《大婚晚辰》 相亲宴 一大早,温蔓出家门的时候,母亲许玉娥追到门口说:“蔓蔓,媛媛需要两支画笔和一盒水粉颜料,你下班时,绕道到美术学院隔壁的文具店买回来吧。” 说完这话,许玉娥没有等大女儿答应,也不会塞钱,折回了屋里。 自小到大都是这样,温蔓是家里的老大,什么都让着妹妹温媛。这条定律,似乎被她父母,被她妹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温蔓打开钱包,翻翻里面,不到一百块钱。想到美术院隔壁那家文具店,是全城最贵的一家美术用品文具店。她折回自己房间里,取出前天刚拿到的工资封,从里面再抽出两百块钱。这样一来,除了缴纳给父母的养家费用,她这个月又没有零花钱了。 到了公司,大学同学加死党的初夏揽上温蔓的肩膀:“今晚我老公不在家,我不想煮饭,一块去吃日本寿司,怎么样?” “没钱。”温蔓老实说。 “你前天才拿工资。”初夏略表惊讶,紧接明了,吁叹,“蔓蔓,伯父伯母真偏心。你也不反抗一下?” 温蔓唇角微抿,噙的微笑若电视连续剧里的大家闺秀,笑不漏齿。 初夏知道这位死党平日里貌不惊人,唯有在笑的时候,两只乌亮的眼睛像月牙儿似的,能男女老少通杀。只是,温蔓的笑,只有对信任的人展开。一般人看到的温蔓,一张瘦瓜子脸,乌大的眼镜遮了大半张脸,喜欢躲在角落里,像隐身人一样。 记得有一次同学会,她和温蔓一块到场。结果,到了快散场的时候,主持人清点到场人员名单发送礼品,叫道:“哎,今晚温蔓没有来吗?” 温蔓在角落里默默地举起只手:“在。” 主持人羞得差点儿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初夏。我听说你要陪你老公一起去北漂。”温蔓一句话,打断了死党的神游。 温蔓的声线是天生的,像小绵羊一样,软绵绵的。她的声音,有人讨厌,有人喜欢。初夏喜欢,但是温蔓的家人尤其是温蔓的妹妹很讨厌姐姐这把声音。 初夏经常是在听完好友的声音后惊艳了一下,才道:“怎么了?你想通了?终于想到离开那个家了?” 温蔓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初夏揽了揽她肩膀:“如果你想的话,跟我们一块去,三个人互相照应,也好。” 傍晚,在公司准时打卡下班。初夏陪着温蔓,绕道到了那家全城最昂贵的文具店,给温媛买了两支画笔和一盒颜料,都是上好的牌子,结账时去掉了两百三十几块钱。温蔓想:幸好,多带了两百块。 初夏又替她发牢骚了:“你赚的钱都投资在你妹妹身上。到时候她出了名,是不是会回报你?” “我们全家人都投资在她一人身上,不止我一个。”温蔓用这话搪塞死党的关心。 “切。以她那种本事,我不信她能考得上中央美术学院。”初夏抬杠上了,实在看不过眼了。 “比我好吧。我只是个二本生。她是重点高中,一本应该能上的。”温蔓温吞吞地说。 “我还真想诅咒她上不了一本。”初夏誓死两肋插刀。 温蔓抿了抿嘴:“不道德。” 温蔓经常在默默之间,冒出一句妙语如珠。 初夏觉得,交往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看不透温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刚想搭上公交车,去市中心一家日本寿司店,由初夏请客。温蔓的手机铃铃铃响了。 “妈,有什么事吗?我今晚——” “你现在赶紧到你二叔这里来。今晚全家聚会,女孩子全部都得参加。”许玉娥发完话,不需女儿答复,“啪”挂了电话。 “怎么了?”初夏问。 “我妈让我去我二叔家。今晚我们大家族聚会。”温蔓做了个苦脸,“对不起,初夏。” “没事儿。我少出顿饭钱,开心还来不及呢。”初夏大方地咧嘴一笑,继而看了看温蔓身上的衣服,“你们大家族聚会,你穿这样去可以吗?” 温蔓在装裱间工作,经常在衣服上沾染一些颜料什么的,所以,都是以最普通的衣服上班。像今天,一件圆点衬衫,衣摆处已经沾上了些带色浆糊,是洗不掉的,下边的牛仔裤更是抹上了两处墨迹。 “不碍事,只是家里人聚会。”温蔓瞅瞅自己身上,摇摇头,“回去换的话,迟到会被家里人骂。” 因此,在公交车站与初夏分手,温蔓搭乘上另一辆公交车。 温蔓的二叔,叫做温世荣,在市政厅任文职,是温家里面混得最好的一个。温世荣的房子位于盛唐花园,市价是万元每平方米,落在小区一层,五房三厅,再有一个小花园。 但是可以的话,温蔓从来都不想踏进二叔家的门。 这要说到温蔓的爷爷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个奶奶一个人住在老屋。温蔓的父亲温世轩是温家的长子,本该在父母去世后,成为温家老大,主持全家族的大小事情。可是,温世轩混得不好,自己和老婆开了一家杂货铺,勉强维持生计。所以,一家族现在能主事的老大,变成了二弟温世荣。 温世轩在家族里抬不起头,许玉娥被人称为大嫂同样受辱。两人没能生下儿子继承香火,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两个女儿身上。然而,温蔓年纪在温家这一代七个女孩子中最大,却是最没有出息的。重点高中上不了,考了个二本,出来参加工作的公司一般般。今大龄二十九了,连个对象都没能谈上。 许玉娥感觉大女儿丢脸,更把一副心思全灌注在二女儿温媛身上。至少温媛上了重点高中,目标是北京的重点大学。 温蔓摁下了二叔家的门铃。 滴答一声,给她开门的是二叔的女儿温皓雪。 温浩雪今年二十二了,在本市的一所传媒大学就读,外貌偏向她妈妈张秋燕,圆圆脸蛋,烫了个波浪长发,有一双略像丹凤眼的美目。 温蔓微讶的是:温浩雪今晚在家,怎么脚上穿了双高跟鞋,脸上抹了红妆,一副像要外出赴宴的装扮? “蔓蔓姐,你妈妈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似乎,该表示惊叹的是温浩雪,在打量到温蔓玷污到的衣服和裤子时。 “什么事?”温蔓问,手里拎的塑料袋里,还兜着给温媛买的笔和颜料。 温浩雪一看她表情,就猜到她什么都不知道,先把她拉进了门里,再细细说:“我爸,带了两个同事的儿子过来。” “哎?”温蔓被她径直拉着,一直走到了客厅。 里头,内外三层温家男女眷,男的统一正式西装打领带,女的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么大的阵容,把温蔓吓得不轻。 “蔓蔓,你怎么穿成这样?!”许玉娥头一个看见女儿,跳起来指道。这一叫,所有人听见声音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温蔓身上,许玉娥后悔了,丢脸丢大了,猛地坐回位子上。 温浩雪的妈妈张秋燕走过来,像是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浩雪?” 温浩雪当着客厅里的所有人说:“蔓蔓姐不知道今晚的聚会是做什么的。大姑妈好像没有告诉她。” 温蔓眉头一蹙,正欲开口。 许玉娥已抢着说:“我有告诉媛媛让她打电话告诉她姐,记得回家换衣服。” 温媛见母亲把皮球踢到自己头上,面色不改:“我有打电话给姐姐,可姐姐没有听。不信,你们可以问舒雅,我还让舒雅打过一次电话给姐姐。” 接到温媛的眼色,与汪芸芸一块在翻杂志的廖舒雅听到这话,同样面不改色:“我打给蔓蔓姐了,蔓蔓姐肯定在车上,没有听见。” 责任几个人一滚,滚回到了温蔓自己身上。温蔓温吞吞地一笑,笑而不露齿。 许玉娥见大女儿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头真是恨铁不成钢。 “既然是这样,大嫂,让浩雪借套衣服给蔓蔓穿吧。”张秋燕开口,语透大方,亲切之间便把一家之母的风范展现无遗。 许玉娥揪着眉头,是想:如果接受了,心里这口气吞不下。如果不接受,其他人会说她只顾自己面子不顾女儿。说什么,这个委屈自己还得吞了。 温浩雪接到母亲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要将温蔓拉到自己房间去。 温蔓却是一脱手,面对众人说:“谢谢二婶的美意。可是浩雪的衣服对我来说大了点,不适合。” 哧—— 最先笑出来的是温家孩子里面年龄最小且唯一的男孩,可惜是个外孙,叫汪少涵,今年十三岁,就读五年级,像小皇帝一样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向来没心没肺,要笑就笑,要哭就哭,你说他不懂心机却很机灵。 众人一见,也是知道汪少涵笑啥。几个女孩子中,属温浩雪最丰满,温蔓最苗条。若不是张秋燕花大钱给温浩雪买名牌衫,以温浩雪的身材,穿温蔓那些没牌子的统码衣,肯定比猪还难看。 温浩雪母女俩同时面色一降。 温蔓一点都不以为她们借她衣服能存有什么好心。从某方面来讲,自己父母只是有勇无谋,二叔一家却是极品狐狸。早看透了这点的温蔓,从各色各样的目光中,走到了靠近阳台的一张凳子边,习惯地把自己隐没在暗影里。 这场相亲宴,说白了,温二叔找这么多女孩子来,不过是为了衬托自己女儿温浩雪。其她女孩子呢,不是不知道二叔一家的心思,但是都不愿意失去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但她温蔓有自知之明,如果这世界处处都有灰姑娘和白马王子,就不会叫做灰姑娘童话了。 咔嗒——门开,温世荣在前,后面两个英俊挺拔的身影,牢牢地吸住了女孩子们的目光。 “第二个长的明显更帅气啊。”(未完待续) 只有帅的破落户 “走在前面的那个,斯斯文文,和颜悦色的,是我爸同事的儿子,叫做莫文洋。后面那个,是他带来的朋友,叫做蒋衍。”温浩雪向众姐妹们进行现场直播解说。 由于蒋衍长得比莫文洋更帅气,所有人一拥而上。 一个钟头后,所有的人咬牙切齿、嘟着嘴巴、灰头丧脸地退了回来。 “得瑟什么?不就是个破落户!” “他今天来我们这里穿的这套衣服,还是他朋友借给他的。” “没有钱,只有帅屁用。” “别说房子和车,照他不稳定的工作和工资,不是公务员,要养家糊口都难。” 温蔓后来想,如果蒋衍不是破落户,她大概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主要是他能把她一群姐妹们、姨妈、婶婶气成这样,足以让她另眼相看了。 离开手上的书页,从阴影里伸出点脖子,温蔓隔着大眼镜的目光小心地落在破落户王子那里。 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以上,银条纹衬衣,蓝黑西裤,擦得程亮的皮鞋,衬衣最顶上的扣子拨开了一颗,露出小截优美的锁骨。 五官眉清目秀,鼻梁英挺,眉梢里带了一抹倨傲,唇角边带了一抹冷肃。 不小心的,两人眼珠子碰了一下。 温蔓的头立马耷拉下去,眼睛对向腿上摊开的书本。因着客厅里嘈杂的声音愈来愈大,她是把凳子挪到了阳台图清净。 没想到阳台的落地窗户哗地推开,一个身影闪到了她旁边。 温蔓柔美的眉尖小簇,小抬起的眼角能见到那个破落户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像是吹风应景似地叹了句:“这景色是很美,但风大了点,肚子都饿了。” 咕噜噜,饥肠辘辘的声音,从这个长得英俊帅气的男人身上发出来。 破落户,还真的是破落户,被温家一家人说中了,只有帅没有用处。 问题是,温蔓听着这声音,自己因为被母亲的急令没能来得及吃上晚饭,饿到现在也快撑不住了。 把头小心地往客厅里探视,温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能攀上这门亲事使尽浑身解数,这时候如果自己喊饿,不止煞风景,必定会被许玉娥再骂一顿丢脸。算了,算了。温蔓轻手轻脚搁了书本,站起,准备偷偷溜出门给自己找吃的。 然而,那个破落户居然回了头,盯向了她。一双糅杂了各种颜色的眼睛,把温蔓的脊梁骨看得有些发毛:这人明显饿得快不行了,而且有些怨气的,可能是被拉来温家时想着能被请吃上一餐,结果没有吃上免费饭食,还得饿肚子。 “如果你不介意吃泡面的话——”温蔓再小心不过地打开唇口,一边注意客厅里的情况。 不过,这破落户是破落户,可是这么傲气,能接受吃泡面的建议吗? 挺拔的身影快速一闪,捉住了她的一只手,捣蒜似地点头:“没有问题。只要是能吃的。” 这可怜的人,不是连泡面都吃不起吧。 温蔓不知如何形容心头一时这种复杂的感觉:同病相怜? 趁着客厅里的人统统移驾到了书房,要看莫文洋表演书法。温蔓带着破落户蹑手蹑脚走到了门口,打开门,两人顺利地溜了出去。 屋外,如他说的,夜景美好,一轮月光照射在小区的路上,打着两人的影子。风略大了些,能听见小区里的绿植沙沙沙地作响,显得地处幽静。 走到路口的拐角,便有一家小卖部。 温蔓摸了摸牛仔裤裤袋里,刚好有给温媛买画笔后找零的十几块钱,便与小卖部老板商量:“要两个康师傅牛肉面碗,能帮我们冲上热水吗?面料我们自己放。对了,我还要一包榨菜。” 小卖部老板收了钱,按照她的叮嘱,帮她把东西都准备好。于是温蔓开始拆开面碗的包装,给两个面碗放料。在别人的眼里,她这个放料的方式有点儿怪,不是按照说明书把全部材料一块放了后泡上热水。小卖部老板和蒋衍看着她一双小手在两个面碗上面忙个不停,都感到惊异:吃个泡面需要这么麻烦吗? “好了。”在几分钟后,温蔓一双月牙儿眼满意地笑开。 蒋衍接过她递来的面碗时,在她那双笑起来像月牙儿的眼睛停顿了会儿,俊朗的面孔仿佛闪过了一丝怔。 “我们坐到那边开饭吧。别阻碍人家做生意。”温蔓只顾低着头,捧着自己的面碗坐到了街道两边的石墩上。 蒋衍两条修长的腿一迈,几步便坐到了她身边,学着她掀开了面碗上那层封盖。迎面扑来的香气,像是寻常方便面的味道,又夹杂了一丝更引人胃口的感觉。低头看,面碗上漂浮的面条与菜干,看起来浸泡的程度刚刚好,也不见有浮油。把塑料叉子在面里头搅了搅,捞起来吸进嘴里,双目愣是一怔:好吃! 这样泡得刚刚好的方便面和菜干,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温蔓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斯文的程度达到,没有发出一丁点吃面条的声音。 蒋衍肚子是很饿,这面条真的很好吃,举起面碗咕噜噜,一口气把面碗里的汤都喝得见底了。吃得干干净净后自己也有些怔:从不知道方便面能这么好吃的。 温蔓只吃了半碗,从上衣袋子里摸出了包纸巾,抽出一张给他。 蒋衍叠了叠纸巾后拿来慢慢地擦拭嘴角,迟疑了一下后才问:“你,是经常吃泡面吗?” 她泡方便面和吃泡面的功夫上乘一流,应该是经过许久的锻炼。一般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 温蔓愣了下后,感到好笑似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蒋衍见着她笑,这回没有怔,看着她的眼睛里浮现了丝复杂的沉意:“你——很好。” 温蔓更愣了:“哎?” “你家里人都知道我的处境,只有你愿意请我吃东西。”蒋衍说出这话时,俊脸上可没有一点儿为自己的穷酸感到羞愧的。 温蔓眨了眨微翘的眼睫毛:这破落户还真是非比寻常的傲气。(未完待续) 一碗泡面酿造的悸动 “浩雪姐,我给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汪少涵溜进书房里面,在人群里面把温浩雪拉了出来。 莫文洋此时还在书房里表演书法。 被一个小鬼头扰了兴头,温浩雪忍着脾气,走出书房后立马瞪了眼:“什么事?” 汪少涵拉着她来到阳台,指向路口处:“你看,那是谁和谁坐在一块呢?” 见到了温蔓旁边坐的是那个破落户,温浩雪的双眼亮了,抚摸一把汪少涵的脑袋瓜:“你这小子,火眼金睛,值得褒奖。去,把你爸妈都拉出来看看。” 汪少涵嘟嘟嘴巴,不大情愿的,把温浩雪拉出来,就是不想自己去告密。 温浩雪哪会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揪他一把脸肉,道:“去把另外几个姐姐拖出来。” 汪少涵笑了,嘻嘻嘻跑进了书房里头。 于是在一分钟后,没有女眷在书房里看莫文洋了,一个个都溜到了阳台。 “蔓蔓姐也该出嫁了吧。她再不嫁,我们这些做妹妹的怎么办?”妹妹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虽然这破落户是不怎么样,但是以蔓蔓的大龄,有人要就很不错了。 长辈们也都这么想:“是啊。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女人终得找个男人过日子的。” 这一个个不是借机嘲讽吗?说自己女儿不行,是没人要的破鞋,刚好配个破落户。许玉娥噎气的同时,抓住自己小女儿:“你赶紧跑下去,把你姐姐叫上来。” “妈。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会做呢。”温媛与母亲一样憋气。她早就觉得,有个不能让自己在同学面前炫耀的姐姐很没用,现在温蔓既是嫁不出去又只能挑个破落户,更丢脸了。 “说来说去,大嫂真是的。现在的女孩子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家里人都得安排相亲了,免得晚了嫁不出去。” “大嫂和大哥给蔓蔓起的这名字真是的,蔓蔓,听起来不和晚晚一样吗?” 不止许玉娥难堪,温蔓的父亲温世轩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这个中年汉子的老脸一样黑了。 所以说这女儿嫁不出去,外面的人都不责怪本人,矛头先对向了孩子的父母。有些父母自己忍着,有些父母平常在社会上被他人说话已经够忍耐了,回到家没法忍,怒气都发泄到了孩子上。 温蔓倒霉一点,遇到的是这种喜欢回家迁怒的父母。 阳台上的唧唧喳喳。温蔓和蒋衍距离远,没有听见,两人刚垫饱了肚子,在原位坐会儿歇会儿。 “你的名字是——”蒋衍问。 “温蔓。”温蔓道,很平常的语气。 蒋衍看着她小巧的鼻梁上搁的乌大眼镜几乎垂到了嘴唇上面,她不是那种长得很漂亮的女人,鼻梁小,嘴唇小,眼睛也有点儿小,脸蛋瘦小,手指瘦长,算不上瓜子脸美人,但是,看久了会觉得顺眼和舒服,因为她的神情始终淡淡含着微笑,像是天空中的一朵云,无忧无虑。 “你的名字呢?”温蔓是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儿不自在了,明知道他的名字还是问了一声。 “蒋衍。衍是衍生的衍,行字中间加三点水那个衍。”像是担心她弄不清楚他的名字,他是拉过她一只手,在她小掌心上划着比划。 温蔓属于第一次被男人用力握着手,眼皮子惊讶地微眨,想把手缩回来,又怕失礼,只得默默忍受着。 “知道是哪个字了吗?”蒋衍见她低下了头,有些担心地把脸凑近点问。 “知道。”温蔓趁他稍微松点力度的时候,立马缩回手,然而手上有他的余温,有他刚刚接触过的感觉,陌生的,却让她记忆深刻。他的手倒是不像他本人那么傲气,有一层厚厚的茧,能让人感受到这人长得斯文但其实很有力气。 “真的知道?” 温蔓忽觉他的热气快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不觉地抬起视角,发现他近在咫尺,正用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看着她。微揪下眉头,她迅速低下脸,并收拾东西要离开。 见到她瞬变的神色,蒋衍心头讶异时,跟着起身,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和多少女孩子开过这样的玩笑,但我并不习惯。”温蔓说这话时始终望着路边的花圃,不会再去看他那张迷惑了多少女孩子芳心的俊脸。 长得愈好看的男人,愈是容易风流,这几乎是一条不变的定律了。 蒋衍马上意识到她误会了,而且这令他很在意,前所未有的在意。于是在她要迈开脚步时,他冲到她面前,挡住她。 温家的阳台上,温家人看到蒋衍把温蔓拦住的那一刻,都把眼球瞪出来了。 “天啊。这破落户看上蔓蔓姐了。” “大嫂,恭喜你了。” 许玉娥听众人冷嘲热讽的恭维,黑着脸转身出了阳台。 “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蒋衍两只手手舞足蹈,又拍了拍额头,“真的,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温蔓怔怔地眨着眼睫毛看他此刻手足无措的模样:莫非,他不是傲气,只是不善言辞,所以干脆装深沉不说话。 “哎——”蒋衍两手抱住了头,从指缝里头露出双孩子一样无辜的眼睛。 温蔓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是被逗笑了,唇角微微地扬起一个弧度。 这时候,许玉娥杀了过来,远远喊道:“蔓蔓,你过来!” 蒋衍听到这个冰冷的高傲的并且含着愤怒的女人声音,眉宇间划过丝不悦,在温蔓要擦过自己身边时握住了她的手:“那人是谁?” 感觉到他握自己的手稍微用上了劲头,温蔓些愣之后,道:“我妈。” 是她妈?一点也不像!蒋衍遥远地看着许玉娥那张把什么情绪都挂在上头的脸,深深地皱起了眉宇。如此嚣扬的女人,怎么能养得出温蔓这样富有内涵的女儿? 温蔓挣开他的手,低着头向母亲走过去。 于是蒋衍看她走到了许玉娥那里时,应是被许玉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心里蓦地起了躁意,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同伴的电话:“莫文洋,你想在那群猴子面前耍多久把戏?” 莫文洋早把书法表演完了,趁温家人都跑到阳台上看热闹,接了他的电话,答:“随时可以走。要不是你这个蒋家大少还想演戏,我舍命陪君子——” “去你的!还不快走!” 听出蒋衍的语气很不悦,莫文洋收了线后,立马向温家人告辞。 “这么快啊。”温世荣当然舍不得放走乘龙快婿,陪着莫文洋到门口,还热切地揽着这小伙子的肩膀问,“今晚感觉怎么样?” “叔叔阿姨们都很好客。”莫文洋以三好学生的口吻答。 这答非所问啊。温世荣正想再继续从旁敲击,莫文洋又接到蒋衍催命的电话,因此不再看任何温家人的脸色径直走了。(未完待续) 想要认真对她 “你气什么?”莫文洋开着刚入手十万块的东风风神小轿车,神清气爽,一只手拨一拨刘海,嘴边上噙着抹侃笑说蒋衍,“这个破落户是你自己要装的,别人惹了你生气,你怨不得人的。” “我不是生气人家看我是破落户。”蒋衍英拔健硕的身躯,些许懒意地卧在车椅上,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微勾的嘴角带足了男孩子的顽皮味儿。然而,想到许玉娥那把生气的面孔,他英挺的眉宇微蹙成一小团,恣意的嘴角平了下来说:“你呢,在温家里呆这么久,看上哪个女孩子没有?” “唯一看得上眼的,不是被你先抓住了吗?”莫文洋挺了挺眉毛,知道温家人全跑去阳台目睹这一男一女的幽会了,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着,现在正好问问当事人。 车子刚好路过一盏路灯,眼前随着灯光一晃,闪现出温蔓那张小小白润的脸蛋儿,像盏温暖的小灯在自己面前晃着,蒋衍心里头暖呼呼的,忽然是一种家的温馨溢满了心间。 莫文洋见他完全走神的模样儿,不由缩圆了口要吹起口哨来:“喂,你真的看上人家了?” 蒋衍却是因这话一怔,眉宇再簇紧了半分。没错,温蔓是个很好的姑娘,性情好,心地善良;可她的家人,真是够极品的,他蒋衍进入社会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多着呢,但从没有见过像温家这样极品的拜金主义者,葛朗台也得甘拜下风。因此只要是正常点的男人,都不会想和温家的女儿们有接触的。 莫文洋仿佛猜得到他的心思,看着前面的路况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和我爸说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一点都不像。或许温世荣和他老婆女儿装的比较像,但是,其他长辈,一眼看上去都很庸俗。至于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长的都还可以。” “听到我是破落户,一个个都跑光了。”蒋衍不想他为温家狡辩,冷冷地道出事实。 莫文洋看他摆明了厌恶温家人,无奈地耸肩蹙眉:“好啦,哥们,我们这次就算是出来玩一趟。大千世界嘛,无奇不有,什么人都有,当做看看热闹看看新奇。” “也是,不出来这么一趟,还不能见识到这世界上有温家这种人呢。”蒋衍耸着俊眉,倨傲的嘴角勾起了玩味。除去郁闷,今晚被请客又差点被饿晕的经历,真算是长见识的奇闻了。况且,正是有这种极品的温家人,才能让他发现了温蔓这样一个奇女子。回想到那碗泡面,他舔起了嘴角,仿佛品的不是那碗美味的泡面,而是温蔓的滋味。那一夜,温蔓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几乎占据了他一夜的梦境。 温蔓第二天到公司,与初夏说起昨晚的相亲宴,也是摸着肚子说:“差点被饿死了。” “谁让你不和我去吃日本寿司呢?”初夏挑着细挑的眉毛,不准备同情她,“怎样,牺牲肚皮瞄到帅哥没有?” “帅哥是有。”温蔓琢磨着昨晚上这个破落户,唇间扯出了一丝叹气,“可惜是个没钱的。” “没钱没有关系,有车有房就行了。”初夏为死党分析,现在人民币贬值,买房子保值最好。 “他也没房没有车,反正我们家里人都看不起他。”温蔓深深地“哎”。这叹的不是破落户没有钱,是叹这个破落户怎能傲成那个样子。 三无贫民啊。初夏也深深地叹气,手搭在死党肩膀上:“蔓蔓,听我一句,这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嫁了真的不行。” “你胡说什么?我又没有看上他。”温蔓说完,把她的手挪开,系了条围裙进装裱间工作。 同一天下午,蒋衍打听到了温蔓在哪家公司就职后,催促莫文洋带自己去看。 莫文洋昨晚上被一群人围着,没空往温蔓身上瞄两眼,早就想看一看这位抓住了蒋大少的女子长什么样,为此内心里对温蔓是装满了好奇。一口答应了蒋衍,匆匆开着车来到温蔓所在的公司,先是在门口遇上了抱着文书往外跑的初夏,于是表明了身份后打听温蔓的下落。 初夏见他们两人穿戴不凡,且开着小轿车过来,“咦”了一声:蔓蔓不是说是破落户吗?莫非这不是温蔓昨晚上说的帅哥? “温蔓不是在这里工作吗?”莫文洋看她始终不发一言,不禁感到疑惑。 在这个时候,蒋衍目晃到了佳人的踪影,抛下了哥们莫文洋,径直向着写字楼通道里的另一边走过去。 隔着写字楼安装的室内落地窗里,温蔓纤瘦柔媚的身影趴在工作台上,在日光灯下宛如不动的雕塑,小巧的鼻尖早已泌出了层细汗。 装裱的工作难度最大的地方在于耐心和细心,稍微一不小心,会毁掉原作者的心血。因此装裱是门单独的技艺,好的装裱师傅,与出色的画家书法家同等价值。只可惜,一般人,都不懂得这个行业的高深。 温蔓是在大学毕业后四年,才决定转进装裱间工作的。她原先学的是美术设计,后来发现自己的个性并不太适合这项工作,因为现在的广告公司追求时髦,行业气息比较浮躁。而温蔓的性子,向来慢条斯理,喜欢专心致志追求一种极致的细节,与装裱师的要求比较符合。可是,她毕竟是装裱这个行业晚入门的新手,初到工资不高,以致毕业这么多年,一直工资还拿着两三千的幅度,在大城市里算是低水平的粉领了。 蒋衍对于装裱是懂得一点点的,因为家里有长辈擅长书法。今看着温蔓那双小巧的手在拷贝桌上一点点地修复残画,乌墨的头发盘在小巧的头顶上扎了个温婉的髻,柔美的影子拉成一条斜照,本身已是一幅水墨般的古典仕女图,令人怦然心动。 莫文洋不知几时走到了他身旁,与他一同眺望着装裱间里的温蔓,笑侃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蒋衍不与他辩驳,一双星辰般的俊逸眸子,是在温蔓的身姿上留驻了许久。 初夏因好奇,走到了他们背后,听他们两人谈话,顿生疑虑:真的是破落户吗? 蒋衍眼角眯到了走过来的初夏,回身后先是打量番她,见不像温家人那般世俗,才问:“你是温蔓的好朋友?” “是。有什么问题吗?”初夏始终是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帅哥,明显这个人比莫文洋显得更英姿一些。 “是多长时间的好朋友?” “从大学到现在,有十年了吧。”初夏不自觉地把语气放缓,始因这个帅哥问话时带了一般人没有的傲气,好像喜欢压着人说话。 莫文洋见到了初夏稍显的畏惧,笑着插话:“不要误会了。他不是那种人,只是习惯了发号司令。” “什么意思?”初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双目发出了一闪一闪的光亮。 蒋衍担心温蔓发现,把她叫到角落里头,含下俊脸,却以眼角边观察她边说:“可否请你,帮我先在你朋友和你朋友的家人那里保个密。” “我为什么帮你这么做?”初夏必须考虑到这人是想对蔓蔓抱有什么企图,针锋相问。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的是,我会对你的朋友蔓蔓很好。” 初夏抬起头,在这个男人的眼中读到了一抹清晰的亮光:他是认真的。(未完待续) 故意的相逢 蒋衍来过的事,温蔓不知情。她每次工作的时候,哪怕天打雷劈,都不会分神。 下班的时候,温蔓在洗手台洗手。初夏走过来和她说:“蔓蔓,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 “有事吗?”温蔓问。 “我老公出差回来,想吃顿大的。”初夏说着这话时,眼皮子一直在眨。 温蔓歪着头看她:“初夏,你眼睛怎么了?” “没有。可能刚刚从外面跑回来时进了点沙子。眨一眨便没有事了。”初夏拿手佯装揉一揉眼睛,说。 “好吧。既然你老公回来,你想犒劳他的话,我建议你在这个时节还是搞几盘家常菜。因为在春季,饮食清淡些比较好。”温蔓清楚好朋友说这个是什么原因,便替好朋友筹划道。 “蔓蔓。你知道的,我炒菜什么的,没有你熟手,不然你过来帮我吧。”初夏拉住她的手,诚恳地请求。 温蔓笑一笑:“行。” 初夏是温蔓最好的朋友。记得温蔓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大病,不敢向家里说,是初夏在医院日日夜夜照顾了她一周,并且拿自己的奖学金帮没钱的温蔓支付了大笔医药费。从那个时候起,温蔓认定了,无论初夏有什么请求,自己都绝不会拒绝的。至于初夏的老公杜宇,是她们两人在大学里认识的一位师哥,大她们两岁,虽然相貌不怎么样,但性子敦厚老实,最重要的是很疼老婆初夏,主张家里的开支全部由男人来支付。因此,初夏拿到的工资,从来不用交家,自己一人用。得夫如此,妻复何求?因此温蔓向来找男人的目标,也是这种性子好的其它都是次要的。可惜,一直没有遇上一个。 到了周末那天,温蔓拎了袋苹果,上初夏家里。 初夏与老公两个人住,几十平方米的房子,还是租的。并不是初夏和老公不想买房子,只是一直不知道想在哪里正式落脚。这个城市不能说不好,但是初夏和杜宇的老家都不在这城市里,两夫妇都还年轻,整天想打拼出一片更好的天地,所以在很久以前,两人便有了北漂的想法。到了今天,杜宇在北京找到了份更好的差事,想在近段日子准备带老婆一块北上。初夏也与公司里说好了,随时走人。 温蔓在去初夏家里的路上,脑子里便都绕着北漂的事儿。她很想随初夏去外地闯一闯,北京是全国文化中心,她这个搞艺术的,自然很想到北京。这是一,二是正如初夏说的,温家里人多事杂,她在家里嫁不出去,被人看见只会让她父母难堪,不如到外地避嫌。 想走的话,随初夏一块走,是最好的,有个照应。 按了下门铃,初夏过来给她开门,说:“进来吧。我老公要在外头顺便带个朋友回来。” “吃四个人?”温蔓问。 “是的。” 把拎来的苹果放进了冰箱里头,温蔓洗洗手后,进入厨房帮初夏准备午餐。有了蔓蔓后,初夏在厨房里帮忙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负责摆桌子摆椅子,放碗筷,顺便四处打扫一下,毕竟有客人要过来。 到了差不多时间,听见门锁咔嗒的声响,初夏立马走到门口处。门开后,对着门前立的两个男人,她拿手指头贴着嘴唇嘘一声说:“蔓蔓她还不知道。我没和她说。” “怕什么?”杜宇捉下老婆的手,以男子汉的风格爽朗一笑,“蒋衍他现在确实是我们的朋友了。” 所以跟在杜宇后面的人,是蒋衍。 说起来,那天蒋衍在温蔓的公司里遇上初夏,表明自己的心意后,便向初夏打听起蔓蔓的事。初夏得知这男人不是真正的破落户,而且对自己死党挺上心的,就多少透露了点蔓蔓的爱好之类。有了那夜在温家的遭遇,蒋衍知道温蔓绝不是个随便就能约出来的轻浮女人,于是要初夏支招。初夏立马说:一块吃顿饭吧。 初夏打的主意是:如果这男人真能从蔓蔓一顿饭里品味出蔓蔓的好,那么,把蔓蔓交托给这男人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自己和老公,当初就因为蔓蔓的一顿饭,做了蔓蔓最死心塌地的死党。当然,也有蔓蔓那群极品家里人,整天吃着蔓蔓做的饭,还嫌三嫌四的。 两个男人进了门后,问:“需要什么帮忙的吗?” 初夏想了下后,道:“你们喝酒吗?家里剩有一瓶红酒,把它开了吧。” 因为没有红酒的专用开瓶器,两个男人钻研着用其它工具撬开酒瓶的木塞子。 温蔓突然在厨房里叫道:“初夏,过来帮帮忙!” 刚好初夏进了房间里不知翻找什么东西,没能听见。杜宇小心思一转,向蒋衍努努嘴示意。蒋衍笑着接受了这个好意,一个人走进了厨房里头。 初夏家的厨房,格局是长条形的,通道有点儿狭窄,勉强两个人并排站立。蒋衍走进去的时候,见着温蔓脑勺后面的马尾盘成了个小小的发髻,用个绿色的发卡夹住,小女人的韵味十足。他脚步一滞,顿在了门口,羹汤的浓郁香气迎面扑来令他精神一晃,眼前的佳人宛似氤氲在一片云雾之中。 “初夏!”温蔓是两只手端起火炉上汤煲的耳朵,叫道,“戴我抓菜板上的生葱,快点!” 被这声音惊醒了,蒋衍这会儿定睛一看,发现她两只抓汤煲的手被烫得通红。这可把他吓得,一个箭步过去后,抢过她手里的汤煲搁回到火炉上,接着握住她两只手手腕拉到水龙头底下。 哗——水浇打到虾红的皮肤上,在顷刻之后变为了白皙。 他深长地吐出口气:幸好,没有事。然而,很快,他脊梁骨嗖的发起了冷,眼看温蔓那双月牙儿的眼睛盯在了自己脸上。那冷丁丁的眼睛像是抓住了贼一样,或许是他做贼心虚吧,才这么想,头发竖立,慌忙地松了她的手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温蔓没有理他,而是在闻到焦味的一刹那立马先关了火炉,揭开锅盖见着烧焦的菜后,蓦地转身对住他:“出去!以后不准进我的厨房!”(未完待续) 小满意 别看温蔓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一旦像这样较真的时候,乌大眼镜背后的两只月牙儿眼能把人生生地唬住。 蒋衍反正在这时候是不敢吭半声。煲里散发出来的焦味,让他意识到自己多少犯了错。可是走出去之前,还是不忘四处找到双手套,递到她面前,慎重地说:“戴着,小心别烫到手了。” 于是,温蔓提了提俏眉,终是把他给认了出来,没有接手套,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蒋先生?” “我是杜宇的朋友。”蒋衍听到她念蒋先生,知道她记住了自己,俊朗地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你怎么会和杜宇认识?”温蔓眼睛尖着呢。 “我本来和杜宇就认识的。”蒋衍被她盯得脸上快要戳出了个洞,保持住风格,笑一笑。 温蔓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人,说是破落户,但这种举手投足之间带有的魄力,一点都不似平凡家庭的人。于是她稍微拧了拧秀眉,小声说:“如果你真和我师哥是朋友,那真是我误解你了。毕竟你上回到温家,好像你的朋友都是有钱人。” “我的朋友怎么可能都是有钱人呢?尤其像我这种收入。”蒋衍听她这么一说,俊眉上提,略有不悦。 温蔓想了很久,在他的话语里捉不到可疑的地方,带了丝长长的叹息说:“这么说来,你真是杜宇的朋友了?” 蒋衍见她是相信了自己,点着头:“既然我们都是杜宇的朋友,也算是朋友了。” 如果温蔓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那就怪了。因此她尖尖的小脸蛋那层白嫩的皮肤微微地虾红起来,紧接在想到母亲许玉娥那晚上对她训斥的话,又黯淡了下去。 自己虽然年纪这么大了,也不该随便把自己嫁掉。当然也不是看对方有没有钱,但男人人品最终是最重要的。可这人,是破落户不提,最糟糕的是,貌似只有长得帅气一项可取。 蒋衍见她小脸蛋一红一白,低低声问:“怎么了?” “蒋先生,有句话我得先说明白。我想我和你不合适。你的世界肯定比我的世界精彩。你应该有过很多女朋友。” “是谁说我有很多女朋友的?”蒋衍在打断她的话时,似乎是稍微生了气,眉宇微蹙,脸朝向一边声音微沉地说,“我原先以为你和你那些家里人不一样,不会用有色的眼光看着我。” 温蔓饶是被他后面这句稍重的话堵住了口,而见他眼前这副神色,一点都不像轻浮纨绔的气息,再有今日他不像那晚赴宴穿戴时髦,和杜宇一样穿的是普通衬衫和蓝黑裤子,显出些儒雅的学生气来。 蒋衍把手伸进了裤袋里,眉宇稍微动了动之后,摸出了一个简易牛皮信封,啪地塞进了她手里后,掉头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头,杜宇见他出来,问:“怎么了,你不是在厨房里帮忙吗?” “我,不小心把菜烧焦了。” “烧,烧焦菜了?!” 杜宇骤然加大的嗓门,令蒋衍微微一惊。 “哎呦。蔓蔓煮的菜道道是精品,特好吃。”杜宇摸着胸口某处,心疼中午的美味佳肴少了一道菜。 蒋衍第一次见有人因为菜肴而心疼,再度微微一惊:“很好吃吗?” “非常好吃。”杜宇神秘兮兮地举起一只手指,“只要吃过一次,你保准迷恋上。” 说到非常好吃,蒋衍的舌尖舔到了嘴角,回顾起温蔓那夜给他弄的泡面,味道无与伦比。 可杜宇接着把手搭到他肩上,问:“你让蔓蔓生气了?” 蒋衍低低地嗯了声,想的是温蔓生气的时候,那双眼睛挺骇人的。 “你怎么惹她生气的?”杜宇一方面安慰他,一方面问仔细整个过程。 “我是担心她的手。”蒋衍徐徐道出缘由来。 杜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呵呵地要他根本不用担心,“论厨房活,蔓蔓比我们懂得多了。这么多年,她从没有烫伤过。她很清楚,在哪种程度的热度以下,自己是不会被烫伤的。” 蒋衍听他再三保证,一双俊目依旧往厨房门口再三眺望。 杜宇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回忆起当年陷入对老婆初夏一片迷恋时的自己,于是对于他说的话又信了几分。 半个钟头后,正式开饭了。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小四方桌。初夏将最后一道菜摆到正中间后,拍拍两手道:“来,大伙儿都别客气。” 话是这么说,杜宇与初夏心有灵犀,都没有立即动筷子。杜宇是勺了碗汤搁到了蒋衍面前,说:“尝尝看。” 温蔓小簇着眉尖,手往下一摸,便能摸到口袋里的牛皮信封。 坐在她对面的蒋衍是端起了小汤碗,慢慢地喝了一口后,一双清亮的眸子隔着碗口的雾气,看过来。 温蔓在接到他目光的刹那,猛地含下头,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揪紧那个信封,眉头尖利地蹙着。 初夏和杜宇看他们两人安安静静像是在对视,相视一笑,举起筷子。 “蒋衍是在哪里工作?”初夏算是代替死党打探对方情况。 “我上学工作都在北京。”蒋衍答,“所以这回你们要去北京的话,我可以当导游。” “具体的工作呢?” “暂时在部队的单位,打打杂。”蒋衍道,“因为是不稳定的公职,所以赚钱没有其他朋友多。” “但也不怕。最少你现在是有工作。我对我老公的第一要求也是,不要懒就可以了。”初夏笑着道。 温蔓听到此话,眉毛挑了上来。是谁在前几天还向她耳提面命,找男人不能三无,现在呢? 而且,别看这三人说说笑笑,筷子绝对没有停止一刻,整整的八菜一汤,十分钟内已经被这三人横扫了一半。当然,初夏和杜宇每次轮到她煮饭时都会吃得特别多,今天不例外,但是,这个新来的破落户,竟然像那天夜晚一样,好像饿了八辈子,在第一口小尝后,立马一口气喝了三碗汤。 为此,她小满意地弯了弯月牙儿眼,扶了扶鼻梁上的乌大眼镜,盖住自己。(未完待续) 情书 夜晚,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温蔓趴在被坑里头,悄悄抽出了牛皮信封里的信纸。 暗条纹的红杠线上,飞扬洒脱的钢笔墨迹一如他的人:“嗨,蔓蔓,亲爱的蔓蔓,怎么办呢?因为你那碗方便面,我日思夜想,天天想着你那碗方便面。想我蒋衍三十个年头,从没有这样思念过一样东西。我害怕我这是中毒了,犯毛病了,跑到医院,医生给我下诊断说:你惨了,你这是中毒了,这毒若是找不到解药,会侵入到五脏六腑。我一想,这医生的话怎么像天龙八部里面武侠高手中毒的症状,分明不可信。但是,在想着你的时候,我这心窝里面疼了。哪怕痛不欲生,我从没有想着我会要死,这可能是我蒋衍最自豪的地方。可是,我却会害怕,你讨厌我——被人讨厌的滋味我蒋衍不是没有尝过,但是,如果被喜欢的人讨厌的滋味,我蒋衍是第一次尝到了,那就是你,蔓蔓。蔓蔓,我喜欢你。你会不会为这句话脸红呢?我每天幻想着这个问题,如痴如醉,又很生怕如果我当面问你这个问题时,你会不会讨厌地对我说:蒋先生,我多么讨厌你英俊的那张脸。” 看到这句话,温蔓嘴角一咧。 睡在下铺的温媛翻了个身。 温蔓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扫着信纸,一字一字地读:“其实你不了解我。蔓蔓。我脖子后面,有块伤疤,很丑呢。蔓蔓,不要那么讨厌我好吗?我是那么的喜欢你。我蒋衍向天起誓,我对女人表白,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光荣,神圣,伟大。所以,想了解我并不难,蔓蔓,让我们再再再……N次方见面吧。到时候,或许你会对我说:蒋先生,固然你那张英俊的脸能让我生气,但是,我并不讨厌你。” 看完整封信,嘴角的笑意都笑进了心窝里面,暖烘烘的。 如果他存心是要她笑,要她欢心,他办到了。 折叠好信纸重新放回到牛皮信封里,下面的温媛忽然一声:“姐,你没睡吗?” 手电筒一按,立马关了。 然温媛已经发现到她没有睡,出口便是一串不饶人的埋怨:“你每天上班九点,我上课要七点半,你知道不知道?!” 温蔓微皱那两条纤长柔顺的眉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说:“对不起,媛媛,我刚刚有点睡不着。” 嘭一声,温媛在下铺剧烈地翻个身,这一震,让整张鸭子铺上下抖动,伴随着怒火冲天的咆哮:“你考不上好大学倒好,还想我考不上好大学吗?!” 下唇紧紧地咬住道痕,温蔓压住胸口的起伏:“媛媛,如果你真有本事,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再和姐说这话!” 等了许久,下面的温媛再没有敢发出声音。 温蔓嘴角上浮显的笑意,一点点地掉了下来,沉入黑暗里。想到他那封信,她忽然在心里想:蒋先生,你明知道我们这个家是这样的话,还会喜欢上我吗? 蒋衍在那封平生第一次写的情书送出去后,心里快乐得像只飞翔的小鸟。当晚他失眠了,打电话给杜宇,问可不可以再把蔓蔓约出来。 “今天才见面,明天又见面?”初夏吃惊。 “我看他这样热忱,倒有几分真心。”杜宇对蒋衍很有信心。 初夏回想后,说:“你这话说的倒没有错。至今嘛,我从没有过有人这样追过蔓蔓。” “我看啊。”杜宇侧过身,与妻子面对面商量,“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四个人到郊外游玩吧。一方面,我们两个很久没有浪漫了,另一方面,给他们制造点亲密机会。” “好啊。”初夏真心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就应该让蔓蔓多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闷在那个温家,早晚得被气死。 温蔓再听初夏约自己周末出来,有些戒心了:“除了你和我,还有谁?” “你负责准备郊外的野餐,其它由我来安排。”初夏耍赖。 温蔓真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那封信在她心里扎了根。在见到蒋衍如期出现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排斥。 蒋衍借了莫文洋的东风。杜宇要开,初夏陪着老公要坐前座,余下的两人只好坐后座。 行李拎上了车,是在公司门口汇合出发。 坐在后座靠着车窗的温蔓,几乎是把自己的脸都贴到了冰凉的窗面上。 她第一次和男人挨这么近,心里燥,脸皮子燥。 蒋衍见她局促拘谨的样子,在心里一直笑,手偷偷摸摸地伸过去,指尖摸到她葱白的手指末。 温蔓一惊,刚要缩回手指,却被他的指头给夹住。 紧接,他手指沿着指缝插入到了她的五指间,宛如蔓藤一般缠绕起来,温暖的热流通过指尖,流入到心窝口里。 车窗里的茶色玻璃,映出自己嘴角边上的笑,温蔓看见,内心里仿佛打翻了坛子什么滋味都有。 “在想什么?”蒋衍发现她脸上的怔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温蔓那小心肝儿,又是砰砰跳了好几下,他身上的味道一点点地漫入到鼻间,是清新干净的皂香,好比刚切开的柠檬。她的小脸蛋,被这柠檬给熏的,像水潮漫上了通红。 在蒋衍眼里,眼前这张佳人的秀容,像是秀色可餐的红苹果,惹得他喉咙里一痒,连带小腹热了起来。他干渴地舔舔嘴唇,却见佳人这般羞涩,不敢越轨。 这十只缠绕的手指,一路缠到了终点。 春天的气息正浓,天气不凉不热,踏青刚刚好。 沿路见着不少结伴踏青的年轻人,情侣也多。 上山的时候,杜宇与初夏握着手。 蔓蔓跟在后面,心里很紧张。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大学那时。 太青春,太恣意飞扬,她觉得梦幻,不实在,想她今早上还在家里数钱怎么给上北漂存钱。 “蔓蔓?” 一个声音缠过来在她耳边低下去,浓浓的温热气息撩着人。 蔓蔓如惊弓之鸟往旁边一小跳。 蒋衍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拘束的女孩子,心里面的笑不由自主地挂在嘴角,指着路旁边的花:“喜欢吗?” “喜欢——”见他做势要摘,急忙“哎”,阻止,“摘花不好。” 羞答答的秀手这会儿倒是挺有勇气的,抓在他卷着半截袖子的胳膊上。 等意识到了,小手又忽的收了回去,触电都没有这么快。 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一把将她的小胳膊肘一抓,他向她挑着英挺的眉,眼睛亮得像星光:“蔓蔓同志,要相信解放军同志是不会耍流氓的。”(未完待续) 只要她 当时一惊,蔓蔓没来得及体会他话里的意思。等意会到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拽着走了一段路。 小脸被阳光晒的一片红,低下来的影子与他高大的身影叠在一块,光线斑驳得让她刺眼。 一行人到了半山腰。初夏率先找到一张石板凳,招呼其他人来坐。见到蔓蔓被蒋衍拽着胳膊肘慢步上阶梯,初夏嘴角弯弯地笑了,侃道:“你们老牛拉车啊。” 喝水的杜宇一口喷了出来。 蔓蔓眼皮子一抬,从不知道初夏这么能说会道的,干瞪着眼。 怕她真是会生气的初夏,先拉着她坐下,递上一瓶矿泉水,悄悄声贴近她耳边说:“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放开一些。” 指头使劲拧住矿泉水瓶盖子,没能拧开,蔓蔓浑身出的这汗,不知道是因初夏说的话,还是在想他刚才说的话。 蒋衍与杜宇肩膀挨着肩膀,坐在树下乘荫。 “蔓蔓以前没有男朋友吗?”蒋衍咬文嚼字地问起,蔓蔓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与男人接触过。 按理来说,蔓蔓今年都二十九了,不可能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吧。 杜宇说起这事,都为蔓蔓心酸:“别提了。她家里那个环境,你应该知道吧?就她那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妈妈,都得让多少好男人望而却步。” 拧开盖子的蒋衍,忽然没有心思喝水了。 “如果是她妈妈一个倒也算了,主要是她那群妹妹。”杜宇说到这,真正的气,“一个个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蔓蔓要是谈的对象好了,她们觉得自己委屈。蔓蔓要是谈了个不好的,她们觉得蔓蔓给她们丢脸。” 只要是正常一点心思想过好日子的男人,听到杜宇这么说,都不会想接近蔓蔓了。 杜宇敢说,也是赌在蒋衍对蔓蔓有丝真心的份上:“蔓蔓她长得一般,工作又不好,家境更不怎样。”搭到蒋衍的肩头上:“我说哥们,你喜欢蔓蔓哪一点,我给你参考参考。” “我喜欢蔓蔓。但喜欢这事儿,真是说不清理由的。”蒋衍说着自己都尴尬了,眼角不自禁地往蔓蔓那里瞟。 蔓蔓一直在和矿泉水盖子做斗争,小脸蛋绷得紧紧的。 由内自发的清澈气质,是没法掩盖的,像是一束清亮的光,一刹照煞了他的眼睛。 蒋衍想:这么好这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怎样都得有一个好男人疼着的。 飒飒,沙沙,风作响,觉着他两束视线穿过枝丫子间隙如聚光一般落到自己脸蛋上,蔓蔓轻轻侧过脸。 她该有多久没有接触过男孩子了。 记忆里,接近她的男生,当知道她家里人后,一比较,长相上她连没有近视的媛媛都比不上,家境里头,她家是最差的。 因开始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男孩子曾经告诉她喜欢她。 心逐渐对这个事冷了,偶尔想着自己过一辈子也不错。然而,为什么到现在忽然有个男人冒了出来说喜欢她? 心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 望天空万里无云,山中空气清新,凉风习习,上山游玩的游客愈来愈多,愈年轻化,不乏有组团来玩的。 一组年轻人十个人左右,三三两两爬上来。 蔓蔓手里的瓶盖子未能拧开,一个抬头,与人群里面的温浩雪撞上了脸。 躲不及了。 “蔓蔓姐?”温浩雪的圆圆脸向来表情丰富,惊讶到亲人的微笑,中间不过三秒钟时间,照相机咔嚓都不能给她的过渡表情留影,“蔓蔓姐你一个人来的?一个人来玩多没有意思。早说一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来。” 谁想和她一起来? 稍拧眉头不及发出声音的蔓蔓,与坐在旁边替朋友抱不平的初夏:“蔓蔓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一个人? 扫见大树底下坐着的杜宇和蒋衍,喔,那个破落户,温浩雪的眼笑成了两个括号。 不说蒋衍破落户,杜宇和初夏,据温浩雪的了解,也是属于月光族之类的白领,没钱的。所以说,蔓蔓啊,你这交友要慎,交了两个没钱的朋友帮你牵线破落户,不是被坑了吗?念到此,温浩雪真心是“同情”蔓蔓了。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欲言又止的姿态,温浩雪果然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浩雪,是你姐姐?” “是啊。我堂姐。” “一个人吗?如果是一个人,和我们一块玩吧。人多好玩。” “我也想啊,可我姐姐不愿意。”温浩雪无限惋惜地说道。 “怎么不愿意?” 一个两个眼光看向蔓蔓,接着不无意外看见了初夏、杜宇、蒋衍。在见到蒋衍的刹那,不少女孩的眼睛哗的亮了。 长得唇红齿白的帅哥,最可贵的是不娘娘腔,微微挑衅的长眉富有阳刚气质。 见众人的反应与自己想的一样,温浩雪放出炸弹:“别看他这样,实际上是有其它本事。” 不需说的仔细,众人已能想象。 小白脸? 专吃软饭的? 女孩子们嘻嘻笑笑,不再拘束,拿起指头对帅哥指指点点。 杜宇恼火,想站起来,被蒋衍按住肩头。 “别气,宇哥。我都不气。”蒋衍斜勾嘴角,眉角上挑,尽显戾气的倨傲,令一群小女生唰的全红了脸皮。 不是说破落户吗? 傲成这样? 温浩雪抵挡不住了:这男人,哪一个表情哪一个眼神,会像是破落户?不会是自己和家人哪里弄错了吧。 见连小堂妹都怀疑了,蔓蔓心里对此的疑问更大了。 一团小女生哇的一片低呼的惊叫。 迈开长腿的蒋衍忽然坐到蔓蔓身边,大手一揽,把蔓蔓像小鸟一样搂进怀里,蔓蔓的小脸来不及红,忽听他衔着嘴角轻轻悠悠一句:“你们说的没错,我只要她养我。” 轰。 蔓蔓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温浩雪等一群女生,全速败退。 “我说,浩雪,你姐真可怜,居然摊上个厚颜无耻声明要吃软饭的。” 小指头往耳洞里勾了勾,蒋衍只在意杜宇与初夏两个笑得前倾后仰的,随时都可能泄他的底细。 怀里娇小的身躯动了动,蒋衍才意识到越轨了,急忙将手松开。 可蔓蔓已是脸不红心不跳了,声音冷清又自然:“蒋先生,我们果然是不合适。” 哧——蒋衍倒抽了口凉气。(未完待续) 我们结婚吧 非嫌他穷,是听得出他一直在开玩笑。她没有这个时间和一个男人玩感情,她也玩不起。 “蔓蔓。”见她站起来,他伸出的手将她的小腕一拉,虎口如钳子般扣着她的腕儿。 回头,隔的大眼镜镜片看着他:“放手吧。” “不放。”斩钉截铁。 解放军同志还会耍赖? 蔓蔓慢慢地如教育小孩子的语气说:“为什么不放?” “你肯定又误会我了。”再次斩钉截铁。 初夏与杜宇在旁一看急了。你说这两人还没开始,怎么变成闹别扭了? “蔓蔓。”初夏来劝,“你别急,先听他把话说完。” “我要听他说什么。”蔓蔓就是这样一个人,事情看得很分明,“他满口是谎言。能跟一个善于撒谎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初夏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蔓蔓要么不说话,要么是一针见血让人无地自容。 杜宇向蒋衍眨眨眼示意。 然蒋衍的举动仍让他大吃一惊。 伫立在她面前,高出一个头,挺拔如松的身影,罩着她的小脸。倨傲的嘴角平了下来,英眉入鬓,如星的眸子往下一低,几乎低到了她白净的额头上。浑厚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像是含着她耳垂,一句话简短有力:“我们结婚吧。” 身边的人、物,都如烟般朦胧了,飘远了。蔓蔓看不见杜宇与初夏,大眼一瞪,瞳里只有他英长的眉,他熠熠如星的眸光,胸口里死寂的心被点燃了般,死灰复燃地蹦跳。 粗糙的掌间沿着她柔嫩的小指头往下扶着,接着再上扣住她的一只指头,做了个像是誓约的动作:“等我。我是军人,结婚要打报告,但不要急,应该两个月左右能批下来。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可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地要和你在一起。” 男人的绵绵情话。 大庭广众下,蔓蔓如果不脸红,初夏和杜宇听着都脸红。 心口里的那颗心,像是被他伸来的掌心托在了上面,太快,快得想要逃,因为不真实。 如果他不是破落户,她蔓蔓凭什么能进他的眼里? 蔓蔓总是实际的,在四周人都脸红心跳的时候,自持着冷静的声音带着一股苍凉飘了出来:“我需要考虑。” “需要考虑什么?”初夏当着蒋衍的面,抢着帮蒋衍把话先问出来。那股子着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哪怕他再好,这婚能随便结吗?中国的婚姻又不像外国,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你情我愿,不止男女双方,还得有男女双方的家庭。 “等他报了他爸妈,同意了再说吧。”蔓蔓想把两人之间的伤害降到最低。 说到家人这个坎,初夏与杜宇两颗为蒋衍求婚燃起来的火也都灭了。 “没问题。”蒋衍信誓旦旦的,“我今天就打电话让我爸妈过来。” 小脸一抬,他倨傲的嘴角,充满着自信与飞扬,令她再次迷茫了。 “来来来,该吃午餐了。”初夏忙招呼大伙围过来吃东西,怎么说,蔓蔓被人求婚都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野餐篮子打开,一片片清洗好切开整齐的蔬果,搁在保鲜盒里的米团子,裹着紫菜,夹着肉馅,飘香四溢。蒋衍只要看到这美味的吃的:说什么都得把这个媳妇拐回家。 回去,马上打电话与父母一说,说是自己找到个绝对令他们满意的媳妇。人品好,厨艺更好。 于是说到这蒋家,蒋衍年纪是最小的,却年过三十大关了。因是小儿子,从小被蒋母放在心头上疼惜,什么都纵容。儿子考大学说要当兵,当了兵又说要闯事业,要留学深造,因此恋爱婚事一拖再拖。蒋母这个心里急,不趁着儿子放假这会儿,本想带儿子去见几个老战友的女儿,督促婚事。结果一放假,儿子跟着莫文洋跑去南方度假了。蒋母本想这下完了,这婚事得拖到何年何月。没想到忽然接到儿子这么一通急电,当晚应了儿子一声好,与丈夫商量,隔天两个人急匆匆搭上飞机赶来见未来儿媳妇了。 蔓蔓一点都不晓得未来公婆会来的这么快。蒋衍那丝孩子气她看在眼里,他的话她觉得只能信三分。而且,不管他爸妈怎样,她以为自己家母亲这一关已经挺麻烦了。 许玉娥第一天便讨厌蒋衍的事,家里人众所周知。 那天野餐回到家,晚上温家一家四口人吃饭,蔓蔓做的菜。 温媛只扫了一目桌上的四菜一汤,眉头一皱:“姐,你这菜是什么时候买的?昨天买的吧,都不新鲜了。” “早上五六点钟去市场买的。”蔓蔓用筷子夹着碗里的米粒,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对任何挑衅都不愠不火。 每次听到姐姐这把软绵绵却始终没能抓住一点把柄的声音,温媛心里恼火,“嘭”搁了筷子:“姐,浩雪姐说今天在山上遇到你了。你五六点钟去买菜,怎么上山玩?” “五六点钟买完菜回来,我们八九点才出发的,和人家借了自驾车,很快。”蔓蔓道。 “你去玩了?”许玉娥清楚小女儿气什么,这不气姐姐出去玩都不带自己妹妹,话说,连自己父母都瞒着,这事有点蹊跷。 “妈,我是大人了。想去哪里不用说吧。”蔓蔓如果听不出母亲帮腔妹妹生气才怪,只捡道理说话。 “可媛媛现在是紧张时期。你这个做姐姐的,要体谅下妹妹。”许玉娥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将来会变凤凰的媛媛,没有这个放在自家仓库里发霉的蔓蔓。 “好了。吃饭吧。”老实巴交,向来在妻子小女儿面前都只能埋头苦干的温世轩,即使觉得大女儿没有做错事,也说不上话支援。 听父亲开口有帮姐姐的意思,温媛不高兴了:“爸,你是不知道,上回丢了你和妈面子的那个男人,姐今天是和那个男人一块去玩了。” “什么?”温父温母齐齐把筷子一摔。 “浩雪姐亲眼见的,那个男人亲口说要蔓蔓姐养他。浩雪姐在一群朋友面前丢光了面子,可尴尬了。我想要是我在场,肯定想一头撞树上了,怎么有这样一个没有骨气的姐姐?”温媛说完这话,理直气壮,心里头舒缓了,夹起的菜往嘴里满口塞,完全忘了这菜是姐姐依照她的口味做出来的。 蔓蔓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米饭。 “你还吃得下去?!”许玉娥一巴掌扫过去,蔓蔓手里的碗落到地上摔成了八块。(未完待续) 未来公婆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哪个不好挑,偏偏挑一个没钱的小白脸,到时候苦头有你自己吃。”许玉娥吐着这些话,感觉是在骂自己,想当年自己就不知道怎么挑的,挑了温世轩这个没钱货,结果倒好,婚后生儿育女吃苦耐劳,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气。 母亲的脾气蔓蔓清楚,顶一句嘴只怕母亲往死里飙,只等着许玉娥发完火,。 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不见大女儿半点动静,许玉娥自己骂累了,坐回椅子上休息,扶着额头,想了老半天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的是不争气的女儿。生个儿子多好,温家的独苗子,还会怕那老二一家爬到自己家头上吗。 媛媛见蔓蔓半天不开声,没趣,一边嚼饭一边说:“姐,好还是不好,你好歹回妈一句话啊。” 还是小女儿贴心。许玉娥抓起筷子给小女儿碗里再加块肉:“吃饭要吃饱了。你每天用功要用脑子的,不能想着跟你姐一样。你姐太瘦了,之前说了几个人家,就是看你姐瘦成这样,嫌没有福气不要。” 听到这话,温世轩一口饭都吃不下了。老婆偏心他明白,明白老婆这不是针对蔓蔓,是针对他。 许玉娥和媛媛一块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温世轩。 “爸?”媛媛问。 “你们吃吧。我下碗面条。”温世轩离开饭桌,头低着避开老婆的眼睛。 果然,他一走开,许玉娥又在饭桌上发牢骚:“别理你爸。他以为现在家里很有钱吗?吃顿饭都嫌东嫌西的。如果有本事,就不吃这顿饭,带老婆孩子一块上馆子吃鲍鱼鱼翅。” 轮到蔓蔓呆不住了。趁母亲和妹妹两个人吃得正欢,她悄无声息地走开,钻进厨房里。 坐在厨房门坎上的温世轩,点了根卷烟,抽着,两只眼珠子像是木的,一动都不动。 “爸。我给你煮面吧,你想下鸡蛋?或是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个番茄。”蔓蔓走进来,拉开冰箱门,拿出番茄,在洗菜盆子里面洗干净了,用刀板切成八片。 等煤气炉的火点燃啪的一声响,温世轩方是回了神,说:“你也没有吃,下两个鸡蛋,煮两碗面吧。” “不了。妈发现少几个鸡蛋,会说的。” “她能说什么?她要问起,就说是我吃两个,吃两碗。”温世轩就只有在老婆看不见听不见的时候,敢这样硬气说话。 蔓蔓不做声,放了面条进锅里沸腾,拿了支长筷子利索地在里面搅着,这搅一搅,面条散开,形成花儿绽放的模样,看着人都胃口大开,赏心悦目。 大女儿一点都不差,光说是这个温和沉静的性情,温世轩觉得只要是个男人都能迷上。所以,他说以下这话不是站在老婆这边,只是感到替女儿不值:“蔓蔓,听爸一句。你很好,爸觉得你比媛媛、浩雪都强多了。暂时找不到对象没关系,爸再帮你到处去问问。爸不信,你会嫁不好。所以,咱们不用委屈自己,不要以为自己嫁不出去,非得挑一个让自己受苦受累的。” “爸——”蔓蔓庆幸锅上面的蒸汽将自己的小脸蒙上了团雾气,可以隐藏眼下自己两只红眼眶。 “你也别怨你妈。”温世轩把话说回来,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希望家和万事兴,“你妈那是和我一样,就怕你像她,嫁了个我这样没本事的,你最终自己受苦。” “我知道,我懂。”蔓蔓应道,父母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父母,生子之恩,养育之恩,都是她要还的。因此,母亲再气再火,她都不会顶嘴。母亲也是被生活给逼的,她明白。 面条捞起两碗,父女两个各端一碗挨着吃,心里的闷气总算是离开饭桌,散了。 晚上,抓了把扫帚打扫地上那几块碗碎,蔓蔓眼前蓦地浮现出蒋衍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会有问题的。 他斩钉截铁,充满自信,仿佛已胜券在握。 哎! 她只感觉他像个孩子。 蒋父蒋母下了飞机,并没有告诉儿子自己到了。他们先秘密住进酒店,招了莫文洋的爸妈过来问话。 小儿子度假几天,立马称自己对一女孩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做父母的,心里听到这事,一方面高兴儿子有结婚的打算了,一方面自然忧心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做到让男人一见倾心,不会是狐狸妹吧。 蒋父蒋母,尤其是蒋母,此刻便是这般心境。 好在莫爸莫妈对这回事,也有听儿子莫文洋说过,莫爸作为那场相亲宴的始作俑者之一,如此回答蒋氏夫妇的疑问:“温世荣是我在市政府里面的一个同事,熟倒不是很熟。其实那天,温世荣邀请我儿子过去,只是看看他家里那辆新入手的车。没想到,温世荣居然叫了那么多女孩子过去。蒋衍只是跟文洋去玩玩,就这样遇上那个女孩了。” “那女孩是你同事的女儿?”听说是女方父母有可能在市政府工作,是官家子女,蒋母心里安实了。 可莫爸哪敢对这事打谎,澄清:“不是。是我那同事的大哥的大女儿,年纪倒是和蒋衍差不多,比蒋衍小一岁。” 既然如此,蒋母问:“你那同事的大哥做什么的?” “这个我不清楚,得去问问我同事。”莫爸道。 蒋母想,既然这做弟弟的都在市政府里面混了,这做哥哥的必定混得不差吧。心头急,当即央求莫爸带着自己一块到市政府问温世荣。 走到市政府办公楼,莫爸带着她走走走,走到了挂牌子的办公室门口,蒋母抬头一见,写着保卫科,立马将莫爸拉住:“你这同事,是什么官来着?” “他是车队的头。现在年纪大了,给他挂了个文职,让他坐办公室。”莫爸说。 蒋母一听青了脸,还以为女方的小叔是多大的官,原来是个开车的司机。 见蒋母脸色不大好,莫爸不敢随意踏进温世荣的办公室了,迟疑住:“这——” “回去吧。”蒋母轻飘飘一句话,步子却毫不犹豫地往回走。(未完待续) 又一个提亲 蒋母回到酒店,与蒋父说:“我看这婚事不成。” “怎么不成?”蒋父问。 “我们儿子心性幼稚,不懂。这婚姻要门当户对的。” 说到门当户对,蒋父懂了:“现在什么时代,还讲求门当户对?” 蒋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以前自己当兵,追求蒋母时,家境比蒋母差,怎不见蒋母嫌弃。 “现在是凤凰男时代。多是有钱的女人嫁没钱的男人。要有钱的男人娶没钱的女人,二婚男人都挑剔。我们儿子不是缺胳膊断腿的,事业有成,未来一片光明,怎么挑,也不需要挑到这没人要的大龄穷女。”蒋母一段话,将现在的婚姻流行趋势都阐明了。 蔓蔓有三点致命的,一自己事业不成,二家境不好,三大龄。 “你见过女方了?”蒋父听蒋母说的煞有其事,想是仔细调查过。 “问清楚了。在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工作,月薪两千不到,小职员,主管都混不上。我不明白我儿子看上她哪点,家境差点没有关系,如果是出得了厅堂的媳妇我照样能接受。可我们儿子现在是校官了,要进国防大学深造的军官。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吗?带出去都得被人笑话。”蒋母说。 这话倒是说进蒋父心坎里头了。富穷是一回事,文化水平社交水平能不能配得上,又是另一回事。谁说当兵的不用社交了,尤其是当军官的,都要在社会里头混的。 将心比心。蒋父迟疑不定。一方面和蒋母一样不想让儿子娶错媳妇后悔,一方面不想用旧时代的观念束缚儿子的婚姻大事。 再深明大义的父母都是私心的。 蒋父蒋母这般。 在温家,张秋燕上门找到许玉娥,说是给蔓蔓找到了一门合适的亲事。 蔓蔓那天在公司,与往常一样做完白天的工作,出来洗了手,翻开包里的手机查看来电和短信。短信密密麻麻来了好几条,基本是一个小时一条短信,来信人同是一个人——蒋衍。 溜过来的初夏,往她手机屏幕上望,窃笑:“情书是不是?” “没看。”蔓蔓不敢打开,家里闹成那样,她现在没有半点把握。 “打开来看嘛。或许有什么惊喜?”初夏抢过她手里的手机,按下。 一串子短信展开,虽然没有像初夏希望的蒋衍能点明自己的身份,但都是一片情意的真话,让人看了也觉得心暖。 “回复他吧。”初夏都觉得这样冷漠对人过意不去,劝蔓蔓,“无论说点什么都好。” 蔓蔓背过身,往手机上按了几个按键。初夏垫着脚尖硬是瞧不到她写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回头她让杜宇问蒋衍。 蒋衍在杜宇家里呆着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发了一天的短信见蔓蔓不回话,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停不下来。 杜宇说:蔓蔓的性子是没干完活不会看手机的。 终于等到下班时间,哗——短信到了! 展开一瞧,写着:让我们多相处些日子吧。 不管怎样,有回信是好事。再连发几条短信过去。 蔓蔓回家一路上,不停地收短信写短信,下公交的时候差点绊到脚,恼道:蒋先生,如果我摔倒了你怎么负责? 哗,不到几秒钟回复——我照顾你一辈子。 蔓蔓赶紧关了短信,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姐——”媛媛刚好从学校回来,在门口撞到她。 幸好是背对着说话,蔓蔓深吸口气,没话找话说:“爸妈回来了吗?” “喔。浩雪姐有电话告诉我。说今天二婶来找妈了。”媛媛兴冲冲的,拽紧蔓蔓的胳膊。 被妹妹拉着,蔓蔓毫无防备地踏进自己家门,进到客厅里,忽见二婶在,爸妈在,还有一个男人,年纪看起来稍大一些,穿西装打领带的,坐在家里最好的那张长条沙发上,尤其是那坐姿,典型的中年男人坐下来马上双腿分开。一刹那,蔓蔓原以为是父亲的朋友,叫了句:“叔叔。” 客厅里,本是眉开眼笑的许玉娥和张秋燕同是僵了脸。 低头抽烟的温世轩抬头对老婆说:“我就说嘛,这不合适。” “你少说话!”许玉娥斜眉一瞪。 温世轩又低了头。 蔓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媛媛是有听温浩雪在电话里说了,亲热地推着她要她坐到那男人身边,说:“这是二婶给姐介绍的新男朋友。” 耳朵嗡地响。蔓蔓的目光定在许玉娥、张秋燕与媛媛三张笑颜如花的脸,手摸着放手机的包,呼吸都要滞住了。 “蔓蔓,这位是金大哥,与你二婶的同事是朋友。”许玉娥当大女儿是在害羞呢,又推女儿坐长沙发上。 可老半天蔓蔓脚步不肯动一寸。 张秋燕见着不对,赶紧让许玉娥别推了,这做的太显眼,让坐在长沙发上的金若文都觉不好意思。 蔓蔓刚挣开母亲的手,立马闪进房间里头。背靠在门板上,她心口跳得厉害,咚咚咚震到鼓膜上。 “蔓蔓。蔓蔓。”敲了几下不见女儿开门,要不是那男人在场,许玉娥早开骂了。 张秋燕出来打圆场,对金若文说:“不好意思。她人害羞。” “看得出是个好姑娘。”金若文说,语气里没有一点在意,而且面戴微笑,不像是故意说谎。 竟然满意了? 许玉娥与张秋燕面面相觑。 “这样吧。下次约到外面饭馆吧,我请客,去华盛酒家。”金若文站起来说,口气里习惯了不给任何人拒绝。 华盛酒家,全市有名的五星酒家,鲍鱼鱼翅不在话下。许玉娥两眼星星闪,感觉在做梦。 张秋燕把金若文送到门口,回来向许玉娥讨功劳:“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自己是公司老板,年纪虽说大一些,也才四十几,女儿和媛媛差不多大而已。他前妻早出国了,和他没有半点瓜葛。在男人里头,算数一数二了。” “什么数一数二?”温世轩起来用力踩烟头,“让蔓蔓去当后妈,当一个和妹妹一样年纪女孩的后妈,有你这样当婶婶的吗?”(未完待续) 我不嫁 听温世轩这么骂,张秋燕一点都不生气,只顾和许玉娥说:“大嫂,如果你觉得行,劝劝蔓蔓。下次穿得好看一些,上华盛吃饭。我这先走了。” 提到华盛,许玉娥走回来推老公的肩膀:“你劝劝蔓蔓啊。” “我怎么劝?!”温世轩想发火,对上老婆那双凶悍的眼珠,又没了声音,干脆钻进厨房当鸵鸟。 “爸怎么这样子?也不替姐想想。”媛媛扬眉,向父亲的背影说。 蔓蔓坐在房间里,外面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当一个和妹妹一样年龄的女孩的后妈,她自己想都觉得羞愧。 二婶够毒辣,竟出这样一步棋。 反正不管蔓蔓接受不接受,张秋燕做足了当婶婶的人情面子:你们怨我和我老公没有给侄女的婚事出力,现在我介绍了个有钱的好对象,是蔓蔓和你们自己不要。 女孩子嫁的好不好,不是看对方男人长相,是看对方男人能力。至于人品,婚前婚后两个样,谁都无法保证。 世俗是把双刃剑,可以像条绳子,把人勒死。 蔓蔓躺平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额头很热,脸颊很烫,心口很冷。她终于明白到,不管自己怎么挣扎,在这个家她和父亲终究是没有地位的,因为一个现实——没钱! 只要像母亲说的,嫁个有钱男人就能把自己挣脱出去吗,蔓蔓看得很明白,一点都不这么认为。钱是那男人的,对方甚至可以拿钱来羞辱你。娘家人没钱没势,只能当你是泼出去的水,又怎能护着你。 女儿家果然是廉价的,尤其是穷且没有能力的女儿家。 “蔓蔓,吃饭了。”许玉娥在门口叫大女儿的这一声,不比往常,温柔多了。 蔓蔓爬起来,拉整齐了衣服,拿把梳子梳整齐头发,将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再走出去。 房门打开,一家人都坐在饭桌前等她。 许玉娥眼里有太多的期许。 媛媛笑得很开心,有个有钱姐夫的话,她未来学费都不用愁了。 温世轩愁眉苦脸。 蔓蔓坐到桌边,拿起碗筷:“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许玉娥忍,现在蔓蔓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了,不能像以前动不动家教。 一家四口这顿饭吃得默默无声,暗潮汹涌。 刚吃完饭,许玉娥忍不住了,催小女儿收拾饭桌,逮住大女儿问:“蔓蔓,你给妈个回话,妈还得赶着答应人家。” “妈,华盛不会飞。再说华盛若没了,有其它更好的酒家。”蔓蔓难得今天不用收桌,给父亲饭后沏茶。 一时听不出蔓蔓话里的意思,许玉娥愣着。 “姐,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了。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媛媛收碗收筷子铿铿锵锵,替自己和妈妈着急。 经小女儿提醒,许玉娥拉住蔓蔓:“什么?你不满意?” “妈,我不嫁。”蔓蔓定住脚,三个字铁的。 “为什么?”许玉娥简直要佩服起自己这会儿还能平心静气地问。 “我不会为了结婚委屈自己。” 许玉娥瞬刻从一只斗志昂扬的母鸡,变成了块冰:“行。你要怎样就怎样。你大了,妈也管不到你了。” 听到母亲轻易投降,媛媛抬头,不可置信:“妈——” “你少说话,赶紧收拾完饭桌去学习。别像你姐。妈终究要比你们先走一步的,以后你们孤单下辈子,没人陪,妈没办法。妈尽力了!”许玉娥没有咆哮,一个个字像是从恨里咬出来,甩了门出去。 自己被牵连,媛媛不干了,收到手里的碗筷齐拉拉扔回桌上,随许玉娥一般,火箭式冲上小阁楼。 “蔓蔓。”见家里闹得四分五裂,温世轩这根烟抽不下去。 “爸。”端着杯茶奉到父亲面前,蔓蔓蹲下来问,“你也怪我吗?” 温世轩对住她大而亮的眼睛,仿佛看到她小时候求他买棒棒糖的样子,摇头:“不怪。” “爸。我想我在这个家是待不了了。我想随初夏和杜宇去北漂。” 一阵无语,长久之后,温世轩咳了两声:“你想做什么去做。爸没有别的本事,只能不反对你去做你喜欢的。” 有父亲这句话,蔓蔓心里头踏实了,和父亲说老实话:“如果媛媛要去考美院,艺术要烧钱的,我想赚多点钱。这样,到时候爸和妈不用去求其他人。其他人自然不会说我们家,不会说妈和爸,不会说到我。” “蔓蔓,你不要想多了。媛媛的事是爸的事。”温世轩道。 “爸——”蔓蔓被父亲的话触动了,眼前浮现蒋衍那些话,轻轻咬了咬唇,“如果我自己看中一个男人,是不是可以由我自己主意。” “你自己有对象了吗?”温世轩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有这事你早说嘛。你妈和你妹也不用闹了。” 她是想说,可家里上回不是个个表示反对吗。 蔓蔓的沉默以对,让温世轩意识到了,一股冷汗从他脸上唰下来:“不会是上次那个——” “爸。这事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蔓蔓急忙打断父亲。 温世轩木然地点了头。他诚然是没有主意了,只知道一点,自己既没有办法让妻子不闹,却也不会阻止女儿找自己的幸福。 酒店里 蒋父坚持亲自见了女方及女方家长再说。蒋母拗不过蒋父,但怕失面子,决定避开莫爸莫妈等人,问到蔓蔓家的住址预备偷偷过去。 那天傍晚,蔓蔓要加班,蒋父蒋母不知道,径直去到温家的杂货店。 温世轩临时去加货。许玉娥留守铺面,张秋燕被金若文催得紧,赶过来问蔓蔓的答案。许玉娥心里烦着呢,自己不能说服蔓蔓,又担心这趟婚事真是告吹了,对张秋燕不能摆起冷面孔遣人,只能不冷不热招呼。 张秋燕大鼓大吹:“昨晚金先生又给了我趟电话,因为怕直接打给蔓蔓会吓到她本人。他自己对蔓蔓是很满意的。你大概不知道,他前妻是给他戴绿帽跟人跑掉的,所以就想找一个忒单纯的姑娘。外貌,家境什么,他都不在意。聘礼呢,能给足这个数。” 数见张秋燕举起的八个指头,许玉娥问:“八千?” “人家是当老板的,怎么可能八千,少说也得八万。这八万里头不包括打一套全新的新娘金银首饰、摆宴一百桌、照婚纱、新婚旅行等其它消费。”张秋燕笑得合不拢嘴,好像这些钱都是兜进自己口袋里的,“大嫂,蔓蔓若能嫁给他,是当富家少奶奶了。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许玉娥也想,这钱若能兜进自己口袋里,每个月再从女婿那里支点钱,自己也是半个少奶奶了。 两个妯娌坐在铺面对富裕的聘金正交谈甚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铺前的水果摊子。一边作势挑水果,蒋父蒋母是把她们刚才的对话都收进耳朵里了。(未完待续) 婚戒 蒋父蒋母回到酒店,没有亲眼见到蔓蔓,但是,不用说了,就那样的家那样的妈和婶婶。 “八万首期聘金,一百桌宴席。”蒋母愈说愈觉好笑,“真是金贵的女儿,要当富家少奶奶的,我们家当真要不起。” “不要说了!”蒋父恼火,火的有自己儿子和自己,瞎了眼睛。 蒋母见好就收,关于怎么把儿子的心从蔓蔓那里收回来,还得与老公协商:“我看,你打个电话去部队,要求他们部队领导给我们衍儿提前销假。” 也只能走这样一步棋了。 蒋父长叹一声。当晚蒋氏夫妇乘坐飞机回北京。 第二天,蒋衍收到了部队的电话,被要求提前返队。 作为军人,对此没有违抗的权利。 蒋衍当天在军人招待所收拾完衣服,预备搭乘当天下午的特快专列回去。时间紧迫,但他很想去看一看蔓蔓,并且有一些话想和她说。 最可惜的是,没能让父母见见她,亲口品尝她做的菜。他相信,如果父母亲眼见到她,吃过她做的饭,肯定很满意。 他蒋衍不需要一个漂亮的能干的老婆,只需要一个能持家的性情温顺的妻子。 作为军嫂最需要的是能忍受住寂寞。 蔓蔓正是最合适的。 去蔓蔓的公司之前,他先打了电话给初夏。 匆匆忙忙从公司里跑出来,初夏见到他就问:“你在电话里说你要走?不是说要提亲吗?” “我爸妈没到。”蒋衍亦觉惋惜,“时间太紧,只能等下次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初夏心里隐隐不安,不会婚事这样又飞了吧。 裂开的白牙,笑得开朗阳光:“不要乱想——蔓蔓呢?” “真得说好了。”初夏把丑话说在前头,蔓蔓年纪大不能等一个没影的,“我再把她叫出来。” “哎。我婚都求了。初夏姑奶奶。”蒋衍求爹爹拜奶奶地求着初夏,生怕初夏不答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锦盒子,“瞧,我这把婚戒都准备了。” 见此,初夏不再疑心,进去叫了蔓蔓,没有告诉蔓蔓他要走,只说他有急事找。 一听急事,蔓蔓这颗心吊起来,穿着工作的围裙走出来。 春日明媚,他立在一条桃花枝下,颀长提拔的身,是天生的衣架子,浅灰的长风衣仅到他膝盖头。这么一看,更觉得他高。今天他将一只手插在裤袋,大拇指露出在袋逢,另一只手稍微拢了拢风衣。帅气依然,比往日多了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蔓蔓。”见她来到,他英俊的眉眼一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在他眼里,白嫩如水的脸,小小的眼珠大大的眼镜,不仅不丑,沉静与温婉抿在玫红的唇角,纤细的体态固有一股古代仕女的风流。 修长的腿迈开,两个大步立在她面前,大手迫不及待抓起她一只小手,另一只手露出掌心的戒指往她的无名指上戴。 蔓蔓囧了,这是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呢。 紧接,更令人尴尬的是,那尺寸明显不对。银戒往她的无名指上挂上去,立马又滑落下来。尺寸大了整整一圈。可见她的手指骨有多么小多么嫩。 粗糙的指腹揉捏她如水的手指,一刻春心荡漾,说什么都舍不得放开了,喉结连续翻滚两周下。 “蒋——衍——”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蔓蔓小脸红得像艳日,“这里是公司,有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样?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都说了要娶你。”微翘的嘴角带了丝孩子气的纯真与俏皮,他还是他,没有变。 羞的,直把小头低下去:“这戒指不合适。” “谁说不合适了。我马上过去换。”蒋衍掌心拽着她手指,拽着戒指,说什么都不会放。 “哎。我在上班呢。”见他要拉起自己走,蔓蔓打住步子,喊。 事到如今,他只得实说了,颀长的眉毛皱了又皱,实属无奈:“部队给我打了电话。我下午得出发回北京。” 心头被震,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急着给她买戒指。 见她忽然默下来,他急了,怕了:“不要担心。我回去后,找到机会请假马上回来接你,这回一定带我爸妈来看你。然后,我婚求了,戒指给你戴了,他们不能拿我们怎样。” 说实话,她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仅看他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什么话都在眼睛里写得清楚明白。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她信得过他每一句话。 是时候该自己鼓起自己的勇气。 小手掰开他的手指,将戒指抓回自己掌心里,温温的小唇笑成亮丽的弧线:“行。我等你。” 激动,像是打圈儿从他心头伸展到四肢百骸,指尖哆颤,嘴唇舔了又舔:“蔓蔓,我想抱你。” 抱?下意识地左右望,不见有人,小头点了点。 这一刻实在等得太久了,她刚点头,他的两只大手环上去,一条长臂只半截,都能将她的小身圈进自己怀里。 力度太大,她猝不及防,头直线撞到他胸膛上,两眼冒了会儿星星,一想起自己身上还系着脏兮兮的围裙,低喊:“脏——” “什么脏!你身上全是香喷喷的。”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凑到她头发上吸了又吸的。 于是,她的脸都贴到他胸口上面,丝帛的衬衣下面,结实的温暖的肌肉蹭得她脸皮益发薄嫩,两只小手不知往哪里摸,是最尴尬的。 风暖暖地吹,伴随自己像是要冒出芽儿的心跳,蔓蔓想,一辈子都会记得今天。 蒋衍离开时则后悔了,早知道不要求抱要求吻。回头,看她立在门口,心头微疼微痒,想走回去,无奈电话响了。 望着他走开,一点一点消失在人海中。蔓蔓的目光动也不动,好想把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蔓蔓。”初夏按时出现,握紧她的手。 “没事的。我相信他。”蔓蔓笑,转身,利索地回工作室继续工作,至于那枚过大的银戒,被她珍藏在自己缝制的布袋里,天天带在身上。 当晚,他在火车上给她发短信:我回去了,记得等我! 隆隆的火车带走了她的恋人……(未完待续) 去见他 蒋衍离开后一周,因为一些事的缘故,杜宇与初夏决定提前北漂。时间定在四天后。 初夏与蔓蔓商量,考虑到蒋衍在北京,蔓蔓又在之前已有北漂的意愿,不管怎样,这次蔓蔓随他们上北京,只呆上几个月也好。刚恋上的男女,如果搞远距离恋爱,很容易冷掉的。 时间紧迫,蔓蔓当晚回到家,进门见母亲和媛媛不在,马上和温世轩说这个事。 温世轩听她说四天后就要走,舍不得:“你行吗?北方天气不比南方。” 做父亲的,生怕女儿到外比家里更受苦,蔓蔓人瘦,就怕身体受不住,如果做好充分准备再走是不是好些。 “现在天气暖,而且初夏他们现刚上去缺人手,我刚好可以帮忙。”蔓蔓真心想帮朋友创业多,方选择了与朋友一块走。平常初夏帮自己的不是一丁点。 见女儿决意已定,温世轩不二话:“行。你走了,我再和你妈说。” 两父女这样协定了先斩后奏。毕竟,对金若文求婚的事,许玉娥没有死心,天天在饭桌上拿这个说事。温世轩也怕,蔓蔓在家里再呆下去,迟早得被许玉娥逼嫁。对女儿嫁个有钱老板来支持自己娘家,他这个做爸的看不惯。 蔓蔓担心露馅,趁媛媛不在家的时候,只偷偷收拾了一些最常用的东西带上。至于储蓄,全都带上,几年工作下来,因家里支出多,积累不到一万块。幸好杜宇与初夏说包她吃住交通费,去到那仅需买些日常用品,开销应该不大。 纵使如此,温世轩在她临出发的那晚,给她偷偷塞了笔钱。一捆厚实的人民币,把蔓蔓给吓的。 “爸?”蔓蔓保守估计,这里面至少有五千。这个数目令她内心小惊,家里的经济状况她不是不知,马上要推回去给温世轩。 “爸瞒着你妈,给你和媛媛存的。你一份,媛媛一份。”温世轩不准她塞回来,千叮嘱万叮嘱,“如果去到那里缺钱花,打个电话给爸。爸勒紧裤带都会给你寄过去。” “爸——”蔓蔓语音里含水,心里默念无论如何都要在北京赚到一笔大钱回馈给父亲。 温世轩抽抽鼻子,这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势必要比女儿坚强些:“你虽与初夏情同姐妹,但终究不是家人。记得,出了什么事的话,一定要打电话回家。家里人再怎样,如果你有事,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我记得。”蔓蔓再三点着头。 温世轩搜肠刮肚想还没交代的,说:“你明天要走之前,去和你奶奶打声招呼吧。” 温世轩是个孝子,虽然没能给老妈子大富大贵享受,但不忘教育孩子孝顺老人。 满口应下,蔓蔓第二天早上行李送到初夏那里后,先去了趟奶奶家。 温奶奶一个人住在市郊未开发的牛田村。这里是温家的故居。蔓蔓每年春节,都会随温家一大家子回故居与奶奶吃团圆饭,听父亲说小时候的事。温世轩常对她说的话是,小时她与媛媛不同,是在奶奶家出生的,奶奶很疼她,在她脖子上系了块灵通宝玉保她一生平安。 今这块玉蔓蔓从出生戴到现在,片刻不离身,用红绳系戴,平日里都藏到衣襟内。父亲也不在他人面前说起,主要是担心小女儿媛媛看见会生意见。 推开木栅门,老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春节温家的团圆饭,如果天气好,桌子摆在这槐树下。今春天回暖,槐树的枝丫多出了些青绿的嫩芽子,看着特别讨喜。 温奶奶一个人坐在槐树下的小板凳上,手里抓了把野菜挑拣。 说到温家老人家的性情,孤零,古怪。不喜欢搬去城里和子孙享福,只喜欢守着这发旧的老屋。现老人家身体还行,一个人吃住没有问题,温世轩等儿子女儿,也就不勉强母亲非得和其他人一块住。 如果不是有父亲的话和那块玉,蔓蔓觉得自己和妹妹一样,无法喜欢上如此孤僻的奶奶。 “奶奶。”蔓蔓亲热地喊,将手里拎的一袋苹果搁到木桌子上。 温奶奶慢慢地抬头,慢慢地看她,又把头低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老人家这幅谁来都不搭腔的样子,是蔓蔓自小已有的记忆。父亲说是因奶奶眼花耳朵背的缘故。手心摸到衣襟内的那块玉,蔓蔓相信父亲说奶奶一直是很疼她的。 陪老人家坐了许久,温奶奶始终不答不睬。饶是蔓蔓这般对谁都客气温顺的性子,自己说到最后都撑不下去了,只得起身,尴尬地说:“奶奶,我这回去了。” 温奶奶依旧没声。 蔓蔓拎了随身小包,走出温家故居。出到门外拉门时,骤然听到老人家一声重兮兮的鼻哼:死丫头!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奶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弄不清奶奶话里的意思,蔓蔓皱了眉。不过倒是记得母亲和二婶都在私底下发过老人家的牢骚,说温奶奶是典型重男轻女的婆婆,所以生不出蛋的两个儿媳都被温奶奶嫌弃。 重男轻女这回事儿,蔓蔓知道在这地方上到了至今仍是老一辈根深蒂固的想法。她只能希望将来自己的公公婆婆不像温奶奶这样。 于是想到蒋衍了。大概是因想着他,感觉离开家去远方,并无漂泊异乡的忐忑和孤苦,心头的跳跃,像是星星的火苗,仿佛见上他后能一点即燃。 与初夏杜宇三个人在下午搭上火车,给他发了短信,也不知道他在部队能不能收到。自从他在一星期多前最后条短信说他归队了,再无消息回来。 “到了北京,找人打听到他所在的部队,去部队看他。”初夏替她主意。 蔓蔓笑:“急什么?他的戒指在我这里呢。” 初夏翻个白眼给她:死妮子,我不信你不急。 把头靠在车窗上,倾听耳畔隆隆的火车声音,这回,火车要把她带到他身边,蔓蔓的笑意漫到了眼角上。(未完待续) 拦军车 蔓蔓他们是在石家庄下了火车。因杜宇之前在石家庄订了批装修材料和货,并且买了辆小货车准备自己拉到北京。石家庄这些东西要比在北京便宜一些,包括一些日常用品。沿路在石家庄的批发市场里,蔓蔓与初夏又买了些东西,顺便扔到小货车上。 这样,在石家庄宿了一夜,三个人养精蓄锐,第二天大清早出发往北京,预计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早出发,找了个熟路的当地司机王司机在一块回北京时给他们带路。千算万算,算不到遭遇大堵车。 “说是几块地方地表干裂塌了,在抢修路段。”王司机走去前面问人后,回来说,“从昨晚半夜开始堵的,本来说是今早可以通路,但到现在还没缓解。今天上路的人都不知道,所以堵死了。” 堵车最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这都走了全程的三分之二。 王司机不知上哪拎了几个塑料饭盒回来。三个人在车上简单地吃了午饭。下午,小货车紧跟前面的车,乌龟似地蹭路。到了五六点钟,连饭盒都买不到。 初夏在包里搜了包康师傅蓝莓夹心饼干,分给蔓蔓吃。 蔓蔓整个人蜷在座位上像条软下去的虫,摇摇头:“我吃不下。” 摸蔓蔓的额头有些烫,初夏探头往前座上的杜宇说话:“中午的饭盒我吃着也不对劲。蔓蔓的胃比我弱,恐是不行了。” 他们两人与蔓蔓相处时间这么长,都熟知蔓蔓的胃病发起来是一发不可收拾。初夏很记得,大学时候蔓蔓每次发胃病上医院,不折腾几天没法出院。这一想,两人都吓出了身冷汗。 杜宇赶紧下车,跑去和王司机商量。本想找到个交警说明情况给他们开路,两人走了许久一段路,都找不到一个警察。 王司机建议:打急救电话吧。 蔓蔓坚持着坐了起来:“不用了。我过会儿就好。” 见病人好像能撑住,王司机对他们三个说:“说实话,如果能不去医院就别去了。北京的医院最烧钱的。我一个亲戚,住十天医院,用了七八万都不见好,抬回家反而自己治好了。” 三个人听他这样说,尤其是蔓蔓,死活都不愿意上医院了。 可堵车照样堵,要是能找家药店买两颗便药,都能帮病人把病情缓解。按着这想法,初夏在见到一辆绿色的越野大巴像是军车擦过小货车旁边的急救车道时,当机立断,带了蔓蔓下车。 说是急救车道,在大堵车的情况下,一些不管交通规则的车辆都往急救车道上塞。然执行公务的军车有优先行驶的权利,只要拉了警报,其它车辆都得给它让道,如此一来,军车定是比其它车快得多。 趁前面有几辆车挡住,军车停的那一刻,初夏拉蔓蔓疾走赶上,拍打军车的车门。 车门打开,初夏见司机穿军装,心想真是解放军同志,应该很好说话,道:“同志,我朋友病了,现在大堵车走不动,能不能帮我朋友先送进城里去。” 司机可能只是个小兵,不敢抓主意,寄望地看向后面:“陆君,有人想上我们的车。” “什么人?”伴随浑厚有力的男性嗓子,一个高挑的兵哥亮相在车门口。橘色的车内小灯啄出他两道浓而刀削般的眉,脸廓线条优美却带足十足的硬朗,墨染的眼睛像刀子似的,直直戳到人脊梁骨上。 如初夏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乍然触到他眼神时,都得打一个寒战。 蔓蔓直觉这人不好惹,低声说:“初夏,我们走吧。” 走?何必走?解放军不是救人民群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初夏站住这条理,非得让蔓蔓上这趟车。 “病人?”陆君漠漠地斜视到蔓蔓半藏在黑夜里的那张小脸,见也不是那般苍白,说,“我们这不是救护车。” 硬线条的身影一转,车门要关。 初夏挤上车门,怒喊:“你这人怎么不讲理的?是不是解放军?” 被迫转身,浓眉一挑:“都说了,是军车不是救护车。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们现在就是不想叫救护车。这车堵成这样,救护车来到这里要多久。”初夏咬住不放。 “陆君——”开车的小兵觉得吵下去无止境的,他们又不能真把这女人推下车,不如算了。 “军车可以随便让人搭的吗?”轻然厉色的一句话下去,小兵立马闭了嘴。转头,漠然的唇角勾上来,抹出一弧讥诮:“该不会是想,让救护车过来得花钱,搭军车不用钱。” “你说什么?!”初夏被惹毛了,针锋相对斜眼瞪着他,“我看你才是钱迷心窍了!你开价,要多少钱让我朋友上车?” 刀尖的眼色在她们两个简单的棉衬衣牛仔裤上扫过去,启口:“五百。” 蔓蔓的小脸由白变黑。初夏捏的拳头在打颤。 那人却是把一只手搁在了车椅上,用一种似乎早知如此的目光俯瞰她们。 骑虎难下。 这会儿真是顺他的意思离开,恐怕一辈子都会被他这种人瞧不起! 咔打开钱夹,搜出五张一百块的红色纸张。 “初夏——”蔓蔓忍住胃内的绞痛,急迈开大步跳上车,仍来不及阻止。 五张人民币“啪嗒”狠甩到那人头上,那人一动不动的,在她们愤怒的注视下,一张人民币都没有捡,只轻轻侧脸,对开车的小兵说:“让她上车。” 蔓蔓着急要把手伸进裤袋里,准备拿钱还给初夏。初夏一把按住她的手,叮嘱:“钱你自己留着,进城里买药要花钱的,不知道城里这药店有多贵。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初夏。”蔓蔓欲言又止。 拍下她的肩膀,初夏下了车,看车门关上。 穿过咖啡色的车窗,蔓蔓见初夏的影子没入了车流中,一会儿站立没法动,周身乏冷。仅刚见那叫做陆君的态度,都不见得这车上的人会有多好。眼角望过去,刚好和那双冷峻的墨瞳对上,贝齿咬下唇。 那人果真是连理都不想理她的,指了另一个兵哥说:“高大帅,给她找个位坐。” 这新来的兵哥对她似乎客气些,有些笑脸:“过来吧。” 跟着往前走,方发现这军车上基本是满员的,一个个军人,要么着长袖浅绿军队衬衣,要么在外面再披一件军装外套,头互相靠着打瞌睡,每一个都是满脸倦色。 走到车末尾最后一排座位,见一个人平躺在四五个人的座位上。高大帅一脚踢在座椅上,叫道:“姚大爷,快起来!” 喊了两声,这位兵大爷没有动弹,像睡死了一般。 高大帅只得俯下身,贴紧他的耳朵大喊:“姚子业,快点给我起来,有美女来了!” 或许是“美女”两个字起了效果,死鱼般的兵大爷霍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仰头,与蔓蔓戴眼镜的小脸对上,眯起狭长的眼:“这是美女?”(未完待续) 军爷们 蔓蔓知道自己称不上美女,对于这人这句质问,当做耳边风吹过。 “姚大爷,我们现在这车上五十个汉子,上来一个女的不是美女是什么?”高大帅侃。 “像你说的,五十个汉子来一个女的是美女,就不能是丑——”拌嘴说到半截,意识到这话未免太直率了忒瘆人,姚子业打住口。 柳叶长的眉斜飞到鬓,望到蔓蔓那张文静如水的脸,像是天打雷劈都不动。 高大帅贴到他耳朵:“瞧,这貌虽不怎样,但气质不一般吧。” 一拳捣到高大帅胸上,抓了刚刚当被子的陆军服披到肩,姚子业挪开些位置露出个当口。 兵大爷,真是兵大爷,连站起来给她让一下都懒得。 如果是美女肯定不同待遇。 蔓蔓向来对这种人是不屑一顾的,只是这些人身上的军衣看得她刺眼。她喜欢的男人也是军人,相比之下,她觉得这些人穿着军衣侮辱了军衣。 胃内的绞痛让她微弯着腰走到里面,坐在窗边的座位,头一靠,挨住冰凉的窗玻璃,好比块冰块捂上发烫的额头。 闭上眼不过几分钟,发现这车子不断停停开开,让不舒服的胃益发翻腾,而且耳边一秒钟都不得安宁。 “姚大爷,打牌不?” “都醒了?” “来了个美女,这不都醒了。” 这些兵大哥们,一听有乐子凑,一个个的瞌睡虫都跑光了。 “高大帅,她是怎么上车的?” “君爷收了人家五百块的上车费。” “五百块?富家女?!看不出来,这小妞——” 蔓蔓的眼睛打开,乌黑的大眼镜盖不住下面一双水灵的眸子,此一刻像在审视他们的军衣。不止那说错话的兵哥,其他的兵爷们都感到了一股骇人的气势。 “什么小妞?人家是美女同志!说话注意一点啊,同志们。”高大帅咳咳。 “散吧。散吧。人家美女同志不高兴了。”姚子业即是姚大爷,一发话,比高大帅厉害多了,一群围上来的人立马散了。 仅这句话,高大帅又见着蔓蔓的目光像是在姚子业的背上戳了下,说:“你说话小心些。她瞪着你呢。” “瞪我?”姚大爷优长的眉眼斜飞到了蔓蔓那双乌大的眼镜。 镜片下的墨瞳,像是一滴墨滴在宣纸,富含水韵的美。 这女人,真如高大帅说的,外相不怎样,灵气非一般,竟是让他吸牢了视线。即是军中第一美女白露,都不曾让他这般失态过。 一刻默停,两人的视线在狭小的空间里胶着。 蔓蔓本是觉得这人说话口无遮拦的,毫无素养,不悦时多看他两眼,却发觉这人长得挺特别。尤其是眼睛,以她这学画画的画家分析,从没见过现实里人的眉眼能长到将近太阳穴的位置,这样的眼,不是丹凤眼,内含双眼皮,让她想起古代水墨画中的白衣将军,美却不失英气。 胃内又一阵绞痛,蔓蔓盖上眼皮。 “姚大爷,你看美女同志看花眼了?”高大帅在适当的时机,适当地插入揶揄。 “开口闭口美女同志,没个正经的!”低喝一声,像是发泄郁闷,姚子业收起了前面的半吊子,肃起嗓子问,“陆君怎么把人家收上车的?” “这——我还真不知。”高大帅痛苦地回想自己错过的精彩片头,“我去到那里,只见到五张人民币好像彩票甩到君爷头上,君爷不愧是君爷,沉得住气,要是我,早甩回人家十张。” 说曹操曹操就到,君爷走过来了。 “君爷,您老来视察俘虏了?”高大帅一个劲儿地发挥赖皮似的笑侃。 结果不无意外遭到君大爷很不客气的一个厉目雷扫。 高大帅忙改了口:“美女同志好像睡美人一样,刚又睡着了。” “把她推醒,我有话问她。” 冷冷的声线落入到蔓蔓的耳畔。蔓蔓在某人要把手触到自己肩膀前,先啪的打开了眼皮。 姚子业的手收了回去,作势拉拉自己肩膀的衣服。 蔓蔓抬起眼,触到那双冷得像冰的眼,轻轻咬住唇。 可以的话,她也一句都不想和这个人说。 “我问你,你想在哪里下车?”陆君问。 “在最近的药店放下我。”蔓蔓开口,却是没有想到在这车上一折腾,连声音都变哑了脆了。 三个人看着她,有一分钟的怔疑。 蔓蔓来不及缩头,一只掌心贴在她额颊上。 柳叶眉皱成了座大山,姚子业回头对向另两人,质问:“她这是生病了才上车吗?” 高大帅忙撇清自己的责任:“她上车时自己能走。” “高烧吗?”陆君反问,声线冷虽冷,却有一丝起伏了。 “岂止是高烧!”姚子业不悦地这么说,手又掰着蔓蔓的小腕上摸了脉搏,这一摸,让他变了脸。 “怎么了?”推开高大帅,陆君靠上去。毕竟人是他带上来的,有责任。这一回,近看,发现了眼镜底下的小脸上满是虚汗,嘴唇要不是用牙齿咬着些红,早是白得没有血色了。 “不舒服怎么不说?!” 忽然一句怒吼,差点将蔓蔓的耳朵掀飞了。 蔓蔓睁大点眼睛,不可置信与这位君大爷的眼对上。 不是不管人家是死是活死不让人上军车的冰大爷吗? 君爷这时这双气怒的眼睛,只是怕自己担上责任吧。蔓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别担心,放我到药店行了。” “去药店做什么?你这样的情况能上药店吗?”狠狠地刮她一目,或许是习惯于发号施令了,君爷回身对高大帅说,“让车转去医院。” “我都说了去药店!”心火怒起,站起来却脚底浮虚。 哎! 一串惊叫。 两只大手抱住了她倾倒的身体。 “喂,美女同志,美女同志——” 蔓蔓最终挣扎的那条眼缝,见到一些绿色的影子,想到那个人,闭了上去。 疾驰的军车拉响警报,一路狂飙,终抵达最近的一家二级地区医院。 本是清冷的急诊室,忽见一辆部队大巴冲到门口,几个兵抬着病人冲进急诊室里头。 见这一行人来势汹汹,医院里头不敢怠慢。马上给病人上吊针,抽血,检查,因为涉及到一些比较昂贵的检查项目,又因这病人情况看来凶险,值班医生找到送病人来的那群兵哥,说:“这病人要下病危通知书。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们——”几个兵哥全望到君爷一人。 陆君被众人的眼神推到了最前面,提起笔杆。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值班医生又问。 陆君那笔迟迟下不去,说:“我们只是在路中间见到她病了,送她过来。” 原来是过路学雷锋的解放军好同志。值班医生似有所悟。 高大帅在君爷背后撇了嘴:得了吧,收了人家五百块才让人上车。(未完待续) 吹悲的军爷 护送病人去照了CT回来,姚子业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歇口气。 一只小手滑出了被单外,轻手轻脚地将这只小手抓起来,要放进被坑里面,手一翻,看见她柔嫩的掌心,肤色苍白,蝉翼般的透明。 一刻,他犹如被什么操纵,拿起指头在她掌心中央轻轻地按! 薄白的掌间忽现一朵红烟,如湖中投石,泛开的涟漪,看起来像是忽如一夜绽放的红梅苞蕾,美得极致。 心中被这异象震撼,竟是久久抓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高大帅掀开医院急诊室的挂帘走进来,见他这幅模样,笑话他:“姚大爷,你嫌人家丑?你看你现在这样子。” 很冷静地把她的小手搁进被窝里头,姚子业转过身问他,语气正正经经的岔开了话题:“你们不是被医生抓去问话了吗?怎么说来着?” “陆君被医生威胁了签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上病人的家人。”说到此,高大帅拨着额顶上短小的寸头,像是悲秋的勇士喟叹,“我看这五百块收的得不偿失。” 吹悲的当然不是他自己,而是君爷同志。 姚子业也觉得好笑,但不敢真的笑。 眼见君爷应该是刚被医生叫去训话了一顿,脸色极其不佳地阔步走进来。 高大帅立马闭上口:君爷此刻的脸色像阎罗王。 “她现在这样一睡,可能要过夜了,医院里不让我们走,怕出了人命不好交代。”陆君情绪归情绪,公务上一丝一毫不敢怠慢,“你们先坐车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她到她亲人来接她。” 高大帅和姚子业对一眼:一致认为接下来的这戏肯定很好看,没有理由不留下来看,想必车上的兄弟都这样认为。 反正,他们这是出完公务回来,迟一晚上回校没有关系。再说部队里如果听说他们是学雷锋的行为,定是更要他们留下来。 于公于私,都偏向了留下,高大帅代表全体车上的官兵哥们,假惺惺地搭上君爷的肩:“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下阵亡?” 君爷就是君爷,被人侃也面无改色:“要留就留吧。”说完,自己到外头另找地方过夜。 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姚大爷,你是想留下陪美女吧。我去陪君爷。”高大帅想留下看戏,可不是真想在这里守病人过夜,预备找个地方打瞌睡。 “你不要走的太远,有什么事我叫不到你。”姚子业交代。 他们出公务在外,私人手机都没能带。 “行。”一口应了,高大帅飙出去找人继续侃。 望回床上那张小脸,没有丑脸的大眼镜覆盖,灯光下看得到皮肤的纤细,五官的精巧,不是最美的比例,却另有种动人之美。 姚子业盯着这张脸,像是要把它凿进脑海里。 一夜,蔓蔓睡的很沉,没有知觉。醒来的时候,所见之处都是白的,马上猜到自己在医院里。与以往不同的是,四周冷清清的,没有人陪她,连初夏都不在。想到父亲在她临走前叮嘱她的话,这人真是出了外地,一旦出了事,举目无亲,落得个孤零零的处境。 初夏拉她赶军车时,她出来得急,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只有裤袋里塞的几百块钱。她想着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初夏,至于家里,不要让父亲担心了。 爬起来,感觉人好了不少,胃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不知是打药的关系,或是下车睡一觉养足了精神。 手背打吊针,往挂液体的铁杆子看,有两三瓶液体之多。身上贴胶布连三条电线,接到床头桌上搁的台小机器。 蔓蔓被吓到了。不是被自己像是病重吓到,而是据她以往住院的经验,知道这种叫做监护仪的小机器很能烧病人的钱。 刚好,一个护士走过来,见她醒了问她情况,给她量体温。 蔓蔓问:“我昨晚上花了多少钱?” “什么?”年轻的小护士先是愣,接而醒悟她这是问医药费,说,“我帮你在电脑上查查。” 过了约十分钟,小护士来给她拿体温计,顺便告诉她答案:“到今天早上为止,三千六百多。”说完不忘叮嘱:“你的住院押金没有交。除了结完余款,要再补交五千块押金。” 三千六百多? 仅一晚上烧了三千六百多的人民币? 怎么烧的? 以前自己在急诊室挂三天药水都花不到一千块。 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肯定花不了这么多。 蔓蔓脑子里被这个惊人的数字震得当机了。 见小护士白色的身影要飘出挂帘外,蔓蔓追喊:“我现在要出院。” 护士小姐利索地转过身,骇人地瞪她:“出什么院?你现在是下了病危通知书的病人。出院我们医院不负责的!” 这出院还不让人出的? 心思王司机说的丁点都没有错,医院是一台整天转的赚钱机器,北京尤为可怕。 蔓蔓当机立断,扯掉身上连的电线,拔掉手背上的吊针,跳下床,幸好医院的人没有给她换掉衣服裤子,裤袋里的钱在,取回床头桌上的大眼镜戴回鼻梁。刚好桌上有笔,捡到地上一个烟盒,拆开纸板,她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和自己手机号码,声明自己不是逃路不给药费,是去取药费来还钱,押在监护仪下面。 趁着清早护士忙碌,蔓蔓溜出了医院。 拦辆车,送自己到最近的公路出入口,找到公共电话拨给初夏,说了昨晚上的事。 初夏听说她被人送进医院去了,而且被“宰”了一顿,与杜宇急着往她说的地点赶。可大堵车没有完全通,初夏他们的小货车停停开开,赶到蔓蔓这里,需要时间。 在这个时候,因为替姚子业守病人的高大帅离开上了趟厕所,回来时才发现病人不见了。 于是,医院里像炸开的锅。 偏偏早上的清洁工阿姨清理桌面时,把蔓蔓留下字的烟纸清扫进垃圾袋了。 病人没有钱付医药费逃路不是没试过的事,三千六百多不是小数目。 一群医护人员只好死活抓住送病人来的这群兵,要他们交代。 陆君的黑脸在半夜缓解些,到了大清早被人叫醒说是病人逃路要他还债,他顶着黑锅冲了出来。 现在不止高大帅了,所有兵哥都一致认为:这五百块收了,亏的不是一丁点。(未完待续) 喜欢上他是骄傲 出来是为公务,兵哥们身上连手机都没有带,怎么可能兜银行卡。 陆君摸完全身上下口袋,数出来的人民币,共两百零六块。离蔓蔓欠下的债务总数3689。2元整,差的不是一丁点。 君爷的眼不客气地斜飞到高大帅处:“你昨晚上说什么来着?” 说,车上全体兄弟有难同当。 泼出去的话如水收不回来。 高大帅此刻哭爹的,摸完自己身上三百二十块钱,全数献上帮君爷还债。仍不够的情况下,在场的姚子业同样翻口袋掏钱。 结果,动员车里的兄弟全部摸完自己身上的钱支援。其中某位兄弟口袋里只有五毛钱,说:“你我看这五毛钱就不要了吧?给乞丐人家都不要,嫌少。” 高大帅二话不说,抽走他指间的五毛,扬起眉教训:“我们现在是砸锅卖铁,一分钱都得拿出来,只差脱了这身部队给的军装——卖肉。” 卖肉? 这些兵哥或许是穷,可一身结实,底下的肉都是诱人的一块块。 当场的小姑娘们都脸红了,却抗不住以色迷迷的眼光往兵哥们身上瞄。 这种困境,君爷从来没有遇过,脸黑得不能再黑,先是冷眼往高大帅瞪上:“你要卖肉是不是?” 全部人凑上的钱,离债务总款,差24。9元整。 其他兵哥立马围住高大帅,动手拨他衣服上的扣子:“大帅,要不要我们给你吆喝一句,看一块肉多少钱起价拍卖。” 高大帅抵不住这么多手,干脆卷起两个袖筒得瑟儿:“这有什么?爷不是没有在太阳底下打过赤膊,劈砖块!” 真要脱了? 小姑娘们兴奋的! 负责收款的人员早收到兵哥们一个个冰凉如水的眼神儿,急忙喊停:“算了,这24。9元我们医院自己贴了。” 这像点话。 学雷锋只准兵哥学,你们白衣天使不能学吗? 一群兵哥捐出全部家当后,坦坦荡荡准备走人。 背后,医院的人大概是好心,对他们说:“以后,看这种病人没有什么钱,就不要帮他们做主张用好药做太多检查了。” 兵哥们标准的军姿,“唰”,回头,目中齐箭射放,万箭穿心。 “你、说、什、么?”陆君这会儿的眼神不叫冷,叫寒,四周温度整齐降到零度下,没人敢对上他的眼,更别提出句声了。 说错话的人把头低到衣领下画圈圈反省。 陆君是恨不得把那个逃路的女人抓回来给毙了!可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活鲜鲜的生命死掉。昨晚要不检查清楚对症下药,以那女人天生比常人虚弱的身体条件,一旦延误治疗命在旦夕。 这群人枉称白衣天使。怪不得外面现在称医院的人叫做白眼狼。 话说回来,他连那个逃路的女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军帽端正地戴上头顶,旋转五角星对齐峨眉中间,浓眉英气十足,却忍不住一揪。不是在意那三千六百多,是想到那女人在那样的身体情况下,居然能一醒来赶着逃路。 不是轻松拿出五百块甩他的脸吗? “陆君。”姚子业在他上车的背后低叫了声。 “什么事?”陆君回头的动作迅速,因姚子业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有别于往常。 “我记得我们这次出发前,你说家里人找到囡囡了是不是?” 两双一样掺揉了太多复杂情感的眼睛对上。 陆君低声的:“具体是什么情况,要我这次回家后才知道。” 姚子业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斜飞入鬓的长眉藏入了浓思,戴军帽登上军车,走到车尾,见到她昨晚坐的地方,心神不禁一晃。 眼前晃然浮现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墨般水韵的眼珠子,昨夜里,轻轻一按,她柔嫩的掌心浮现出那朵美到极致的梅花,怦然心动。 他坐了下来,却惟独空出她坐的地方,手掌在她坐过的椅子皮上摸索,像是在感受她留下的余温。 终是等到了初夏杜宇的车。 初夏跳下车,急急忙忙朝蔓蔓跑过去。两姐妹面对面,经历一夜的仿若生死隔离,千言万语涌在喉咙口,反而都默了。 “哎——”初夏叹,“是我不好。早知道不把你一个人推上车了。” “走吧。”蔓蔓摇摇头,拉起她的手,同样叹口气,“得赶着回医院还钱。” 两人边回车上,话匣子打开,边不停地说起来。 初夏骂这医院不是东西,宰人也不带这样宰法,三千六百多一晚上,烧钱都没有这么快,感情医院觉得病人都是印刷钞票的。 “不过,这次好的挺快的。”蔓蔓把话说回来,好奇这三千六百多花在什么地方,究竟值不值。 驱车到达医院。 三个人走进急诊室,此时此刻,离陆君他们军车的离开时间有大半个早上了。 医院里的人看到逃路的病人自己折了回来,都大吃一惊。 “我是来还医药费的。因为今早上你们不让我出院。我留了张字条在桌上。”蔓蔓简单明了表示回来的来意。 医院里的人都愧疚了,这可好,把人误会光了,尤其是那群兵哥。 话说,那群兵哥学雷锋学的够彻底,走时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更衬得出,压根不贪图这笔钱。 听说兵哥们把医药费都给垫上了,而且做好事不留姓名。蔓蔓等三个人面面相看。 初夏最终叹出一句:“看来我那五百块甩的挺值的。” 蔓蔓心里头的感情挺复杂的,如今回想昨晚在军车上的遭遇,觉得那群人不是那般可气了。 恰是如此,蔓蔓他们愈发认为不能让医院“坑”了这群兵哥,非要医院详细道清楚这三千六百多怎么烧出来的。 医院的人急忙撇清责任:“给你做这些检查用这些药,都不是我们的主意,是送你来的那群解放军同志里面,有两个医生。” 这么说,是解放军同志自己给她烧的这三千六百多? 蔓蔓他们三个人,忽然在脑子里蹦出一个不道德的词:自作孽。 呸呸。杜宇率先拍打自己的脸。 蔓蔓吩咐医院里的人:“如果他们有打电话回来,务必通知我们。”说着再次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走出医院急诊室,不禁拿出包里的手机翻出短信来看,不见有他的来信,不过,昨晚上和他一样穿军装的人救了她的命,她益发有话想和他说,说出骄傲:我喜欢上的男人是个军人。(未完待续) 与他说上话了 蔓蔓,你在哪里呢? 初到北京第一个晚上,蔓蔓做梦,忽然好像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从被窝里爬起来。 睡在她身旁的初夏咕哝:“做噩梦了?” “没有。”蔓蔓说,爬下床,喝口水压压惊,拿出包里的手机点按,还是没有他的短信。 她也想问,他现在在哪里? 现实中的蒋衍挺郁闷的。 被部队叫回去,到领导那里说想打个电话,居然有人盯着他,说只能打给家人。 这——分明是出了什么问题。 熬着,终熬到这一天可以调到国防大学进修。刚来到大学,当然不能急着声明请假,会被领导怀疑上的。 蒋衍动了个小脑筋,就瞅着,看班里有没有人一伙儿出去的,自己混上个份,出了门定能打上电话给蔓蔓了。 话说,他进的这一期指挥官训练进修班,全班学员的年纪都偏年轻,与他差不多,而且多与他一样,为技术军官。部队近来一直注重培养复合型人才和中青年骨干。这班学员可以说是部队期待的明日之星。自己本身没有点能力,没有点背景的,真的进不来。 不无意外,班里藏龙卧虎,太子爷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论红色社会里阶级分层,第一层太子爷,叫做爷;第二层蒋衍这种红二代并且家里军人忒多的,被人称为大少;第三层是莫文洋之类,家里有点背景,非一定是军人世家背景,称为小少爷。再往下数的,如果自身有点本事的军人都得靠巴结上面三层的子弟往上爬。 部队里是个小社会。论单纯,真有点单纯,军人进部队每天接受各种部队红色道德文化的教养,在思想上大多偏向正邪分明;论复杂,真有点复杂,部队的人事系统,一层层的,比社会里头更讲究背景清白这一玩意儿,毕竟绝不可能让一个非红色思想的人担上指战员,半路在战场上反了怎么办。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与组织上看重的红人接近是很正常的一种手段。 蒋衍与莫文洋刚进班上时,有人来搭讪。不过很快的,事实证明大伙儿都更喜欢围绕爷们转悠。 莫文洋看着兴致勃勃,但不敢随意和蒋衍提这个事。素知蒋大少的脾气是很傲的,不屑于阿谀奉承这类。 要是往常,蒋衍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可是为了爱情事业,他十分愿意屈下这个腰身。 耳听太爷党们忽然一阵喧哗,闹哄着周末学校放假外出,一块去帮某位太爷挑选回家送未婚妻的礼物。 机会来了,蒋衍在莫文洋看傻眼的情况下,火箭般挤进了人群里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架势颇有点像五四运动的学生,高举拳头喊周末外出万岁,心里头念着:可以打电话给蔓蔓了。 或许他装的不像,也或许他揭竿起义太快有让组织怀疑的动机,坐在中间被众星捧月的君爷犀利的一个眼神儿,像狙击枪上的小圈儿锁住了他。 蒋衍迅速地抓起军衣领子,若无其事地抖了三抖。 君爷嘴角淡淡冷傲地一笑,大致是猜到他滥竽充数的动机,眼神收了回去,算是卖给了他一个人情。 这一幕,让隔山观虎的莫文洋看得心惊胆战的。 蒋衍一回来,莫文洋立马搭住他的肩:“你知道君爷的未婚妻是谁?” 不出意外,蒋大少回他一句不着边际的:“他未婚妻是谁关我屁事。” 如今,蒋大少心里头只装了蔓蔓一个。 “君爷的未婚妻是全军第一美女白露!”莫文洋恨铁不成钢的,“人家怂恿君爷买礼物,是想看传说中的第一美女,你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弯起嘴角的蒋大少,抛出句高傲的:“我去看我心里的第一美女。怎么?第一美女非得你们指的,不能是我自己想的。” 原来是想蔓蔓了。莫文洋若有所思的,有听父母说过,蒋父蒋母偷偷去过温家一趟,似乎不是满意。但这事儿自己父母严格警告过他,说什么都不能告诉蒋衍知道。 现实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啊! 莫文洋好心地拍拍蒋大少的肩膀:“周末我和你一块出去,帮你望风。” 到了周末,一帮学员蹭着君爷的光,顺利地溜出了校门。到了百货大厦,像蒋衍这种浑水摸鱼的,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大众,找到个公共电话亭,迅速拨起蔓蔓的手机号码。 蔓蔓的号码早已被他背烂了,可拨过去,对面沙沙沙地响,把他一颗心给吊的。 蔓蔓不是应该在安静的装裱间工作吗? 接到电话的蔓蔓,在杜宇与朋友合伙新开的画廊内外,跑出跑进,指挥搬运工人小心各种画具画板。街道上车水马龙,蔓蔓不得不往手机话筒里提高音量:“谁?是谁?!” “蔓蔓,是我!”蒋衍跟着往电话里急,抓下头顶的军帽扇风。 “你是谁?”蔓蔓捂住另一边耳朵注意再听一遍,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也生怕是哪里的陌生人打来欺骗她钱的。 “蔓蔓,我们才分开两个星期,你不会把我忘了吧?”蒋大少这会儿一急,像小媳妇叫屈了起来。 刹那,天地万物仿佛变了种颜色,万花齐放,春烟飘渺。蔓蔓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他这个电话。 “蔓蔓,你听我说,我之前被部队禁了电话。你别急,我一定抽时间去看你。”蒋大少以为她不吭声,是因之前一直没有联系气恼了,再三打包票,就只差将胸口剥开把心献出来。 “我都知道的。”蔓蔓的嘴角慢慢地喜悦地展开。 呼——揪起领子,兀是发现在她这句话之前,自己已出了身热汗,蒋衍轻松下来与她聊天说地了,据说聊天说地可以知道彼此的爱好增添彼此的亲密:“蔓蔓,你在哪呢?我听你那边沙沙沙地响,不是在公司里吗?” 蔓蔓心里忽然很不道德地得意了,得瑟地给他一个惊喜炸弹:“我在北京!”(未完待续) 去见她 这炸弹把他炸的,蒋衍张大的口可以塞进一只鸭蛋。 莫文洋溜达到他背后,拍拍他背:“好了没有?君爷的人起疑心了。” 打开他的手,蒋衍只管瞪他眼:“只准他拐老婆,不准我拐老婆是不是?” 莫文洋这个苦悲的,这不好心被狗咬了似的,说:“你们现在相隔两地,着什么急?你要去看她也得找到长假吧。” “什么南北两地?她都到北京了!”说到后面,蒋衍学着蔓蔓一个得瑟。 这炸弹同样把莫文洋给炸的,头发惊悚地竖起:“她到北京?她怎么到北京的?用机器猫的任意门都没有这么快。” 总之一句话,蔓蔓忽然杀到北京这事儿,太诡异了。不会是知道蒋父蒋母拒绝她这个未来儿媳的事吧。 早从杜宇口里听说他们一行预备来北漂,蒋衍对蔓蔓突然杀到,倒是没有什么疑问,回身赶紧仔细地先把蔓蔓的地址记下来,往地址纸上猛亲一口:“蔓蔓,你等我,我马上去看你。” 莫文洋没有多想,伸手急着把人拦住:“衍哥,你听我说,你现在这样走不行的。” 俊眉上挑,大手揽住他肩膀,往他肚子里先捣一拳,蒋衍毫不客气的:“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哥告诉你,对待叛徒,哥可没有留情的份!” 这一拳被挨的实在,莫文洋苦拉长脸:“是,是我错了。” “说吧!” “你爸妈去过温家,见过蔓蔓的妈了。” 如实地将事情交待完,莫文洋心里担着害怕,抬眼角小心往蒋大少脸上一瞅。 蒋衍的脸是雷雨交加之前的黑。 别看蒋大少平日里喜欢吊儿郎当的,在部队里能混到比同期军官升职快,在部队领导面前是个小红人,定有两把刷子。 没忘记温家那群人包括许玉娥鄙视自己的那副眼神儿,一抹阴森寒色的笑从倨傲的嘴角勾出来:“我以为是多大的事,这点小事。” 莫文洋听他口气都觉害怕:“怎么说?还要去见蔓蔓吗?” “当然要去。”把地址折了塞进口袋里,蒋衍走去街边拦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杀在百货大厦门前,从后车座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军官。 蒋衍冲上去拉车门。莫文洋跟在后面,看见这年轻的军官,一愣:“姚上校?” 姚子业狭长的眼眯了眯:“你认得我?” 谁不认得,这班上就两个爷,一个君爷,一个姚爷,而且是形影不离的两个爷,听说两家是世交。 “一个班上的。”莫文洋说。 “喔。”姚子业很随意地应他一声,注意力放在急着进车里的蒋衍,道,“他都要走了,你不跟着去?” “对不起,有急事。”莫文洋歉意道。 姚子业绅士地让开位子。 莫文洋急匆匆钻进后车座。 目送出租车离开,姚子业转了转头顶的军帽,迈开大步走进大厦。在周大福专柜前找到陆君的影子,他走过去稀奇道:“不是一票人跟你过来的吗?” 陆君早是一个人逛了,淡淡地笑:“都是用我名义出来找乐子的,我不放他们走,一路看他们拉着苦命媳妇的脸跟在我后面?” “这样我们也清闲啊。”姚子业站在他身边,低下头看他在挑什么。 玻璃橱柜里,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女子手镯,有金有银有玉。立于橱柜后面的售货员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善于推销的嘴巴一刻不停的:“现在我们搞活动,满一千送千足金一根,累加没有上限。两位同志,是买给老人家祝寿,还是买给女朋友过生日的?说出来我帮你们参考。” 姚子业笑眯眯的眼带丝狡猾:“不能买给妹妹的?” 售货员一怔,反应过来:“当然可以。我们这里有针对学生女性设计的款式,既潮流又新颖,最重要的是一样买了可以保值。” 姚子业笑着任她说,对向陆君:“你给白露的礼物买了吧?” “我买给她做什么?我们出任务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陆君的答案果如他所想,“不过,她倒是打过电话给我,问我如果她这次见囡囡是不是该准备初次的见面礼。” “你怎么答她的?” “我说,都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囡囡,礼物先搁着吧。”陆君语气淡到能见一丝的冷酷。 囡囡,是陆君失踪二十多年的亲妹妹。陆家一开始落力找这位宝贝千金,结果短时间内冒充囡囡到陆家认亲的人不计其数,让陆君一家尝透了从惊喜到失望到愤怒。后来陆家干脆把这事向外盖住了,只暗中寻亲,效果颇丰。如今,能带到陆家求确认的囡囡,都是身带了可考的证据。 陆君表面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希望这次真能找回妹妹的,所以在回家前心痒痒地跑到了百货大厦想买样东西。 “我这回不先和你去见了。”姚子业低声说。 姚家与陆家是世交,两家孩子向来都是一块玩的。囡囡失踪时,姚子业和陆君是最后见证的人,虽然当时他们两个年纪很小,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是他们好玩,把囡囡抱出去囡囡才不见的。固然,因出事时他们是年幼不懂事,大人们从没有责备他们半分,但他们都惦记上了这是他们一辈子的责任。 陆君看他一眼:“怎么说?” 自出任务回来后,姚子业的心事重重,陆君都看在眼里。 “这件事之前我想和你商量的。”姚子业艰难地开口,“我们小时候玩囡囡的手掌心,不是一按,有一朵梅花浮现吗?” “什么意思?” “那天你收那五百块收上车的那个女人,那晚上我按她掌心,也一样浮了朵梅花。” 陆君愣了一阵,继而说:“这不能确定什么——” 话虽是这样讲,陆君心里明白,妹妹这个特性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不禁和姚子业一样犯起疑问:快要来到他面前的这个妹妹,真是她? 蔓蔓接到蒋衍的电话后,没有忘记望表,见是近中午了,他赶来的话八成没有吃饭,于是琢磨着走进画廊里与初夏说:“我想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菜。” “怎么了?”初夏问。 这几天东西刚搬进画廊里,忙进忙出的,他们吃的都是大排档里的饭盒,没空自己弄吃的。 初夏担心她胃病又犯了:“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干净?” “没有。是他来了。”蔓蔓轻轻地说。 “他?” “蒋衍。” 初夏与杜宇一对眼,“哇”双双跳了起来:看来他们这对媒人当的虽是辛苦,但值得!(未完待续) 准备户口本 初夏立马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带上钱包和蔓蔓一块去市场。 杜宇留下来守株待兔,生怕蒋衍来到找不到人。 过了近一个小时后,蒋衍和莫文洋来到了杜宇新开的“潇湘书院”。 与杜宇见上面,两兄弟使劲儿拥抱了下,两两相看,都很兴奋。 一起走进画廊里头,莫文洋对画廊的名字好奇:“不是画廊吗?怎么叫书院?” 画廊的正式取名立名有杜宇的小心思在里面,在杜宇的理解里,中国的书法也叫做画。世界上没有一种文字能比汉字,能自成为画,形成一门独特的艺术。 画廊的主营项目是国画书法装裱,以及年轻书法国画家的原创画作,同时会结合业务需要,给人做相关的广告招牌。 古色古香的装潢,洋溢水墨的韵味。蒋衍走在其中,四处寻望蔓蔓的佳影,回味之前在装裱间蔓蔓那一抹惊艳的侧照。 走了一圈,不见人,心里火燎火急的:“蔓蔓呢?” 杜宇故意卖个关子,招呼他们坐下来喝茶:“她和初夏出去一趟。” 莫文洋对杜宇拿出来献宝的龙井挺感兴趣的,拉着蒋衍坐下:“都到这儿了,人不会丢的。” 蒋大少坐卧难安,非要走到门口等佳人。 其他两人看着他这幅猴急样,笑在眼里。 在最近市场逛了一圈的蔓蔓,与初夏拎了大包小包下计程车。远远见一个年轻军人站在画廊门口,笔挺的绿色陆军服衬得他益发挺拔,肩坎上的两杠两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初夏与蔓蔓同时一怔。 撞蔓蔓的胳膊肘,初夏调侃她:“你家男人越看越帅气,军人就是不一样。” 蔓蔓是第一次见他穿军装,挺觉不好意思的:人家都说肩章代表军人的军衔,她硬是没能看出点门道,对部队和军人的了解甚少。 把她手里东西接过来,初夏先进门时擦过蒋衍的身边,向他努努嘴示意。 蒋衍早等不及了,奔到蔓蔓面前。 蔓蔓微低下头,大大的乌黑眼镜从小巧的鼻梁往下滑,指尖举到眼镜底下扶起,忽见他弯下腰,竟是从下面往上打量她。他乌亮的黑瞳看得她脸皮子薄,她故着镇定地说:“怎么了?” “好像瘦了。”蒋衍左看右看,是真觉得她小脸的下巴尖了些。 “是瘦了,在来北京的路上病了。”初夏走出来帮蔓蔓答腔,意图让男人心疼一把。 蔓蔓不高兴地向初夏抛去一个眼神儿:这事她本来想瞒着他的。 “病了?!现在怎样了?”不负初夏的期待,大手将蔓蔓削细的肩膀揽进怀里,自然而然把佳人占为己有,心窝里自然是心疼的。 身子靠到他结实的胸膛上,似能听见他突突突的心跳,蔓蔓似是一惊,嘴角恣意地微翘。 进了门里,不由分说让他坐:“我和初夏去厨房给你们下面条。” 听到她说要做吃的,蒋衍方是不舍地放了她,回头立马拉了张凳子坐下问杜宇详细:“怎么病的?好点没有?用不用我带她去医院再看看?” 说到那晚上的惊险,杜宇话匣子打开了,大都是听自己妻子转述蔓蔓的描述:“拦了军车,一群你们的战友把她送进医院急诊,又给垫付了医药费。你们这些解放军同志做好事不留姓名,到现在仍找不到人还不上钱。你们在部队里的,不然帮蔓蔓问问?” 听是自己部队上的人学雷锋,蒋衍和莫文洋同做了个摆头的动作:“不用问了,应该的。”心里却是蛮好奇究竟是哪支部队的军人做的,一夜出手三千六百多的医药费对于军人来讲不是个小数目。 小待客厅紧挨厨房,不会儿,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让三个大男人都叫起了空肠计。 蒋衍心痒痒想跑进去陪佳人,但想到上回在杜宇家里被蔓蔓喝道不准进她的厨房搞乱,生怕又惹佳人生气,只好按捺下来。 幸好下面条快,不到半个小时,初夏端个大盘子,先后搁了五碗面条汤送出厨房。 “蔓蔓呢?”虽然闻香味都想开筷,但蒋衍心里念着佳人只怕蔓蔓饿到。 “你们先吃。她怕你们不够,再蒸了盘肉饼。”初夏说。 莫文洋看着都是很大的大碗装的面条,不以为意:“绝对够了。” 初夏笑笑,给他递上筷子:“先吃吧。” 没有客气的莫文洋,在尝了一口面条汤后,立马惊得再连喝三口,紧接那筷子一如十几天没吃上饭的人,不断地打捞面条。他这幅饿死鬼的样子连蒋衍见着都怕,帮他拍背:“你小子明明早上刚啃了两个包子三个馒头和两碗豆浆!” 总算将碗里吃到见底了,莫文洋接过初夏递来的纸巾一抹嘴:“我说衍哥,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想金屋藏娇了。” 给他一记白眼,蒋衍不客气的:“是,我是金屋藏娇。我警告你,你以后不准到我家里蹭饭!” 民以食为天,莫文洋将他威胁的话全当做耳边风,只问初夏:“还有吗?” “面条没有了,不过蒸了些肉饼。你等等。”初夏答。 莫文洋锁住余下的四碗面条汤,两眼露出饥饿相。蒋衍立马把他一脚踹到了一旁,远离饭桌,两手先护住蔓蔓那一碗。 蔓蔓把蒸好的肉饼端出来,见着这一幕,嘴角微展小满意。在家里头给家里人做饭时,除了父亲,哪有人这样夸过她。每个人辛辛苦苦付出辛劳时,都是希望有人赞美的。 拉她坐下,给她小手里塞进筷子,蒋大少这会儿不急着自己先吃了,盯着她吃:“你胃不好,要慢点吃。过两天,我请个假,带你到我们部队里的专家看看,开几服药调养。” 暖暖的风吹过心头,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蔓蔓含笑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 因是一群人一块找借口出来的,要回去也一起约好了时间。吃完中午饭不久,莫文洋接到了电话,与蒋衍说:“君爷的指示,得回去了。” 借了人家的情出来,蒋衍不能给人家再添麻烦。要回去前,把蔓蔓拉到一边,说两人的悄悄话:“你先准备好户口本,我们到时候结婚登记要用上。” 蔓蔓扶着眼镜,他婚都求了,她也答应了,小头点了点:“我让我爸寄过来。” 听她答应,他大力地把她一抱,像是要把她的身子都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刚毅的嘴唇抿成条绷紧的直线:其他多余的事他不会对她说,他自会帮她解决掉。 送他们离开,蔓蔓回到画廊,感觉脸上发烫,嘴角的笑都停不下来。期盼已久的幸福,现在离她真的很近,近到她以为在做梦。 手机铃的作响。 “喂?是谁?” “蔓蔓姐,我是浩雪。我听大伯说了,你上来北漂了。我现在也在北京呢,暂住明珠姐家里。”(未完待续) 真的是她? 温明珠,蔓蔓堂叔的独生女。蔓蔓的这位堂叔温世同一家三口,在十几年前迁到北京,靠炒房发迹。对待温家亲戚,因只有温浩雪一家不属于贫困阶级,特别给予了另眼相看,对待其他温家人温世同都避而远之。 蔓蔓很记得,以前自己家的杂货店周转不灵,当时温浩雪一家还没有这样有钱,父亲向温世同借钱,温世同在电话里敷衍了事,后来他们家打给温世同的电话温世同一概不接。 蔓蔓从此明白一个道理:人穷,个个都当你是病毒细菌,亲戚都做不成。 找温世同做什么? 她蔓蔓和父亲温世轩一样,借不到钱靠自力更生,不贪图自己得不到的那一份。 温浩雪想炫耀,蔓蔓只管左耳进右耳出的:“是吗?明珠家环境好,你在那里住,相信二叔二婶也放心。” 温浩雪和其她姐妹一样,就不信,蔓蔓一点贪荣慕利的心都没有,灵机一动,说:“蔓蔓姐,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块出来玩吧。或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现在在北京就只有我们几姐妹,不来回走动生疏了怎么成。” 不用想,这妮子肯定是刚到北京,哪里都不熟,没的玩,想找蔓蔓寻乐。 蔓蔓不想睬她,道:“我现在都居无定所,等安定了再告诉你。” 这样挂了电话。但蔓蔓清楚,以温浩雪的本事,真要查到她在哪里,也不是没有办法。 蒋衍回到学校,想着该怎么给蔓蔓找个专家看胃病。蒋家在医院里是有认识的人,他二姐蒋梅就是部队一家医院里的财务科科长。但是,如果找二姐帮忙,这事儿肯定得穿帮。 莫文洋帮他出主意:“不然你找姚大爷给你开封介绍信。虽然君爷人脉也广,但君爷那脾气,我们不找了。姚爷的脾气还是挺好的。” 两个爷都是部队卫生系统里面的,找哪个只要开封介绍信,到医院里找哪个教授格外开恩都是绰绰有余。 为了蔓蔓,蒋衍什么都愿意干。 第二天见君爷不在,蒋衍在中午食堂排队打饭时,故意走在了姚子业后面。 姚子业见他鬼鬼祟祟的,大致猜得到他这是想做什么,狭长入鬓的眉一挑,眼睛惺忪地眯着:“蒋中校,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个朋友病了,想找个治肠胃的专家。”既然人家都这么开口了,蒋衍没有客气。 “肠胃病?有看过医生吗?是胃,还是肠?” 专业人士反问,蒋衍三不知。 姚子业倒不是想为难他,说:“肠胃专家各有专长。你若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好专家,了解清楚了再告诉我。最好有病人以前就诊的病历拿过来看,更清楚。” 蒋衍无奈,只好让莫文洋代自己打电话问初夏要蔓蔓的病历。 初夏想着是个机会,送病历到部队学校里,可以顺便制造两人见面,硬是拉上蔓蔓一块走。 学校里,午饭后,陆君正式向学校请了假有事要回家两天,姚子业送他到学校门口。 两人边走边说话。 陆君问:“你真不和我一块去看看?”心里是想,见到囡囡时,身边有个人可以帮着看提点意见做参考。 低着头,姚子业似在看自己的影子:“不去了。反正是不是,最终不是需要做完亲子鉴定才能确定?” 本来听他这话没错,但陆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想都是因那个用五百块上车的女人,刚想动嘴说点什么。 前面,一辆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车门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两个女人。 看到这两个化作灰他都认得的影子,陆君猛地刹住脚。 头一个钻出车门的初夏,抬头扫见前面的军人,也傻住了,两只眼睁得大大差点瞪出来。 冤家路窄! “初夏?”蔓蔓见好朋友站着没动,扶了扶眼镜看过去,先是看到怔了下的姚大爷,然后见到了那个冷得掉渣的君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陆君冷冷的声线打破了炙日的沉默。 回神的初夏,听到这话冒火:“我们怎么不可以在这里?” 明显两方是误会了。姚子业走出来,视线自然落到蔓蔓那张戴眼镜的小脸上,见小脸已不见上回的病色,俊美的眸子里荡起笑意:“病好了吗?” 这军官,比旁边那个冷冰冰的,不知要好多少。初夏哼一句:“她病好了,一直想找机会答谢你们。” 听这答谢的口气,陆君冰着脸:“不用了。” 蔓蔓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仰起脸。 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女人,那夜在军车里陆君只记得一个印象——倔强。后来姚子业和他说了那些话,眼下他不禁在这张脸上搜索着,想找到一丁点有关囡囡的迹象。 纤细的眉,小巧的鼻子,密刷子似的眼睫毛,神情中是淡到如烟,仿若与世无争的仙子。 心头不由一动。 忽觉姚子业的话有些道理:自己的妹妹若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非是美若天仙,但定有别致的动人之处。 记忆里的囡囡,一出生,不是最美最可爱的女娃,却是浑身充满了灵气,精灵剔透,令人移不开视线。 蔓蔓正努力地说清楚这个事情经过,不想被对方误会:“当时我不是想逃路,是去取钱还药费。你们可以把银行账户给我,我把钱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你今年几岁?” 一愣,纤巧的眉微拧,蔓蔓仰头,触及的眼神犀利如刀锋上的尖光,骇人的气势紧逼到她面前。 “你今年几岁?”同样的话,同样急迫又骇人的语气,从紧跟上来的姚子业口里吐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莫名其妙的问题,又是这样两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蔓蔓的嘴唇咬了咬。 初夏唯恐他们这是为难蔓蔓,走上来要说话。 伸手挡住初夏,蔓蔓从来以为自己是大龄剩女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微微扬眉,轻描淡写的:“二十九。”(未完待续) 不是 不是。 再怎么相差,也不该超过两岁之多。囡囡若是活着,今年年芳二十七。 妹妹要是一遇能遇到,怎会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个音信。 最怕的是,没有找到人之前,囡囡已香消玉殒。 失望,在两个年轻军人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初夏看着都气:什么意思?嫌弃人家年纪大是不是? 这种像是找到亲人,却突然间希望破灭的痛楚,是没有经受过的人无法理解的。陆君此刻也无暇顾及他人的感觉,在脸上冷酷的面具未崩溃之前,迈开大步离开又一个带给他失望的女人,截车离去。 “没礼貌!当初甩他五百块应该甩得更狠些。”初夏跺脚,嘴里小声咕哝。 蔓蔓只在意这欠了人家的钱得还上,冷酷的君爷不知什么缘故走掉了,幸好留了个姚大爷。 姚子业此刻的心境,比陆君更失望。因为之前他怎么想,都觉得蔓蔓是最符合他心里面所想的囡囡,不然不会告诉陆君知道。哪怕蔓蔓现在报了29,他依旧在蔓蔓的眉眼中想找寻撒谎的痕迹。 “请你把银行账户给我。”蔓蔓这次认真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纸笔。 “你不会对我们说谎话吧?你真是二十九岁?”姚子业向着她再踏前一步,湖面微澜的羸光从他那双英气狭长的眼瞳里流露,是水漾的温柔。 微拧眉,蔓蔓知道这个话会让他再度失望,清晰咬道:“我没有原因要欺骗你。” “就是。”初夏走上来插话,免得蔓蔓一再被人欺负了去,蔓蔓是好性情不计较,但她初夏早看不过眼了,一手有力地指住他身上的军装,“你是军人,更应该懂得礼貌!知不知道一再追问一个女人的年龄是极不礼貌的一件事!” 长指尖戳到肩坎上的五角星,姚子业恍然被这话点醒,嘴角裂出一丝哭笑不得:“对不起。我和我朋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初夏怒吼,追问蔓蔓年龄不是想追蔓蔓,难道是想借机故意嘲笑蔓蔓。 越描越黑了! 姚子业聪明地绕开这个话题,只问她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我想你们不是专门找到这里来还钱的吧。” 初夏和蔓蔓被这一反问,反倒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蔓蔓道:“我真是想还你们钱。” “还钱的事你不需计较了。”姚子业见此,与她实话实说,“当时车上五十个兄弟一块捐的,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到一百块钱,钱很少,不用还了。” “钱少也是钱,怎么可以不还?”在蔓蔓勤工俭学的观念里,几十块钱怎能不算多。 看她轻轻咬嘴唇倔强的模样,姚子业又回想到上回在车上刚开始的那场误会,俊朗地笑一笑,“问题是这五十个弟兄,大都是出完任务后分头回各部队去了,有些在外地不在这个省这个市。你若真是一个个跑去还钱,交通费,银行手续费,都不止这个还钱的数目。” 听是这样复杂的情况,初夏和蔓蔓都无话可说了。 “那——”这钱还不上,欠下的人情怎么办。 姚子业狡黠地对她们两个眯眼睛:“如果你真想还这个人情,不如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人家都是救命恩人了,怎么可以继续当外人,再计较下去反倒显得她们心胸狭窄。 初夏豁出去:“我们来找个朋友的,给他送东西。他是个军人,近来在这所学校里进修。” “原来是这样。”姚子业吁叹,带她们走向大门口的门房,一边问,“不知道我这位战友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上的?” “他在哪个班上没来得及问,但他名字叫莫文洋。”初夏说。 世界真小! 姚子业嘴角的笑容愈展愈大,道:“若不是同名同姓,莫少尉刚好与我同一个班。要是你们早说是莫少尉的朋友,我战友陆君也不会拦你们上车了。” 莫文洋=莫少尉? 初夏与蔓蔓面面相觑,同叹这世界真小。 到了门房处,姚子业本想直接带她们进去找人,然考虑到现在是午休时间,唯恐惊扰到其他战友影响不好,便借了门房的电话打进去通知莫文洋出来。 接到电话的莫文洋,只注意听是初夏和蔓蔓来了,跳下宿舍的铁床,跑出去敲蒋衍的门。 隔天又能见到蔓蔓了,蒋衍兴奋到赤脚套军鞋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躲着纠察队的人系衬衣上的扣子。 两人跑向门房的路上,远远看见门房处站了姚子业的背影。 话说这姚子业长得风流倜傥,是班上外相最俊的军官,连一些向来以外貌自傲的学员都自叹不如。 蒋衍这会儿见姚子业与蔓蔓面对面站着,心里头不由犯嘀咕了:“怎么没有听说姚上校找女朋友?” “姚爷眼光高呗。”莫文洋同样嫉妒,两个爷都是长得好家世好又有本事的,倒追的女人一大车,“不过,听说他小时候订过亲了。” 原来是订过亲的。蒋衍跑到门房面对姚子业的时候,卸下了心防。 “蒋中校也来了?”姚子业对蒋衍一副打量下来,看见他没穿袜子的脚,再顺着他眼光望到蔓蔓涨上虾红的脸,水样的眼眸于微沉中闪过一抹深思。 一对情侣几步之遥面对面,却因中间隔了个半熟悉的人不敢轻易动弹。蒋衍火燎火急的,向莫文洋使个眼色。 莫文洋接到指示,意图打发走姚子业,说:“姚上校,你怎么会在这?” “刚好,她们两个也是我朋友。”姚子业双手环抱,背靠在墙上,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从不知道姚大爷是不知趣的人。 四个人一同犯急,互相交流眼色。以蔓蔓他们的了解,想必这姚子业是观察出什么,故意留下来的。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他吗?”姚子业衔着嘴角的悠闲自得,问初夏。 咕咕哝哝的初夏拉开包链,取出里面蔓蔓的病历要直接交给蒋衍。 蒋衍在伸出手去接病历的时候,注意到姚子业的目光盯在自己手上,方想到一个大乌龙。 “怎么了?”初夏看他老半天手伸在半空没有接,疑问。 “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蒋衍指着她们和姚子业。(未完待续) 囡囡 初夏没反应过来,蔓蔓却是先联想到了,一时为难,轻咬贝齿。 见蔓蔓为难的神色,姚子业舍不得,替她把话说了:“蒋中校,如果你是想帮她找医生,病历你不用给我了。那晚上,是我和同车的兄弟送她上医院急诊。” 乌龙! 其余四个人一同在心里感慨。初夏收回手,忍不住要拿手挠耳洞,怎么觉得遇上这两个爷后尽是遇到这种乌龙事,像是冤家路窄。 姚子业这会儿电灯泡当足了,入鬓的长眉淡淡一撇,说:“蒋中校,先这样吧。你们约好时间再来找我,我再带你们上医院找我一位老师给蔓蔓看。” 众人目送风流倜傥的姚大爷离去,一身午日的金光雕琢出姚子业的背影,硬朗中不失柔和。 蔓蔓收回视线,对上蒋衍的眼睛。 初夏和莫文洋赶紧避开。 姚子业走到拐弯处,转身,手指抬起帽檐,望见那一男一女站立在太阳底下相视而笑,蔓蔓脸上的笑容,好像盛开的向日葵,充满了幸福的温馨。 心口某处的酸涩泛开:如果是囡囡的话,会不会像这样幸福? 低头,复杂的思绪一直在心头盘旋,刚踏进学员宿舍门口,有人叫他:“姚上校,有电话找你。” 过去将电话筒接过手,里面传来陆君无奈的声音:“我有东西落在宿舍了,你帮我送来吧。” 温浩雪在昨天打电话给蔓蔓遭到蔓蔓的拒绝后,心里不甘,一天十几次电话打给温明珠和明珠的妈妈邓晓羽,结果那对母女死活都不接她电话。 温浩雪在电话里对蔓蔓撒了谎,这次到北京没能如愿住进温世同一家,而是在外自己租了房子。因此,温世同现在应该是更发达了,连温浩雪一家都看不起。 “我听说,你堂叔靠明珠,攀上皇城里的太爷党。”张秋燕在女儿出发去北京之前,已经先打听好状况,“蔓蔓那边如果你只是寻乐子,可以去找。但你堂叔与明珠,你一定要交好,将来你若能留在北京,就靠你堂叔和明珠提携了。” 两天内打了上百通电话温明珠都不接,温浩雪再厚脸皮也恼了,摔了手机怒骂:“有本事,你一辈子不接!告诉你,不是只有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能!” 似乎能听见温浩雪气急败坏的骂声,温明珠轻松打开手机,将温浩雪换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再次拉入黑名单。 邓晓羽走进女儿的房间,眉头一皱:“又是浩雪打来的?” “我们现在忙着呢,她也不体贴我们。”温明珠对这个妹妹摇头唉气的,“过几天,我再去找她,这会儿顾不上。” 温世同一家现在是顾不上招呼温浩雪。自从一个月前,温明珠在公司里被一个中年男子找上,说是她和某个阿姨失去的女儿长得像,希望她能帮助这位病中的阿姨恢复健康。 这种陪护的工作,以温明珠本来小资家的家境,怎么可能答应。但是,那中年男人对她说:这不是个普通的家庭,如果她做的好,能让对方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她与她家里绝对是攀上富贵了。 温明珠回家与父母商量此事,在半信半疑之下,温世同再派人去查,得知到招呼女儿上门照顾陆夫人的这陆家,在皇城里势力不小。温世同出社会混这么多年,就只差亲戚中能生出个达官贵族,扶持他一把。在中国不同外国,做什么事都好,官场里没有可靠的人没法混的。 以着尝试的态度,温明珠上陆家,每天陪陆夫人聊会儿天,任务一点都不重。她听那中年男人的话,尽心去做这份工作。 相处久了,陆夫人性情温和,对她极好,连带陆夫人身边的人对她都客气。 好处接踵而来。陆夫人身边一位夫人给她介绍了位年轻才俊相亲,竟是刚考上北京市政府厅的公务员,叫李振伟,外相英俊,家里父母是温家老家的海关官员。 温世同一家尝到了攀上陆家的甜头后,意识到非得抓住陆家不可。 就在上一周,陆夫人告诉温明珠,今天她大儿子要从部队回来,想要见见她。 据闻陆家这位大少爷,是陆家的主心骨,话一出,说一不二,陆家夫妇都得听儿子的。至今为止,明珠能见的陆家人,只有患上思女忧郁症的陆夫人一个。只有通过陆家大少这关,她才能真正获得在陆家的通行证,继而见到陆太太的老公陆司令和其他陆家人。 可以说,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戏。 出发前,温明珠再三将衣襟里的玉佩拿出来仔细瞧了再瞧。据那中年男人说,这块玉佩与陆家当年失去的千金所戴的一模一样。然这块玉佩怎么到她手上的,她和父母都想不起来,应该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走吧,明珠,你爸开车在楼下等了。”邓晓羽心里比女儿更紧张,一家的未来都在女儿这次赴约上了。 温明珠深吸口气,与母亲一块下楼。父母两人一同送她来到陆夫人近来定期做心理治疗的疗养院,这里同时是她和陆夫人见面的主要场所,至于陆家住的大院,她现阶段没有机会进入。 乘坐电梯到达陆夫人治疗室的楼层,梯门打开,走出去,见安静的走廊里立着两名军人,一名冷面俊玉,一名风流貌美,好比一幅画般,看得她眼睛一晃,痴住,心头嘭嘭嘭,脸蛋染红。 忽见一个年轻女性出现在这安静的走廊里,姚子业马上意识到这人是陆家要认的囡囡了。狭长的眼斜眯过去,见这女人瓜子脸略施粉黛,一身裙装身材窈窕,五官比蔓蔓长得漂亮多了,然美则美矣,他却没能从她身上找出半点感觉来。不像蔓蔓,一眼之间,那双水灵的眼神把他紧紧吸附过去。 感觉到两双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温明珠微微含头,做出一副含蓄的大家闺秀模样。 仅她这个像是装模作样的动作,姚子业眉宇微皱,按低帽檐:“我先走了。” 他大踏步擦过温明珠身边,温明珠回头去看他,益发觉这人比李振伟帅气有型多了,不知是什么人与陆家又是什么关系。 陆君在她转头去看姚子业的那张脸,像是刀剐般深深地盯上一目。(未完待续) 亲 “请进来吧,温小姐。” 低沉到像是冰窖的声线,让温明珠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回头看这男人的脸,俊是俊,却冷得像鬼面阎罗。 温明珠到底不是吃素的,一打精神,端得很像模像样跟在陆君后面进了一间小会客厅。论怎么应付男人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她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校花,可谓是男人心目中完美的仙子,被众男人追星捧月的宝贝。 男人再酷又怎样,终抵不住女人的柔指绕。 完美阴冷的微笑如一颗明珠凝在她嘴角。 蔓蔓觉得很满足,她从不多求,经历过多少磨难之后,她明白,只要有一点幸福都是要牢牢攥在掌心里的。 只要转头,蒋衍能看到她大眼镜底下淡如云烟的微笑,她的笑映在他黑亮的瞳仁里,令他心胸亮堂,心境愉快,荷尔蒙加速,胸膛里的这颗心扑通扑通。 热恋中的人,大概是像他们这样吧。天空、云彩、大地,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和那个人一样的色彩,五彩斑斓浸透了喜悦。 他们两人坐的学校外围的小花坛,面对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一辆又一辆小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北京车多,甚至来个隔日限车令。军车,却是不受此约束的。 看到一辆迷彩绿色吉普车进入国防大学的大门,蔓蔓忽的想到什么,嘴角眯眯一翘,说:“我听人说,你们的肩章代表军衔。他们叫你中校,军衔是指中校吗?” 感觉到佳人是找机会想对他多了解一些,蒋衍乐不思蜀,指头扯住肩坎上的肩章,一五一十与她说起部队里的事儿:“两道杠是指校官,星星数目代表等级,分别是少校、中校、上校、大校。军衔是一回事,到了指挥部队,职务又是另一回事。对中国军队来说,任命的职务才代表了指挥权。” “我听人说军人都是长期在部队里服役,不能回家,但是有假期探亲。” “是的。做军嫂,都是需要耐得住寂寞。” “危险吗?” 交谈的重心逐渐转移到了严肃的话题。浓眉肃穆,眼神坚毅,收敛住调戏的音调低沉有力:“我个人认为,保家卫国是每个中国人的责任。军人,只是把这个任务变成了职业化。当外敌入侵我们的家园,每个人都应该奋起反抗,没有所谓的危险不危险一说。” 轻轻晃悠的两条小腿停下,眼前的他,没有孩子气,是个成熟的男人,稳重充满魅力的气息迎面扑来,笼着她鼻尖上出了一层细汗。她都快以为他之前与她调侃的一面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心头扑通扑通。 纤细的眉毛扬起:“你是不是和女孩子说话都喜欢这样?” 冤枉! 不悦的嘴角一撇,他慎重其事,两眼忽的“凶狠”地瞪住她:“要不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都懒得和她说话。” 她嘴角微抿,似笑非笑。 “蔓蔓!”他“生气”了,俊脸黑黑的,“你怀疑我什么都好。就不准在这种事上怀疑我。” 她哪是怀疑他?他故意与她玩,她这不也与他玩玩。不过这种事适可为止,小头点点:“我相信你。” 狡诈的眉角飞扬,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也是故意的,双手捧起她的脸,猛地在她额头上一亲。军人嘛,就要在抓住机会的刹那,绝不放过目标圈里的猎物。他蒋衍是很懂这个道理的。 被吻了! 蔓蔓心头一乍一乍的,感觉有些晕,可能是觉得不真实。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男人亲。 看怀里的小女人六神出窍,作为男人的骄傲被大大地满足了一把,大手往她小肩一揽,轻松入怀。 哪知道,忽来一声:“蒋衍!” 五指在她消细的肩上猛地握紧。 加重的力道,吃痛。她顺他目光望过去,见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杀在路边,一个三四十岁戴眼镜的女人从驾驶座里走出来,穿着简单朴素的衬衫和工作裤。 疑问时,听他有力的音量在她耳畔叮咛:“别怕,是我二姐,可能是来看我的。我二姐名中一个梅字,你喊她梅姐可以了。” 是他二姐,岂不是未来的姑嫂。他叫别紧张,怎么可能? 扶了扶眼镜,她和他从小花坛的坐阶跳下来,下来时顺道整了整衣装。 蒋梅看着弟弟揽一女人的肩头走向自己,不断地将鼻梁上的纤巧无框镜片拨来拨去,眼神里全是诧异的光。 她当时开着车路过这里,身边五六岁的儿子突然叫:“妈妈,是舅舅,舅舅在抱女人。”她还不信,以为儿子看错了,结果一眼扫过去,刚好看到弟弟在陌生女人的额头上猛亲。她吓得来个急刹车。倒车回来,下车仔细看清楚了,的确是弟弟,才敢叫出声。 现在社会风化开放了,大街头上青年男女亲密的镜头屡见不鲜,可蒋梅知道,自己那弟弟是标准的和尚。之前她奉蒋母的命令不知给弟弟介绍过多少对象,身家好,外貌佳,工作好,三好年轻女青年女干部一大把,偏偏眼光高于天的弟弟一个都看不中,反而让她为这事将一个个朋友都给得罪光了。 但她认了,家里除了兄长,就这么个弟弟,一家都不疼着。 五六岁的儿子小东子也溜下了车,比妈妈更好奇地打量舅舅的女人,扶起小鼻梁上与妈妈一样戴的眼镜,努努嘴巴:“这位姐姐长得没有妈妈上回介绍的好看。” 蔓蔓囧:小孩子童言无忌,她不计较。但这小鬼看来是他二姐的孩子,没正式入门前先被对象的小外甥给嫌弃了,心底小小是点打击。 比起蔓蔓,蒋梅更尴尬,瞧儿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前都是自己认识的朋友介绍来的,儿子随便说没有关系,可眼前这位完全不是,是她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姑娘家。小孩子可以不懂事,大人可不行。伸手拧一把小东子的耳朵:“给姐姐道歉!” 小东子不情不愿嘟小嘴:“对不起。” 蒋衍听着不高兴,一手揽佳人,一边教训小外甥必须懂得尊敬他未来的老婆大人:“你小子才几岁,懂什么女人叫做漂亮吗?” “什么叫做漂亮?”小东子皱鼻子,与舅舅抬杠上了。 “漂亮是要看内心的。”(未完待续) 突破 听弟弟这说法,对这个女人是上了心的。蒋梅认认真真地将蔓蔓的脸瞧个整样,发现蔓蔓真如儿子说的,长得是不怎么样。好在不会缺鼻子眼睛的,是个正常人。 至于小孩子,对大人的话向来听个一知半解的。不过小东子向来是很钦佩蒋衍这个舅舅的,扶起小眼镜,有模有样地学着舅舅的口气:“我知道了。她和我一样戴眼镜,所以心灵美。” 三个大人哑然失笑。 “二姐,你是来找我?”蒋衍问,姐姐蒋梅是个日理万机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小东子今天刚好学校上半天课,我这不带他去医院看眼睛。顺道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蒋梅回车内,把蒋母让她拎来的一袋吃货交给弟弟。 见母亲又送吃的,蒋衍直接塞回姐姐手里:“我多大了,还需要吃零食吗?拿回去给小东子。” 蒋梅笑着抱回弟弟塞回来的零食:在母亲眼里,小儿子永远是小儿子,捧在掌心里头的。 蔓蔓在旁边看他们姐弟俩将一袋东西推来推去,很是感慨:很小的时候,自己和媛媛也一样,你让我,我让你,什么时候起这种关系开始变了呢。 见时候差不多,蒋衍将蒋梅拉到一边,说正事儿:“二姐,我和她的事,你先别告诉爸妈。” “为什么?”蒋梅惊疑地看着弟弟,全家都认为弟弟该结婚了,这有女朋友的好事更应该早点告诉父母让父母高兴。 “现在不是时候。”蒋衍慎重地说。 蒋梅误解了他的话:不是时候?看来弟弟是想先交交看,这女朋友不一定能成为弟弟的媳妇。也对,瞧这女的外貌,比她介绍的都差远了。也不知道女方家境是怎样的。 扶着眼镜,她本想就这些关于蔓蔓的疑问仔细盘问弟弟,可弟弟都说了不一定,不着急了。 “放心吧。”蒋梅一口爽快地答应了他,主要是不想让两个老人家有了希望又失望。 这边,蔓蔓和小东子一大一小面对面干杵,不免大眼瞪小眼的。 家里朋友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蔓蔓不知道怎么讨好男朋友的小外甥,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憋出一句:“小朋友近视的话,可以喝点猪肝粥,少吃糖果。” “我不是近视。”小东子的小鼻子皱了皱。 马屁拍错了位置。蔓蔓囧:“那你戴眼镜是——” “我是弱视。”小东子扶搭小眼镜,接着很宽容大量地饶恕她的孤陋寡闻,“很多人都猜错了,不止你一个。” 蔓蔓对弱视是有些了解的,想到这孩子如果不能治好,一辈子眼睛比近视眼的人惨痛,但是,在这个骄傲的孩子面前她是不能表示出同情的,于是弯下腰向小东子缓缓展开笑容:“弱视的话,也是可以喝点猪肝粥的,补充营养。如果你喜欢,姐姐可以煲给你喝。” 眨眨眼,小东子惊愣,忽然觉得舅舅说的没错,这个姐姐在对人笑的时候,好像花朵绽开,一下变得漂亮无比。 走回来的蒋衍,听到这话,大手在小外甥头顶上怜惜地揉揉,问蒋梅:“今天去看了医生,医生怎么说?” “老样子。”蒋梅叹气,自己在医院工作的,从儿子出生起,为儿子这双眼睛不知道找遍了多少名医,没有半点进展。 弱视不比近视,要治不是那么容易。 “不是说我们总医院新来了个眼科教授吗?”蒋衍问,按理来说,姐姐蒋梅只要一听到有新的好的眼科医生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带儿子去看。 提到这事,蒋梅抓住弟弟问:“我听说那个陆君和你是同期班?” “陆上校?” “是。你和他熟不?” “什么问题?”蒋衍不敢说自己和君爷熟,君爷那副冷面孔,除了姚子业,对谁都拒之千里。 听弟弟的口气都知道这事难办,像自己来之前所想的,蒋梅不想弟弟为难,就不提了。 可蒋衍没有放过:“找那个教授需要找陆上校吗?去医院直接挂号不成吗?” “那教授不在医院工作的,在部队的研究机构,不出诊的。要找他看,必须找到熟人在中间搭桥,亲自上他家里。”既然弟弟问起,蒋梅一五一十告诉了,同时叮嘱弟弟不需要为这个事去得罪人,“你不需去找陆上校了,反正名医不止他一个。” 蔓蔓听他们两人对话,脑子里盘绕着陆君、陆上校两个名,不由眼前蹦出那张冷得不像话的俊脸,这指的是那个君爷同志吗?要真是的话,若是她自己的事,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去碰这座冰山。 既然在这里遇到弟弟,蒋梅就不进学校了,开车和小儿子一块回家。 目送蒋梅的银灰色小轿车离开,蔓蔓真心说:“小东子真可爱。” “你喜欢小孩子?”蒋衍从这话悟道什么,嘴角笑眯眯的。 不知是陷阱的蔓蔓点点小头:“喜欢啊。谁会不喜欢小孩子?” 抓住机会低头,在她耳畔咬住一句:“你喜欢,我们生一个足球队吧。” 脸蛋红了红,小拳头握紧,猛地往他肩膀一打:“你当我是母猪啊!” 只有两个人的小接待室里,温明珠坐立难安,这整整都过了半个小时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一直在手心里翻转她摘下来的玉佩,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看都没看她。 陆君,人称鬼面阎罗,一张俊脸多看两眼,会觉得是鬼戴的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你家里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突然降下来的声线,让温明珠心头又打了个寒战,面上持着矜持,摇摇头:“我是独生女。” 紧接,沉默。 但温明珠明显感觉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冷丁丁的视线在她垂低的闪避的眼皮子上扫过去,冰霜的俊颜无喜怒哀乐,绷紧的唇线吐出来的每个字却都是不容置疑的:“温小姐继续呆在我母亲身边,可以吗?” 意思是接受她了?看得出,现阶段陆夫人离不开她!喜出望外的结果,让温明珠一张想假装矜持的脸破除了伪装,整张脸笑得露出了张扬:“我喜欢陆阿姨,也很希望能一直呆在陆阿姨身边为陆阿姨解闷。” 陆君垂下眼,什么话都没说,将玉佩还给她,摆下手。 有了突破性进展,温明珠没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再感到沮丧,这时候就得知趣乖巧地退出去。 走出门时,她相信:只要那个真囡囡永远不出现,只要抓住陆夫人,这个位置她是坐定了! 为此,她摇了摇如柳的腰肢,换个方向,走去陆夫人就诊的房间。(未完待续) 极品 温明珠刚走,陆司令的电话马上到。 陆君看了下关紧的门,走到角落里,掩低声音:“爸。” “怎么样?”陆司令劈头就问,“是囡囡吗?” “爸和妈如果要对方做亲子鉴定可以,但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陆君与父亲说话一样是冷静如斯。 “那你继续留下她,让她去你妈那里做什么?”看来陆司令这通电话先从陆夫人得到消息后打过来的。 “玉佩的款式确实和囡囡戴的一模一样,所以囡囡肯定是和她或是她的家人有关。” 明白了儿子是想顺藤摸瓜,陆司令急着提议:“你问了她或是她家人没有?” “没问。”陆君两个字坚决、果断。 “为什么?!”陆司令在电话里用吼的,他这和陆夫人一样急,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找到有囡囡的线索。 “爸。”陆君的声线里带了丝冷酷的隐忍,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受半点委屈被人冒认,所以情愿拖长点时间再三确认,“爷爷说过,囡囡的事全权交给我处理。” 电话里头的陆司令没声了,儿子做事他和老婆一百个放心,尤其是这几年来儿子的前途已经是他望尘莫及的。 确定父母会一丝不苟地照他说的去做,陆君收了线,回想到刚刚坐在那里翻转温明珠的玉佩,心里头却不知为何总是冒出蔓蔓那张戴眼镜其貌不扬的小脸。 蔓蔓,叫蔓蔓,是姓什么? 为什么会整整相差两岁呢! 如果不是,他会追根到底去查了吧。 与初夏回到画廊的蔓蔓,这两天想到小东子,决定为这个和自己一样戴眼镜的小男孩做点什么。 “他很可怜。”蔓蔓与初夏商量,“如果找不到好医生,眼睛可能一辈子会瞎。” “没有找到好医生吗?”初夏问。 “他妈妈说——”蔓蔓想到君爷同志的冰霜脸,眉头拧成个疙瘩。 说是这事得找君爷,初夏一样不乐见:“蔓蔓,我告诉你,你八成和这个人相克的,千万别找他。你想想,你上车时本来没那么严重,他收了我们五百块,结果把你搞进医院里烧了三千六百多。可悲的是他那群战友,帮他付了这三千六百多。我们还得欠这么多人的人情。” 蔓蔓点点小头:“我也这么想。”接着小嘴唇抿得紧紧的:“可小东子怎么办?” “那位姚大爷帮不上忙吗?他是君爷的死党,照理说两人水平应该差不多。”初夏帮她将攻关目标转移到了姚子业,“我看这位姚大爷脾气要比君爷好,虽然他人也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 “要不是莫文洋说他自小订了亲,我都以为他对你——”初夏小心地斟酌,朝蔓蔓的大眼镜上望望,“是不是有兴趣?” 蔓蔓失笑:“怎么可能?他知道我们没有钱的,以他那家境,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种没钱没貌什么都没有的?” 听到蔓蔓这话,初夏心里腹诽: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蒋大少不是破落户,会不会? 这一想,赶紧背过头去,呸呸两声骂自己乌鸦嘴。 话说回来,自从蔓蔓离开那个该死的温家,桃花运全开了。初夏心头小小地得意一把,自己终究是为好朋友做了件好事。 说曹操曹操来。 手机铃铃铃,蔓蔓一看来电是温浩雪,想假装不在,马上挂掉后先关掉机。 画廊门口,忽然传来几声砸锅卖铁似的叫喊:“蔓蔓姐,蔓蔓姐,蔓蔓姐啊——” 初夏张大的口能塞进颗蛋:把蔓蔓叫得像是要死要活的,除了极品温家人还有可能是谁? 幸好现在画廊里的搬运装修工作都已完工,下午客人没有,只有他们三个,不然这脸不知要丢到哪里去。 杜宇火箭式冲进她们坐着的茶水间,正式声明敌人来袭:“是温浩雪!——蔓蔓,你要不要躲躲?躲厕所里?躲厨房?” “不用了。”蔓蔓淡定地站起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知道温浩雪早晚能找到她的。 衔着抹从容,蔓蔓走出茶水间。 在画廊里无所顾忌四处张望的温浩雪,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见到蔓蔓,被温明珠一家郁闷得要死的圆脸,如一阵春风吹过,荣光满面,这一刻真诚是笑到了心里去。 “蔓蔓姐。”一个箭步冲过来,伸出双手像抱玩偶搂住蔓蔓。 被堂妹如座小山压住,蔓蔓细眉小皱,是想:对方用这么大力气,肯定近来被什么事气得不轻。 扶扶大眼镜,蔓蔓从对方螃蟹式的手里挣出来:“浩雪,你找我什么事?” 温浩雪现在看到蔓蔓比起以往没有任何改变,心头安实了,笑吟吟的:“没有什么事不能来找你吗?” “我要工作的,不像你还在读书。”蔓蔓认认真真地说。 “工作学习都一样要劳逸结合。”温浩雪接着很是得意地向她袒露一个信息,“我和学校说好了,提前过来北京准备考研,不用回去了。还有我妈,因为我妈的堂姐嫁人是住在北京的,所以要一块上来陪我帮我打好关系——蔓蔓姐,你应该高兴了吧?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温浩雪、张秋燕这对狐狸母女要在北京生根,的确是个能让蔓蔓悲极生乐的新闻。 好在蔓蔓应对这对母女,是有点手腕的,小嘴角噙丝不痛不痒的淡笑:“我本来在北京就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说了吗?你这几天都住在明珠家里。” 温浩雪的脸,被蔓蔓口吐的石头砸中,满脸是青血。 蔓蔓、初夏、杜宇三个人,同时一悟:知道温浩雪的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杜宇——” 门口这会儿传来的喊声,让现场四个人都愣住。 “杜宇,你知道蔓蔓她在哪里吗?我打她手机她关机。”蒋衍一面大步走进来一面冲杜宇问,结果进来后一看,见到蔓蔓就站在杜宇旁边,而且蔓蔓另一边站的人是——极品温家人。 倨傲的眉角当即提起,冷丁的目光盯在温浩雪的圆脸:阴魂不散的温家人,来这里做什么? 温浩雪也是瞪足了双眼:这破落户怎么会在北京?而且穿着军装? 跟在蒋衍后面第一次走进画廊的姚子业,对眼前这副火势熊熊的场面,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迷惑。 视线挪到新进来的姚子业,温浩雪猛地心头一乱:美男子! 感觉堂妹被什么惊到要晕倒,蔓蔓识相地避开几步。 蒋衍这会儿拉杜宇到一边耳语:“她怎么在这?” “别提了。她和她妈都要长住北京了!”杜宇替蔓蔓“哎呦”拍下额头。(未完待续) 欠教训 这群人如果想长住在北京,有的闹了。 在见到温浩雪以后,蔓蔓发现,男朋友的脸变得怪怪的,像毫不自觉中镀上了层银霜,冷冷漠漠的一层,尤其在眼中特别明显。 知道自己的家人在那次相亲会已得罪了他,蔓蔓眉间微澜,眼中同是捉摸不清的情绪。 不了解温家人,暂时摸不清状况,姚子业狭长入鬓的眉眼在几个人微妙的神情中流转飞来,稳重度势,不会轻易插言。 场内过于沉静的气氛,初夏受不了,问两个军官:“你们怎么来这里?” 被拉回了神智,望着蔓蔓蒋大少的脸春风回暖,说:“今天下午刚好有假,来带蔓蔓去看医生,开几服药调理脾胃。” 蔓蔓终是记起中午接的那个电话,是自己疏忽了,对他们说:“你们等等,我去拿个包。” 回身蔓蔓进了画廊的办公室拿包。 听到他们几个这番对话,温浩雪眼珠流转,在蔓蔓走出来时,手伸过去揽住蔓蔓的小臂,很热忱的样子:“蔓蔓姐,你是病了啊?我陪你去医院吧。不然我爸妈会念我不关心姐姐。” 初夏差点呕:你是关心蔓蔓的病,还是关心帅哥? 其他人当然都不想温浩雪跟蔓蔓去惹是生非,没想到姚子业突然插了句话:“我想没有问题,既然是关心姐姐。” 初夏等人瞪姚大爷,要吐血:你是眼睛真瞎还是假瞎,这点门道你都看不出来? 杜宇都不能确定,靠近老婆小声问:“你说这人不是看上温浩雪了吧?” “不可能!”初夏小声激动地吼。 可姚子业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主要带病人去的姚子业都这么开口了,其他人不能表示反驳意见。 温浩雪在听见姚子业为自己说话时,心神更是一晃,或许人家真是看上她了,就不知这人是不是蒋大少一样,是个徒有其表的破落户,刚好,可以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进行观察。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拉着蔓蔓往外走:姐,有病不能耽搁,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就此离开画廊。 刚走到街边,温浩雪左看右看,是找私家车。男人有没有车,是第一个标志。 蒋衍趁机,先把蔓蔓拉回自己身边,保护起来。 慢腾腾,腾到拒温浩雪半步远的地方,姚子业咬文嚼字地问她:“你东西掉了吗?” 没有车啊。温浩雪眼底小小的失望,但或许只是没有把车开来?这么想,温浩雪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我只是想,我们该往哪里走。” 姚子业对她这句话,嘴角噙抹淡得似霜的微笑。 偏偏温浩雪没有看出来,以为他是对自己笑,自己也笑得得意无比:“不然我们拦辆出租车,去到那会快一些。” “好主意。”姚子业缓慢地点下个头。 看来这男人不是没钱的。谁不知道,北京土地广,饶是她在家乡习惯出门坐车打的的,在北京打了几次车后,对钱包叫苦连天。 伸手截了辆黄色面的。姚子业率先打开前座的车门,对司机说了句话,没有坐进去,狭长流转的眼看向温浩雪。 温浩雪被他看得心里乱蓬蓬的:他这是为她开门呢?便是喜滋滋地迈开步子,从前座的车门钻进去。 其余三个人进了后座。 一路在车上,大概是怕说太多话会在男人面前失态,温浩雪少有的像是淑女一样安安静静的。 蔓蔓的眉头拧得个深深的小疙瘩,眼角偶尔扫在男朋友和姚大爷两张都默不出声的脸。 出租车大道小道转了一个小时,来到了某家部队医院。 见计程表时刻计算的路费神速地往上飙,快近三百了,温浩雪体内的血液加速:这男人肯定很有钱。 出租车靠边停下,计程表喀喀喀在打发票纸,一时只留意一共多少钱的温浩雪,突然听到后边车门嘭的两声响,头往回一看,后面的三个人居然先下车走了。 “哎——”慌得一脚踢开门要跟出去。 出租车司机拉住她,一手撕拉下发票:“小姐,一共314块。” “我?”捂紧钱包,温浩雪再往窗外瞧,三个人都走没影了,赶紧拨打蔓蔓的电话。 蔓蔓自到站后,一直被蒋衍拉着,以最快的脚步离开出租车。手提包里的电话不会儿响了,知道一定是温浩雪打来的,她一用劲,甩开蒋衍的手,发亮的眼珠子瞪住他们两个:“你们不可以这样玩人家的!” “蔓蔓。”蒋衍也是在看见姚子业帮温浩雪开门时,才察觉姚大爷玩什么招数,温浩雪是欠教训,因此他默许了,但是没想到蔓蔓会为此生气了。 姚子业看到蔓蔓生气倒觉得稀奇似的,摘下军帽,对她很是无辜地笑一笑:“她不是很有钱吗?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带的包包,上下应该有几千吧。几百块钱的车费对她来说只是小CASE。” 蔓蔓不知道怎么说:二叔家是有钱,但只是中产阶级,买上千的名牌是装面子,为了撑面子工程,其它的啥都舍不得花。就比如每个月给奶奶的钱,二叔借口自己是老二,永远拿出来的比她爸爸给的月钱还要少。 眼见温浩雪没有打通蔓蔓的电话,只好自己先掏了钱包,呼哧呼哧从后面赶上来了。 “你们走得好快。”温浩雪拿手背擦擦额头,却碍着姚子业在这里,不敢对蔓蔓和破落户发脾气。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姚子业淡淡地戴回军官帽,道:“我们进去吧。教授在等着呢。” 就这样?连计程车费多少钱都没有问她?是觉得这钱太少不值得问吗?温浩雪干愣,望着姚子业帅气的背影在转悠之间对自己却是股冰冷,忽然周身一寒,像是被盛夏的冷风刮醒了。 蒋大少可没有半点要可怜温浩雪的想法,只是把蔓蔓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握着:“我当时在你家受他们欺负了,你怎么不为我说一句?” 蔓蔓抬头看着他,还有走了几步远的姚子业,眼珠子里闪烁的光是他们不懂的:没错。温浩雪是欠教育,教育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不该随便拿一个人的心当玩物。 低头,拧眉:想必对他们来说,这种戏弄人的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所以一点都没有感到不正常的地方。 自己是不是错了?自己真的了解他和他所处的环境吗?(未完待续) 只信自己的感觉 “浩雪,你先回去吧。” 蔓蔓的声线,向来软绵绵的,但是,温浩雪和温媛一样,讨厌死其实是害怕死了蔓蔓的这把声音,只因蔓蔓这声音是——棉里带针。 “蔓蔓姐,我——” “我要是让你在这里继续丢脸下去,叔叔和婶婶知道了会说我的,说我作为姐姐没有教育好你让你出门丢脸,却不自知。” 蔓蔓的话一个一个字地吐,口气里像是没有半点责备,实际上每个字都在温浩雪心头钉钉子。 温浩雪还真怕,如果蔓蔓把这个事告诉温家其他人,倒不如说她丢不丢这个脸,而是她害蔓蔓丢脸这个耻辱,会更令她在温家人里面被耻笑的。 她这个做妹妹的,向来比蔓蔓做姐姐做的得体做的好,这是家中对她的口碑,她不能坏了这个口碑。 温浩雪转身,提起脚,在要把眼睛射到姚子业那头时,遇到了蔓蔓挡在中间,咬唇:“姐——” “走吧。”蔓蔓两个字,铁的。 这一刻蔓蔓做姐姐的地位不容动摇。 蔓蔓玩真的时候,温家没有一个姐妹讨厌死其实是害怕死了蔓蔓。 温浩雪走了。 见到温浩雪忽然在蔓蔓面前变成一只软绵绵的绵羊听话地走掉,蒋衍和姚子业都不约而同地有种面面相觑的沉思。 走回来的蔓蔓,对他们两个说:“对不起,耽误了点时间。” “蔓蔓。”蒋衍不敢肯定,说起来,他蒋大少只有在蔓蔓面前,总是摸不清想法,“你还生气吗?” “我是不是生气不重要,是我觉得你这么做,我不怎么喜欢。” 骤然的坦白,令蒋衍无所适从:“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你想想,当初我在你家——” “蒋先生,你在我家从没有受人欺负的样子。再说你们不是在欺负她,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连奚落嘲笑她都不是,你们只是看不起她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 蒋衍默了,单是对上她一双像镜子的眼睛,都得沉默。 蔓蔓低头望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有这样的家人,她自己都觉得难堪。正因为如此,她更是想和他说清楚,毕竟两个人结婚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我二叔家,他是靠自己在官府里面爬上来的,慢慢一步步的。给领导开车,帮领导拎包,帮领导接送孩子太太,甚至帮领导挨拳头。换句不好听的话,你们看不起他很正常。” “蔓蔓,我——”蒋衍没法反驳她的话。 “蒋先生,我知道我有这样的家人令你都难以接受。我之前一直想,是不是该和你在一起。”趁这机会,蔓蔓是把心底话掏出来说了。 毕竟一个女人结了婚,娘家不能获得夫家的尊重,连丈夫都这样可怕的态度,她不清楚以后是不是夫家的人都能是非分明,能给她应有的尊重。 “蔓蔓。”没想到她早有这样深的顾虑了,握住她的肩膀,熠熠的星眸,不悔地看着她,“我想说,你和你家人,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我都是这么想这么看的。” “可他们始终是我家人,在普通人的眼里,哪怕我再怎么样,他们是我家人这个事实是没法变的。” 血缘关系不像其它,你说想断就能断。 生在温家是她的命,没法不认。 他既然有心和她过一辈子,至少得认清她这个现实。 对着她略带忧伤的眼珠,他坚定地,傲挺的嘴角弯起:“我都明白了。” 纤细的睫毛飞眨。 “以后我会亲自教训她,不让别人插手。” 心头缓缓地松下口气,月牙儿眼是眯眯起:“实际上,我只是不喜欢你们这样惩人的方式,好像电视里的花花公子。” 额! 终于明白症结在哪里。 “蔓蔓,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我从没有与女孩子约会过的。”蒋大少说着说着手舞足蹈起来,恨不得把真心掏给她看。 这话说得姚子业同是尴尬起来。接着见她对向了自己,狭长的眼一眯。蒋衍倒也算了,这事到底是他一手主导的。他倒想听听,她会对他再说些什么。 可蔓蔓什么话都没有对他说,在复杂地望了眼他后,收回了视线。对他这个人,她了解甚少。再说她和他关系又不深,没有理由去怀疑他的为人甚至说他。要说的话,她刚才已经说完了。他捉弄她妹妹,或许是好心,或许只是看不惯眼。但素来她不喜欢男人玩弄女人的把戏,因为她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看不惯。当然,不是说浩雪不用教训。 现在她需要面对的,是从这件事她可以看出了,她将要嫁的是什么样家境的人。 怪不得初夏会一反之前的态度。 她早该察觉出来的。 见她默然无声往前走的背影,姚子业突然想起与她两次见面,她都是这样的,一双安静的眸子代表了一片天空。 论沉得气这方面,他确实比陆君差一些。 要是陆君在,怕是对温浩雪这种人,连理都懒得理。 望着她在前面走时素净中未免不是带了丝冷冷的背影,忽然悟到一个事实:对她来说,这样的妹妹,她也是理都懒得理的,而不是真畏了她妹妹。 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她和陆君有点像。 在蔓蔓进去里面做检查的时候,蒋衍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眉角偶尔扬起,偶尔平下。 他非常非常不喜欢温家人,别说蔓蔓这回事,就凭温家人那种极品的追金主义,他何止是看不起。所以,蔓蔓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必须考虑她的忧愁。 再怎样都好,温家人是她的家人。 他蒋衍也是在社会里混的人,知道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现实。 门咿呀,蔓蔓从里面走出来,卷一边袖子,是手肘的地方压着个棉球。 忙站起来,走过去,帮她压住,嗓子里压了丝心疼:“抽血了?” “抽了几支。”蔓蔓点点小头。 为什么抽这么多血?蒋衍四处看,找姚子业问究竟,毕竟是姚子业介绍的医生。 “姚先生说他有事,我没完血后,从另一个门走了。”蔓蔓拉住他,心想姚大爷是大爷一点都没错,日理万机,能抽出空来带她看病,已经很热心了。 姚子业是走到了医院的检验科,将蔓蔓的一管血抽了出来,小心地拿个袋子装好。来之前,到了这里,他益发确定:他只信自己的感觉!(未完待续) 一模一样 温浩雪被蔓蔓叫走后,心里这个气的,首先气的倒不是蔓蔓,而是那个姚子业,一串子啐骂:得瑟什么? 装清高吗? 嫌弃她粗俗、拜金吗? 现在哪个女的不想嫁个好的自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么错了? 愈骂,她益发觉得姚子业那个可恨,紧接把蒋衍一块恨上了:他们一块来的,肯定是那个破落户在路上和他通好气的,不然他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 对! 最该死的是那个破落户,就因为上次她给他添了堵,想报复是不是? 还有,蔓蔓这个做姐姐的,真是瞎了眼的没有良心的,哪个男人不好挑,挑个欺负妹妹没人品的,而且是个穷光蛋,她要这种姐夫做什么?别说她不要,媛媛肯定更不要!她要马上把这事告诉媛媛,告诉她,要是这种姐夫进了门,以后她别指望进中央美院的学费了。 一股火大编条短信给温媛。同时外头一通电话打到了她机子上。 接起来,却不是温媛,是温明珠。 “浩雪,前几天我出差,没带手机不知道你找我。现在我回来了,听我妈说了,你有空过来吗?” 出差?温浩雪在心底里冷笑:早找过你公司了,可你公司的人说你病在家里,撒谎都撒不圆,明摆不把我温浩雪放在眼里。 “行,明珠姐,我现在过去。” 她倒想看看,温明珠突然回心转意找回她,是什么事。 驱车来到温明珠家,这地方是新建不到五年的小区,温浩雪之前其实来过几趟了只是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现在进去了,不也觉得和她家的新房子差不多。只是温明珠是住在北京,价高。 “你来了,浩雪。”邓晓羽给她开的门,语气不冷不热,“你先坐会儿。我出门一趟,明珠在洗头。” 邓晓羽出门,温浩雪在客厅里逛了一周,觉得那些电器摆设一样差不多,很是无趣,见一个房门开了半截,心思定是温明珠的房间,忍不住伸出手推开。 这一推,与她家里一样,发现是另一片天地,好东西都是藏在卧室里头呢。不说其它,光是温明珠摆在卧室里的那套办公设备,都是“苹果”,并且样样齐全,样样最新。 不过身为女人,最爱的不是电器,是首饰。见温明珠桌上搁的一个锦盒,匆匆跑过去揭开盖子,看会是什么金银珠宝是温明珠随身佩戴的。 盖子打开后,白色锦缎上静静地躺着只半节指头大的玉佩,雕的是六只仙桃像是一串葡萄似的。 温浩雪看着玉佩,不会儿捏起了眉毛:没想到温明珠居然会把这东西当做宝似的? 她记得她家里她爸给她的这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早被她扔到抽屉里冰冻起来了,因为难看。 “你做什么?!”洗完头发进房里的温明珠,见到温浩雪拿着那块陆家千金的玉佩时,脸色大变,冲过去推开温浩雪,手心里紧张地翻来覆去查看玉佩有没有事。 “明珠姐?”温浩雪更吃惊她这个动作。 “你不知道进别人的家是不能随便碰主人家的东西吗?”温明珠冷冷地朝她发怒。 看温明珠这幅眼神,好像她要偷玉佩似的。 呸! 温浩雪受不了,尖牙利嘴地驳了回去:“明珠姐,你忘了?我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我自己都不稀罕我那块,我要你这玉佩做什么?” 什么! 温明珠一震,眼珠子像要剥了她一样瞪着:“你怎么会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温浩雪被她吼得没有好气,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说:“我听我妈说,温家人,我爸那一代,每个子孙都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好像是因为我爷爷奶奶从温家祖宗里得了这么一块,然后不好分,怕家里子孙不和睦,反正肯定是有人去闹过,我奶奶后来把自己两只玉镯子卖了,算是掏了自己私房钱,最终给每个温家子孙弄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陆家千金的玉佩这么廉价的?每个人都有一块? 温明珠被这个消息震得快喘不过气来,不信,坚决不信:“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戴过?” “丑不拉几的,又不是稀有的玉质做成的,不值钱的货,我戴来做什么?”温浩雪反倒觉得她戴着这块玉佩才古怪,“别说我不戴,舒雅、芸芸,都嫌弃。少涵直接把那块玉玩摔了,他妈都没说啥。” 确实,这块玉佩,太不起眼,她都是向来冬藏在抽屉里的。要不是那天公司拍照让她当模特儿,设计师让她去找一块特别点的玉佩来配衣服,她一时舍不得花钱去买块昂贵的,从自己屋里把它翻了出来,结果设计师满意,拍下的照片被陆家的侦探发现,才有了后来这些事儿。 如此说来,只不过是陆家千金的玉佩和温家老祖宗的玉佩款式恰巧一模一样? 可不对,她明明听那男人说,这块玉佩的设计,有它独特的含义,因为陆家千金是六月出生的。 “温家里,谁是六月出生的?”温明珠抓住温浩雪问。 “温家姓温的,不就你、我、蔓蔓姐和媛媛吗?没有一个是六月出生的。”温浩雪说。 “那拿有这块玉佩的,有谁是六月出生的?” 温浩雪真心感到温明珠古里古怪,拧着眉头,一时很不想回答,怕上了温明珠什么套儿。 她不说,温明珠也不怕,马上让人去查,不管怎样,这事若不能排查清楚,今晚都睡不了好觉。 先把玉佩收起来,拿个吹风机吹头发。结果看见温浩雪那只贼手,又是拉开她抽屉把一张照片抽了出来。 “温浩雪!”温明珠怒直了眼。 温浩雪挺是无辜地指向照片上的美男子:“明珠姐,我只不过是今天刚好看见这个人了。” 她认识姚子业?又是怎么认识的?温明珠感觉这事简直邪门了似的,抽走她手里的照片,只轻描淡写地问:“你今天看见他了?” 今天被姚子业捉弄的事正好没处发泄呢,温浩雪于是绘声绘色地向温明珠说起这事的来龙去脉:“明珠姐,这种极品男人,你最好躲多远就多远。” 倒是没有想到姚子业有这样另一面,而且,最该死的是,不能被姚子业知道她有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温明珠听完嘴角噙了抹冷笑:“浩雪,你多大的人了,连这点分寸都不懂。蔓蔓姐说的没错,我告诉你你这个事最好自己藏着,说出去,我们全家的脸都得被你丢光了!”(未完待续) 不是我的妹妹不会认的 蔓蔓坐在厨房里和初夏一块捡菜,时而看初夏一眼。 见她欲言又止,初夏比她更急,佯作微恼瞪她:“有话快放,憋都能憋死我。” 问什么呢? 这事总得弄清楚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破落户的?” 初夏一怔,见蔓蔓翘眉微俏,不见责备,多了些促狭,不禁也微嘟起嘴巴:“他说是为你好,我也想,这事要是被温家人知道,对你和他没有什么好处。” 蔓蔓点点头:“我知道这事,你也别告诉他,等他自己告诉我吧。” 初夏松口气。 “他有对你说,他家什么样的吗?”蔓蔓问。 “他即使不说,我和我老公肯定得问清楚,不然怎么敢当这个媒人?”初夏说到这儿,可得意了,“他说他家,他老爸,是部队领导,官做到师级,不大不小的部队官。他一家人,哥哥姐姐嫂子姐夫,都是在部队工作。” 一家子全是解放军同志,经济有政府保障,衣食无忧,饿不死冻不死老了也不怕,在皇城中有势力保护,相当于公务员级别。 应该说,蒋衍同志这样的家境,至少能吸引到一般中等以及以下水平的女同胞,蔓蔓这种贫困户三无女子,绝对是高攀了。 “蔓蔓。”看好友默默中像极了一只随时要逃跑的猫,初夏急着拿指头戳戳她肩头,“我告诉你,三无男人我们不能要,三有男人,如果追你,你不要,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不吃,纯心要饿死你自己!我们既不是邪恶也不是大善人,我们是贪那一口饭的平凡夫子!” “你放心。”蔓蔓没好气地拨开她指头,这急什么,她又没说不要三有男人,“地上哪怕是一分钱掉到我面前,我都会捡了藏到自己口袋里装作不知道。” “有骨气!”初夏同志正面鼓励。 “但是呢。”蔓蔓慢悠悠的,“如果是一袋金子搁到你面前,你捡不捡呢?” “捡——”但是捡了以后失主来找,她没有拾金不昧会变成盗窃罪的,初夏纠结死了,你说蔓蔓这张嘴,怎么死活都能讲得通呢,亏蔓蔓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只小绵羊很容易让人上套。 “我觉得他这家境还好。”蔓蔓接下来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比我们见到的那两位爷好太多了。” 初夏要是信她这话才怪了呢:蔓蔓,你分明是只看中蒋大少,其他男人都不进你眼里了。 “蔓蔓,你喜欢他什么?”初夏秘密打探。 “他给我写过一封情书。”蔓蔓边说边脸红红的,“他是第一个逗我笑的男人。” 在极品温家里长大,蔓蔓真心笑的机会是很少很少的,蔓蔓觉得,有个男人愿意一辈子逗她笑逗她开心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若是常常闹不开心,还有啥意思。 这话说的实在。初夏以为,同样五十块钱一天的伙食费,有些夫妻能过得有滋有味,有些夫妻能为这点钱闹得整天家里不得安宁。 “对了。我要打个电话。”蔓蔓忽然记起,往围裙上擦了下手起来。 “打给蒋大少?”初夏朝她背影笑话。 回头给初夏眼瞪:“不是。昨天忘了问姚大爷有关小东子的事,不过他和阿衍一个班的,可以同一个电话总机打过去问。” 初夏笑不拢嘴:阿衍,什么时候这称呼自动升级版本了? 蔓蔓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认真地点按他们部队的电话总机号码,拨过去:“你好,我想找姚子业上校。” 嘟几声转了过去,对面话筒里传来的不是姚子业,是那一把冷得像冰渣的君爷同志:“姚上校他出去了,是谁?” 蔓蔓当场被冻成了冰棍。 “不是姚子业吗?”初夏站到她身后,好奇地探出头。 蔓蔓来不及捂话筒,初夏的声音通过电话线直传到君爷那头。 君爷冷冷地哼一句,表明他记忆力极佳:“是想还那三千多吗?” 这话怎么答。说不是,人家以为她不还钱,说是,姚子业上回说的清楚明白了不需要她还钱。 初夏夺过蔓蔓的电话筒:“喂!解放军同志,是你们自己说我们不用还了,你现在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可能是他刚回来姚子业来不及和他说。君爷照样冷一声:“他说不用还,不代表我的钱你们不用还。” 这回轮到蔓蔓怒了,抓回电话筒:“我欠你多少,说吧。” “三千六。” “什么?!”初夏吼,“你不用诓我们了,你那朋友有良心,告诉过我们,这三千多不是你们一两个人出的!” “我是只出了两三百,但是要滚利息,算起来这个数并不多。”君爷同志咬文嚼字中,充分体现出黑人的财务能力。 “你——”初夏喘着粗气,“你放高利贷的?黑社会的?要不要我去你们部队里告你?” 初夏吼的太大声,回来的姚子业看见陆君把话筒拿到离自己一尺远的地方,所以初夏吼的话姚子业也听见了。 姚子业诧异,诧异的是君爷同志居然有心思和人家开玩笑。要知道,君爷同志是一百年开一次玩笑那种人。 等初夏吼完了,君爷同志不痛不痒的声音总结陈词:“让你朋友把钱准备成现金,直接提来还我。” “你看我不去部队告你——”初夏狂飙的音量被君爷“咔”挂掉了。 “回来了?”挂完电话的陆君,冰冷的面具没有半丝裂痕,刚是不是开玩笑,还真难说。 姚子业想起,忙道:“她们那钱,上次是我和她们说不用还了。” “我知道。”陆君简单三个字。 姚子业狭长的眼睛咪咪,一丝纳闷。 “你今天去哪里了?” 脱着外出外套的姚子业,在扣子那处小犹豫后,说:“我拿了伯父的标本去亲子鉴定中心了。” “你这么认定是她?”姚子业去取陆司令的血标,陆君怎么可能不知道,姚子业事先不和他商量,就因为他们两人在这件事上有分歧。 姚子业知道自己站不住理,陆君查过了,蔓蔓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的确是与囡囡相差两岁。 “子业,不要捕风捉影,不是我陆君的妹妹,我不会认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突然对她上心到真以为她是囡囡!”放完这句狠话,陆君“啪”摔门出去。 陆君气的是,原对蔓蔓的印象还可以,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学会缠着姚子业了,不知道和那个温明珠是不是一路的,以为冒充了就是自己的。(未完待续) 婚事突破口 被挂电话的初夏,瞪了瞪话筒后,往机上按重拨键。 “初夏。”蔓蔓忙拦住她,挂掉机。 于是初夏与她的手争抢话筒:“蔓蔓,我不是打给他,我是打给蒋衍。” 听说她是要打给蒋大少,蔓蔓更是盖紧电话:“你打给阿衍做什么?” “你都快被人讹诈了!我打给他,让他给你出气。”初夏拉着她袖子,结果怎么都拉不动,可见蔓蔓是铁了心不让蒋大少卷进这件事里头。 “你这干嘛了?”初夏拿她没法,和她瞪上眼,“我说,我们不带这样被人欺压的!” “你别急。”改回蔓蔓拉着她,拉到沙发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不上这个当。” “你说上谁的当?” “那位君爷同志,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稀罕我这三千六百多吗?” 初夏听着似有点道理,火气消了一半:“你说怎么办?” “钱不用给他,面可以见一见。”蔓蔓觉得这事出因可能有二,要么对方是针对她,要么对方是拿她当借口针对蒋大少的。只要见上面,当面谈清楚了,问题迎刃而解。 初夏拧了眉想想,又不让:“不行不行,去到那里,我们两个女人,打的话打不过人家。挨揍了怎么办?” 蔓蔓失笑:“你若这么担心,找师哥陪我们一块去。” 隔天,两方约在了一家咖啡馆,当时对方约了中午一点钟的时间。 初夏陪蔓蔓一块来,终是没有把自己老公叫上,边走边担惊受怕地说:“你说他会不会说自己没吃饭,让我们请他一顿再讹诈我们一餐。” 蔓蔓真不觉得君爷会做如此小气的事情。君爷一开口要价都是论千的,在咖啡馆怎么吃,不开名酒,绝对吃不到一千,除非他有意撑死他自己。 初夏服了她:好像君爷肚子里的蛔虫,把君爷的门门道道看得一清二楚。 服务生给她们拉开门。 因中午咖啡馆人不多,进门,见陆君坐在靠窗台的一张桌子,架着一条腿,手里拿了本杂志在翻,纯粹一副爷的模样。 笔挺的部队浅绿衬衫,从袖口都衣领,整齐划一,不见一丝皱褶。 蔓蔓她们简直怀疑:他每次出门前都是要烫衣服的。 按理说,部队里没人给他烫衣服,莫非他自己烫的? 想到这里,初夏忍不住要笑。 蔓蔓忙暗地里捏她一把提醒她。因为她们现在是站到了陆阎王的面前。 “你好,陆上校。”蔓蔓软绵绵的声音,从来是清嗓子都不用的。 陆君这会儿仔细听她这副声音,突然想到囡囡小时候哭时,也是绵绵的像团棉花,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见到他头也不抬一下,初夏直接抽走他手里的杂志。 窗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他那张忽然裸露的脸。 讶然发现,冰山脸也有其它表情,不过是一转即逝,紧接是筑造起更雄伟的冰峰让人无法靠近。 初夏在电话里敢骂他,现直对上他这双铁森到骨子里头的墨眸,倒是真不敢骂了。 “坐吧。”冷冷的声调,如一杯冰咖啡,从内到外渗透优雅至尊。 初夏不想磨蹭,想直接甩完话走人。可蔓蔓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陆君说。 她们可以充分认定,他说这句话,纯粹是因为自小到大养起的仪风。 “不用了。”蔓蔓以软绵绵对优雅冰霜,刚刚好。 想到她的声音像囡囡,陆君心里不舒坦,眉角一扬:“钱呢?” “没带。” 好骨气! 若是他妹妹,有这骨气肯定得到他赞了。可这女的不是,嘴角冷一哼:“没带钱,是想你来到这里能抵这三千六?你就这么看得起你自己是什么人?” 听到君爷同志趾高气扬踩低人的话,初夏又要飙了。蔓蔓忙按住她,说:“不是的,我只是有理由认为,你和我都不在意这三千六。” “说!”他倒想看她怎么掰,是不是掰的和温明珠一个样,端起面前的咖啡,手臂到指尖的动作如一条精准到每个点的弧线,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谬误。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导致你对我生气,非以为要这三千六,能让我生气。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陆上校,我不会为这三千六生一点气的。” 从没有人敢这样顶他的嘴,哪怕他爸妈。 清脆的一声铿,咖啡杯里溅出几点啡色落在白色桌布上,让人能感受到整座冰山在剧烈地震动、摇撼。 初夏吓得伸出双手护住蔓蔓和自己,吼道:“你想打人?我告诉你我们不怕的!我练过跆拳道,是黑带!” 伴随初夏这段狂飙,急匆匆踏入门口的姚子业,更是三个箭步冲到了他们的桌子。 桌边三个人,见他突然出现,都怔了下。 赶得急,一路跑过来的,姚子业的额头沾了几颗晶莹的汗珠,却是不急抹汗,急与君爷说话:“陆君,你听我说。这事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看姚子业冲过来明显打算是为她们说话,陆君真的气了:“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她不是缠着你吗?现在都把你叫来了!” 缠姚子业?! 初夏与蔓蔓两个大大的傻眼。 初夏现在岂止是气,是觉得可笑至极了:“陆上校,我是有老公的人,蔓蔓是要结婚了的人。我们为什么要缠他?”说着她一指头点向姚子业:“他长得再帅,再有钱,都不是我们眼里的情人。情人眼里才出西施的!” 被这么说的姚子业,突然感到好笑的悲催:他再帅再有钱也是被人看不上。 狭长的眼睛眯眯,眉飞色扬,他向陆君诚如初夏的话说:“我和她们,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陆君冰冷的脸没有化开,俨然不信。 初夏以为和这种人没得说了,拉起蔓蔓:“我们走!” 却是脱开她的手,蔓蔓似乎很清楚君爷的症结在哪里,声音一如软绵绵的,但绝对不是有气无力:“陆上校,你说的没错,我是缠着他。” “蔓蔓!”初夏诧异到要去撞墙。 另两人讶异虽讶异,然都屏住了气息等她往下说。 “我缠着他的原因很简单,为了一个孩子的眼睛。” 部队大学里,莫文洋四处找蒋衍找不到,问人:知道他去哪了吗? “在会客厅吧。听说是蒋中校的亲戚。” 莫文洋眨了眨眼,想:莫非蒋大少找到婚事突破的门路了? 会客厅里,蒋衍左手托着军帽,向立在窗前的中年男子笔直地敬了个军礼:“蒋将军。”(未完待续) 鉴定结果 蒋中海少将,与蒋衍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收了蒋衍为义子。 这要说到当年蒋衍入伍当新兵时,曾被派到蒋中海身边学习工作,一次部队被拉到防洪抗灾的第一线,蒋中海在防洪现场视察出意外差点被洪水冲走,是蒋衍冒险救了他一命。 有救命之恩,平日里蒋衍在各方面表现又很得他满意,蒋中海本想把蒋衍招为女婿,只可惜自己女儿苦追蒋衍多年未果,去年实在受不住年龄的催化,先嫁了,嫁的是他一个部下。蒋中海对这门结不成的亲事有点遗憾但没觉丢脸,部队里倒追蒋衍的高干女,并不止他女儿一个,甚至有从初中开始倒追蒋大少十几年的,蒋衍都拒了。 “坐吧,不要客气。”女婿招不成,但有救命之恩在,蒋中海拍打小伙子的肩膀,把蒋大少当成真正的儿子拉着坐下,嘘寒问暖,“说吧,你在电话里说的,我听不太明白。你说你是看中一个相亲对象了?” “是的。”虽然温家人想撮合的不是他和蔓蔓,蒋衍嘴角噙了丝鬼滑的笑。 “什么样的人?”蒋中海很感兴趣地问,只是因蒋大少拒绝的相亲女人太多了,五花八门,据此可以认定,能进义子眼里的女人,肯定在某方面很独道。 “一个我爱的女人。”蒋衍将爱的表白念得朗朗上口,豪气万丈。 蒋中海微震:义子蒋衍同志很爱这个女人,势在必得。 “嗯——”蒋中海盘思,不很确定蒋衍在电话里说的事实,“你说你爸妈不同意这个女的和你在一起,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本是家丑不可外扬,蒋衍也不想对父母说三道四,更不想回家和父母吵架,那无利于他和蔓蔓的婚事,不然不会走曲线救国路线了,义父不是一般人,他掏心掏肺与义父实话说:“说白了,我妈想让我当凤凰男。可义父,你觉得以我这条件有必要当凤凰男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吗?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能自己拼打,当凤凰男倚靠女人像什么样!” 凭良心说话,蒋中海清楚义子说的蒋母这小家子气的确是存在的,迟疑的是:“可你爸,不是这样的为人。” “别提了,我爸被我妈误导了。他们两个,没有见到我的对象,就把对方否决了。” “怎么说?” 对蔓蔓这些家人,蒋衍颇有微词,但是,对他来说,娶的是蔓蔓又不是娶蔓蔓一帮子家人,蔓蔓家里有好的人尤其是要对待蔓蔓是好的,他蒋衍当然会接受,不好的尤其是对蔓蔓不好的,他蒋衍绝不认这个亲戚!这个原则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改变的。 不过诚如蔓蔓说的,表面工程他会做到功夫上,至于怎么玩死这批极品温家人,嘿嘿,他蒋衍不会缺这个脑袋。 前提是,他要把蔓蔓娶回家。 于是,他不再周折,向义父表明意志:“义父,你一定得帮我!” 蒋中海微微头疼:“我这么做,你爸妈说不定会恨我的。” “不会的,义父,等你见到蔓蔓,你会知道她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眼看义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蒋中海没有再阻止,他知道阻拦不过是让这一对人更像梁山泊与祝英台,适得其反。当务之急,去调查这个女人的政治背景比较重要,毕竟是要当军人老婆的,在这个原则上只要是部队领导都不能留情面。 蒋中海派人去查,不到两天突然一通电话急打给义子:“你认识陆君吗?” 义父提君爷做什么? 蒋衍纳闷:“和我一个班上的。” 看来义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事结果究竟是怎样还难说,蒋中海微微一笑,直觉里义子向来眼高于天的目光绝对不会给自己娶一个亏本的媳妇,于是稍稍鼓励义子一句:“这个媳妇你放心娶吧,义父支持你。至于你妈,只要你们小两口过得好,或许到某天是要后悔的。” 蒋衍硬是把义父的话啃了三天,好像捉摸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那天蔓蔓他们在咖啡馆,诚然面对君爷同志的拷问。 “你说的这男孩与你什么关系?” “我男朋友的侄子。” 君爷冷眉撇向冰峰:“你挺会做人情。” “即使他不是我男朋友的侄子,我也会帮他求情。”蔓蔓没有被冰山压垮,软绵绵的音色配着一双晶亮的眼珠,“只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因为有弱处,所以变得放不下。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看看他的生活再做决定。” 对着这双眼睛,听着像囡囡的声音,陆君心头某处忍不住要崩开条裂缝,可他忍下了,不是就是不是,他不能对不起未见上面的妹妹,冰冷的霜抹在眉色中:“我不会去看的。” “哼——”话到尽头,初夏再度为蔓蔓认定了,遇上这个冰山男是一辈子的晦气,拉上蔓蔓气冲冲走出咖啡馆。 姚子业复杂地望向她们两人的背影,却也没有说话。陆君的性子他很清楚,不是自己人绝不会帮的。 “要和我打赌吗?”陆君冷冷地看着他说。 “赌什么?”姚子业狭长优美的柳叶眼,流光飞转。 “亲子鉴定结果。” “如果我输了怎么样?” “不要帮她。” 飞扬入鬓的眉勾起:“成交。” 见他笃定到这个地步,陆君别过脸,一时间,霜抹的眸子却无法控制地停在窗外蔓蔓的身影上。站在街边等车的蔓蔓,瘦长的身子,像是一条竹子,节骨之美,若是一幅画,令人印象深刻。 五天后,姚子业本想自己一个人来鉴定中心看结果。做这个鉴定,他连陆司令都欺瞒,按理说只有陆君知道他是拿了谁的标本与陆司令的标本做对比匹配。可陆君后脚跟着他来了。 看到悄声前来的陆君,姚子业微笑:知道有感觉的不是他一个人,令他信心倍增。 来到鉴定中心出结果的窗口,拿到鉴定结果。 两人同时急着看结果的报告书,两人同时脸色猛地一降。 过了许久,能听陆君稍显急促的冷声飙出来:“你输了!”(未完待续) 原因 指尖捏报告纸,一丝的颤,姚子业狭长的眉拧出块褶,嘴角一扬:“我觉得这事挺邪门的。” “什么邪门?”陆君绷直脸。 “你不觉得这很符合我们一贯找囡囡的规律吗?总是有人阻碍的样子。”姚子业洋洋洒洒,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标本是自己取的,你还非要这样狡辩?子业,不是我说你,你是被她灌了迷魂药是不是?”冷眉竖然,在姚子业没有一丝悔改的脸轻轻扫过,陆君回身便走。 他的脚步迈得飞快,像是要从哪里逃脱。 姚子业把他的背影深深地映在眼里,心里其实清楚,陆君刚刚说他的那番话是算轻了。 面对不尽如意的结果,两人肯定失望都有,论起来,陆君的失望绝对比他大,而且这失望是他带给陆君的。可是,与陆君不一样的是,他真的没有多大的失望,诚如他与陆君说的,这样的结果,却是让他更近一步确定自己的感觉。 至于导致这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眉扬到尽头,眸中透出深长的像是要穿透所有的羸光。嘴角紧接轻哼,指尖不需犹豫把报告纸撕成两半。 让纸屑在指间飞走。 他信,没有人可以阻止囡囡回到他们身边。 温世同回到家已是七八点了,邓晓羽忙上前问究竟:“这么晚?” “和人家去吃饭了。” “什么人?” 望下门是否关紧了,温世同与老婆耳语:“我说我们明珠运气真是好。前段时间,我在北京认回一个老同学,你猜是他在哪里工作的?” “哪里的老同学,是真是假,你不能诓我?”邓晓羽被老公吊胃口吊得急了。 “我骗你做什么,是真的老同学,而且混得不怎样。但是,很巧,他在亲子鉴定中心工作,而且是陆家指定的那一家。”说到这,温世同得意了,“刚好,他们家主任上个星期又接到了陆家人送来的鉴定标本。我那老同学为了以防万一,帮我们先把送到他们主任那里的标本调换了,所以今天结果出来,陆家人又失望而归。这样下去,我们明珠一辈子都是陆家的宝贝了。” 邓晓羽猛眨两下眼:“这事犯法不?” “犯什么法。”温世同是在生意道上混的,深懂走法律边缘把握财富的道理,“反正说不定真的囡囡已经死了。我们不过是在帮助陆家人早点认清这个事实,早点认了我们明珠做义女,后枕无忧。” 说到囡囡是否真死了,邓晓羽向老公提起另一件事:“明珠说,上回浩雪来我们家,看见那块玉佩,说是温家人每人都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什么?!”温世同乍跳。 “你说有人送标本去做鉴定,会不会与你那几兄弟姐妹有关系?” 老婆说的这话,引起了温世同的特别注意:“你说的没错。这边亲子鉴定中心我会让老同学跟踪,家里人那边,和浩雪他们家亲近一些,打探消息。可惜,这次送标本到中心鉴定的人,没有说是从哪里来的标本。” 邓晓羽点点头:“我和明珠说了,忍一忍浩雪,等浩雪她妈上来再说。” 近来画廊生意有了起步,蔓蔓忙着工作,数钱,日子过得很充实,最可贵的是没有温家人来烦她。 这天,初夏挨到她身边说:“你别怪我。我把君爷向你要三千六的那件事告诉蒋衍了。” 蔓蔓一怔:“你和他说这干嘛?三千六君爷不是没有再要了吗?” “君爷现在不要,哪知道他哪天疯起来,是不是又拿三千六说事?总得杜绝后患吧。”初夏说得有板有眼的,在她眼里君爷的确就是个疯子,一个是风是雨的爷,“让蒋衍去告诉他,这是战友的未婚妻,别有事没事找自家战友老婆的麻烦,说出去多丢人。” 眉毛淡淡一撇,蔓蔓没话与她说了,折回去看装裱的画。 初夏担心她是生气,跟在她后头念念叨叨的:“你寄钱回家了?” 摆手让初夏安静,蔓蔓接起从家乡的来电:“爸。” “蔓蔓,你寄钱回家做什么?”老实的温世轩在电话里念大女儿不为自己想,语气里则是甜滋滋的作为父亲有股自豪感。大女儿能寄钱回家,说明在北京能混出点本事来了。 这笔钱其实不多,两三千,却是蔓蔓生平以来卖出自己的第一幅画。蔓蔓其实没有想到能有人看中她的画,于是笑眯眯地与父亲说:“买我画的是一对老教授,可能是和我有缘吧。” “蔓蔓,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让他们多介绍些人买你的画,这样,你妈、你妹妹,都不会再瞧不起我们俩。”温世轩实际上是有点小脑筋的,偷偷与大女儿说,“你寄来的钱我都帮你存着,给你当嫁妆用,你妈和媛媛都不知道。” “爸,我寄钱给你是让你花的,你帮我存来做什么?”蔓蔓好笑道,“你放心,我这边有为自己存钱。” “我花不了这么多,而且会被你妈发现的。”温世轩说到这,或许是听到了老婆的脚步声,忙盖住话筒说完最后的话,“蔓蔓,我让你二婶把户口本带到北京给你。我对你二婶说是你公司要帮你办什么证件需要户口本,你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听对面挂上了电话,蔓蔓一时按住手机键没有动,眼睫毛一飞一飞的:户口本落在二婶手里,得想个法子要过来。 京城飞机场 “妈——”温浩雪站在出口处向母亲张秋燕招手,却见张秋燕身边伴了一名男人很是眼熟。 等那中年男人走到眼前,取下装酷的墨镜,温浩雪惊喜意外:“金老板?”(未完待续) 对峙 那天学生食堂里吃饭,大家吃得七七八八,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看领导都先走了,蒋衍同志来到了陆君同志吃饭的那张桌子。 “陆上校。” 陆君、姚子业、包括前后排没有吃完的军人,抬头看向蒋衍的目光里,都含了丝诧异。都是一个班的,处了有一段时间了,都知道蒋大少是个不喜欢趋炎附势的。至少,蒋大少从不会直接拍过两个爷的马屁。 见机,高大帅立即从另一张桌子端着饭盒蹭了过来,准备近距离看好戏。 “有事吗,蒋中校?”陆君以惯来那种模式说话,声调淡而冷,不是对领导,脸都不是朝向对方,微低头,像是只关注自己饭盒里的米饭。 “我听她朋友说了,好像是她不小心得罪了你,但是,据我了解,她不是那种人。希望陆上校看在我面子上,不要再纠缠她了。” 四周的人,倏地倒抽口冷气。 蒋大少这番话的语气压根可没有请求君爷的意思。蒋衍立在那,眉角倨傲,声音有力,分明是与君爷当庭对抗。 蒋衍在接到初夏那通电话后是想:管他陆君想纠缠蔓蔓是想做什么,再什么正当的理由,但是以任何名义来欺负蔓蔓的人,他说什么都不能容许。连自己未来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能叫军人吗? 狭长的眉飞起一截,姚子业低声道:“陆君。” 姚爷是想息事宁人。高大帅不悦地嘟嘟嘴巴:好戏刚开锣呢。 陆君深邃的墨眸透过一切,是不知望到哪个地方,继而眉摺起:蔓蔓,他纠缠蔓蔓了吗?有吗?好像是有。但一切伴随鉴定结果应该结束了,只是,冷冷的眉瞥到蒋大少那副把蔓蔓占为己有的神态:“你是她什么人?” 高大帅想吹口哨了:瞧瞧君爷这口气,居然真是对上了! 头微扬,蒋大少的声音不容辩驳:“我是她未婚夫,我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伴随陆君疑惑的视线射过来,姚子业舀饭的勺子打到饭盒壁上:这事,他是听说过,只是陆君还不知道。 按理说,蔓蔓不是囡囡的话,他们没有权利去干涉蔓蔓的婚事。 冷致的眉提起放下,君爷少有地蹦出一串像是轻松玩笑的话:“行,我知道了。你早说嘛,如果知道她是我战友的未婚妻,她要是在外面遭到了欺负,我也不能任她被人欺负是不是。” 周围的空气倏倏倏落了几十度:君爷同志的玩笑不开则已,一开是冰到了零点的玩笑。高大帅甚至做了双手抱肩的防寒动作。 不管怎样,君爷同意了便是同意了,不同意下次见面他蒋衍可不会这样放过,持着倨傲转身回自己桌子。 在蒋大少的背影冷冷地掠过,陆君慢度数回头。 高大帅早已迫不及待的:“他未婚妻是谁?” 的确,刚才君爷和蒋大少进行了一场连蔓蔓的名字都没有提到的,属于外星系语言的对话。四周的人都听不明白,偏偏这两人还心有灵犀了,一对上话马上知道对方说的是蔓蔓。 姚子业本不想插话的,但陆君不想说,高大帅像条癞皮狗紧追不舍,于是狭长的眼眯眯,带了丝警告告诉高大帅:“蒋中校说了,人家是他的未婚妻,你少惹人家。” “你要我少惹人家,你也得告诉我是谁吖,我才能避免踩中地雷。”高大帅冤枉地喊。 眼看这癞皮狗喊的要众人皆听,陆君火了,阴冷的嘴角提起:“你要知道是谁?是不是要再帮她解衣服扣子卖肉?” 卖肉两个字是君爷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吓得高大帅急忙伸手摸自己胸前的扣子是否安好,然后眸中一道亮光忽闪:“你说他未婚妻,是你收了五百块结果亏了三千多的女的?” 每提到这事,陆君那叫做一个黑脸,因是他人生中从来未有的污点。 见到真是踩中地雷了,高大帅小生怕怕地缩了脖子,嘴角则啧啧:“这世界真小,怎么偏是蒋中校的未婚妻呢?那女的长得是不怎样——” 话未完,遭来两个爷同时两道白眼。 高大帅揪着衣领子,理直气壮地对回姚子业:“姚爷,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人家是丑女。” 还有这事? 陆君诧异地望向姚子业。 后者直接别开脸:这同是他人生中从来未有的污点。 高大帅在两个爷面前一如既往地吹大炮,那边蒋衍回到了自己的饭桌,却听莫文洋唉声叹气了一个上午。 “莫少校,你想学苦情戏,也得把苦水吐出来,你在我面前像小媳妇哭泣算什么男子汉?”蒋衍训完,大掌往他背上一打。 莫文洋被他这一鞭子抽醒了,看见他完好如初地从君爷那头回来,叹道:“你为蔓蔓真是什么事都愿意做。” “当然,那是我未来的老婆,我蒋衍不护着她谁护着她。”蒋大少一字一言毫不犹豫。 莫文洋又开始长短声叹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倒好,在相亲会上把蔓蔓给抢了,我怎么倒霉催的,被那个温浩雪给赖上了。早知道,我学你,也装成个捡破烂的!” 于是,蒋衍在莫文洋断断续续的小媳妇诉苦中,得知到了莫文洋有一个舅舅姓奉,这位奉教授娶的老婆姓张,是张秋燕的一个远房姐妹。张秋燕前几天到北京后,带着温浩雪上姐姐家里做客,结果,遇到了莫文洋周末上舅舅家蹭饭吃。两面亲戚一认,世界真小不说,温浩雪正式可以叫莫文洋莫大哥了,叫得莫文洋浑身起鸡皮疙瘩的。 “你这小子,真是踩中了一坨屎了。”蒋衍听完后,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我告诉你,你赶紧上雍和宫上柱香。” “你以为,她赖上我,对你和蔓蔓有好处吗?”莫文洋提醒蒋大少,在应付这对极品母女面前,蒋大少有与他共同抗敌的基础。 蒋衍是在下一步琢磨:怎么赶紧把蔓蔓娶进门,弄个超级屏障杜绝一切温家人拜访。 “莫文洋——”食堂门口,忽然一个兵喊道,“你妹妹找你!” “我妹妹?”莫文洋讶异,自己是独生子哪来的妹妹。 紧接,他和蒋衍两人望到门口出现的人影,一块被雷击中了。 莫文洋抱住头,以军人躲空袭的速度躲到桌底下。 幸好,温浩雪像只是借口来找他,在一进到食堂后,直奔的方向——(未完待续) 一巴掌 高大帅来不及闪,被温浩雪急匆匆来到后一挤,差点从椅子另一头摔了下去,不由瞪了瞪眼睛打量对方:乖乖,这女的,长得这个胸够“丰满”的,怎么说呢?C罩杯是肯定有的,穿了个深V领,乳沟露出半截,两座山峰像两颗小炮弹,意图向面前的解放军同志发起攻击。 四周的人全部看傻眼了,都盯着温浩雪两颗耸立的糖衣炮弹,心里想:这小骚包,是怎么闯过了门禁抵达我方阵地深部? 嘴角一撇,高大帅不以为意的:想用美色诱惑咱们几个爷,怎么可能?两个爷可都是美女看过千帆尽,一身金刚身百毒不侵。正这番想着,眼角瞥过去,却见两位爷居然都目光集中在了两颗糖衣炮弹里面,一副像是沉沦的样子让他大跌眼珠。 温浩雪炫耀地将胸往前再挺一挺,让夹在两座山峰中间的玉佩露得更明显一些:看来,她跟踪访查得到的情报没有错,温明珠是用这块破玉佩勾引到了两个爷。如果戴了这块玉佩马上能让自己在男人面前变得色泽诱人?她倒想看看,她和温明珠哪个更能勾引人? 一秒、两秒、三秒之后,惊色从两个爷的脸上迅速褪去,褪得半点都不剩。 眉角凝结一抹浓重的嫌恶,姚子业完完全全将脸侧到了九十度以上,保证眼角都看不到温浩雪,眸子流光飞转:温明珠、温浩雪都有这样一块玉了,是不是蔓蔓也有一块?为什么从没见蔓蔓戴过?同样的款式生了至少两块玉出来,说明真正的囡囡挂的那块玉,十有八九是在温家,没有错了。 比起姚子业,陆君并不知道眼前这人与温明珠是什么关系,冷冷的视线像刀光戳在温浩雪的玉上,这玉款式虽一样,但和温明珠所戴的玉一样玉质是和囡囡那块不同的。 看姚子业别开脸有丝急,温浩雪转过脸,又发现眼前的冰山男目光如刀像要把自己剖了,不明其中缘故,她着慌地舔舔唇,尝试喊有姚子业:“姚大哥——” “姚爷,你认得她?”高大帅震惊的是姚子业的水平何时掉到这种程度了。 “不认得。”姚子业那脸是决计不转回来的。 朝着他冷漠的背影,温浩雪气怒地一哼:“我告诉你,我妈说了我这块玉才是真的,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宝玉。温明珠那块是仿冒的。你看不起我,尽管看不起我,看到时候你用不用回来找我!” 原来同是温家的女儿。陆君很快联想到手头温家资料里是有这样一个女人,叫做温浩雪。 一刹那,陆君扶住了额眉。 “君爷?”高大帅被他吓得。 心里头此刻翻覆着,痛楚地像打了千万个无法解开的结,温家的女儿温明珠这般,温浩雪又是这般,说明这温家该有多糟糕,陆君无法想象他的囡囡若真是被养在了温家,成长起来是不是都是这般的样子。这样的妹妹他能接受吗?恐是纵使承认现实,对囡囡喜爱的印象却从此消失殆尽。 若真是如此,他该怎么办? 眉拧成了两个深瘩,极深的眸色益发益冷,冷到像是要一刀落下的闪光:陆家不缺大义灭亲的主张,如果知道是谁把他的囡囡教成这个样子,他会将囡囡、将囡囡生长的温家一块给—— “莫文洋!”那头,蒋衍拎起了桌下人的领子。 莫文洋被迫抬了头,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珠子:“蒋大少,我发誓,真不是我让她来的!也不可能是我舅爸舅妈,肯定是她找了什么借口!” “我不管!”蒋衍冷冷向他发号施令,“你马上脱了你的衣服,带她离开这里。不要让她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让我未来老婆丢脸!” 提到蔓蔓,在蒋大少的观念里犹如保护国家一样,坚不可摧,目光像拔了手枪抽打莫文洋上前线。莫文洋若敢不上,立马当地枪决。 缩缩脖子,莫文洋一咬牙,采取了速战速决,脱了外面的解放军外套,闪电般冲过去覆盖上温浩雪裸露的胸前。 众人微惊:横杀出来的莫大将想英雄救骚包? 莫文洋这会儿懒得和一众人解释,拖了温浩雪当拖包袱往外走。 “莫大哥?”温浩雪诧异之间,被他拖离了两个爷的饭桌,却是一转头,发现了破落户。 看破落户一如既往傲挺英眉,温浩雪想到上回必是他怂恿了姚子业捉弄自己,气到极点,猛地推开莫文洋的手,冲到蒋大少面前,嘴角一咧:“我知道你现在和蔓蔓姐在一起,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想和蔓蔓姐结婚是不可能的。蔓蔓姐的爸、妈、媛媛都绝对不可能接受你这个没钱的破落户!蔓蔓姐会嫁个有钱的暴发户。” 蔓蔓嫁给暴发户? 高大帅明显看着面前两个爷因着温浩雪喊的这句话,面色骤然又是雷雨了。 视线落在温浩雪像苍蝇一样的嘴巴上,蒋大少冷冰冰带满了杀气的光闪过。 温浩雪没有觉察,继续将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对方的脸:“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嫌我俗气是不是?可我大婶比我更俗气呢。他们一家,如果不能让蔓蔓嫁个好的,媛媛的学费没有着落,我大婶想让女儿飞上去变凤凰的梦想又会落空。蔓蔓姐生来就是这个命了——” 蔓蔓生来就是这个命了?! 深吸口气,捏紧泛青的指节,姚子业闭上眼在心里说:囡囡绝不会是这个命的。 “君爷?”高大帅讶异地看着陆君随时像要拍案而起。 啪! 适时的一巴掌,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总算都坐回了凳子上。 五指红印扇在右脸,温浩雪的头如被飓风刮向了一侧,剧烈的烧痛之后,折回头:“你打我?!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 “我当然要打你!你作为妹妹诅咒你姐姐,我怎么不打你!”蒋大少两句话马上让温浩雪吃了闭门羹,“如果你还没就此清醒,我会帮你蔓蔓姐再打到你清醒为止!” 见他卷了袖口还要打,温浩雪忌惮地退了一步:“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蔓蔓姐的未来老公。还有,这声姐夫不是你想不想叫,是我允许不允许你叫!” 惊愕地看着蒋大少如高峰睥睨的气势,有个念头再次从她脑子里闪过:真是破落户吗? “你蔓蔓姐的命会很好,不用你操心。”倨傲的眉角一提,意味深长,最后一声令下,“滚!” 军人都是这样吗?像是随时为了她蔓蔓姐把她宰了? 心头震颤,不行,得回去马上和家里人说。如果蔓蔓把一个暴力姐夫带回家怎么办?她们以后还怎么拿蔓蔓和蔓蔓的一家说事? 莫文洋惊愣地看着温浩雪突然回心转意,终于灰溜溜地往外跑了,一回神,急着追:“我的军装——”(未完待续) 又遇极品 周末,到了杜宇的画廊,在装裱室外头见着蔓蔓的小身影在里面晃悠,蒋衍蹑手蹑脚进去后,钻到蔓蔓身后,伸出双手正要捂佳人的眼睛。 “姐姐,小心解放军的偷袭。” 蔓蔓一惊,转过身,见立在门口的小东子扶着眼镜宛如个小大人对她说。 因警报没有偷袭成功的蒋大少,冲小侄子发火:“不是让你在外面喝茶吗?去去去。” 嘟嘟小嘴唇,小东子道:“想偷亲人家,就叫小孩子去喝茶,会遭天谴的。” 蒋大少被气得龇牙咧嘴的。 咧开小嘴,畅怀地笑着,蔓蔓走过去把小东子拉了回来,同时对生气的小东子舅舅说:“对面新开了家冰淇淋店。小东子,姐姐和你舅舅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看了看他们两个,眼镜后的小眼睛转悠出机灵的光,小东子嘴角一撇:“想贿赂我,行。” “这孩子这些话从哪里学的!”蒋衍卷着袖子,拿小侄子的话无奈。 看到他卷袖子的动作,蔓蔓想起,月牙儿眼朝他一眯:“我听说前几天你扫人家巴掌了?” 就因这事儿,周末他不是匆匆来找她表心态了。 傲眉一挺,对这事蒋大少一点都不准备让步:“谁让她骂你了?”说着,到她面前,两只手捏紧她双臂,低头,认真的眼神儿使得他整双眼珠子乌亮像星辰:“蔓蔓,我先和你说好了。上回你说我,我也觉得那次做得有些欠妥。但是,如果是他们想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是一个都绝不会放过的!” 他晶亮的眼睛,看得她心头发秫外,是暖绵绵的一团温柔在包裹着她,蔓蔓小嘴微微一笑:“我没有说你这么做不对。要是我在那时候也会打她一巴让她清醒的。我只是问一问是不是真有发生,免得我二婶打电话来问我这事时,我被一问三不知。” “她们打电话来说你了吗?”蒋大少脸上一沉。 小头摇一摇,蔓蔓道:“没有。” 这事的确有点出乎她意外,按理说温浩雪回去向她妈妈一告状,二婶的电话应该是立即打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温浩雪说要让她嫁给暴发户,手指在她手臂上又捏紧了三寸,他绝不会放开她的,绝不让那些人得逞。 咳咳——小东子装模作样的咳嗽。 抬头,蔓蔓发觉自己快靠到他胸膛上了,忙退半步。 蒋大少向小侄子瞪眼。蔓蔓赶忙拉着他,连同小东子往外走:“我听人说,这家冰淇淋店刚开张,有优惠,而且味道真的不错。” 与杜宇打了招呼后,蔓蔓他们三人走过了人行天桥,斜对面,有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装修很新,张灯结彩的,现在是下午一两点,客人不多。 排队站在柜台点餐,蒋衍把小侄子扛到肩头上,小东子可以近距离看菜单。蔓蔓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嘴角不禁往上扬,是忽然在心里想到,自己以后结婚有了孩子是不是这样一幅场面。 “姐姐。”和蔓蔓先到餐台坐下,向蔓蔓扶眼镜,小东子的眼睛狡猾地眨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舅舅?” 蔓蔓的小脸一红,假作正经的:“这是我和你舅舅之间的私事。” “你要是一直想我舅舅,喜欢我舅舅,我才可以帮你们瞒着我外婆。”小东子正儿八经地说。 猛地一惊,蔓蔓记起:自己还没有见公公婆婆。 听小东子这么说,不让她见婆婆,莫非是因为——反对? 左右手夹了三杯大冰淇淋过来,蒋衍看到蔓蔓低着头眼神闪烁,马上向侄子问:“你说姐姐什么了?我不是出来时和你说了吗,姐姐很好人的。” “我知道姐姐很好,所以才对姐姐说,会帮你们瞒外婆。”小东子甚是无辜。 蒋大少的脸一僵,却是很快恢复了如常,坐到小侄子身边,把吸管塞进小侄子嘴巴里:“吃你的,是个男子汉,不要多管人家闲事。” 捏塑料棒搅弄杯里的冰块,心头像这冰一浮一沉的,蔓蔓拧着小眉尖:“蒋先生——” “你不用听小孩子胡说八道。你的事我二姐不是知道了吗?还有,我们的结婚报告,上面领导已经同意,很快要下来了。”蒋衍衔住嘴角那抹势在必得,“你只要想着,到时候怎么和我进洞房。” 洞房? 小东子喷。 蔓蔓囧:居然让她在想象中省略结婚步骤,直接洞房。蒋大少,你作为男人太直接了吧? 蒋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他有空,就是躲到莫文洋那里偷看A片学师,作为男人说什么都不能让老婆在最重要的春宵一刻上失望。 秀气的眉角扬起,蔓蔓想:他这么努力,自己怎么可以不努力去抓住这幸福,等明天,就去找二婶要回户口本,虽然她暂时未找到窍门。 餐台边上擦过两个新进来的客人,听到一个男声说:“明珠,坐这里吧。” 咬吸管的蔓蔓抬头,刚好与温明珠对上眼。后者像躲苍蝇一样闪开。 蔓蔓淡淡收回目光:如果对方想认,她还不想认呢。 比起温浩雪一家,毕竟二叔借钱救济过她家,相反,温明珠家对她家是见死不救。蔓蔓对温明珠一家,纯粹当陌生人看的。 温明珠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蔓蔓,惶惶然坐下,心想着:前几天听说温浩雪戴着玉佩到部队学校里当着陆君和姚子业的面闹事,温家不止她一人有囡囡玉佩的事,这下两个爷都是知道了。他们一家一方面把愚昧的温浩雪骂得要死,一方面温世同让人着急调查温家里其余玉佩的下落。 确如温浩雪说的,温家每个兄弟姐妹都有一块一样的。而与温明珠年纪最近的,属温浩雪,其次,是蔓蔓了。 不过,奇怪的是,听蔓蔓的妈许玉娥说,那块玉佩没有在媛媛身上,也不在蔓蔓身上,没有听丈夫提过。温世同早在多年前因对温世轩一家见死不救,和温世轩彻底闹翻,不能当面去问温世轩。温世轩这人挺怪的,不说的话打死都不会对人说的。想撬开温世轩的嘴巴,现在唯恐只有通过温世轩最喜欢的大女儿蔓蔓了。 不知为何,想到蔓蔓,温明珠眼皮子跳个不停。比起蔓蔓,温明珠更情愿那只蠢得像头猪的温浩雪成为陆家千金。 因为蔓蔓是个——让她都捉摸不定的人。 “明珠,你在看谁呢?”坐在她对面翻菜单的李振伟,捉住了她回来的视线余光,发现到戴眼镜的蔓蔓,看似眼熟,不由是多看了两眼,继而鄙夷地笑一声,“那女的,我认得。” “你认得她?”李振伟什么时候认得蔓蔓姐的?温明珠吃惊。 李振伟翘着二郎腿,自得地说:“你知道的,在我和你在一起之前,相亲过很多女人。她是我相亲过的女人里面最上不了档次的,倒数第一,我不记得都不行。”(未完待续) 是囡囡的感觉不会变的 实验室里。 一抹白长的身影在灯下如雕像般,狭长漆亮的眼聚睛在操作台上的血液,一动不动。 “你就这么不死心?” 身后冰寒的声色,只是让姚子业的眉轻轻一扬。 对此,陆君简直是无话可说了。姚子业本不是检验专业的,现在为了亲自证实蔓蔓是不是囡囡,居然打算从头学起。 “陆君,你错了。即使她不是囡囡,我认为,是不是囡囡,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做鉴定,这样事实更可靠,不是吗?”姚子业自信飞扬的眉凝结的是千思熟虑后的结晶。 有了上次的事后,他突然明白,哪怕是送到国外,也防不了小人。没有什么比自己一手全部操作是更可靠的流程了。 再说,比起囡囡受的苦,他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绷直的唇,冰霜的眼,与姚子业回转的眸光相碰,陆君两道眉霜拧出些皱褶:对于这些话,他反驳不了。 “陆君。”看他冷冰冰要走,姚子业低声有力,“你应该明白一点。囡囡她成长成什么样子,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毕竟她离开我们这么多年。但是,囡囡始终是囡囡,这种感觉是不会变的。” 隔离门“咔”关上。 可以故作冷漠不回答问题,却不能忽视心底始终存在的现实。 坐上计程车是想回家,兜转之间往另一个地方走。 “画廊到了。”出租车司机说。 如果他这时候让车转头,真是自欺欺人了。心头失笑,从车内出来,大步是往画廊方向。 他姓陆,名君,扛得起君子之名,绝不会做躲躲闪闪的事情。 推开玻璃门,迎面扑来的是沁入脾心的水墨香气,贴在木架屏风上的宣纸,横一米,竖三米,画的非青山流水,非小桥人家,是女蜗,画家笔下的女娲,衣裙婀娜,乌墨戴冠,英气的眉,柔和的眼,国母的气质,含笑的双眸以海量的龙气与人遥遥相望。 一时,分不清是画中人,还是现实。 他眼中朦朦胧胧,只觉画中灵气的人儿,像是走出了画中,与另一双真人的眼珠重叠在一块:蔓蔓。 画的下角,画家的印鉴,不无意外是这两个字。 心头升起的滋味扰人余韵,回想姚子业说的:囡囡的感觉始终是不会变的。 自从上次有对老教授对蔓蔓的画赞赏有加,初夏与杜宇决定把蔓蔓的画放到了迎客的大厅做招牌。今天见有个客人站在蔓蔓的画前一动不动的,初夏高兴地走过去,介绍说:“我们这位年轻画家的画,是深受到北京大学教授的欣赏,先生您真有眼光,一进门就看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看中这幅画了?” 这把冷到极致的嗓子,初夏化成灰都认得,定睛瞧着那人回过头,双眼瞪足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这里招待客人有说我不能来吗?”一面这么说,一面冷霜的眼睛四处在找人,“你那朋友呢?” “你找蔓蔓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三千多块你是敲诈,我们是不会还的。”初夏定在他面前,遣客不成,拦着他找蔓蔓总成了吧。 陆君没有与她较劲下去,是因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初夏迎上前,当是客人问:“请问两位,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们吗?” 女的圆圆脸上的笑堆成了肉肉,说:“我是蔓蔓她二婶,来找蔓蔓的。” 唰,初夏脸色咋变,粗气道:“蔓蔓她现在不在这里了,你找错地方了!” “蔓蔓的画不是在这里吗?”和张秋燕一块来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双装酷的墨镜,对蔓蔓署名的画指手画脚。 “你是谁?”初夏的声音里透出冷气。这男人不像是蔓蔓的二叔。 张秋燕走上来:“你不要骗我们了。快让蔓蔓出来。他不是外人,是和蔓蔓相亲的金先生。” 温浩雪口里温家要蔓蔓嫁的有钱男人? 打量金若文,年纪比蔓蔓大上一轮以上,戴金露出的庸俗感与清新干净的蔓蔓,完全搭不上来。 陆君眼中的冰霜往上一层层叠加:如果是他妹妹,怎么可以让妹妹为了钱断送幸福? “杜宇!”初夏怒喊,“拿把盐和扫帚出来。” 杜宇匆匆从里面出来,真拿了把扫帚,应该是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你们想做什么?”张秋燕在惊慌一步后,马上回复了做婶婶的气场,“我是蔓蔓她婶婶,你们拦不住我见蔓蔓的。” 杜宇不敢随便打人,初夏夺过扫把,往张秋燕和金若文站着的地方扫过去:“我打扫卫生,你们给我出去!” 张秋燕和金若文两人齐齐跳脚。 金若文摘了墨镜,火了:“你看我报不报警?” “我也觉得报警是明智的。”冷冷的一把声音插入到中间,瞬间屋里的温度低到零度下。 张秋燕和金若文抬头,看见了冷冷站在画架边上的陆君。 “如果你们想见人,打个电话约人出来不是更快?你们这样做是私闯民宅。你们说的没有错,皇城底下不是没王法的,叫警察过来并不难。” 三句话,摆明了这个如王者般的年轻男人并不是站在他们这边。张秋燕和金若文面面相觑,因一时不知道这男人的来路,有些胆怯。 “有电话吗?” 初夏被陆君一问,回了神:“有。” “打报警台太慢,直接找区局长来处理比较快。” 这句过于轻描淡写的话,不止初夏愣,一群人都愣:因为这把冷冷的声调不像半丝玩笑话的可能。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事已如此,张秋燕向金若文讨笑说:“金先生,我相信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让蔓蔓她妈打电话给蔓蔓,你们再见上一面。” “成。”金若文甩甩墨镜,在初夏和杜宇的脸上掠过,触到陆君那双冷眸时,眉头紧皱,返身出去。 见这两个瘟神走了,初夏擦一把热汗,说:“让蒋衍赶紧把蔓蔓娶回家。免得这群讨厌的瘟神再来作乱。” 哪知道张秋燕在门外听见,冲了回来,冷冷地看着她:“蔓蔓是和破落户在一块吗?如果是的话,你记得告诉蔓蔓。这种打了她妹妹的男人她如果敢嫁,别指意她还能回家!” 哼。初夏针锋相对地吼回去:“你以为你们那种家谁要啊?” “蔓蔓要不要,不是你决定的,是蔓蔓自己决定的。她能不能不要她爸,你们自己问她!”看初夏被堵了嘴巴,张秋燕得意地扬长而去。 蔓蔓的爸? 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起来。陆君闭上眼,是记忆深处某个场景要翻覆起来。 “蒋衍带蔓蔓去了哪里?”初夏急着问。 “去对面的冰激凌店了。”杜宇说。(未完待续) 极品撞极品 冰淇淋甜品店 “这包餐巾纸不用了,我女朋友有带。”李振伟没有点餐前,先把餐巾纸退回给店里的服务生。 斜对面的小东子见到,小手推下蒋衍:“舅舅,姐姐有带面巾纸,你退餐巾。” 蔓蔓摸下口袋,忘了随身带包,还真的没有带上餐巾纸,囧。 直接推侄子的小脑袋瓜,蒋衍笑骂:“我告诉你,一两块的东西你都舍不得给老婆花,小心老婆把你甩了。” 蔓蔓知道蒋大少不是因为看见她没有带才说这话,嘴角微微一笑。相亲这么多年,印象最深的是,每次与相亲对象出外吃饭,十有八九男的都会叫退餐巾纸,打扮越小资的男人越是强调这点,说是经济要省钱,结果要纸巾抹嘴时都向女的要。 被舅舅推了脑袋的小东子,不甘心地扶着小眼镜看向温明珠:“这么说,那姐姐会甩了那男人了?” 喝水的温明珠差点被呛了喉咙。 李振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活像个唱戏的,握起拳头放嘴边上咳两声:“明珠,我们将来要结婚的。结婚是要过日子的,一分钱都不能乱花,这样日子才能过得舒适。我相信你是能理解这一点。” 小东子听见,回头再教训舅舅了:“舅舅,你这是乱花钱。” “我给老婆花钱怎么叫乱花钱了?是男人,就得赚钱给老婆花。不是男人,就是让老婆省钱给他自己花。” 蒋大少两句话刚好像钉子钉到李振伟的心头上,李振伟气得端水杯的手在发抖。 温明珠连带被气到了。她挑中的优质男居然被对方说成是小气男。再说蒋大少这人她是听温浩雪说过的,不是个破落户吗。一点钱都敢在这里得瑟炫耀! “怎么?你认识他?”李振伟捉到了温明珠闪过的恼色。 轮到温明珠咳咳两声,说:“实不相瞒,和你相过亲的那个女的正是我一个远房姐姐,和她在一块的是一个破落户。像你说的,我那姐姐今年二十九了,一直都嫁不出去,被人说是破草鞋一只。所以现在搞上这破落户,我姐姐的家里人还不愿意呢。” 小东子扶扶小眼镜,一会儿看舅舅,一会儿看蔓蔓:舅舅是破落户,姐姐是破草鞋,什么意思? 蒋大少倒不介意人家说他是破落户,比较在意的是被人说成是破草鞋的蔓蔓,还有,那男人与蔓蔓相过亲?带了层妒色的眼睛朝坐在对面的蔓蔓一眯。 与自己相过亲?扶高眼镜多望几眼,从记忆深处挖出一号极品中的极品男人。 蔓蔓咧开了笑嘴儿,一点都不介意地说起以前这桩极品相亲事件:“不算相亲的。他和我见面的时候,问了我三句话就走人了,连账单都是我付的。后来帮我介绍的老师都说自己瞎了眼睛,以为对方媒人说的优质男真是优质男,结果连小气男都算不上,是想贪图老婆养自己的小白脸。” “他问你什么了?” 蔓蔓对这事很记得,因为李振伟太极品了,一只指头一只指头数给蒋大少听,纯粹当成世上稀有的笑料:“他第一句问我,你户口在哪里。第二句问我,你每个月工资多少。第三句问我,你家里有在政府单位工作的亲戚吗。” 蒋大少很乐意与未来老婆分享以前和老婆相亲过的男人的缺点:“他问你这些做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答他,我户口在农村,因我爸妈是农村户口这没有错的。他的脸马上黑了一层,说媒人介绍我是大城市里的户口。我说那不是我,是我堂姐妹。第二个问题我答他我一个月工资一千到两千。他说现在一两千的工资连乞丐都不要。第三个问题我说我叔在市政府里面当司机的头。他说他要上洗手间。然后过了半小时,我以为他淹厕所里了,没想到他是跑了,让我结账。”蔓蔓边说边笑,是真的觉得这种人挺好笑的,感觉这人不是在找老婆,是在找金库。 “你不介意他这样对你?”蒋大少小心地问。 “这种人见过一回,他要我,我还不要他呢。”蔓蔓说的是实话,这种男人多有钱她都不敢嫁的,嫁过去肯定每天过日子都得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拿出来给他花,然后别指意他会给你多少钱家用,因为他都会变着法子从你口袋里讨回去。 蒋大少心里乐开了花,朝小侄子得意地扬扬眉:“听见没有?姐姐的眼光是光明伟大且正确的,什么是好男人可以嫁,什么是坏男人不可以嫁,姐姐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斜对面的李振伟和温明珠,齐齐都吃不下东西了。 嘭,推开椅子,李振伟霍的起立,直奔蔓蔓和蒋大少那张餐桌。 他好歹是个高官子弟,从小养尊处优,从未被人这样辱视过,而且辱视他的人,竟然是对破草鞋和破落户,这口气怎能吞得下。 “舅舅——”看见李振伟气冲冲冲到他们面前,小东子紧张地拉拉舅舅的袖子。不是怕舅舅被人欺负了,是怕舅舅一个拳头砸下对方,他回家需和舅舅一块挨训。 在未来老婆面前,蒋大少多少收敛一点傲气,多一点风度,倨傲的眉角提起,冷漠无声地望着对方。 这破落户挺会装的吗?李振伟鄙夷一笑:“我告诉你,这种女人不能娶的,如果你娶了,一辈子只会在底层为她奋斗,你和她过一辈子的穷日子,到最后只能证明你自己很蠢。” 蔓蔓听着,平静无声地扶扶镜架。 小东子鼻孔往上:哼。 “是吗?可她连你都不要?你是不是比她更糟糕呢,一辈子只会数钱,连情感的快乐都不会享受,一辈子尝不到什么叫真正的爱情,到人生最后一刻,突然发现能证明自己的只有钱,其实穷得一无所有。” 没想到,蒋大少这样的,都能忽然说出一番哲理名言。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悄悄地绽开。 相比蒋大少的沉着,李振伟一而再再而三被刺中了痛处,抡起拳头。 “啊——”温明珠一声惊叫。 李振伟的拳头没能砸下去,几个人全部往温明珠发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紧接李振伟喉咙口一紧:“君爷!”(未完待续) 来了 君爷怎么会在这里? 李振伟和温明珠做贼心虚,同时闪过一个犯愁的念头。 冷冰的光,从温明珠脖子上携带的玉佩,再到蔓蔓空空如也的细小的脖颈,陆君在收回目光的刹那,也不知自己怎了,为什么听说他们在这里后会冲过来,更没想到的是在这里遇上了温明珠和李振伟。 在听见刚刚那场对话后,唯一能再度肯定的是,冷得无情的光扫在温明珠怯意的脸。温明珠宛如被打了巴掌,四肢僵硬。 “君爷。”李振伟收回的手潇洒地插入口袋里,仿佛没有刚才发生的事儿,走过去打招呼。 “喔。”陆君淡到极点。 李振伟悻悻,却不甘心,于是提起了陆夫人:“我和明珠出来约会,这事阿姨知道的。” 冷致的眉提起,陆君嘴角弯出一个完美的弧线:“我是有听说过。” 突然转了语气的反应,令李振伟与温明珠精神皆是一振。 李振伟高兴时,牵起温明珠的手,与陆君靠得更近往外走:“我听阿姨说了,说是想认明珠为养女。这事如果能成的话,我和明珠以后都能好好孝敬阿姨了。毕竟,明珠是很喜欢阿姨的。” 看着温明珠娇羞地随两个男人走出甜品店,李振伟充满余韵的话进到蔓蔓他们的耳朵里。 窗外,陆君冷冷的背影在他们两人中像是鹤立鸡群,蔓蔓与小东子面面相觑。 蒋大少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埋头只顾拿勺子挖冰淇淋。 等他们三个人回到对面画廊,才知道陆君之前先到过了画廊。 与君爷同班的蒋大少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更何况其他人了。 蒋衍更在意的是:“她二婶带那个男人过来了?” 杜宇点着头:“我和初夏都觉得,你们的婚事最好提早办。我看他们是来真的。” 眉中抹过一层骇人的厉色,蒋衍齿间冷哼:“杜大哥,下次再遇到,你直接打电话给我。” “我和初夏当时是想打电话给你。”杜宇满口答应,却见蒋大少已经急着回蔓蔓身边了。 相见的时间短暂,依依不舍,低头在蔓蔓的额头上亲一亲,蹭一蹭。 小东子这会儿识趣了,躲到一头。 蔓蔓的小脸红了又红,只觉他暖暖的呼吸弄得她眼皮痒痒的,在闭上眼的时候,忽然是一个温热贴紧在自己双唇上。哆嗦了下,心头是一惊。 生涩的两张唇瓣互相汲取着陌生的领地,像是在彼此探索。 急欲探出的舌尖在她唇瓣上一触,没能撬开她的唇,却明显感到对方屏着呼吸差点缺氧软了下去,两只大手忙捞住她细小的身躯:“蔓蔓——” 软靠在他胸膛,蔓蔓的耳朵嗡嗡地响:自己刚刚是接吻了吗? 吸一口她的发香,稳重有力的声音响在她耳畔:“蔓蔓,你听我说,如果你二婶再过来,打电话给我,由我来处理。” 离开他胸前,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摇曳他犹如星辰的墨瞳,慢慢地笑开。 他走了,连同小东子。 初夏见人都走了,才问她:“你户口本在你二婶那里呢,打算怎么办?” 指尖在眼镜上扶,蔓蔓与以往那般从从容容的:“我二婶不可能扣我的户口本一辈子。我只要和我妈撒个小谎,说我在北京弄钱需要户口本,我二婶必得把户口本给我。” “对了,说是参股。”初夏与她合议,敲定。 过两天,将谎言编得整齐了,蔓蔓打电话回家,准备诓母亲。电话响了许久,却是没有人接听。有点担心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因为连媛媛都没有听她的手机。 最终,蔓蔓一个电话打到了姑妈家里,由表妹廖舒雅接了她电话,问起,才知道他们一家上北京来了。 “蔓蔓姐,你爸妈没有告诉你,肯定是想给你个大惊喜。事实上是,媛媛在学校里得到学校领导的保荐,有了门路,要转学到北京的高中,这样下年考北京的大学会更容易一些。机会难得,想到你在北京刚好能照应,你妈很快收拾好东西,同你爸和媛媛一块搭上了火车。你们一家是昨天出发的。” 父母和媛媛都要来,而且来的这么快。 蔓蔓讶异的是,可能太急,连父亲都没能来得及和她说这个事,就被母亲拉上了火车。 回头,正想与初夏商量,记起初夏出去了。 这时,手机响了,见是媛媛的来电号码。 眉头细拧,接起来。 “蔓蔓。”话筒里传出的是温世轩干得像要冒火的嗓子。 “爸?”蔓蔓跳起,挺担心父亲是不是出什么事。 “蔓蔓,我们现在在北京的火车站,你能来接我们吗?” 温世轩这商量的语气刚说到半截,许玉娥听着不悦,立马抢过话筒。 “蔓蔓,你给我立马过来!”许玉娥对话筒里的大女儿吼。 咔! 电话挂了。 典型许玉娥的作风。 再怎样,都是自己的爸妈。蔓蔓回身拎了个包,杜宇初夏都不在,因此向刚来帮忙的店里小妹说一声自己要出去,急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往火车站赶。 北京哪里都喜欢塞车,画廊离火车站并不近,蔓蔓搭着出租车一路赶往火车站,中间接了不少于二十几个许玉娥的催命电话。到最后,打得她的手机都没电了。 总算在北京火车站里的肯德基,找到了父母和媛媛。 看到大女儿出现,温世轩一张老脸浮现出笑容,穿着双拖鞋迎上来:“蔓蔓,累了吧,来,把包给爸,坐会儿。” “爸,小背包,不累的。我坐车来的,不用坐。”肯德基里面人多,不可能有多余的空位,蔓蔓让父亲坐回自己的位子。 可温世轩说什么都不愿意坐下,问她要喝什么,是要去柜台帮她买汽水。 见他们两个让来让去没个消停,和媛媛一同上完洗手间回来的许玉娥,眉头一皱:“蔓蔓,你怎么又穿成这样?不是在北京混得挺好吗?” 蔓蔓在装裱间工作,从来穿的都是最简单的衣服,再说,她来北京是为赚钱,不是为消费。瞅向自己一身简单的衬衣和蓝色长裤,不以为意地岔开话题:“妈,你们过来应该与我先说好,我好安排你们住的地方。” “我就说嘛。”温世轩急着接上大女儿的话,生怕老婆念大女儿。 “有钱会怕没有地方住吗?”许玉娥一句话嫌恶地打发掉老公和蔓蔓,给小女儿媛媛手里塞奥尔良烤翅,“你在火车上嫌东西不好吃,你爸知道你爱吃鸡翅膀,给你买的。” 看眼与姐姐并肩站立的父亲,媛媛撕开包装纸,啃着鸡翅:“我知道爸最疼我。” 做父亲的,女儿再怎样都是心头肉。媛媛这么说,温世轩自然高兴,道:“如果你喜欢,吃完不够,爸给你去再去买。”(未完待续) 闹事 一家人挤在一张两人的小桌台,温世轩不敢坐,蔓蔓也不敢。两个位媛媛和许玉娥各分了一个。温世轩给一家人都买了可口可乐,奥尔良烤翅两对和两个汉堡包,预计了老婆以及小女儿的分,没有算自己的。许玉娥却也不敢吃,全部都塞到媛媛手里:“多吃点,你在火车上都没有吃到东西。” “我说——”看老婆偏心成这样,温世轩想说又不敢说,干脆起来,“蔓蔓,你渴了吧。爸给你去买汽水。” “爸。”蔓蔓赶忙拉住温世轩,笑吟吟地说,“你这话说了三遍了,我都说了我不喝汽水。” 吞吞口水,温世轩还想说什么。 蔓蔓安慰老爸:“爸,别担心。我知道妈她这是气我,故意的。” “哼。”许玉娥咬一口吸管,明显是听到大女儿的话了,一不做二不休,“蔓蔓,你心里只有你爸没有我这个妈和妹妹了,是不是?上北京一句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你不见的那天,媛媛第一个发现,在家附近整整找了你两三个小时,功课都耽误了,就怕你这姐姐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蔓蔓的眼扫到妹妹那里,媛媛一触她的眼神马上躲开,心里有了数,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眯眯笑道:“妈,我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过,媛媛如果在这边上学,北京可大了,找人不能这样找,有什么事记得先打我手机。” 许玉娥被大女儿的话堵的,呛了口水。 媛媛不悦地向母亲撇眉:母亲撒谎都不会撒,每次都被姐姐一句话枪毙显出原形,还不如不说。 见状,温世轩急忙把大女儿拉到一边解释:“你失踪那天,你妈确实到处去找你,忘记怎么打你手机了。媛媛回家后,陪着你妈找的。” 事实上,或许许玉娥一开始是心急找了,但可能找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后来听温世轩一说,找都不找了,一股子气,再度后悔生了她这个女儿。 等媛媛吃完,一家人拎着大袋小袋,出火车站截出租车。 手里拎的是媛媛的画笔和画板,蔓蔓走在父亲后面,看父亲两只手各提沉重的彩条编织袋,脚上穿的是拖鞋,一条蓝裤洗得发白。相比下,许玉娥因是想到北京来了,穿得稍微考究一些,选了件去年新春买的缀有珠子的套头衫。 妹妹媛媛在母亲的极力打扮下,蕾丝圆领的连衣裙,小跟凉鞋,背了个白色的奥利弗背包。 蔓蔓记得,这个背包妹妹是和温浩雪一块去专柜买的,那天向母亲要的钱,一去花掉两百。两百块买一个包对他们家是大数目,温世轩发火,许玉娥发了小牢骚,媛媛当场爆脾气:我到时候一幅画卖十几万! 一幅画卖十几万,那是什么大师才能卖出的价值。 每想到妹妹这句豪言壮语,蔓蔓只是望着父亲的背,发现温世轩不知什么时候起,脊梁骨逐渐被沉重的包袱压弯了。 一家四口人,只有媛媛穿得最时尚,与他们三个格格不入,以至于出租车司机帮他们打开后箱放行李时,特意往媛媛身上望一望,对最邋遢的温世轩说:“你家小姐是来北京上学吧?” 老实的温世轩舔舔口齿,骄傲地昂起头:“是的,是我女儿,要来北京念书。” 蔓蔓看着,妹妹的头垂下来,几乎要垂到地洞里。眉尖微拧,对父亲说:“爸,你坐后座吧。我坐前面带路。” 听到这话,媛媛抬起的目光,向蔓蔓的方向闪过一抹讨厌的神色。 蔓蔓不管妹妹耍什么脾气,妹妹如果敢把生养她们的父亲当做可耻避开,她这做姐姐的绝对要教训。 媛媛最终讨了个巧,让许玉娥坐中间,自己坐靠窗的位置,一路望着窗外。 车开上大道,蔓蔓打电话拜托师哥杜宇,找一家靠近画廊的旅馆让家人住两天,再找离媛媛学校近的房子。 杜宇方是知道他们一家都上北京来了,讶异:“北京的高中这么容易让人转学吗?” 妹妹成绩固然出众,论比起京城的学生定有差距。廖舒雅在电话里说是媛媛学校的副校长被调到了北京的一所高中执教,因为很欣赏媛媛,顺道带上媛媛。 与师哥在电话里不便多说,蔓蔓刚合上电话,后座里传出许玉娥的惊叫:“停车!快停车!” 司机慌慌张张把车靠到路边。 一家人都紧张地望向媛媛,媛媛软靠在车窗上说是头晕。 “晕车吗?”司机问。 蔓蔓摇摇头:“我妹妹从不晕车的。” “好像发烧了,赶紧送医院。”手背贴到小女儿的额头上,许玉娥煞是严重地说。 “想去哪家医院?”司机困惑地问,从车前镜看,一点都不觉得这位小姐是得了急重病,至少脸是红润的,嘴唇是鲜红的。 “还用说,你们这里最好的大医院!”许玉娥一声令下。这是她最宝贝的小女儿,若有个闪失怎么办,她的未来全靠媛媛了。 司机将车急忙开到最近的北医三院。 温世轩要背女儿进医院,媛媛不要,只要许玉娥扶着。一家人以媛媛为中心,来到急诊。 分诊的护士让病人先量个体温,量个血压,问了几句,见不是严重,说:“我们这里急诊不收病情不急的病人。你们转到门诊看吧。” “哎——”许玉娥惊叫,第一次遇到不收病人的医院。 京城的大医院与其他地方是有不同,门急诊排满长队,不怕没有病人上门。温世轩和蔓蔓跑到门诊想给媛媛挂门诊,密密麻麻的人头,门诊窗口悬挂只有军人优先的牌子。 “蔓蔓,你以前在北京生病时怎么办?”温世轩求问大女儿的意见。 蔓蔓在北京唯一看的那次病,是由蒋大少和姚大爷开路,连号都不用挂,队也不用排,直进某教授的门诊室。蔓蔓哪敢把自己那次经历和父亲说,因为那是姚大爷的特别通道,不适应普通老百姓的。 难道,为了媛媛,她再去求一次姚子业?但是上次,小东子的事他都没答应,能答应现在这事吗? 打电话问师哥,杜宇说:“去社区医院。北京的医院是这样的,采取分流的方式,一般病人先在社区医院就诊,情况不对的话,由社区医院联系大医院转病人。” 回到急诊,刚提起到社区医院,许玉娥跳了起来:“什么!先去社区,不行,再来大医院,这不是折腾人吗!” “妈。”蔓蔓尽可能采取委婉的措辞,“你误会了,社区医院不是没有好医生。” “我不去!”媛媛铁定的三个字蹦了出来。 “为什么?”蔓蔓问。 “我刚刚看到了,有人病得不重,但是有个白大褂的人出来,马上顺利进去了。” “媛媛,那可能是人家有认识的朋友,直接到认识的朋友那里看病。” “姐呢?姐没有认识这样的朋友吗?爸不是说姐在北京混得很好吗?” “对啊。”许玉娥接上话,这会儿该体现大女儿的价值了,“要不是你爸说你混得好,我怎么可能让二婶帮你带户口本上北京。” “妈——”蔓蔓想得清楚明白,实话实说,“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再说这样的朋友我也交不起。” 对着大女儿坦白的眼珠,许玉娥一步两步退回到阶梯,一屁股坐在小女儿身边。 “孩子妈,听蔓蔓的。”温世轩是真担心小女儿被耽搁了看病,过来劝老婆。 许玉娥对向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爆发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就看别人这样踩低你女儿和你妹妹!我不管,今天我和媛媛在这里坐定了,要死,死在这医院门口!”(未完待续) 资料 “陆君,这是你要的资料。” 接过对方递来的牛皮纸袋,陆君简单道句:谢了,刘秘书。 陪要去看病的母亲坐进车里,陆夫人看他急着抽开牛皮袋封口的绳子,问:“是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妈。”陆君一样像往常拒绝了母亲的探问。 素知大儿子的性子,陆夫人放心地将脸转向窗口。 抽出牛皮袋里的照片,相片上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样子,后面的文字资料显示,这男人叫温世轩,是温蔓的亲生父亲。 冷致的眼,扫过相片上男人的五官的刹那,仿佛刀剑出鞘散发出炫目的犀利。 突然想到调查蔓蔓的爸,是由于脑海里某个被时间覆盖的记忆,似乎在听到温世轩这人的存在时触动了。 然而,现在只看着温世轩的照片,不足以撬动记忆。 眉锁紧。 照片轻轻放回牛皮袋里,自己是怎么了? 真是像姚子业说的,任凭感觉走了吗? “陆君,我听明珠说,你前几天和她还有振伟遇上了。”陆夫人在车里坐得闷,与儿子聊起了闲话。 “是遇上了。”轻扬冷眉,他冷冷地打算看温明珠和李振伟接下来想做什么。 “振伟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明珠配他刚好。可惜这李家不是普通的人家。陆君,你看这样成不,把明珠收为养女。”陆夫人回头,笑着征询儿子的意见。 “妈。”手放在母亲手背上,轻轻地握了握,冷致的音色里透着冷静的干脆和果断的有力,“如果你收了她为养女,囡囡回到我们身边后,囡囡会怎么想?” 陆夫人一怔:“亲生的和养女肯定不同。如果囡囡不要,那我肯定不收的。” 足够了。 嘴角提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道:“妈如果感到困惑的话,这事由我来办好了。” “由你来决定最好不过。”陆夫人巴不得儿子赶紧把烫手山芋接过手。 车开到了北医三院,陆君交代家里的司机:“陪我妈先过去住院大楼教授的办公室。我去一下急诊有事要办。” 接着,人在急诊先下了车。 在突然看见蔓蔓那抹纤细如一笔水墨的人影时,脚底迟疑地顿了下,再度欲迈开,见蔓蔓身边站了个中年男人,不是上回遇见的金若文,而是一身邋遢的衬衫和长裤以及拖鞋,男人微微斜侧的脸,与他刚看过的相片百分百的吻合。 双腿站住了,挺直了,在温世轩忽然回头的刹那。 四目相碰,激闪的火光引导了脑海里深埋的地震,记忆崩开的瞬间,眼前是幼儿时的自己:当时回来,发现囡囡不见了,惊慌失措的眼珠忽然望到弯角处有个男人抱着囡囡,他迈开小腿追着那男人:囡囡,把我妹妹还给我—— 小手抓到那男人的裤脚,男人回头,一脚踢开他:她不是你妹妹是我女儿。 那个男人一双浑浊沧桑的灰色眼珠,与眼前的温世轩叠合成一块儿。 “爸?”蔓蔓见温世轩不动,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到的人是——君爷? 睫毛眨飞:太奇怪了,近来怎么总遇上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温世轩看女儿怔了下,疑问:“你认得他?” 蔓蔓摇摇头:“不认得——爸,你认得?” 很快蔓蔓觉得自己是纯粹的多此一问,父亲怎么可能认得君爷。 “不认得。”温世轩果然是挠挠后脑勺,眼神困惑。不明白那男人为什么刚刚对着他看。 见温世轩和蔓蔓好像是真的父女,齐齐转回头背向他,心头某处是宛如被一只手给抓住狠狠地挨了揍,几乎令他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陆上校。”急诊处等他的人,在发现他后马上迎了上来,又见他脸色似乎不大好,“上校?” 闭眼睁眼,这回望清楚了是温世轩一家四口全部到齐,冷冷的光重新染上眸色,他点下头:“我们进去再说吧。” 听他这样说,对方明显松了口气,急忙带着他上到急诊大楼二楼的办公室。 一面翻查资料给出些恰当的建议,就近的二楼窗口,不停传来许玉娥尖利的咆哮,冷眉扬起:“下面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不是从哪里来的一家疯子。一个可能是昨晚坐火车没有休息好,坐了出租车有些头晕的学生,非要来挂我们医院的急诊,叫说去社区医院或是门诊看,就说我们医院拿特权压人。没看见我们急诊忙成什么样子吗?几个重伤的车祸的在抢救,完全分不出人手。如果是危重病人,那没有的说,偏偏是个装模作样的。都不知现在的学生家长怎么当的,宠女儿也不能宠成这样子,完全不讲道理的!” 冷眉锁住,提起的笔在文件上敲打,耳听楼下突然咚的一声。 “出事了?”身边的人观看到楼下,说,“哈,这打起大女儿了?” 打女儿? 这句话像条接驳的火线,刷地站起来,从高到低俯瞰底下的温世轩一家。 许玉娥的拳头如棍子打在蔓蔓的背上:“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倒是会教训我了。说我和你妹妹不讲理,你怎么当姐姐的,你怎么不说这里的人不讲理。你这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蔓蔓被许玉娥一个拳头挨得结实,扑倒在地上。 温世轩跑过来用自己挡住老婆的拳头:“你要打打我,你打蔓蔓做什么。她这是为媛媛好,媛媛如果病了应该去看医生,不是在这里和你一块闹脾气。” 听到老公当众都这么说她,许玉娥这把脸还往哪里搁,更是一个个拳头往温世轩身上砸:“我今天打死你们两个,气都可以把我气死了!” 蔓蔓喘口气,翻过身,看见父母扭打成一团,旁边皆是看热闹的,急着爬起来劝架,这一站,发觉左边脚脖子怵心的痛楚,站不稳,跌坐回地上,只好对妹妹喊:“媛媛——” 媛媛侧开脸,像是虚弱到没有听见的病人。 额头淌下几颗汗,蔓蔓怒得咬牙,恨不得冲上去先甩妹妹两个巴掌把人打醒。 二楼看热闹的人,忽觉身边一阵强风刮过,回头不见了陆君的影子,讶叫:“陆上校?” 楼下围观的人墙忽然让开条缝。(未完待续) 不一样了 掌心撑着地上,蔓蔓尝试要再爬起来,两颗汗落在地上,忽然发现头顶的太阳被一块阴影遮住了。 仰头,见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视下来,棱角分明的冷颜,惯来冷到极致的墨眸此刻在阴影下,却显得一丝——不是那么的冷。 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这男人向来看自己不惯眼的,低头,专心致志再要站起。 “不要动,再动你这个脚说不定要骨折了。” 刹那,她以为自己是误听了,冷漠惯的君爷是在关心她因此对她说这些话?这次可不同于上次在军车上,他不需要对她负半点责任。 细眉微拧,正想当做耳边风刮过。 高大的身影忽然弯下来,一手伸过她膝盖下,一手搂住她细小的肩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抱起的同时,忽觉她如羽毛般的体重,再次给他心头上一个震颤。想当初,囡囡因早产先天不足,也是很轻很轻的。 相比他的冷静从容,蔓蔓是一惊,四周的人则全是大惊。 围观的人哗声一阵后,因君爷强大而冷冰的气场,变成了静默的嘘。 许玉娥正一股恼怒打老公,温世轩护着自己的头被老婆追打,都没有在意到蔓蔓那边。 瞪大眼珠,媛媛的头不疼了,不晕了,站了起来,看着这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姐姐擦过自己身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她想进却一直进不去的室内。 猛地,双膝虚软,她跌了下来,双手握成拳不停地打抖,嘴唇咬住后怒喊:“妈——,爸——” 妹妹叫爸妈的声音,令蔓蔓从诧异中惊醒了。 “请放我下来。” “……” “陆上校!” 他放她下来,是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诊室里一张洁白干净的床上。 蔓蔓想跳下床。 他的手臂伸了出来,拦在她面前,冷脸冷眼,说的却是与冰冷不大相符的话:“你的脚不想要了吗?” “陆上校?”蔓蔓抬头看着他的音色里蕴含浓烈的不理解。 他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吗? 在听到外面像是温世轩一家要冲进来时,他先对医院里尾随过来的人说:“把门关上,我要帮她处理脚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有人马上听从他的命令出去拦截温世轩一家,有人留了下来关上门,帮他准备物品。 他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把她受伤的左脚轻扶到一张板凳上,再慢慢地脱去鞋子和袜子。 “陆上校,我意思是说,我可以自己去找医生看,您大可不需要——”蔓蔓说着说着,其实就是觉得他这个爷突然管起她的闲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袜子褪下来,是一只玲珑的小脚,因为脚很小巧,使得扭伤的踝处肿起的地方,大得像块突兀的鸡蛋石。 “不疼吗?”问这话时,他心里都在酸酸的疼。 被打断话的蔓蔓,才发觉她刚才的话他可能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小声叹气:“陆上校,我必须出去,我爸妈和我妹妹在外面。” 她爸,她妈,她妹妹? 眉霜冷凝成一团,眸中冷色一抹,伸手接过旁边人递来冷敷的冰块与毛巾,动作轻柔,却毫不分说地往肿处按下去。 丝——蔓蔓倒抽口冷气。 “不疼?”再问这话,他扬起冷眉。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缩圆了:他故意的? “陆上校,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给你处理脚伤我如果敢开这个玩笑,你可以去告我。” 小贝齿在下唇上咬了咬,蔓蔓完全捉摸不清他诡异的心思。不过,得承认,他是在认真帮她处理脚上的伤,除了刚开始按下去查看时弄痛了她一小下,之后,他没有再弄疼她半分。 涂抹上药香的绷带一圈圈打绕上她的小脚,他的心,好像也被什么一圈圈绕住了。 迷失了。 不,是早就迷失了。 如姚子业说的,是他倔强,他不肯承认罢了。 可终得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囡囡是囡囡,但,毕竟离开了他们那么多年,有些变数是他们无法控制的。 比如,她喊别人爸妈,她待他这个亲哥哥,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儿。 感觉绷带是缠好了,蔓蔓低下头要套上鞋子,结果,触到他仰起的墨瞳。 他惯来冷到极致的眼,此刻,不在阴影下,在灯光下令她看得更加分明,确实不是——那么的冷了。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困惑的:“陆上校?” 他是在看她吗? 为什么眼神一丝不一样了? 门口,骚乱。 “蔓蔓,你在里面吗?”是温世轩的喊声,焦急,不安。 “蔓蔓!你在里面做什么!”是许玉娥的咆哮,愤怒,激动。 俨然,父母都不知道她脚受伤了。母亲倒也算了,知道她受伤可能会说她装矫。但父亲是真心担心她的。 手伸到地上去拿鞋子要套上,耳听到他在旁边对着手机说话:“是的,她在这边的诊室,我让人给你带路。” “谁要来?”她抬头问,心里一乍一跳的。 在她小心的脸色上瞅过,他转过脸,面对砰砰的门板,眼中的眸色益发冷冽,冷到毫无温度可言。 “什么!”突然接到外面来电的蒋衍,摔了话筒,往外跑。 “怎么了?”莫文洋见他这样怒火,跟在他后面跑。 “你帮我去向教导处请个假,说我未来老婆——”蒋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妈,怎么蔓蔓偏摊上这样一个了。(未完待续) 心疼 门嘭打开后,许玉娥第一个冲了进来,温世轩被人挡在,慢了两拍。 “蔓蔓,妈叫你你怎么不说话呢!”快要冲到大女儿面前兴师问罪时,突然发现一个人始终立在她和女儿中间,许玉娥抬眼,见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而且衣着不凡。 “妈,是这个人把蔓蔓姐抱进来的。”在喧闹的人群里面,媛媛的嗓子尖利而清晰。 “你是什么人?”许玉娥怒气冲冲,一只指头戳到对方的胸口前,“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你信不信我告你!” 什么极品人他都见过,但像许玉娥这种极品到极品的蛮不讲理,陆君算是第一次见着。 冷凝的嘴角提起,手拨开许玉娥戳来的指头,冷冰的眼对着的人,第一个却是那躲在人群里头的温媛:“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过路人而已。” 后者在他冷冰的逼视下,咬着唇,冷着脸,两只眼愤怒的光想看蔓蔓,然蔓蔓的身影被这男人挡得严严实实。 “妈,我不舒服。” 小女儿虚弱的音量传来,许玉娥一阵惊吓,冲回去扶住摇摇晃晃像是快要晕倒的小女儿。 “媛媛,你别吓妈啊。”小女儿的脸此刻在许玉娥眼里不管怎么说肯定是苍白的,于是再度咆哮开来,“谁?谁来救我女儿?” 四周一片静穆。 许玉娥喘两口气,一只手扶小女儿,一只手在人群里面揪住老公的袖口,怒骂:“你这不成器的,怎么做人爸的?想看你女儿死掉是不是?” 眼看父亲受难,蔓蔓呆不住了,套着鞋子一瘸一瘸走出来:“妈,你放开爸,你拉着爸也没有用。” “你说什么!”回头,冲向大女儿,突见女儿的脚缠上了绷带,许玉娥一怔,像机关枪卡了壳。 “蔓蔓,你脚怎么了?”温世轩是真的焦心,推开众人,跑到大女儿面前,老实的眼里写满了心疼,“是不是被你妈——” “爸——”蔓蔓赶紧拦住温世轩继续往下说,“我自己摔的。” 许玉娥也知道很可能是因自己打的,于是没了声气。 眼珠子转到父母全部集中到姐姐身上的两张脸,温媛在母亲身上靠得更紧一些,声音羸弱:“妈,姐姐的脚怎样了?” 还是小女儿重要一些,大女儿只不过崴脚,小女儿要上北京大学的,现在若得了重病可糟了。许玉娥马上冲回大女儿说小女儿的事:“你的脚谁给你治的?你让他帮你妹妹也看一下病。” 许玉娥的偏心一目了然。 冷然审度的眸色在蔓蔓脸上掠过,在她淡淡从容的眼里,深埋的一丝忧伤,埋得很深很深,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却足以触发他心口那条最弱的弦。 陆君忽然感到窒息,没法想象:她是怎么在温家里面长大的?从小受到的待遇,不说衣食,只说这颗作为儿女有没有得到公平待遇的心。 抬头,触及他低下来的目,蔓蔓再一愣:他眼中的冰像是化了一半。然,是浮光一掠而已的幻象吧,他转目而去,又是一张冷冰的侧颜。 叹气:“妈,我和他不认得的。” 温媛的手在母亲的手背上一捏。 许玉娥咆哮体发作:“你不认得他,他怎么会给你治脚?!” “我为什么不可以给她治脚?”冰冷尖锐像刀光的墨眸始终冷冷高傲地俯瞰在温媛,“我是个医生,哪个是病人哪个不是病人,我很清楚。” 心头被铁实地挨了下,温媛的脑子前所未有闪过一串念头:这个男人,他看出来了,什么都看出来了,看出她的小心眼,她的歪念头—— 冷汗一颗颗淌落额头,在母亲身上一点点地滑落下来。 “媛媛!”许玉娥惨叫。 见小女儿晕倒了,温世轩这会儿被吓得不轻,连同老婆急急忙忙扶温媛在一旁的凳子坐下。 四周的人看温媛都晕倒了,一时捉摸不清是真病还是装病。 有护士拿了血压计给温媛卷袖子量血压。 蔓蔓透过人缝里看到,妹妹睁开的半只眼,望着的方向是——君爷同志。 眉头细拧。妹妹的心思怎样,她这个做姐姐是明察秋毫的,因而对君爷同志说:“陆上校,请您先出去吧。” 唰低眉,看着她,从她淡然的眉里能看出她是什么都明白的,嘴角这会儿怅然若失地一笑:“我叫了人过来,等他过来我再走。” “什么人?”这是她刚才就有的疑问了。 “蔓蔓——”许玉娥听护士说血压量完只是有些低但问题不大,没有办法又只好向大女儿求助。 母亲当着这么多人叫,蔓蔓只得跳着单脚过去。 人群里头,突然一个闪电般的身影挤了进来,蔓蔓来不及刹住脚,一头撞到对方的怀里。 抬头,看着蒋大少满头大汗的脸,讶色浮上:“你,你怎么——” 喘口大气,蒋衍是一路攒足了劲头,一手把蔓蔓抱着护在自己怀里,一双眼毫不客气杀到许玉娥那里:“她打你了?” 许玉娥在见到蒋大少的刹那,双目瞪得像牛铃:“你,你这个破落户怎么会在这里?” “我女朋友都遭人打了,我当然要赶过来。”蒋衍挺着眉,毫不犹豫答回去。 “什么!”许玉娥惊叫,紧接像火车头冲到蒋大少面前,指住他抱蔓蔓的手,“你放开她。我警告你,你马上放开她。” “妈——”蔓蔓是想,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来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息气宁人,“媛媛她不舒服呢。” 温媛一咬牙,眼看因蔓蔓这句话,许玉娥冲了回来。 看到温媛躺在那里像个病人,再看看蔓蔓那只真材实料的崴脚,蒋衍一目了然,心疼地揉揉蔓蔓的头发:“疼不?”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疼惜,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慢慢慢慢地弯起了弧度:“没事。” 逞强的丫头。 令他心里更爱惜了。 蹲下,指指自己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蔓蔓本想说不用,但是蒋大少不容分说,抓了她两条胳膊往脖子上绕,很容易地把她轻量的身体背起来,边还噘着嘴:“以后你要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不然怎么和我进洞房呢?” 一个小拳头砸到他肩膀上,蔓蔓红着脸是要藏到他脖子里头。 蒋大少高高兴兴地背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我这是猪八戒背媳妇。” “妈!”见破落户要把姐姐背走了,温媛提醒母亲。 许玉娥回头,要追,被老公拦住。 “媛媛的病要紧。”温世轩学大女儿聪明一回。 温媛的眸光一闪,在父亲那张老实巴交的脸闪过,然后盯在那个离开前把眼睛放在温世轩背影上的男人——姐姐是叫他,陆上校吧。(未完待续) 亲自 远离尘嚣,来到净土。 蔓蔓坐在这间好像领导办公室里头,拉拉蒋大少的袖口:“这是什么地方?” “管它什么地方。”蒋衍给她手里塞杯水,疼惜地问,“听说她让你中午陪着你那个装模作样的妹妹晒太阳了,饿肚子了。” “喔。”蔓蔓轻轻应道,向蒋大少安慰地笑了笑,一边小心喝着开水,心里对妹妹的小心眼自然是很清楚的。 再说,许玉娥不是不知道,是偏心和重利。 温世轩是老实。 到底,她最担心的是夹在中间的父亲难做。 能体会到她的心境,蒋衍坐在她身边,轻轻把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触及她脚上的绷带时,眼底清晰地浮现一抹寒。 哗的铃响,陆君接起电话:“是的,刘秘书,我妈看完病了吗?”冷致的眼角在瞅到蔓蔓那一刻,凝成一道沉重谨慎周密的思虑:“不了,你送我妈直接上车先回去。我等会儿这边办完事再去问教授。对的,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听到君爷电话里说的话,蔓蔓和蒋衍互看一眼。 蒋衍道:“陆上校。谢谢你。你如果有事先走吧。我陪她可以了。” 蔓蔓方知道,蒋大少是君爷叫来的。拉起男朋友的袖口,小声问:“他怎么把你叫来?” 总之,君爷忽然插手管起她的闲事太诡异了。 据蒋大少了解的君爷,也知道君爷绝不做这种多管闲事的事,不然他早就为小侄子的事向陆君开口了。 傲眉打个折,蒋大少与蔓蔓一样有点困惑。 轻然扫过他们两个的脸,君爷同志说:“上次我和蒋中校在食堂说过了。他说你是她未婚妻。而蒋中校是我战友,我没有理由看着我战友的媳妇被人弄崴脚了都不出声。” 这个理由堂皇正义,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或许君爷不爱管闲事,但君爷有君爷的面子要维护。 蔓蔓与蒋大少,只好,暂且,信了。 “你,不是很忙吗?”蔓蔓始终不适应,斟酌着让君爷快点走。 她不喜欢他? 也是,之前自己一样看不惯她总是为难她。 不过,如姚子业说的,真正的兄弟姐妹必是互相在意,有争有吵,当然不像媛媛和温浩雪那种对姐妹起歪念头的,而是在争吵中更加在意,更加把对方放在心上的爱惜。 冰眸微眯,嘴角浮现的若是冰山融化若隐若现的笑:“你想让我走?可我终究是给你治脚的,这样撇下你走,不负责任,我怎么对得起蒋中校?” 蒋大少和蔓蔓都觉得:说这个话的君爷,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再拉拉蒋大少的袖口。 蒋衍微抿眉头,摇摇头:可能是爱面子。 “你不是帮我治好脚了吗?”蔓蔓其实觉得,最诡异的是这点。明明都处理好了。 对付这种专业问题,君爷更是手到擒来:“我总得给你开点药让你回去吃。还有,多久该换药一次。”然后,在她那把酷似囡囡的嗓音里停顿下,眸光一闪:“要抽个血,我刚看你擦伤后凝血功能好像不大好。” 看君爷这口气这为人,也不像是在整蛊她。 蒋大少和蔓蔓服从了专业人士的安排。 蔓蔓这支血,由君爷亲自戴着手套抽的。 抽完血,终于如蒋大少和蔓蔓的意愿,君爷同志拿着血走了。 实验室 姚子业在操作国际公认最准确的DNA遗传分析仪,用这个分析仪,算出两份标本里面的DNA16个位点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可以得出亲子关系百分之百的准确率。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过了千次以上的重复操作,与其他专业人员做的结果进行对比校正,以保证自己的技术有百分百的准确率。 背后玻璃门哗一声打开。 见穿着实验室白色工作服的陆君走进来,姚子业狭长的眉扬起:“你怎么来了?” 上次陆君来,只来过一次,与他争执后,走了,没有再来。 擦过他身边,把手里两条试管放进要操作台上血液管的架子,陆君冷冷的眉,冷冷的眼,冷冷的声音,却不是毫无温度:“我和你一块做这个鉴定。” “谁的?” 冷眉抬高,一点点的切齿:你明知故问。 得到回答的姚子业,与他同看回血液架上的两条管子,这一次,全程都是他们自己操纵,如果结果还是不是? 姚子业沉眸,铁定:不,不可能不是的。 似乎,陆君也是如此认为:“我亲自给她抽的,没有人知道我送过来。”口气较起以往的冷冽,多了丝复杂。 听得出另一层含义,姚子业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默了阵,带出的嗓音艰涩浓重:“她被人打了。” 姚子业是怔了下,站起,眸光微震:“你说她是被谁打?!” 打她的那个女人,能被叫做妈的? 冰凉的深眸掠过森骇。 简单地只听了少许经过,姚子业在深深地咬住牙齿,换了双手套,抽出血管。整套检验动作,干净利索,一丝不苟,绝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确保中间不会有任何人动过手脚,两个人在实验室里呆了两天,中间吃饭休息至少有一人绝对不离开操作室。 话说,姚子业本是打算在自己单位做的,但听说在医学院新进了一套最新最精确的DNA遗传分析仪后,把地点改在了这里,并向负责实验设备的老教授借了这间实验室和仪器共一周的时间。 那天,检验进行到尾声时,有个中年男人来到这座躲在大学角落里显得静悄悄的实验小楼。 楼下负责门卫工作的老师,看到来人,招呼道:“沈老师,你是来找教授的吗?” 沈广宇听到对方这么问,反问:“教授不在吗?我以为他在的,说是教授这边新进了一台DNA遗传分析仪,我们主任让我过来问,能不能派几个人过来参观学习。” “教授出远门了,去了浙江开年会,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分析仪呢?” “分析仪在这,可有人和教授说好了,这段时间都在借用。” “是吗?”沈广宇眉头皱了皱,像是有些为难的表情,“这样可不好办。我们主任心急呢。是谁借的?能告诉我吗?我去和对方商量。” 门卫老师对他又笑又摇头的:“不是我不帮你,沈老师,这回和教授借东西和地方的人,比你家主任的地位高。你还是回去和你主任说,等过几天教授回来再说吧。” “什么人?”沈广宇被吊起了好奇心。 “姚子业上校,认得不?我看你可能不认得。”门卫老师说完这话从窗口缩回脑袋。 姚子业,若是换做以前,他可能不认得,但是有了上次的调包事件后,他太记得了。 惊吓地望了眼通往实验室那条黑漆漆的走廊,沈广宇转身出了实验楼,立即打电话给老同学温世同:“世同,糟了。”(未完待续) 迫不及待 “怎么说?” “上回送标本的那个姚上校,这回好像决定亲自做鉴定了,现在正借了大学的实验室在做。” 话筒里,温世同的呼吸一霎急促:“你说他自己做鉴定?为什么?!你不是说调包了人家也不在意吗?” “我是觉得这事挺奇怪的。”沈广宇琢磨着说,“以前,陆家验着不是就不是了,从没有怀疑过。不过,听说有很多年没有验过了,自从陆家的大儿子掌管他妹妹的事后。” “你——都是道听途说是不是?”温世同急起来,气得要死,口不择言,“你要知道我家明珠,我家还有你的未来都在这事里面了。” “你先听我说。”沈广宇再观察四周确定没人,捂住话筒,“据我打听到的,以前呢,没有成熟的DNA技术之前,陆家认女儿已经很谨慎了。后来因为我们中心是全国这方面最早开展的技术中心之一,陆家刚开始经常送第一次检验的标本到我们中心检验,大概有两年时间后吧,由陆家儿子掌管这事,送标本的次数几乎为零了。所以,陆家要认这个千金绝对是十分十分谨慎的。我敢给你调包也就是这个原因,陆家已经习惯了‘结果不是’。” “可这一回——” “这是奇怪的一点,我本想是姚上校送来,不是陆家送来,应该可能性更低。不过听来,好像姚上校送标本是第一次。” “你意思是说?”温世同如老牛喘气,“是说这个标本可能性更大吗?” “我看是了,既然都自己亲手动手的事情,很有可能对方认定了这回找到真的囡囡了。” 两方在电话两头窒息地默住。 沈广宇几乎可以想象温世同是要气急败坏摔了电话。 但是,电话忽然间转进了另一个人手里,一个比温世同稍微年轻些,稍微沉得住气的男性声音说:“如果是这样的说法,你先到实验楼拉电闸。” “你是谁?”沈广宇惊吓,做坏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和你们同一条船上的,所以你不用多嘴问我是谁。”对方说。 应说对方的语气给人感觉比温世同靠得住,沈广宇把话听进一半,问:“你让我拉电闸,不怕打草惊蛇吗?” “如果你做得好,对方只会误以为是跳闸。而且,先阻止对方出结果要紧。你我都明白,第一次结果是最紧要的。” 仔细琢磨了下,感觉对方说的有理。一旦突然断电,快出结果的数据可能消失,最糟糕的结果是全部消失,必须重做,但标本量足不足以重做难说了。总之一句话,有效拖延了时间。 跑回实验楼,趁着门卫带一帮学生上楼拿东西,溜了进去。 门窗紧闭的实验室里 紧锣密鼓的检验到了最后一步。 两张严峻的脸,两双肃穆的眼,会聚在电脑屏幕上的一排排数据,浮现的数字1行,2行,3行……15行…… 啪! 在最终一行数据显出来的刹那,四周骤然间堕落进了黑暗里。 机器停止了转动,电脑屏幕刷的变成黑幕,实验室内弥漫着死寂、凝重的气氛。 伴随楼上传来学生和老师的喊声:“停电了!” “对面楼没有停电,为什么我们这里停了?” “可能是短路或是跳闸,我去看看。” 门卫老师踩着拖鞋,啪嗒啪嗒急匆匆赶到驻有贵宾的实验室,打开外层的玻璃门向里头喊着:“抱歉,姚上校,好像是楼上的学生插电线板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短路跳闸了。” 絮絮叨叨详说了一番缘由,听对方一直没有回话,实验室里一片黑暗,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门卫老师可紧张了,吞吞口水:“没有妨碍到你们做实验吧?” 黑暗里两双墨眸对上时,同时利光一闪。 姚子业慢条斯理的嗓音从黑暗里传出来:“我想,没有。” “太好了。”先是摸摸胸口,紧接不敢肯定,门卫老师再问一句,“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实验进程还是结果吧?” 轻盈的脚步从室内移到门口,走廊里头,因室外照射进来的斜阳,取得一抹采光。 门卫老师抬头一看,见姚子业立在门边,刘海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时像是猫眼样,像是要随时随地窥视四周的一切。 “有人过来吗?”姚子业笑吟吟问。 门卫老师再次哎呦道歉:“对不起,是一群学生过来,他们没有分寸,随意乱动东西,这不——” “不是的,我是问。”打断对方的话,遂长的目往走廊深处,扬眉肃眉,“下午都有些什么人过来?” “每天来的人都是不多不少的。”有点上了年纪的门卫老师记性不大好,被上头的人一问,急时语无伦次,“这样,我去把来访登记表给你看。” “不用了。”伸手挡住对方,姚子业道,“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任何意思。” 可被三番两次的盘问,门卫老师仍旧紧张:“姚上校,真的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实验?” 能接到背后一样深长的眼神,姚子业微勾的嘴角衔定:“没有,结果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好说的。” 门卫老师谢天谢地地走了。 听着拖鞋啪嗒啪嗒离开的声音,似乎夹杂了另一道逃窜的脚音,姚子业蓦地沉下眸,拉上玻璃门,回到内层实验室时同样咔反锁上门。 一片漆黑里,他与陆君的眼遥遥对上:“你都听见了。” “这里没有监控设备。”暗色里,陆君的眸光一直在闪。 “是的。当初我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是旧楼,年底可能要推翻重建,所以没有安装监控设施。” 有利就有弊。同理,于对方来说也一样。 至少,对方抓不住他们拿的是谁的标本。 手抱胸,双眸对向漆墨的屏幕,陆君冷冰冰充满厉色的音色暗浮在黑暗里:“现在首要做的是,把标本毁掉。” 与他同望余韵未除黑成一片的电脑屏幕,狭长的眉略带些忧色:“最后一行你看清楚了吗?” 亲子鉴定十六对,只要其中有一对两个都不相符,可以翻盘。虽然,这只是第一步,对陆家来说,要最终确定,还要很多很多次的重复检验。但是,这最初的一步,已经可以奠定了前所未有的——找到她的迹象。 “不用看,我也知道。”眼前浮现蔓蔓戴眼镜纤细到像是透明的脸,墨眸里的冰一块块地崩开,流出的光飞出去,迫不及待。(未完待续) 求你 画廊小休息室里,杜宇进来说:“你们两姐妹在这,我出去和人谈点事。” 等杜宇走后,蔓蔓问初夏:“师哥近来每天都要出去,和什么重要的客户谈事吗?” 初夏笑着,保密:其实杜宇和她是想,看能不能拿蔓蔓的画去参展,一炮打红。 天气,渐渐变得有丝热了起来。蔓蔓看着窗外那棵伸长出茂盛绿叶的芒果树,心里头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是青涩的芒果快成熟了般。 回想到那天在医院,最终他送她先回来,路上遇到大堵车。她是个在车厢里闷久了会晕车会犯呕心的人,于是他从车子塞住不动的地方,背着她一路走回画廊,花了将近一个钟头。 趴在他宽而结实的肩膀上,路上多少奇奇怪怪的眼神射过来,她害羞地躲在他脖子里:“放我下来吧,我很重的。” “我在野外训练时负重七十公斤万里跑,背的是差不多你两个人。”说着他意味深长地加了句,“小看解放军同志是不行的。” 她哪敢小看他了? 从第一次见面,她已是感觉得到——他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阿衍。”两条纤细的胳膊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绕成一个圈,这样的亲近,让她脸蛋浮现一层虾红,音色软绵绵,但是没有一点软的语气,“你听我说,如果你穷一点,也是不怕的。” 提到自己伪装的“穷”,蒋衍同志汗滴滴。 “蔓蔓——”吞吞口水。 “阿衍。”小头耷拉在他背上,脸蛋磨蹭他的衣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好像这些都能给她勇气,“我说的是,哪怕你穷一些,但只要你不懒,你真心待我和家庭。比起是穷是富,我更怕伤人心的人。所以,我情愿你像我爸,也不想你像那个李振伟。” “我怎么可能像那个李振伟?”蒋大少信誓旦旦,若不是背着她,是要握起拳头向国旗发誓。 然后,知道她不是介意他是富或是穷的事,他心中的某块大石慢慢慢慢地松落下来。 一阵风刮过她眼皮,她抬起头,发现这会儿是上了天桥,从天桥俯瞰四周,望见的是车水马龙,夜里一盏盏霓虹灯像冉冉上升的星辉一颗颗亮起。 感受到她微妙的情愫,他顿住脚,与她同望向这万家灯火。 不久的将来,她与他的家,会是这些人间星尘里的一颗。 “蔓蔓。”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是誓言,“我一辈子即使会伤害其他人,但绝不会伤害你的。” 两条纤细的胳膊绕在他脖子上一紧:“嗯。” 那夜里的情景,伴随随风摇曳的枝条,在眼前晃动。 初夏的指头在她面前像螃蟹一样爬到她鼻尖上,蔓蔓被吓醒了。 嘿嘿地笑着,揶揄地磨蹭她胳膊,初夏神秘兮兮地问:“说吧,那天蒋大少背你回来,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蔓蔓抿住微笑的嘴角,转过脸,起来:“有客户在催那个装裱的画,我去装裱室了。” “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初夏不满她借机逃脱,一边又担心地扶着她的脚,骂道,“你那个没良心的妈,倒好意思了。弄伤你的脚,到现在都没有来看一下你。” “她要照顾媛媛没有空。”蔓蔓淡漠地说。 “你这个妹妹更是厚颜无耻。”初夏忍不住尖嘴嘲讽,“在人家急诊里头装病,装到夜里十一二点,见实在没有办法了,没床睡,最后不是灰溜溜地回来。” 那晚上,在温世轩的同意下,蒋衍送她先回了画廊。后来夜晚十一二点钟,温世轩来了电话,说是母亲和媛媛终于同意离开医院。为此,杜宇不得不弄辆车代替她接送她的家人到附近定好的旅馆入住。 “那晚上麻烦师哥了。”蔓蔓对初夏和杜宇深为感激。 “我们这是前期投资,所以婆婆妈妈的感谢话给我收回去。”初夏向她眨了眨眼唬道,顺便帮她搬张高凳放到操作台边,看着她的脚就担心,“医生有说什么时候送你去医院换药吗?” 说到那个给她治脚的医生是谁,蔓蔓一直没来得及向初夏和杜宇说明。这会儿初夏再问起,蔓蔓拧住眉尖头,是想该如何解释那天君爷巧合的出现。 听到门口处有响动,初夏挡住她下来,说:“我去看看行了。你呢,想好哪天去医院告诉我。你爸妈不管你,不代表我和你师哥不管你。还有你的蒋衍同志呢,上回说好请到假马上再来看你的。” 知道身边一直有关心自己的人,点点小头,目送初夏出去后,转回身,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画。 每个人关心她,也是因为在她身上投寄了希望,她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尤其是初夏他们。 出来到门口,见是一前一后两个穿军装的男人。 初夏眼皮直跳,径直挡在两个爷面前:“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蔓蔓呢?”陆君问话时,自始至终眼睛没有看她,是在四处找寻某个人。 又是蔓蔓。 “我说,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非得用三千六百多一再戏弄我朋友,你究竟是什么居心,陆上校!”初夏两手叉腰,愤慨地堵在君爷前面,见到君爷身后的姚大爷,指住道,“刚好,你朋友也在,让他告诉你,这三千六百多真的是你们不要的。” 摘下军帽的姚子业,狭长优雅的眉间此刻显出同样的一丝急,微显的笑容急促而勉强:“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找蔓蔓。蔓蔓在吗?” 连姚大爷都这么说?初夏蹙眉:“你们找蔓蔓究竟是为什么事?” 这时,从右侧一面隐秘的落地窗望进去,望见了里面趴在桌台上隐隐绰绰的身影,那抹纤细,如今远远只要看上一眼,都能触动到心弦。 “喂——”眼见身边的君爷同志忽然像离弦的箭闯进去装裱间,初夏疾步要赶上,胳膊却被姚子业拉住了。 “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我求你。” 被姚大爷口里这个恳请的“求”字震住了,初夏一会儿看着他,一会儿看着已冲进去的君爷,再望向浑然不在所觉的蔓蔓……(未完待续) 搂抱 前面离她仅有几步远了,灯光下,这次再细看,她小而玲珑的脸廓,小小的鼻尖,像是雪花团的皮肤,哪一点都像极了囡囡。 冲动,让他迈步,突然是,却住了脚,不知如何面对。 要告诉她,她是谁吗。 可是,在陆家的决定最终出来之前,告诉她不仅是轻率,而且会给她带来危险。 想到下午的断电,想到上次鉴定结果的不是。 眉蹙紧之后无法松开,千言万语冷冰冰地凝结在闭紧的口。 “初夏?”听到脚步声,转头,光影勾勒出的人廓不是初夏,是那个冷得像层冰霜的男人,蔓蔓眼镜后的月牙儿眼轻轻地讶住。 于他而言,在接触到她眼神的刹那,冷眉一挺,大步迈过去,双手一伸,轻轻的是揽她入怀。 前天刚抱过她,今天再抱,感觉她是那么的轻,那么的轻,像团棉花团。 最重要的是,在他手里,能触摸到,不再是梦,是温的,是热的,是有感情的,有味道的……是囡囡的感觉。 此刻这样抱着她,搂着她,她看不见,没人能看见,他可以短暂地眼眶一热,破冰融化,指头用力地抓紧她背上的衣物,低下的下巴颌在她柔软的头发上紧紧地靠住,闭上眼,是要把这种感觉牢牢地记住:是囡囡。 被对方突然的一搂一抱,蔓蔓鼻梁上的眼镜瞬间被撞歪了,不止看不见,鼻子嘴巴都被对方的衣服堵住了。 等到她双手像溺水的人扑腾乱抓到他身上,他惊醒之后把她放开一些。 她趁此从他身上挣出来,然后没有多想的,举起手,往他那张脸—— “等等!”站在门口的姚子业急喊。 跟来的初夏卷起了袖口,随时准备加入参战:“好啊,你这个登徒子,明明知道人家有男朋友的。” 出其意料的是,他站在那里,那个高而冷傲的君爷同志,面对蔓蔓举起来的巴掌心,冷眉若冰山一动不动,脸也正朝着:“打吧。” 这是他欠她的,欠她二十几年的幸福,一巴掌怎足以解除他心里的愧悔,哪怕她揪着他衣领声声向他索要任何东西,他都愿意。 初夏滞住,小声咕哝:“你挺有自知之明嘛。” 姚子业是冲到他们两人身边,看一看陆君纹丝不动的冰颜,回望到蔓蔓,细长的眸中流光静静地转:“如果你真要打他,可不可以先打我。” 说来,当初最先提议把囡囡抱出去的人是他,他是罪魁祸首。 初夏望过他们两个,脑子里飞闪出:一个,两个,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指头托扶镜框,是好不容易把眼镜扶正了,蔓蔓望清楚这两个爷,与初夏一样闪过困惑。不过,人家专门把脸转给她打,她倒是下不了这个手了。不说君爷同志,这个姚大爷又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事,她凭什么打他? 指头在半空里抓抓,抓了团空气后收了回来,然后弯下腰捡起刚刚被他一抱一搂时掉落的笔,吹一吹笔上的灰尘,尽可能看在男朋友战友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地说:“陆上校,我虽然不清楚,你之前是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这点礼仪你应该懂的。中国不像国外,是男女授受不亲。” “我知道。”一句话蕴含了千言和万语。 疑惑,再度飞过镜片,蔓蔓蹙紧双眉:“我说,如果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等我工作完再说吗?” 说,告诉她—— 不是时候。 姚子业一只手使劲地抓紧了军帽,像是要帽子揉碎了般。 陆君的脸色,不无意外,难看,铁青。 见此,初夏哼哼的:就都知道,是两个爷,等一会儿都不行。 蔓蔓是觉得,如果他们执意要站在这里,她肯定是没法继续工作的,只得呼了口气说:“请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吧。我先洗个手。” 经她这句话,陆君才发现,她的手是脏的,沾满了浆糊颜料等东西,衣服上还系了一条同样脏兮兮的围裙。 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的脏手看,蔓蔓倒没怎么在意。或许比起一般坐办公室的女人,她这个工作是挺脏的。 初夏在旁看到,马上两肋插刀,为朋友解释:“你们不要小瞧装裱师的工作。要知道,你们平常悬挂在家里的画,去画展看到的画,都是放在画框里的,而这些都是经过装裱师最后一道辛苦的工序,你们才能看到一幅完整又干净的画。” 听完这话的两个爷,愈是模糊不清的表情:他们当然不是嫌她脏,只是觉得,她该得到更好的,可以拥有更好的。 蔓蔓在洗手盘边拿肥皂擦洗着手,心里自然也清楚他们不是嫌她脏,撇眉,轻描淡写:算了,装裱师的工作不是谁都能理解的。包括她那个学画画的妹妹,都不屑于这种需要耐脏的工作。 “蔓蔓——” 室外,温世轩进大门寻找大女儿的喊声。 两个爷,顿时像被什么射中一样,僵成了化石。 “爸。”蔓蔓一只脚瘸着,依然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出去,迎接温世轩。 “哎,小心点。”初夏赶忙跟上去扶她。 姚子业顺着她们出去的方向小心地望出去,看到了蔓蔓站在温世轩面前,脸蛋浮现的笑容是他前所未见的——像阳光一般的灿烂耀眼,弥漫的是浓蜜的幸福与亲情。 狭长的眸定格在这一副父女间天伦之乐的场面,霎然是不敢回头去看陆君,背后一阵阵寒冷的气息吹来。 “爸,我都说了,如果你忙不过来,就不用过来了。” “爸,你想喝什么?肚子饿不饿?我冰箱里有几个饺子。” “爸,我说了,你不要买东西过来,你买东西过来做什么?” 她叫着别人爸,叫着那个男人做爸。 抓紧的拳头往桌上抡下去。 “陆君!”及时阻止他打下去,姚子业缓慢沉重地摇摇头,低声道,“你清楚的,在——之前,会经常碰到的。” 眉从紧到松,再更紧,但是,眼里已经逐渐恢复了固有的冰冷:“你说的对。现在只能暂且让她叫着,等到某一天——” 蓦地感受到背后一寒,温世轩在被女儿拉着往室内走时,不由向后望,对面的室内似乎有个人,却看不太清楚:“蔓蔓,来客人了吗?”(未完待续) 蒋母 话说,蒋母那天,听有个朋友说看到自己儿子背了个女孩在大街上行走,关系极是密切。她眼皮子一跳,找到女儿蒋梅问起:“你不是去大学里头探望过阿衍吗?有没有听到阿衍交女朋友的消息?” 蒋梅愣住,想到蒋衍再三交代过的话,答:“没听他说过。” 女儿自小说起谎来喜欢眼皮子打架,蒋母唬起脸:“你确定?这是关系到阿衍一辈子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眼见是瞒不住了,蒋梅尽可能找好话帮蔓蔓在母亲面前美言:“上回被我撞见一回,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我看挺好的。阿衍不想先和你说,大概是想等关系正式确定再向家里中央汇报。” 单纯的女孩子。蒋母想到了那次蒋衍打电话回来报告蔓蔓的事时,也是这么说,一个单纯的善良的女孩子。 “叫什么名字?” “温蔓。” 蒋母被雷劈中,语无伦次:“她不是住在南方吗?怎么在北京?” “妈。她是在北京工作。你说的谁住南方了?”蒋梅听着糊涂,反问,“妈,你不是看过人家了吧?” “看是没看过,只听说过。”蒋母一边口头这么说,一边心里打定主意,这回一定得去亲眼看看蔓蔓。 一是,这个温蔓居然为了追她儿子跑北京来了。二是,儿子显然是有心瞒着自己。 打听到蔓蔓在哪里工作后,蒋母打了辆车匆匆赶到画廊。踏进门口时,正好听见蔓蔓与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蔓蔓,来客人了吗?”温世轩问。 蔓蔓听父亲这一问,没想到父亲问的是在装裱室里的两个爷,却是看见了门口处走进来的蒋母,对父亲说:“爸,你先进里面坐,我招呼个客人。” 对蒋母,蔓蔓是不认识的,只当是个衣着不俗的中年女士,走上前问:“阿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蒋母进门的时候,已经在打量她和温世轩了。想当初,她和老公去到温世轩的杂货铺,她老公对温家狭窄穷酸的铺面没有什么感受,只是对温蔓的妈和二婶那些对话深感愤怒。蒋母却是不一样,第一感受是,这家人太穷了,要是结为亲家,怕是会没玩没了地要求劫富济穷。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蔓蔓和温世轩,全身衣裤都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藏富。 俗话说的好,婚姻要门当户对。 蒋母实在担心,如果儿子娶了这家人的女儿回家,每天都要往岳丈岳母家倒贴钱。 再说了,这蔓蔓长的真不怎样,以前误以为是个妖精魅惑自己儿子,如今看来,完全是个样貌家境工作都上不了台面的,比上次的印象更差强人意了。 瞧蔓蔓工作的这家画廊,就是一家连公司都算不上的小工作室,装潢一般都是泡塑材料,客人不见多,挂的画,一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名作家,这能养家糊口吗? 有心挑剔,在蒋母这会儿眼里,蔓蔓怎么看,样样都是错的,样样都是配不起自己儿子的。 看着蒋母的脸皱了又皱,蔓蔓眉尖一动,问:“阿姨,您有什么疑问吗?” “这画是你画的吗?”蒋母指向了悬挂在门口迎宾的这幅水墨图,下角印有蔓蔓的印鉴。 “阿姨,您真是好眼光。”初夏见有客人,走上来帮腔,“这幅画呢,是我们画廊里最年轻有为的画师最新力作。” “如果真是年轻有为,可这画家的名字从未听说过。”蒋母轻慢地扫过画面,看画,她不是很懂,但谁都知道,画家靠名气生存并不是靠画画的能力生存。 “阿姨,您别小看了我们这里的画,我们的画虽然大多数是年轻画家所做,但是,好比是投资黄金一样,绝对能保值,等到年纪画家一出名,您这画的价值能一瞬间升到原先的十倍百倍千倍都有。” “你说她能出名?”蒋母傲慢地笑一笑。 如果真是个有潜力的画家,会巴着她儿子不放,指望蔓蔓飞上麻雀变凤凰? “阿姨。”蔓蔓这会儿是看出来了,慢而有力地说,“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勇气可嘉,不,应该说是城府很深,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自己儿子。 蒋母厉然地在蔓蔓的大眼镜上盯上一颗眼钉子:“你要我直说,好,我开门见山。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大户人家,如果你觉得勾引我儿子让我儿子娶你,就能从我们家里捞得什么好处,你和你家人最好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初夏怔住了:莫非这女人是蒋大少的妈? 温世轩没有走进里面,蒋母的话他全听见了,立马走过来挡在女儿面前:“这位大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女儿的男朋友很穷的。我和我女儿都不嫌弃他穷!” 蒋母哪知道儿子对温家人撒的弥天大谎,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找错人,冷冷地一哼:“你们知道就好。反正我丑话都说在前面了,你们最好趁早分了。不要说我不同意,我丈夫和我家人都不同意。就你们家这种——” 傲慢的眼再度扫向温世轩脚上那双肮脏的拖鞋:“和我们家是没法沟通的,既然无法沟通,作为亲家是不合适的。” 温世轩是从蒋母的眼神看到了别人眼里最常见到的那种鄙夷,老实的脸怒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嫌弃人家穷的人,我们也看不起你!” 一句看不起,蒋母被点燃了怒火:“你不止是穷,是你这个意识文化水平,你看看你,一双拖鞋廉价也就算了,不洗脚,不洗鞋,都不知道你媳妇怎么持家的。我儿子娶你们养出来的这种女儿能成吗!” 没想到会由于自己拖累了女儿被人骂,温世轩羞恼地缩着脚趾头,因老实巴交,想不出什么话反驳蒋母。 见对方不吭气了,蒋母傲然地昂起下巴,甩过头的刹那,一杯水忽然从她脸浇了下来。(未完待续) 联盟 脸上被淋了半杯水,蒋母后退半步,瞪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眼镜女孩。 “阿姨。”蔓蔓不愠不火地说,“如果是我出口侮辱阿姨,我相信阿衍也会泼我水。所以我不会向阿姨道歉,但这个事我会和阿衍说清楚。”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蒋母眯紧眼,冷冷地笑两声,“你以为我儿子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蔓蔓依然慢条斯理地说:“我爸是有脚气,天气炎热才没有穿鞋,而且北京灰尘大,他来来去去走能不沾染上灰尘吗?阿姨不分青红皂白,出口批判我爸的不是。阿姨你说我没有关系,但我为人子女不可能让外人侮辱我爸。至于阿衍是信我还是阿姨,我相信他会站在我这边,不是因为是不是我的关系,而是阿衍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道理是握在谁手里。” 一段话条条是理下来,蒋母突然发现找不到话反驳,皱眉,不说对错,只是心口这股气平不下来。 到底,她儿子并不差,为什么摊上这样一个女孩? “好吧。这事我不会和阿衍说的。至于你和阿衍的事,你们作为年轻人为对方多想想,你们家人作为家长脚踏实地地想想,我和我老公都觉得你们俩不合适。”说完,蒋母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匆匆往外走,出了门口,方记起脸上的狼狈,抽出纸巾擦脸。 一边擦,一边是骂,一面是琢磨:怎么让儿子回心转意?看来必须找个能吸引儿子的女孩,这样儿子自然能把蔓蔓甩掉。 画廊里的人,同望蒋母走的方向,初夏叹出一丝气,是没想到蒋大少有这样一个妈。但是,天底下婆婆都差不多样,她自己的婆婆也不怎样。当初她嫁的时候,带过去的嫁妆是婆家给的聘礼的两倍。为这事,她和老公现在和婆家几乎都不来往。 蔓蔓听着初夏的叹气声,知道初夏是想起自己当初结婚的事了,纤眉微动,抬眸,看见两个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装裱室门口,应该是把刚才蒋母来的那一幕都尽收眼底了。 一时,蔓蔓觉得尴尬,是想:家里外什么糟糕的事都被他们看见了,而且偏偏是男朋友的战友。 而其实,两个爷想的是同一个问题:这蒋母看不起蔓蔓,他们陆家还看不起蒋家呢! “我说。”看蔓蔓低下头,姚子业靠近陆君悄声说,“你要不要去安慰她两句。” 安慰? 怎么安慰? 君爷冷眸,不需多话:“没必要。” 一是,君爷从不会安慰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起。 二是,君爷对这种事从来都认为,安慰有屁用?军人对付敌人,就应该用枪用炮用计。对蒋母这种,就应该找根刺狠狠刺到蒋母心头上,让蒋母心痛得心脏流血,悔不当初不说,还得回来哀求他妹妹。 初夏这会儿接到了蒋大少的回电,因为蒋母在的时候打过去没有找到人。 听完初夏描述的整个过程,蒋衍眸一沉,问:“蔓蔓在吗?” “在。”初夏把电话交到蔓蔓手里。 刚泼了未来婆婆一杯水,蔓蔓在与男朋友通话的时候不由深吸上口气:“阿衍,那个——” “你什么都不用说,初夏都和我说了。”蒋大少快刀斩乱麻的风格在这一刻展现无遗,“你周末能把户口本拿出来吗?” 蔓蔓愣:他这话意思是—— “周末我会给一个惊喜。”蒋大少卖个关子。 这个关子肯定卖得不高明。蔓蔓一听户口本三个字,都能体会到言外之意,脸蛋浮两朵红云:“你不用和阿姨说吗?” “周末你把户口本准备好。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你要相信解放军蒋衍同志的心吗?” 蔓蔓无语:解放军蒋衍同志,雷厉风行。 “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了?如果你觉得怕给陆上校添麻烦,我带你去我姐医院里给你找另一个医生看。” 说曹操,曹操在这呢。蔓蔓不小心眼神望到君爷那头。 陆君同志似乎有千里眼,顺风耳,冷眉竖起来:“我今天是来给你的脚换药。” 君爷亲自登门给她换药,这种盛情岂止是难拒。蔓蔓无奈地向男朋友汇报:“不用了,陆上校在我这里。” 蒋大少猛眨眼皮,握起下巴颌,是不禁又想起了义父说过的话。 不过,无论事实是怎样,他妈怎样,君爷怎样都好,他都是要和蔓蔓结婚的。 “蔓蔓,把电话给陆上校。” 背后忽一阵冷风,蔓蔓刚转身,手里的电话被君爷抽走了。 “蒋中校。”陆君同志其实对这个妹婿尚在考察阶段,毕竟以刚刚蒋母那番表现来看,口气不是很客气。 “陆上校。”蒋大少听出对方的不客气,心里有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妈刚惹的祸,英眉挺立,“我媳妇的脚伤拜托你了。” “你们都没结婚呢。”没结婚就想妄图称媳妇霸为己有?陆君同志现在要再三考量,这个妹妹刚找回来,多少也得给他点时间在妹妹出阁之前,享受一下兄妹之乐。 “陆上校不是看在是我媳妇的面上才帮她吗?” 这个妹婿看来不仅只有傲,有点小滑头,脑子灵光的男人,至少能让他老婆不受人欺负。但是,想结就结?凭蒋母那个样? 冷眸里的厉光一闪:“我是作为医生在给你建议。她的脚都没有好,你们能结婚行房事吗?” “陆上校。”蒋衍同志脑袋利索,转一下悠,“我知道您刚刚肯定是看到在画廊里发生的事了,您作为一名我军正义的战友,肯定也是觉得这个事是对方做的不对。为了给对方更好的奖惩,同时成人之美,让我和我媳妇先这样秘密结婚不是更好吗?” 陆君同志冷眉,冷眸,不动。 “还有,您要相信我,陆上校,我与您在对付蔓蔓的敌人这方面,绝对是同仇敌忾的。不然,您上次在应付温家人时,不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了吗?” 陆君同志对此话,冷眉,无话。 “蔓蔓她只爱我,你准备伤她的心吗?” 冰眸望过去,正好对到眼镜后那双月牙儿眼里面充满期待的光,眉沉下:“我知道了。” 咔挂掉电话,同时冷眸看到站在旁边没有走的温世轩,厉光一闪:确实,蒋母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敌人是这个。 “爸。”蔓蔓与温世轩商量,“我想拿户口本,你先帮我打听是不是还在二婶手里?或是妈拿回来了?”(未完待续) 迹象 知道老二与老三感情很好,担心蒋梅漏了消息,蒋母这次没有托女儿给小儿子找对象,打电话拜托一个关系不错的老朋友,姓王,叫王凤。 王凤早就想当蒋家这个媒人了,因为谁不知道蒋衍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帅小伙,听到蒋母拜托自己,马上托出手中的情报:“正好,我们现在这圈子里,都在议论陆家千金的事。” “陆家?” “你不知道陆家,总知道,你女儿女婿、你两个儿子一个儿媳都在的军区,包括你老公的上级,军区司令员姓陆。” 光是耳闻对方父辈这个头衔,蒋母血压哗哗哗地往上涨:“没听说陆司令有女儿啊。” “是,陆司令有两个儿子,没有千金,好像是以前有个女儿不幸幼年早逝了,所以,陆夫人这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好,陆家就此有意找个养女帮陆夫人解闷。近来呢,就有一个女孩被陆家看中了。” “养女,与亲生的,不一样吧。”蒋母微微皱眉。 “呵呵呵。”王凤似乎一眼能猜中蒋母的心思,大笑起来,“你别小看这陆家的养女。亲女儿都死了,这养女与亲女儿有什么不一样。” 真有这么神奇?把养女当亲女儿看? “反正,这家千金你不要,很多人争着要,现在也被人定走了,你家儿子想要,都不成。”王凤卖个关子。 蒋母被吊起了胃口:“那你还介绍给我?” “我是指,这姑娘有姐妹,你如果想要,我可以介绍她姐妹给你认识。反正都是与陆家攀上亲的。”王凤说。 蒋母听完这心里痒痒了,说:“好吧,你说个地方,我去见见。” “你现在就可以过来,我和李夫人正说话谈到你呢。” 这李夫人,正是李振伟的母亲,偏偏是蒋母当年一块下乡时的同学江云。而且到了一群太太们聚集会面的地方,蒋母才把老同学认了出来。 想当初,一群知青下乡,蒋母与江云暗中较过不少劲。如今,两人都嫁了人有了儿子,可以较劲的地方似乎更多了。 先是比老公。蒋母的丈夫在部队后勤部工作,官做得不大不小,一句话形容,稳若泰山。相比而言,江云的老公,在海关部门工作,虽然不在红杠杠的部队大院,但是谁不知道海关是个可以捞油水的岗位。儿子李振伟因工作刚到京城,马上他们这做父母的,给儿子弄了套房子。 因此,比上两个人的儿子。 蒋大少在部队,李振伟在政府部门。论潮流,公务员肯定比勤劳刻苦的部队好。不过,谁也都知道,部队有部队铁杆的关系,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得去真正的军人世家。 比来比去,不分胜负之下,当然是比起了儿媳妇。 江云这下笑眯眯了:“叫温明珠,人,相貌不用说,从高中到大学,都是校花。现在是全球著名广告公司在北京设立的总部的策划部员工。虽然没做官,但我要媳妇不是要她工作出色,只要是单位过得去,相貌过得去,做亲家的人家是门当户对的。” 一群太太们说到温明珠靠上的大树陆家,都津津有味地嚼起舌根。 “这陆家不一般。听说大儿子是要进总后勤的,攀上的亲事是白家,这白家同是不一般的家庭。小儿子据闻明年高考,但已经被北航先预定走了,将来绝对是国家科学院的栋梁。” 蒋母听来听去,心里愈听愈急,愈听愈火:都是蔓蔓惹的祸,要不儿子一样能找个不比温明珠差的。以儿子的条件,哪里会比李振伟差。 王凤一直留意蒋母的表情,这会儿见时机到了,与蒋母商量着是不是把蒋大少找老婆的事向江云提出来。 哪知道蒋母一撇眉,好胜心强,道:“不用了。我儿子找到女朋友了。” “恭喜蒋夫人。” “是哪里的儿媳妇?说出来给我们大家都乐一乐。” 一群太太见有八卦听,都纷纷围上蒋母。 蒋母心里慌,脸上却不徐不疾的:“他还没有带来给我看。但是,我儿子的目光,是连集团军司令员的女儿都看不上眼的。” 一群太太听到这,面面相觑。 然后,人群里头有个太太,是前几天刚好在医院里看到蒋大少背蔓蔓的,说:“蒋夫人,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子吗?可我记得她爸妈,好像不怎么样。” 众人一听,忙要打听详细。 蒋母急忙打断众人的念头:“她是看错了。我求证过了,那天我儿子在大学里关门念书呢,根本没有去过那家医院。” 被驳嘴的太太悻悻的:“可能是我把蒋夫人的儿子看错了。但有另外一个人我相信绝对没有看错。” “什么人没有看错?”众人问。 “那天,陆家的大少陆上校,在那女孩被她妈推倒在地时,主动上前抱起那女孩。那场面,将那女孩的姐妹和父母都给震住了。” 蒋母和江云,同时脸上惊现:啊?! “哪个陆上校?”轮到江云不淡定了,着急追问。 “还有哪个,不就是你家未来儿媳明珠要认的干哥哥吗?我都觉得奇怪,没听说陆上校与白家千金要分手的消息。” 陆君与白露的婚事是铁铮铮不会出变数的,以陆君那种为人,也绝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自毁名声的举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云神情不安。 蒋母困惑:蔓蔓能脚踏两条船,一边勾引陆家大少? 众太太众说纷纭。 画廊里。 温世轩急匆匆回家去帮女儿问户口的事,陆君坐下来给蔓蔓的脚换药。 在药膏贴上伤处时,蔓蔓眉头小小地蹙。 看到她这样,陆君正想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的,爷爷,我是在她这里——门口?”接起说了几句,把来不及帮她缠脚的绷带扔给姚子业,一个箭步迈到画廊门口。 街对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一辆没有牌子的黑色小轿车,应是停了许久。 冰眸的冷光在阳光底下刚是露出点端倪,黑色小轿车忽然启动,很快消失在大路拐弯。(未完待续) 印鉴 “不疼了吧?” 耳听姚大爷一声轻言慢语,再看姚大爷那一双水脉脉的眸,初夏替蔓蔓感慨:这姚大爷,比起君爷,温柔的不是一丁点。 蔓蔓暗地里拍了下初夏的手,嘘一声:眨眼的功夫,君爷从门口折了回来。 缠好绷带贴上胶布,姚大爷抬头,看见君爷神色晦暗,狭长的眼微眯,站起来。 两个爷神神秘秘地走到一边说话。 “有人跟踪到我们吗?” “应该是的。”沉眸,手撑在下颌底,琢磨。 姚子业一同细蹙着眉尖,是道:“放点烟雾弹怎样?” 正合他心意。 蔓蔓把脚套进柔软的布鞋里,忽然见君爷一只手伸到眼前。 “手机借我。” 不是有手机吗?没电? 没有多想,口袋里的手机交给他。 见是老式的摩托罗拉,按键的,眸色掠过光,熟练地按下三串号码存储进手机里。 “陆上校?”蔓蔓微讶,她和他的关系达不到这种深度吧,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一串是我的号码,另外两个号码,是一个叫陆欢,一个叫白露的。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通过这两个人找我。”输完号码,手机要交回给她时,冷声里带上丝厉色,“一个都不准删掉!” 有、毛、病! 这是蔓蔓和初夏同时脑子里闪过的词。 愈是肯定今天这爷是吃错药了。 “陆上校,理由呢?”蔓蔓不是吃素的,她要陌生男人的号码做什么,需要考虑蒋大少是否吃醋。 “蒋中校我和他说好的。你必须和我保持联系,我答应过他,要把你的脚治到好为止。” 事实证明,君爷同志在某种程度上不止冷,而且腹黑有道。 既然是男朋友关心她的主意,蔓蔓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先,眉尖一闪一闪的,在两个爷微妙的表情上轻掠过。 “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君爷同志临走前,把借口的蒋大少完全撇到了一边,暴露出兄长的本色,严厉地再三叮嘱她。 蔓蔓和初夏对看下,暂时应好,先把这两位爷恭送走要紧。君爷同志每在这里多呆一刻,这温度低得客人都不愿意上门。 出到门外,陆君与姚子业坐上车时,继续商议放烟雾弹的事。 想到那群极品温家人,陆君眸中闪过一抹冷笑。 这个亲的确不能随便认,不然,这温家人还不知道出什么价码要挟他们陆家。 当然,首当其冲的是,要保护好囡囡,不让她再出事。 两道眸光在车子启动前,穿过画廊的落地窗,落目在那抹纤细的侧影,久久是不肯离去。 江云那天与一群太太们聊完天回到家。 因为丈夫今是和儿子一样,暂被调到北京任职。一家三口住的这套房子,是通过未来亲家温世同的手拿到的,和温世同家是一个小区。同时温世同拨给了未来女婿另一套房子,就在楼对面,当做送未来两年轻人结婚时的大礼。 温世同巴结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而他们想借助温明珠巴结陆家的意向,也表达给了温世同。 “怎么了?”发现老婆回来不怎么开心,李父李权诧异地问。 “今天有个太太说了件奇怪的事情,让我这眼皮跳心口跳的。”江云接着绘声绘色说起那个太太在医院里看到陆君和蔓蔓的事。 “陆大少不要白家千金,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子了?”李权吃惊,抖抖报纸,“这不大可能吧。” 夫妇俩商量不出主意。李权答应把这事告诉温世同,让他通过温明珠去陆家打听是什么情况。 “振伟呢?”江云问儿子去了哪,这么晚没有回家。 “和明珠,还有明珠两个新到北京的妹妹一块去吃饭了。未来的亲家关系要打好,是这么说的。”李权道。 江云若有所思,转身打个电话给温明珠,看是什么时候,能介绍温浩雪那个北大教授老婆的姨妈给她认识。 自从母亲张秋燕来到北京,为她铺设好姨妈那条路,温浩雪如今是咸鱼翻身,连温明珠对她也好声好气起来。 不过,这对母女一面心思在温明珠,一面心思是打在大房的主意。眼看这回金若文跟来,是私底下塞了不少钱给张秋燕,就是等张秋燕再安排他和蔓蔓见面。 张秋燕知道,大伯温世轩房里,最宝贝的是温媛。想让许玉娥她铁了心把蔓蔓嫁给金若文,还是得通过温媛去闹,最合适不过。 知道温明珠现在有心和她们交好,所以这温明珠同样得顾上。 如此盘思之下,那一天,在张秋燕的指导下,温浩雪带了温媛与温明珠,一起上北大教授奉西敏和他太太张晴的家。 温媛和温明珠都对这位北大教授感到兴趣,是由于奉西敏教授是中国文联的人,而且老同学是原中国美术馆馆长,在文化界有不小的地位和人脉。 温媛是要考中央美院的,温明珠说是广告公司策划部工作,实际上对官方艺术团体抱有强烈的企图,因而选老公一直往政府官途上选。 来到奉西敏教授的家。 温浩雪按了下铃,见是姨妈来开门,笑得特别灿烂,甜甜地道:“姨妈。”接着热情地将两个姐妹推销出来:“她叫温媛,是要考美院的。这是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明珠姐。” 张晴其实和张秋燕不算很熟,不过既然是刚到北京的亲家,多少来往照顾下,与张秋燕和温浩雪见过的面屈指可数。短短几次会面,她对张秋燕和温浩雪这对母女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印象。 现在温浩雪突然热情地带了人上门来,张晴觉得有些唐突了。然是亲戚,不好直接拒了,打开门,客气地把三个女孩接进门里。 两个女孩都乖巧地叫了声阿姨。进了门,温媛第一眼看见客厅墙壁悬挂的水墨画,下角的印鉴是——温蔓。(未完待续) 那真是她妈吗? “是蔓蔓姐画的?”温明珠顺温媛的视线同发现了画,震惊。 温浩雪不是学画画的,没有她们两人的感受大,但是,见蔓蔓是和姨妈姨父认识的,同样一小惊。 在温媛和温明珠强烈的指示下,走向那幅水墨画,指头在玻璃画框上琢磨地划一道痕,问张晴:“姨妈,你——认识这个画家?” 给她们冲茶水的张晴,一时没有发现她们三个刚才的表情,实话说:“听说市区某地新开了多家画廊,你姨父和我那天闲着无聊到那里乱逛,没想到,发现不少值得栽培的年轻画家。尤其是这个叫温蔓的女画家,你姨父一看她的画,就特别喜欢,说是少有的灵气,一口气把她现有的作品全买下来了。可惜她作品不多,你姨父说等她作品多一些,会考虑找赞助给她办个个人画展。” 什么?! 蔓蔓办个人画展? 三个温家姐妹同时脸色一僵,一降。 暗中握拳,温媛轻轻地咬下唇,嘴角轻轻一扬:“是吗?可是这些画确定是她本人画的吗?” 提水壶冲花茶的张晴,讶异时把水泼出了一些,急忙搁下水壶回身问:“你认识她?” 温浩雪反应慢一拍,温明珠马上接上话:“阿姨,不想瞒,蔓蔓姐是我们的表堂姐,还是媛媛的亲姐姐。媛媛会连自己姐姐的画什么样都认错吗?” 一听这,事态严重了,让人代笔作画,好比做贼一样,在文化界是最耻辱的事情。张晴回想起来,自己和丈夫并没有看过蔓蔓亲笔作画,只看过蔓蔓给人修画做的是装裱师的工作。不是看不起装裱师,是装裱师与画家是两种行业,不能同言而论的。 因为是装裱师,所以可以随时随地偷人家的画冒名自己吗? 张晴的脸风云色变。 温家三姐妹都在心头悄悄松口气。 “你给我实话说。”拉住温媛的手背,张晴仔细问道,“你姐姐的画是怎样的?你怎么会觉得这画不是你姐姐画的呢?” 温媛脸色像是尴尬地笑笑:“阿姨,你这么要求我,有点强人所难了,她毕竟是我姐姐。” “是你姐姐也不可以做犯法的事情。”张晴以严肃的口气说。 张晴愈是看重怀疑这事,对温家三姐妹来说,愈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阿姨。”温媛打开自己的手机,从里面调出一幅画,“虽然我姐姐画画不怎样,但终究是我姐姐,作为妹妹,我是很喜欢她的画的,所以常把她的画照下来放在自己手机里。” 手机上的画递到眼下,张晴只要稍微看一眼,都知道绝对与自家中悬挂的这幅水墨不是出自同一人手笔。 张晴脸色大变,匆匆进房像是去打电话。 见姨妈走开了,温浩雪跳到温媛旁边,凑着头一同看那手机上的画,哎一声:“没想到你还留着这画。” 手机上的这画,的确是蔓蔓画的,但那是蔓蔓刚开始学水墨画时做的画,连基本的画画技巧都没能掌握好。 轻轻把相片掩上,温媛嘴角一勾:“当然,这是我的动力。蔓蔓姐这么差,爸妈都要靠我,我不努力怎么行呢?” 温明珠眸光流转。温浩雪一摸鼻子。 不管怎样,蔓蔓这回肯定要栽了! 杜宇去到画展举办中心,询问帮蔓蔓报名参赛的事。 哪知道对方工作人员忽然对他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改变,直接赶他走,甚至骂他不懂得做贼心虚。 杜宇听了很火,搬出举荐人的信用:“我是奉西敏教授和他太太介绍来的。” 这不看佛面,要看僧面吧。 “是奉西敏教授的太太亲自打电话告诉我们,说你们让人冒名顶替作画,要我们马上取消你们的参赛资格!” 杜宇懵了,一面打电话找奉西敏教授,因为没人接,一面忧心忡忡走回画廊,根本不敢和蔓蔓提这个事。 一个画家被人污蔑是小偷,可以说,在文化界的生涯是要毁了的。 结果,杜宇和初夏商议这个事的时候,蔓蔓从外面走过刚好听见了。 茶杯跌在地上化为粉碎。 初夏急忙出来,对她说:“别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找奉教授他太太说明清楚。” “可他们不接我们的电话,不是吗?”蔓蔓眉尖细拧。 “我们打听他们的住址,然后直接去他们家找他们。”初夏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发现蔓蔓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好打电话向蒋大少求助。 蒋衍接到求助电话,从奉西敏三个字,马上联想到了莫文洋。回课室找到莫文洋,一把揽住莫文洋的脖子,低声地吼道:“你舅舅、舅妈欺负我老婆了!” “什么?”莫文洋惊得跳起来。 而其实,不需要求证于奉西敏教授和他太太,蔓蔓有心一想,都知道这个事有可能是谁作祟。 这回没有事前通知父亲,蔓蔓一个人,悄然无息走到母亲和妹妹住的旅馆。 家里本不富裕,本应节省开支,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回上到北京来,许玉娥一反常态,样样都说要好的。杜宇本给他们家找的旅馆是比较廉价实在的地下室,许玉娥和温媛不满意,隔不了几天马上换了一家有星级的酒家。 问过父亲,说客房定金都是许玉娥掏的,至于是不是许玉娥舍得花自己私房钱想大力投资小女儿,难说。 蔓蔓对此的疑惑本来已很深了,想母亲再有钱,这么大的日常开销,加上要给媛媛转校铺路的人情费,一笔一笔累加,许玉娥是偿付不起的。 走到星级酒家,快到大门口时,刚好见一辆轿车,将许玉娥送回来。 二婶张秋燕把她妈妈许玉娥送到门口,拍着手絮叨。隔的远,蔓蔓听不清楚她们两人说什么,却是能清清楚楚地见到从驾驶座里走下来的中年男人,正是上回到过她家二婶介绍给她相亲的那个金老板。 金若文是从后车座里提了大袋小袋,陪同许玉娥她们俩上楼。 本是近夏的天气,应是变热的,然心头吹过的这一阵阵风,乃是彻骨的冰寒。 蔓蔓一双直直的视线凝固在许玉娥背上:那真是她妈吗?(未完待续) 母女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人是走到了小区里的儿童场所。 正好有个小秋千,走过去,坐在木板上,捏住绳子晃了晃。 前面跑来两个小女孩,一大一小,玩起了滑滑梯,小的摔倒了,姐姐跑过去扶。然后,一个做妈的过来叫两姐妹该回家吃饭了。 简简单单最常见的一幕,蔓蔓这会儿看得津津有味,在妹妹抓姐姐的手上看着,在妈妈给两姐妹一人一个整衣服的动作上留恋着。 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许玉娥一样曾这样爱护过她,给她穿衣服,给她喂饭,帮她梳辫子,在她生病的时候,日夜守候。什么时候起,感觉变了呢。 高考发烧,考场失利。 工作不顺,多年未能找到对象。 母亲急,众人说。 以为到了北京离开家乡能清心些,伴随妹妹温媛也来到北京,一切绕了个圈似乎回到了原位。 秋千咿呀咿呀地一晃一荡,思绪像阵风,想摆脱世俗的束缚。 一辆车从门口经过,陆夫人嫌空气闷,让司机关掉车内空调降下车窗。路上一颗颗灯泡亮起,一束白光正好照在儿童游乐场里的秋千上。 “停,停一下车。”陆夫人叫道。 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但是在这夜里黑咕隆咚的,陌生的地方,不敢让陆夫人轻易下车。 坐在车内的陆夫人,感觉是被阵风系住了眼神,不远的地方,坐在秋千上晃荡的蔓蔓,在她眼里,模模糊糊的,一种强烈的欲望想看清楚,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保安见他们停久了,走过来,要他们开走。 “等等。我下车去。”陆夫人心头跳得厉害,总觉得这一走,恐是要错过了什么似的。 “夫人!”责任心强的司机不让,急忙把车子启动,“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应说陆夫人的精神状况一直是有好有坏,司机是很清楚的,以为她这又是突然犯病了,马上开车将她送回陆家。 “哎——”陆夫人无奈,回头,遂长的目光放在秋千上那抹纤细模糊的影子,直到那影子在眼里化成了小点消失,却留驻在了她心头。 这女孩是谁呢? 为什么让她突然很想知道是谁? 心口突突突地跳着,手指头按下电话键,打到了温明珠手机上。 “干妈。”现在,温明珠在没有征得陆家正式同意之前,私底下,都叫起了陆夫人干妈了。 陆夫人听到她声音,心里头安了些,温明珠给她一种,好像能牵绊到囡囡的感觉。并且大儿子陆君对温明珠暂且都不发话,好像是在承认她这种感觉是对的。 “明珠,没有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下话。” 温明珠嘴角冷冷无声地一笑,反正陆夫人在电话对面看不见的,嗓子依然捏得恰到好处的娇柔孝顺:“干妈是想说囡囡的故事吗?我也想听呢。” 说罢,是无聊地先搁手机放桌上,让陆夫人自顾自地说起回忆女儿的话。 在她心里,这陆夫人就是半个精神病病人了。若不是这女人家里有钱有势,跟这个陆夫人呆久一些,她都觉得要跟着发疯。尤其是每次陆夫人非要和她说囡囡的故事时。 囡囡! 无意听到父亲说,囡囡有可能活着。 现在父亲和父亲的人,都在全力调查囡囡的下落,务必在陆家找到囡囡之前。 齿间狠狠地咬下指甲。 按现有情况推断,囡囡最有可能是在温家里面,除了她会是哪个女孩呢? 温浩雪? 或是蔓蔓姐? 本以为温浩雪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年纪比较接近囡囡。但是,现在看来,蔓蔓姐的可能性愈来愈大。想想,许玉娥和温媛,哪个都不像是把蔓蔓当成亲生的大女儿或是亲姐姐看待。 是蔓蔓姐吗?! 军校里 两个爷在宿舍里,商量怎么把烟雾弹先发到温浩雪身上迷惑对方。 蔓蔓的血液标本第一次,由专人护送到国外进行鉴定,结果尚未出来。不仅如此,下一步,要继续取蔓蔓的其它标本,再做多次鉴定。还有,蔓蔓的人生档案,抚养蔓蔓长大成人的温家,都是要做进一步调查的,排除一切被人作假的可能性。 在所有结果出来之前,他们要做的,最重要的是,蔓蔓的安全问题。 于是说到今天经过教导处不巧听见大队几个教官议论蒋大少的结婚报告批下来的事。 陆君作为兄长,乍闻这消息,冷眉一挑:无疑,这婚结的太急,他不是很赞成。 但是,从某方面而言,如果蔓蔓能与蒋衍结婚,避开温家,搬进部队大院里。安全性可以大大提高。 姚子业狭长的眼望向屋角,保持着独特的缄默。 房门外头忽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经过,知道隔壁住的是莫文洋和蒋衍。 走过去,陆君忽的拉开门,叫住匆匆过门口的莫文洋:“莫少校。” 被爷的声音震住,莫文洋顿脚回头:“君爷?” “出什么事了吗?”陆君冷样的眸光射向走廊里跑远的蒋衍。 莫文洋一时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说蔓蔓被人诬陷了,现在自己和蒋衍要去他舅舅舅妈家帮蔓蔓澄清真相吗?蔓蔓与两个爷,没有关系吧。 哪知道爷自己主动问起:“蒋中校的媳妇出事了吗?” 莫文洋一面诧异,一面在对方的逼视下简要地说明了情况。 两个爷一听,脸色微变。不用多想,都知道是那群温家人搞出来的。但暂时,他们不好跟着去凑这个热闹,以防打草惊蛇,毕竟对方已经跟踪他们到画廊去过一趟了,难保对蔓蔓猜疑在心。 眼见蒋衍都跑没影了,莫文洋哎呦一声急着追上去。 蒋衍与莫文洋先是上了奉西敏的家,奉西敏出差不在,这也是杜宇打电话找不到奉西敏的原因。 不敢随意暴露自己,蒋衍在楼下等消息。 莫文洋一个人上楼,由张晴接待。心里急,莫文洋没有多想,马上向舅妈提起正事,并且,为了举证蔓蔓绝对是个好姑娘,将他亲眼见过的温浩雪那些丑样都说了出来。 张晴这一听,不说莫文洋这版本与那三个温家女孩说的是截然相反的两码事,就说莫文洋论起来,是丈夫家的亲戚,而温浩雪是她这边的亲戚。听丈夫家的人说自己亲戚的坏话,张晴心里甚不舒服,懒懒地说:“她们这么说她,是有凭有据的。你说她们,物证呢?” 人证容易找,物证去哪里找。莫文洋清楚张晴是情愿信温浩雪,也不愿意信他,这事恐是得等奉西敏回来再说了。 楼下,蒋衍等了半会儿,接到了杜宇的来电。 “你出学校了?正好。蔓蔓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未完待续) 瞎猫撞上死耗子 蔓蔓本是想坐一会儿,就回去。结果坐着坐着,忘了时间,出来时手机没有带。走出小区门口,想寻公车站回去,想到这一回来了空手而归,有些不甘心。 陆家司机急得满头是汗,今晚陆夫人不知是干嘛了,与干女儿通完电话,突然非要他把车开回来。 走在路边,四处寻找是否有车站,突然前面一束车灯打过来,感觉刺眼,却住步子。 轿车停在了她旁边,车门哗打开。 金若文走出来,手搭在车门上,取下墨镜,打眯眼看她:“是温蔓小姐?” 瞎猫撞上死耗子。 蔓蔓往他车内望了眼,不见其他人。 “上车聊几句,可以吗?”说着金若文打开旁边的车门。 “金老板,我和你不认识的。”蔓蔓左右看,有没有计程车开过。 偏偏这条路挺静的,极少有车经过的样子。 眼见金若文的手伸出来,蔓蔓马上往后跳几步,声音不大,但很唬人:“金老板,你信不信我喊人?” 保安处倒是离这里不远,金若文有点害怕,歇下手,说:“你别叫。我没有其它意思。” 不管他是啥意思,蔓蔓一刻都不敢逗留了,往前走。 看她要走,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金若文横身挡到她面前,蔓蔓开口正要喊人,突然见一个身影从路那头一路冲过来。 眼瞳愈缩愈小,对着迎向自己的人。 心,像被阵风卷起,快要飞了起来,逃出去。 发觉她不动,金若文觉蹊跷,回头去看,忽然后脑勺挨上一道重击,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软绵绵地塌下去。 拍拍两手,脚底在金若文那只要抓蔓蔓的手狠狠踩了下,蒋大少这股气方是稍微解了些。 “阿衍——”蔓蔓唇微微动,眸中流光熠熠。 路另一头,突然传来两声惊叫:“蔓蔓——” “金老板——” “那个破落户!” 看是许玉娥和张秋燕两个。蒋衍的眼微眯之后,眉头一挺,当着这两个人的面,把蔓蔓的手抓在手心里。 被他拉着,耳听母亲和婶婶追来的脚步愈来愈响,他带着她跑了起来。 跑上人行天桥的楼梯,望下面,见母亲和二婶追不上,在天桥底下喘气。 许玉娥一面拍打膝盖头,一面朝她喊着:“蔓蔓,你给我回来!如果你还是我女儿,你给我回来!” 还是她的女儿吗? 蔓蔓艰涩地把脸一背。 一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最令他心疼的。大手伸过去,大力一搂,让她进自己怀里,沙沙的嗓音贴着她耳畔:“你不会丢下我吧?” 按理,也该是她说他不会丢下她吧? 嘴角,被他勾起一扬,月牙儿眼掠过一抹清晰的笑意:“不会。” 两只手紧紧牵着,越走离许玉娥越远。 许玉娥一看眼红了,一鼓作气噔噔噔跑上天桥。蒋衍只得拉着蔓蔓从另一边下天桥,刚下到天桥底下,突然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 “上车吧。”车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道。 现是看许玉娥快追到身边,刚好截不到车,蒋衍当机立断,拉开车门,把自己和蔓蔓塞进了车里。 车子,在许玉娥快扑到车门的刹那,开动。 “蔓蔓——”车尾一股烟抛在许玉娥脸上,许玉娥气急败坏,跳脚怒吼。 “是谁呢?”车内女人的声音问。 蔓蔓回过神来,打量身边坐的中年女人,一张脸说不上长相漂亮,浑身恬静舒雅的气质,却让人感到舒适。一看,就知是个出身不凡知书达理的女性。 “是我妈。”蔓蔓说,再回头,望到许玉娥在路尽头气急的模样,心头闪过复杂的滋味。 陆夫人倒是被她的嗓音一惊。 软绵绵的,好像棉花团的声音,囡囡小时候还不会说话只会哭的时候,就是这样,像棉花糖一样,令人疼得不得了。 “你——”心头急的时候,将她的手一抓。 蔓蔓愣住,回头低下,看对方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抓,甚至抓到她感到骨子里疼。 “你叫什么名字?”陆夫人问出来,记起囡囡肯定不记得自己名字,急得嗓子都哑了,“不对,你今年几岁?!” 这问话,不知怎的,让她想起那两个爷了。 蔓蔓小蹙眉头,开唇:“二十九。” 二十九? 不对。 陆夫人眼里的光一闪,黯淡下来,整个人忽然间老了许多。 前座开车的陆家司机,知道她这定是又认错亲了,一时真有些怕她受打击犯起大病,急急忙忙开着车往陆家赶。 蒋衍和蔓蔓本想让司机放他们在半路下车的。 可这陆夫人,一路反倒抓住蔓蔓的手,说什么都不放。经司机的请求,他们只好陪陆夫人先回陆家。 车,停到了陆家所在的部队大院门口。 刚要通过门卫开进去,忽然一个声音拦住车喊:“干妈!” 叫陆夫人的人,正是温明珠。 笑吟吟的,是要走上来,如以往那样,扮作乖女儿扶陆夫人上楼。哪知道,这头刚往车窗里头一探,看到的人是——蔓蔓和那个破落户。 刷的,笑僵在脸。 “你认得她?”陆夫人这一刻眼睛很尖,没有放过她脸上的半点表情波动。(未完待续) 原来是 怎么办? 说认识? 说了认识陆夫人肯定会较劲。 “我不认得她。”温明珠一句话斩钉截铁,目光直射在蔓蔓上。 蔓蔓本来就不想和她说认识,再说了,她认干妈与自己无关。 却是蒋大少,厉眸在温明珠那张闪躲的脸一闪,冷哼,推开车门,探头对陆夫人客气地说:“阿姨,既然您到家了,我们需要先走了。” 本是听着温明珠那句不认得,心头感到怪怪的,陆夫人不由自主拉住要走的蔓蔓的手。 这个动作,让温明珠的瞳孔猛然一缩。马上开这边车门,手伸过去一拨,硬生生地将蔓蔓的手从陆夫人的掌心里拉开,然后,两只手握紧陆夫人的手不让陆夫人动,娇滴滴道:“干妈,你看,车里的空调冷,把你这手吹得冷冰冰的。” 对于这种争宠的戏码,蔓蔓是屡见不鲜了,眸光在陆夫人那张恬静令人感到舒适的脸微微地掠过,回头。 “哎?”被温明珠搅和,陆夫人当回神过来往回望,不见了蔓蔓的身影,“不知道她名字呢。” “干妈。你怎么认识她呢?”温明珠若是关切地问,“你说了,我好帮你追查。” 不知为何,陆夫人心头突然一个警惕,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默默的眼光在四周寻觅无踪后,收了回来放在心底。 虽然她本人说年二十九,可声音和感觉,多么像囡囡…… 陆夫人脸上的波动,温明珠都看在眼里头了,嘴里头几乎咬碎了牙:果真是蔓蔓姐吗?要快点,快点让蔓蔓离开京城才行! 走了一段路,再无人干扰,蒋衍忽的想起,忙低下腰:“你的脚怎样了?瞧我,都忘了这回事!” 推一推他凑到跟前的脑袋,蔓蔓局促:“没事了。陆上校给的药,还有推拿很有效果,几次下来,基本肿块消得差不多了。” “若是疼,你要说实话。大不了我再背你回家。”边说,他边是担心地扶着她的腰。 挨得这么近,好像听到他的心跳声,蔓蔓的眼睛眨一眨:“我说,你怎么会找到我——”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到这里来,他怎么知道的。 提到这个,蒋大少可得瑟了,洋洋得意地抖抖领子:“心有灵犀一点通。可见,我们两个是真心彼此喜欢的。” 瞧他这个得瑟样,蔓蔓嘴角微弯,忍不住的笑意。 “心里舒坦没有?”看她白润的脸蛋总算是笑开如花了,蒋衍同志缓缓松出口气。 “舒坦了。”蔓蔓嘴上这么说,眉头细拧,没有完全松开。 “别担心。”将她的小身子是搂到自己怀里,贴着自己心窝口,“我结婚申请批下来了,周末我们去民政局登记。” “民政局周日办公吗?” 蒋大少汗颜颜的,继而傲眉一挑,嘴角一勾:“正好,它不办公,我们提前登记了。” 瞧他急成这个样,蔓蔓一边是开心,一边是想,莫非是他家里事出有因,比如说蒋母和她妈一样。 锁住她眉眼间飘过的淡淡的忧愁,他低头是在她眉间亲了亲:“是不是,在害怕?” “你妈和我有矛盾。”这样婚前的婆媳关系,哪个媳妇会不担忧的。 “你妈和我也有矛盾。”抚摩她的头发,他狡黠地笑了笑,“可我没有担心你会把我抛弃了,就因为知道这件事上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同理,面对蒋母,他会站在她这边。 嫁一个男人,不是非要他无理由地宠自己,但至少,是要明事理的。 现在,她看得到,他俊朗的眸,倨傲成峰的眉角,像是一座高山,把她笼罩,无风无雨。 低头,窝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点头:“嗯。” “说定,周五早上,我来接你。” 约定下来,两个人的心里安实了,说起了其它的事。 “奉教授要隔几天才能回来,你不用太担心,到时候莫文洋会和他解释清楚的。”他安慰她,同时摩拳擦掌的,“这事我肯定不能让你被人无辜地冤枉上。” “是我几个妹妹一同说的吗?”蔓蔓锁眉,低头望着自己那只还缠着绷带的脚,是她错了吗? 这样的家人! 与以前几个妹妹的恶作剧不同,感觉是变了,不知因为什么事而变了。 搂着她的肩膀,蒋衍静悄悄没有说话,却是在想到刚才在车上陆夫人那副样子,以及温明珠那种种表情,眸中划过厉光。 “你说刚刚那阿姨为什么帮我们?”低头是忽然想到陆夫人这个问题,感觉挺蹊跷的,蔓蔓抬起头问他。 “如果我没有弄错,那司机叫她,她丈夫是姓陆。”斟酌了小下,刚是要把陆夫人有可能是陆君的母亲告诉她,电话响了。 打来的人,恰好是放心不下的君爷。 “没事,我现在送她回去。”然后,是心里头的直觉,蒋大少选择了告诉,“刚刚,我们好像是被伯母救了一回。” 妈和他们两人见面了? 真是意外吗? 还是命运的安排? 陆君的眼皮直跳,沉眸,沉声:“除了我妈,有遇到其他人吗?” “在你们家大院门口,遇到了温明珠。” 冷眸降到了冰点:“我知道了。” 静静听着他们两人对话,蔓蔓轻微地挑起眉尖:原来那个很有气质的阿姨是君爷的妈。 送完陆夫人回家,温明珠一刻都等不及了,一路走,一路是紧张得手心冒汗,打电话告诉父亲刚刚与蔓蔓他们遭遇的经过。 “爸,我怎么都觉得好像是蔓蔓姐。爸,你赶紧把蔓蔓姐弄走!我和振伟要结婚的!” 如果没有陆家,李振伟不会要她的。 相处愈久,愈是了解到李家和李振伟都是这样的人。可她不能没有李振伟,像李振伟这种背景的人,能看上她,已经是她的三生有幸。 温世同倒是冷静,道:“没事的。你大婶,正在安排蔓蔓嫁给香港的那个金老板,过几天就要去香港了。”(未完待续) 决裂一 没有追上蔓蔓,许玉娥折回旅馆,金若文这时候已经被张秋燕扶到了酒店的医务室,不久醒了过来。 “金老板,怎么样?”张秋燕紧张地与许玉娥瞪眼睛。 挨了蒋大少一胳膊的重击,金若文坐起来,眼冒金星,再看自己的手,被蒋大少踩到肿了一大块。 接到张秋燕的眼色,许玉娥忙上去帮他按摩手背:“金老板。我家蔓蔓是被人骗了,您千万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猛地一挥,金若文甩开她的手,许玉娥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差点摔在张秋燕的身上。 眼见金若文脸上密布,两个女人吓得直咽口水。 “你喊你老公过来。”张秋燕这会儿深刻感受到,有男人在比较好。 “我一下午都在找他,不知道他死哪里去了。”许玉娥说起温世轩那颗木头脑瓜,恨得半死。要是老公站在她这边多好,早把蔓蔓抓回来关房里了。 蔓蔓那个人精也真是的,骗都骗不回来。 一个两个,都是不争气的。 许玉娥咕咕哝哝的牢骚,在金若文耳边如苍蝇似的。 金若文这刻是悔得不行,心想这样的岳母简直是没用的垃圾,连自己的女儿劝不了抓不住,还让他被人打。可恶的是他前期投入了这么多,现在要他放弃怎么可能。 啪,打桌子,两个女人跳了起来。 “你——”指到许玉娥身上,打两下桌子,让许玉娥一炸一跳魂都快飞出来,不过接下来的话才是让许玉娥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我告诉你,如果你女儿不能在一星期内嫁给我,你把我之前给你的聘金,全部吐回来还我。” 什么? 张秋燕愣:是没想到许玉娥自己先私下收了金若文的贿款。话说她这个中间的媒人都没有收到半分钱呢! 但是,幸好,她没有收,眼见许玉娥刹那间哭爹叫娘的,是要抱住金若文的大腿讨饶。 “金老板,你听我说。给我女儿点时间。你不是说喜欢蔓蔓她单纯吗?蔓蔓她是单纯,需要时间!” “她都跟那男人跑了!你敢确定她还是处?”没错,他金若文是看中蔓蔓的纯洁,如果蔓蔓不纯洁了,他娶个别人染过的破布干嘛。 “我,我敢保证。”许玉娥哆哆嗦嗦的,“蔓蔓她被我教育的,没结婚,不敢做这种事的。” 金若文是男人,知道男人爱流氓的品行,他可不像许玉娥天真,蔓蔓或许不同意,但久了,难保因男人的要求将就了。 “我不管,给你一星期的时间。我告诉你,你别给我赖账。我给你那五十万,是冻结在新开户上,如果一周时间你搞不定你女儿,这个账户我自然会收回去。”说罢,金若文怀着对蒋大少咬牙切齿的痛恨,往外走。 过了半刻回神,许玉娥跌跌撞撞追出去,追着金若文车尾吐出的黑烟,哭爹道:“别啊,金老板!我小女儿指望你这笔钱到北京上大学呢。”见着追不上了,又回来问张秋燕要主意。 “大嫂,你真行,五十万。”张秋燕笑笑扬扬的一声冷哼,“你拿这五十万全给媛媛了,不怕蔓蔓造反?” 许玉娥哪能听出她这话里其实是要分羹,只顾自己想的说:“蔓蔓她嫁过去做阔太太了,这五十万对她来说嫌少呢。” 明摆着是过河拆桥。张秋燕冷着面孔,感觉之前帮忙的热情全冷了。 “大嫂,你自己做决定吧。我是帮不上忙了。” “哎——”看张秋燕要走了,醒悟到对方是要分羹,但许玉娥此刻舍不得分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了,擦一把脸,赶紧上楼和女儿媛媛商量。 温媛在前一刻回到旅馆客房,看见父亲温世轩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母亲不在,细小眼珠子尖利一闪:“爸,你这是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温世轩这是趁老婆不在找户口本,据他调查,这户口本是被老婆从弟媳手里要回来了。 “媛媛,你妈把——”温世轩想了下,牢记大女儿的叮嘱,没敢把户口本三个字向小女儿提起,“把银行卡那些放哪了?” “爸,你这是缺钱用吗?”温媛笑着,打开自己的钱包,抽出里面一百块大钞,“妈今天给我的,你先用着。回来我再问妈。” 老婆突然阔绰了。温世轩与蔓蔓一样深表疑心,纳闷地接过这一百块,折起,兜进口袋里。见门外一串骂声,似是老婆要回来了。怕在老婆面前露馅,他急忙先闪出门。 在父亲躲闪的身影上冷冷地掠过抹光,温媛坐到床边,一只手伸到床单最底下找出母亲藏的户口本,悄然放进贴身口袋里。 “媛媛。”许玉娥急匆匆进来,压根没有注意小女儿的动作,只顾自己说,“你说怎么办?你的学费和赞助费,金老板想要回去。” “妈,你说什么?”温媛脸色骇然地站起来。 “都是那个破落户,带你姐跑了不说,还打了金老板。”许玉娥捂着胸口喘气,表示对刚刚发生的一连串意外未能消化。 温媛可等不及母亲喘气了,急忙拉着母亲往外走:“还等着做什么?赶紧找姐,如果姐今晚跟那男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完了!” 是,如果蔓蔓和破落户发生什么事,她的学费,她充满金光的未来,都要毁了。 画廊 送蔓蔓回来后,要回去学校了。 两个人站在门前手牵着手,或许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蔓蔓这会儿被他的手握着,竟觉得舍不得。 “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扛着。”千叮嘱万叮嘱之后,蒋大少深深地在她额头一吻,方是抽身离开。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军人特有强健有力的步伐,逐渐没入了车流中,蔓蔓突然感到心头一道空虚。 初夏嘿嘿走到她身旁,撞一下她肩膀:“舍不得,赶紧结婚。” “是要星期五去登记。” 蔓蔓温吞涵盖羞涩的声音,传到了正好快走到了门前的温媛和许玉娥耳朵里。 “蔓蔓——” 许玉娥骤然一声大喝。 或许已经猜到许玉娥事后肯定会来闹,蔓蔓折身回房里躲。 可许玉娥冲进门里,突然朝向她膝盖嘭的落地:“蔓蔓,妈求你,你不想让妈死吧!”(未完待续) 决裂二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蔓蔓,你知道不知道今晚你跟那个人走,令金老板朝你妈发脾气,要你妈把给媛媛的学费全都掏出来还给他。媛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爸你妈都好不容易不用守着那家破杂货铺,可以享享清福了。你就这么忍心,把我们家一家的幸福都断在你的任性上面!” 初夏倒抽口凉气。 蔓蔓的眼,是淡淡从许玉娥脸上掠过,犀利的光定在了站在门口暗影里的妹妹媛媛。 咬住贝齿,温媛稍昂下巴对向她。 耳听许玉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她牺牲掉她自己,成全她妹妹温媛。 阵阵寒,寒到了彻骨,寒透了心扉。 缓缓扯开许玉娥抓住自己衣摆的手,铁定三个字:“不可能!” 什么?! 许玉娥刹那以为自己是听错,滞了眼神。 温媛的眼中同是一滞之后,燃起怒火:“妈!” 被小女儿的声音唤回神,许玉娥跳了起来,举起手:“我养你有什么用!养你二十几年,现在要你为家里做点事,你就这幅德行,你这个不孝的——” 可眼前的蔓蔓,如镜子般的大眼珠,是把她的那副尊容都倒映在眸里,竟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打不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妹妹能争取幸福,我不能?你凭什么要我为她做出牺牲?我和她同是你的女儿,你是做妈的,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一连串的逼问,最后那句积郁到心底深处发出来的喝。 震得许玉娥的心头跳了再跳,步子不稳,连退两步:“我,我——” 眼见母亲软硬皆施都要在姐姐面前败下阵来,温媛嘴角阴冷地一笑:“姐,既然你自己有本事了,想不顾家里人生死了,也就不要怪我和妈无情。这是你欠家里的。你想和那个破落户结婚是不是?户口本现在在金老板手里作为我们家欠他五十万元的抵债,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向金老板要回来!” 丝丝丝——在旁观战的初夏都感觉岂止是抽冷气,是吸寒气了!卷起袖子:“有你这样的妹妹吗?!” “我家里的事你少管。你如果想插嘴,有本事你替我姐还这五十万让我姐和你们介绍的破落户结婚。”温媛的头昂得高高的,全然不畏地瞪了眼初夏,一把拉起许玉娥,“妈,我们走。让姐自己收拾她自己惹下的这个烂摊子!” 许玉娥一时半会还怔愣着,被小女儿拉出了门。 刚才进厨房找到扫把出来的初夏,直追到门口被杜宇拉住,怒向她们母女俩的背影喊:“有你们这么无耻的吗?没钱不会自己赚吗?要别人掏钱养你们,你们害不害臊!” “媛媛——”许玉娥是被大女儿和初夏这话捅得,有些耷拉下头。 温媛嘴角的那抹阴冷,永久地凝结了一般,不会为任何话所动:她是无耻,怎么了? 她受够了。 受够家里十几平方米的面积,受够了要和姐姐争一个房间,受够了每天在学校看着同龄女孩比自己穿得漂亮用得好,就只因为她们的家境比她好。 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都不能阻止她,尤其她姐姐蔓蔓! 发泄了一通,歇口气,忽然醒悟到蔓蔓的感觉,初夏忙折回来走到蔓蔓身边:“我告诉你,她们的话你不用听的。你千万不要去找那个金老板,至于你家欠的那五十万——” “我不会替我妈和我妹还那五十万的。”蔓蔓白润的脸蛋,此刻如铁一般的森色,绝不动摇半分。 “你想通就好。”初夏摸摸胸口,一边使眼色让老公马上打电话给蒋大少汇报紧急情况。 于是,蒋衍刚回到大学里头交了手机。莫文洋先回学校,在宿舍接到杜宇的电话。 两个爷一整晚,都是在隔壁密切观察事态的动静。 听到莫文洋在电话里一边叹气一边愤慨得摩拳擦掌的:“她妈是人吗?为了五十万把她卖了?” 许玉娥为了五十万卖了蔓蔓? 嘭! 君爷一只脚踩在踢开的门板。 莫文洋捂住话筒,吃愣地看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了?”君爷眼下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那股狠劲不用提了。 感觉这两个爷特别关注蔓蔓。 心里感到蹊跷,莫文洋面对如此狠劲的君爷,缩起肩头,压根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向领导汇报。 不会儿,被响动惊到,左邻右舍的官兵都聚了过来。 听说了这样的事,这群兵大哥们都特别惊讶。 “好像报纸上网上经常能看到的,像故事一样。” “这种妈,这种妹妹,不用多说,告上法院去。” “清官难判家务事,我看,法官大多可能是让他们家里自己人和解。” “只能说这女的真倒霉,怎么生在这种家?” 囡囡倒霉,就因为他们小时候把她抱出去,到现在被人卖。 嘭!再一声重响,众人以为是君爷,回头一望,却见是姚大爷的拳头打在门上。 姚子业转身,匆匆要往外走时,迎面见到走来的蒋衍。 看这么多人围在宿舍门口,蒋衍知道肯定出事了。 “蒋中校,听说你媳妇要被人卖了,用不用我们兄弟帮你去抢人?”高大帅巴上他肩膀,向众人吆喝着说。 “我要是策动你们帮忙,会被我媳妇看不起的。”蒋大少嘴头轻描淡写,却也在听到说许玉娥拿户口本换金若文的五十万时,眼里闪过前所未有的一抹阴狠。 “你一句话,能不能办到?”两个爷是立在他门前,认真地审视他。 蒋衍傲挺的英眉,扫视众人:废话。 酒店里 金若文手掌拍着温媛刚送来的温家户口本,未想这做妹妹的这般狠毒并且有心计,比她父母强多了。有这户口本在手,不怕佳人钱财两空了。 再有,趁此机会把那破落户抓了办了!(未完待续) 发威 “蒋中校。” 蒋衍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君爷冷冰的嗓子,在凉如水的夜色里,益发森寒。 “我知道你有办法弄他。但是,我想提个建议。” 隐约能察觉陆家有些隐瞒他人的秘密,而且陆家可以说现在几乎是陆君在做主。蒋衍回过身,面对他:“陆上校请说。” “让他留下案底,一劳永逸。” 两个男人在夜中,相视的眸同发出激烈的光。 金若文每晚睡觉前,习惯吃点夜宵,今晚同样让酒店客服送点小点心和一杯红酒。而且他挑选的这家酒店,除了星级客服,最贪的是听说这里的美女服务生多。 据说那家京城最有名的夜总会天上人间,其中有几个女的,后来都进了这家酒店当客服。 今晚,来给他送餐的这位女服务生,明显比上几次送餐的都要美色馋人。 说起来,他看中蔓蔓,就是觉得蔓蔓那性子是安分守己的,也绝不会说他在外勾三搭四包养其她女人。所以,他向人家说他老婆跟人家跑了,想证明自己多清纯,实际上是他受不了老婆变老变丑了,妨碍他包女人,故意把自己老婆弄跑的。 一杯酒下肚,见那美女没有走,酒劲发上来,他迷醉着眼,向那美女伸出手。 对方的动作倒也挺碾熟的,走过来,如蛇一般缠到他身上,拨弄几下,他立马飘飘欲仙地哼哼起来。 之后,发生的事他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在梦中忽然一盆冷水洒到他头上,让他从头到尾冻成只鸡,大骂一声爬起来,身上一丝不挂不说,正对面在沙发上坐着悠闲翘二郎腿的男人,不是那破落户吗? “你,你怎么进来的?”一面向对方怒吼,一面四处找东西掩盖赤身的狼狈。找了半天,连个床单都没有给他留下。加上室内空调开到了零度的样子,冷得他抱着周身打颤,站都站不稳。 想拨电话,发现室内电话线被人拔走了,更别提他的随身物品,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歹是个老板,四十几岁,行走江湖多年,金若文这回真真正正冻醒了,两只眼瞪足十万瓦,看着蒋衍同志将他刚才和美女在床上的赤身裸照一张张好像玩扑克牌一样摆放在桌上。 “你是黑社会的?” “我有朋友刚好是扫黄队的。” 这,这比惹到黑社会更糟糕。 金若文再仔细打量蒋大少的模样,以前大概是许玉娥她们的话先入为主的关系,他也没有仔细看过蒋大少,信以为真只是个破落户,如今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细瞧,蒋大少哪一点像许玉娥说的小白脸了,明明眉间那抹贵气十足的英傲,为一般人绝对惹不起的角色! 脸色唰的往下降:不会是惹上京城里的爷党了吧? “我说爷。”两手没空护住下头了,扑过去抓住蒋大少的裤腿,“我错了,都是那几个臭婆娘误导了我,我没能看出是爷您。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你不是要五十万买我媳妇吗?”蒋大少优哉游哉的,拍拍脚边的皮箱,“这里面我给你准备了一百万。但是,你说我媳妇只值五十万一百万吗?” 一皮箱的钱手到擒来,不管是真钞还是假币,能确定一点的是,这个破落户真是个爷! “爷,您媳妇那是无价之宝,我哪敢买,买不起。” “你确定不买了?” “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绝对不敢再对爷您的媳妇看一眼。” 就这种软脚虾,其实都让他懒得动手。厌恶的,英眉一挺,刀光闪现:“刚和你上床的女孩未满十六岁。你在牢里呆到老吧,我和我媳妇也能放心一些。” 金若文的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颗鸭蛋:“我,我,爷,我——” 慵懒的,嘴角勾一勾:“怎么,不愿坐牢,想直接跳楼谢罪?” “不!我——”金若文还能说什么,跪下磕头,“感谢爷留我这条小命。” 拍拍这渣男沾过的裤腿,都嫌脏的说,蒋大少大步流星往外走,门外静候的警员在他出来后立马冲了进去,金若文束手就擒。 垂头丧气跟随警员走的金若文,此刻只恨得想将那些猪脑袋的温家人宰了! 什么破落户,明明是个爷! 走出酒店,看到莫文洋的车靠在路边等他,蒋大少眉头挺起。 莫文洋向他努了下嘴,隔几步远,另一辆车降下半截车窗,露出君爷那双冷冷的眼睛直盯着金若文被押进警车里头。 说君爷对蒋大少办事不太放心,还不如说是忒关心蔓蔓。 这是莫文洋的感受。 “解决了这个人渣,接下来那对母女你打算怎么办?”莫文洋问蒋大少。 此事,始作俑者,要属温家母女。 “敢欺负我老婆的家伙,我当然都要打回去。不过——”蒋衍磨着下巴颌,深思的眸子有遥望车内的君爷。 在他出发要收拾人的时候,君爷对他做了个请求:把温家人留给我! 君爷简单的字眼里迸发的,岂止是冷,是更可怕更森寒的情愫! 莫文洋似乎能感受到他所想的,锤了下他肩膀,拉他进车里,不再问。 现在户口本在自己手里了,蒋大少想来想去,何不第二天清早,就把登记这事给办了。 一不做二不休,立马打电话给蔓蔓。 蔓蔓今晚上刚好睡不着,张着眼望天花板:这样的家人,就像她今天对许玉娥说的,她没有这样的妈! 或许,她是该和这样的妈妈妹妹暂时断绝掉关系了。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她们的贪念,避免她们愈走愈远,甚至再也回不了头。 “蔓蔓。”初夏冲进来,拿了杜宇的手机扔给她,“你的手机怎么又关机了?” “可能是没电了。”蔓蔓爬起来说,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问,“是谁这么晚打电话来?” “还能有谁?”初夏挤眉弄眼的。 蔓蔓马上想到会是谁,背过身接电话。 “蔓蔓,我现在去接你,我们去民政局门口守夜!”蒋大少在电话里得瑟地吆喝着。 蔓蔓小惊,继而失笑:“我的户口本还没有拿到,明天我再和我爸商量想点办法。” 蒋大少咳咳两声:“事实上,你的户口本被我扣留了,你妈你妹这下不让你嫁给我也不成了。” 蔓蔓眨眨眼,月牙儿眼弯起:“如果是这样,不通知我妈我妹怎么成?” 轮到蒋大少眨眼了:原来蔓蔓也有这样的时候。 “这个你放心,我绝对让她们醒来后看到的不是太阳,是世界末日来了。”(未完待续) 一刀两断 在麦当劳找了个位置,说是要守夜,但蒋大少哪舍得佳人和自己在夜晚里一起吹冷风。 两个人一人捧了一杯热可可。 蔓蔓手里拿着温家的户口本,翻来覆去,除了父亲的名字,母亲许玉娥和妹妹温媛的名字,在她眼里变得愈来愈模糊。 心已寒透。 “明天登记后,你的户口迁来和我在一起。我自己有套房子。”看到她眉间淡淡的一抹专注与犹豫,伸过去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包裹住,傲眉挺着,要给她一个最可靠的靠山。 低头的月牙儿眼,在温世轩的名字上留驻,但是为了断绝许玉娥和温媛那份贪念,眸光利闪:“虽然我担心我爸,但是,我相信我爸能理解,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帮我爸把我爸的户口迁到北京。” 对温世轩这人,蒋衍说不上喜恶。但能肯定的是,温世轩是温家里面真正算得上真心疼蔓蔓的。 一个疼爱他媳妇的岳父大人,蒋衍同志不能说因为其他温家人把他否认了。 “首先,明天登记后,你把行李搬过来。我的房子是部队分的,在军队大院里,他们想随便进来找你麻烦是不可能的。为了以防万一,这段日子你先别去画廊了。” 登记,搬过去,意味着,她真的是要结婚了! 本已决定的事,这会儿因是人生第一次,突然心跳跳,脸烫热起来,像是冬天里的烤炉。 见她把头垂得更低,以为她这是累了,困了,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披到她肩上:“困的话,睡会儿吧。到时候我再叫你。” 抬眸,坚定地摇一下头:“这怎么可以?是两个人的事情。” “是我考虑欠缺,让你出来陪我熬夜。”伸过来节骨分明的手,是温柔地拉过披在她肩头的军装,然后系上最上面的扣子。 室内的灯火明亮,足以将他一张英气的脸廓有棱有角地勾勒出来,鼻间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气息,浓浓的,像是一杯放了牛奶和香草的咖啡,甜蜜与温暖很快笼罩住她,令她鼻尖都能冒出层细汗。 眼镜,被这突然而来的暖气,烘得朦朦胧胧,像是梦一般的真实。对面的他,在把外头的那件绿色军装脱下给了她后,余下那件淡绿色衬衫,衬在他天生衣架子的挺拔身材,让人想象到水墨画中优雅的松竹公子,同时手持宝剑,英姿飒爽,威凤祥麟。 嘴角,忍不住抿了小弯,在想,自己突然间竟是犯起了花痴。 “怎么了?”见她笑,他扬扬眉。 “以前总想着你有些孩子气。” 孩子气? 蒋大少一个愣怔之后,笑了。 此刻,他的笑,不像以往那样只有高高在上的傲意。 是一抹稍微低下头的,略带羞涩的微笑,刹那间,能征服所有女人。 蔓蔓的心头,嘭嘭嘭,震耳欲聋。 “蔓蔓。”指节玩转着可可杯,蒋大少压低的嗓子像拨弦的大提琴,今晚事关自己婚姻大事最后一步,可不敢再吊儿郎当了,免得令她再误以为他孩子气。没错,他有一面是与人好玩的乐天性子,但不代表,他是这样的人。 “你,说。”蔓蔓捉摸着手指头,是因为要结婚了,感觉他今晚完全不像以前了。 “我在部队里是参谋部派去教导队当教官的,也就是人家口里常说的魔鬼教官。以后,你不仅能见到我的战友,还能见到我的学生。” 手中捧起的热可可顿在半空,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几乎因他这话是要滑落下来:他是在部队当老师的?还是个魔鬼老师? 囧囧。 指尖悄悄地伸长,将她鼻梁上的眼镜一摘,近在咫尺的星眸,黑黒的,带着种要把她随时压倒的趋势,月牙儿眼只眨了一小下,立马闭上。 吻,从她白润的额头,到她小巧的鼻梁,探索着到她的小嘴,转索…… 温媛甜甜地睡足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九点钟。 看来昨天把户口本丢给金若文后,心情大好,睡得也特别香甜。 想到今天姐姐会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到最后不得不向她们低头认错,她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 许玉娥却是一夜睡的不好。温世轩昨晚上回来,还不知道户口本的事,只听说她和媛媛去找蔓蔓的麻烦,念了她一个晚上。或许心中对大女儿那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妈”感到有愧,昨晚上,她忍着没有驳嘴。 今早上,到了小女儿的客房,正欲商量是不是把户口本拿回来,在看见小女儿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其实想想,媛媛和她哪里有错了,不是都为家里好吗?蔓蔓嫁个有钱的老板,绝对比嫁个破落户好。 这样反复地一想,许玉娥又铁了心:反正蔓蔓她那个脾气她这做妈的清楚,心肠和温世轩一样是软的,蔓蔓不过是嘴上这么说罢了,不会真不要她这个妈了。 桌台的手机嗡的发来一条短信。 温媛拿起手机,心想莫非是温浩雪或是温明珠找她玩,结果见是蔓蔓发来的,眸中的光一闪,先和许玉娥说:“妈,姐是想和我们道歉了呢。” “是吗?”许玉娥惊喜,“她都说了些什么?” 温媛点开短信,却见是蒋大少的特别通告:今天是我和我媳妇大喜的日子,特通知两位,以后不再需要为我媳妇的婚事操劳卖命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媳妇不在温家户口上住家了,与你们一刀两断! 手机,在温媛颤抖的指头里面打了几个滚后,终于撑不住,直线坠落下来。 眼见不对劲,许玉娥慌慌张张拾起手机,一看上面写的,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到了地板。 “怎么可能?明明户口本在金老板手里!” 刚这么说,接到了张秋燕的急电,说是金若文昨晚不知什么原因,被公安机关逮捕拘留了,要判刑。 那个破落户和蔓蔓有这个本事搞金若文进监狱? 或是说,破落户和蔓蔓的运气太好,正好撞上金若文被人黑了。 许玉娥和温媛相信是后者。 “妈!”温媛扯住母亲的衣摆,眼珠瞪出股凶狠,“现在只剩最后一招了,你也不想姐嫁给那个要我们倒贴钱的破落户吧?”(未完待续) 红本本 民政局,刚填好表格,交上。 蔓蔓的手机响了,来不及接,被蒋大少的大手先接了过去。 “蔓蔓,你快到医院里来,你妈,喝——农药了!”温世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里传出来,显出惊魂不定的神态。 “出什么事了?我爸打来的吗?”蔓蔓紧张地问。 捂住手机,回头,冷静如斯,望着她:“说是喝农药进医院了。” 没指名道姓是谁,也猜得到是谁,更知道会是谁出的馊主意。 想闭上眼。 “蔓蔓。” 睁眼,能看见他眼底清清楚楚的一抹心疼。 “我不能让你再受人欺负了,既然你已经嫁给我。” “我明白。”嘴唇抿紧,看着他,眉间坚毅,不可动摇,“她们再怎么闹,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分利益!” 许玉娥在病床上等了许久。只是拿一个农药瓶子灌装了矿泉水喝了,被送到医院,医院里给她抽了血,验了半天都捉摸不到她这是怎么回事,只好给她张病床观察。 眼看温世轩电话打给了蔓蔓,然而,这时钟一刻一刻过去,始终不见蔓蔓过来。 她只好向床边的小女儿使眼色。 温媛心头比她还急,却不敢轻易冒出苗头被父亲看出来,被她一催,装着问:“爸,姐没说什么时候过来吗?你看妈都变成这样了,她不来,是打算不顾妈死活了吗?” 温世轩其实听医生的话,再看老婆现在这样子,都有点后悔打那通电话给大女儿了,巴不得蔓蔓没当回事,说:“你姐事忙,不是能来就能来的。你妈不是有你照顾吗?” 气得,温媛咬紧嘴唇:父亲越来越是只顾着为姐姐说话了。姐姐凭什么得到父亲一人的独爱? 一等,等到许玉娥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一夜,终于观察不出任何问题,被医院里头扫出院门。 许玉娥急了,出了医院后,顾不得再装,拉着老公,加上小女儿,赶着往杜宇的画廊里头找人。 去到画廊,却见画廊不仅关起大门,悬挂起声称老板休息要去喝朋友喜酒的木牌子。 装了老半天,小女儿的计谋没有见效,蔓蔓跟破落户木已成舟。 许玉娥和温媛两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站在路边,任北京的风沙吹着她们的头发,在路人眼里,这两个人已经是风中凌乱了。 温世轩的老眼,背着她们母俩,偷偷地愉悦地笑起来,为大女儿高兴得好像是自己结婚一样。 许玉娥跌坐在地上:怎么办? 蔓蔓是不争气,可自工作来,一直是为家里开支贡献不少钱财。现在蔓蔓当真与她们一刀两断了,加上失去了金若文这座金山倚靠,莫非得夹着尾巴回老家继续守那个杂货铺? 手机铃铃铃作响。 见她们母女老半天都不接电话,温世轩提醒小女儿:“媛媛,手机。” 温媛方是醒过来,拿手一抹脸,全是冷汗。 蔓蔓若是真铁了心和她们断了关系,她以后的学费和谁要? 湿漉漉的手掌心是连手机都握不太稳,好不容易按下键。 “媛媛,我是明珠姐。” 吸口气,依然未能压住嗓子里被蔓蔓惊到的抖动:“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了,蔓蔓姐结婚了。”温明珠的声音,比起她们母女,冷静得不是一丁点。 蔓蔓姐结婚,关温明珠温世同一家什么事? 思绪一转,不对,若不关事,温明珠急着打电话来问她们做什么。 于是,温媛额头的汗一点点地收了回去,冷静下来问:“是的。我妈正因和蔓蔓姐闹别扭的关系,气得想回家乡。” 电话另一边沙沙沙作响,接着,温明珠说:“告诉大婶别气,蔓蔓姐终究是大婶的闺女,蔓蔓姐不叫大婶为妈,还能叫谁妈呢?” 蔓蔓姐必须是许玉娥的女儿,不能是陆夫人的女儿!这样,她会一直成为陆夫人的心肝宝贝。 所以——温明珠捏紧拳头:“我爸有套闲置的房子,我和我爸说了,你们都上北京来了,媛媛你是要来北京念书深造的,都是一家人,让你们长住旅馆我们做亲戚的都不好意思了。这样,你们今天过来,我带你们到那套房子,如果大伯大婶不嫌弃,在蔓蔓姐回心转意之前,你们在这里先住下吧。” 居然峰回路转了! 温世同那是房地产开发商,房子都是顶呱呱的一流住宅,一套百万以上计算的,是什么人才能住得进去。 温媛激动得血液急飙,但没有忘记这其中有蹊跷,以前温世同家对他们家可都是不待见的。 “有什么事见了面再说吧。”温明珠知道温媛不像温浩雪,脑子比温浩雪狡猾上不知多少倍,见此先挂了电话。 她现在必须先把许玉娥和温媛留住,想尽办法扳倒蔓蔓的腿。 不是和一个破落户结婚吗? 肯定,过不了多久,两夫妻会因为手头拮据在北京过不了日子,闹离婚不可。 到时候,再给离婚失意的蔓蔓,找个像金若文那样的,扫地出门。 话说,这金若文太没用了,搞女人搞到被扫黄队抓住,给了蔓蔓和破落户机会。 “打完电话给媛媛了?”温世同走进来,问女儿。 “是的。”温明珠答,美眉不甘地扭了扭,“可惜了这金若文被抓了,不然我们不用去特别资助她们。” “不用担心。”温世同,“虽然金若文突然被抓,这事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但是,运气都是在你身上,明珠。” 说的有理,蔓蔓是个没运气的,挣脱了金若文,嫁的是个没钱没势的破落户。 温明珠阴阴地噙住嘴角。(未完待续) 不是破落户 趁许玉娥在医院里赖着装病,蔓蔓收拾了行李,坐上蒋衍同志开来的小车,准备搬进老公的家。 杜宇看着蒋大少开来的车,是奔驰,眼睛一亮:“兄弟,都说军人没钱,我觉得这话是反的。” “是莫文洋他叔借给莫文洋的,莫文洋又借给我。”蒋衍同志头头是道地说,“不过你说对了一点,军人的钱比起那些大款当然是少得多了。” 杜宇想到昨晚上蒋大少不知怎样将户口本从金若文手里变回来的事,益发觉得这京城里的爷们是深藏不露。 蒋衍同志谦虚的话,向来只能信十分之一。 初夏帮蔓蔓将行李箱拎了出来。 蒋大少忙上前帮老婆提袋子,放进后车厢,一边说:“我是打算买辆小车了,给老婆用。” 初夏一听笑不拢嘴,揶揄蔓蔓说教老公:“你瞧瞧人家,新婚第一天,就说要买小车送老婆。” 蔓蔓红了脸:“我要小车做什么?我不会开车。” “不会开车,我可以教你,保证一星期之内能上路考驾照。”蒋大少开始如婚前那晚对媳妇说的,婚后显露教官本质了,“我告诉你,我手底下最孬的兵,许三多那种,只要被我训两天,狗熊马上变英雄。” 蔓蔓囧:蒋大少,你能不能不那么急,急着把你媳妇变学生。 初夏嘟嘟嘴:“瞧瞧,人家送老婆车,包学会开车。我嫁给你两年了,你不送我车算了,教我开车都没有想过。” 杜宇龇龇牙,马上对蒋衍同志进行反攻:“你别想他开车真是厉害,我信他今晚怎么把车开进他老婆的门里都成问题。” 把车开进她的门里? 蔓蔓这单纯的姑娘,想了半天,方是从其他人笑揶的眼神里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小脸烫起来的同时,忍不住念杜宇:“师哥,你能不能文明一些?” “把车开进老婆的门里还不够文明,不能过审核吗?”杜宇嗷嗷大叫。 一行人说说笑笑,跟着去新婚夫妇的新房看热闹,完全把许玉娥与温媛那对在医院装样的母女丢在了后脑勺。 只是在想到父亲的时候,蔓蔓悄悄发了条短信到父亲手机上,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 温世轩很快偷偷回了短信,告诉她:许玉娥是装的,要她千万别回来。 这样的妈。 蔓蔓深吸口气,发誓绝不再想许玉娥和温媛的事情。 车在北京城内兜了半个圈,来到部队大院一条街。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好几个部队的大院都集中在这地方。 一路观赏解放军战士在门前站岗帅气的模样儿,初夏吹起口哨:“我说蔓蔓,以后你是半个军人了。” 嫁了军人,等于住进了绿营的氛围。蔓蔓左看右看,觉得这地方有点熟眼。 开着车的蒋大少,意味深长地答了她的疑问:“昨晚上,我们经过这里。” 蔓蔓恍悟:“你说昨晚送我们的陆夫人住在这里?” “陆夫人?”初夏好奇地把头插到他们两人中间问。 “我们住的大院与君爷他们家住的是隔壁。”蒋衍说。 初夏和蔓蔓面面相觑:为什么?简直感觉和那座冰山阴魂不散似的? 蒋大少连做解释,绝对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他这座房子,是去年单位分下来给他的,那时候他和蔓蔓、君爷都不认识呢。 说到这里,要提到,蒋父蒋母住的大院,与蒋衍的新房刚好是隔了君爷中间这一个区。 想到未来公婆。故意让不喜欢自己的蒋母与他们分开住,蔓蔓知道是蒋大少的贴心。 在听到蔓蔓叹气的时候,初夏安慰:“如果你住的寂寞,我们搬来和你在一个小区住好了,有个伴。” “部队大院你说住就能住?”杜宇说实际的,老婆这话压根不靠谱。 眼瞧车子刚好通过那大院的门岗。站岗的地方,立的是个持枪的小兵,可能是一段时间换一个人的,对进门的人都不大熟悉,正正经经地要查看通行证。 蒋衍同志亮通行证的时候,门房里坐着的军官跑了出来,对蒋大少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回来了,蒋中校。” “你好,张连长。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以后要拜托你和你的人多照顾了。”蒋衍同志马上把自己刚入门的老婆介绍给小区警卫。 “你好,嫂子,叫我老张行了。”张连长殷勤地向蔓蔓笑,似乎蒋衍之前和他有过了交代,对蔓蔓拍拍胸脯,“如果嫂子以后有什么麻烦,蒋中校不在的话,你尽管打电话到我们门房处来。” 蔓蔓第一次被人叫嫂子,脸先红了红,然后向他点点头:“谢谢你,张连长。” 车子开进大院。 初夏回头望,见有军人来访,都不是随便能让进的,稀奇地嘘道:“这里的保安比小区严?” “初夏,如果我不在时,你可以搬来和蔓蔓住。但是,像杜大哥说的,这片地区的大院都是机关大院,事关军事行政秘密,不属于部队里能出租的房子。”蒋衍同志说。 初夏一听却是很高兴:“这样一来,那些温家人,想来找蔓蔓,比登天还难。”说着挤挤眼睛:“蒋大少,你刚是和那连长在这方面打过招呼了吧。” 蒋衍同志转过头,只朝着蔓蔓,神秘兮兮地露出倾倒众生的微笑。 蔓蔓知道他意思,点点头:“我不会心软放她们进来的。” 进了车位,几个人下车,拎了行李往楼上抬。新房在三楼,不高不低,说明蒋大少在部队里混得确实不错,才能以这样的资历混到这样一套好房子。 “有三房两厅。装修因为我在部队忙,让我姐帮我弄的。昨天,先让我姐派人过来收拾了下。” 伴随蒋衍这话,不意外,到达三楼的新房,蒋梅带着小东子,在门口迎接他们这对新人呢。 这是第二次与老公的二姐见面,蔓蔓忐忑向蒋梅叫了句:“梅姐。” “什么梅姐?和你老公一样叫我二姐!”蒋梅一面玩笑似地纠正她的叫法,脸上笑得和蔼可亲。 看得出,蒋梅并不像上次那样对她有意见的样子,蔓蔓心头悄悄放下块大石头。 站在蒋梅身边的小东子向她扶扶小眼镜:“姐姐,恭喜你,以后我要喊你舅妈了,你是不是觉得突然老了一轮?” 众人囧! “什么老了?姐姐今年才几岁?”抓住小侄子的脑袋瓜,蒋衍同志尴尬地使劲儿揉,还以为小侄子很喜欢蔓蔓,哪知道蔓蔓刚过门马上不大不小起来,给开这么个玩笑。 蔓蔓听着小东子的话,突然感到很乐:一句舅妈,给她感觉,确实她是长大了。是不是女人嫁人了,方是感到自己完全成人了呢。 为了不打扰新人的第一天,初夏和杜宇进了新房逛游了一圈,发现新婚物品齐全,屋里布置得喜庆洋洋,蒋母不怎样,但蒋家不是没有欢迎蔓蔓的人,明显这蒋梅是对蔓蔓和蒋大少的婚事上了心的。初夏和杜宇放了心,交代了蔓蔓几句,先是离开。 送走女方的客人,蒋梅面对这对新人说:“听说你们昨晚上在麦当劳过一夜等民政局开门,应该累了,去洗洗后赶紧休息。”说到这顿一下,认真对向蔓蔓:“弟媳,婚礼的话,你不用担心,等阿衍他爸回来,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补办的。” “二姐。”听到蒋梅这句承诺,蔓蔓心里涌起了热流,尤其在蒋母不喜欢她的这种情况下。 对此,蒋梅必须为将来这个婆媳关系说点话,于是拉住蔓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妈那性子,不是坏,是喜欢和其他人较劲,这股劲,只要她想通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蔓蔓,希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为了你自己和阿衍着想。” “我知道的,二姐。”蔓蔓点着小头。 蒋母怎样都好,就像温家人,不能影响他们小两口过日子的。 听到蒋梅的话,蒋大少的水则是喝一半,不客气地说:“二姐,我说过了,这事先别告诉妈。” “你们这婚都结了,过几天,你总得带蔓蔓去给爸妈敬杯茶吧。”蒋梅意图缓和气氛。 “妈她这是缺少教训!”嘭,蒋大少搁了杯子。 小东子眼镜片的小眼珠骨碌地转了个圈:“我也觉得姥姥不该以貌取人。” 哎! 夹在中间的蒋梅深长地叹口气。 蔓蔓握回她的手,说:“二姐,有句话如果你觉得行,希望你转告给伯母。我和我爸,绝对不会贪蒋家一分钱。我和阿衍结了婚,婚后开支,阿衍付一半,我也要付一半的。” “蔓蔓。”蒋梅益发为蒋母感到愧疚了,“瞧你这话说的,男人挣钱为家里多花一些,很正常的。我和我老公也是这样。” “不是的。如果女人不能经济独立,不能为家里赚钱,终有一天会被老公说的。”蔓蔓眯眯月牙儿眼,“我只是想让伯母放心,我和阿衍的小日子会过得滋润顺利,不需要伯母操半分心。” 蒋梅惊异地眨眨眼,蔓蔓这话说得伶俐剔透,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要拍手叫好。于是她不由心里一松,深有感触,即使亲自面对蒋母,蔓蔓一样不会吃半点亏的。弟弟娶的这个老婆,平日里看不出来,其实深藏不露。 “好了,我走了。”招呼儿子下楼,蒋梅离去前,忽然想起什么对弟弟叮嘱一句,“你们今晚是第一次吧。你小心点,别把你媳妇弄疼了。” 蒋衍同志囧:怎么个个对他的开车技术这么不放心? 知道蒋梅说的是实话,蔓蔓小脸红的红:他也是第一次,有没有问题的说?话说,这种事有没有教程的? 耳听送完蒋梅和小东子,蒋大少阔步的脚步声噔噔噔回到新房。 门一关,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蔓蔓的头低得快要钻进了地洞里:“你想吃点东西吗?” “早上刚吃过。不过现在好像有点饿了。”蒋大少装作肚子咕噜响,摸摸肚皮,十分努力地配合媳妇的婚后第一天持家。 蔓蔓匆匆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发现细心的蒋梅帮她把几天的食物都备齐在冰箱里。想了想,煮个鸡蛋面吧,比较快。 在客厅里来回走,坐立难安,只要听到厨房里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忽然是一种家的温馨迎面扑来,渴望已久的家变成了现实。厨房里飘出来的面香,与她的气味一起,暖暖地充满了心头。 两碗面端了出来,摆放在白色的小食厅田园桌上,一人一双象牙筷子。 不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但是这次不同,面对面,只有两个人,隔着面碗上热腾腾的雾气,两只墨瞳映着她的小影,感觉整个世界只有她的存在。 “怎么不吃了?”蔓蔓拿筷子捞了捞面条,发现他坐在对面一动不动,桌底下,他修长的脚是挨到了她脚边,温热地挨在一块,像极了墙板上蒋梅挑的艺术画——两双纠缠的腿。幸好有热气抵挡,不然蔓蔓觉得,这脸简直要变成火山爆发了。 担心媳妇是误以为他嫌弃她做的东西不好吃,蒋大少急急忙忙把面条捞进嘴里,食物一进嘴巴,就像第一次吃她泡的方便面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连句好吃都不用说出口,行动证明了一切,五分钟内一碗面条消灭进肚,伸出空碗问:“还有吗?” “有的。”蔓蔓局促地站起来,手伸过去接碗,碰到他的手,一样发烫,月牙儿眼惊讶地眨了眨。 蒋衍同志是深深感受到,车内早已加满了油,只等媳妇一句红灯变绿灯,火力全开,结果这导火线来的——真是时候。反手一抓,把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一拉,隔着桌,先凑上嘴巴,滋滋滋,让刚点起的火苗迅速升温。 闭上眼睛的蔓蔓,忽然天旋地转之间,是被一只大手抱了起来。惊得她,眼睛一睁,人躺在了床上。 开足了马力想直接冲进媳妇大门的蒋大少,对上眼前这双纯净如镜的眸子,心头一抹疼,生生地刹住车:“如果你没有准备好,蔓蔓,我们改天——” 秀手捂住他的嘴,月牙儿眼窘着说:“我明白的,结婚不做这种事不叫做夫妻。” 这话说得他,感动之余,倒是先熄了火,拉好她的衣服:“你是我老婆,我更不能勉强你做这种事情。” 坐起来:“阿衍?” 话是这么说,可这火,说能灭就能灭吗? “我去冲凉。”说罢,直线冲进浴室拿水龙头熄火。 蔓蔓坐在床边,闲着没事,因为屋子刚被蒋梅让人打扫得干净整齐。听着浴室里洗刷刷的声音,蓦地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幕的限制级影像,更是臊的不行。见室内摆了个液晶电视,随意拿床头的遥控器按下开关,结果触动到的是连线的DVD机。 屏幕上白花花的影像一闪。 眼镜,直直地从鼻梁上滑落半截。 相信,这种东西肯定不是蒋梅看的,那么是—— 在水龙头下好不容易浇灭了半身火,蒋大少裹着浴袍,走出来,打算到隔壁房间睡,结果一走出来,只听“嗯嗯哼哼”“呜呜”“嗯嗯!要!”。 蒋大少的白脸刹那变成了关公脸,眼睛一扫,见媳妇拿着遥控器像是看得惊诧不已,冲过去,身体把屏幕盖得严严实实:“蔓蔓,你听我解释,这,这不是我的,是莫文洋的。” “我听初夏说,说师哥也是看这个学习。”蔓蔓扶着眼镜片,努力地为他和自己说白。 听她这么一说,不是证明自己不行吗,蒋大少的脸简直哭丧地说:“蔓蔓——” 电视机里忽然传出一声女高音! 惊得两个人同时跳起来,红潮迅速布满两张脸。 蔓蔓赶紧背过身去,拿手捂住脸:会叫吗?自己以后会这样叫吗?真害臊。 “蔓蔓。”此刻能感觉到媳妇一样被挑起了激情,两只手搂住媳妇,亲亲爱爱地在她脖子间啃着。 怪不得有人说,做这种事的时候,在旁边放一下激情戏是没有错的,等同于车子要赛车才够激情。 这会儿马力加足了之前的三倍,蒋大少却发现,这种赛车是不讲马力不讲级别的,相反是讲道路技巧的,反正说不清楚是什么道道,对他这个第一次现场开车的人来说,真被杜宇料中了。拐了老半天,加速,倒车,再加速,再倒车,始终进不了老婆的门。 两个人的汗,很快湿满了褥子。蔓蔓觉得自己还好,倒是开车的蒋大少在她上头满头大汗。可能对蒋大少来说,十万里越野跑都不如此刻因为找不到门路而百般辛苦。 到最后,终于车子开进了门缝。 底下的人突然一个闷哼。 蒋大少再次急急刹住车,倒车查看路况。 一看,道路洒满了红血,把他吓得。一个电话打到蒋梅那头。 话说,蒋梅离开弟弟家后,忽然记起有东西落在母亲家里,因此回了趟娘家。她让儿子在门外等,打算静悄悄地进家门,静悄悄地撤出来,反正不想惊动到蒋母。 拿完东西刚撤到门口,蒋母忽然戴着老花眼镜捧着本相册走出房间,看到她,拉拉眼镜说:“你来了?刚好,帮我参考参考。” “妈,参考什么呢?”无奈,蒋梅走过去。 蒋母将一大本相册摊到桌上,扶着老花眼镜研究着上面每一张照片说:“给你弟弟找相亲对象。我刚从一个媒人手里拿到的相亲本。你看看,这里面哪个女孩漂亮点,能合你弟弟的口味?” 额! 弟弟今天刚结婚了。 蒋梅这话不能说出口,只好先脱卸责任:“妈,这个我给不了意见,你知道阿衍他脾气怪,家里谁的话都不能代他做主。” “哼。”蒋母知道她只会站在儿子那头,但她有的是主意,收起相本,边说起另一件事,“陆家的小媳妇说是办满月宴,陆司令可能会回来参加,陆老爷子说不定会露脸,我想好了,带阿衍一块去。” 这陆家的小媳妇,说的是陆司令的侄子前年娶进门的媳妇,也即是君爷的堂哥媳妇。 满月酒这种风俗,不是每一家都摆,陆家向来好像没有摆满月酒的习惯,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说是要摆起来。个个众说纷纭这其中的原因,最有可能是起源于陆夫人要认养女这回事,可能陆夫人是想趁机找个名堂,将养女介绍给众人。因为这小媳妇,是陆夫人的娘家亲戚。 “陆夫人那养女我们是攀不上,但是,我不信,去参加宴会的女孩子里面,会没有比这养女更好的。”蒋母一想到会被江云比下去,较劲地说。 以前比温明珠更好的女孩,没有介绍过给蒋大少认识吗?问题是,蒋大少不要,只要蔓蔓一个。再说,两人好不好,不是旁人能做的主。 姻缘天注定的。 蒋梅不好直接把这盆冷水泼到母亲头上,悻悻地说:“你看着办,但我想,阿衍不会想去的。” “能由得他做主吗?”蒋母偏不信不能把蒋大少骗到陆家宴席,说着,眼睛往门口一瞟,见小外孙站在门口像是在偷听她这个姥姥的话,讶道,“你怎么让东子站在门口不进来呢?” “我这是赶着走嘛。”蒋梅趁此机会和蒋母说拜拜。 “等等,我刚好要下楼买点东西,一块走。”叫住女儿,蒋母进屋里拎了个钱包,和女儿小外孙一起下楼。 一行人,走到门口,刚想分手,忽见隔壁大院门口,一个气度幽静的中年妇女,加上两个帅气的小伙子一块走出来。 蒋母眯着眼看仔细:哎?这不是陆家夫人和两个儿子吗? 兴冲冲的,走过去打招呼。 蒋梅还真不知道蒋母什么时候起,居然对陆家人这般热心起来,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想拉住母亲。 哪知道蒋母一甩她的手,反过来教训她:“你,你爸,你哥哥弟弟的上司的家人,你怎么可以不去打招呼?” “妈,可你以前——” “什么以前?人家江云——”不小心说漏嘴,蒋母闭上口,瞪女儿一眼,收拾整齐衣摆,朝向要上车的陆夫人。 听到叫声的陆夫人,回头,看到蒋母,因为不熟悉,没能认出来是谁,倒也客气:“你好。” 蒋母见陆夫人不像拒绝,心里一喜,鼓起满腔热情联络感情:“陆夫人,您这是要出街吧?我看你这两个孩子,真是一表人才,听闻您的大儿子现在是和我那儿子一个部队呢。” “是吗?”陆夫人对部队里的公务不熟,疑问的眼光望向了儿子陆君。 君爷同志冷冷的光落到蒋母阿谀奉承的脸,再想到那天在画廊里这个女人对蔓蔓那番冷嘲热讽的,在心底里一冷笑,对母亲说:“蒋中校与我现在一个班。” “那真是有缘分了。”陆夫人宽言和气地说。 蒋母听了益发高兴,道:“我听说陆司令要回来?是什么时候?” “是。他是要调到市政府里面兼职。”陆夫人觉得丈夫公开调职这消息大概是谁都知道的,没有瞒,说,“至于回来后,是不是会先回家一趟,难说。” “妈,爸不喜欢有人走关系上我们家拜访的。”陆夫人身边的另一帅气男孩,年纪大概只有十七八,与君爷同志一样冷削的眉,嘴角微翘,似乎与君爷一样对蒋母这幅表情很看不惯。 蒋母被插了这句话,有些尴尬,道:“这是你要上清华的小儿子吧?” “是,叫陆欢。”陆夫人说,“小名欢儿。” 是有听说过,陆夫人能有这小儿子,都是因为女儿囡囡不见了,伤心过度一直精神好不了,特别向政府申请生的这第二个,所以取名叫欢。 蒋母这一想,觉得这个叫陆欢的男孩,应该和陆夫人要认的养女感情不错,趁此机会攀了满月宴的话题:“陆夫人,我听说你那侄女是要给孩子办满月宴?” “是。” “陆夫人新认了个养女吧?是不是在满月宴上能见到?” “这——”陆夫人诧异于蒋母突然直接的问话。 君爷的眸光寒光四射:难道这蒋母,想让刚新婚的蒋大少去讨好温明珠? “妈。”生怕蒋母说出想让陆夫人在满月宴上帮弟弟介绍对象的话,蒋梅匆匆过来堵住母亲的嘴,“我这赶时间呢,快走吧。” 小东子也看不过眼了,嘟着小嘴巴说蒋母:“姥姥,舅舅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你别给舅舅添乱了。” “小孩子懂什么。”蒋母忍不住喝小外孙,转头面对陆夫人,尴尬地说,“别听他胡说。他不知道。我那儿子,今年三十了,还没有对象。” 陆夫人对他们一家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似有所思的,只是微笑,暂时没有回答蒋母的话。 蒋梅这时接到了蒋大少的求救电话,诧异地对着话筒喊:“不是让你轻点吗?!你这么用力,她能不晕吗?”喊完,发觉身边四五个人,全对着她一人看,大汗淋漓,急忙降低音量说:“你等会儿,我马上叫个人过去。” “怎么了?”蒋母问。 “妈,我有点急事,这样,小东子给你先带着。”蒋梅害怕弟弟的新婚第一天闹出什么意外来,急急忙忙跑向弟弟住的大院。 看蒋梅跑的方向,陆君冷眉一抬,背身,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 不会儿,传出蒋大少压着急躁的嗓子:“二姐,你带的医生到了没有?” 不用在电话里多说。回身,向陆夫人和陆欢说:“欢儿,你陪妈上车,我有事,办完再去追你们。” “是出什么事了吗?”陆夫人直觉里,像是与自己有关,紧张地对儿子问。 君爷只是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马上打开车门,拉母亲进车里:“妈,哥是有公务,我陪你。” 于是,转眼之间,陆夫人的小车开走了,君爷同志大步流星迈向另一方向。 骤然冷下来的场面,陆家人像是压根不见她的存在似的,让蒋母有点愣眼。 感觉是,陆家如其她太太说的,确实很难攀上的样子,难度高,反而勾起了他人的斗志。至少,蒋母这会儿被勾上了。 小东子扶扶小眼镜观察姥姥,小眼珠子一骨碌转:姥姥如果知道妈妈和那个君爷,可能都是要去看舅舅舅妈,会怎样呢? 知道蒋大少住的是哪间房,君爷去到那,直接敲门。 给他开门的蒋梅,看到他,大吃一惊:“陆上校?”不是刚在大院门口见过,这陆上校要陪陆夫人上街,怎么会突然杀到弟弟的新房来了? “出了什么问题?” “这——”蒋梅一时捉摸不定君爷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是得到什么消息,弟弟的尴尬事,不好启口。 “不是说叫医生吗?”冷眉再一抬,抬腿径直进了房间。 房里,蔓蔓醒了,坐在床头喝蒋梅刚冲的红糖水。蒋大少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一直握着媳妇的手嘘寒问暖的:疼不疼? 一听,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君爷扶住额头:蒋大少这开车技术,欠教育。 “陆上校?”蔓蔓的头不知觉抬起来,看见君爷乍然出现在门口,小惊。 蒋衍在错接了君爷的电话后,倒是知道对方必定会来,安抚下媳妇后,与浑身寒气的君爷一块走出去。 “如果你不懂得怎么开车,明天过来,我教你!”君爷冷冷地撇下一句命令。 蒋大少没答话,却是房里听到的蔓蔓差点一口喷出了糖水:这种事男人教男人? 听到她在房里掩饰的咳嗽,君爷冷眸低下,掏出随身震响的手机,见是陆司令的来电,走到一边。 “囡囡今天结婚了?!”陆司令的嗓子在电话筒里面咆哮,“和谁?怎么不和我说?!” “爸。”陆君低下的眸光在地板上飞闪,“都没有确定。” “你和子业不是做了鉴定吗?还有,送的标本去了国外,怎么样了?” 第一次送去国外的标本,与他们预想的一样,中途再度被人做了手脚。幸好他们警惕,没有直接送蔓蔓的,是将其她人的血标混了进去,再加上在标本管弄了特别的荧光标志不易被人察觉,这样被人换了标本的证据确凿了。 做手脚的人,比他们预想的诡滑,一时毫无踪迹可寻。 以温世同的能力,应该办不到。 听完儿子的解释,陆司令冷静下来,说:“这样的话,保护囡囡要紧些。” “需要爸和妈的配合,我和子业都做足了准备。” 陆司令迫切想知道的是:“囡囡嫁的人,是她自己愿意的吗?” 看来陆司令同是从哪里听说了金若文的事,眼角望向房里甜蜜的小两口,尤其是蔓蔓那双被蒋大少逗得甜甜的月牙儿眼,冷眸一丝化开:“是的。” “那就好。”陆司令在电话里长长的叹气声,似乎在感慨着不能亲自参加见证女儿人生最幸福的一刻。 囡囡从现在开始是要踏进幸福了,决不能再让人来破坏。冷眉就此蹙紧,在蔓蔓那张脸上深刻地一瞅后,别开,大步出去。 遥望到那座冰山冷冷离去的余影,蔓蔓小心地摸着杯子,低下眼: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温世轩说什么都不愿意搬进温世同提供的房子,自己另外在北京租了个廉租的地下室。 许玉娥对老公牛一样的脾气生着气,对小女儿说:“你看你爸那个孬样,和你姐一个样,不知道不懂得追求好的,尽是想着差的。” 对偏心姐姐的父亲,温媛在心头早已积了股火,不冷不热地接着话:“妈,爸不享福算了,能阻止得了妈享福吗?” “还是你贴心。”喜爱地摸摸小女儿的脸,许玉娥好像已经看到小女儿做个风光的国画大师被万人追捧的那一刻,喜滋滋地放大话,“你一定要考上美院,让你爸和你姐后悔死。” “放心吧,妈。你看连堂叔和明珠姐,都看好我,给我提供免费住宿。”温媛相信着,温世同一家突然对她们伸出援手,绝对是看在她的份上。 开着车,来到她们母女旁边,刚好听到温媛这话的温明珠,嘲讽地一笑:这温媛,真当自己是沙子里的黄金了。 “明珠,你来了啊。”许玉娥热情地上前去,上下打量这许久没见的亲戚女孩,不由啧啧赞声,“明珠,你这是愈长愈漂亮了,漂亮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温明珠自得地一笑:习惯被人称赞美丽了,而且,外貌的确是她的第一资本。即使没有才华,女人只要有天生的美貌,不怕哪里会吃不开的,包括工作和爱情。 很快,凭这美貌和陆家的关系,她要如愿嫁进官家,成为官太太。 带她们母女上楼进新房子,温明珠一边像是无意提起:“蔓蔓姐嫁了那个破落户后,你们知道是住到哪里了吗?我妈说担心蔓蔓姐是被人骗了抓去卖了。” 说到蔓蔓,那丢掉的五十万,许玉娥心头疼惜,连声骂道:“别提了,这不孝女,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连个信儿都没给我。” “大婶别担心,如果有蔓蔓姐的消息,我定会通知你们的。所以,如果你们有蔓蔓姐的消息,也记得亲戚间都说一声,免得大家担心。”温明珠交代完,转身离去。 在温明珠的背影看着,温媛眸光一闪:温明珠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蔓蔓姐,让人感到蹊跷。 免费住宿是有了,可日常开销不能少。许玉娥继续愁眉苦脸,恨恨地说:“早知道那晚直接向你姐要钱。” 蔓蔓是没有什么钱,但最少是有点钱可以资助家里经济。许玉娥已经习惯向大女儿伸手要钱了,现在没有个随手可要钱的对象,心里痒痒的。 “妈,先要找到姐。”在这点上,温媛也认为,蔓蔓理所当然该吐出五十万还给她们母女,哪怕去卖身,哪怕和破落户一块去街上乞讨。 但是,蔓蔓和破落户躲到哪里去了呢? 没能从许玉娥母女打听到消息,带着同样的疑问,温明珠焦急回到家再问温世同。 温世同这会儿倒是收到了些料子,说是昨天画廊门前停的是辆奔驰,接走了老板的朋友。这辆奔驰据追踪,最终是开进了部队的大院。想去部队大院问情况,温世同的人不敢随意去惹那些纪律严明的兵大哥。 线索到此。 温世同一家三口,明显对这个消息显出惴惴不安来。 蔓蔓如果嫁的是破落户,这破落户怎么进驻到部队机关大院的,还开着奔驰! 如果蔓蔓嫁的非破落户,他们想用施压的方式逼走蔓蔓,能办到吗? 蔓蔓嫁的是谁,最后揭晓的人是蒋母。 这要说到温明珠那天被江云带去太太们的聚会里显摆。 众太太看着温明珠的外貌岂止是长得如花似玉,竟是似那香港港姐佘诗曼,光是这一项,都深深地羡慕起江云,都说:怪不得陆夫人会如此喜爱并非要认了江云的儿媳当养女。 蒋母坐在一头,装作淡淡地磕茶:长得像佘诗曼能怎样?我昨天和陆夫人说话了,到时候陆夫人会给我儿子介绍个更好的。 众太太都知道蒋母傲气的性子,纷纷围着蒋母说起蒋大少的好话,说蒋大少那是长得英俊倜傥,前途无量,眼光挑是应该的。 温明珠虽说是定给李振伟,但加入上流圈子后,一直对比李振伟更优秀的男性兴趣盎然,有心思想拿来做二梯队用。今听到太太们个个都夸蒋大少,似是比李振伟更好。她心痒痒也伸个头一探究竟。 蒋母是把儿子的照片顺便带过来吸引有女儿家的太太。 蒋大少的照片阔摆出来。 温明珠的双瞳蓦地缩成了小圆,端着茶盏的手抖得如秋风落叶似的,茶水顺着茶杯口流下来。 “明珠,你的裙子。”坐在她身边的江云看见,急急忙忙帮她拉了拉裙角,一面不满她的失态。 温明珠的心脏这刻跳得快不像自己的,眼睁睁地看着那照片上的蒋大少,和蔓蔓跟的那破落户重叠在一块,百分之百的吻合。就连名字,这会儿一问,都是一模一样。 指头狠狠往自己大腿上一捏,照片上的人没有变,不是梦! 是变成了现实的噩梦! “明珠?” 众太太都注意到了她异常的神态,包括蒋母。 眼角收到江云质疑的眼神,温明珠僵硬的脸抽了抽,抽出一丝笑容:“我这是被这照片惊到了。” “被我儿子的相片惊到?”蒋母皱皱鼻子。 江云同不满。 这会温明珠持住了冷静,料定这蒋母肯定还不知道蔓蔓嫁给蒋大少的事,嘴角明媚地笑了起来:“阿姨,我一个远房姐姐,虽然说这个姐姐和我家一点都不熟,但这个姐姐一些事,都有传到我们这里来。谁让这个姐姐整天做些惊? ??骇俗的事情,让我们家都觉难堪。其中之一,就是昨天,与人私奔登记了。这私奔的对象,恰好今天一看,没想到是阿姨的儿子。” “什么?!”蒋母蹦的站起来,“你不要胡说,我告诉你!” “明珠,这种事不能乱说的,要讲真凭实据的。”很高兴看到蒋母这个落败样,江云一面假惺惺地教训未来儿媳,实际暗地里怂恿温明珠继续说。 “阿姨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问。但是,我想我这个姐姐的名字,阿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我这个远房姐姐叫温蔓。”有未来婆婆的护驾,温明珠说得更起劲了。 是蔓蔓! 蒋母哗的跌坐到椅子上,没想儿子居然走了先斩后奏这步棋。 这点话还不够,温明珠心里发狠,要继续说,最好说到蒋母回去马上扫蔓蔓的脸:“各位阿姨,说到我这个远房姐姐,做的事一件件的,都不知道让我怎么说才好。虽然她长得不怎样,但是手段一个个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自己画的画不上台面,居然偷了人家的画印上自己的名。” 众太太耳听温明珠口里这样的蔓蔓,都在心里描绘出了一个外貌丑陋不说并且蛇蝎心肠的女人,不禁一双双同情的目光瞟往蒋母。 蒋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往下掉。 “刚刚这位小姐说的,是事实吗?” 茶阁门口,忽然响起的一道悦耳的男性嗓音,让所有人望了过去。(未完待续) 觐见岳父大人 只见门口立的年轻男子,俊逸秀气,狭长的眼眸光流射,本身宛如幅画儿。 众太太痴痴看着她。 温明珠的心跳更是嘭嘭嘭,自从那一天在疗养院走廊里那一瞥之后,她都没有再见过他,但不意味他的俊影有从她心中减弱过半分。 “姚上校。”主持茶会的王凤,兴高采烈地迎向门口,“您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找谁吗?” 众人相望,最终目光落在席中唯一的年轻人温明珠。 温明珠娇羞不已。 “我不是来这里找人的,只是一帮朋友刚好路过这里。”姚子业说。 众人一看,看到他身后高大帅等几个兵。 温明珠转瞬间被太太们忽视了,既然姚子业声称和她压根没有关系。 不过,很快王凤提起了姚子业刚被岔开的话题:“姚上校,你刚站在门口不是说认识温明珠小姐吗?” “不,我不认得她,只是和朋友经过听到她说的话,觉得很有意思。”脱下军帽的姚子业,额发飞扬,更显得俊逸几分,让众太太们都竖起耳朵只听他一人的话。 “怎么说,姚上校?” “她说的温蔓小姐,我和我一帮朋友都认识,我有朋友亲自去过画廊,看过温蔓亲自作画,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说冒名顶替作画的事。而这位温明珠小姐,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但是,偶然间听过她的一件新闻。说是她在大学参加海报设计大赛的时候,因抄袭他人作品被取消了参赛资格。”姚子业微眯狭长的眼,立在柱边,说起话来,一优一雅,得体尊贵,饶是不认识他的人,只看他这仪表,都深信不疑是个绝对不会撒谎的绅士。 何况这群太太,都知道姚大爷是少有心肠仁慈性情温柔的大好人,怎可能随意去诽谤一个人。 温明珠,早在姚子业亮出她在大学里那抹污点的时候,娇羞的脸蛋唰地落成了苍紫。 蒋母分不清形势,但知道姚子业的话救了她一命,缓出了口气。 相比下,江云的脸青得不好看起来,目光像钉子钉到温明珠身:“明珠,你说句话呢。” 轻轻咬咬唇,温明珠一笑:“姚上校是道听途说的吧,就像我听我那姐姐的事。当然,我那姐姐的事,是她亲妹妹自己说的,难道她亲妹妹还会诬陷亲姐姐是不?” 好毒辣的女人,生平第一次见。 立在姚子业后头观看形势的高大帅众人,唏嘘:怪不得,蔓蔓要遭人疼。瞧这姐妹,在外头尽是说自己姐妹的坏话。 想到当初,哪怕温浩雪对蔓蔓不怎样,但蔓蔓没有忘记要在外人面前护家人的短处,蔓蔓的识大体,岂是这种蛇女可以比的? 这种女人,就该被扒皮! 姚子业眸中暗光倏然一掠,笑吟吟对众人说:“既然是这样,我想众位都听说过陆家近来要办满月宴的事。蒋夫人、李夫人,两人都带上自己的儿媳与未来儿媳赴宴怎么样?贺礼就不用带了,让温蔓小姐与温明珠小姐当场作画献礼,评委们呢,就请今日已经做为这事作鉴证的各位阿姨们。” 姚大爷说的话,哪个太太会说不是。再说,这里哪个人都是很想去陆家的满月宴,只怕陆家不发这邀请函呢。 每个人都大声应好。温明珠夹杂在一片叫好的声音中,完全没有机会反对。 脱帽向众太太行个礼,优雅的姚爷走了。 众太太仍然处在要赴宴的兴奋中,不停地向温明珠说:“到时候就看你了。” 心虚地敷衍众人,温明珠笑得脸部抽筋,成了石膏像。 回去的路上,不意外江云对她下了死命令:“你千万别给我丢脸了,我告诉你!” 温明珠咬紧唇,心想这事不成。 蔓蔓的画技怎样,她知道温媛至少是有心诽谤蔓蔓。所以,论起来,她的画技肯定是比不上蔓蔓的。 怎么办? 无论如何要扳倒蔓蔓的腿,最好是搞到蔓蔓连宴会都没法去,蔓蔓缺席的话,她不是不用比都胜利了吗。 对! 打个电话给温媛,蔓蔓嫁的人是蒋大少不是破落户的事,要分享给温媛她们,顺便可以消消她的火。 “什么?!” 温媛未想到,就两天,刚两天,蔓蔓连续丢给了她两颗深水炸弹。 蔓蔓嫁的不是破落户,嫁的是部队领导的儿子,攀进了高门! 这个被温明珠通知的现实,像是噩梦里的圈圈,不断在她头上转。 啪! 听到摔东西的巨响,许玉娥惊得闯进小女儿的房间,看到的是砸在墙上顺溜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 “你发什么脾气呢,媛媛?”许玉娥心疼地叫,全家人,就因为她疼小女儿,温媛用的手机是最好的,两三千的触屏HTC。 “妈,你不用心疼,很快我们都会有更好的。”温媛阴冷地弯起嘴角。 “媛媛,你是不是发烧了?”许玉娥伸手去摸小女儿的头,现在她们的存款如果不省吃俭用的话,随时都可能卷铺盖走人,哪来的闲钱买新手机。 许玉娥固然爱幻想,但也现实。 “妈。”转身,抓住许玉娥的手,温媛笑得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只不过眼里冷如冰窖,“我刚刚接到明珠姐的电话,你猜猜,她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消息?”许玉娥还真猜不到,话说她从不买六合彩。 “她说,蔓蔓姐嫁的不是破落户,是一个部队领导的儿子。我们找不到蔓蔓姐,是因为蔓蔓姐住进守卫森严的部队大院里了。” “什——么!”许玉娥最终高八度的惊叫。 她要疯了,感觉中六合彩都没有这样让她疯。 大女儿终于不是破草鞋了,是高门媳妇了,她这个做妈的可以四处去炫耀了。 冷丁丁地看着母亲惊喜若狂的面孔,冷冷地插入一句:“妈,可你说,这么大的喜事,蔓蔓姐怎么不告诉我们呢?告诉我们,难道我们会反对吗?” 那是,如果知道是部队领导的儿子,她会逼蔓蔓去嫁金若文吗? 经小女儿这提醒,许玉娥想明白了:蔓蔓和蒋大少是有意瞒着她的,就是不想她享福! 气得牙痒痒的,恨得牙痒痒的:“我还真是养了只白眼狼。好啊,我这就上他们部队去告他们,说他们不赡养父母,黑心肠。我们过得不好,他们也别想过得好!” 温媛要的正是这效果。 让妈妈去闹,闹到蔓蔓的夫家没脸,肯定会把火都泼到蔓蔓身。 蔓蔓想过好日子,想她都没能过上好日子,别指望! “妈,我知道姐住的地址。如果我们现在不去,我怕,他们要新婚旅行什么的,又跑掉了。” 耳听小女儿的话有理,许玉娥一股冲劲打了的士,扑到蒋大少住的大院门口。 “我要找我女儿,她叫温蔓,马上叫她出来!” 虽然之前有蒋大少绘声绘色的描述,负责守卫工作的张连长等人,亲眼见识到许玉娥的泼妇状时,一样甚是震惊:蔓蔓那样文静得体的女孩子,与许玉娥这样的风范,实在对不上母女的号。 “我找我女儿还要你们拦着吗!”许玉娥见门卫上来拦人,暴怒时举起两个拳头见人便打。 她心头现在就是一股火,蔓蔓有钱了,却不顾她这个妈了! 被挨打的兵大哥躲过拳头,同时两双手将她一架,要拖离现场。 哪知道许玉娥见强的不行,竟是哇的嚎啕大哭起来:“有没有人啊?这有没有天理啊!我要见我女儿都被人拦!我得病都快死了,只不过想死之前见一见女儿。” 生平头次见这种蛮不讲理的中年大妈,张连长急得挠头,终于明白为什么蒋大少要带媳妇躲着这座瘟神了。 现是新婚第三天。 新婚第一天,因蒋衍同志开车技术不精,深刻反悔,当晚不敢碰佳人,抱了床被子在房间里的沙发睡。 到了第二天夜晚,看老公又要抱着被子铺到沙发上,蔓蔓拉住老公的衣角。 “一块睡吧。我一个人睡,不习惯。” 像是棉花糖的嗓音,本身已甜得让他心口疼。 “蔓蔓。”捉住她的手,搁到自己胸膛上。 柔软的掌心底下,贴着的是他的心跳,嘭,嘭,嘭。 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是,嘭,嘭,嘭,跟着一个节奏地跳。 “阿衍。” “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决不能做会伤害你的事情。” 心头溢满了暖流,抬起脸,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烙上一吻。 蒋大少惊得手里的被子掉下了地,唇间弥漫着她的香气,萦绕他的神经,阳刚的身立马发烫起来。 搂回她,香软的身体,就此软在他怀里。 她的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倒在温暖的床褥上。 有了昨晚的经验,蒋大少这位教官,学成起来容易多了。这回开起车子,迅速带着她上了高速公路,一路飙到了最高时速,同奔终点。 初次尝到甜蜜的新人,反反复复又是试了几次赛车的巅峰,最后,都累得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早上,是被学校打来的电话叫醒的。 本是请了一周的婚假,然突然队里有事,要他回去一趟。依依不舍地亲吻她的额头,干净利索地穿上军装,奔出了门。 蔓蔓起来时,只见桌上压了一张字条:牛奶我温了,面包让人送上来了,都放在桌上。你好好睡,等我回来。 居然有人给她弄早餐,自从她七岁帮许玉娥做饭后,再没有享过的福利,现在有个男人,全心全意给了她。 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滋味,可能是喜悦,可能是酸楚,混淆的,好像一杯打翻的牛奶咖啡,忆苦思甜。 坐起来叠叠被子,上面留有他的余温,捧起闻一闻,心里道:两人一定要幸福。 走进浴室,架子上放有他的牙刷口杯,他的毛巾,样样现在都是两个人了。 坐在餐桌边,咬着他买的肉包子:嗯,味道没有她做的好吃。但这个福利,是她自己做的没有能享受到的。以后继续让他买吧,晚上再给他做好吃的。 吃饱喝足,收拾起屋子,昨天他在,不好意思收拾自己的内务,现在一件件拿出来,搁到衣柜里。柜子里放的,有他的一半衣物。不禁拿起他的衣服一件件拍打。感觉,自己的衣服与他的衣服挨在一块,想一想,都觉臊了。 下午,准备给他熬点汤,在冰箱里找来找去,蒋梅在家里基本不做饭的,哪里像她,用料都要花费心思。于是拎了钱包下楼。 机关大院里有小卖部,但没有外面超市的便宜和齐全。 步子盈盈迈向门口,想着顺便熟悉周围的环境。 走到门口,张连长见到她,忙喊:“嫂子,回去,赶紧回去!” “怎么了?”蔓蔓问。 来不及了。 在街上赖着不走哭嚎的许玉娥,是嗅到蔓蔓的味道立马跳了起来,冲到门口,手伸过保卫处的铁栅栏,一巴掌愤怒至极地扫向蔓蔓的脸。 忙退闪半步的蔓蔓,没有被打到脸,但眼镜被打了下来。 四周所有人都惊了,被许玉娥这一股像是要杀人的巴掌。 “你是我女儿吗!有钱就不顾妈了!”许玉娥两句咆哮,果断引起众人的惊叹。 张连长和他的人,着急着遣散围观的群众。 弯腰捡起眼镜,拿了条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 面对惯来不软不硬的蔓蔓,许玉娥依旧如往常骂了几句,无奈地跳脚:“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要骂到你们部队领导出来主持公道!”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好不容易刚刚得到幸福的第二天。 戴上眼镜,明亮的月牙儿眼对准疯狗似的许玉娥:“在你打算把我卖给金若文时,我已经说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提到这事,许玉娥更觉憋屈了:“那都是你,你和那个人搞的鬼,你们骗我,骗我他是破落户。如果不是这样,我会阻拦你嫁给他吗?” 绝了! 这样嫌穷爱富的话都能当众吐出来。 四周的人,不由都收起了原来偏向许玉娥的心。 见情况不妙,躲在暗头的温媛走了出来,拉拉许玉娥的衣角:“妈,你是为了姐好,才不让姐嫁给破落户的。” “是。我都是为了她好。”许玉娥倒不是傻的,听到小女儿这话,马上反应过来,改了口风,“可我这颗为女儿操劳的心,做妈的心,最终得到什么了?蔓蔓,你扪心自问,你小时候生病,是不是妈照顾你?你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要不是我和你爸哀求医院的医生,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救你的命,有你现在吗?” “够了!”不提这事还好,提这事蔓蔓觉得心里如刀割一样,“小时候我生病住院,你第一天陪我,第二天只有爸,我每次问妈去了哪里,爸说你累需要回家。当时媛媛还没有出世。你都已经觉得花在我身上的钱很多了。我忍,一直忍,一直告诉自己妈是爱我的。但是,最终你选择了把我卖给那个男人。” 许玉娥懵了:“你,你都记得?”那时候,她不过才两三岁吧。 “记得,因为你是我妈,如果你不是我妈,我不会记得这么清。” 许玉娥无话可说。她能怎么说呢?这个大女儿,真的是自小都不讨她喜欢。记得刚开始她头胎难产,就因为差点生了大女儿丧命。相比,小女儿很顺利,不到一小时自己出来,不需她任何费力。 眼看场面再成僵局,温媛不干了:“姐,不管妈对你怎样,妈终究是你妈。你怎么可以不认妈了呢?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妈生下你,这世上有你吗?” 知道,这些事都是妹妹一手造出来的。蔓蔓没有睬她,直接对许玉娥说:“我不是不赡养父母了。我会像往常那样每个月按时给家里寄生活费的,但是,都会交给爸,因为爸是一家之主。” “你每个月准备交多少?”许玉娥抢着问。 “以前多少,我现在还是多少。毕竟我刚到北京,工资不稳定。” “你胡扯!你现在都嫁给领导的儿子,你一个月能少钱吗?” 瞧瞧这女人说的啥话,四周一片白眼。 许玉娥是认定了今天非要要到钱不可的,管它脸皮厚不厚。 蔓蔓坚定地道:“那是他的钱,不是我的钱。我不可能挪他的钱来用。” 许玉娥冷哼了起来:“他是我女婿,难道就不该赡养我?他的领导呢?我去找他领导说话!” 部队的领导是否通情达理是一回事,但是清官难判家务事,难保这事儿会对蒋大少的前程产生影响。 她嫁给他,不是给他添乱的。 “等等——”蔓蔓追出去。 许玉娥已立在街边打算截车,温媛看着蔓蔓追来,有意伸出一条腿去绊蔓蔓。 蔓蔓刹不住脚差点猝倒,身子一倾,却是落到了一双有力的手里面。 耳边忽的一声响亮的啪! 被一巴掌刮得好像被飓风扫落的秋叶,温媛整个人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摸着红肿的半边脸。 抬头,眼前伫立的男人,冰峰一样的高度和寒气,正是上回在医院门口抱着蔓蔓进去的那个。 “陆上校?”蔓蔓一样吃惊,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实际上是,他私下有交代过张连长,如果蒋大少不在,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他。而且他知道蒋衍同志今天不在,有意在家里等。 所以,刚刚许玉娥与蔓蔓说的话,他都一五一十地听了进去。 没想到,自小她已受了这么多苦。 手指,隐忍着在她纤细的肩头上握紧。 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蔓蔓心里一愣。 回头,看见温媛坐在地上,许玉娥气冲冲地冲着君爷跑了回来:“你打我女儿?” “想知道我为什么打她,要不要我让门卫把门口的摄像调出来。”冷冷的光,仿佛永远不会融化的冰,“不过这样一来,我看只好通知公安机关过来处理这事了。” 许玉娥一时被这话堵得不知道怎么办。说实话,她刚并没有看见小女儿做了什么。 “妈——”倒是温媛有些忌惮了,公安机关过来调查的话,说不定她会被留案底。 扶起小女儿,一直能感受到这男人不好惹,因为这男人的一双眼睛,冷是冷,但是对她们的时候,会发出比冷更可怕的光色。 “我们走吧。” 想走就走? “你们如果是想去找蒋中校的领导,我就是那领导的儿子。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我告诉我爸就是。” 刷——许玉娥和温媛齐齐回头,眼中同时闪现出挫败的讶然。 蔓蔓眉尖细细地拧了拧:确是没想到君爷的爸会是老公的上司。 冷冷的光,不仅对这许玉娥母女,还瞟向了百米远路口停的那辆保时捷。 坐在保时捷驾驶座上的温明珠,不由自主抱住发冷的双肩。 她是终不放心许玉娥母女有没有来闹,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叩叩。 转头,见敲打车窗的是两抹绿色的兵影,温明珠急急忙忙要升上车窗走人。 高大帅伸进来的手比她更快,刹那间拔走了她插在方向盘上的车钥匙。 “大哥——”清清嗓子,温明珠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望到高大帅身后站的姚子业,目光痴住,“姚上校,你怎么会在这?” “你又怎么会在这呢?”高大帅学着她的语气说。 “我,我是来看干妈的。” “来见陆阿姨,刚好,君爷在,你不下车打个招呼?” 温明珠是傻了疯了,才会想在这时候去和君爷打招呼。 “不了。我看陆上校正忙。” “你不是叫陆阿姨干妈吗?怎么不喊君爷干哥?” 耳听高大帅这插科打诨的话扯淡了,姚子业冷而优雅地插话:“君爷那句哥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温明珠心里头不甘了,她是很想叫陆君为哥很久了。只要能叫上陆君一声哥,她在外不知能吃多少香,比叫陆夫人干妈,更有甜头。 “干妈说的,如果有机会,会和陆上校说的。而且上回陆上校与我、以及振伟一块坐车回去。” 这女人还真厚脸皮,真当自己是君爷的宝贝妹妹了。 高大帅和姚子业,同是衔起了嘲讽的嘴角。 “我知道你,到这里是想看你那个远房姐姐是不是能赴宴和你比赛作画?”姚子业不紧不慢地打量她瞬间千变万化的脸色。 “姚上校,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有什么必要来看她?”一面这么说,一面在心里对蔓蔓咬牙切齿的。 这该死的蔓蔓,怎么那么多人帮? 还有,为什么关键时刻是君爷杀出来? 莫非,君爷当真在心里已经认了蔓蔓为妹妹了? “如果你是专程来看陆阿姨和君爷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要考虑的是,在满月宴上或许有另一个惊喜在等着你。” 惊喜?说得她心跳跳的:“是吗?” “你不知道?陆阿姨发了邀请函给你另一个妹妹,叫做温浩雪的,要她务必到席。” 指名道姓要温浩雪参加满月宴? 温明珠感觉自己是坐上了云霄飞车,忽然从最高点俯冲下来,被这个消息震得脑袋刹那停机。 消息带到。 高大帅将钥匙扔回她身上:“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妹妹。我们可不是诓你,像姚爷这么好的人,从不诓人的。” 手抖着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保时捷一路惊魂未定,在拐弯口差点撞上了电线杆。 这边大院门口,许玉娥听清楚了蒋大少的上司是君爷的父亲后,惶惶地不知道还告不告。 温媛道:“妈,走吧。” 比起许玉娥有些呆的眼神,温媛那对眼,无时无刻不是转着光。 许玉娥不知是什么样的妈,能养出两个截然不同性子的女儿。 看母亲和妹妹走了,蔓蔓忽然想到,要和父亲先打个电话,告诉父亲防着点许玉娥回去闹脾气。从电话里得知温世轩现在不是与她们一块住,蔓蔓稍能放下心。 打完电话,发觉身边多了两位军大哥,是姚子业和高大帅,不由吃愣:“你们不用回校吗?” 记得他们和自己老公是一个班的吧。 “今天是周末。蒋中校回学校是去见部队领导了,没有那么快回来。”说着这话的君爷,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蒋衍回到大学,在小会议厅,看见了要他接见的领导——军区副司令员陆贺砚中将。 “首长。”标准敬了个军礼。 蒋衍同志其实一点都摸不清,陆司令找他做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陆司令,面前搁的小茶几,烟灰缸里头堆满了烟头,心事重重不言而喻。直到身边的勤务兵提醒他蒋大少到了,他才恍然大悟似地站了起来:“蒋中校是不是?坐,坐。” 按理说,蒋衍同志自从连队上调到军区参谋部后,见陆司令的面不算少,但是,官阶等级相差大,每次面见陆司令,他都是站在众人之中敬军礼,表仰慕状。此刻陆司令客气的两句“坐”字,令他一小惊。 领导一句话一个字都是军令,蒋大少惴惴不安地坐在了陆司令对面。 勤务兵给他上茶。 陆司令对他说:我朋友从武当山带过来的上好的茶叶,你尝尝。 这杯茶,不无意外,蒋大少品得十分辛苦,谁不知道陆司令是有名的带兵将帅,喜欢先礼后兵。 “好喝不?”陆司令问。 蒋大少笔直地挺直腰杆:“好喝。” “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媳妇一块来,到我家坐。我爱人会冲一手好茶。”陆司令道。 媳妇? 上司关心下属私生活的表现? 蒋大少微微一眯眼:“我相信我媳妇应该和我一样深感荣幸。” “嗯,嗯。”陆司令对囡囡有太多话想问,甚至深深地妒忌起对面坐的这年轻人能和囡囡朝暮相处,“你们是新婚第三天?” “是。”陆领导你蛮清楚的,还故意让我这新婚第三天跑来见领导,蒋大少心里头腹诽。 陆司令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鬼主意:我偏偏今天把你给扣下了,不让你回去见囡囡,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接下来,这茶,一喝喝了一个上午,说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话。 蒋大少频频望墙上的钟,快到十二点开饭时间了,准时站起来,刚要开口和领导说拜拜。 “今天和你谈得很高兴,一块吃饭吧,蒋中校。” 就这样,蒋衍同志被陆领导牵着鼻子,在学校里白耗了一天。 眼见夜幕即将来临,蒋大少万分想念媳妇的厨艺,想当初对媳妇能一见倾心,首先是媳妇做的饭。眸中精光一闪,蒋衍同志笑道:“陆司令,我听说你有个女儿。” 这小子,挺精的嘛。 陆司令老谋深算的眼望向蒋大少,想到自己家儿子和姚子业对蒋大少的评价:滑头。 不知是怎么勾引自家女儿的? “你在参谋部工作?” “是。” “听说你现在还经常被抽调到教导队做指导工作?” “是。” “以你这样的年纪,能承担这么多的重任,是部队里实属难得的人才。” “陆司令过奖了。像陆司令的公子,陆上校,才叫做部队里的人中之龙。” “嗯——”陆司令摸摸下巴颌。 蒋衍同志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到陆领导对自己怀有莫有的深刻“敌意”,那就怪了。 口袋里的手机铃铃铃响。 本来回部队是不能带私人手机的,但是进校门时,学校领导说了是私人会面,不算公务性质,不用上缴这么麻烦。 到现在回想起来,私人会面,这四个字,寓意深长。 “你接吧。”陆司令似乎比他还急,翘望他口袋里的手机。 接起电话,果然是自家刚过门的媳妇蔓蔓。 “阿衍,你还在学校吗?” “在。”蒋衍同志望一望陆司令伸头要竖耳倾听的模样。 “我把汤炖好了。如果你暂时回不来,我先温着,等你回来。” 蒋衍同志故意将手机稍微对向陆司令的方向,让陆领导听这句话。 陆司令果然是舍不得让女儿饿肚子,双手背叉,故作这会儿方是发现时间不晚了,说:“回去吧,蒋中校。” “谢谢首长!”终于舍得放人了,蒋衍同志对陆领导万分感激地敬了个军礼。 大脚迈开,刚要步出门外。 背后,陆司令略显沧桑的声音传了过来:“蒋衍同志,好好待你媳妇。” 脚步一顿,回头,与陆司令充满考验的双眼对上,蒋衍同志缓慢地有力地像是对国旗庄重地发誓:“请领导放心,有我蒋衍在一天,绝不让我媳妇受半点苦。” 对此,陆司令似乎在夜幕笼罩的室内微微一笑:“去吧。” 目送蒋大少阔步如流星消失在城市中,陆司令不由捏捏下巴颌:这小伙子,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得多,有耐心,会观察,应付得当。什么时候起,自己部队里出现了不止儿子这样的人中之龙。 证明,囡囡的目光不错喔。 不愧是自己女儿! 陆司令满意得不再满意了,是很得意。 蔓蔓从电话里得知老公今晚要回来吃饭,赶紧把汤再加热。 门铃叮咚叮咚响。 熄了火,再走去开门:“阿衍?” 门口站的是——蒋母。 看到系着围裙,脸蛋被灶火熏得一脸热汗的蔓蔓,蒋母心头的滋味千种万种。 原本,是恨不得立马冲过来兴师问罪的,毕竟在一群太太们面前如此失了面子。但是,看到这样的蔓蔓,蒋母突然端不起要骂的兴致。 现在的女人,很多都别说会下厨了,像自己女儿蒋梅就是,每天光是借口工作忙,连菜市场都不上的,这事被女婿念过不少。 “阿衍呢?”蒋母咳了声嗓子。 “被学校叫了回去,但是在电话里说了,会回来吃晚饭。”蔓蔓两只手在围裙上抹抹,把门敞开,“请进来坐吧,阿姨。” 没有叫句妈?是有自知之明,还是故作傲娇? 蒋母施施然,摆了个架子进了屋,见屋内打扫得干净亮堂:“你们请了保姆?” 正给客人倒水的蔓蔓,月牙儿眼笑笑:“阿姨,请保姆一个月要上千,我和阿衍刚开始过日子,请不起的。” 蒋母再次见识到蔓蔓的厉害,说的,做的,都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刺。 这女孩,打心里说,做事为人也不算差,为什么偏偏是个杂货铺的女儿让人看不起。 今天许玉娥带温媛到部队大院闹的事,左邻右舍传的话,她全听到了。几乎所有人都站在蔓蔓这边,都说这女孩有这样的妈真够倒霉。 但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尤其是事关自己利益的时候。 “你和阿衍真是登记了?”接过蔓蔓递来的茶,蒋母喝一口,是清热温凉的麦芽茶,对他们这些中年人正合适,说明蔓蔓细心。蒋母心里又复杂了。 “是的。阿衍说,等阿姨想明白了,再和阿姨说。”蔓蔓转述老公的想法。 “我想明白?”蒋母眉头一皱,“我需要想明白吗?” 儿子结了婚,是胳膊全拐到儿媳那头去了吧? 冷冷地哼,多好的茶都喝不下去了。 “阿姨不满意我,是嫌我家没钱吧。” “我不是嫌你家没钱?上回我都明确说了,是你们家的素质,还有你本人——”说到这,蒋母记起这趟来的主要目的,姚子业对她和江云发的挑战贴,“有个人,说是欣赏你的画,希望我能带你到陆家的满月宴上作画当贺礼。” 这个事,下午在大院门口,姚子业和她说了。 当时姚子业带了点歉意:“我想谣言要不攻自破,不亚于将事实摆在众人面前。” “没事。” 现在同样的答复,对蒋母说了。 见她如此淡定,蒋母倒有些讶了:“你确定你能行?你可别到时候去到那里给我丢脸了?” “如果真的丢了阿姨的脸,阿姨会怎样?”蔓蔓偏偏头,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蒋母被这话堵得—— “如果不丢阿姨的脸,给阿姨争了脸呢?” “如果你给我争了脸,我给你和阿衍办婚礼。”蒋母拍下凳子,还真不信,她能争脸? “我和阿衍不打算办婚礼。”蔓蔓扶扶镜片,“不是不给阿姨面子,是阿姨都知道我娘家情况不合适。” “算你知道你自己家那些事。”蒋母这口气稍微缓了些。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铺张浪费了,对我们两个刚要过起日子的新人来说。”蔓蔓有条有理慢吞吞地说。 蒋母锁眉:“说吧,如果你给我争了脸,想要什么?” “和阿衍说,你没有娶错媳妇。” 即使老公说不在意,但蔓蔓清楚,老公心里肯定还是在意蒋母的看法。哪个儿子娶老婆,不想得到父母的祝福呢。何况,在有她之前,老公和蒋母的关系,都不到这个地步。说来说去,她蔓蔓是需要负点相关责任的。 “好。”蒋母倒也想清楚了,如果她真能争脸,她还会怕把这个媳妇带不出门吗。 一言为定。 “阿姨留下吃饭吗?”蔓蔓问。 “不了。”在她未给自己争脸前,蒋母没有想过要与她和乐融融。 蔓蔓微微扶下眼镜,不再多说,起身送她出门。 婆婆刚走,老公回来,闻着室内的味道:“我妈来过了吗?” “你怎么知道?”蔓蔓讶异。 “我妈近来追时髦,喜欢抹香水。”蒋大少对母亲的这种转变,其实很不喜欢,说起来都是因为结交了王凤那一群人。 蔓蔓当然不会说婆婆任何话。 知道她难做,把她一搂,闻闻她身上:“我猜猜,你今晚煲的是玉米鸡汤。” “瞧你嘴馋的。”笑吟吟将他手拨开,回去把饭端上来,然后问到他明天用不用再去学校。 “哦。我们军区司令,说是想邀请你和我一块去他家做客。”蒋大少没有忘记陆司令的交代,说。 既然是领导的邀请,属于下属亲属的工作之一,蔓蔓没有推却:“你说什么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去,是君爷家吧。” “你怎么知道?”蒋大少惊异。 蔓蔓神秘地一笑,不提今天许玉娥来闹的事,不想给老公添麻烦。 夜晚,在老公进浴室里冲凉的时候,蔓蔓取出速写本,拿起支铅笔,做构思要给陆家孩子的贺礼,而且要别出心裁。 温明珠家里。 眼见满月宴一天天逼近,温明珠五指揪起桌上空白的画纸: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未完待续) 技震全场 有人天生貌美,有人天生才华。 如果都没有的人,要么放弃,要么只能不停地努力。 陆家不是一般人家,讲究起来,满月宴是择了时辰的。 晚上五六点钟,莫文洋开着叔叔的奔驰来接他们两个。 出门拎了个工具袋子,里面装了水彩画笔、画纸和颜料。 温明珠那边对评委说自己只会做水彩画,要蔓蔓配合。蔓蔓无所谓。学了这么多年画,做了这么多年装裱师,水彩画作为一个学画基础项目,蔓蔓并非不擅长。 在听说媳妇要在宴席上表演作画,蒋衍同志磨磨下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两只手勤劳地帮媳妇拎东西,做后勤工作。 莫文洋立在车门边,看他们夫妇俩下楼来,眼睛小亮。 蒋大少不用说,只要稍微得体的衣物上身,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帅气逼人。 蔓蔓今晚择了条碎花裙子,露出两条优美的小腿。因为整天穿工作长裤,保养得好,两条小腿白晳如奶油,勾人眼球。 耳听莫文洋吹了声口哨,蒋衍同志后悔自己要媳妇穿裙子了。 “走吧。虽然说选的地点离这里近,开过去都要半个钟头。”莫文洋拉开车门,邀请这对登对的新人上车。 一路开着车,莫文洋与蒋大少侃起今晚的宴会八卦:“你有听说陆市长要来吗?” “陆市长?”蔓蔓没想到能有机会亲眼见到市长大人。 “是君爷的父亲。”蒋大少补充。 “可他不是——”不是老公的部队上司吗。 “陆副司令要兼任副市长一职,委任状下来了。” 君爷的父亲真是显赫。蔓蔓想,继而一笑:“好像与我们这些小市民没有关系。” 另两人听她这句很实在的话,都不由地咧嘴露出整齐白牙。 莫文洋吹着口哨:“我们小市民,只要有的吃,有的穿,有的车开,有的油加。” “我只要有媳妇在。”蒋大少把佳人一搂,在怀里蹭蹭,“每天都不缺好吃的。” “你把我当煮饭婆?”蔓蔓努下嘴,佯作生气。 “你可以教我做饭。”蒋衍同志表示自己不是不努力。 想到他能把盐和糖都弄错的天赋,蔓蔓小媳妇摇摇头:还是算了。 说笑之间,车开到了饭店。 陆家包了饭店的一个大厅,门口摆满了祝贺的花篮和红条。宴厅门口,主人家有人迎接来客并作登记。 蒋大少代表媳妇和自己到台子边写名字,并递上礼金。 蔓蔓站在一边不放心,再次检查自己手中的工具袋子,打开口看,画笔颜料画纸都一应俱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摸摸胸口,似乎自己多心了。 门口,忽然吹来一道空调的冷风,伴随一个发爹的女高音。 “蔓蔓姐。莫大哥。” 假惺惺亲热到极点的嗓音,像是腻歪坏掉的蛋糕。 莫文洋浑身一个恶寒,抱住头拔腿要逃。但是,在看见和温浩雪、张秋燕一块到的,有自家舅舅奉西敏教授与舅妈张晴,他无奈地立住脚。 “蔓蔓姐。” “蔓蔓。” 温浩雪和张秋燕两张对着蔓蔓真情实感笑容可亲的笑脸,足以证明这对母女绝对是见风使舵的优秀党代表。 对温浩雪和张秋燕来说,蔓蔓嫁给蒋大少和嫁给金若文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攀上富贵人家的亲戚了,所以不会像温明珠或是温媛那一家反应那么大。 二叔这一家,俗,俗到了骨子里头,坏,却是坏不到骨子里头。 比如,此刻,温浩雪拉着蔓蔓的胳膊,面向扫过自己巴掌的蒋大少,不仅没有恨意,还一脸忏悔地说:“姐夫,你上回教训的对,是我有眼无珠,帮蔓蔓姐牵错了线。” 得了,要是蒋大少依旧是个破落户,你现在必是咬牙切齿想一刀宰了这个姐夫。 不止莫文洋浑身恶寒,蒋大少耳听温浩雪这句真心话是想抱他大腿的忏悔,同样在心底里阵阵的反胃。 “浩雪,你怎么来了?”蔓蔓赶紧一句话岔开堂妹的话题,眼看两个男人都快被温浩雪厚颜无耻的面孔恶心死了。 说到这,温浩雪现下是有心对蔓蔓好,是很想攀附蔓蔓这棵嫁进了部队官门的大树。 于是,小声贴着蔓蔓的耳朵说起了温家的秘密,有拉蔓蔓同谋的打算:“陆夫人发给我邀请函让我来的。你知道,我们家根本不认识陆夫人,虽说陆夫人是明珠姐的干妈,但明珠姐都从来不介绍我和陆夫人认识的。我和我妈这不感到奇怪吗?后来想,陆夫人在邀请函里说,要我佩戴玉佩过来。都是这块玉佩惹的事。” 从温浩雪的脖子里拉出一条显摆的红绳,悬挂的玉坠子,雕的正是那六颗给王母娘娘敬献的仙桃。 蔓蔓见此,心里一惊:与奶奶送给她的平安符,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可爸爸说,不是只有她一人有这样一块玉吗? “蔓蔓姐也有一块吧?”温浩雪向蔓蔓挤弄眼皮子,“我问过媛媛了,媛媛说她没有。可是这东西,温家每房都有一块的。我有,明珠姐有,芸芸、少涵他们都有。不可能独缺你们大房没有吧?” 谨记父亲的叮嘱,蔓蔓打个警醒,故作不解地说:“你这么说就奇怪了。媛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有?” “说的是呢。谁不知道大婶偏心媛媛,有,也是给媛媛戴。蔓蔓姐,我真替你不值。”温浩雪似乎不以为她会撒谎,也或许是有心要奉承她,总之,什么话都顺着蔓蔓的意思说。 蔓蔓扶镜片,一如既往把她没有营养的口水话左耳进右耳出,省略掉废话抓住重点问:“陆夫人让你戴玉佩过来做什么?” “对啊。”温浩雪差点出口想说蔓蔓聪明。 蔓蔓镜片上的光一闪:其实一直很好奇,和温明珠在一块的时候,温浩雪怎么没有被温明珠阴了。 “就是。”温浩雪神秘兮兮地再度贴紧她的耳朵,“听说明珠姐,就是用这块玉佩抓住了两个爷的心。我试过了,似乎两个爷对这玉佩是很感兴趣。” 君爷和姚爷,喜欢这种玉佩? 所以,连带陆夫人,都喜欢起这种玉佩? 蔓蔓怎么想,都想不出其中的个由。 这会儿发现莫文洋要逃,温浩雪抓住喊:“莫大哥,你别走,你的军装还在我衣柜里呢。” “你!好意思说这事?”莫文洋竖眉,向她震怒。 上次她在饭堂闹事,接着他被蒋大少喝令给她披上军装遮羞,她拿走了他的军装后,他怎么要,却都要不回来了。 温浩雪装羞地在蔓蔓身上蹭蹭:“人家是想帮你洗了,好好烫了,再找个好机会,慎重地再还给你。” 蒋大少和蔓蔓,应景地眼皮跳了跳。 紧接,蒋大少撞起莫少校的胳膊,同情地说:“她不是看上你了吧?” 莫文洋的脸被这话吓得——刷!青白! 死活都不再和温浩雪说话,转向奉西敏教授说:“舅舅,我听说你在出差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回来的,然后姚子业上校亲自上门亲自送的邀请函,说是要我务必偕同我太太一起来。”奉西敏教授一面微微笑着回答外甥子的话,一面意味深沉地看向老婆。 可以说,他和陆家根本不熟。姚子业的突然到访,让他深感意外。然而,在听完姚子业讲述的整件事经过后,应说他回来时老婆并没有和他提及蔓蔓的事,对诽谤蔓蔓让人冒名作画的谣言,深深感到有自己的责任在里面。 不比老婆张晴是半吊子行家,他是个真正的鉴赏家,蔓蔓这种富有灵气的画,想让人冒名顶替都不知道上哪里找。 赞成姚子业的意见,这种事,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最好是将事实摆出来。老婆该被教训,竟然自作主张代替他打电话去比赛主办方取消蔓蔓的参赛资格。 接到老公不满的眼神,张晴从昨晚上的不服气,一直与丈夫赌气到现在:“不是我说的她。是她那群妹妹这么说她的。既然是自家妹妹说的,还会有错吗?” 在场的温浩雪一听,大惊,忙摆摆手:“蔓蔓姐,你要相信我。绝不是我说的,是媛媛和明珠姐中伤你。” 仅听这句话都能断定,不知什么缘故,温浩雪与温明珠、温媛都疏远了,现在全面改变为亲蔓蔓政策,所以不遗余力把脏水往另两人身上泼。 蔓蔓正想叹气。 哪知张秋燕再上来为女儿帮腔:“蔓蔓,浩雪向来都是很爱你这个姐姐的,你千万别误信了其她人的话,以为是浩雪中伤你。浩雪从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 很爱她这个姐姐这个侄女,会把金若文介绍给她妈? “二婶,你和金老板不是朋友吗?听说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你有没有去探探他?”蔓蔓偶尔要有仇必报一下,不能让这对母女真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做过的一些肮脏事全忘掉了。 张秋燕的脸色顿然青白交加:“这,他怎能算得上是我朋友呢?蔓蔓,说起来,你二婶也是被人骗了的说。你二婶后来才知道,他那老婆是被他养的二奶逼走的。要是早知道是这种人渣,二婶死活都拦着你妈不让你嫁给他!” 说罢,羞愤地跺起脚跟,以表心志。 对张秋燕和温浩雪闻风易帜的两张嘴脸,不说蔓蔓和蒋大少,其他生平第一次见的,都往上翻白眼:服了! 这种人决不能靠近,会从敌的! 忽觉自己从不了解这对远房亲戚的母女,张晴深感丢脸,垂下头。 对之前诽谤蔓蔓那几个妹妹的话,明显自己都觉得不可信起来。 服务生走过来要带他们入座,温浩雪他们一行四人先被迎了进去。 蔓蔓要去趟洗手间,蒋大少不放心媳妇一个人,定是要陪着去,蔓蔓就此将沉重的画画工具袋子交给莫文洋。 等过了十几分钟回来,莫文洋把袋子交回给蔓蔓,同时催促蒋大少:“我们进去吧。” 若不是莫文洋这句话,蒋衍同志一把揽媳妇肩膀目不斜视径直进了厅里,今一听,眼角傲慢瞟过去,见站在迎宾台边装模作样描字的人,恰是那个敢嫌弃他媳妇的李振伟。 “李少的字真是龙飞凤舞啊!” 李振伟,今晚是和母亲江云,未来的李少奶奶温明珠,一共三人前来赴宴。 围绕李振伟阿谀奉承的一群人,基本都是政府部门的人。 谁不知道,李振伟现在可以算是北京市政府里面青年骨干里面的热勃勃。 因着陆司令调到了北京市政府担任副市长一职,李振伟即将要迎娶的媳妇是陆司令的养女。 这个陆家已经要在今晚认了温明珠为养女的传言,不知是谁传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得沸沸扬扬,传到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很多人来赴宴,不是为了看小朋友满月,是为了来听温明珠成为陆家养女的喜事,顺道恭喜李家,来攀李家未来这棵大树。 众人在江云与李振伟面前,夸温明珠夸的最多的,不外乎是美若天仙与孝敬父母。 的确,温明珠是很美,柳叶眉,鹅蛋脸,粉腮唇红,两眸秋水,美不胜收。 但蔓蔓知道这个远房妹妹,是比自己美的现实,更爱自己的美。如果有人比自己美,温明珠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也幸好自小到大,同圈子里的,没有人能比得上温明珠的美。 “我只喜欢我媳妇这个样子。”蒋大少浓浓蜜蜜的嗓音低在小媳妇耳畔。 蔓蔓扶眼镜冷不丁一道光扫回去:少贫嘴。 蔓蔓觉得美是天生的,或许后天有所谓的美容技术,但终究不是自己的。有什么美,可以比得上自己的自然美呢。 温明珠美则美罢,是天赋,羡慕没用,妒忌更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她蔓蔓有蔓蔓的小日子和小幸福。 蔓蔓与蒋大少,低调地从明星般的李家三口后面,准备默默无闻地走进宴会厅。 “哎,这不是蒋中校吗?蒋夫人没有来吗?”捉住了他们两人末影,江云朝她们两人背后抓着叫道。 蒋大少和蔓蔓顿悟:蒋母这股较劲是哪里来了。 正有这样一个棋逢对手非要较劲的江云。 “我妈——”蒋大少一顿,眸光一掠,嘴角勾着出一抹高深的笑,“阿姨你知道的,她从来看戏只喜欢看某人的高潮,要晚点来。” 这蒋大少,和蒋母一样的傲气,死不服输是不是? 江云一拉身边的未来儿媳温明珠,比比的确一看就比温明珠逊色的蔓蔓,明显胜利在握了,眉毛挑衅:“那你要记得,在某人的高潮到了的时候,让你妈一定要过来亲眼目睹。” 蒋大少不二话,用力地点下头。自己都准备好相机了,在媳妇大放光芒的一刻,留影纪念。 不过,这蒋母不是在电话里说已经先他们一步来了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见影子? 蒋家 蒋梅看着墙上的时钟快走到了开宴的时刻。 说要走的蒋母,却是坐在沙发上一直扶额头,嘴里像念咒一样念:她会丢尽我的脸的,会丢尽我的脸的。 “妈,你究竟走不走?你不走,我和东子走了。”蒋梅说着,准备拉下母亲带儿子去赴宴。 小东子扶扶小眼镜,小镜片上闪过和舅舅一样狡猾的光:“姥姥,如果你不去,舅妈给你争脸的时候,你不是不能享受四周的人怎么赞美你吗?” 蒋梅拉下手,对胳膊拐到蔓蔓那头的小外孙努努嘴:“你胡说什么?你舅妈能给我争脸?不给我丢脸已经很好了。” “我和姥姥打个赌吧。如果舅妈给姥姥争脸了,姥姥要给我买大模型,上万块那种。” 儿子这个狮子大开口,蒋梅作势要拧儿子的耳朵。 小东子急忙两只小手捂住小耳朵:“姥姥害怕和我打赌。” “谁说的?赌就赌。”蒋母偏要让小外孙死掉拐向蔓蔓的心。 蔓蔓眨了下眼皮:“小东子也来吗?” “我姐说是要带他来,但他们下班下课才出发,要晚一些到。”蒋大少道。 说着走进了宴厅,有人看到他们三个,招手唤道:“这边,蒋中校,莫少校。” 受邀的与君爷同班的几个兵大哥们,坐的是同个桌。 来到现场,方是知道豪门家庭设宴,非一般人家,每个台,每个位子,都是由主人先安排好的。写有客人名字的精致牡丹卡片,用玻璃架子夹着,摆在位子前。 蔓蔓坐下来,右手边自然坐的是自己的老公,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的,再隔个位,看见了对她笑得风流俊美的姚大爷。 每次看,都觉得这姚大爷像画一样,难怪她那群妹妹们,个个只要对上姚大爷都要犯花痴。 “你们来得有些迟。”姚子业对她笑完,和蒋大少说。 “在门口耽搁了些时候。”蒋大少道。 蔓蔓不小心往空位的牌子望上面的署名:主人。 小惊。 陆家主人坐她旁边? 似乎看穿她的小心事,姚子业对她说:“别担心,这个人你认识的。” 她认识的陆家人,掰起指头都能数,就两个:陆夫人和君爷。 视线穿过会场,在真正主宴席的那张台上,陆夫人被奉为尊位占据其中一席,在陆夫人旁边,坐的还有一个长相漂亮的大男孩,很引人瞩目。 那大男孩好像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见着她,明显一愣,继而俊秀的眉毛挑起来的模样,与君爷几乎如出一辙。 “那个是君爷的弟弟,叫陆欢。”像是时刻留意她观察陆家人的动静,在她刚看到大男孩的时刻,姚子业立马补上解说。 蔓蔓回头看他一眼,月牙儿眼微笑:“姚上校,你不用一一和我介绍,说起来,他们和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两个世界的人?” 低沉,俨然闪着不悦的万年冰山的嗓子,蓦地从她头上响起。 蔓蔓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扶扶眼镜片,转向老公:“阿衍,我们还是不要买车了,养不起的。” 知道她是故意忽略掉他的存在,一声冷哼,君爷拉开她身边空位的椅子。 为什么安排这座冰山与她坐一块?热宴都会被冰山冻成冷宴的!蔓蔓在心里头抱怨。 蒋大少径自与媳妇讨论买车问题:“不能不买。画廊离大院远,你坐公车地铁都要转,很麻烦的。” “没事,我以前上学时都习惯坐公车了。”蔓蔓说。 “上班又不像上学,能让你耗时间在转公车上?省钱不是这样的省法。”冷冰冰的调子插进来。 在蔓蔓耳朵里,这调子从来就是故意和她唱反调的。 “这是我和我老公的问题,旁人不要插嘴。”蔓蔓不冷不热疏远了君爷同志。 “我看你是害怕你自己笨,学不会开车。” “陆上校!” 桌上一群兵大哥们,包括蒋大少,愣:这两人怎么一两句话,马上吵嘴了? 趁蒋大少和姚子业一人拉住一个灭火的同时,高大帅对不知内情的莫文洋解说:他们两个,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对上的了。天生的冤家。不过怪不得蒋中校的媳妇,谁让君爷一开始敲诈人家五百块呢。 五百块收入换上三千六百块债务的污点,君爷同志一辈子记忆深刻,额头下三条黑线,刀子目射向高大帅。 呱呱像只青蛙预备四处宣传的高大帅,立马嘎声而止。 冷致的嘴角微翘:算了,既是妹妹惹的祸,他这个做哥哥的大人大量不计较。 蔓蔓亦是深感惊奇:冰山刚刚一副要对她大发雷霆的样子,忽然之间,自己好像做梦似地微笑了起来。不是吃错药了吧? 蒋大少只知道一点:君爷同志脾气再怎么不好,绝对是不敢对自己的小媳妇发脾气的。 晚宴这时候开始了。 宴席的主人,带上自己媳妇和刚满月的小儿子,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登上了阶台。 当聚光灯一束暖光照在大人怀里的小宝宝时,肥嫩嫩的小脸,眯眯的小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 “好可爱!”蔓蔓随众人拍手鼓掌时,月牙儿眼跟着小宝宝眯眯笑道。 “可爱的话,我们生一个。”蒋大少不失良机,与媳妇提议。 蔓蔓忽然想起:“我们做那种事,好像没有防范吧。” 噗! 离他们这对新人临近的几个单身汉,全部喷了茶。 蔓蔓才知自己说漏嘴了,想把头低到地洞里。 蒋大少忙帮媳妇赶走尴尬,道:“这有什么?你们结了婚,还不是需要整天讨论这种事儿。” “蒋中校,你连开车技术都不精,不用在这里逞威风。”做哥哥的,君爷同志对妹婿第一天不如意的洞房表现,记忆在心,说完看看低头的蔓蔓,挺是怜惜的,顺口便教育蒋大少,“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最好先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要孩子?做准备? 刚尝到那种事甜蜜滋味的新人,对这个一点概念都没有。 “比如说——”高大帅当起了老师,给这对新人上起了教育课,“有人喜欢在龙年生孩子,生的是龙子,有人喜欢在猪年生孩子,因为都说属猪的,可以不劳而获。所以呢,一般人都避着在牛年马年生孩子,怕生出来的孩子会一辈子做牛做马。但是,又有人喜欢在马年生孩子,说要讨个骏马奔腾的祥意。” 听完高大帅这番解说,蔓蔓和蒋大少只感觉一个字:累。 如果都按这么说,世界人口全挤在龙年和猪年生了,全世界都学习生肖计划生育。也不见得,龙年生的孩子肯定都成龙,牛年的孩子都不堪入眼。 我们新中国是牛年诞生的呢。 作为专家的君爷同志提出的建议比较科学:“你们没有做婚前检查吧?” 被许玉娥逼着赶着结婚,哪来得及做这种功夫。 两个爷暗地对上眼,道:“做个婚后检查也不迟,我们来安排。” “明珠,你在看谁呢?”李振伟今晚发现未婚妻有点心不在焉。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说,在刚入门口,他们一家已经被同席的客人捧上了天。 硬要说有哪点不满,可能是给他们安排的座位,稍稍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是远离了陆夫人坐的主席。 阴狠的视线,是从坐在君爷身边的蔓蔓,再瞟到和陆夫人背对背坐着,仅隔条通道的温浩雪。 温明珠猛地举起杯子里的冷水一饮而尽,指头抓住空落落的玻璃杯,止不住的发颤。 “明珠,别喝那么多水,你等会儿要现场作画呢。”江云谨记与蒋母的胜败战,提醒她。 毒辣的目光,落在蔓蔓椅子脚下搁着那个工具袋,嘴角露出花一般的笑颜:“我不会输的。” 江云可不管她暗地里做了什么,一个目的:只要赢了蒋母。 时间到,在主持人的安排下,几个工人抬进一张大长方形工作桌,安置在了主席台上中间的空地。 “今天呢,各位盛情的来宾,给我们刚满月的小朋友带来了各色各样的礼物。其中,就有这样两位小姐,说是希望用自己笔下的画,来祝福我们陆家的小朋友。现在,有请两位女画家登台。” 热闹的掌声哗啦啦,如雨点般响遍会场。 听说的,没听说的宾客,都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是哪两位小姐。 温明珠先是站了起来,仙子般的容貌与步子,再加上之前已有的传闻,博得一片喝彩。 趁众人目光都放在温明珠身上时,蔓蔓悄无声息地要拎起工具袋,马上,有两双手要帮她拎袋。 站在台上的温明珠,在看见君爷和蒋大少分别弯腰低头帮蔓蔓拎东西时,手指放到背后捏握起拳头。 是在发现蒋大少给自己媳妇拎袋时,江云方才醒起,推推自己坐着不动的儿子:“你不上台帮一下明珠?” “妈,我又不会画画。我上去不是给她帮倒忙吗?”李振伟笑得不痛不痒。 这说的啥话?不会看场合吗? 被母亲暗中一个捶打,李振伟纳闷地两手空空走上台,立在未婚妻身边浑身不自在。 他从不侍奉人的。 相较下,蒋大少一路陪没有掌声相伴的媳妇蔓蔓,体贴细心不在话下。 以至于席座中不少不认识他们夫妇的,都小声赞叹起:感情真好,是新婚吧。 “有什么好的?蒋夫人对这媳妇还不满意呢,说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江云马上衔起嘴角冷嘲热讽地说。 这话刚好被刚赶到的蒋梅听见,心中不免一叹:蒋母晚点来也是对的,要不然,为这事马上又对蔓蔓开火了。 小东子听见有人说舅妈坏话十分不高兴,扶扶小镜片:“我姥姥是要来给我舅妈颁冠军奖的,所以要晚点来。” 哼! 凭蔓蔓那个样能赢? 江云不屑:美若天仙的人画出来的才能是美若天仙的画。 台上,两位选手,开始铺上带来的画纸,以及准备好的笔和颜料、调色盘,有饭店人员帮忙供应用来中途洗笔的水。 翻来覆去,工具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了,就是独独缺了一大捆用橡皮筋捆绑的画笔。 蔓蔓想来想去,袋子从拎出家后,唯一离开自己身上的时间,只有是上厕所的那时候。 蒋大少没有学画,但也知道媳妇准备的画画工具里面不可能缺了画笔这一项,定是中途被人做了手脚。一双眼睛瞪向席下的莫文洋。 此刻,坐台下的观众,都发现了蔓蔓没有带画笔的事。 饭店是不可能突然生出一套水彩画笔给蔓蔓的。 席下一片议论声:这个画家怎么回事?连画画工具都没能准备好吗? 江云肚子里笑得乐不可支:只可惜蒋母不在。 蒋母其实在,偷偷尾随女儿过来的,戴着墨镜和头巾,躲在门口的暗处。现看到蔓蔓果然是要给她丢脸了,气得要甩头就走。 高大帅等一群兵哥,急忙商议看这附近有没有商铺,预备跑出去买画笔救急。 两个爷则冷丁丁地看着台上微微噙嘴角的温明珠,一面审问抱头忏悔的莫文洋: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做了手脚的? 主持人见这情况,问蔓蔓:是不是把比赛时间推迟? 现在这情况想推迟,有可能吗? 蔓蔓一个眼神,能望到门口处背着脸的蒋母,想到老公,坚定地摇头。 “可你没有画笔,不然,向温明珠小姐借一两支?” 温明珠理应是带一套画笔的,抽一两支借蔓蔓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对方正等着她进这个套——蔓蔓坚定地再摇摇头:“我有画笔。” 我、有、画、笔。四个字,斩钉截铁。 台下一片惊嘘。 温明珠嘴角噙的微笑,抽了抽。 她蔓蔓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正面迎击,要打得你体无完肤,让你败得毫无颜面。 这一刻的蒋大少,能深深感受到媳妇身上浑身迸发的逼人气势,目光紧紧相随从一开始便抓住他眼球的这抹纤细却如修竹般傲立的倩影。 众席,众人,不会儿,再没有人去把目光放在美貌天仙的温明珠,眼球是紧紧一分一秒都无法离开蔓蔓那双手。 纤长的手指,本身就如一支笔,十指是十支笔,两个掌心两抹大笔。 点、按、抹、勾、长臂行云流水,意境随手而生,指尖挥毫,犹如千军万马之姿,纤细之中,让人浮现仙女翩翩起舞之美。 “指纹画!”席中行家响起惊赞。 指纹画,绝不是一般画家就能做到的画,有老画家煞费苦心研磨了多年。 何况,要蔓蔓这种年纪不到三十的女画家,在没有准备前提的情况下,随手摘来,只能叹:功夫之深,早已磨成针。 灵气,灵气。 奉西敏教授压不住兴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作画的蔓蔓:终于明白这孩子的灵气从哪里而来了,就在于不肯服输的执拗与坚持不懈的努力。 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呈现的必然是艺术家本身的精神面貌。 一个庸俗的艺术家,其作品必然是庸俗不能入眼。 张晴惊呆了,不用什么证据,只要看蔓蔓现在现场作画的气魄,都知道那群中伤他人的妹妹是多么丑恶的嘴脸。 视线,稍稍转到温明珠,温明珠拿着画笔的手在抖,一直在抖,抖得笔毛上的水粉颜料,连水和颜料的成分都没能调和好,落下来,溅在画纸上,一滩滩的水渍,像是面镜子,倒映出她小丑般的表情。 她怎能不抖? 没有人在看她了,每个人都在看蔓蔓! 包括未来婆婆江云,江云惊得如中风般,整个身体站在人群里面扭成了麻团,眼珠子则是像看见了六合彩一样望着蔓蔓。 包括站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李振伟,李振伟的一双眼睛,像是发足了十万度的电灯泡,犹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辛巴达挖掘到了神灯。 李振伟第一次见她,都没有这样的惊喜。 包括君爷、姚爷。她本来想把两个爷勾回来的,现在,两个爷的眼神,更是只在蔓蔓身上转悠了。 陆夫人,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草,如今那副眼神,就像上回在车里抓住蔓蔓的手不放蔓蔓走时一样。 早知道,她不让人偷蔓蔓的画笔了,可现在—— 啪! 一大片水花溅在画纸上,揉起,摔落。 “温明珠小姐,你——”主持人惊问她时,场内全部人,仍是没有一个发现她的异状,都在看蔓蔓。 蔓蔓在收工了,最后一步,没有笔,怎么题字? 指纹画做得再好的画家,到了题字,都还是需要用笔。 阴冷的嘴角弯起:我看你最终怎么死! 然席下无人叹息,每个人都在看到蔓蔓即兴做起指纹画的时刻,都已经在期待她如何继续妙笔生花。 没有辜负众望。 灵巧的指头,是扯下了在空调房里拿来披肩的薄毛线外套底下一条毛线,用打火机的火烧一烧,指腹撵掉灰头,蘸的是自己精心研磨的墨汁。 指,缠绕毛线末尾两圈,挥举,像是那维吾尔族姑娘甩鞭起舞时手中那条出神入化的鞭子,落下游龙凤舞。 一行墨字,如天上飘的云。 飘逸之间,仿佛凡尘之外的仙子。 悠游自得,笑傲世人。 美,美得惊世,怎叫一个倾城。 朱色印鉴——温蔓。 万人现场亲眼作证,无人能以真乱假。 任何人敢再敢诽谤中伤她蔓蔓,是自取其辱,欠扫脸! 震! 画成,万人掌声如雷。 震! 温明珠连连后退,直退到与只看着蔓蔓呆成木头的李振伟撞在了一块。 震! 蒋母拿下了墨镜,衣摆被小东子拉着:姥姥,你输了!我的上万块模型! 谁说只有貌美如仙的人才能画出貌美如仙的画? 江云感觉被自打了嘴巴,跌坐在椅子里头,连头都不敢抬:只希望千千万万蒋母不要在场。 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貌美如仙? 李振伟眼里,只剩下因为脸上蘸了少许墨汁,被蒋大少摘了眼镜搬着擦脸的蔓蔓:原来,取下大眼镜的她,并不是丑的不堪入眼,相反,此刻美得他久久移不开视线,美得他深深妒忌起了蒋大少! 输不起。 她无法输得起了。 这场战一败,她怎么面对江云,怎么嫁进李家。 在主持人要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温明珠不高不低的声音插进来:“姚上校不是说,请了评委过来吗?” 评委? 都已经这样了,一个在作画过程中都一直博得众彩,一个连画都没能画完的。 当然,温明珠这个申诉也没有错。比赛要规程来办。 当初在茶阁里头与姚子业做下约定的太太们,一一上了台,装着样子绕了两个画家的画两圈。 “好吧,现在请评委们发表结果。”主持人将麦克风递到被评委们推举当代表发言的王凤口前。 “等等!”温明珠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一二再而三地打岔,连输都没有输得起的大将风范,台下的观众发出不满。就是主持人都冷冰冰起来:“还有什么问题吗,温明珠小姐?” 温明珠步态盈盈走到王凤面前,美丽的眸子却忽的发出一道阴狠至极的光,手猛地指向蔓蔓:“我之所以没有画,就因为事先知道了,她收买了评委!” 台下一阵寂静之后,是冰冷的一片抽气声。 众双目光惊疑不定间,在有人卷起袖子打算揍打这个贱人时,蔓蔓轻慢的声音飘了出来:“我用得着收买评委吗?” 啪! 什么叫至尊,什么叫真正的女王高傲。 她温明珠今时今刻方算是见识到了,耳 听席下一片高高低低的笑声,宛如一巴巴掌扫到她脸上,扫得她完全无地自容……(未完待续) 干女儿的梦破碎 蔓蔓回到位子时,发现两个爷和莫文洋都不见了。 蒋大少问高大帅:爷呢? 高大帅努努嘴,替义愤填膺的爷们和大伙表态:爷觉得丢面子。 在爷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搞小动作,找死! 蔓蔓惋惜的是那套被偷的画笔,为刚进手不久的牌子货,价格小贵。 但是,这画笔一丢,反倒让她在机变之间才华奔放,比平常的水粉画,更夺人眼球。 不会儿,奉西敏教授先带着张晴来给她道歉。紧接,一群宾客们接踵而来,热论议论刚才她作画。奉西敏教授与张晴有意弥补之前给蔓蔓带来的损失,以专家的意见从中游说,极力赞美蔓蔓的画技。 蔓蔓期盼已久的商机——终于来到了。 “初夏,我现在手上有十几个预约,说是这星期内要到画廊访问。你和师哥赶紧明天把画廊开了。”接完一批客人,蔓蔓忍不住了,冲进卫生间里第一时间告诉一起奋斗的死党。 “啊?”接到蔓蔓的电话,坐在家里啃饼干的初夏以为自己是不是接错线了,看看号码没错,问,“你是蔓蔓?” “我是蔓蔓。”蔓蔓焦急时,嗓子有些变。 “你不是和蒋衍同志在度蜜月吗?”初夏漫不经心地反问。 “刚开始过日子,省吃俭用都来不及,度蜜月做什么?” 初夏嘴里咬的饼干掉地上,赶紧往四周望望,确定老公不在听不见。 蒋衍同志果然娶了个好媳妇,专为他省钱的。 可惜蒋衍同志更希望媳妇能大手大脚花他的钱,陪他去度蜜月。 说来说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说,你让我把画廊开了,不怕你妈和你妹来闹?”当初决定关一阵子画廊,就是为了躲那两个疯婆子。 “不怕,她们已经知道我住在哪里,来闹过了。”蔓蔓说。 “什么?你等我!”脚伸到地上套拖鞋,初夏准备找扫把和盐,“我替你打走她们。” “人都被别人打走了。”蔓蔓要她别忙活了,赚钱要紧。 “你老公打的?”初夏理所当然认定蒋大少保护老婆。 “不是,我老公那天刚好不在,冰山老爷撞见给打的。” 应说君爷扇温媛的那巴掌真够狠,足以让温媛肿上半个月的脸躲在家。 问题是这两个谁都惹不起的爷,为什么偏偏总要插手她的闲事呢。 初夏拿起掉在地上的饼干吹吹继续啃,既然有君爷代劳打了那个最该打的温媛,劝蔓蔓说:“我觉得这两个爷好像整天吃错药一样,你最好躲着他们两个,能躲多远躲多远。” 两个爷好是好,但总让人感到怀着什么阴谋诡计,神秘兮兮。 小心收了线,蔓蔓出厕所瞄着四周不见爷,溜回到座位。 在她去卫生间这趟儿,上主菜了,蒋大少给她夹的菜堆满了两个小碗。于是,她把碗里的菜拨回一半到老公碗里。 同桌的单身兵大哥们郁闷兼强烈不满,抗议:你们秀恩爱不用到处秀吧? “同志们,要理解,人家新婚。”蒋大少一句话否决了他们的抗议。 高大帅看着蔓蔓洗完的手指,之前以为她是要准备作画所以没戴,现在一看真是空空的,不由小声问蒋大少:“你没给你老婆买戒指?” 蒋大少没来得及答。 一只秀手先将自己藏在衣襟内的项链拉了出来,说:“他送我的戒指在这。” 在蔓蔓拉脖子里项链的时候,站在她后头的两个爷,心跳漏跳了一拍。 哪知道蔓蔓拉出来的不是陆家玉佩,而是蒋大少送的婚戒。 两个爷当场郁了。 蒋大少也郁了。 他当然有准备好婚戒,只是打算在最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蔓蔓把以前他送的那只太大的戒指当成了宝,挂在脖子上,还对高大帅说: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辈子都只戴这只。 娶的媳妇太好,好到蒋大少忧郁成问题:不知道怎么再送戒指。 不过,高大帅的疑问有建设性,蔓蔓若没有戴婚戒,再有今天这场惊艳,别人误以为蔓蔓单身,再来追蔓蔓,他蒋大少会更郁。 眼见,席上已经有个后悔的,垂涎的眼珠盯着他的小媳妇。 掉头,不客气一刀杀目,杀到不知恬耻的渣男——李振伟。 没注意老公在收拾男小三,蔓蔓捧着小碗慢条斯理地咬东西,今晚因为被贱女激发了热情收拾人,真有点饿了。 李振伟的目光,后半场,完全只在蔓蔓身上打转了。 蔓蔓鼻梁上那双丑陋的大眼镜,以前他看着只觉得衰,现在看着,怎么看怎么小巧可爱。 难以想象,眼镜后面的月牙儿眼,能在疾笔作画的一刻变得灵彩动人,惊艳四射。 见着李振伟的眼神都往蔓蔓那里飘了,温明珠藏在桌底下的手指头使劲儿扭桌布,把它想象成蔓蔓的脸,蹂躏来蹂躏去,往死里踩。 “明珠。”江云想来想去,虽然未来儿媳不能在画画上面替她争面子,但终究自己押的宝是陆家的养女,催道,“人人都去敬酒了,你还不去给陆夫人和君爷敬杯酒?” 提到陆夫人那桌主席,上去敬酒和说话的宾客是一波接着一波。其中,能见张秋燕和温浩雪在人群里面像圣斗士一样勇往前进,以两个吨位级身材,成功挤兑掉多人,在陆夫人身边占住有利位置。 温明珠气得牙痒痒的:这两个吃里扒外的,自从知道蔓蔓身价提高了,暗里反了不说,今儿是光明正大来抢她的位置。 江云一边催她动作,一边注意蒋母有没有来到宴厅。 宴厅门口,蒋母坐在一排给客人闲坐的长凳子上,唉声叹气。 蒋梅听着就不理解了:“妈,蔓蔓不是给你争脸了吗?你不进去享福?” “你懂什么?”蒋母瞪眼。 蔓蔓给她争脸,轮到她在蔓蔓面前抬不起头来。 “姥姥输不起。”小东子拉拉眼皮。 “我怎么输不起了?”蒋母较劲的劲头再上来了,鼻子朝天,“她再怎么行?不是个杂货铺的女儿,能像人家是陆家的女儿吗?” “那个温明珠只是个养女吧。”蒋梅忍不住为蔓蔓说话。刚才比试那场她也看了,温明珠那种,蛇蝎美人,谁娶了谁认了都得倒霉。真不知蒋母怎么想的,较劲不是这样较法。 “亲女儿都死了,养女不是当亲女儿认吗?你看,今天要公布了。”想到江云今晚要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光彩照人,而她的儿媳是个杂货铺的后代,江云明天在太太聚会里怎么吹牛贬低她,儿媳不是靠有才,要靠门户,蒋母心里这口气不顺了,“你都说蔓蔓不差,怎么不会跟着去服侍陆夫人争当养女呢?” “妈——”蒋梅跺脚,母亲的话愈来愈离谱了,怪不得弟弟说欠教育。 宴厅里面,忽然起了不小的震荡,波动传到了门口。 蒋母、蒋梅,都伸长脖子凑过去看里面。 温明珠捉摸着时间差不多,刚是端了杯酒施施然走向陆夫人,走到半截,骤然四周围一片寂静下来,惊得她刹住脚尖。 一双双目光望向红毯铺设的主席台。 一男人立在话筒前,周身的气势,俨如帝王,冰峰的眉角,紧抿刚正不阿的嘴唇,铁铮的脸廓,冷致的眸仿佛浓夜一般的颜色,让人能感受到这人冷到骨子里的残酷。 蒋母感觉每次见陆家这个大儿子,都要打冷战:“你说他站台上准备发表贺词吗?” 君爷这幅冷死人的表情,给小孩子祝贺满月酒都会吓坏小孩子的。 蔓蔓就觉得是,如果这座冰山脸能稍微融化一些,或许也是个被小姐们围着团团转的风流帅哥。 让人质疑,冰山脸有融化的一天吗? 眼下是,这座冰山是像要爆发的火山,喷出的冰焰绝对比火焰可观。 众人深感到阵阵岌岌可危的冰寒迎面扑来。 温明珠手中的酒杯如被巨浪抛向浪尖的船儿,拼命地抖,红色的液体像是血一样四溅,落到她身上、裙上、甚至脸上,好比一条条血迹斑斑的刀痕。 冷,冷,冷到让任何一点心里有点黑暗的人听见都要发抖的嗓音,透彻深厚有力的威慑,经过话筒响彻会场:“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除了来给我们家小朋友祝贺以外,是在等我本人代替我母亲,或是我本人来宣布一项重大消息。” 什么消息? 宾客们交头接耳,亦有完全不知情感到惊讶的,亦有江云、李振伟这种像是要中大奖了的,脸激动起来好像已经喝了胜利的红酒。 “什么消息?”蔓蔓转头,问老公。 除了兵大哥们坐的这桌稳如泰山,四周所有的席子沸沸腾腾,像揭开了的热锅滚烫,把整个会场熏成个热笼。 蔓蔓深感,君爷今晚是故意来抢满月小朋友的风头。 给小朋友祝酒时,都没有眼前这样个个等着开大奖的场面热烈。 蒋大少淡定如是,给媳妇夹了条菜:“没事,别人有什么事也不关我们事。” 或许他是早有所闻,然他爱的她,与她爱他一样,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无论她是什么地位什么家境,他爱的是个人,不是她的那些附属品。 一边眯眯眼品尝老公夹的菜,眼角随便一瞟,扫见两个妹妹的姿态,让人为之一惊:温浩雪与张秋燕伸长的脖子,耳朵快是靠到了君爷站的地方下面。 温明珠则不知怎么回事,面对君爷一张脸呈现出来的惊恐,宛如望见了张开血口大喷的恐龙,随时要躺下挺尸的样子。 回头,面前,姚大爷不知为何,又是对她神秘兮兮地笑着,笑得牙齿灿烂好像自己已经中了大奖。 “姚上校,你是喜欢吃豆芽吗?”蔓蔓说了句冷笑话,免得姚大爷再笑下去,下巴掉了就不是美男了。 岂知这句话传过去,姚大爷狭长的美睐眯眯,脸上的笑是收敛一些,眼里的笑意益发浓烈,宛如一池春水波荡,颠倒众生。 不说蔓蔓,同桌的男同胞都看得有些痴。 端起杯酒,姚爷小抿一口,吐出的话,含义语重心长:“今天君爷这话,出自肺腑,希望你用心听进去。” 耳朵在这,君爷用的是话筒,她想听不见都难。 细眉一挑,正觉稀奇。 肩膀被老公的大手搂住,耳朵一半贴老公胸口,听到里面嘭嘭有力的心跳,抬眸,道:“阿衍,你不是一样相信要中大奖了吧?” “陆上校好像从不相信有中奖这回事。”蒋衍同志揪揪衣领子,晾凉风,给媳妇安心,有什么事,天塌下来,都有他这个老公撑着。 “是,他从不抽奖的。”高大帅听不出玄机,只论现实中的君爷。 君爷同志只讲究事实,忒讨厌没有根据的事情。 不明所以,掉头往台上的冰爷,此刻对方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却是向他们这桌射过来,颇像是要与她四目相对。她赶紧一缩脖子,继续吃饭。 或许是这个动作刺激了君爷,君爷蓦地开口了:“我要宣布的消息是——” 会场一片鸦雀无声,都在等开大奖的一瞬间。 却听:“我只有一个妹妹,无论她是死是活,都只有一个,所以,陆家绝不存在认领养女的事,任何一个妄图取代我妹妹位置的人,我陆君知道的话决不饶过!” 决、不、饶、过,震撼的余音绕梁三日,震动的警告震到每个人心头上像是地震。 整个会场,静得能听见针掉的声音,而只要有一个微响,都能让人毛发竖立跳起来。 温浩雪和张秋燕的下巴掉了下来:妹妹? 什么妹妹?害她们一直以为君爷是要找对象。 江云和李振伟都坐不住了,一个双腿不停地抖,一个抓着勺子想喝汤的手不停地抖。 最终,嘭! 场中间,温明珠华丽丽地晕倒了。 场内尖叫四起,众人像是找到了发泄点,使力地叫着。 这个远房妹妹晕的真是时候。 蔓蔓想,终于是想起了,进门时好像听到很多人恭喜温明珠今晚要成为陆家千金。当时她还纳闷,就温明珠这个做贼心虚的样,真认了君爷当干哥,不会后悔每天到陆家面对君爷那张冰山脸? 君爷不止冷,那双眸子,说句不好听的,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的小人要是被君爷抓着,管她是不是亲人,照样大义灭亲。 蔓蔓“好心”地为温明珠着想:君爷这一说,你是逃脱苦海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李振伟满头大汗地两手抱起晕倒的温明珠,这一抱,方是发现,温明珠体重其实不轻。 抱着走了两步,脚底陡地一滑。 众人惊呼。 嘭! 李振伟和温明珠一块倒,一块晕算了。 观众中,就兵大哥们这一桌,因为没有去凑热闹,光是看热闹,都笑得前扑后仰。 “瞧他那个孬样,说是我们政府官员,若是哪一天打起战来,让他领导群众撤退,他定是个拖后腿的。”高大帅倒竖大拇指严重鄙视,“该被拉到部队里,好好教养一顿。” “若是被拉到我那部队,至少第一天跑个十万里,才不至于这个熊样。”蒋大少趁机发泄自己胸中对渣男的怒火,充分表态自己阎罗教官的精神。 就这个样子,还想贪图他媳妇? 恐怕开车冲刺的体力都成问题。 话题怎么转到开车问题了,蔓蔓抓小拳头拍拍老公的肩膀:不看场合。 在众人抬起晕倒的一男一女送向饭店医务室时,始作俑者的君爷同志,一脸毫无愧疚感,铁面包公脸,大步流星地走回席间。 所经之处,一阵阵寒风,每个人只要想到他刚说的话,忐忑地噎口水。 高大帅那张赖皮脸倒是习以为常了冰霜,稀奇他刚发布的演讲:“君爷,你有妹妹?怎么从没有听你向哥们提起?” “我与她分散多年了。”君爷同志一句简单明了的话,舌尖的艰涩度,却出乎众人的预想。 众人搁下筷子。 其实,冷眉冷眼的他,此刻只期盼着能听到某人一两句感想。 蔓蔓埋着头,眼睛好像只有碗里的米山。 冷眸,不经意间,在她低下的小头上驻留。 “你妹妹长什么样?”高大帅问,“说出来,大家帮得上忙的都可以帮忙找。” “很小很小的时候分开的,样子,可能和想象不一样,但,感觉是不会变的!”最后一句,铿锵有力。 冷冷的眸光,如果她此刻愿意抬头,能看到她想知道的冰霜融化是什么样。 席上众人,个个若有所思的,高大帅脸上闪过一丝恍悟。 蒋大少只负责给媳妇舀汤,其它一切罔若未闻。 蔓蔓始终低着头,喝完碗里的汤,喝完后,也只看向老公,问:“我看有人开始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累了?”温柔地问,眼角其实可以收到两个爷挽留的眼神。 “我和初夏说了,要赶着回去给她和师哥打电话,明天要开铺了。” 蔓蔓的脑袋里,如今好像只剩下赚钱。 蒋大少和两个爷都郁闷:她要多少钱,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可蔓蔓不要,她只要自己赚的。 替她拎了包,向主人家和孩子告辞,蒋大少和小媳妇欲先一步告退。 这刚走到门口,两个爷和高大帅等人追了上来:“等等!” 蔓蔓是想到要坐车,才想起中途离席到现在不见人影的莫文洋。 因此,另一边,莫文洋是摩拳擦掌的,带了两个保安,押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蔓蔓,我人带到了,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说罢,拎出这个害他在战友面前丢尽脸面的小偷,按倒在蔓蔓面前。 蔓蔓疑问:“这——” “是有人指使我做的。她说只是一捆不值钱的画笔,没有说会出什么事。” 小偷痛哭流涕的指骂,另有主谋的新闻,很快惊动到四周所有场内场外的人。 医务室内。 一辈子不想醒来的温明珠,最终遭到江云的猪手一拧,被迫睁开了眼。 “真行啊!”江云冷嘲热讽的嘴角,对她充满了鄙视,“我说你父母真会教你,不仅满口谎言,装模作样,关键时刻,把老一辈的丢在场内给你善后,自己只负责睡大觉。” “妈——”温明珠与以往一样在私底下这样称呼未来婆婆。 “什么妈!”江云唬起两只眼。 温明珠没有被她吓着,苍白的嘴角是阴阴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像是被陆家正式抛弃了,你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可你别忘了,陆夫人失去女儿的病还要靠我安慰呢。” 皱起眉,江云沉下脸。 另一张床上,李振伟醒了过来,看见她们两人,现在都觉烦。说起来,当初介绍温明珠给他的,正是自己的妈。 三人唯一能达成一致念头的是:现在不能走出去,会丢人现眼。 门口忽然响起的哗声,像是巨浪撞翻了门板。 被包袱样丢进来的小偷,在看到温明珠的刹那,仿佛看见了菩萨扑过去抱大腿:“是你说的,只是拿走画笔不会怎样的,不会被告坐牢的。可他们现在要抓我去坐牢!” 温明珠一怔之后,伸脚要去踢他:“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不会认错人的。这里面的人,只有你长得最漂亮,像天仙一样。” “是有人诬陷我!”温明珠尖起嗓子叫,望向四周,然找不到一个会像是相信她鬼话的人。 毕竟,她刚在比赛时是一笔画都画不出来,而蔓蔓的画笔丢了,被人偷了,是事实。 李振伟和江云,是想趁乱溜了。 这个脸实在再也丢不起。 “陆夫人?”刚要撤到门口的江云,头一抬,望见了人群里面让开的通道里走上来的陆夫人。 陆夫人那双以往对她温柔宽和的眸子,此刻却是与君爷一样严厉无情。 四目刚对上,温明珠害怕地摇头:“干妈,你听我说,真不是我做的,是有人陷害我——” “别叫我干妈。”陆夫人一句话果决地打断她。 众人倒抽冷气。 陆夫人为人是宽和,刚见她晕倒,还认为儿子说的话有些不近人情,想过来为她说点安慰话,撞见的却是这样一幕。 儿子说的没错,太多人贪想他们家囡囡的位置,利欲熏心,变成无恶不作。 “干妈,你不能这样说的。我,我一直都陪你,把我自己当成你女儿一样照顾你的。”温明珠向着陆夫人跪下来,掏心肺腑似地流着泪说。 “哎——”陆夫人长长叹口气。 “干妈。”以为有转机,温明珠再拽紧陆夫人的衣角。 陆夫人却是转身之间,从她指间抽身:“以后你不要来见我了。” 望到自己两只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手,温明珠的头垂下来,垂到了地砖上,头发散开,哪里还有美貌如仙的模样。 拿回画笔的蔓蔓,将处理远房妹妹的事交给其他人。 在知道温明珠做这些事的背后,都是因为君爷那个神秘失踪的妹妹后,纤眉细微地拧,温浩雪的话浮现在耳畔:据说,明珠姐能勾引到两个爷和陆夫人,都是因为这块玉佩。 一模一样的玉佩温家每房有一块,不可能刚巧是自己那块是陆家丢失的吧。 蔓蔓内心里失笑:她的父母,始终只会是杂货铺的老板温世轩与老婆许玉娥,或许妹妹媛媛会介意,但她蔓蔓绝不会因此感到可耻。 莫文洋将奔驰开到饭店门口。 天飘起了几点小雨,看起来只是一阵而过。 车后厢忘了放伞,但没有伞,对于这种雨来说,并不会造成问题。 “蒋中校。”姚爷拿着把伞走过来,交到蒋大少手里。 君爷敲打驾驶座的门,等莫文洋露出脑袋,叮嘱一路开夜车要小心。 “哥,衣服。”跑过来的帅气大男孩,正是陆家的二公子陆欢。 蔓蔓本是要在老公打开的车门里迈进腿了,不巧对上陆家二公子的一双明睐。 对方朝她挑下眉,微勾着嘴角的唇动了动。 蔓蔓想象他无声说出的词汇:号码。 醒起,君爷曾经给她手机里输入过三个号码,其中之一,署名是陆欢。 君爷是把弟弟拿来的女士外套交给蒋大少:“回去天气变了,给她带着。” 蔓蔓想让老公拒绝,但是蒋大少已经帮她先接了下来。 车子驶离饭店。 只要稍微回头,蔓蔓能看见,几个人站在门口像是送她。 心头像是这黑压压的天色,有些闷了。 “蔓蔓。”揉着小媳妇的头顶,蒋大少是舍不得她有半点受罪的感受,对莫文洋说,“开到卖车的地方吧。我们现在就去买车。” 莫文洋吹声口哨:没问题。 蔓蔓不满,瞪老公:三更半夜,买什么车? “你今晚表现这么好,我不送你辆车,我今晚会后悔得睡不着。”蒋大少接下来像小媳妇央求媳妇。 不睬的蔓蔓,对司机莫文洋说:“开到面包店,我要买面包。” “明天的早餐我去买。”蒋大少抢着家务活。 “不是,给我爸的。”蔓蔓道。 蔓蔓很记得,小时候,每次自己在学校里比赛获奖的时候,父亲温世轩,会在面包店给她买一个她最爱的奶油面包。后来,养成了她会赚钱的时候,对自己说,如果她现在比赛得奖了,该是自己给父亲买奶油面包的时候了。 车上另两个人听完她这番解说的理由后,默默无声。 莫文洋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蔓蔓,你真孝顺你爸。” “嗯,我爸是我这世上最爱的人。”蔓蔓说。 “我呢?”一听,蒋大少急忙指向自己,“我在你心里排第几?” “第三。” 除了温世轩,中间还隔着一个,蒋大少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第二是谁?” “初夏。” 一阵默之后,莫文洋哈哈哈哈大笑。 一只手撑着额角生闷气的蒋大少,无奈地撇着眉毛:“怎么是个女的?” “初夏救过我的命好不好?”蔓蔓严正地告诉老公,不能小看她的朋友。 初夏,想到那个经常为她两肋插刀的女孩,甚至愿意为朋友献上自己性命的女拼命三郎,蒋大少愿意小小地委屈自己,暂时屈就,排列在媳妇心里的第三位。 指头又指向自己,问媳妇:“你不问问你在我心里排第几?” “不问。”蔓蔓道。 “为什么?”蒋大少努嘴,生气了。 “你是军人,肯定是国家第一。” 车内两个铁血汉子都一怔。 紧接,一个热情的湿吻,啪,印在媳妇的额头,大大的奖励:我的媳妇真聪明,若参加机智问答比赛,肯定得第一。 蔓蔓只知道,经老公这样一岔一问,刚才像雨天一样郁闷的心情,马上重见阳光。 嫁夫当如是,快乐至上。 邓晓羽接到饭店的电话,才知道今晚赴宴的女儿出事了。 匆匆和丈夫一块去到派出所,想保释接回被审问扣押的女儿,结果派出所的人说她罪行性质不轻,不给保释。 如花似玉的女儿现在在牢里哭成个泪人:他们诬陷我,他们害我,他们让我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我以后怎么回公司?怎么面对人? 从小到大捧在掌心里的心肝宝贝,一夜间从云间摔成这样,温世同和老婆怎会不心疼。 然而,对他们一家来说,最实际的问题是,当晚,江云打来电话正式通告:婚事吹了。 温世同像个废人坐在沙发里抽了半打的烟:本来,他的公司向政府投标买地搭建工程项目,因为女儿与陆市长太太的关系传得人众皆知,眼见畅通无阻快要成了。现在变成这个模样,可能明天不止女儿,连他,都得被周围的人一并抛弃。 世态是很炎凉的。 温世同混了这么多年,十分清楚这一点。攀不到陆家这棵大树,现连李家都抛下他,何况其他人怎么作想? 一通电话过来,是刚接到风闻的老同学沈广宇:“怎么说?听说你女儿栽了?我说怎么栽的?你怎么不会好好教呢?” 温世同听了不满想挂电话。 沈广宇叫:“哎,别挂,上次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个人呢?让他再出招啊!” “他倒是有说过一个办法,但是,真正涉及到违法的问题了,你帮不帮?” “怎么说?”沈广宇先问是什么办法。 温世同眼里闪过一抹狠:“他们不是要一个真正的囡囡吗?我们送一个真正的囡囡给他们。” 陆君在蔓蔓她们离开后,陪家里人一同离开。 路上,陆夫人问:“你说你爸都回来了,怎么都不见他到家?” “妈,你好像从没有这么急着要见爸。”陆欢笑问。 陆夫人是军嫂,习惯了丈夫常年不在家。 陆夫人今是想和老公商量,她知道有一个感觉很像囡囡的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让那孩子试着做一下亲子鉴定。 似乎知道陆夫人想什么,君爷冷冷的眸子,复杂的颜色,投注在了窗玻璃。 外面,夜色茫茫。 今夜有意的几次探试,答案,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难以接受。 事实证明,她有她自己的家,陪她成长多年的爸,想让她离开,想让她接受现实,可能吗? 如果她像其他温家姐妹,一听荣华富贵,马上抛弃养育之恩,投奔他们陆家,又是一种难忍的失望。 事情的两面,好比双面镜子,翻来覆去,没有个答案。 “哥,白露姐今晚没来。”陆欢看见母亲和哥哥表情都不佳,有意岔开话题。 “对。”陆夫人想起的样子,“她身体近来不大好,陆君,你没有去看她吗?” “近来我的事比较多。而且她身体向来是那个样子,过敏性鼻炎而已,不碍事的。”陆君说。 听到他这公式化的语气,陆夫人和陆欢都面面相觑。 君爷太优秀,优秀到恋爱、结婚,都是按部就班,绝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轨迹脱轨一步。 只是,未免过于优秀了…… 陆夫人和陆欢心里同时叹气。 车开到了十字路口停红灯,望见了莫文洋的奔驰停在路边,蒋大少和莫文洋立在一边守着车门。 蔓蔓纤细的那抹身影,是坐在了街道的台阶上,把纸袋的口拉下来,露出一个刚出炉的奶油面包:“爸,你尝尝。如果你觉得好吃,我以后当买早餐给你带。” “带早餐不用了,你离我住的地方不近。”温世轩笑眯眯地接过女儿递来的面包。 对他来说,这面包比世上什么食物都香,啃一口都舍不得。 老婆喜欢惯小女儿,把小女儿的性子都惯坏了,哪有大女儿贴心。 “我上班顺路要路过这的。”蔓蔓说到这,念头一转,“再说,我要学开车,给你带早餐绰绰有余。” 蒋大少没想到,就因温世轩一个,自己和其他人苦心劝说媳妇许久都没能奏效的学车计划,让媳妇想通了。 深深的妒忌。 映在几双眼睛里。 “这是——”看到温世轩,陆夫人不安地揪起了衣摆。 冷眸低下:“她爸。” 温世轩给人的感觉和许玉娥完全不一样,陆夫人紧张地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说,如果找到囡囡,囡囡有自己认的父母了,会不会不认我们?” 以前,只想到找到囡囡,找到了,就没事了,因为总认定囡囡肯定会说一不二回来的,毕竟有血缘关系。 但是,事实,有这么简单吗? 见儿子老半天不答话,陆夫人的心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妈——”两兄弟同时叫。 紧接,车子冲过十字路口,急速开回陆家。 蔓蔓难得和父亲有时间挨坐在一起,话匣子打开,嘴巴一时停不住,笑,是一直映在月牙儿眼里。 看媳妇这般高兴,蒋大少也舍不得破坏媳妇的兴致,走到一边,接电话。 “蒋中校是吗?” “姚上校?”这不刚在饭店分开不久。 “我现在要赶到医院去。我听陆上校说你们还没有回家。” 回身,望向大道,车子一辆辆通过十字路灯,不见有陆家的车子和君爷的影子:“他什么时候看见我们的?我们是还没有回家。” “你现在能不能送蔓蔓到医院来一趟。” 俊眉锁紧:“能说原因吗?” “陆夫人晕倒了。” 回头,看着媳妇陪温世轩在开心的笑,蒋大少来回徘徊,望着地上的影子。 “蒋中校,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受任何人左右意见的人,但是,你听我说,如果你能把蔓蔓送过来,将来这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是见过陆司令了吗?” 顿住脚,坚定的嗓音:“姚上校,你先告诉我一个事。” “蒋中校,如果你是问君爷妹妹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百分之八九十,是没有错的。” “百分之八九十?” “不,我和君爷的感觉是百分之百。” 蒋衍同志感觉到眼下的抉择,比生死的战场更难决定。 “爸,我和你回屋里,看看你还需要什么,下次我给你带来。”蔓蔓扶起温世轩,准备和温世轩上楼。 温世轩现住的地方,已不是地下室,蔓蔓让师哥杜宇重新找的,一是离她住的地方较近一些,二是小区内安全,三是上年纪的人住阴冷的地下室对腿脚不好。 眼看他们两人越走越远,耳听姚子业一直说陆夫人病情的严重性,蒋大少匆匆追上去:“蔓蔓——” “你说去哪里?”蔓蔓皱褶眉头。 蒋衍同志只好改变战略,向温世轩说:“我们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回去,明天我再带她来看你。” “蔓蔓。”温世轩是通情达理的,说女儿,“你现在是人家媳妇了,不能不听老公的。” 蔓蔓主要是不想父亲难做,点了点头:“那我看你先上楼。” 这孩子。温世轩笑笑,向他们几人招了招手,踩着拖鞋走上楼梯。 望温世轩宽厚的背影,蒋大少真心有点愧疚。 “走吧,去哪。”蔓蔓问老公。 莫文洋开着车,一路照姚子业在电话里说的地址,来到了某部队医院。 可能姚子业也是刚到,在门口直接领着他们往里面走,说是哪个急诊病房。 蔓蔓跟在他们后面,走到病房门口,姚子业刚要敲门,忽听里面传出一声:“妈,我是囡囡,我回来了。”(未完待续) 陆家千金 囡囡? 君爷的妹妹? 找回来了? 姚子业让她老公带她专门来看君爷找回来的妹妹什么样? 蔓蔓心里益发认定了:这两个爷如初夏说的,整天吃错药。 蒋大少微怔,要吃人的眼神瞪向姚爷。 惯来优雅的姚爷,狼狈地忙摆手:“不是的,里面是君爷的未婚妻白露。” 君爷要娶自己的妹妹为老婆? “不是的!”见情况复杂,生怕惊动屋里的陆夫人,姚爷带他们暂走到一边解释,“白露曾经在部队宣传部工作,担任过电台主持,上过剧场表演,所以,能模拟囡囡的声音,在适当的时候安慰陆夫人。” 原来如此。 蒋大少听明白了。 蔓蔓疑问:可他们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来看陆夫人? 陆夫人需要的人不是她吧。 纳闷,抬头,见君爷立在走廊一排玻璃窗面前,冷眸在星夜下抹着一层淡淡的忧思。 听及脚步声,转过来的刹那,第一眼望到落在后面的她,冷凝的嘴角微抿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来了。” 沙哑的嗓子。 众人皆一阵无话:是没想到君爷有这样一面吧。 其实,在满月宴上听君爷发表那番演说时,都可以知道君爷的为人:对家人无比的挚爱。 小拧眉尖,一种奇怪的滋味浮上蔓蔓的心头:如果今晚没有看见这样的君爷多好。 一行人,走到家属区。 夜已深,几乎没有人走动。 姚爷带莫文洋拎了篮子饮料回来,每人分了一罐。 蒋大少客气地问君爷有关陆夫人的情况。 “打了针以后,安定下来。”说这话的君爷,淡淡的愁藏在眉里。 母亲这个病,可以说是他小时候淘气惹出来的。 “伯母得的不是绝症吧?”莫文洋君爷的样子被吓到,偷偷问姚子业。 姚子业微笑:“不是。只要找回囡囡,病马上可以好的。” 挨在老公肩膀上,蔓蔓回想陆夫人的样子,觉得是个气质很好的阿姨,其它的,都是模模糊糊的,不了解,不好开口。 两个爷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淡淡的眉云,一言不发,不禁都有点焦躁的,轻轻锁眉,眸光不定。 啪嗒啪嗒,一串轻巧的脚步声,让众人抬头。 修长的喇叭白长裤,鹅黄的吊带,肩披米白毛线衣,精致的奶白细带凉鞋里露出精致的小脚,光看脚趾头,都知道是个精致的美人。 蔓蔓的眼往上抬,那双大得好像沙漠里最闪亮的钻石眸子,半含疑惑望着她。 “白露姐姐?”莫文洋激动得声音发抖,但不敢大声惊到君爷。 军中第一美人之称的白露,美得,和温明珠的媚不同,是一种透发成熟女性和时代信息的魅力。 怪不得,那天在君爷面前炫耀自己胸大的温浩雪,会被高大帅等人取笑了。 白露的胸,C,不仅如此,与温浩雪那身上下浑圆不同,是有凸有凹,胸C,腰是小蛮腰。 君爷被任何男性妒忌都是应该的,蔓蔓想,要是自己是男人,有这样的未婚妻,不得整天拿个金丝雀的笼子锁在家里头。所以,低下头,望望,自己——胸,A。 “我喜欢A,不喜欢C。”蒋大少贴着她耳畔邀功似地咬了一句。 小爪子在他大腿上拍一下,瞪眼:又贫嘴。 但是,大胸美人,还是很让小胸女人眼红的。 这时,两个爷忽然说出一段震天动地的话来:小男孩才看胸,成熟男人是看腿。 蔓蔓的腿,是全身最美的一部分,今晚都让莫文洋吹口哨流口水。 蔓蔓一个窘,朝两个爷左瞪眼右瞪眼:不用说安慰话,听了都知道是假。 在见到两个爷开口为蔓蔓说话时,白露大眼珠子一眨,莹光闪烁,亮白的牙齿吃吃吃笑起来:“我知道是谁了,你是蔓蔓吧?” 惊觉自己的名,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人尽皆知的规模,蔓蔓小锁眉头。 “怎么,我认错了?”白露看她这副摸样,惊问。 这美人,真美,一颦一笑都像画儿,蔓蔓望着她:“你很漂亮,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女人,所以,我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你的。” 一阵默后,白露的脸忽然唰地——红了。 两个爷眼里浮现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你——”白露别扭地,用眼角看着她,“你说话都这样直接的吗?哪有人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说人家很美的。” 汗!这美人,难道没有被人当面夸过漂亮吗? 蔓蔓汗滴滴的。 白露柳长的眉挑起来,小嘴一笑:“是从没有女人这样当面夸过我。” 女人夸女人美,尤其是夸比自己美得多的美女美,若不是心胸宽广无城府的,纯心奉承,可蔓蔓简单的言辞里听不出一丝虚伪。 众人笑意吟吟的眼里映着蔓蔓那双丑陋的大眼镜:其实一点都不丑。 蔓蔓倒是被众人看得,囧了:早知道不夸人美了,不过美人美是事实。 “妈睡了吗?”君爷问刚服侍陆夫人的未婚妻。 “睡了。欢儿在她旁边守着,说是让你和我先走都没问题。”白露道,眼睛和两个爷一样,小心瞧着蔓蔓。 蔓蔓对老公说:“陆夫人都睡着了,我们回去吧。要来探病另找个时间。” 在蔓蔓的想法里,老公这么急来看陆夫人,可能是因为是上司的太太吧。 蒋大少对两个爷抛去爱莫能助的眼神,搂着媳妇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几个人见他们要走,全都站了起来。 蔓蔓的小脚迈得飞快,埋着头,想忘掉今晚看见的这个君爷,以及甩掉在背后依然默默注视着她的冷眸。 夜,清凉如水。 立在窗前,直看到奔驰驶出院门,目光一直尾随她的身影没入夜中,心中难安。 “我觉得她好像在躲避我们。”白露凭一种女人的直觉,说。 忧心忡忡的,指头捏在紧蹙的眉尖,姚爷道:“陆君,我看,要想个法子,让她先接触家人。” 她,最无法离开的人,是温世轩吧。 冷眸里浮显出温世轩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眼底是翻滚的暗涛与深深的沉思:究竟自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如果记忆是真的,温世轩究竟是为什么要抱走囡囡?他自己真正的女儿到哪里去了? 恨,这个男人夺走了他的家人,又觉得,这男人有着可怜的一面。 终究,还是恨,尤其是当囡囡心里头只有温世轩的时候。 冷冷的声音道:“我和父亲商量过了,近期会有动作。” 另两人听出他话里的微怒,都锁眉不敢吱声。 回到家,都快十二点钟了,打开门,竟发现蒋母、蒋梅和小东子都坐在客厅沙发上。 “满月宴不是十点散的吗?你们居然逛到这会儿回来?新人也不带这样的。”蒋母气冲冲,对刚入门的儿子儿媳发火。 蒋大少拉起英眉不悦:“这么晚了,你们在我这,我和蔓蔓才觉得奇怪呢。” 怕弟弟误会,蒋梅急忙说:“上次给你打扫房子,备用钥匙忘了还给你。刚好妈说今晚过来看你们,要履行和蔓蔓的约定,我只好把妈带过来了。” “对!”小东子跳下沙发,跟着接上,“姥姥和舅妈定了赌约,舅妈赢了,我也赢了,姥姥要送我上万块的模型。” 小孩子只怕姥姥反悔蔓蔓协议的同时,顺便毁约自己的,因此无论如何跟着来。 “什么约定?”蒋大少没有听媳妇提过,低下头,故意一双亮亮的眼睛瞅着媳妇的脸。 蔓蔓扶扶大眼镜。 蒋母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扶眉,低头,别脸,喟叹,别扭。 “姥姥输不起!”小东子强烈不满地嘟起嘴巴。 “我哪里输不起了,不就一句话吗?”蒋母霍的从沙发座上蹦起,直走到儿子面前。 望到蔓蔓那里,蔓蔓的眼睛倒是没有望着她,像是在避免她的窘境。 蒋母在牙齿里啐一口,对儿子说:“你没有娶错媳妇。” 蒋大少却随着蒋母这句话,英俊的脸闪过一丝不知怎么形容的情绪。 “耶!”这里头,最开心的要属小孩子了,上万块模型到手。 蒋母挺闷气的,瞥瞥小外孙:“你就这么喜欢你舅妈?你舅妈能给你买什么?” 耳听这话明显过火了,蒋梅忙喊:“妈!” 蒋大少那边,一只手已经大力拉开门,微怒耸立的眉向着蒋母:“蔓蔓给你争了脸,你都觉得不高兴。你就这么喜欢陆家的假女儿,去啊,去监狱,人家偷了蔓蔓的画笔现在进了派出所的监狱,李家都不要的垃圾,你要当做宝你去捡!” 蒋母和蒋梅只知道温明珠没有被陆家认作养女,并没有看见后来发生的后续事件,现听温明珠都进派出所了,皆一震。 “就你说的,是假的,我要来做什么?”蒋母面子过不去,使劲撑着脸皮唠唠叨叨。 到底,她就是想儿子娶个高干女。 杂货铺的女儿再怎样,也无法舍去那个寒酸的背景。 就蒋母这个样,蒋大少都怒得嘴唇发白:干脆和许玉娥一样断绝来往,让蒋母到最后后悔死。 “妈。”蒋梅拉拉蒋母的衣摆,给弟弟和弟媳个眼神:算了。 可蒋大少决心已定,傲眉一挺:“妈既然不喜欢我媳妇,我媳妇无论做什么妈都不喜欢。妈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们家了,我媳妇以后不用为妈做任何事情!” 蔓蔓能为她做什么? 就那间穷酸的杂货铺。 蒋母想着儿子这话正好,头一扬,背向蔓蔓的方向:“这话是你老公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你们的。” 扶扶大镜片,蔓蔓一路都只担心老公为自己气坏了身体,对蒋母这话,眉云悠然,轻启唇口:“阿姨你慢走。” 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到了这时候还敢称傲?!蒋母冲冲出门,发誓死活不再踏进这个门。 蒋梅急忙带儿子去追蒋母。 见他们三个走了,蒋大少“嘭”甩上门,怒火之下那拳头抵在门板没有收回来。 母子之间的关系,蔓蔓不能插话太多。先进房里放了东西,接着进浴室为老公放洗澡水和准备衣服。 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吹着小曲儿,动作利索,没有被蒋母影响半分,仿佛乐在其中。 心头蹿蹿的火苗儿,是被她嘴里飞出来的小曲,那首踏着青山绿水的民谣,一点点地温柔地抚灭。 嘴角一勾,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走过去,在她叠衣服的背身上两手狠狠一搂,是要把轻巧如羽的身体整个抱起来。耳听她唱起了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 “我知道,我一直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我也知道,你一直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即使没有今晚姚子业的告知,在他心里面,第一次见面,她如云一般的眉,那像是要飞到哪里去的明眸,已经如天使一般的存在。 一见倾心。 喜欢,到爱,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不断深化的爱,爱入骨髓。 呼吸,几乎停在她发间,原谅他,他还真高兴自己认识她时,她并不是什么陆家千金,不然以陆家的地位,想让她和他见面倾心上,不知要换多少趟人世的轮回。 但,不管她是谁,她是什么身份,天注定,他是要爱上她的,一定要娶她为妻的,没有人可以和他抢她。 “阿衍。”感觉到他在脖间啃咬的力度,比以往那一夜都要深,像是深到她灵魂里深处烙印,她呼吸一点点地跟着急促起来。 “你知道你有多傻吗?居然介意我对我妈的看法。”狠狠地在她脖子上一咬,“我妈是我妈,不代表我。你是我选的媳妇,我妈的任何看法都不能代替我选择我爱的人。” 细长的指头,在他握在腰间的手指上缠绕,她低头,若是朦胧的微笑:“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我心里在意,忍不住会这么想。但是今晚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想到自己母亲那副死活要较劲的模样,蒋大少真心是冷一哼:“我警告你,如果以后我妈求你任何事,你敢答应她的话——” “我不会答应的,我也有脾气的。”蔓蔓小媳妇这会儿很认真地听从老公的话。 扶住她白润的脸蛋儿,蒋大少不大信,依然把话放出去:“到时候,我会,很生气的!” 很生气? 老公很生气会是什么样? 记得父亲温世轩对老婆生气时,最多耍个脾气说不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她不用煮饭不是更好。 眼镜后的月牙儿眨了眨。 看来小媳妇还不知道他这老公生气的“严重”后果。不遗余力,将她一抱,扔到床上,亲自先做个警告的示范。 不会儿,被脱掉了鞋子的小媳妇,在床上拼命地尖叫起来:“别,别挠我脚掌心,痒,痒死我了,阿衍——” 天,老公惩罚太太,这招比惩坏人“毒”。 好不容易老公停下动作,白润的脸蛋布满潮红,两只羞怒的眼瞪着他:“蒋教官,你就这么训你的兵?!” “你不是我的兵,是我的媳妇。我仁慈很多了,要是我的兵,是全班上去挠全身痒痒。”蒋大少不以为意地说。 一只枕头果断挨上他的俊脸:“你今晚别上我的床。” 忙把枕头挪开:“我这生气的示范才表演一半呢。”说着,扑上去,像条饥饿的狼两三下剥了羊皮。 几分钟后,娇嫩的喘息在云间跌宕起伏,直冲云端俯冲人间:老公生气果然很可怕! 等老公火熄,指头戳戳他结实的肌肉:“你说防范这事怎么办?我们要在龙年还是猪年生孩子?” 蒋大少不假思索,脱口豪气奔天:“和新中国一样,我们在牛年生孩子!” 蔓蔓——囧。刚过牛年不久,而且他们都多少次没防范了。 车,嘟嘟嘟。 蔓蔓其实挺怕车的,很久以前,爸爸温世轩曾告诉过她,她小时候差点被车撞着。 可老公说什么都要买车给她。 新入手的小汽车,洋气温馨的粉色,像是个小龟壳的外表,叫甲虫车。 “2。0,三千转。” 卖车的推销员介绍的时候,蔓蔓这个车盲,一个字都听不懂。当初莫文洋开奔驰来的时候,要不是师哥叫奔驰,她一点都看不出奔驰与中国大众有什么区别。 于是,全程买车过程,都由老公代替鉴定拍板,她只要负责拿老公的卡刷付。即使是老公的银行卡,省钱专家蔓蔓,仍觉得——肉很疼,一刷就是万计的数字。 而且老公这钱,全是花到她身上的。 仅凭这点,她蔓蔓若不能在一周内学会开车上路,是扫了老公要一周以内让她速成为司机的豪言。 老公对自己作为教官一职,一直深感豪迈。 老公的优秀教官之名,会不会毁在自己手上,蔓蔓心头忐忑,从第一天坐到驾驶座上开始。 “右脚刹车和油门,左脚离合器。千万别记错了,哪个刹车哪个油门。” 只要抓着方向盘,蔓蔓脑子里总是有一瞬间的空白,感觉眼前有什么影像要晃过一样。 “蔓蔓。” 有个小小的影子好像在前面跑,跑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前面两束灯光。 “蔓蔓!刹车!” 嘎——吱——嘭。 蜂鸣的警报响起,车内的膨胀物迅速把她和老公团团裹住,包成两个甲虫样。 “阿衍——”懦懦的,不敢看老公脸色。 眼见都婚假快过去了,老公忒向学校多请了几天假期,结果她学成这个样,完全没有开车上路的可能。 等警报过去,大手伸到她眼前,取下她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对那双亮澄澄的月牙儿眼仔细看了又看:“你近视多少度?” 蔓蔓:“……” 刚好两个爷说过可以免费给他们安排婚后检查。 在连续出几次驾车险境后,蒋大少确定,带小媳妇去检查眼睛。 君爷说等会儿到,姚爷先到。 “你近视多少年了?”姚爷其实只是纯粹地随口一问。 哪知道,蔓蔓:“……” 应该说,知道姚爷是专业人士的,撒谎不好撒,干脆闭紧口风的现象,姚爷屡见不奇了。 狭长的眸在她那张微低的脸上,这会儿好像新发现了某样东西,眼睛一眯:“先让配镜师看一下是多少度数的镜片吧。” 专业配镜师拿到这幅黑框大眼镜时,甚是惊奇:“好重。这么重的镜框,现在都没有人做了吧,还有这镜片,是玻璃的,不是树脂。” 蔓蔓被迫承认:“小学的时候配的。” 众人讶:“一直戴到现在?” 蔓蔓点点头:“没有坏,继续戴有问题吗?” 原来省钱专家蔓蔓,早在小学时候已经打好地基了。 “我们是说。”姚爷咳咳,充满意味的眼神停在她那双摘下镜片并没有变形的月牙儿眼,“你的度数一直没有变吗?” 蔓蔓沉默地想了下,道:“没有。” 不会是没有复查吧?蒋大少比较担心的是这点!瞧媳妇开车的时候,看着前方好像双眼都是盲的,完全找不清方向。 媳妇眼睛多漂亮,有事怎么办? 姚爷拍拍蒋大少的肩膀,以专业的论断:“我看不至于。” 蔓蔓小眉紧:爷的眼光很犀利,逃不过去了吗? 一边,配镜师已经把黑框大眼镜的玻璃镜片度数验出来了,报数的时候一直张着诧异的口:“左边一百五,右边一百五。” “一百五?!”蒋大少真忧心了,紧张地揪着衣领子,“怪不得她看车,看路面,都什么看不见。” 蔓蔓眉头再锁,低着小头,对老公有点愧疚,不知怎么说。 狭长的眸转悠一圈后,姚爷先拉着蒋大少到一边:“你别吓她。没有这么严重。” “你确定?”实际上,坐在副驾座的蒋大少,也觉得好像媳妇不止是眼睛问题。 留意到蔓蔓有意别开的眼神,姚爷说:“验完眼睛度数再说。” 蔓蔓被蒋大少推进了验光室,经过仪器初次验光。 验光师对姚爷摇摇头,低声说:“我看没近视。” 可蔓蔓非要把那眼镜要回来,拿镜步仔细地擦,把丑陋的眼镜当做宝说:“没眼镜,我看不清楚。” 蒋大少已经完全摸不到方向了:现在她是戴着眼镜,开车都看不清楚。 到了这一步,君爷是刚从外面赶过来,匆匆进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什么事?” 姚爷到一边,仔细和他说明了整个情况。 冷眉谨慎地拧了半截:“只是开车的时候?” “是。蒋中校是说,她好像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总是要转方向盘去避开,结果一路车子总是撞上了路边的障碍物。” 对君爷来说,这种现象不难下专业判断,尤其是有一个心理疾病的母亲多年,然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连妹妹都—— “心理障碍。”姚子业代他说出来,“但是好像不严重,有没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蒋中校现在自己也觉得好像不该向媳妇提出来学开车的事。” “她都没有开过车,自己开车出车祸的事应该没有发生过。而且她家里也养不起车,不可能说是带她出过车祸。她自己有没有说她出过车祸?”琢磨着,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在一步步地揭开。 “没有。”姚子业摇头。 冷眸在她想藏起来的眼神里飘过:“你确定她没有撒谎?” 对这点,姚子业真是摸不清:“蒋中校说她身上没有太过明显的年久旧疤。” 一时,毫无结论。 但是,这事值得追查。 两个爷同时眸光一闪。 擦完镜片,把丑陋的镜架搁上鼻梁,蔓蔓觉得眼前又是一片明亮,天地万物看得一清二楚。 “蔓蔓。”到此,蒋大少不勉强媳妇开车了。 “阿衍,如果你没有空,我可以让师哥继续教我。”蔓蔓坚定地说,说什么都不能让老公第一次送她的礼物白费了。 最重要的是,给她车,不能用,对省钱专家蔓蔓来说,更肉疼。 “可你看不见路不是吗?” “我看得见的!” 媳妇坚定的意志力。 蒋大少无言,回去记得交代杜宇把好关卡,自己尽力抽时间出来陪媳妇练车。 既然都逮住人了,两个爷趁机像吸血鬼一样再抽走了蔓蔓的几管子血。 这次,他们打算将标本再分几次走,走的路子是连陆家里面谁都不知道的。 因为暂时没有学会开车,如果画廊有东西经火车站运来,蔓蔓没法直接开车去火车站,只能是自己转公交车。 在电话里面,与初夏交流见面地点,这刚下公交车,经过人行天桥,刚到下桥口,见一群人围着,堵在楼梯的下方,水泄不通。 蔓蔓拨开人群,本是想挤过去,却被人挤到了圈子最里面。 一看,吓一跳:见是个中年大叔倒在地上不动。 四周的人,都在议论:救不救?会不会是骗人的? 就是在电话里听她说明情况后的初夏,都紧张地告诉她:千万别做傻事,现在老人家装病跌倒骗人骗钱的多了。 蔓蔓知道说的都有理,可这心里不自在,想军人老公若是在,肯定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送医院,可惜自己没有这个气力。 脚,迟疑之中,要抬起的刹那,隔着大眼镜,看到中年大叔的背影,宽而阔,与老公一样,如果大叔的家人知道大叔倒在这里,如果她爸爸像这大叔一样突然倒在路上没有人理。 抓起手机,果断地按下了急救电话。 连找人作证的事都省略了。她蔓蔓反正明人不做暗事。 救护车过来,她陪同车和病人到了医院。 不久,病人苏醒过来,向医院里的人报了亲人的电话。 再有不久,病人的儿媳从大门口像火车头冲了进来,看见守在病房门口的蔓蔓,问:“你是谁?” 蔓蔓如实说:自己在路上看见很多人围着倒下的大叔,于是拨打了急救电话。 接着,事情的发展如戏剧似地表演起来,对方直冲着她说:“是你把我爸撞倒的吧?不然那么多人围着没人打电话,就你一个人打打电话一个人陪着我爸过来?” 蔓蔓扶着眼镜,淡定如神:“怎么,这世上不准人家学雷锋了?” “你——你别走,等着!”对方凶悍的眼瞪在她那副丑陋的黑框眼镜上。 蔓蔓悠哉地坐下来,就等着。 没想到的是,过不到五分钟,走廊里再冲来一个人,说是病人的女儿。 “弟媳?!”蒋梅讶异地与蔓蔓大眼瞪小眼,再望望里面躺的站的,“你怎么在这?” 已经冲进里面问候蒋父的大儿媳金美岑,听到蒋梅叫蔓蔓弟媳,大吃一惊:“你说她就是妈不认的阿衍的小媳妇?” 蒋父这时完全清醒了。他是从部队回来赶得急,没有叫人来接,出火车站被太阳晒得头晕,心脏旧疾发作,自己晕倒在路边的。所以很清楚绝不是有人推了自己,而且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晚点没人打急救电话,他这条命可能没有的救了。 明显,是小儿子刚娶的媳妇救了自己。 “是蔓蔓吗?” 看到病床上的中年大叔,不,是公公,笑容和蔼地向自己招手。蔓蔓仍十分谨慎地走过去,因为刚刚金美岑可是一口咬定是她推的公公摔倒的。 “爸,是阿衍的媳妇把你推倒的?”金美岑果然说。 公公骤然一变脸:“你诬陷我的救命恩人!” 金美岑悻悻地站到了蒋梅的身后,亏她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冲得比谁都快。 是个明白事理的公公。 蔓蔓吁出一口长气,走到中年大叔床前,尊敬地喊:“爸。” 蒋母刚好走到病房门口,听到她这声叫自己老公的“爸”字,整张脸果断地抽了,疾步进去:“你叫谁爸呢?还有,你怎么会在这?谁通知你来的?” 蒋父沉下脸,对老婆:“蔓蔓救了我的命。” “是吗?”蒋母不以为然,“你是她公公,她当然得救你。” 有了老公的警告,蔓蔓当蒋母为空气,蒋母的话自动过滤为绿色空气。 未想到的是,连蒋父都对她说:“你以后不用叫她妈。” 听到蒋父这句怒气十足的话,蒋母方知事情严重了。 在蒋父的示意下,蔓蔓尾随蒋梅与金美岑一块走了出去,房门刚拉上,能听见里面蒋父对蒋母的雷霆阵阵。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部队赶回来吗?就因为知道了阿衍娶了个了不起的媳妇,蔓蔓在宴席上的表现,都传到我们部队里来了。很多人来向我道喜祝贺,我才知道这回事儿。结果你在家里,完全把这事瞒着我。” “是阿衍自己瞒着我们,和她两个人私下登记了,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不用说了,我打过电话问过阿梅了解过情况了,事实就是,你拦着不让他们两个结婚,在婚后百般刁难。蔓蔓给你争脸,你还骂她。” “我哪有骂她?”蒋母跳脚,“我是个文明人需要骂她吗?她都不叫我一声妈。” “她不叫你一声妈应该的,就你刚对她那语气。”蒋父板起面孔严厉起来,蒋母都得败下阵,虽说蒋父的家族比不上蒋母的,“我就知道,从你一开始说阿衍的婚事,就摆明了要儿子去攀金枝玉叶,看不起人家。” “我这是做妈的,公平而论。你看我们大儿子蒋伟,娶的我们大儿媳美岑,美岑出自哪里,蔓蔓能比吗?我是怕外面的人说我这妈偏心。” 金美岑听到蒋母这话,故作姿态望手腕的表,和小姑蒋梅说:“我刚是一听是爸病倒了,出来得急,都没能来得及和领导请个假。” “大嫂,你有事,可以先走的。这里有我和妈看着爸,而且医生也说爸没有大碍了。”蒋梅客气地说。 立起,拂身要走,却故意回头,向蔓蔓的方向:“弟媳,不要说我刚才错怪你了。毕竟,是公公,你救应该的。” 瞧这语气,和蒋母如出一辙。 难怪蒋母偏爱。 等金美岑的高跟鞋噔噔噔走掉了,蒋梅安慰蔓蔓:“别往心里去,大嫂那个性子,我向来都不喜欢。” “她是高干女吗?”蔓蔓问,纯粹是被蒋母那声自豪的咆哮吊起了好奇心。 “她爸是部队里的干部,在给陆司令打下手的。”蒋梅不知怎么说才不能伤到蔓蔓,金美岑再怎样,的确比蔓蔓那个杂货铺老板女儿的身份强。 蔓蔓扶下镜片:给君爷的爸打下手,不是比陆家要位低一等吗?陆家都没有看不起她,金美岑能看不起她,真是——极品。 所以,蒋梅不是没有把弟弟结婚的事告诉老大蒋伟和他老婆金美岑,理所当然,听说弟弟娶了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蒋伟和金美岑懒得来对新人说这一声恭喜了。 老公蒋大少一点都不介意,说明蒋大少因这事对大哥大嫂,一样看不起了。 “二姐,你的先生我还没有见过。”蔓蔓,比较在意的是,她喜欢的小东子父亲,会不会像金美岑极品。 蒋梅微笑:“我老公,本来说是要专程回来喝你们的喜酒的,可惜他的部队刚好被拉出去演习了,回不来。他一回来,肯定会来见你们。因为,他和我爸一样,都是从基层靠自己爬起来的,不是什么官家子弟。” 大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满足地弯起来。 “对了,我听阿衍说你眼睛怎么了?有没有找医生看,我有认识的眼科医生。”蒋梅热情问起她学开车的事。 蔓蔓对这事不好启齿,按照那天两个爷隐晦的说法,像是说她是心理有毛病,只道:“有陆上校和姚上校的朋友帮我看过了,说是问题不大,二姐请放心。” 君爷?姚爷? 蒋梅想起,那天晚上在满月宴,两个爷对蔓蔓的那种关心度,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要不是知道这两爷的为人,她差点会以为两爷是来抢弟弟的媳妇。 像是触到了敏感话题,两人一同默了下来。 “谁吖?媛媛你去开门。” 在厨房炒菜的许玉娥叫了老半天,门铃在响,小女儿在房里听不见,她只好先熄了火,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前,站的是温世同。 许玉娥诧异地张着口:“温先生?世同叔?三叔?” 温世同的年纪比温世轩温世荣都小。 “大嫂。”温世同脸上的肥肉笑了笑。 在他要迈出步子时,许玉娥赶紧退一步让开位子:“坐,请坐,三叔。” 没有忘记现在自己和女儿住的这地方是温世同捐赠的,许玉娥急急忙忙跑进去厨房给温世同倒水,一边喊:“媛媛,快出来见客人!” “媛媛是在努力转学考试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温世同很满意地眯起眼。 他一直把温媛的情况都掌握在掌心里。温媛刚开始能被学校调职的副校长带到北京,是由于金若文的第一笔赞助费。之后,金若文入狱,温媛转学的赞助费落空。副校长对温媛母女的承诺,随时可能落空。 温媛再努力,没有一笔可观的赞助费,或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出面,想进北京的重点高中博取中央美院,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原因在于,温媛本人,或许画技不错,但是论那种艺术家的天赋,尤其在满月宴上有被奉西敏教授赞不绝口的蔓蔓做衬托,差的不是一丁点。 让人吃惊的倒是,蔓蔓,一直毫不起眼的蔓蔓,忽然在满月宴那天大放光彩。 可怜自己的女儿温明珠,防了再防,仍栽在蔓蔓手里面。 手心捏着玻璃杯,像是要捏碎一般的狠劲。 许玉娥看着他拿杯的样子,心惊胆战。 房门咿呀一开,温媛戴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 她连续几夜失眠了,当每次想到和母亲回去故乡,转学若不成,回到原来学校,四周该有多少双妒忌的目光正等着奚落她。 “媛媛,坐。”温世同对她,比许玉娥热情,硬是要她坐到身边的沙发上。 对温明珠的这个爸,温媛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当年温世同对他们家见死不救,但是,她心里明白,眼下只剩温世同这个靠山了。 “三叔。”温媛挂起笑脸,像是对温世同十分亲切地坐到温世同身边。 “媛媛,我知道你和你妈挺艰难的,听说是因为你姐姐和姐夫不愿意资助你转学的费用。这世间人情冷漠,三叔明白的。”温世同开场词,捏足了同情的泪花。 引得许玉娥母女伸长着耳朵听他说。 “你看这赞助费,你能不能有心——”许玉娥一心急,提起。 “我是有心,可我无力。” 一 句转折,让许玉娥垮了脸。 温媛一双执拗的眼望着温世同,说:“三叔,如果你没有办法,不会来我和我妈的,不是吗?” 这孩子果然如他所想,野心大着呢。 “媛媛你真聪明,你三叔是有个法子。”温世同眼里冷着嘴巴笑着搁下玻璃杯,“三叔问你,想不想去陆家当大小姐呢?”(未完待续) 姚爷的背景 想。 当每次看到狭窄肮脏的家,一点点面积的小阁楼都要和姐姐分享,她心里恨! 有人天生有车接送,业余有专业教师辅导,有鲜艳的衣服漂亮的鞋子上万的包,最重要的是,这种人即便没有才能,不用努力,未来一样金光灿烂。 为什么她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如果她是市长或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有谁再敢嘲笑她?! 光是端详温媛那张扭曲的脸,温世同心里都像喝了酒一样高兴:他最喜欢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受到诱惑就上钩。 因而忒讨厌温世轩和蔓蔓那种,不羡慕只活自己的。 稍微出乎他意外的是,许玉娥听到这话并没有高兴……。 蒋衍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蒋父已经脱离险境,从医院回到大院了。 蒋母被老公训了一顿,不高兴,干脆去大儿子家里住几天。 当晚,蔓蔓亲自下厨,在公公面前显耀一手被老公赞不绝口的厨艺。蒋梅对家里保姆说不煮了,和小东子顺便留下蹭蔓蔓做的饭。 本想作为女人进厨房帮弟媳打下手,进去不到三分钟,蒋梅转身而出,对弟弟说:“天,专业厨师,我打下手都不知道怎么做。” 蒋梅那手烂糟的厨艺,像他,盐和糖都会放错,蒋衍拉住姐姐:“你别继续进去添乱了。” 最终,反倒是小东子被蔓蔓招了进去,做品菜官,负责尝味道。 可见蔓蔓对任何吃的东西很是讲究。 众人不禁都期待起来。 摆了桌子碗筷,蒋大少开了瓶红酒,蒋父不能喝酒,和小东子一块喝蔓蔓在家里自己泡的菊花茶。 蒋梅帮着蔓蔓把菜一个个端出来,六菜两汤,采个好意头。仔细看,冬菇炒野菜,清蒸排骨盅,黄豆烧猪蹄,虾仁炒鸡肉,皮蛋凉粉,青椒红椒清炒蛋花,汤一个是清淡的薏苡仁,一个是一只全脱皮的老鸡。配合北方人喜欢吃面食的特点,蔓蔓特意做了盘野菜小煎饺,不吃饭的人,有面条或是饼。 菜式多,样样却都是精而小巧,照顾有病的老人和孩子,兼顾基础食量大的军人,小儿媳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未尝到菜,公公蒋父先故作生气的样子,质问儿子:“你怎么搞的?我看她都没有婚戒。” 像蔓蔓这种人,有老公送的婚戒还不天天戴着宝贝,并非炫耀。 见又有人误会了,蔓蔓忙要把脖子上戴的婚戒亮出来。 同是见时机到了,蒋大少像变魔术往口袋里一掏,取出珍藏已久的求婚戒指,在媳妇面前打开盒盖,当着老人家的面向媳妇跪下再次求婚。 “蔓蔓,一辈子做我老婆。” 求婚词,莫文洋等一群哥们给蒋大少提了N多意见,蒋大少最终择了自己的。 按蒋大少自己的说法,简单易懂,老婆接受了不能混。 老人、大人、小孩雷鸣般的掌声与起哄。 油墨的头发下他一双熠熠的星眸,英俊的脸,坚毅英挺的长眉,军人的誓言,许诺的是一辈子的恩宠。 多少次,都好像在梦一样,伸出的纤细的素手,带着摇曳的梦幻,被他紧紧一抓,在沉厚有力的掌心中包紧。 轻捏她的无名指,被他熨得温而不凉的戒指滑上她小巧的指节,到合适的位置停下来卡住,刚刚好,甚至有点紧。 这回真把老婆套住了,高兴起来,一把抱起她,在客厅里旋转着,飞舞着。 “阿衍,你快把她弄晕了。”最终,还是蒋梅警醒,叫住绕了十圈仍没有打算停下来的弟弟。 蔓蔓坐下来的时候,头顶旋转着光环,幸福的晕。 低头,左看右看这婚戒,素白的银一圈,小小的,上面刻着两条缠绕的红绳,一点都不惹人注目,是她心目中最喜欢的样式,一看就知道不是设计师出的主意,是老公的独具匠心。 小东子把小头凑过来:“舅妈,我和我同学都说了,你是个画家,可他们说我画的不漂亮,一点都不像你。你可以教我吗?” 揉揉孩子的脑袋瓜,蔓蔓笑:“没问题。你让你妈妈带你来画廊或是晚上到家里找我,只要我在,我随时可以教你。” 看着蔓蔓笑起来像弧新月的月牙儿眼,小东子眯眯狡黠的小眼珠子:“舅妈,我发现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 听孩子这一说,蔓蔓突然想起,是不是能再拜托两个爷关于小东子眼睛的事情。 同样的想法,在蒋大少心里浮现。 不等媳妇开口,蒋大少回学校后打算私下再委托姚爷。 “两个爷今天都请假了,一早走的。”课堂间休时,莫文洋回答刚回来问起的蒋大少。 两个爷日理万机的,尤其是近来,几乎天天往家里跑。似是陆家或是姚家出了什么大事。 陆家什么背景,因都是陆司令的兵,蒋大少等一群兵心里有些底。 话说这姚爷,总被人叫姚大爷? “我听别人这么叫,跟着这么叫。”说着莫文洋自己都不好意思,挠挠脑瓜。 闲来无事,最喜欢到处拌嘴的高大帅,两只手分别揽住他们两人一人一只肩膀,神秘兮兮地嘘声:“不知道姚爷为什么叫大爷吗?要不要我告诉你们。” 互对上眼,莫文洋和蒋大少异口同声:你少卖关子了。 “行。我就只告诉你们两个,其他人我不说的,说了会被姚爷浸猪笼。”高大帅边说,边是真左右顾望小心谨慎四周都没有人窃听,“你们听好了,真是愈大的官,愈是低调的。” 废话! 极不满意瞪向那个说要爆消息的。 “我是说,咱姚爷的老爸,比君爷的老爸官要大上一级。你们知道我们市市委书记姓啥来着?” 一般小市民真没有心去留意自己的地方父母官,忙着自己生活要紧。 料透到这里,高大帅闭上密不透风的口。 莫文洋迅速跑去网点查地方政府公告信息。 蒋大少不用查,都猜得到,只是大概没有人能想到吧,那个看起来温柔如画俨然一点气势都没有的姚爷,会是市委书记的儿子。 一辆车停在大门口,姚子业脱下的军帽夹在腋下,想自己拉开车门。 可出来的司机秘书已经抢着要给他开门。 姚爷平易近人,这本是好事,但和严厉刻板的君爷一样,过了,对那些有意想拉关系的人来说,抱不住姚爷的大腿,是个问题。 “不用了,我自己来。”狭长的眸,温柔如水的莹光,偶尔尖利如小刀子似的一瞥,足以让对方伸出的手迅速收了回去。 可以的话,姚子业连让司机开车来接他过去的打算都没有的。 但这次要去的地方不同,他需要点他平常很不喜欢的官家气势。 陆君已经先一步出发,与陆司令汇合。 若无意外,一群人,是在陆家老爷子的家里集合。 陆家老爷,人家都不叫陆老爷,叫陆老头。 是陆老爷要所有人都这么叫自己。 自从军委重要位置上退下来后,依然在军界政界都十分有影响力的一个老头子,现在每天最爱做的事是,提个鸟笼子养养鸟,弄个鱼缸养养鱼,阳台上都摆满了老头子亲手种的盆栽。 将军楼小院子中间的石板本身是一副棋盘,各方老友过来,老头子马上邀道:杀一盘! 老头子的棋艺很可怕,姚子业和陆君同志都记得,小时候被老头子抓来学棋,一盘接一盘,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毫不手软,自信心全无之下,老头子还逼他们继续下。 要知道,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军人是没有一种叫做放弃的词。 死,都不能放弃,这叫做军魂。 几乎每一个被陆老头关照过的孩子,长大了,没有一个会是孬样。 车停在将军楼前面的时候,姚子业仿佛没有从回忆里面回来。 想到那时候,陆老头刚平反,被安顿到这幢将军楼,他和陆君跟在陆老头后面,陆老头看着他们两个,长长叹出声气:这辈子,你们和我,都欠了一个人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说的正是囡囡。 陆夫人会在乡下难产产下囡囡,囡囡会在乡下丢失,都是发生在陆老头被政敌诬陷入狱的时候。 提步,走在光线洒满的石子小道,远远,见老头子和自己儿子陆司令在棋盘开杀起来。 陆君站在父亲身后,一如既往地一脸冷面孔。 离老头子不远摆的一张交椅,一个比陆夫人稍微年轻些,和陆夫人有几分相像的女人,磕着茶,不紧不慢地说:“爷爷,我意思不是说偏心。是囡囡都一直没有找回来不是吗?而且,囡囡找回来说不定是结婚了,总不能因为这从小与姚家订的这娃娃亲去破坏囡囡已有的婚姻。再说,与姚家订的这娃娃亲,不是指囡囡一个,只要是陆家的女孩子都可以,不是吗?” “没人说你偏心,弟媳。”陆司令听着听着,是忍无可忍的,摔了一颗棋子。 不用想,刚这女人重复说的长篇大论,都让人耳朵生茧了。 姚子业对这女人的印象极浅,应说这女人极少在陆家里出现,主要是她的老公,即是陆老头最小的儿子,很早在当兵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她当了寡妇,没有儿女,不需要常到夫家里走动。 女人叫杨乐儿。 没有再嫁,曾经生过一个小女,没有满月听说夭折了,这事发生在老公去世后,因此甚至没有和陆家人提起过。 现在忽然来旧事重提,说是这小女其实没有死,是被人抱走了。今年合计,刚好是十八岁的妙龄,要订婚刚刚好。 “既然大伯都亲口说了我不是偏心眼,不是计较自己的,你们说,是不是该向姚家提这个亲?”杨乐儿轻轻将茶盏一磕,要另几个人当场表态。 “真是陆家的孩子吗?”陆君冰冷的声色插进来。 “当然。”杨乐儿抬眉,轻佻的眼睛望向君爷那张冷脸,嘴角仅是一笑,“我说陆君,你与我里外都是亲,有这么口气和我这长辈说话的?” 论起来,杨乐儿,且是陆夫人的亲堂妹,同是姓杨的。 陆君冷冷的,极像是很有礼貌地朝她一揖:“我是怕婶婶被人蒙骗了。” “这你是不需担心的。像你们找囡囡,三番四次找人做鉴定,自家里做了不算,还要往国外找人。都是父母心,谁想认错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我这里做了三份亲子鉴定,因为我老公去世了无法做对比,只好与我的标本做相比。结果都在这,百分百吻合。”娇嫩的指头打开手上的珍珠片女包,拎出三份报告复印件,让老头的勤务兵接过去给老头看。 陆老头没有看,像满腹心事都在棋盘上,两手琢磨着棋子,一颗来回磨着另一颗,啪嗒啪嗒的响。老头不易察觉的眼角提起来,射过来的一道光,让姚子业心头一肃。 几份报告复印件搁在陆司令前面,陆司令也不想看,丢给儿子。 陆君简直是要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去。 “瞧瞧,你们这还不是说我小心眼,不顾囡囡了是不是?”杨乐儿像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似地叫道。 姚子业清楚是自己亮相的时候到了。 “陆爷爷。陆司令。” 不叫,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到了的。 “坐吧。”咳一声嗓子,陆司令代不准备发言的老头交代勤务兵搬凳子。 姚子业倒真挨着凳子坐下了,军帽夹在腋下,微风抚摩秀美的黑发,狭长到极致的眉,如剪裁的柳刀,是一个英气俊美的军人。 姚书记的儿子,不可能没有人问津的,何况姚子业这幅俊俏细致的模样儿。 谈到姚子业的婚事,每个人都说是因为娃娃亲。 “我父亲接到了如此一通电话,然后我和我父亲说,我自己过来说明清楚,就可以了。”姚子业道。 听到姚子业开口,陆老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你和我们陆家女儿小时候订的亲事,长辈说是订下,但终究由你们自己选择,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时代,父母不能包办婚姻。” “是的,我和我父亲也是这样说的。”姚子业说。 眼见面前这两人一搭一唱之间,像是要把娃娃亲这回事完全化为无,杨乐儿焦躁了,拍拍桌子,道:“爷爷,姚上校,你们误会了吧。我女儿才十八岁,即使想谈亲论嫁,姚上校是出色,但这年纪不相称。我指的是姚上校的弟弟。” 这句话,让全场几个人都愣住了。 君爷收不住的眼神往屋门里瞟。姚子业方知道,还有两个人贴着耳朵搁在门板上听这场重要的对话,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弟弟姚子宝,小名宝儿。 话说,在听到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讲着讲到自己头上时,姚子宝来不及一愣,被身边从小一块混到大的哥们欢儿拿手圈住了胳膊。 “怎么?听到有人向你提亲,动心了?”陆欢尽是揶揄同年级的邻家兄弟。 姚子宝皱皱鼻子:“她是不是瞎眼了,我长得都没有我哥一半漂亮。” 姚子宝倒也不是真长得丑,只是刚好在青春期中,鼻子长痘痘,鼻梁有大眼镜。 “这关你哥什么事?人家说亲的是你。”陆欢道。 “我哥都一口拒绝的人,我会想要吗?”姚子宝讲起了做弟弟的骨气,“而且,如果我真的要,也是要你姐囡囡。” “扯到我姐身上做什么?”说到自己那个没有回来的姐,陆欢饶是铁哥们,一样不客气。 “因为每个女人都想当囡囡,可见你姐姐囡囡,是多么遭人羡慕妒忌的小姐,不是美得像天仙,没理由。” 听这句,陆欢想起那天晚宴上作画的蔓蔓,那一刻的蔓蔓,像是仙女下凡让人跌破眼球。 说回来,这对好玩的高中生,是有些好奇,究竟被杨乐儿带来的陆家女孩什么样,能比得上蔓蔓吗? “爷爷,如果你不反对,现在姚上校和宝儿都在,我让我女儿出来与他们见一见面。”杨乐儿道。 场内几个人互相交流眼神。 陆司令咳声:“让我们也见见吧。” 拍下掌心,杨乐儿身边待命的人马上跑了出去,让坐在车里等候的女孩子出来。 一阵风,刮过院子里的草尖,唰一阵响。 众人耳朵里能听到的脚步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略显小女孩的慌张。 一双素蓝的学生布鞋,苗条不高在长身体中的身段儿,一身北京重点高中的女校服,整齐的两条麻花辫子耷拉在两小肩上,长长的刘海盖住那眉,看似有点扁的鼻梁上架了副半黑框眼镜,小头低低的,像是要垂到了地上。 隔着扇窗户看到人的姚子宝摘下了眼镜,抹抹。 陆欢不禁道出了口:“与你,有点登配的模样儿。” “你是说她戴眼镜吧?”姚子宝不满地朝他瞪眼。 出现的女孩这幅模样儿,的确有点出乎了陆司令等人的预料。 杨乐儿像是紧张地说:“爷爷,大伯,你们千万别在意。她从小被人抱走,没有进过大户人家,见生人都很紧张。” “她的养父母是什么人?”陆司令问,眼前的女孩这幅朴素的模样,倒是让人挑不出刺来。 “说起来,我女儿真命苦。是被一个没有儿孙的老太太捡了去的,幸好这老太太在城市里生活,日子过得去,对她算是尽心培养。她的学习成绩不错的。”杨乐儿一边拿纸巾抽啼一边说,“所以一接回来,听说她只喜欢学习,我这不无论如何,想办法让她先进了好的学校,满足她的心愿。” 一个只爱学习的清贫女孩,让人又挑不出刺来。 可总是觉得有哪一点,让人感觉到不对。 冷冷的冰眸,在那双眼镜下隐藏的眼睛里,想抓住点难逃的迹象。 女孩一声急促的呼吸:“妈——” 夹杂了浓重的鼻音,没人能听清楚真实的嗓子是什么样,或许本来就是乡音重。 “瞧你吓的,有什么好害怕的,都是你爸爸的亲人。”一手把女孩拉过来,杨乐儿一个个仔细介绍过去,“这是你爷爷,你大伯,你堂哥陆君。还有,这是邻家大哥姚大哥。” 触到陆老头那双眼神,女孩闪电式地低下头:“爷爷好。” 接着,转到陆司令那里,头都没有抬起:“大伯好。堂哥好。” 就此停住。 杨乐儿不得提醒她:“还有个姚大哥。” 僵硬转过的身体,朝着姚子业一个揖:“姚大哥好。” 弯下的腰,好像直不起来了。 杨乐儿笑着将她拉回来:“瞧姚上校长得多俊,哪个女孩子看了能不花心的?” 只是这缘故吗? 狭长的眉扬起,姚子业微笑的眸光带着小尖刀的犀利:“我看这妹子挺乖的。如果真是陆家的女孩,我会向父亲提起的。” 此话颇得杨乐儿的欢心,站起来和老人家说:“爷爷,你都说了,这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姚上校都觉得不错,我看宝儿说不定能看上心。” “若是这样,我也不会阻止的。”陆老头开声。 “走吧,娟娟,和长辈们说再见。”得了这句话,杨乐儿带女儿功成身退。 女孩跟在杨乐儿后面,似乎走一步路都随时可能跌跤。 记忆里,完全找不出一个类似的人。 “怎么想?”等人走了,陆老头把棋子放到了想好的位置上,问。 陆司令撑着下巴:“如果真是小弟的遗腹子,我们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问题在于,是,还是——不是。 此事太巧了,多年找不到或许说是没心找的女儿,忽然在找到囡囡的时候冒出来。 锐利的眼,扫过两个默不作声的小伙子,老头子尽自把头回到棋盘上,道:“你再不下,我赢了。” 陆司令忙回到棋盘上。 当车子离开了部队大院,望着那些铁森的绿色军影消失在眼界里,温媛感觉浑身的汗都涌了出来,湿透了衣物。 杨乐儿的秀手搭在她肩上:“干得不错。记得以后,继续这样装疯卖傻。” “我知道。”喘两口大气,其实面对陆司令还好,主要是君爷,因是见过不止一次的,那双冷眸每次让她不寒而栗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握紧拳头还击。 还有姚子业,心口处砰然是要漏跳一拍。 以前听温浩雪说,有个美男子美若天仙,是仙都要动凡心。 名——姚子业。 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晃神,杨乐儿哼:“我警告你,姚子宝你可以接近,姚子业你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你们家温明珠那个傻子,就是栽在姚子业手里的。这人别看长得一脸桃花相,阴险狡猾,是女人都得栽在他手上。” “这点你放心。我要的不是男人,要的是大把的钱,和没有人敢再嘲笑的地位!” 听她这番铁铮铮的誓言,杨乐儿呵、呵、呵笑三声,拿出条干净的帕子,像是怜悯似地擦拭她额头大颗的汗珠:“你像我,我那时候也像你这样,妒忌死了我那姐姐,所以,无论如何要和我姐姐一样嫁进同个家。虽然我丈夫早死,可我图的本来就不是男人,无所谓。每次看我姐姐找不到她女儿疯疯癫癫的时候,我心里就高兴死了。” 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很美很阴的女人,一颗颗冷汗,从擦干的额头上落下来。 “所以,你千万别傻,千万别念什么姐妹深情,要知道,关键时刻踩你一脚的,只会是你姐姐。” 脑海里掠过,蔓蔓那句:一分钱都不会给! 她进中央美院的美梦,差点因蔓蔓这句话,胎死腹中。 “我知道的,我姐姐那种人。”眼中迸发出极度的恨! “很好。还有记住,千万别回去找你爸妈,会露馅的。” 脸,在一丝快速闪过的犹豫后,低下:“我不会回去的。” 杨乐儿,只在她低下的小脸上那抹犹豫闪过,嘴角噙住寒光。 画廊这几天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参观的客人,都是满月宴后带来的余利。 蔓蔓等人忙得焦头烂额。 今日一收摊,初夏算了笔数,和蔓蔓商量:“我和你师哥计划过了,等这些作品卖出去后,有了基础资金,打算接个公益广告项目,给你打造名气。这样我们画廊,算是能正式在这北京立足脚跟了。” 蔓蔓想有心帮忙,但生怕自己心力不足:“接项目,我们都没有试过,成吗?” “实际上是这样的。”初夏偷偷与她说,“和你师哥合伙这家画廊的人,是家广告公司的小老板,有接到北京市政府一个六百万人民币向国内公开招标的广告项目投标名额。但是在设计师这一块,突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师哥向他提起你,当然我们想赚这笔钱和扩展你的名气,说好了事成五五分成,设计师名字一定要用你的。” 以前她和初夏都是在广告公司干的,对广告投标这一块不是不熟悉,问题是,她和初夏从来都是在这方面打下手,向来没有当过主角。 “设计这块,向来看的是灵气。我和你师哥都觉得你行。”拍拍她的肩膀,初夏道这事是说定了。 既然说定了的事,蔓蔓为画廊着想,都不可能拒绝。 再说六百万,一分,三百万,钱。 蔓蔓想,三百万,能分上几十万给她,她都可以开始想法子,给父亲在北京找套房子供首期了。 不过这事要悄悄进行,不能说给老公听,不然老公会担心她会不会累坏身体,想拿自己的钱出来资助。 几十万,会是老公很多年的积蓄,蔓蔓要不起。 “蔓蔓。” 刚胡思乱想着,要打烊的门口,温世轩走了进来。 “伯父,你来了。”初夏忙给温世轩搬张椅子坐。 温世轩在北京闲着没事干受不了,经女儿拉线,偶尔给师哥杜宇等一帮朋友跑腿送点东西给客户,赚点小收入。 “爸,你怎么来了?师哥不是说你今天下午告了假去看妈和媛媛吗?”给父亲倒了杯茶,蔓蔓问。 “提了篮子苹果过去,想媛媛喜欢吃苹果,被你妈一扫把扫了出来。”温世轩实属无奈地说,干脆将手里拎的一大袋苹果都交给了初夏。 女儿哪有不疼的,温世轩这个做爸的,其实对两个女儿公平对待,不偏心任何一个。 可媛媛始终认为他偏心。 知道父亲难做,蔓蔓蹲下来给父亲锤腿儿。 温世轩忙拦住她:“我下午都没有工作,不像你累了一天了。” “爸,还有什么事吗?”蔓蔓扶着大眼镜问。 只是被许玉娥拿扫把赶,不至于让温世轩委屈得马上跑到她这里来诉苦。温世轩被老婆打惯了,是很能忍的。 见初夏走开了,温世轩才敢和大女儿说:“我觉得你妈这次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 “提到媛媛的时候,她眼眶红得像桃子,害我都以为媛媛出了什么意外。可她连连说不是,要我一辈子都不要管媛媛了。你说这是为啥呢?”拍下大腿,捏着裤子,温世轩心里头纠结,眉愁,叹气。 蔓蔓听着,也觉得许玉娥这反应挺奇怪的。 “爸去到那,只看见妈,没有见到媛媛?” “我是想进门去,可你妈死活不让我进。媛媛是不是关在房里还气着我,不见我,这我不清楚了。”说到小女儿,知道小女儿气着什么,温世轩拿出口袋里的存折,“本来我下午去到那,是想对她妈和媛媛说,媛媛上学这钱,我还是想了办法的。” 看来父亲是打算把一辈子所有的储蓄都给媛媛了。 “爸——”蔓蔓不是贪父亲这笔钱,只是觉得妹妹不该这样为难父亲,说,“你不能不把钱留一点给自己。至于媛媛,她会想通的。你始终是她爸。” “蔓蔓。钱对我来说是身外物,爸只想你们两个好。”温世轩说着抓握自己两个拳头,“爸现在还有力气,还能赚钱养活你们。” 蔓蔓没法再说什么了,回身问初夏:“这几天我的画卖了多少钱,能支出部分给我吗?” 初夏其实在一边都听到了他们父女的对话,知道蔓蔓想拿钱,不是给媛媛,是给温世轩。于是拉开抽屉,将几捆现金包在一个黑袋子里,放到死党手里,叹:“你画了很久的,省点花。” 听到初夏都这么说,温世轩当然不愿意接大女儿这笔钱。 蔓蔓数着钱,一面是写了张协议,说:“我这钱不是无偿给媛媛的,是借给媛媛的。她不是说她要赚大钱吗?等她赚了大钱再还给我。她签了协议,才可以把钱拿走。” 两笔钱加起来,离温媛要转学的赞助费总数差不多了,如果许玉娥有点存款,一凑,能成。 温世轩高高兴兴拿着这笔钱再去找老婆。 “你啊!”初夏忍不住拿起指头,戳死党的额头。 “我总不能让我爸因为她,累死累活,把身体累坏了吧?”蔓蔓锁着眉头。知道要割断父亲和媛媛的关系,和别人想割断她和父亲的关系一样,是不可能的。 而且,媛媛那种性子,恐怕死到临头,都不会放弃中央美院的。 齐齐叹气。 今天刚好周末前一晚,蒋衍提前从学校出发回家过周末,顺道来画廊接媳妇。 进门口,听她们两人在叹气,问是怎么回事。 蔓蔓给初夏个眼神,初夏将蔓蔓借钱出去的事省略了,只提温世轩去探望许玉娥母女,被老婆用扫把赶。 “这样的老婆,不要另娶一个——”话没说完,蒋大少被媳妇一个瞪眼,收住嘴。 再怎样,没有儿女希望父母离异的。 但是,许玉娥是该被冷落一阵。 蔓蔓锁着小眉,再接起父亲打来的电话。 “怎么办,蔓蔓?”温世轩在电话里急得惊慌失措的声音,“我刚在楼梯,因为你妈不在,遇到邻居,说是媛媛已经很多天不在家了,自从那天跟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后。你说她会不会犯傻?自己跟了一个要给她当爸的男人——” 蔓蔓眼镜后的眼睛缩成小圆,持住冷静,道:“爸,你别急。这样,你先回我这里,我们再商量。” “怎么说?”等她挂完电话,蒋大少和初夏都问。 “说是媛媛不见好几天了,跟了一个中年男人走。”蔓蔓想,如果妹妹温媛真做出这种自甘堕落的事情,被她抓回来,需得拿鸡毛掸子打到皮烂。 不多久,温世轩满头大汗从画廊门口跌了进来,说:“我看你妈今天被我找,不知会不会上哪里躲起来了,这么晚都没有回家做饭不像她的性子。” 许玉娥的性子是,如果家里没有人煮饭,多晚都要回家做饭的。 四个人,坐在画廊的小客厅里苦思冥想。 媛媛的手机停机了。许玉娥没有手机。 温世轩急得没有办法的时候,说是进卫生间,众人能听见卫生间里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 这个男人怕老婆,没有能力,但的确是爱老婆和孩子的。 蒋大少突然能体会到,媳妇说是要从温世轩那里学到的东西:男人对婚姻义无反顾的责任与爱。 “我会托我在公安局的朋友去找,劝劝岳父,不要胡思乱想。北京是国家领导人住的地方,如果随便出现什么意外事件,影响是很可怕的。”蒋大少揉着媳妇的肩膀,给媳妇信心。 蔓蔓总觉得这事不是那么回事,而且,首先要让父亲安心媛媛不是滥交中年男人了。 抄起只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下一个人影。 温世同的近照,有幸在温浩雪的手机里见过一次。 等温世轩出来,拿着这张画纸,由老公开车,直奔许玉娥和媛媛住的地方,再问温世轩遇到的那邻居。 “是,是这个男人!”邻居用力点着头,紧接赞,“这画画得可真像。” 素描肖像画只是个艺术学院学生学画的基础项目,但能有如此好的记忆力,看过一次马上能画出来,这种天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蔓蔓现在只关注媛媛跟着走的人,可以确定了是温世同。 原来小女儿是跟了堂弟走的,可能是堂弟愿意资助侄女上学了吧。温世轩不禁又往好的方面想。 蔓蔓和蒋大少,把安心下来的温世轩送回住所后,才敢讨论刚才的问题。 “蔓蔓。你这叔真不怎样。”蒋大少没有见过温世同,但仅凭温明珠那个样,能把女儿教成那样的温世同,肯定不怎样。 “可你觉得他带走媛媛做什么?”蔓蔓眉云里淡淡的一抹深思。 温媛只是个高中生,父母没有钱没有势,身上没有能让温世同有利可图的东西。 英长的眉露出少许的一丝严峻,深而黑亮的眸望着前方,像是一盏路灯,大手一拉,把媳妇的小头靠在自己宽实的肩膀上,语声柔和坚定:“别担心,有什么事,都有我在。哪怕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第二天,一大早,温世轩再跑去找老婆女儿,这回直接找到了温世同那里。 温世同亲自接待了这个老实大哥,笑吟吟道:“大哥,你妻子女儿陪我女儿温明珠,出外旅游散心去了,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跑,跑去旅游了?”对这个完全意外的答案,温世轩磕磕巴巴地接着话。 “嗯。当然,你刚才说,蔓蔓和你,已经准备好钱给媛媛的事,等媛媛回来我会和她说的。相信,她会——原、谅、你、们、的。”温世同最后一句话,有意无意吐着一个个字给温世轩听。 温世轩没有听出名堂,道:“那谢谢你了。等她们回来,心情好了,一定要和我联系。” “行。没有问题。”脸上的肥肉一堆堆笑着,温世同把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哥送出了门口。 门关上,温世同笑眯眯地摩擦着掌心,还真是故意把温世轩的话转告给了当杨乐儿女儿的温媛听。 蔓蔓要借给她钱当学费? 她现在是陆家千金了? 会稀罕这点破钱吗? 嘭! 电话摔在电话座上。 回到房里,宽敞的空间,有她原先住的小阁楼的十倍大,粉红的公主床与梳妆台,里面全是漂亮衣服的衣柜。 最令她高兴的是,隔壁是画室,里面一套画笔的价格,都是上千计算。 杨乐儿答应她,会每天在课余时间找中央美院的老师亲自辅导她。 她不信,她会赢不了姐姐。她要做一个,让蔓蔓只能仰慕的人。(未完待续) 被发现了 听父亲说许玉娥和媛媛两人去散心了,蔓蔓挂了电话。 真是去散心,倒也是好事。 不管怎样,人家现在应该是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故意躲着她和温世轩。 蔓蔓收起心,只要父亲没有发话,是该冷落母亲和姐姐一阵,让她们自己去想清楚。 过了周末,老公要回学校了。 准备了一打篮子自己做的曲奇,给老公带上,因为老公那群哥们,整天说他们这对新人小气,结婚连个喜糖都没有发。 “蔓蔓。” “哎。” 临走前,蒋大少千叮嘱万叮嘱媳妇:“不要一个人开车。” 蔓蔓现在能自己开一小段路了,预备参加笔试和路考。 然蒋大少始终不放心,哪怕她真学会了开车都不放心,毕竟两个爷说了,她这不叫做眼睛问题,叫心理障碍,会不会突然间发作完全没有个准。 “知道了。”蔓蔓点点头,老公为她好的事,她绝对服从组织上的命令。 在门口,照旧,扶起她脸蛋,来个长长的索吻。 吻完,指头在她微喘的脸颊捏捏,道:“我想清楚了,我们的孩子哪一年生都没有问题。但是,最好一次生个几胞胎。” 蔓蔓囧:老公以前说的想生足球队,不是瞎说的。 指尖,在她微怔的额头上一弹,英气的眉飞扬,眸里带着狡黠的含笑:“骗你的。你真一胎生几个,不是辛苦死了。我们只要一个。” 送了老公走,蔓蔓摸摸被老公弹的额头,挑起眉:老公这性子随心所欲,一胎生几个,是能他们控制的吗? 到画廊,与初夏说起。 初夏听说他们没有做防范,惊道:“是想和我们一块生孩子吗?” 蔓蔓眨眨月牙儿眼:“这主意不错。” 兴致被吊起来,初夏拿起支笔开始筹划两家的未来:“我和我老公近来一直在想儿子女儿的名字。你们的一块想吧。都是男孩做兄弟,一男一女订个娃娃亲。” “这是什么社会了,还讲娃娃亲?”蔓蔓哭笑不得的,但是一起想孩子的名字不是不可以。 打开随身带的大包包,初夏朋友从里面取出一本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辞海,古文工具书,以及牛津英汉词典。 琳琅满目,词典一排,中外俱全。 蔓蔓目不暇接,提了个中肯省钱的主意:“现在网上免费词典一大堆,你其实不用买。” 听到蔓蔓的话,再翻翻每本词典背后的价格,合计一下,初夏告败:“是比电费加上网费贵很多。” 提到网上给孩子命名,还有请人占卜算命一说,几十块到上万都有。 蔓蔓问:“初夏,你名字怎么来的?” “刚好是初夏的季节出生的,我爸妈贪方便,就把我初夏初夏的叫着,叫久了每个人都记住了,久而久之成了我的大名。”初夏想到老爸老妈对自己这般随意,益发感到自己身为父母,决不能这样对待孩子,“蔓蔓,你呢?” “我爸说,他在我妈生我的时候,他站在田边,看到那个瓜压着那个藤蔓,因为叫瓜瓜、藤藤都不好听,所以叫蔓蔓。” 没想到有人取名比自己更囧的,初夏拿手盖住脸,同情地拍拍死党的肩:“我们同病相怜。” “其实我觉得我这名字挺好的,我爸取名字是叫做灵性。蔓,代表坚忍不拔的植物,我喜欢。” 看着大眼镜后那双笑眯眯的月牙儿眼,初夏不忍心将打击的话说出口:妹子,照你这么说,我这初夏,不也是代表美好灿烂的阳光,一样遭人喜欢。 比起他们父辈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市民随意间给孩子起了名字,大户人家给孩子起名字,程序不仅繁缛,名字的一笔一划都极其讲究。 “你怎么知道?”蔓蔓很好奇。 “比如你老公的名字。”初夏嘘声说起秘密,“你师哥问过你老公,原来你老公那个字,请过算命大师,还有部队领导,两家的长辈,合计半年,给定下的。” 衍,算命大师说蒋大少命中缺水,要取个有水字旁的名。部队领导说衍代表平坦,一路官运顺畅。两家长辈希望蒋大少能继承发扬家族,延绵家族的兴旺繁荣,取衍。 取个名字居然这么复杂,蔓蔓一扶额头,坐进沙发里,说:“我喜欢我爸那样,随便一取,是个特别好的名字。” 剔除瓜瓜藤藤留下来的蔓蔓,叫做好名字? 没志气。 初夏翻白眼。 但嫁给了蒋大少,孩子的名字,能由他们做父母的,随意取吗?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张冷冰冰的阎罗脸,蔓蔓挺起腰,趁那人不在和死党背后说人“坏话”:“你说陆家给孩子起名有很多规章制度?” “你说君爷?废话!”初夏绝对的,肯定的握拳,“如果是乱取的,君爷能一路官场亨运到现在?你不是说他爸都当我们市长了。” “嘘!”蔓蔓忙竖起指头。 门口,杜宇带着合伙人广告公司老板小K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画廊如今的当红画家——温蔓。”杜宇慎重地把蔓蔓引见出来。 蔓蔓站起来:“你好。” 小K个头不高,年纪比杜宇大一些,穿着时下白领的西装领带,说话客气又礼貌:“温老师,久仰大名。” 直接称呼蔓蔓为老师,说明对蔓蔓在艺术界里的能力是给了充分的肯定。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雷文斌老师,中央美术学院毕业。” 对小K突然将身后的小伙子介绍出来,并且亮出对方雷人的央美毕业生身份,初夏马上给老公使个眼色:怎么回事? 杜宇走到老婆身边,悄悄说:小K不舍得那三百万全部给我们,说是要择优录取。可能拿这个人来吓唬我们的。 “你好,雷老师。”蔓蔓道。 白条衫,喇叭长裤,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红唇齿白的,皮肤白净,几分细致的雅眉,几分高傲的眼神,对蔓蔓的招呼,在蔓蔓那双大眼镜上瞟过,含个头而已。 初夏皱着鼻子,对看不起蔓蔓的人都不喜欢。 双方人马坐下来,初夏给客人上了几杯茶。 小K要随行秘书取出公务包里的招标书复印件,交给蔓蔓,同时与杜宇他们商量好,蔓蔓这段时间,抽一点时间到他们公司。他们公司会专门给蔓蔓安排一间办公室,与他们设计部的同事交流投标项目的设计方案。 事情说好,小K有事先离开。 雷文斌喝了杯柚子茶,问蔓蔓:“温老师的画作可不可以让我拜访?” 整理着招标文件的蔓蔓,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我那些画,这几天都送出去了。如果你想看我装裱的画,有一些在制作中,是可以看到的。” “装裱?”细致的雅眉像是被什么剪了下,露出点疙瘩的形状。 “装裱的工作你们在美院没有见识过吗?”向来看不惯人鄙视蔓蔓工作的初夏,立马过来叉腰。 “我知道装裱赚钱不少,但那不叫艺术,叫技艺,手工师傅。”雷文斌噶了杯中一口茶,搁下,“既然温老师暂时没有大作,我改日再来访。主要是我们家老板把温老师的大作称之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作。不过,只是说指纹画的画,我们班上,没有一个不会的。” 说罢,白条衫傲然飘出画廊门口,对画廊里的其它画作,不屑一顾。 “他以为他是齐白石吗?”被激气的初夏,喘一阵吐一阵。 “艺术生都很傲气的,何况他是中央美院的,你不是不知道。”蔓蔓倒觉得雷文斌这样子很正常。 坐到蔓蔓身边,看蔓蔓翻着手里的广告杂志,这是小K让人带来的自家公司宣传刊物,里面有一些参加比赛获得奖项的作品。 其中有一页,画的是老人与表。 丰富的色彩,斑斓的画面,以格子与彩色将本是沧桑的老人和表,点缀出一种时代的璀璨。 画者非凡的艺术想象力,和豪气冲天的个性,可见一斑。 页面下面署名作者——雷文斌。 获奖,XX创意广告宣传海报比赛唯一特等金奖。 饶是有心要挑刺的初夏,摸摸鼻子:“倒是有两把刷子。” 蔓蔓叹:如此历史佳绩,雷文斌不服气她一来要抢他首席设计师的位置,可以理解。 出了画廊,扬手截了辆出租车。 雷文斌没事的时候,喜欢拿苹果手机出来玩游戏。 小K的电话几乎在他前脚走,后脚打来,问:“看到她亲笔作画没有?” “没有。”雷文斌伸长着修长的腿,一手插着裤袋,对小K的一连串追问明显不悦,“老板,你若不放心,又为什么非要让她加入这个计划呢。” “你不懂的。”小K挂了电话。 装高深? 冷冷的哼。 艺术界水很深,涉及政府,水很浑。 他中央美院的毕业生,会不知道这点? 要中标,不是作品好,就行的。 因此,他相信,以蔓蔓的能力,想担起这重任,除非蔓蔓是什么市长市委书记的亲戚,还有点可能。 到最后,小K一定会求回他的。 “先生是要去哪里?”出租车的司机,在出了路口,方是问这个截车不说地点直接上车显得很阔气的男人。 “去——”抬手,看到表,忽然想起,“去帝景。” 今天温媛没有去学校上课,因为会和杨乐儿介绍的中央美院的老师第一次见面。 杨乐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进房间换完见客的衣服出来,画得像条蝴蝶尾巴的眉扬起,放下手里的杂志,说:“妆,稍稍化艳一些。” “不是说要越淳朴越好吗?”温媛是喜欢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杨乐儿要她装疯卖傻,只得晾着那一整柜子好看的衣服不能穿。 低眉,娇笑,半弧形的眼笑起来如狐媚子的妖:“你现在在家里,没人看得见。而且,你学艺术的,难道不知道艺术家都很喜欢美的事物吗?” 艺术课堂的男老师,喜欢漂亮的女学生。 温媛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想到要故意做这些她都不屑的事,微微皱眉。 “过来。”杨乐儿道。 走过去,是不敢坐这女人身边,挨在女人脚下的羊毛地毯上。 “都决定了要做坏人,做一点亏心事都害怕,怎么行呢?”杨乐儿说着她这话,益发感到可笑地娇声笑着。 温媛觉得这女人的笑声越听越恐怖,有心想试探这女人的底线到哪里,问:“你做过很坏的事吗?” “比如——”杨乐儿架起腿,头一边枕在沙发枕头上,像在回想,“很久以前,我把我姐姐的孩子抱走,本想丢到那池塘里面去了的。结果来了个男人,加上那两个小混蛋发现囡囡不见了。” “囡囡?” “喔,我姐姐孩子的小名。”杨乐儿似乎不喜欢她打岔,眉一皱,继续说,“就姚家的小混蛋先发现的,不过他跑错方向去找了。我见情况不妙,只好马上把那孩子随便放到了田边。那时候真该一脚把孩子踢到田里去,可惜没来得及。因为我姐姐的儿子追过来了,我只好跑,拼命跑,终于甩掉那个小混蛋。” “可你不是说你姐姐找不到孩子——” “对。后来发现做坏事真是有好报的。他们没能找到那孩子,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人抱走的。”杨乐儿一拍掌,乐道,“反正谁都没有怀疑到我头上,要知道我姐姐难产,是我帮我姐姐接生的这孩子,如果我真想把这孩子弄死,不是早动手了,可我偏不,等着。” 这女人,是接生婆? 一阵阴寒裹住温媛的身,勉强地笑一笑:“现在那孩子是不是死了?” “这你放心,绝对是死了的。因为有一次我在其它地方见到这孩子,一眼看出来是姐姐的孩子,因为有着和姐姐一样的眼睛,我开着车,撞了过去。”杨乐儿说完,看到她两边肩膀打着哆嗦,一只手轻轻抚过去。 接触到这只冰冷的手瞬间,温媛差点跳起来。 “傻孩子。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我怎么可能害你?我得靠着你当上姚家的儿媳,赢了我姐姐。” “你说姚子宝?” “还要讨好姚书记。” 书记? 疑问的眼神回头望着上面一脸妖笑的杨乐儿。 “不高兴吗?要当咱市委书记的儿媳。” 面对这双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眸,温媛点着头:“高兴。” “好好做。”拍拍她头,杨乐儿道,“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实现,所以,我会帮你铲除你身边妨碍你的一切,就像铲除我姐姐的孩子一样。” 温媛握起拳头:这不是她正想要的吗? 门铃叮咚,响。 家中没有保姆,杨乐儿亲自起身去开门。 温媛赶紧进房间里补妆。 “雷老师,请进。”是杨乐儿讨好的声音。 “我听教授说我这学生,是将来想当我师妹。” 是一个年轻的、悦耳的男性嗓音,听起来,都能让人想起轻舞飞扬的画面。 着急对着镜子补妆的温媛,动作不自觉变得细致起来,是慢慢细致地描起了好看的眉。 于是,雷文斌在被杨乐儿招呼了一杯茶后,不耐烦地望望表。若不是教授说这个客人很重要,以他从来没有试过被学生等的脾气,早就起身走人了。 房门咿呀一开。 走出来的少女,一袭白纱裙,青春的身体好像含苞欲放的花朵,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让他好像一瞬间看见名家画里站在麦穗田里的少女,盈盈地走出画面,向他走来。 扫过雷文斌脸上一丝微怔,杨乐儿满意地站起来,对他们两人说:“娟娟,还不赶紧带雷老师到画室里去。” 听到声音,雷文斌回过神,细致的眉拧起。 在温媛眼里,眼前这个帅气的老师,不仅出乎她意料的年轻,而且帅得让人不会感到拒绝,杨乐儿办事果然有一手。 “老师,这边请吧。” 长腿迈出,跟着进了准备好的画室,眼前一亮,那些很多艺术家都很想拥有的梦幻工具与空间,此刻变成现实摆在眼前。 教过不少豪门的孩子,但极少有出手如此阔绰培养孩子的,雷文斌心里不觉小震,再看向像麦穗田里少女的温媛,眸光微微的不定:这女孩究竟是—— “老师,您电话响了。”少女朝他微笑。 失态,让他迅速背过身,接起小K再追来的电话:“是,我是没有在公司。什么?她现在要到公司来,你让我马上回去?总经理,我想你忘了件事,我是你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在和你签署的合约里面,没有说过要给她温蔓打下手。” 温蔓? 阴沉不定的眩光在眸中聚集成针一样的锋利。 负气摔完电话的雷文斌,回头,见女学生已经准备好,坐在了画架前面,一副等他亲临指导的姿态。 “你先随便画个石膏像我看看。” 立在背后,看着温媛举笔,对照石膏比例打画稿的动作,中规中矩,雷文斌的眉稍微皱:“你的基础打得不错,但是,缺了点什么。” 向来只有被人赞扬的温媛,尝到第一次被人批,脸色稍霁:“老师,请问,你是说我缺了什么?” “灵气。或是叫风格。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想考进中央美院的学生,一定要有自己独特的画感去感动评委。可以表现在线条、笔锋、画面结构、阴影处理。而一个出色的画家,只要看她画画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不一般了。” 转身,犀利的光,带着一种蛊惑的笑,对着他:“老师,你觉得你的判断,绝对是没有错的吗?” 细致的眉负气地拧:“你什么意思?” “我刚听老师电话里说到一个叫做温蔓的画家。我有幸看过她的画。” 蔓蔓在满月宴大放光彩,将温明珠打得一败涂地的事,是后来她听温世同说的。 为了增加她的危机感,温世同甚至把朋友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有人在会场拍摄蔓蔓作画整个经过的录像,放给了她看。 用手机,重新播放这段录像,呈现在雷文斌面前。 雷文斌的脸色,一点点地往下青,往下白。 笑,凝在少女的嘴唇:“老师,你似乎太小看这位叫温蔓的画家了。但是,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帮老师赢过老师的对手。因为你是我的老师,你若不赢,我将来怎能赢过她?” 蒋大少在学校里分派媳妇做的曲奇,当做新婚喜饼。 因为媳妇做的不多,每个人只能分到几块。 两个爷先是不在,迟了回到宿舍,听说这事,来向蒋大少本人要喜饼。 蒋衍同志倒是没有忘给两个爷留着。 当场拆了包装,蔓蔓做的喜饼,样子和蔓蔓一样,戴着眼镜,小猪猪模型。 “我说,你们是打算在猪年生孩子吗?”高大帅站在门口,啃着喜饼问蒋大少。 他是和媳妇说了哪一年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媳妇有心在猪年生,不是不可以。 “你们能推迟到猪年生吗?”光是听那天在满月宴上这对新人的对话,两位专业的爷都觉得蔓蔓不中奖的机率太低了。 “这——”蒋大少故作神游中地转眼球,见两个爷没有被他迷惑,径直等着他答案,只得坦白,“什么时候生孩子,都没有关系,我和她说好了的。” 这话说得,一群兵哥都不怀好意地朝他邪笑。 高大帅不客气地道出蒋大少的软肋:“蒋中校,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连那个套怎么套都不懂吧?” “谁说的?我懂。”蒋大少被激气时,不小心上了这群人的当。 很快一群人把他围住,要他亲自示范证明。 蒋大少气得不行,跳到书桌上,指着下面一个两个嘴里啃着他媳妇做的喜饼:“你们再敢对我怎样?小心我向我媳妇告状,你们想再吃我媳妇做的曲奇,没有机会了!” 这个恫吓,犹如一枚出奇制胜的糖衣炮弹,把围攻上来的兵哥们全给吓回去了。 “是你媳妇做的?” “我们还以为你们夫妇从哪里买的呢?” “本想托你买一些回家。” 蒋大少撇撇英眉,这可洋洋得意了:“我媳妇做的食物,天下第一美味,谁都买不着。” 众人再嚼这曲奇,越嚼越舍不得吃,因为太好吃! 两个爷各只啃了一块,其它的都偷偷包起来,准备带回家。 等一群哄闹的人散了,蒋大少勾搭上两个爷的背,飞眉,俊脸肃穆。 “有什么事吗,蒋中校?”姚子业与另一人对上眼后,问。 肃着眉宇,是低声说起了温媛和许玉娥的事:“那晚把蔓蔓和温世轩都吓到了,以为她们母女是失踪了。后来打听到是去了温世同家,温世同对温世轩称是母女俩去了旅行。可我托朋友问过京内各大旅行社,都没有接到温家登记的出行记录。出京的各高速公路出入口,没有温世同车子的车牌号码经过的记录,温世同几辆车,都在自己车房里停着。暗地里问过温世同左右的邻居,都说没听说温家有人出去旅游了。同样,没人见过许玉娥和温媛上过温世同的家。” 姚爷好看的指甲尖捏起了下巴。 君爷那双冷冷的眸子,时而寒光一炫。 “我自己让朋友调查的这些事,暂时不敢和蔓蔓提起。但始终觉得这事很蹊跷。”蒋大少说,眼底的肃色不言而喻。 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媳妇的,他都不能放过。 “你有空多回去陪陪她。”一阵默后,君爷口吐的话,既简单又是概要。 “你们没有什么线索吗?”蒋大少锐利的眸,掠过他们两张沉默的脸上。 这段时间两个爷经常请假,令人一样感到蹊跷。 姚爷伸出手,在蒋大少肩膀上拍拍,同样的言简意赅:“这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说完,两个爷一前一后,迅步走了出去。 莫文洋闪进来,摸着鼻梁:“你说这两爷神神秘秘的,都是亲密的哥们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踢开门,一手撑门柱,倚在门口的高大帅,对他们俩耸眉:“爷不说,是为你们好。”说着把手架在脖子上:“爷的事,都关乎这个的。” 其实谁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关系到他媳妇。蒋大少眉眼一派肃气,他有他的做法。 进了宿舍房间,姚子业将门紧紧关上,锁紧,并且忒吩咐高大帅给他们守门口,别让任何人来扰。 解除衣领扣子的陆君,想到什么,冷眉紧涩,从口袋里取出那天那张让人暗中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蓝布鞋,大眼镜,麻花辫子,淳朴害羞的模样儿。 “杨乐儿说给宝儿先看看,有给我陆娟的几张照片,不过都和这差不多。”凑过来看的姚子业,锁着眉宇说。 “是姓陆吗?”寒笑,从嘲讽的冰眸流露。 “要知道她是不是姓陆,抓住她的标本,私下验。”冰光同样在狭长的眸中飞过。 “是个法子,但终究是只跳蚤,太着急反而打草惊蛇。” 听闻这番话后,姚子业长眉沉下段阴影,眸光微微地打着寒转。 原先以为对方只是打着囡囡的主意,现在看来对方是打着他们姚家的主意,更或许是想陆家姚家一箭双雕。 想到那天,陆老头将他们两人招进自己屋子里,背着手,来回地迈着军步:“现在,他们是自己浮出水面来了。要顺藤摸瓜,把一切事情搞清楚。” “爷爷,我想先把囡囡接回来。”陆君当时,或许是有点焦急了,挺着背,朗朗声,请求。 顿住脚的陆老头,只是用一种耐人寻思的眼神问:“她愿意吗?” 的确,怎么对蔓蔓解释当年的事,都很难解释的清楚。 如果到时候温世轩反咬一口,不是他偷走囡囡,是见囡囡被人遗弃。 到底,当年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他们两个小孩,即使把囡囡抱出屋子放在自家院子,有陆司令当年跟随陆夫人下乡避祸的卫兵看着,不至于就这样被温世轩抱走了。 当年丢了孩子,一时混乱,后来这当值的卫兵见情况不妙,跑了。是改名换姓躲到哪里,陆家派了很多人,调查这么多年,同样没个信。 隐隐约约,是有背后一股强大的势力在笼罩着,掩盖着。 “查出来,把真相全部查出来,再说吧。”陆老头说。 扭着衣领上的扣子,一用力,断了线,陆君低头,看着那颗扣子在地上盘转,不会儿滑进了床底下,心头的弦被拉直了,拉紧了。 “陆君?”同样看着那扣子滑进了床底的姚子业,眉紧紧地拉着。 “你觉得她是温媛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姚爷肃紧的眉往下低:“你要我说直觉,有百分之五十以上。” “我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你说的百分之五十,那是因为你没有和温媛直接对过面。”甩起了手中的照片,冷冷的眸,犀利如最尖锐的刀锋。 “另百分之一呢?”问得仔细。 “我猜不到杨乐儿要害囡囡的理由。你知道的,当初我妈早产,我妈和囡囡的命能得救,都是因为杨乐儿在。” 一些疑问,像是团雾,伸出手怎么都拨不开,一如他记忆里那一幕。 那时候,幼小的自己是怎么追到温世轩的,都记不清了。 然提到温世轩,眸光寒转,倒是想起了个主意:“不如,我们先来做个最简单的测试吧。” “你想怎么做?”姚子业肃穆地望着他。 知道,他是担心他伤害到温世轩的同时,会伤害到蔓蔓。 而的确,他对温世轩是怀着恨意的。 冷眉一提:“她是我妹妹,我比谁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姚子业缓慢地点了下头。 电话打出去,是到杜宇的手机。 据他了解,温世轩,是近来经常帮杜宇送东西到各处的客户。 接到君爷突然来电的杜宇,惊诧非常,差点将手机掉阴沟里去了。 “你听好,我现在希望你做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老婆、蔓蔓和蒋中校。” 冷中,带足了铁的命令的言辞。 杜宇抓紧手机,忙低声道:“陆上校,我做事,您尽可放心。” “好。其实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请你找温世轩,借你的名义,帮我送一样东西,到这个地址。” 雷文斌坐在画室的板凳上,鞋底在地上踩拍子,听起来很是焦躁。 提笔打了篇画稿的温媛,停下笔,回身,对他说:“老师,你看行不行?” “喔。”提步走过去的雷文斌,漫不经心,显然已经没有眼里的画稿,满心想着录像里的蔓蔓。 扫过他那丝脸上盖不住的焦躁,温媛心里终于能体会到杨乐儿说的一点,把事情握在手里的那种快感。 “我说——” 果然,雷文斌回过了身,向着她。 “老师,想问什么吗?” 像是纯粹好奇的眼珠子,看着他。 雷文斌心里捉摸不定,是想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帮到自己什么吗,焦躁地是抬脚踩起了拍子。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老师哦。” 明媚的笑,带着股像精灵的风。 踩住拍子的雷文斌,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是真的能帮老师办到的。老师大概还不知道,我未婚夫,是市委书记的儿子。” 雷文斌的眼珠,逐渐缩圆了,惊诧的:是未想到,自己居然能撞遇市委书记的未来儿媳。 听见有电话响,没人接,杨乐儿应是出去了。 脚步踩着拍子,留下消化消息的雷文斌,嘴角挂着喜不自禁,走了出去。 电话接起,是小区保安打来的,说有人让人送来一样东西,要给杨乐儿的,要本人或本人亲属亲自到门口签收。 给杨乐儿的快递? 杨乐儿离开前没有和她提过这个事。 不过,有快递来,没有必要和她提吧,只不过是个快递。 只是这京城的快递员忒负责任一些,非要她亲自签收。 只好回到画室向雷文斌交代一声:“老师,我去楼下收个快递。” “喔。”老半天好像没有回神,雷文斌模糊应着,“行。” 穿了双拖鞋,开门锁,坐了电梯下楼,走到小区门口,需要十分钟左右。 话说,这里是豪宅住宅区,环境优雅,有24小时门卫日夜把守不说,如果没有在住宅区的住民开门,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各处装满了监视镜头,小偷都插翅难进。 想到温世同昨晚和她说,许玉娥想来看她,想到杨乐儿的警告,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走到门口门房处,门卫对她极是恭敬:“陆小姐。” “东西呢?”她问。 门卫手指指个方向。 眼睛,懒散地瞟了过去。 穿着拖鞋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站在屋角,满头的黑发,仅是中年,因奔波劳累,已是出现许多白丝。 心,猛然间紧缩成一团,拳头,放在裙子后面。 温世轩走了上来,递上手里的包裹:“这是你的东西,小姐。” 对待客人恭谨卑微的模样,从温世轩惯来喜欢弯下的腰,一丝不露地流露出来。 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幕,那一天在火车站,司机第一眼就说,她不像是他的女儿。 蔓蔓皱着眉,死活要她坐在后车厢,与他坐一块。 心口,嘭嘭嘭,快得是冲出笼子,插上翅膀,再也不用回那个肮脏狭窄的小阁楼。 “小姐?”见她老半天不接,温世轩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这女孩,戴着双大眼镜,和自己那大女儿蔓蔓有点像,一时看着,竟是怔了起来。 发现他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脸上,立马低头,别脸,以最快的速度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道:“谢谢你,大叔。” “不,不用谢。”温世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对她这句话,手足慌促。 转身,拂袖而走。 身后,能感觉到温世轩充满怔疑的视线紧紧跟随在背上。 走,飞快地走。 不对,走得这么快,会反而让人生疑的。 冷汗,爬上身的瞬间,是定住脚,缓缓地一步步迈开,带着若无其事的散漫。 温世轩的眼神,果然是慢慢收了回去。 听着背后铁门咔一声,拖鞋啪嗒啪嗒,一步步远离,消失。 忽然是眼眶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翻滚,手中捏的包裹一紧,外面尖利的包装锐角差点割到她掌心,低下头,看着包裹,居然没有贴快递单,前后上下左右,小心翻转一遍,都没有。 心中,蓦地,掠过的是寒风彻骨的风,直冷到她心底打抖。 不能往后看,决不能往后看。 是她姐姐蔓蔓? 还是谁? 那双在急诊室,第一眼,就看出她龌龊心思的,高傲如帝王般的男人。 拳头紧紧地握着,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她。牙齿咬住,不紧不慢地迈开步。 停在小区门口对面的车,半降下车窗,冰眸审视着温世轩慢吞吞走向公车站的身影,一转,是定格在小区内那个走得似乎漫不经心的女孩背影。 坐在前座,同是与他往车窗外看的姚子业,眉间一丝疑云:“你究竟让他送了什么东西过去?” 不会被杨乐儿起疑心吗? “就一件陶瓷,以前听她说她喜欢。”冷冷的眉纹丝不动,眼看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也是纹丝不动的姿态。 “我看这样,看不出来。”姚子业对那背影琢磨着说。 冷冷的眸不为所动,直到那抹背影完全消失看不见了,吐出:“走吧。” 外面的门,嘭一声很响的。 雷文斌被惊到,往外走,看着回来的学生软倒在门边,赶紧走过去:“怎么了?” 心脏,嘭嘭嘭,不受控制的。 不知道他发现没有? 要是他发现怎么办? 恐怕不止是上次她绊蔓蔓脚时,扫她一巴这么简单了。 很可怕,心脏像是要死了一样难受。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去倒杯水。” 手,伸出去,像是抓救命草揪住他衣摆。 不解时,雷文斌回头,忽然是,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唇。 她要,像姐姐一样,有男人来保护自己。(未完待续) 父女相见 杨乐儿回到家。 “这是什么?” “有人送过来的。” “什么人送来的?”拆着盒子包装的杨乐儿问。 当然不能说有可能是有人送来试探的,说不定里面有监听器。温媛诺诺地说:“那人我不认识,送了就走。” 也是,她刚来,怎么会认得那么多人。 或许是心慕她的哪个男人送的,没有怀疑,打开盒子,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樽花瓶。 景泰蓝制品,胎色华贵富丽,少有的艺术珍品,在于似乎是年代许久有些历史的痕迹。 温媛想:这玩意儿或许当时买不贵,现在一件价值上百万都有可能。 啪! 飓风刮过花瓶的瞬间,刮过杨乐儿的脸。 跌在地上的花瓶四分五裂。 杨乐儿的脸扭曲成八爪鱼,极其恐怖。 温媛吓得,躲到沙发后面,离她几米远。 “扫了,扔了!”丢下这句话,杨乐儿嘭甩了门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花瓶肯定与杨乐儿的姐姐有关。 从耳塞里听到东西破碎的撞击,以及杨乐儿的咆哮。 轻摘下窃听器的耳机,冷眸露出铁一般的森色:真能装,瞒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花瓶是陆夫人的?”姚子业听到窃听器里那声激烈的嘭,轻锁秀眉。 “复制品。我爷爷当年送给我妈的新婚礼物。我爸曾复制了一个作对,我拿了复制品给她送去。” “现在怎么办?” 把人抓了,审问。 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没证没据。 再说把人抓进监狱坐牢,哪怕枪毙了,都觉得太便宜了这人。 “她不是很喜欢赢我妈吗?让她天天在幻想中赢过我妈吧。好歹是我婶婶,我不能太亏待她了。”轻描淡写,语若刀锋,杀人于无形,毫不沾腥。 毒,君爷哪止是毒,是比毒更毒的没心没肺。 姚爷忽的想起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君爷的君字,不是乱取的。 说回来,两爷都觉得小人是跳蚤,暗地里跳着没关系,敢跳到太岁爷头上,是等着被太岁爷一指头捏死的。反正只要小人从暗中浮出水面,不会是多棘手的事情。 在他们心里面,始终最棘手的人是——蔓蔓。 像陆老头说,孙女有脾气,你陆家要,我蔓蔓不要。 蔓蔓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好,事业有成,老公疼,父亲安康在自己身边,小日子过得舒服、向上。 纠结的是陆家人,不是蔓蔓。 一大清早,初夏和蔓蔓从画廊出发,两人提了个公务包和带了身份证,杜宇亲自开车送她们到政府。 到了市政府部门门口,与小K让人驾车送来的雷文斌汇合。 三个人作为小K广告公司的代表,参加政府就这次政府公益广告项目招标召开的说明会。 在门口登记了身份证,进入办公大楼,来到一间会议室。 里面十几排座位坐满了上百人,都是各拿到投标名额的广告公司代表。 拿到政府颁发的说明资料,蔓蔓坐在最边角的交椅,初夏坐中间。 隔着个人,雷文斌时而越过初夏,目光在蔓蔓那副大眼镜上回旋:平凡,毫不起色的一个女人,却是在自己专注的东西上,能瞬间发出令人失色的光芒。 瑕不掩瑜。 如此形容蔓蔓一点都不过为。 生平第一次,他深感到危机感——自己,可能会输在这个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女人手上。 但他不是没有艺术家的负气,不一定真会输。 “老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输了,要和我交往,都听我的。只要你去看一眼她这次设计的作品,以你的感觉判定,是输是赢。” 那个自称市委书记儿媳的陆家千金在忽然间吻了他后,笑起来若妖艳的小妖精和他说。 被学生强吻,他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不同,是个名花有主的高干女。 他血液里的血流骤然沸腾。 “我说,温老师的作品,是该和我们公司设计部交流了吧。” 听到他说话,初夏与蔓蔓都抬起头。 细致优雅的眉,向上微诮的嘴角。 初夏针锋相对地嘴角一勾:“雷老师上次不是说对我们温老师的设计不感兴趣吗?” “我有说过这话吗?” “你们老板打电话让你回公司,你说没兴趣。”初夏朝他何其“无辜”地眨了两眼皮子。 雷文斌文质彬彬想装作很有风度的脸,黑了。 蔓蔓拉拉初夏的袖子,是合作伙伴,不需闹僵关系,何况初稿已经发给小K的公司,只不过雷文斌可能没有回公司看。 “给。” 递出一个U盘。 接过,细致的眉不悦微挑:这不是让他找地方借电脑才能看到。 初夏可不管他。 中场休息,雷文斌溜了。 蔓蔓和初夏两人为找洗手间,来到外头的走廊。 迎面走来的男人,甚是熟眼。 初夏头一偏,想起了蒋大少在满月宴上拍摄的那组照片回来炫耀给他们看,其中有一个衰男被温明珠陷害到一块晕了,不正好是眼前这位像是精英人士的男士。 名字——李振伟。 “蔓蔓。”李振伟陡地喊,调子激情。 蔓蔓吃怔:自己近来没有惹他吧?恩怨早在那天甜品店当场了结了。 想想,这人虽说那晚被温明珠连累,但他自己一样极品,活该。 蔓蔓故作没有听见,拉着初夏想从他身边擦过。 手,伸出来,快速地在她手臂上抓住。 “你做什么!”初夏闪电般打开他的爪子,同时拉起嗓子警报。 李振伟万万没想到蔓蔓身边有个女护卫,而且是个曾经让君爷都吃过苦头的女拼命三郎。 这里可是市政府内部,他工作的地方。 寒毛竖立,求饶:“你别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和蔓蔓认识,打个招呼。” “有你这样打招呼的吗?拿你的脏爪子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已婚民女?” 饶是在旁听的蔓蔓,都深感到初夏这张嘴太厉害了。 怔疑的神色投注在蔓蔓那只戴上了蒋大少新送婚戒的无名指,喘口气:“你真结婚了?” “是的。”蔓蔓挡住初夏,这种问题当然得自己答。 “和那个破落户?” “什么破落户?”初夏忍不住插嘴。 蒋大少的身份现在不是人人皆知了吗。 可在李振伟心里面,蒋大少哪怕在部队里混得多好,不就是个兵,能比得上作威作福的地方官老爷吗。 蔓蔓那双犀利的眼镜,一眼看穿他心底,眉云轻扬,语气不惊不澜:“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选择了他。” “你为什么选他?”说到激动的地方,李振伟拍起了自己的胸口,“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后一句,令两个女人当场被雷了。 初夏暗地里撞起了闺蜜的胳膊肘:“我说,什么时候你多出了一个追求者?而且,在你婚后,居然穷追不舍?” “哪里有的事!”蔓蔓觉得忒委屈,“他几年前和我相过一次亲,嫌弃我一没貌二没户口三没钱四没有官爸官妈,说不到三句话他拍拍屁股走人让我留下来付咖啡费。” 这般极品男! 初夏看着李振伟,带足了法官严峻的神情:“你现在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感觉近来在蔓蔓面前突然吃错药的男人特别多。 李振伟是吃了后悔药。 自那晚满月宴后,他对蔓蔓开始茶不思饭不想。而且他拿自己和蒋大少比较,既然蒋大少同是高干子弟能接受蔓蔓,他的高干子弟身份不能阻止他和蔓蔓在一起。这点一想通,他开始觉得蔓蔓没理由接受了蒋大少而不接受他。 他的工作比蒋大少稳定有钱,不是吗? “蔓蔓,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好。” “但你不是想娶一个有钱有势的高干女吗?”蔓蔓好心提醒他从一开始努力找金库女的伟大婚姻梦想。 “你不差。”三个字,斩钉截铁,从以前嫌弃蔓蔓一无是处的李振伟口中如流地吐出来。 初夏从来不觉得死党差,问题是从这种极品男口里吐出蔓蔓不差的字眼,让人头顶上忽如其来的是——雷霆阵阵。 太雷人了,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蔓蔓扶下眼镜,月牙儿眼一片清明:“你是因为对我老公有意见,故意这样说的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深吸口气,李振伟像是生平第一次站在演讲台上,舌尖艰涩,血液全涌到脸上:“我是觉得,你那天晚上很美,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女人很美。” 再度,将两个女人雷飞了。 瞧这极品男的告白,好像从未尝过爱情一样。 但是,初夏看回死党简洁的白衫工作裤以及黑框大眼镜,哪一点称得上美女能让人一见倾心。 蔓蔓一点都不蒙,对她来说,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动心的男人只有她老公蒋大少。 “你刚刚说,你能给我比我老公更好的,但是,我认为你肯定给不到我要的。我只要我老公给我的爱。” 李振伟呆若木鸡:被蔓蔓拒绝了,他永远比不起蒋大少。 可怜这极品男,初恋不仅自己错过,现在报复来了,被蔓蔓和蒋大少一块踩了。 初夏具有“同情心”的,在心里为李振伟抹两把泪:这叫做自作孽。 “走吧。”蔓蔓说,她这急着上洗手间呢。 回来时,李振伟不见了,雷文斌同不见回来。 “哎呦,我的U盘。”初夏心疼地叫。 “几十块的东西,他不会要的。”蔓蔓如此安慰初夏。 的确,一看雷文斌那种人,就知道是想赚大钱干大事的。 开完会,回家,蔓蔓看手表,见有时间,打算回画廊做饭,顺道叫父亲来吃。 温世轩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接了她电话:“蔓蔓,我没有空,你们自己吃吧。” 听到父亲匆匆挂了电话,蔓蔓微微地拧了拧眉:师哥杜宇明明说了,今天温世轩请了一天的假。 “初夏,我想去一个地方。”在出租车要调头去画廊时,蔓蔓说。 “哪里?” “XX高中。”在父亲刚才的电话背景音里,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什么高中在什么地方,像是对父亲说的。 放学铃响,温媛慢吞吞地,等着全班所有人都走了,方是提起自己的包,走出课室。 杨乐儿没有派车来接她,说是陆家不喜欢到处炫耀的子女,要她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陆家,不是很有钱吗?条条框框的规矩像婆婆妈妈的老头子老妈子一样。 温媛锁着眉,觉得除了在杨乐儿提供的那个房子里过得舒服一些,其它时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回去需要看杨乐儿的脸色,哪像她以前回温家,是所有人都得看她的脸色。 郁闷,不小心浮在心头。 选择最后一个走,是自从那天温世轩送来的包裹后,无时无刻,那个男人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珠子,在她背上像要挖个洞一样阴魂不散。 实际上,每次她回头去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发烫的额头,表示她是和杨乐儿一样快发神经了吗? 低头,迈步到了校门口。 前面忽然,极低的一声:“媛媛。” 急刹住脚,抬头,瞪住忽然冒出来的温世轩三秒钟,立马低下头。 温世轩其实拿不准,在那天送包裹后,他在帝景门口守株待兔了好几天。最后,打听到了她就读的学校,跑到了学校来。因为这所学校,正是小女儿以前日思夜想要转学的地方。 “媛媛,是你吗?”看她要走,温世轩跟在她后面,吞着口水,两只手摸着裤子。 顿脚,咬住唇,回头愤怒地瞪上他:“你有毛病吗,大叔?你找人不会去其它地方找吗?跟着我做什么?” 温世轩张张口,对她这张愤怒时像极了自己小女儿的脸,不,简直就是小女儿,哑语。 “娟娟。” 雷文斌从开到校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刚好看着一个中年大叔跟着陆家千金,眉头一挑,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发神经的,从出校门就跟着我。”温媛发狠地说,希望说了以后,能吓到温世轩马上走。 雷文斌上下打量温世轩,就他脚上那双肮脏的拖鞋,都像是流浪汉的身份,手插口袋,不悦道:“大叔,我劝你马上走,不然,我会报警的。” “我只是——”温世轩看着小女儿低下头别过的脸,益发确定了,“找我女儿。” 温媛的心头一紧:被爸认出来了? “你女儿?”雷文斌大笑,笑的声音阵阵发寒,“她怎么可能是你女儿?她是陆家千金!” “她不可能是陆家千金。我知道的,我的小女儿是我和她妈看着出生的。”温世轩盯着温媛,眼睛在这一刻显出父亲的一股严厉和气势。 看到不出声的温媛肩头打着微颤,雷文斌眉头一皱,朝门口的保安喊:“你们过来,这里有个疯子!” 一两个保安应声要冲过来,这时候,杀进一辆出租车。 车门开,蔓蔓和初夏走了下来。 在场三个人全部一愣。 “爸。”蔓蔓站在温世轩面前,对着想喊人的雷文斌以及把脸想藏到黑暗里的妹妹温媛,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晶晶发着可怕的威亮。 雷文斌对她们两个一样有些惧,因为他刚从会场溜了,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察觉到。 “好啊。”初夏叉着腰,倒是没有向他,向的是想溜走的温媛,笑骂,“媛媛,你想变成别人家的女儿,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们说什么?她是陆家的小姐。”雷文斌对这点是深信不疑的,他的赌注全下在温媛上了。 “让他们走吧。”蔓蔓拦住想继续说话的初夏,接着转头对父亲说,“爸,我今晚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可是,蔓蔓——”温世轩皱着眉,看着小女儿温媛。 现在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他胸口前所未有地激起了股怒火,想,想教训这个被惯坏的丫头。 在他温世轩的原则里面,平常能忍则忍,女儿耍点小脾气小任性,他做父亲的容忍,但是如果女儿走错了道,他为父的绝无法容忍。 刹那,是能在父亲眼里看到熊熊的怒火,而不是她预期中反过来向她跪下向她恳求哀求的眼神,温媛心里被震了下。 “爸,我们住不起那么好的房子,穿不起那么好的衣服,但我们日子过得心里舒畅。有些人,就是得等她亏心事做多了,像要得心脏病死了一样,才知道粗饭布衣的好处。”蔓蔓说。 大女儿说的这话在理,他赞同,转身,看都不看小女儿一眼,跟大女儿走了。 呆呆的,注视着父亲头也不回,和蔓蔓上了车。 父亲见她发达了,不会来求她原谅,这个版本,和自己想的太远了。 蔓蔓,更是——一如既往那种看不起她做事的眼光。 不对,完全不对! “这些人是得神经病了吧?以为随便冒认人家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好处?”雷文斌朝蔓蔓他们走的那辆出租车喷口水,回头一看。 温媛的脸,白得有点掉渣。 “怎么了?你不会是被那群神经病说的话——”看着她这幅表情,雷文斌心里都一寒,不会是刚刚蔓蔓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不,我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找回声音的温媛,在心里不停地换着气,像是要拼命抓住块浮木的溺水者。 “对,你说的对。”雷文斌心头阵阵发虚,手背不由抹了把额头的汗,“对了,你上次说,你未来公公是市委书记?” “嗯,我伯父是市长,未来公公是市委书记。”念到这两个随便亮出去都是无比让人炫耀的长辈,温媛找回了希望。 只要,到某个时候,拿哪个长辈都好,震一震蔓蔓,蔓蔓会继续看不起她? 听她恢复了自然的声色,雷文斌的心安了下来,与她说起,自己已经将蔓蔓的作品拿到手,给了敌对的公司做研究,通过这个交易,敌对公司答应了请他做此次项目的主设计。希望到时候,她能先到政府里面向她的两位亲戚长辈为他说好话。 温媛听着眉头挑了挑:“没有问题。” 这不难,到时候到哪个长辈面前一告,像当初在张晴面前一样,告蔓蔓剽窃他人作品。 晚上,蔓蔓给父亲做了最爱的糖醋排骨。 温世轩扒着饭,固然气着小女儿也是疼着小女儿,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怒得拍大腿。 蔓蔓默默地夹米粒。 却是初夏看不过去了,说温世轩:“伯父,你有另一个女儿呢。” “蔓蔓,你奶奶给你的玉佩呢。”温世轩回神,陡然问的是好像驴头不对马嘴的事情。 初夏与蔓蔓一块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蔓蔓藏了块什么玉佩,微讶地眨眨眼。 “来北京,我怕人多丢了不好,藏箱子里了。”蔓蔓对父亲是不能撒谎的。 “没有丢就好。”温世轩抚摩着胸口说,“那是你奶奶给你的护身符,丢了的话,爸怕你会出事。” 搁下筷子,给父亲舀碗汤:“爸,您放心,那东西我绝不会丢的。” “还有,我听杜宇说你在学开车了?”温世轩接过汤碗,不急着喝,一整张老脸都是挂心。 “是的。”蔓蔓答,眸光一转,“爸,我小时候你说我出过车祸。” 刚喝上汤的温世轩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蔓蔓,那事儿不要提了。” “爸?”伸出的手帮父亲拍着背。 温世轩闭上口。老实巴交的汉子,不说的话,用什么都撬不开的。 然,温世轩闭上眼时,眼皮忍不住发抖,当每次想起大女儿小时候,差点被那辆车撞上。幸好他拉女儿拉得快,站在女儿身边的另一个女孩,当场被车撞死了。 事后,交警是抓了一个犯人,但是,依他的记忆,不像是那天他看到的司机。 他看到的是个女人,交警抓的是个男人。 现在到处都有让人冒名顶罪的,那个年代,能开小车的,肯定是个了不起背景的人。 因着这,他马上带一家老小搬了家。 给女儿弄了双眼镜戴上,做点小小的乔装。 女儿因这幅丑陋的大眼镜,错过了一些机会,却一生平安。而且,女儿现在找到了好归宿。 想到这里,温世轩满意地继续叮嘱女儿:“你眼睛总是看不清,眼镜要戴着,知道吗?”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孝顺地眯开:“知道,爸。” 陆家 陆司令回家了,陆夫人刚好出院。 一家四口吃饭。 陆司令在开饭之前,犹豫了半天后,问大儿子:“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陆夫人一听,转过头来问。 陆君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马上拉了母亲去厨房:“妈,爸和哥是谈公事。” 等老婆不在了,陆司令压低嗓音:“你拿走我那花瓶,别和你妈说起。要说,说是被人借走的,我已经让人再复制一个。” “我知道的,爸。”冷冷的眉,其实多少承继了陆司令当年的一点狠。 陆夫人是个性情温和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心地单纯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曾经信赖的妹妹原来恨自己对自己做过许多不堪的事,已经被伤过的心,可能再承受不起打击了。 “真是个用心狠毒的女人。”陆司令现在回忆起杨乐儿的前后往来,眉中带出浓墨的深色,“她当初进我们家,刚好是你爷爷出事的时候,谁也怀疑不到她会居心不良。” “爸。”抹了下鼻子,冷眸望向能照出人影的地砖,瞳仁里闪着那抹纤细的影子,“我和爷爷说,把囡囡接回来。爷爷很怕,囡囡不接受。” 陆司令对蔓蔓一直是很想见的,只是忍了再忍,听到这,是忍不住地把手一拍:“我见见她,看她怎么说。” “爸你打算以什么借口?”陆君思前顾后。 “她不是参加了我们政府办的广告招标吗?”陆司令到了这个地步,不惜“假公济私”了,“让我秘书打电话给她,说是某领导想为这事私下见见她。” 这主意差强人意,不知妹妹能不能上当。 “我是市领导,她敢不见我?!”关键时刻,陆司令拍着胸膛,打算做死皮赖脸的老爸了。 冷眉一提,暗地里:哎! 接到秘书电话,说是有个市领导要见自己。 蔓蔓怔了怔:“哪个市领导?” 有君爷在旁边的冷眼提示,秘书打了个迷糊眼:“一个部门的领导。” 官家办事,喜欢神神秘秘,好像电视剧里的皇帝微服出巡。 不去见,小市民担负不起得罪官老爷的名头。 于是出发前,蔓蔓和老公在每晚日常的问候电话里面,谈起了这事。 蒋大少知道两个爷今晚出去了,大致猜得到媳妇要去见谁,安慰媳妇说:“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领导。如果是的话,直接把你叫到办公室训话了,而不是找你去喝茶。” 觉得老公这话有理,蔓蔓点着小头,心安了大半。 蒋大少不仅与老婆通电话,之前听到了初夏打的两次小报告。 其一,李振伟那个死不要脸的,竟然后悔了,想来追回他已婚的媳妇。 欠打! 这个不需和媳妇商量,他自个儿收拾这渣。 其二,温媛,这个老婆的极品妹子,连亲爹都不认了。 “蔓蔓。你爸伤心生气,你是明事理的,不会跟着气,上了媛媛的圈套吧?” 听老公小心翼翼的语气,能想象到老公在电话对面耸肩蹙眉依旧帅气的模样儿,蔓蔓的小嘴咧开:“我要是真的气,是白痴。” “谁说的?我媳妇聪明无比!”蒋大少在电话里头卷袖子抡拳头。 老公是活宝,常常能一句话把她逗笑了。蔓蔓笑着笑着,不觉地和老公说起了心里话:“她会后悔的。” “做贼心虚,能不后悔?”蒋大少英眉一挺,“故意去扮人家的女儿,不就是做贼吗?” “我比较担心的是,她是受人唆使。”蔓蔓软绵绵的嗓子里,鲜有地显出了一丝厉色。 “蔓蔓。”想到那两个爷的交代,如今,蒋大少照搬,告诉媳妇,“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自己,还有你爸,千万不要鲁莽行事。这里面,背后的人,不说他官大官小,是阴谋诡计,小人之心,防不胜防。他们毕竟在暗,我们在明。” 暗箭难防,明枪易躲。 蔓蔓想,老公的教官之名不是虚名,电话里一套套的,都搬起了兵书,让她无话可说。 新婚一个月不到的夫妻,结束电话时,像以往那样,依依不舍。 蒋大少对媳妇说起了一个夜晚排除夫妻相隔两地窘境的新主意,模仿的是某个电影片段,说:“我们可以在电话里做。” 蔓蔓的脸——迅速地涨红,幸好家里没人。 “你,你宿舍里不是有人吗?”蔓蔓巴不得拿块石头砸开老公的脑袋。 “没事,我拿毛巾塞住莫文洋的嘴巴和耳朵,再给他头蒙上被子,他什么都听不见。” 电话里头,配合蒋大少的话,响起了莫文洋可怜的呜呜声。 蔓蔓那个囧的:“有你这样对待战友吗?见色忘友。” 说罢,这脸红得,不管老公怎么辩解,咔,赶紧先挂了电话。 和老公做那事儿,她不是不喜欢,但是,终究是传统的女人,一想起,总觉得是挺尴尬的事儿。 见墙上摆钟的指针指的时间差不多了,蔓蔓拾掇了下衣服,下了楼梯,走出大院,准备到路头截出租车。 刚好蒋梅开着自己的车,送蒋母与大嫂金美辰参加聚会。经过街头时,发现蔓蔓站在路边截不到车的样子,喊:“弟媳,是去哪里呢?我顺道载你一程吧。” 今晚真心不知道怎么了,老半天不见一辆的士经过。那地方路又不熟,怕转公交赶不上和领导见面的时间。 无奈之举,蔓蔓拉开了车门,坐进副驾座,避开后座的蒋母与极品大嫂。 一路,车内空气弥漫着紧张的气味。 蒋梅有心缓和婆媳关系,和蔓蔓说起:“妈要去的茶会,那里面的人,无不都夸你画好人也好。” 蔓蔓是给蒋母在朋友面前争了脸,现在蒋母斗气的是和儿子以及老公的约定。 蒋母偏不信,有什么事,她是需要求蔓蔓的。 对这个爱斗气的婆婆,蔓蔓谨记老公的话,什么都看不见。 因蒋母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蒋梅先带蔓蔓到蔓蔓要赴约的地方。 蒋母听说自己要慢点到,不满时,开始挑刺了:“这么晚,你老公在部队又不在,你自己跑哪里呢?” “妈。”蒋梅赶紧先插上话,“蔓蔓有自己的朋友,和你一样,约在晚上见面并不奇怪。” 金美辰看着小姑明显是占着小儿媳,笑着挺蒋母:“蔓蔓自己怎么不解释呢?让小姑来说真奇怪,很难让人不想歪的。” 蔓蔓有脾气的,想,这时候不震下婆婆和极品大嫂不行,慢吞吞道:“有个市领导想见我。” “市领导?”蒋母和金美辰同时讶叫。 转着方向盘的蒋梅,微惊,差点打滑手。 蔓蔓说的是真是假? 金美辰与蒋母面对面,互看时,眼底都清晰地映着:不可能吧。 市领导是什么人能见到的吗? 如果能,她金美辰和蒋母,应该比蔓蔓这个什么官都不是的小市民先见到了。 看着前车镜的镜片上,映出后座金美辰和蒋母分别挑着眉的神气,蔓蔓大眼镜上飞闪过道光。 车开到了一处别致安静的小咖啡厅,里面的环境是,部分桌子,摆放在院子里,四周有植物团绕,像一个个单独隔开的空间。里面的客人,很少很少,少到不见有几个。 是个隐秘的,议事的好地方。 门口挂的休息牌子,像是证明了这地方今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蒋梅在咖啡厅门口刹住车。 前面走来一个举止优雅的男人,可能是看到了蔓蔓坐在里面,径直上来,是为蔓蔓打开车门,鞠个躬,道:“是温蔓小姐吗?” 看对方这态势,蔓蔓真是去见市领导的。 金美辰和蒋母面面的——相觑起来。 掌心握出了把潮汗,在见到自己不待见的小儿媳像是被公主一般接待进门时,蒋母啪的,抬脚踢开车门。 蒋梅都来不及喊:妈——您这是做什么—— 蔓蔓刚是要迈进门口,身后忽的阵风,婆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如牛一般,跑得倒挺快的,立马追到她身旁,对带路的大哥说:“我是陪她来的。” 厚颜无耻! 饶是老公的母亲,蔓蔓这会儿忽的冒出一个不敬的词。 带路的大哥疑问地望向蔓蔓。 紧张的,是要将衣摆扭成股绳子了,蒋母头一次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求小儿媳。 这要见市领导,对蒋母就重要到愿意对她屈下腰身? 蔓蔓是无所谓,对带路的大哥点了下头:“不知道领导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 冷丁的音色从带路的大哥身后响起。 咖啡厅门口橘色的柱灯,雕琢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俨然的态势,写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冰眸。 蒋母的口张着张着,快张成了个字母O。 蒋梅这时候停好车子了,和金美辰一块追上来,看到君爷,讶叫:“陆上校?” 如此说来,要见蔓蔓的市领导是——陆市长? 陆市长那是多大的官,住的是隔壁大院,蒋母硬是从没有见过这位全家老小的上司。 金美辰一样,明知是自己老公和老爸的上司,自己都没有亲眼见过。 只因这陆司令,是少有的那种忒严厉的亲官,十分讨厌有人走关系。 这里面,唯有蒋梅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陆司令和他儿子陆君一样是不好惹的大人物,赶紧拉母亲要走。 定住脚跟,蒋母瞪眼没志气的二女儿:这是多好的向上司打招呼的机会。 金美辰同样觉得小姑太抬不起台面了,尽是畏手畏脚的,怪不得小姑的老公混到这个年纪了,只是个团干部。 蔓蔓是,眼镜上飞过利光,看不惯有人欺负对她好的蒋梅,说:“二姐,一起来吧。” 谁都不邀,不,是完全无视了她这个婆婆和她这个大嫂,唯独邀请了蒋梅。 蒋母和金美辰,同微微暗了面色,当着君爷的面不好发作。 陆君同志,是捏捏下巴颌,像哥伦布发现又一块新大陆,极品新人:金美辰。 “都进来吧。”君爷大方地邀请。 按自己老爸的脾气,今晚吃不完兜着走的,一、二,排了队。 一行人,随君爷,走到了咖啡厅里唯一有客人就坐的桌子。 长方形的一张铺着绿色绒布的餐桌,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相对坐着,谈笑风生。 其中,陆司令蒋梅是认得的,在陆司令视察他们单位时有幸亲眼见过的,因此紧张的时候硬生生停住了脚。 两个中年人哪个是哪个,金美辰和蒋母不认得,但坐在两中年人对面貌美如画的年轻人,她们是认得的。 金美辰不由紧张兮兮地扯扯婆婆的袖子:“这不是姚上校吗?”(未完待续) 蒋母被震 金美辰的消息比蒋母灵通,早听说过姚子业的老爸是市领导。 “是书记。”有人小声提醒他们几个,千万要注意在领导面前的分寸。 蒋母、金美辰两人,汗毛竖立。 一个市长不够,再加个市委书记,蒋梅巴不得拔腿往外跑。 蔓蔓眼镜片上一片迷惑:市长、市委书记找她做什么。 坐桌边的陆司令,姚书记以及姚子业,听到他们脚步声,齐齐停住了话声。 本以为只见到女儿一个的陆司令等人,突然见出现这么多人。 眉一皱,手指头在桌板上敲打:“怎么回事?” 市长的嗓子浓浓的像是海底的暗涛,暗藏的波涛汹涌,惊心动魄,令人血液加速。 蔓蔓等人想:不愧是君爷的老爸,吓人的功夫有过之无不及。 相较,姚书记,与儿子姚子业一样属于清质文雅型,身材较魁梧的陆司令清瘦,白净的脸和陆司令摆在一块,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微笑,姚书记宽厚其实眼底不乏睿智的眼睛,向儿子使个眼色。 姚子业立马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位子对蔓蔓说:“坐这里吧。” 只请蔓蔓一个人坐? 蔓蔓未有想法,身边站着的蒋母和金美辰的脸一同黑了两层,眼角却都齐齐看向她。 她这做晚辈的,按理应该把座位让给长辈坐。 “二姐,你坐吧。”蔓蔓只记得蒋梅一个是长辈,另两个人听老公的,当空气。 蒋梅哪敢坐,不说蒋母和金美辰都盯着她,只说这位子是书记赐给蔓蔓的,又不是给她的。 摆摆手:“蔓蔓,你坐吧。我刚在家里坐久了,正好想站站。” 蔓蔓扶扶眼镜,对让座的姚子业说:“姚上校,你自己坐吧。我们一路坐车来,屁股颠了一路,刚好想站站。” 听到蔓蔓这话,蒋母和金美辰唰的——齐瞪向她:你不想坐,别把我们拉下水。 天知道领导训话要训多久。 蒋母自进入长辈级后,从没有被人晾过这么长时间。 蔓蔓管不了她们那么多:是她们自己非要跟来,不是她请她们跟来。 这会儿,陆司令被大儿子陆君贴着耳畔耳语了一番来龙去脉后,对蒋母的眼神自然冷了几分。 蒋母捏着嗓子咳咳咳,使劲儿提醒小儿媳:在这个时候,她记得蔓蔓是自己儿媳了。 蔓蔓听不见,只听老公的:空气空气。 听着蒋母那一串咳咳咳,陆司令浓眉不悦如拔地而起的山峰震耸,猛地一声:咳! 领导那声咳嗽不比常人,寓意深长。 蒋母和金美辰的目光唰地从蔓蔓那里收了回来。 “你们陪她来做什么?”陆司令管她是什么女婿的亲母,对自家女儿不好的婆婆,就得教训。 一个官,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能叫地方父母官吗? 刀锋浓眉,五指山的眼神,威武的气势,俯立的姿态。 蒋母喉咙里翻滚着口水,说不出句话:领导见过不少,但是这陆司令她真是第一次见,怎么感觉好像对她有不小的意见? 不是自己老公,或是儿子女儿在部队单位做错什么事得罪上头了吧? 想到这,拉金美辰的袖管。 金美辰同被陆司令那句质问惊的,舌头僵硬,被蒋母一拉,要摔。 蔓蔓倒是怕蒋梅难做,主动向领导招供:“首长,是我让我二姐陪我来的。不知道首长找我什么事?” 眯眯眼,今晚的月光给足了面子,陆司令在现实里第一次看女儿:瞧这淡淡的眉云,气质多像恬静文雅的老婆。 小巧的鼻梁,像的是陆家过世的祖母。 可惜美丽的眼睛被丑陋的大眼镜盖住了。 人是长得清瘦了些,令他这个做爸的感到心疼,不知道温家有没有虐待过她,让她吃不好穿不暖。 沉静,在咖啡厅幽闭的院子里慢慢地带走时光的流逝,回忆是那时光的漩涡,一幕幕展现,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气质优雅的姚书记,陪伴着面恶心善的陆司令,微微眯着与儿子一样的美睐,同在回味那段岁月里那个软绵绵像是棉花糖的小女孩。记得,那时候,他和自己太太,第一次看到那女孩,就说:将来让我们儿子娶她吧。 囡囡,自小,安安静静,沉静雍雅,无沉鱼落雁之姿,却似是天生的帝后大气之度。 他们姚家喜欢安静,喜欢在安静中大度没有小心眼的女孩子。 两胎都生不出女儿,亦觉扼腕,盼儿子娶的儿媳是囡囡这般。 然,儿子和陆家儿子一块把囡囡弄丢了。 儿子的姻缘,被儿子自己弄丢了,这怨不得谁。 最重要的是,这个颇得众人喜爱的女孩找了回来。 现在女孩站在他们面前,一如她小时候,安安静静,言语举止,无不透出自小那股置身事外俯瞰人生喜怒哀乐的逍遥。 微微一笑,这儿媳当不成,认成干女儿没问题吧,从以前一直喜欢囡囡的太太更不会反对。他刚才,便是就此和陆司令笑谈。 一市长,一市委书记,的沉默,时而两双充满长辈慈爱的目光落在蔓蔓一人。 蔓蔓由于站的位置刚好在夜下的灯光,眼镜镜片反光,看不太清楚。 蒋梅是愣怔:看这样子,这对领导是相当喜欢蔓蔓,为什么呢? 蒋母和金美辰,越站浑身越是不舒服,眼看领导只注意蔓蔓一个。 为什么? “你家人呢?”先耐不住想认亲的,反倒是姚书记了,试探起蔓蔓。 这姚书记比那陆市长,和蔼可亲多了。 蔓蔓不觉压力,像和朋友谈话一样,既是不忘尊敬,温声温语地说:“我的家人现在和我一起在北京。” 提及温家人,陆司令看着女儿的回想收了回来,沉如大海的眸子微起波澜。 “我知道他们和你一起在北京。”姚书记继续问,“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过,再认一个父亲?” 在旁倾听的姚子业和陆君同同一怔:未想父辈问话如此直接。 如此一来,恐是—— 想必两个长辈,根本都不知蔓蔓的性子。 做长辈的一旦向年轻的问这话,是有意想认对方为干亲了。 若能认一个市委书记为干爸,哪个年轻人会不想? 蒋母和金美辰此刻就是暗中捏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代替蔓蔓答:想! 相比冲动的那些人,蒋梅多少和两个爷一样,都是较了解蔓蔓的个性,不禁为弟弟弟媳忧愁起来,拉拉弟媳:即使不想,不能把市委书记得罪了。 事情轻重,蔓蔓是分得清的。然原则问题,蔓蔓自小受温世轩言传身教,秉的是竹子的坚忍不拔,道:“谢谢首长,我从没有想过。因为对我来说,我已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了,谁都不能代替。” 忽的,是一股不小的飓风刮过这小院子。 被直接拒绝的姚书记,自己的打击倒是不大,眉头愁似地微锁,望向身边的陆司令。 陆司令的脸,如他所想,黑得,若不是有灯光的背影挡住,会直接吓倒这里所有的人。 “贺砚。”姚书记的手轻搭在老战友的臂上,像是安抚。 浓眉深锁,陆司令胸口一上一下如老牛起伏着:说,马上说,说自己是她亲生老爸,她不能不认。 但是,若她说,即使你是我亲生老爸,还是比不上温世轩呢? 胸口一堵,眼前一黑,闭上眼,说不出口。 大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微闪着光,是掠过了这里所有的人,望到了院子灯柱脚下盘绕的几条藤蔓,眼角小愉悦地往上弯。 站在她后头的蒋梅,这会儿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气氛紧张成这样,她居然没事人似的?就不怕被领导怪罪? 蔓蔓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需要紧张吗? 说回来,领导找她,只是想问她要不要做干女儿? 真悲剧,领导其实该去问温明珠。温明珠不是四处宣传,非要当市长女儿吗? “若是首长没有其它事情,我想我应该回去了,不打扰首长休息办公的时间。”蔓蔓提,主要是能感受到背后蒋梅像是随时会被阵风刮倒。 两领导抬头,两爷转头,四双眼珠齐是望着她,复杂的眸光。 “我说。”听蔓蔓这样说要走,蒋母这颗心脏受不住了。 眼看快到手的大鱼要溜了,江云都没能弄到市长的干女儿当儿媳,若蔓蔓能当上市委书记的干女儿,她不是马上把江云比下去了。 拉住蔓蔓,一边马不停蹄对领导说:“姚书记,陆市长,我这儿媳她害羞,心里想答应,但没能说出口。我是她婆婆我最清楚了。” 冷风,忽的阵,刮过小院。 “妈——”几乎要拿手遮脸的蒋梅,无奈地低叫。 蔓蔓绷着脸,毫不犹豫地从蒋梅掌心里抽出手,道:“她的话不代表我。” 若不是当领导的面,蒋母早向小儿媳大发雷霆了。 硬是板过蔓蔓的身,私底下,背对领导,戴着婆婆的黑脸,唬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答应,是在给你老公、你公公的官途上搬绊脚石,你知道不?!” 月牙儿眼,沉静的,犀利的,在蒋母怒气腾腾的脸扫过:“我只知道,我老公和我公公,如果知道我做出这种类似卖国求荣的举动,我会情愿他们一枪把我毙了。” 蔓蔓不说话而已,一说话,尤其是事关原则的话,说出来把人震得灵魂抖三抖。 蒋母这一刻,即是被她震得,羞恼,激愤:“行,你清高!但你以为,清高在这世上能活下去吗?” “我这不是清高,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蔓蔓话声不大,一字一语如银盘滚珠,清晰,动人,“我爸教过我,做错事,跪下让人求得原谅,应该。为了讨一口饭,微笑服务,努力博求客人喜欢,甚至放下身段自尊,都是应该。但是,不是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出卖亲情爱情友情。” 干巴巴地张口,吐不出半个能驳得了她的字,蒋母傻了眼似的。 蒋梅是痴痴地看着弟弟这个其貌不扬的媳妇,忽然的感觉是:眼前的蔓蔓多么帅气。 金美辰对蔓蔓那副不为任何所动的大眼镜,使劲儿皱着眉头鼻子,嘭! 背后一声巨响。 众人心被震了下,回头,看到陆司令是一掌打在桌台上。 蒋母倒抽口冷气:惨了,不会是市长大人刚听了小儿媳那番犟脾气的话,恼羞成怒了吧。 急急忙忙上前:“陆市长,请听我解释。我这儿媳不懂做人道理,待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你教育她什么呢?”陆司令浓眉讥诮地上挑,反问蒋母。 之前,听她说什么都不认其他人为父亲,他是伤心,是愤怒,然在听完她刚才那一番话后,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能说到做到这样的女孩,才真正是他为以骄傲的女儿,是他的囡囡。不然,轻然答应下来的,轻而易举忘却养父之恩的,和温明珠一类有什么两样? 蒋母顺着领导温柔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小儿媳,骤然嘴再变哑巴了。 “回去,让她好好教育你,才是对的。”陆司令寓意深长,同时厉眸对着蒋母喝然一变,“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想回去教育她,我会向你丈夫反应,你是蒋部长的太太吧。” 蒋母这刻悔得:多么希望陆司令认不出自己。 “送他们出去吧。”姚书记道,虽然,他是想和陆司令一块留蔓蔓久一些,但是被蒋母这些人一搅和,时间都不早了。 蔓蔓点个头,走向外面。 蒋梅步子迈得飞快。 蒋母脚步迈得有些蹒跚。 金美辰依依不舍,不停地回头望:自始至终,两个领导连问她一句话都没有,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多好的机会,就这样,全给蔓蔓一人占了。 在姚书记的示意下,陆君和姚子业一同匆匆走了出去。 时间这么晚,他们不可能让蔓蔓一个人回去。 “贺砚。”见人都走了,姚书记给老战友斟杯茶,压下情绪,“你该感到高兴?你的女儿即使在其他人手里长大,仍旧是个值得你骄傲的女儿。” 手,缓缓地撑住额眉,是想掩盖脸上,陆司令这个铁血汉子,话声稍息哽咽地说:“我是高兴,高兴得不得了,高兴得想把她抱一抱。” “那你学陆君。我听子业说,陆君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人再说,哪怕是被她打。”姚书记衔着嘴角,笑侃。 “是吗?”陆司令果真抬起了头,跃跃欲试,“早知道——这小子,怎么不和我说!” 姚书记笑着:“算了啊。人家年轻的,抱年轻女孩,没有什么。我们老的,要是抱了,人家以为我们老牛吃嫩草。” 听着这话,陆司令郁闷的:“我们去美容好不好,年轻几十岁。我告诉你,我当年比我两个儿子都帅。” 咖啡厅门口,蒋梅开着车过来,蒋母和金美辰上车,金美辰回头对要上车的蔓蔓说:“你要跟着我们去聚会吗?” “妈,都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去?”蒋梅听到,问。 “当然要去,我的电话里都催了好几回,不去没法和人家交代。”金美辰说得理直气壮,眼角一直提拉起来瞟着蔓蔓。 蔓蔓弯下腰,对驾驶座上的蒋梅说:“二姐,你送她们去吧。这里比较好找车,我回去不是问题。” 蒋梅知道:极品大嫂是故意刁难,蔓蔓是不想她难做。毕竟她可以不理大嫂,但不能不理蒋母。 四处望了望,这里不是什么闹市区,让小弟媳一个人这样回去,蒋梅自己都不放心,正想无论如何与母亲对上,前面走来两个爷,其中姚爷对她打了个手势:要她放心走。 经过今晚,蒋梅益发认识到:这姚家、陆家,对蔓蔓都是真上了心的。什么原因,或许应该回去问问弟弟。 将蔓蔓交给两个爷,是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你自己注意点。”和蔓蔓招个手,蒋梅开着车,送蒋母和金美辰上路。 目送蒋梅的车走了会儿,蔓蔓左右看,想找个人问公车站在哪里,省得打的贵。 本以为见一次领导,领导是要问她广告项目的事,她准备了一肚子专业草稿都没有用上,可惜的说。今晚投资失败,出租车费要省一省。 蔓蔓的家里经济经营哲学是,来自于畅销书《穷爸爸富爸爸》:只有赚到钱,才能消费。 “这里离公交车站和地铁站,都挺远的,我送你回去。” 背后,惯来冷冰惯了的嗓子,调高点温度时,让蔓蔓感觉浑身不自在。 “陆上校,不用了,我有带钱包,可以打的。”说着,腿迈向路边,能离多远便多远。 手,拉住她小臂,铁一般的钳似,绝不放。 “我怎么可能这么晚放你一人回去?蒋中校知道会把我骂死的。” 老公敢骂冰山老爷? 月牙儿眼眨眨:或许老公敢。 但是——“陆上校,你多虑了。现在时间都不到十一点,不算深夜,并不晚。” 说什么都要拒。 他有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过吗? 冷眉冷冷地提出桀骜的弧度,不训的阴影拔出高傲的鼻梁,冷声悄然回复到惯来不容置辩的压势:“我说我送你回去,就是送你回去!” 蔓蔓瞪足眼:这人,凭什么? “陆上校,我说了我不用你送!” 让人去开个车过来的姚子业,回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又吵起来了,愣怔,忙插进中间:“蔓蔓,我们这是也要回家,顺路送你,不会不方便的。” “谢谢你的心意,姚上校,但是不用了。”说罢,蔓蔓不忘再瞪了眼那张冰山颜,甩了冰老爷的手,往前走。 低头,不可置信地望了手中被她甩的痕迹,冷眸提。 姚子业看出他的心思,劝说:“我说你不是不知道,她和你的性子一样的,你们俩硬碰硬,好像两座冰山相撞,后果你自己可以想。” “我知道。”应了他的话,语声,是稍微温和了起来,走过去,是想好好和她继续说。 松口气的姚子业,低头望了下表针。 就这一会儿工夫,蔓蔓站在路边,是发现了辆车的灯光,拐过街头,看似辆的士,着急时,两只手举起来拦截,身体往路面上倾斜。 冷眉微皱,是觉得她这动作危险了点,伸出手想把她拉回来。 灯光,白到刺目的车灯,从街头猛地直射过来。 冷眸被充满寒光的车灯一刺,眼睛紧眯,瞳孔缩紧。 忽来的另一辆车,越过了出租车,并不是正常驾驶的样子,冲过街头后,速度又急又快,像条蛇左右委蛇,趋势是要冲上人行道。 蔓蔓一惊,刚要往旁跑,可那车居然像醉酒了似地追着她身后。 正觉得黑暗要罩上自己的刹那,背后伸来的两只大手把她一抱,一扑,紧接两人冲出路面一米多远后,在地上打滚。 看表的姚子业,听到车轮子急刹车的巨响,刺耳的轧,抬头一道飓风刮过眼皮子,见清楚陆君抱着蔓蔓两个人飞扑出路面,而一辆跑车冲上蔓蔓刚才站着的人行道。 “陆君,囡囡——”他大喊一声,要冲过去,被后面的保镖紧紧拉住。 拉开保险栓的乌黑枪口,对准车轮,打过去的子弹像打在钢板上弹飞了出去。 跑车的马达哗的加大马力,跑车像脱缰的野马,跃出人行道后,朝向前面狂奔。 灯下,映出是一辆无牌车。 姚子业在那车一走的同时,挣开后面拉他的手,飞奔向路面。 翻个身,陆君已经爬了起来,刚起来,就对着那些要围上自己的人骂:“去追那辆车!” “去追了。”姚子业道,是蹲下来焦急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手臂上一点血痕,冷眉深深地皱起来,不是因手臂的小擦伤,是见到自己另一只手掌心也有血。 一丝血流,从枕着他手臂的她的额头上,淌下,不会儿在黑兮兮的水泥路面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月牙儿的双眼紧闭,大眼镜歪下来,掉到地上,玻璃镜片碎了一半。 “蔓蔓,蔓蔓——”手指拍打她的脸,没有能醒,指尖逐渐地发凉发冷,是瞬刻寒透了心,阵阵地打起了抖,“囡囡!” 囡囡…… 梦里,像是有个声音这样叫着她:囡囡,囡囡—— 一直一直叫,夹着哭声,与一抹小小的摇摇晃晃的影子。 在追着谁? 疼! 丝丝的,不是很疼,是沉,头沉沉晕晕的,眼皮重重的,努力地撑开一丝,进入的光景里:一双狭长如柳叶的眼,流闪着莹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的是一抹清晰的忧楚。 “怎样?疼吗?” 再眨两下眼皮,越过他,看到了头顶上的天花板以及白灯管,像是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面,想了起来。 对,她差点被车撞了,幸好有个人从后面扑了她一把。 手撑着床边,要起来。 姚子业的大手按住她,坚决不让:“躺下,你有一点脑震荡,要静养的。” 向来温温柔柔的那双细长的眸子,此刻发着慑人的气势,按着她的手也不见半点温柔。 无奈,躺回床上,问:“这里是哪里?” “部队医院的病床。”帮着她,将被子掖好,要将她的手放进去时,注意着没有碰到她手背涂满红药水的伤口。 蔓蔓注意到了手背上的小伤,忙活动下手指头,见没有问题,喘出口气。 见她这样子,似乎手比脸重要,完全不像那些爱美的女孩子。 姚子业和坐在床边的陆君,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跟着转头,蔓蔓看到了坐椅子上的冰山一只手缠了绷带,一怔:“你救了我?” “不是我,还有谁?”冷而高雅的嗓子,话里含了另一种含义。 救了人,都是这个冷傲万年不变。 蔓蔓心里叹气:“谢谢。” “不用谢。” 是真的不用,他是她哥。 “不,这人情要还的。”蔓蔓坚持。 哪个人都可以欠,这冰山她真是欠不起,每当想起那五百块上车费以及后来他追讨的三千六。 “你真要还?”冷眸这会忽然是光色转悠着,带出了一丝她无法察觉的狡诈。 “是的。”蔓蔓没有踏进了陷阱的醒悟,点着小头,“你医药费多少,都先计我头上吧。” 开口闭口医药费,她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冰山懒懒地启口:“医药费才几毛钱。” 都知道是难侍候的爷了。 眉云微锁:“你想要我还什么,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叫我声哥。” 默。 真静,只留下两双眼睛,在空气间交集,探索。 眼睫毛,往上刷了百遍,犀利的月牙儿眼,是因为没有了眼镜的关系吗,看不透这双冰眸是想做什么。 “陆上校,你就不怕你妹妹回来,把我揍打一顿?” 冰冷的嘴角,忍不住化开往上提:“好主意。这正好是我想你做的事。” 脸,蔓蔓白润的脸蛋,鲜有的黑了,额头齐齐掉下多条黑线:这爷,果然是有意的,变着法子整她。 耳听,背身过去的姚爷,一声声闷笑。 门板,砰砰。 “进来。”君爷的冷调,万年不变。 咿呀走进来的美人,清楚他性子,一点都不受到影响的,笑吟吟地提了东西走到床边,只望着床上额头贴了纱布的蔓蔓,问:“怎样?他给你贴胶布有没有弄痛你?” 蔓蔓对大胸美人白露姐姐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深感讶异:原来,君爷还有这招整人的功夫。忽的记起,他给她治脚伤时,拿冰块狠狠地往她脚踝捂。 眼见蔓蔓的脸一脸老实像回答了问题,白露不客气地对两个爷发话了:“人家女孩子,你们下手都那么狠,有没有良心的?” 另两人当场当机了,紧接,齐齐看向蔓蔓的目光:腹黑? 蔓蔓装作什么都看不见,问:“我的眼镜呢?” “那个,镜片,摔烂了一半,送去眼科让人配好镜片再给你。”姚子业说。 蔓蔓看着白露都来了,想起另一个重要问题,忙问:“你们没有告诉我老公吧?” “给你处理好伤再打的,免得他到这里干着急。他现在是从学校打车赶来。” 不久,蒋大少匆匆的影子在部队医院门口出现了,刚冲进医院住院部大门,看到了两个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一样。 “陆司令。”先向自己上司和岳丈敬个军礼。 经旁人提醒,再向另一边的姚书记敬了礼。 “今晚是我把她叫去的,但没有想到出现这事。”陆司令的声音,对女婿带着歉意。 蒋大少眉宇肃俊:“这不是首长的错。” “犯人现在是抓到了,扣押了,在审问。”姚书记一手搭着陆司令的肩膀,向蒋大少交代。 两个市领导亲自关照的事,公安机关不到一小时侦破案件。 “是什么人?”蒋大少问。 “说是一个偷了人家的车的小偷作为。”姚书记自己说这话,都觉得不可信,“不过你放心,真正的犯人在追查,车是找到了,所以不会难查的。” 俊眉耸立,敬个军礼:“首长,我想去看我媳妇。” “去吧。”陆司令摆个手。 蒋大少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梯。 跌坐下来,手撑着额眉,想到刚在咖啡厅门口,听到出事跑出来,看见自己儿子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上车时,两条腿都在打抖:失去过一次,要真的是再失去了。 “贺砚。”掌心在陆司令肩膀上拍着,姚书记温柔的眸浮上一层暗色,“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的,我建议你,要和你太太好好谈谈,上杨家一趟。” 陆司令蓦地火了起来:“我管她是我老婆的奶奶什么的,如果真是有心庇护那个混蛋,我抄了她杨家!” 蒋大少进病房里的时候,看见媳妇闭着眼睛在睡,就不敢打扰,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握起媳妇的手,看到手背涂满了红药水,阵阵药味让他眉宇闪过戾气。 两个爷,这刻倒是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白露。 “蒋中校。” “你好,白大姐。” “陆君和子业都说了,她这伤不重,两三天观察了没事可以回家。”实在看他表情忒难看了,白露说。 “我知道。”坐到床边,一动不动看着媳妇沉睡的脸。 白露尖锐的眸子扫过他的沉眉肃脸,不多话,走了出去,关上门。 “阿衍。”其实没有睡着,他一进来她就醒了。 “是我不好,以为有他们在,你不会有事。忘了,或许有他们在,你更危险。”握着她手,嗓子里带着深思后的愧疚。 蔓蔓坐了起来,抬手拍拍他皱着的眉:“如果你怪你自己,我都要怪我自己了。而且,陆上校伤的比我重。” 没有说话,只是把额头,贴到她额头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像是很怕她一瞬间要消失了一样,两手把她一搂,就此不放开。 杨乐儿家里。 三更半夜里,温媛听到门嘭的一声巨响,知道是杨乐儿回来心情不好,赶紧拿被子盖住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然外头的声音太大,断断续续仍传进她耳朵里。 “你借我的车去干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杨乐儿尖锐的嗓子在屋子里四蹿,看来是被惹毛了。 “你放心,我已经找好人顶罪了。” 这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温媛从没听过。 “你焦急做什么?不是说了囡囡很多年前已经被我用车撞死了。现在只要等我的娟娟成为市委书记的儿媳,我扬眉吐气,帮你一手遮天,你那些烂债,很快能一笔还清的。” “可温世同说了,陆家之前的确是验某人的血液,说了那个女孩很可能没有死,你当年撞错了人。” “我怎么可能撞错人?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最清楚。” “那你说,陆市长为什么今晚要专门见那女孩?” 陆市长,要见一个陌生的,有可能是陆市长本人亲生女儿的女孩。这样一来,她的姚家儿媳地位会不会不保。 盖在被子里的呼吸,因听着客厅里的一段段对话关系到了自己,不停吃紧。 “我怎么知道?陆家人向来疯疯癫癫,上下都是,看到哪个有点像囡囡的,都发癫。”杨乐儿这般形容自己姐姐陆夫人,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温媛恨不得杨乐儿是正确的。 “你看这样好不好?”那人道,“你是接生过囡囡的,你去亲眼看一眼那女孩,确定是不是。” 这人坚持已见,想必对那个可疑女孩疑心不减,是有证据的。 温媛瞪着漆黑里的天花板:会是谁呢?有谁会像是陆司令的女儿呢?是谁都不可能是蔓蔓。君爷长那么帅,蔓蔓那么丑。 “好吧,你说是谁,我去看看。”杨乐儿带着挑衅的语气道,“如果真没有死,我再去弄死。总比你这笨拙的车技要好得多!我那多好的车,你撞都撞不死人。” 呼吸吃紧:会是谁? “不知道。”哪知道对方忽然冒出一句,“守卫森严,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我只抓到地点,过去的时候,好像人是进去了的。等到她出来,幸好她没有马上离开,才有了机会开车撞过去。她现在人在部队医院里,你找时机进去看。” “我白痴啊。那地方是陆君的地盘,我进去等着被——”说到这,杨乐儿醒起,“看来上回送我花瓶的不是我姐姐,是陆君那小子。” 那双冰冷的眸子像是忽然闪现在眼前,惊得她拉起被子盖住眼睛。 那人听了也是大惊失色:“你是说,你被人抓住尾巴了吗?” 杨乐儿在陆君面前露馅,如果父亲和姐姐,将她身份告诉陆家,哪怕她再抵死不认。不会的,父亲和姐姐不会说的,以他们两个清高的性子。何况,若已经爆出去的话,她这几天假扮娟娟的身份,都还能平安无事? 回头和雷文斌商量,这个赚到钱后,五五分,够她以后的学费了,再和杨乐儿说拜拜,因杨乐儿已经被那个天下最可怕的男人盯住了。 她不能被杨乐儿拖累死。 不过,仍很好奇:究竟囡囡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的,活着的话会是谁呢? “混小子,竟然敢下套子套我!”客厅里,杨乐儿愤怒,“要是真被我抓住囡囡是还活着,我把她弄死,让你看着她死,看你一辈子都像死了一样过日子。” 医院走廊,两个爷一前一后走进一间没有挂牌子的房间。 里面,两三个戴手套的人,在用各种玻璃器皿倒着液体。 “配好没有?”君爷问。 “都按上校您的意见,全配好了。”站出来一个人答,指着操作台上摆放的那几个药瓶子。 药瓶是普通药瓶,但里面的药可不是普通的药。 “我猜她明天会来。”君爷对姚爷说。 姚爷点着头:“犯人作案后,总是心虚,要回到案发现场,或是看自己杀的人有没有死。” “这样戏台子都铺好了,就等着她来了。”冷冷的眸光攸闪间,优雅的指尖玩转着台上那几个小药瓶,蓦地是寒光一现,几瓶药全部收进了兜里。 话说,早在下午,被蔓蔓拒绝了的李振伟,感觉是浑浑噩噩地下了班。 刚出办公楼门口,要开车离开。 忽然横出抹人影,挡在了他车前。 降下车窗,不悦地探出头,心情正不好,道:“温明珠,你有完没完?现在是什么社会了,结婚都好聚好散,我们八字没一撇呢,分个手有你这样子的吗?” 上次李家打电话来说婚事告吹后,温明珠没有来找过他一次,这是第一次。 却遭到如此难堪的辱骂,在大庭广众之下。 温明珠的心寒意阵阵:这男人变心像廉价的玩意儿,如蔓蔓说的,这男人是条渣。 嘴角勾起的笑,阴阴的:这个渣,配自己,还正好。 走过去,径直拉开他车门。 “你想怎样?”李振伟自然是不开门让她进来。 贴着车窗的女人的脸,笑得好像一朵美艳的花,美极了,却也像条毒舌,阴死了:“你想不想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上了我,让我有了你的孩子,又将我抛弃了。”(未完待续) 陆爸出马 说是要大声宣布有他的孩子,这里是市政府门口,明天会上头条新闻的。 蹬开车门,李振伟凶神恶煞的:“进来。” 变心了,渣的本性没有变,始终怕丢面子。 阴阴笑着,俯身,坐进了车里。 四周望下的确没有认识的人,李振伟急匆匆开着车离开公众的眼球。 时而加速,时而踩刹车,是巴不得把这女人弄死,问:“你胡说的吧?你这么快有我的孩子?” “谁让你第一次,就要上了我。”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能否认,是有几分姿色。何况那晚上他喝了酒,稍微试探,她一点都没有推拒。 “你真是处吗?”现在回想起来,那晚上与她过得不错,但是,她不算青涩。 “是不是,你不是经历过了吗?”温明珠美艳的眸子里阴、冷、恨。 亏她保持了多年的第一次,真心献给了这个男人,现在居然被这个男人反过来质疑。 “不是我想怀疑,是现在太多人搞修补的东西了,很难让人辨别的。”李振伟刘海一扬,振振有词的。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有过多少个了?” 他有过吗? 是她,还有自己的妈,弄得他有了第一次,和她。 李振伟呼地沉下脸:“温明珠,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怎么?我都有你的孩子了,你想赖账?”激怒的眼红彤彤地望着他。 “下、掉。”两个字简单利索,毫无感情,“我不需要你的孩子。” 吃紧的呼吸,嘴角上钩:“就因为我不是市长的干女儿了?” 轻佻的,不屑的,鄙视的,自嘲的,目光看着他,同像是在看自己。 “不是。” 同是两个字的答案,再次出乎了她意料。 眸光蓦地寒冷:“不是的话,那是什么原因?” “我找到我喜欢的人了。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结婚是可以找到喜欢的人的。” 这句话,比什么都可怕,直接是把她打入了地狱。 眼前,浮现出那晚,她落败像只斗败的落汤鸡,沙子变成金子发光的是蔓蔓,从那时起,他的眼一直只看着蔓蔓一个了。 吃人的眼神,瞪住了自己脚下:“你喜欢的人是谁?” “明知故问。”轻慢的眼神扫过她的脸,这会儿一看,忽然发觉这女人空有一张花瓶脸,一点都不生动,好像戴着面具的僵尸,难看死了。哪像蔓蔓,举手投足间,眼镜后藏匿的美眸,都富有一股无人能及的神韵。 “你明明说过她配不上你!她一无是处,这是你自己说的。” 说到这个,刺痛了下午他刚被蔓蔓拒绝的心。 看回她,瞪着她,愤怒的:“我后悔了,而这都是你害的,温明珠。” 居然,却都是怪起她了,把责任都推给她了。 “下掉孩子,我不要你的孩子。你要去闹都没有关系,最多我向领导反映是你下药害我的。领导会相信我不会相信你的,因为你在那晚上做出的事情,已经让你名声扫地。” 冷冰冰的一个个字,像是垃圾一样吐到她脸上。 她如今是垃圾了,而蔓蔓是块宝了。 陡地,奇特的笑从她眼里眉里浑身毛发里散发出来。 听得他阵阵毛骨悚然。 车,杀在路边,他先踢开车门走了出去,解开领带透气。 他真是晦气,怎摊上这个女人了? 要是蔓蔓,多好。 猛地一个刹车,后背狠撞在座位上,温明珠猝然醒了。 想到,出来时父亲和她说:明珠,如果你不能把他拿住,把孩子下掉后,你和你妈回老家吧。 当场,邓晓羽懵了,抱着她大哭,说到父亲的公司周转出现问题,现在不能缺少李家的帮助。 没了陆家李家,再没有富有的家境做靠山,她真是变成垃圾了。 “走吧。”他厌恶的,大声的语气朝她怒吼。 然,有什么比离开这繁华的京都落魄地回老家更可怕的事情呢。 跑出去,两只手,紧紧扯拉住他的裤脚,跪下来,泪眼婆娑:“我求你,求你不要抛弃我,你知道吗?我有多爱着你!” 在医院里过夜,陌生的床,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四处弥漫的消毒水味。 老公今晚陪在她身边,弄了张护理床。 一翻过身,能看到老公的俊颜,和在家里似乎不太一样。 记得当初第一晚,两个人第一次没成,老公睡沙发,她都不敢看他,背着身,一夜对着白色的墙壁,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的都是他在上面喘着气,手指摸过去是温温热热的肉,像牛筋一般结实。 对偷偷在心底里面囧的蔓蔓来说:老公结实的肌肉,就是她刀板上摸过最好的牛筋肉。 不知蒋大少听到媳妇这心里话,会不会偷偷同在心里头乐:老婆,我这么秀色可餐,我随时敞开胸怀,你随时可以来扑我。 说回来那第二晚,她是人更迷糊了。因为两人全程入戏,火烧般的热感把她的脑袋烧成了熔浆,回想,都回想不起来。 之后,几乎是两人在的时候,每晚都要激情一番,每晚都让她脑袋变熔浆,糊里糊涂睡到醒的时候,老公体力是她几倍,早醒了,在忙着给她准备早餐。 她每天,只要老公在家,都是在早餐的阵阵香气中迎接早晨的沐光。 偶尔愧疚,想比老公早醒,发现想比军人早醒是不可能的事。尤其半夜醒的时候,无论她见他睡得多熟,一点小动静,都能让他唬得睁开像老虎的眼睛,看着她。 现在,老公早发觉她睡不着了,爬起来,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床边,问:“是疼吗?” “不疼。”她说,眼睛睁得有点怔,“只是睡不着。” “有心事?”想着说着,蒋大少不放心,手要去拉墙上的传呼器。 拽住他袖管,摇头:“别叫。我不想见到他们两个。” 说的是两个爷。 两爷刚才再来过,特别交代说今晚他们都会留在这,有事直接可以叫他们。 媳妇对这些人的排斥不是一丁点的大。 “蔓蔓。”掌心抚摩着她的头发,指尖在她稍蹙的眉间一弹,“是怎么了?” “不习惯。”蔓蔓道。 不习惯这些人对她好,很不习惯。 “有人对你好不是好事吗?”带点想逗她笑的笑声,浮现在他俊美飞扬的眉梢。 可她,只是要把整个脸都埋进枕头里一样,低低声说:“知道不?如果你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说你是某某部长的儿子,我不会想和你说半句话的。” 听到这个,蒋大少的脸肃起:“你这是歧视,歧视高干是不是?” “不是歧视,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们俩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捧起她的脸,板着做老公的面孔,“你说我们哪里不好了?” “现在是挺好的。”月牙儿眼眯眯,道,“但是,那是因为你和他们不像。” 蒋大少忽然觉得:如果两爷在这里听到她这话,要郁闷得吐血。 “蔓蔓,都是人,没有什么像不像的。” “不是的,阿衍,或许姚上校好些,但其实我觉得他的派头仍旧要比你大。陆上校就不提了。”蔓蔓蹙着眉尖说,“我很不习惯。像他们这些前呼后拥的人,忽然关心起我这个小市民。更别提今晚莫名其妙的,那个人家喊的姚书记,说是要认我当干儿女?” 俊眸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只想她的:“你想吗?” “我拒绝了,我只有一个爸。” 听到这,蒋大少不免为陆司令抹一把同情泪了:可能陆市长自己都没能想到吧,自己会比不上温世轩这个杂货铺老板。 “蔓蔓。”搂着媳妇,蒋大少说,“有些事情,有时候我们不要太谈理智了,要凭着感觉走。你想想,当初你和我在一起时,不是中途没有发现什么吧,可你不是照样和我在一起了。” 偎靠在老公怀里,蔓蔓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思绪像是飘散在无边无际的地方:凭着感觉走,是能带到她哪里。 “毕竟,这事不像过日子赚钱,有时候想太多,反而把自己困住了。你不是问过我,我为什么想和你在一起吗?我那时候,曾害怕过你妈的。但是,这颗心,就是没法控制,想走到你身边想和你在一起。瞧,偶尔想太多,反而没有意思,会断送自己幸福的。” 抬的眸,在老公熠熠的星眸里飞过:教官老公,真像个哲学家。 “如果你真睡不着,我们在这里做吧。每次做完你都会睡得很好。”眸光一闪,蒋大少洋洋得意想出了个解决老婆睡眠问题的好主意。 小爪子,毫不意外,在他肩头打了两下:“这里是哪里!” 咳! 门外忽然响起的一声咳嗽,让蒋大少寒毛林立:媳妇的陆老爸在外面听到了。 陆司令想离开前,想过来看看女儿再走,和儿子走到这,听见蒋大少这句话。 “爸,我来处理吧。她真睡不着,我会给她点药。”陆君说。 陆司令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在门板望了两眼,回身,被姚书记拉走了。这走不了两步,回想到蒋大少的话,不免与老战友发起了牢骚:“我知道女大当嫁。可她没有回到我身边一天,就已经被个男人拐进另一个家门了。” “好了,想想你当年拐你老婆的时候,你岳丈是不是一样想痛打你。”姚书记安慰他说。 “是拿了根扫把,追在我后面,因为我爬墙,偷看她被他发现了。”陆司令恨恨的,你蒋大少怎么不爬墙呢,只要你爬墙,我照样有机会拿扫把打。 姚书记:…… 病房里,在爷进门来教训之前,两个新婚夫妇很有默契的,忙一个躺一个床上,都用被子盖住头,装作呼呼大睡。 陆君同志搁在门把上想转开进去的手,只好缩了回来,冷眸一提:这妹婿,难以形容。 听到门外脚步声离远了,蒋大少偷偷睁开眼睛,朝床上的媳妇挤眉弄眼的:都走了,我们来试试偷腥的滋味吧。 啪! 枕头砸上他俊脸。 亏了老公这一闹,她啥都没有想了,一夜安睡。 清晨五六点钟,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出现在部队医院接待处,道:“我是陆上校的婶婶,来找陆上校的,听说陆上校昨晚有个朋友住进这医院了,顺便来探望。” “陆上校的话,昨晚已经离开了。他昨晚是有送来个病人住在这个病房。”服务生说。 这么顺利? 毫无防备? 连打两个问号的杨乐儿,重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莫非花瓶真是姐姐送的,陆君那小子一点都不知情。 边想,边坐上电梯:按理,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应该有防备才对。 走到走廊,看见了病房门前站着两个兵,心里反倒踏实了:真是有防备的。 嘴角阴森挂上抹寒笑,走进一卫生间,掏出随身皮包里的白大褂和假冒的医生工作牌,伪装好,信条大步走向了病房。 两个兵扫了眼她上衣口袋上的工作牌,没有阻拦。 旋开门把,走进去后,背身将门锁顺便一按,卡锁了门。 话说,这房间里的消毒水味,比走廊里头更刺鼻,皱着眉,走近那床上躺着的人,先是要拉开遮盖床边的布帘。 手指抓到布帘的时候,忽然感到一丝无力,忙闭上眼定定神,再猛地一拽。 白色的床单上,卧躺着的女孩,长而乌亮的黑发,有一双和姐姐年轻时一样富有神韵的月牙儿眼,正睁着大大的瞳仁惊恐地望着她。 原来,真的活着。 好啊,我让你死,让你这回死了瞑目。 十只指头伸过去,往女孩脖子上猛掐,掐,掐死你—— 啪啪。 两声门板敲打。 惊得她跳了回来,直起身体。 眼前,却是什么都没有,连个女孩的影子都没有,床单上空空的,只有她双手刚才似乎掐过的地方,是个空枕头,被她尖利的指甲扯破了口子,里面的棉絮乱飞。 震呆了,四面八方空无的肃静,像是排山倒海要把她吞灭了般。 落圈套了? 拔腿往外走。 出到门口,然守门的两个兵,仍是带着奇怪的眼神,只在她胸前的工作牌扫一眼,没有动作没有说话。 看来有可能里面的病人只是出去了,所以两个兵没有盘问她让她进去。 不管怎样,现在只能先撤了。 走回去换回衣服,从皮包里拿出两瓶药,倒出几颗丸子,像是例行公事塞进嘴里。 趁人多的时间走出了医院大门,赶着去截辆出租车时,忽然一辆车急杀在她面前,司机骂:“你傻了疯了?在路中间站那么久做什么?” 抬头,四望,是一双双酷似姐姐的月牙儿眼怔怔地看着她。 “啊——” 很早听见了杨乐儿出去的声音,温媛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是,没有忘记,要上课,要考上中央美院。 穿好衣服,走到厨房,空空的,杨乐儿从来不做早餐,只留了钱给她自己花。 以前她羡慕这种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的贵族生活,现在,她忽然怀念起蔓蔓煮的豆浆。北京太大,街边摊摆的豆浆她嫌弃,好的豆浆店离她住的地方远。 不止如此,蔓蔓做的包子也好吃。 她开始回想:蔓蔓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包子给她吃的? 蔓蔓大她将近十岁,似乎在她有记忆起,家里都是蔓蔓在做饭了。 因为太习惯了,所以不觉得姐姐做的东西好吃吗? 即使姐姐没有做东西给她吃,有妈妈许玉娥在,许玉娥是她想吃什么,自己做不出来,都会跑老远去给她买。 拉开冰箱,想自己温点牛奶打个鸡蛋,冰箱里面,摆的都是杨乐儿喝的啤酒。 这样的女人哪能做妈! 心头浮现这个想法时,一愣,急忙收了回去,提了书包匆匆离开这个家。 早上,上了一节课后,有个老师忽然进来打断课堂,焦急地朝她喊:你妈出事了! 嘭的站起来,什么都没有说,两手空空往外跑。 有老师跟在她后面,怕她出事,跟上来后,帮她截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里,老师答帝景。 她忽的话不经脑袋,冲出口:我妈哪里住帝景了? 身体里面的第一反应,许玉娥是她妈,杨乐儿从来将来都不可能是她妈! 老师呆呆地望着她:她不是被吓傻了吧? 那种担惊受怕的痛楚,只有她一个人每天自己窝在黑暗里舔弄着。 不管如何,她被押回去见了杨乐儿。 杨乐儿躺在梦思床上,眼神比她更惊恐:“怎么办?我掐不死她,她到处都在,都在看着我。” 送杨乐儿回来的男人,对杨乐儿倒还好,拿毛巾体贴地帮杨乐儿擦脸,对被吓到的她说:“你回去吧,我来照顾她可以了。” 这声音,她听出来了是昨晚上和杨乐儿说话的男人。 男人长得不是很帅气,但也不是长得难看,自称叫王海。 她直觉里讨厌这男人,因为这男人一双灰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她的胸。 这个家她没法呆了。 往包里拼命地塞东西,塞完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家,温世轩,许玉娥,蔓蔓,一个个她很想抛弃的人影,却都在此刻浮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怎么办的样子。 她咬住唇,直咬到血痕出来,拿手机拨打电话:喂,雷老师吗?我和我妈吵架了,想去你那里住两天。 睡到八九点钟,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起来得太晚了。 坐起来,老公躺的那张护理床没有人。 进了病房连带的洗漱间,刷个牙,梳着头发,听到门咿呀。 蒋大少大踏步进来,看到她醒了,一拍额头:“我忘了拿早餐。”紧接忽如一阵风跑了出去。 原来老公刚不是去买早餐。 若有所思的,走回病床,拿起床头桌上不知谁留下来的报纸,翻开来。 新闻刊载着,某某书记,某某市长,巡视哪里,在哪个会议,做出重要指示和讲话。 自己昨晚是在做梦吧,被某某书记和某某市长招去讲话。 回身,老公没有回来,去哪里了这么久。 打开房门,来到走廊。 昨晚姚子业说她是被送进部队医院,是哪家部队医院姚子业没有细说。 她一年进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来到北京,两次被老公带去姚爷介绍的医院,都是什么总医院,具体名称她记不清。但是她记得,那些大医院人来人往,可怕的人流量,连个通道都水泄不通。 不像现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出奇的,没有什么病人住的样子。 走过来一个很有气质的护士长,是位年纪有点大了的大姐,似乎一眼看出她在找谁,笑问:“是想找蒋中校吗?他在陆上校办公室里。” “我想问,这里是——”因到时总得在电话里和初夏说一声,交代工作,要说地点交接。 “喔。你说你朋友要来探你不知道地方是不是?”话说这护士长说什么话都和颜悦色的,特别温柔,“这里是XXX研究院附属的单位,你朋友来,要先通知我们,让我们打电话到保卫处让保卫处放人进来。” 哎? “当然,这里也偶尔收一些病人,但很少,不是部队向公众开放的医院。” 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被人带着走,走到了一间办公室,挂着科长两个大字的牌子。 护士长走开,蔓蔓把手都举到了门板上要敲下去,忽然心里起了个心思,想知道老公早上神神秘秘做什么,于是轻轻把耳朵是凑到了门缝上。 “这个事,我已经办好了,你不用再插手。” 君爷冷冰冰的声音穿入耳膜。 说的是什么事? 老公面对冰山老爷,和她想的一样,不会惧怕:“我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保证,下次绝不会有昨晚上这样的事再发生?” 哎,老公哪止是不惧怕冰山,是和冰山一样可怕的气势,火烧山? “当然不可能有。我比你更紧张——” 哎?怎么停了? “谁?!” 好可怕的音量,月牙儿眼如猫咪一眯,先撤要紧。 刚转身,头差点撞进另一个人手里。 “小心。” 温柔彬质的声音。 抬眸见着貌美如画的姚爷,两条月儿眉不客气地挑了起来:“你,在我后面多久了?” “就刚,看你站在门口。”姚爷倒也老实,或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错。 气,差点沸到头顶冒烟。 “你好意思吗?鬼鬼祟祟跟在人家后面?” 被生气的月牙儿眼唬得一怔,姚爷磕磕巴巴的:“你不是打算敲门进去吗?我就想你怎么没有进去。” 额! 说起来,她蔓蔓人生第一次做这种窃听的小人行径,或许是由于她太好人了,老天不眨眼,让她一次坏事都做不成。 背后,门刷的一开,先是刮来一阵寒冰刺骨的风要戳到她脊梁上。 “什么事不能进来说,要站在门口偷听别人说话。”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是来找我老公的。”挺直脊梁,回身,与冰对上。 老公之后在冰山后面冒出来,讶:“蔓蔓。” 肩膀差点垂了下来:这可好,连老公都知道她做了丑事了。 倚在门条上,两手抱起,冰山老爷现在得意了:“找你老公?现在你老公在了,说吧,什么事?让你支吾着要先在门口偷听人家说话。” 忽然她一阵默。 令人都想打和场。 几声想帮她说话的声音正欲响起。 “我、饿、了。” 三个字,理直气壮,将在场的人全震得当机。 “因为我饿了,饿得都头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偷听,是在找吃的。” 蔓蔓说完这段话,自己都觉自己够厚颜无耻的真能扯,可谁让这冰山故意刁难她。再说要不是因为老公说去拿早餐拿老半天没有回来,她会生疑心来到这里偷听他们说话嘛。 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蒋大少第一个愧疚了:“我,我去拿早餐,刚是让人帮我先温下牛奶。”说罢,马上走到媳妇身边,抓住媳妇的手,看着媳妇的肚皮:“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瓶牛奶,够不够?” “怎么够?你刚没有听她说饿到发晕吗?最少也得十个包子十个馒头十瓶牛奶,我相信她一口能吞下。” 轮到另三个人当机了,抬头,愣愣地看向君爷同志那张即使说着十个包子十个馒头十瓶牛奶让蔓蔓一口吞下依然冷若冰霜的脸和冷得掉渣的声音。 这个,若是玩笑话,绝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玩笑话。 因为对方的眼神,就摆明了你是要像头牛将这些东西给我吞下去,不然没完。 感觉到媳妇拉着自己衣摆的小手在抖,蒋大少忙对大舅子说起好话来:“陆上校,我媳妇不是这意思。我带她先回房间。” “不就是十个包子十个馒头十瓶牛奶吗?”蔓蔓的牙齿“嚓”。 姚爷在最关键时刻发话了:“陆君,她伤没有好呢。” 意图勾起君爷软弱的心肠。 冷眸扫到她额头的纱块,白皑的霜色融化,眉头仍是一簇:若是其他人被他抓到偷听,哪怕是他亲弟弟陆欢,都得被他抓起来狠惩一顿不可。 可是,是个他欠了债的,要放在心尖口不知道怎么疼的妹妹。 “去吧。”冷冷两个字,之后,嘭,关了门。 柳月的眉微微拧紧:“阿衍,你们刚是在说什么?是在说昨晚那个开车撞人的逃犯吗?” 听来媳妇最多只听到后面两句,那是,军人警觉性很高的。拉着媳妇往回走,一边说:“是在说那犯人抓到了,让你以后不用担心了。” 姚爷见人走远了,方是敲了门走进君爷的办公室。 狭长的眸子稍微思转,说道:“我知道她站在那,最多只听到一句。” 冷冷的身影是对着窗,嘴角一提,扯出一丝无奈:“我知道。”紧接话题一转,眉角玩味地提拉出一抹:“现在就等着杨家怎么做了。” 杨乐儿发疯是肯定的。不,在很久之前她自己做了亏心事后,都只能依赖镇定剂和安眠药物辅助镇定神经。现在,他们只是让她先中了迷幻药,再把她皮包里的药换成了一样包装但内里是普通维生素的药丸。 杨家知道他们对杨乐儿做出的事是迟早。 冷眸倏地寒光飞过:杨家。 方是住了两天,刚出院要回家,打个电话到画廊,才知道画廊出了事。 和老公一块坐车赶到画廊。 初夏见到她,看她模样精神,心口松了些,说:“虽然想去看你,但抽不出时间。好在你的蒋衍同志在电话里说了你的伤不重,不需担心。” “是不用担心,就一点皮外伤,有人大惊小怪而已。”蔓蔓道,想到那个君爷,明明手伤得比她重,隔日上班毫无压力,却偏要把她扣在那里住两天,像是给他发泄一样。 眉儿提提,不言而喻这两日遭遇。 三个人一块走进了画廊里头。 看到杜宇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像埋头在自己心事里头,没有发现他们进来。蒋大少径直过去,搭上他的肩膀:“杜大哥,有什么事说出来给兄弟解闷。” “初夏?”蔓蔓问。 拉闺蜜去到装裱间,关上了门,初夏艾艾地说:“你那晚出事,隔天下午,我接到消息正要去看你,你师哥同时接到小K的电话,说是作品创意被敌对公司捷足先登了。” “这——”蔓蔓迟疑,“不是标书还没有投吗?” “标书走形式化,常有的事。说是市政府公开招标,但是不是市政府亲手操办项目,是政府底下直属的旅游局承担招标任务。各公司,小K,都私下送了一份我们的作品去试探领导的意思。哪知道被人告创意剽窃。”初夏边说边怒,“小K说要你师哥负全部责任,因为作品主创意是你想的。是我们剽窃其他人的作品糊弄他,还是说是我们泄露了消息给敌对公司。我当时就骂他了,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公司的人自己泄露了情报?小K说自己公司的员工都签有相关保密协议,不敢做这样的事。” 蔓蔓琢磨了会儿:“敌对公司的作品是什么样的?” “这个不知道,要看过的领导才知道。”初夏感觉棘手就在这里,“你师哥想找人,委托关系去打听,但是,其中的疏通费不小,而且不知道砸了钱有没有效果,不好办。” “小K想脱手?”蔓蔓听出另一层含义,柳眉儿挑拨。 “小K怕输,干脆想脱手,或是说,想从你师哥这里争画廊,因为看着我们现在画廊的生意愈来愈好。”说到这儿,初夏叹气了,“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和你师哥,还感觉小K人不错,因为这地方,人脉,一开始都是小K找的,帮着疏通的,帮你师哥上下解决了不少问题。” “难道他的广告公司生意不好了?”蔓蔓提起眼镜,道。 “你怎么知道?”初夏诧异。 “他第一次来见我,送我的那些他们公司的宣传杂志,我看来看去,虽然获奖作品不少,但参加的比赛不是最大型最有影响力的,最主要的是,我看那些作品缺了些——惊艳。”蔓蔓说,“因此想获得大奖,拔得大项目的头筹,对小K的公司来说十分困难。” 现在蔓蔓专业的能力显露出来,初夏不敢小瞧蔓蔓的话。 “可按理说,小K应该找了不少设计师,比如雷文斌。” “这些设计师的水平不能说不好,一般项目肯定是能接的。小K自己也清楚,要挖角一个大师级设计师的资金,以他中等水平的公司是办不到的。如果他想自己亲手挖掘出一个潜力的,看他让底下的人投稿这么多比赛,都知道他私底下花了不少钱栽培,可惜没有伯乐的眼光。” “即是说——” “画廊现在赚的钱,小K认为,将来会比他的广告公司更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探讨到这里,认清楚了,初夏紧握住闺蜜的手,“他是想借此机会,借口说帮我们一把,然后将你揽到他旗下为他卖命。” 哧! 初夏赶忙放开她的手,刚是发现,她手背有几道伤口。 “不碍事,能握画笔。”蔓蔓轻描淡写道。 说回来,初夏悄悄拉着她放低音量:“你怎么会出事的?那晚上你去做什么事了?” 一提这事,想到初夏刚提到师哥正愁着找不到政府里面的关系,蔓蔓挤着眉头说:“我那晚刚好认识了一个官员,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得上忙?” “你认识官了?怎么认识的?”初夏直瞪着她。 才两天,小妮子发达了。 “君爷的爸,你知道吧。那晚上正好撞到。”蔓蔓没好气的。 “君爷的爸啊!”初夏深深叹气,扶眉。 君爷的爸,就君爷的表现,可想而知那性子,想走后门,难。 “我看,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蔓蔓小心翼翼地说,是想起那晚上陆司令当面喝蒋母的事,看是个挺是非分明的官。 那头,蒋大少和杜宇两人谈了一阵,也是关乎这个剽窃作品和找人际关系的事。 杜宇愁着眉说:“这即使是找到了关系,但是,如果不能拿到敌对公司是剽窃蔓蔓作品的证据,一样没有用。” “只要拿到敌对公司的作品,就能发现证据?” “这要看蔓蔓和敌对公司主设计师对作品的诠释了,看是谁有理,是谁剽窃谁。但是,就作品先后发表顺序来看,文化界默认是,先发表的作品为原创,后发表的为剽窃。” 蒋大少看到媳妇走出来,回想着那晚上媳妇天才般的画技,眉角勾出倨傲:“我认为,是谁原创,只要两方正面对比,肯定能看出来的。” “让谁当裁判?”杜宇拍着大腿,愁眉不展,“你说让局长当裁判吧。敌对公司肯定一早,也都疏通好关系了。小K不愿意帮我们。” 旅游局局长能比得上老婆的老爸市长大人吗? 蒋大少对这点一点都不忧愁的,对杜宇神秘兮兮地说:放心,自有贵人相助。你尽管等我好消息。 就这样到了那天,蔓蔓偕同初夏、师哥杜宇来到市政府办公楼。 在门口,遇上了从车内走出来的温媛和雷文斌。 杜宇听初夏说过,但真正见到是另一回事,十分惊诧:“温媛?” “什么温媛,她是陆家千金陆娟。”雷文斌对这群总是认错人的人,强烈的不满,写在细致微挑的眉间。 初夏哧的一声笑。 “我们进去吧。”温媛说着往里面走,避开他们三人的目光。 雷文斌急急忙忙追上她。这两天的相处,愈是发觉她这大小姐的脾气不小,尤其是每次遇到这些人的时候。 “我看他们两个在一起有两次了,不会是交往了吧?”初夏望着他们两个的背影,不禁说。 “现在初中生高中生谈恋爱很正常。”杜宇道这话是为蔓蔓一家宽心。 蔓蔓小蹙眉。 以她对妹妹的了解,谈恋爱,微乎其微。 温媛和雷文斌先走到了接待室。这里,有雷文斌先联系好的领导,以及他暗自投向的敌对公司经理,都在等着温媛到达。 见了面,寒暄几句后,领导同志单刀直入,看着温媛:“你是陆市长的侄女?” 心脏噗通漏跳了两拍,答:“是的。” 只要不让她和陆司令见面,但是让她和陆司令见面也不怕。那天在陆家院子里,她已经发现了,陆司令对她并不像君爷那般,是有点儿信任她的话。 蔓蔓不说,君爷抓不住她把柄,她可以赖死赖活地在陆司令面前扮演陆娟。 想到这,血流忽的加速:蔓蔓怎么会刚好今天来到这里?雷文斌不是说,领导今天见了她以后,会正式宣判蔓蔓剽窃。 眼见眼前这领导的态度并没有变,是自己多虑了。 砰砰。 忽来的敲门声,让室内的人全周身一紧张。 进来的人,自称是市长秘书,说:“听说有亲戚来了,陆市长让我来问一下。” 其他人全看向温媛。 血,涌到了温媛的脸上:“是,是我。”(未完待续) 让你自己扒皮 “你们都是陪这位小姐过来的?”秘书同志,富含深意的目光,从雷文斌、广告公司经理、某部门官员,一个个掠了过去,没有放过一个。 代表陆市长来的这秘书同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除了温媛,其他几个人,都琢磨着。 如果陆市长是不好的意思,这秘书同志应该是一脸的铁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微笑。 “是。”雷文斌与广告公司经理齐齐,用力地答。 站到温媛身边,雷文斌手插着头发,意气风发:“我是她的朋友。” “他是我们公司的主设计师。”广告公司经理不甘落后,跟着站了出来。 秘书同志噙着得体高深的微笑:“请几位都随这位小姐一块来吧。” 都被陆市长亲自接见了? 托了眼前这位陆家千金的福? 雷文斌激动得,想拉过温媛的手,称自己现在是她男朋友。 但没有忘记,她另一个身份是姚书记的未来儿媳。 想想,只能先作罢。 一行人,随秘书同志往前走。 温媛,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固然她认为陆司令没有理由会不认她,但是,这颗心吊着。 做贼心虚,想到蔓蔓的话:会像得心脏病要死了一样。 “娟娟?”发现她没影了,雷文斌忙回头往后找,看见她额头沾满了大颗的汗珠,脸色苍白苍白的,急,“你病了?” “好像早餐吃的不对,肚子有点不舒服。”抱住肚子,做痛苦状,痛苦的是胸口里这颗心脏,挤压着,像是要挤碎了。 一听他以后借助发达的贵人生病了,不止雷文斌,广告公司经理跟着紧张:“有医务室吗?送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急着大声地说,去了医务室被检查出来不是,不是更糟。 见着她凶狠快要瞪出的眼珠子,雷文斌等人不敢勉强她了。 雷文斌扶着她去上洗手间,问秘书同志公共卫生间在哪里。 在她脸上望了望,秘书同志温文和蔼地说:“请跟我到这边来吧。” 没有疑心,跟这个男人快点走,走到洗手间后找机会溜。 打定主意的温媛,径直走到了一间办公室的样子,头都没有抬起来看牌子。 进去后,办公室是隔两层的,一小卫生间是安在了前面的会客厅里,守会客厅的人看见秘书同志站起来说:“陆市长正等着,我去传达。” 听到这话,温媛两条腿软了下来。 雷文斌捞衣服般捞住她软下去的胳膊,急道:“有医生吗?” 秘书同志给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机灵地走出办公桌后,说:“让她先躺下来吧。陆上校在,我去让他过来。” 冰冷得像阎罗王的男人,第一次在急诊,那双可怕的眼睛,能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病。 抖,身体打着抖,想,想走,不,必须走。 “娟娟?”扶她要到沙发上坐的雷文斌,忽然发现她转身要走。 “哎——”其他人全堵在了门口,一张张脸挂着清晰的焦虑。 但她明白,这些人全冲着她和陆家的关系,不是真担心她。 哪里像当初她生病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是真担心她。她发高烧的时候,父母、和蔓蔓,轮流守在她床边,根本不求她任何事情。 两只手伸出去,抓开这些人的时候,是恨不得抓破这些人的嘴脸。 “做什么呢?” 一声低吼,像大山一般,压下来的刹那,惊慌的众人个个被定身法定住。 “陆市长!”秘书同志,首先尊敬地喊。 其他人一惊,雷文斌拉温媛的手耷拉了下来,全部回过身,对向面部威严的陆贺砚:“陆市长。” 声音里,尊敬没有多少,多的是卑微的讨好。 陆市长沉默如海的眼神扫过这几个人,最终锁在温媛要冲出门口的背影上,道:“她人生病了,不让她躺着做什么?医生呢?” 听到市长大人的命令,几个人还不都急急忙忙伸出手,用力将温媛拉了回去。 被按倒在沙发上的温媛,闭着眼好像死了般:走不掉,装死吧。 “医生呢?”有人又问了句。 市长大人这般关照生病的陆家千金,不用说了,真是陆市长的侄女。 雷文斌做着很急的样子握温媛的手,像是她真的要死了样,说:“她手很凉,不然送医院吧。” 秘书同志笑着说:“别担心。陆上校在这,是医院里的病人都要请他去看的。” 温媛的气,只有吐没有的吸了,耳听一串脚步声,带着那男人特有的冰冷,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陆上校。”众人给君爷让开位置。 雷文斌不认识君爷,抬头,见是个冷若冰霜的男子,眉头一皱。 君爷的冷眸,在沙发上那双抽筋的十指,轻轻掠过一冷光,道:“让她起来吧。” 什么意思?没病? 众人惊嘘。 雷文斌咋跳:“你怎么看的?她明明病了。你没看见她脸色苍白成这样吗?” 冷冷的眸,冷冷的声音,对他的大呼小叫看都不看:“你自己问她,想留在这听市长问话吗?” 搁在肚子上的手不抖了,因为连死都装不成,温媛睁开眼,坐了起来。 “娟娟。”雷文斌扶住她,像是她的什么人气道,“别听他的,我们去医院。” 她简直是想哭着死的心都有了:这雷文斌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 果然,君爷的声音冷冷地对向雷文斌开炮了:“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朋友!”雷文斌理直气壮。 “异性朋友?”冷眸精光一闪。 不知死的雷文斌往下踩:“有问题吗?” “你应该听她说她是陆家小姐吧。如果她是我们陆家的人,我是她堂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她在一起的?” 额!雷文斌脑子里某条线短路了:“我,我——” “你今年几岁,应该比她年纪大不少。她这年纪怎么认识你的?” 君爷几句一针见血的问话,不言而喻,给他戴上了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雷文斌的头垂下来呈垂死状,一问三不答。 陆市长这时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咳。 所有人肃然起敬。 威严的市长目光,停在了广告公司经理:“你说你和我侄女认识,你和她什么关系?” 年纪已有一些的广告公司经理,吓得全身发抖:“不,我不是和她认识。” “你和她不认识怎么到这里来?” 广告公司经理哑口无言,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呢?”市长富带余味的眼神,逮住刚与他们洽谈的某部门领导。 “市长!”此部门领导激动万分地表示,“是这样的,我们局长特别交代,要我们装作和这些广告公司走关系的人亲近,打算一网打击腐蚀我们政府部门的犯罪分子。” 寒! 广告公司经理、雷文斌、以及温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适当时机反咬了他们一口的某部门领导。 “娟娟。” 市长大人的声音就是可怕,两个字一顿,马上令她反射性地跳起来,笔直挺立,一脸骇然地看着他。 “他们现在说你走关系,你是我侄女,你说你现在该怎么做?”市长大人的眼神,犀利得像只针,刺进她畏缩的灵魂深处。 不知觉已是抖着身体的她,想,想求饶:“大伯,我,我知道错了。” 实际上,她是没有想到,即使陆司令没有否认她是侄女,她都是这样一个处境。 完全,和她想的高干女不一样。 “知道错了,那该怎么做!” 腿,发抖着,抖得快不行了,干脆求饶吧。不是他侄女吗?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大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就这样?” 不对?她茫然的,惊怕地看向陆贺砚那张和君爷一样阎罗王似的脸。 她错了,她错得太离谱了,她根本不该假装这些人的亲戚,因为不是谁都能做到他们这种亲戚的! “我们陆家的女儿,就这个样子?!”陆司令说到激动处,来回走动,尤其是想到自己女儿蔓蔓那晚上说的话,让他身为一个军人的血液沸腾如火,“我们陆家的女儿,犯了罪,会告诉我,会情愿我当场一枪把她毙了!” 伴随陆司令这话,宛如一颗子弹正射中胸膛,温媛摸住胸口的刹那,里面那颗心脏是罢工了。脸一白,这一刻是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怎么说!”陆司令现在对着她的三个字,就是拔出了枪。 嘭!双膝跪地,哀求:“我不是你侄女,请你放过我,市长。” 不是陆市长的侄女? 岂不是,也不是姚书记的未来儿媳? 雷文斌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轻飘飘的,是要飞进地狱里去了,眼前一片黑暗。 广告公司经理被囚了似地抱住头,跟着跪下,束手就擒。 掠过这三个人,陆市长的眼,重新回到那某部门领导,浓眉如山拔起:“你说你们局长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现在多少人走关系了?都走了什么关系?收到了多少回扣?” “市长!”手背擦着满头汗珠的某部门领导,连连说,“我现在,就把各人收取的红包金额以及什么人来走的关系名单,全部名列出来。” “正好,我还听说,有人剽窃了作品。”陆司令没有忘记亲生女儿蔓蔓蒙着冤呢,不然女婿不会急着打电话告诉他。 “这事儿——”某部门领导迟疑不定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广告公司经理。 “我现在把被告叫过来了,听说原告的公司现在在这里。一起听听双方怎么说吧。”陆司令淡定地坐了下来,给手下使个眼色。 秘书同志随即出去。 不一刻功夫,在其它地方候命的蔓蔓等人,跟着秘书同志迈进了市长办公室。 “媛媛,雷文斌?”初夏猛眨眼,见着那俩跪在地上好像囚犯似的男女。 蔓蔓眉头一簇,似乎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正与她所想的一样。 “姐!”这回温媛懂得喊她姐了,抬起头,双眸脉脉,“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 眉云淡淡地抛起:“你认错人了,陆家小姐。我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你陆家小姐的姐姐呢?说出来,所有人会笑话你的。” 温媛的脸色不用看不用想都知道。 初夏直接背过身,偷偷和老公一块暗地里:噗。要笑破肚皮。 坐下来正喝口水润口的陆司令,被女儿这话逗得,咳咳咳。 君爷同志冷眸提起,眼里暗地里一笑划过。 搁下茶杯,指头敲打桌板,充当审批官的陆司令向某部门领导发话:“你说的是这一方告另一方剽窃?” 看这诡异的情形,似乎市长有意为另一方辩解,某部门领导来个随机应变,肃穆,答:“不是的,市长,您弄错了,是您说的这另一方剽窃了这一方。” 额! 跪着的广告公司经理和雷文斌,脑袋轰的,空成了一片。 虽然的确是他们剽窃了蔓蔓的,但是,这领导同志,十足一条变色龙。两秒之间,能把人黑飞。 官场,怪不得叫做黑。 蔓蔓,与初夏、杜宇都互看一眼,固然这结果是他们要的,然而,让某些做害分子溜掉,难保有下次。 杜宇鼓起了勇气上前,向陆司令道:“市长,我们是有收到对方的相关律师函,说是告我们剽窃对方作品。”说罢,从随身带的公文包,取出那份资料。 某部门领导的脸,逐渐地变了颜色,凶狠的目光,暗里瞪了杜宇他们几个。 陆司令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人的脸,接过杜宇呈交的文件,翻开。 杜宇和初夏都是第一次见市长,陆司令又是威严面孔,做这些事不禁都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谨慎,市长同志将怒火迁回到他们头上。 真是君爷的爸呢,一个样,吓死人。初夏偷偷在闺蜜手掌心划着,交流心情,说蔓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蔓蔓不是第一次见,当然不紧张。而且,这市长看起来,面孔威严,但每次看到她这里的目光,和姚书记一样,都是很慈爱的。 最重要的是,他上回是连蒋母都教训了的人,说明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官。 陆司令不是没有见到从女儿那里投过来的信任的眼神,女儿那双月牙儿眼,怎么看都怎么像年轻时自己的老婆。指尖摩擦着桌板,一面故作思摸,一面有点神游了,神游到当年和老婆约会的日子了。 咳咳,话说回来,这几条为非作歹的虫子,该怎么一窝端掉呢。 “市长。”秘书同志抓起电话机,对陆司令道,“姚书记说他现在和局长过来。” “很、好。”陆司令两个字,拍大腿。 某部门领导颓下头。 不死心的倒是雷文斌,站了起来:“市长,的确是她剽窃了我的作品。” “你说什么?”初夏被激起了火,尤其想到他顺手牵羊拿走她的U盘,“你别血口喷人了,明明就是你偷了蔓蔓的作品——市长,这个人原本是和我们合作公司的主设计师,我们才把作品交给了他看。” “初夏。”沉着冷静的蔓蔓,提醒闺蜜这里的场合。 初夏收起不雅举起来的手,气闷:“明明是他——” 走出两步,对向雷文斌,蔓蔓不卑不亢的:“雷老师,其实我从没有看过你的作品,所以对你说的剽窃,一直很好奇。现在当着市领导的面,我们将我们各自的作品都拿出来,看是不是剽窃。” 雷文斌对此的信心是有的,因为文化界是这个规律,谁先发表,谁是原创,从口袋里翻出自己随身带的作品盘,道:“我这里面设计作品的日期,远比你早,不信你看。” 眉云蓦地一转,对的,却是那跪在地上的温媛。 收到蔓蔓寓意深长的眼神,本是想趁雷文斌这个反击翻身的温媛,挺起了眉。 这样的妹妹,即使将来在文化界里混,不知道会带坏多少风气。她宁愿这会儿就折了对方的翅膀。 月牙儿眼蓦地发出犀利的光,让杜宇将自己作品的载盘交出去。 深知文化界潜规则的杜宇,交出东西时,未免又是万般忐忑的。 这股情绪,影响到陆司令等人。 “不然,等姚书记过来。”秘书同志建议。 女儿的眼睛,璀璨如星光的眸子,闪着坚定,不怕,不畏,义无反顾,像极了他的性子。 既然没有做错事,凭什么怕! “不用!”两个字斩钉截铁,陆司令嘭拍板,“现在放,两个作品。” 马上,下面的人准备齐了两台手提电脑,同时放出雷文斌和蔓蔓的作品。 左边是蔓蔓的作品,右边是雷文斌的作品。 左边屏幕:一张宣纸图纸,以中国画卷轴故事连环的形式,表达招标广告项目中的主题,背景采取水墨风格,画里的对象采用的是泥人黏贴的方式,使画意从二D突破到三D形式,将创新与传统文化底蕴,给予了完美的结合,让人耳目一新。 想必不止国人,国外的观光客,都会停步欣赏。 右边屏幕:同是一张宣纸图纸,以中国画卷轴故事连环的形式,表达招标广告项目中的主题,背景采取水墨风格,画里的对象采用的同样是泥人黏贴的方式。 大略的一个扫眼,两幅画的表现形式上,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创新相似,是可以说为剽窃。 杜宇盖住眼,现今亲眼见到了雷文斌的作品,比他想象的更糟,这个剽窃罪名,确是很难洗脱得清了。 初夏一口气一口气吸着,拽着的愤怒的拳头,想冲上去直接给雷文斌一拳。 获得了新生的雷文斌,拿手插着头发,自如地立在那,只是偶尔仍很忌惮几步远有着一双冰霜冷眸的男人。 温媛是尝试着要站起来了:如果蔓蔓被定罪为剽窃,她没有所谓的过错了。 突然,一个雅致的声音,是从门口响起:“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样的作品呢。” “姚书记。”几个人喊。 雷文斌一怔,眼见像是温柔和蔼的市委书记同志走进来时,却像是很有深意地在他身上扫了下,令他不禁哪里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说呢?书记同志。”陆司令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总怕别人以为他是偏私,这个事,就交给个外人判定比较好。 “这两幅作品,我看不出是一样的作品。”姚书记肯定地说。 书记同志这个话,让人犯疑:这—— 雷文斌急:明明是他剽窃蔓蔓的,怎么变成完全不像呢。 “书记,您没有看见吗?她用水墨做底,用泥人黏贴。” “她不是用水墨做底,也不是用泥人黏贴。”姚书记眯着眼睛,更近距离地观赏蔓蔓的作品,不由内心惊叹,这一刻他确信了那晚上蔓蔓在满月宴上的惊人表现,绝不是一时之做。 “不是?!”惊到的雷文斌,急得扳过电脑屏幕,自己上上下下地扫看。 “温蔓小姐,请你向众人解释一下吧。”姚书记看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迷惑,邀请作品的主创者蔓蔓来解释。 蔓蔓在心里佩服:这位文质彬彬的市委书记领导,真是不一般。 因为招标项目尚没有正式投标,小K拿给领导的,以及她给小K公司的人和雷文斌看的,都只是一幅画,没有文字说明。仅凭画面,若不仔细去体会,的确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像雷文斌那样诠释的。实则是——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与雷老师的作品完全是不一样的。我这幅画,采用的是宫廷宴会仪式出演的戏法之一,即是影戏。” “影——戏——”雷文斌的眼前,忽然出现很多颗小星星,在终于看到了蔓蔓作品里面每个相反的阴影处理之后。 “这些所谓黏贴上去的泥人,不是泥人,是幕影。只是在画中,我打算以更鲜艳的颜色来表达华丽感,用了宫廷的黄色系。” 经过蔓蔓这一番解说,她剽窃雷文斌的罪名不成不说,而且很明显,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是雷文斌。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地洞,雷文斌会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埋了。 但是,别说地洞,他哪里都逃不掉。 门口,走进来几个公安机关人员。 咔,亮晶晶的手铐,戴上了屋内几个涉及贿赂以及泄露商业机密、剽窃他人作品等罪名的嫌疑犯。 “姐——”温媛吓坏了,扑过来抓蔓蔓的腿。 手没有抓到蔓蔓,却是突然被一只鞋子拨开了手。 眼睛,瞪着俯瞰着她的冷颜:这个男人,为什么每次都帮着她姐姐,难道是? 在她刚要开口喊出那两个字之前,忽的是冷眸里的光一闪,那只鞋子将她的脸一扫,她扑到了地上。 “带、走。”冰调,充满威势的眼神,只需闪点光色。 其他人二话不说,立即将晕在地上的温媛拽起来拉走。 蔓蔓对这发生的一幕倒没有见到,因为被人兴致勃勃地拉过去再详细解释自己的作品。等她回头,看妹妹和雷文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经问,才知是被公安机关人员带走协助调查去了。 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心思是不是打给谁,去保释人。 想想,在牢里蹲一晚上,或许能让温媛脑袋清醒些,伸去打电话的手缩了回来。 这边,陆司令和姚书记,正在与杜宇等人推心置腹地谈心,道:“处置贪官腐败的决心,我们政府一直在做,绝不会向恶势力妥协。但是,你们不能不相信政府的决心,不能看着其他人腐败了,你们跟着去走关系去腐败。有冤,不需要花半分钱,直接到我们这里来伸冤。” “我知道了,市长,书记。”杜宇一边擦汗,一边小心地答。 感觉,自己也是差点走错了路。 要不是蒋大少和蔓蔓,坚决不让他去买通关系。 “杜宇同志。”是听蒋大少说了,这对年轻夫妇对女儿是一路照料到现在,陆司令拍打着杜宇的肩膀,道,“有时间,一块吃顿饭,算我代表政府向你赔罪。” 啊? 杜宇怔成了木头。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姚书记在旁提议。 陆司令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能借机和女儿一起吃饭。 不明所以的初夏,走过去戳戳呆呆的老公:怎么了? 缓慢转过头的杜宇,一脸不知是哭是笑:市长大人要请我们吃饭。 初夏眨了两下眼皮,一块呆了。 见下班时间差不多了,市长让人去开车。 蔓蔓知道这回事的时候,因着好友和师哥都被市长“绑架”了,被胁迫之下,舍命陪君子。 人多,市长大人节俭,叫了辆面包车一块兜着走。 这可好,初夏和蔓蔓坐在一排,前排坐着陆市长和杜宇,再前面的驾驶座,是司机和带路的君爷。 路上,最紧张的莫过杜宇了,一个下午忽然的大起大落,再加上陪市长一起坐车,浑浑噩噩,似在做梦。 陆市长问:你们几个,在一块多长时间了? 要了解女儿多一点,接触女儿身边的人是很重要的。 他想成为温世轩那样的老爸,不能不了解女儿。 “我们几个是一间大学的。”杜宇磕磕巴巴断断续续地面对市长大人说话。 能体会到老公紧张的心情,初夏同是坐在后面吓得半口大气都不敢出,然市长大人没有放过她,转过头来开始问她了:“你们俩认识多久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吧?” 初夏未调试过来,紧张得答不上话。 蔓蔓实在看闺蜜被吓得,代替答:“陆市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曾救过我的命。” “她救过你的命?”陆市长听说救了自己女儿的命,对初夏的好感倍增。 接到陆市长那副别有深意的感激的眼神,初夏噎着口水:这,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去到饭馆,陆市长没有忘记对他报料此事的大功臣,让人去把女婿接了过来。 蒋大少刚到场,喜滋滋要坐到媳妇身边,却被哥们杜宇先一把拉着去到角落里头。 “你说你能找到个清官帮蔓蔓伸冤,但是,你找的这个官,忒大了些。”杜宇说着,自己都语无伦次起来,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不是挺好的吗?”安慰地拍杜老大的肩头,蒋大少挑挑眉说,同时问起今日路老爸的表现是否能在媳妇心里头加分。 杜宇听他问得仔细,这颗心更是犯惑了: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说是蒋大少通过君爷同志的关系,去走了陆市长这门路。可是,陆市长对蔓蔓的兴趣,不像是今天才有的。 话说,这顿饭,是他和他老婆生平吃的最辛苦的一顿。 原因在于,市长大人自己掏腰包请他们吃,而且,请的都是上好的菜和酒。 “吃多一些,要什么点什么。”陆市长一边吆喝众人放开肚皮,一边眼角只望着女儿那瘦瘦的身体,这做老爸的心口疼着酸着,悄然搁下筷子,问儿子,“你看,弄些什么给囡囡滋补。” “大补现在对她不合适,等她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再进补比较好。”专业出身的君爷,不是没想过这问题,是早在想了。 冷眸里的光寂然地降下些颜色,想到两次把她抱起来那个重量,心里对于是不是让她生孩子这个事,都很犹豫。 “他们打算要孩子了吗?”陆司令问。 “可能已经有了都难说。”君爷老实答复老爸。 陆老爸不悦的目光瞪向了蒋大少:你怎这么快让我女儿当妈呢? 接到陆老爸一道生气的视线,蒋大少脊梁骨挺直了,给媳妇舀汤:“你吃不多,喝多点汤。” 蔓蔓食欲近来倒还好,有点增加。 看见她一碗平常吃不完的白米饭都吃光了,蒋大少满意地勾起嘴角,给她再夹些菜。 君爷的眸,则若有所思地转了下,收了回去。 拉拉老公的衣摆,蔓蔓道:“我看师哥满腹心事走出去,不知又怎么了。” “我去看看。”拍拍老婆的手,蒋衍同志把老婆暂时交给初夏,走了出去。 坐在饭店门口花坛边的杜宇,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正愁没有火。 一个打火机蹿起的火苗递到他面前,他赶紧吸一口,将烟点燃起来,对雪中送炭的蒋大少说:“谢了。” “杜大哥,还有些什么心事烦着的。说出来小弟再帮你解解闷。”蒋大少道,“如果是小K那边想再威胁你交出画廊,我帮你找人和他谈。不过,我想经过这事,他是不可能这样做了,会反过来求你。” “我不是担心这些。”杜宇嘴里吸着烟,眼睛透过饭店的落地窗,看着和老婆坐在一起的蔓蔓。 “那是怎么了?” “你和我老实说吧。实际上,以前,我和我老婆都感到很奇怪了,为什么两个爷时常往画廊里跑。你说你蒋大少跑画廊是想追蔓蔓,这我们都清楚。但这两个爷,不追蔓蔓,跑来找蔓蔓做什么?” “杜大哥觉得这事让你操心?”蒋大少对杜宇的反应挺奇怪的,有人关心蔓蔓和他们不是好事吗。 深长地吐出一口烟,杜宇带了点忧愁的叹气声说:“不说他们,就说你,蒋大少,你们这些当官的心思我们真摸不清。偶尔,我和我老婆都为蔓蔓想,究竟让蔓蔓嫁给你是好是坏。” 听到杜宇这话,挑眉的蒋大少不悦了:“这事你不能反悔的!” “蔓蔓都嫁给了你,我们有什么反悔的。只是你告诉我们,陆市长关心蔓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回事。”冷冰的调子忽然从杜宇头上出现。 杜宇坐直了身子,像小学生看着头上的君爷:“陆上校。” 老婆初夏敢和君爷对骂,他可不敢。 说起来,只是老婆初夏有时候少根筋。 君爷能容忍他老婆初夏,他早看出来了,全是由于蔓蔓。 “杜老板,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你该知道,有些事你最好不该知道。像今天,你都见到了。” 君爷的话,带了三分恫吓。 杜宇什么都不敢问了,慌慌张张走回饭店。 蒋大少没有插嘴,是正如君爷说的,杜宇有些事知道的更少,对他只有好处。 但是,明显,这事杜宇心里已经有些谱了。 派出所的牢房。 温媛在听见咔牢门一声响后,走进来的是戴墨镜的杨乐儿与王海。 不是温世轩,不是许玉娥,不是蔓蔓。 杨乐儿摘下墨镜,看到了她眼底的一抹失望,尖利的嗓子质问:“你在等谁?你想是谁出现?还有,你瞒着我,和那头蠢猪做出这些蠢事,你说陆家怎么再接受你,姚家怎么接受你?” “正好,我不用你管了。”背过身,抱住膝盖头。 牢房里冷,可是比回去面对这个女疯子要好的多。 杨乐儿呼吸吃紧起来,好几次看着她,都好像是看到了另一双月牙儿眼。 “乐儿,有什么事,带她回家再说。”眼看她又犯病了,王海扶住她,道。 这个男人那双眼神,同让她身子寒瑟:“不用了,我在这里呆着可以了。” “你想摆脱我了?”长指甲的手,伸过去一揪起她头发。 头发像是一根根扯断了似的,疼得她掉泪,两眼狠瞪着这个疯女人。 “我告诉你,你吃我的,用我的,这么多天了,我投资了这么多,是时候你必须还给我了。” “是你说的,陆家不要我了,姚家也不可能要我了。你想我能做什么还给你?” 阴狠的嘴角,目光像牢狱一样锁住她:“和我走了再说,反正你别想从我手掌心里逃出去。” 走出了牢狱,却一点都没有解脱的感觉。 温媛看着眼前的路一片漆黑,一刻,她是想念杂货铺里的小阁楼了,有面窗台,早上的阳光射进来,让她感到温暖。而跟着这个疯女人回去的话,四面八方的窗户都要关紧了。 “想你真正的父母了?” 嘲笑,冷讽,对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像蔓蔓说的,她真后悔了。 经过今天陆司令那场痛骂,她方是明白,陆家千金不是谁都能当的,怪不得这女人不受陆家人喜爱,隔绝在外。 “什么人,她该在哪个位置上,不会变的,你痴心妄想的东西,终有一天只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哧! 尖锐的指甲伸出来抓着她的头发:“你这个小混蛋,现在要教训起我了?” “乐儿。”阻止杨乐儿的王海,着急地说,“你别忘了,我们要靠她,抓到真正的囡囡。” 囡囡? 想到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她的姐姐,那瞬间,她心里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被那男人一脚的警告。 闭上眼,浑身寒冷。 杨乐儿阴森森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听好了,我现在送你回温家,你给我查,查那块囡囡戴的真正的玉佩在哪里。” 与市长大人吃完饭,蔓蔓他们准备搭车回去。杜宇被市长大人硬是灌了点酒,靠在老婆肩膀说话。初夏听着老公喃喃,老半天都听不清楚他喃什么,皱皱鼻子。 蔓蔓今晚吃得有些撑,抓着老公的手臂,低声说:“媛媛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我不想爸担心,你明天能不能请个假陪我去看看。” “关她几天再说。”对老婆的极品妹子,蒋大少一点都不准备怜香惜玉。 “我是打算关她几天,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爸先知道就不好了。” 听到他们俩说话的君爷,尤其是听到了温世轩,转过了头,冷眸一闪:“如果说的是温媛,她已经被人保释了。” 蒋大少和媳妇一样,一丝怔疑地看着君爷。 君爷的目光,是不留痕迹地扫过她空空无物的脖子,收回来时嘴唇铁抿。 要撬开温世轩撬的口,不可能,只能利用温媛了。 同时,让温媛在杨乐儿手里再受多点苦头,肯定比在牢狱里苦多了。 至于杨乐儿,离脑袋完全疯的日子,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 寒色的嘴角微勾时,注意地朝向另一个她完全看不见的方向。(未完待续) 冒芽 自小女儿被温世同安排去了陆家,许玉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看看照片,先是看小女儿的,后来,拿出了全家福,用布擦。 大女儿蔓蔓,在照片里比起小女儿,一点都不出色,眉头皱,过会儿却是叹气: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夜晚,没有老公温世轩睡在旁边,没有两个女儿。好吧,因小女儿是去飞黄腾达了,她没法,为自己和小女儿将来着想,必须放小女儿走。剩下的只有蔓蔓了,奇怪的是,她居然想念蔓蔓了。 说起来蔓蔓这孩子真怪,想当年,她生的时候,因为快把她折腾死了,她死活不肯养,让老公送乡下的奶奶。等她身体好了些,老公无论如何要把女儿抱回来。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长得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哭声不像一般孩子有力。在她听起来,很是担心。 结果证实她想的没错,这孩子在长到五六岁之前,一直病,为了这孩子,他们夫妇结婚后的积蓄全部花光了。也因此,她第二个孩子媛媛,在很久以后才有机会出世。 她讨厌这女儿,可老公喜欢这女儿,死命护着。 争争吵吵,吵吵闹闹,哪个家都一样,到了今时今日,孩子长大,嫁了个不错的女婿,但说她这个妈让自己寒透了心。 自己,若是在以前对这孩子好一些,或许现在自己住在女婿的院子里享福了,可怎么会想到她会嫁给一个部长的儿子。 哎! 后悔。 只得寄望从小她一心捧到大的小女儿给她争气。 半夜,有人敲门。 这地方只有温世同知道。 怕是小偷,拎了条扫帚去开门。 灯光一亮,门口站的是小女儿。 “媛媛?!” 刹那,诧异,高兴,兴奋得围着小女儿团团转:“你回来看妈了?怎么三更半夜回来?对了,你现在是别人家养女了,人家不高兴你回来,是不是?妈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过得好,考上中央美院了,飞黄腾达了,他们没法拿你怎样,你什么时候来看我都行。” 从不知道母亲这般唠叨,而且,每一句好像都是在想她自己。温媛忽然想,自己应该去找父亲温世轩,而不是跑来找许玉娥。最少,温世轩不会指望她究竟有没有飞黄腾达。 她现在,别说是飞黄腾达了,连监狱里的牢房都吃过了。 人生,只要走错一步,有可能连回头的机会都失去了。 “怎么了?”见小女儿一句话不说直接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好像只流浪猫,一点都不有飞黄腾达的影子,许玉娥这颗心,慢慢地掉了下来。 给温媛拎行李的温世同,这时走进了门,道:“大嫂,这事儿吹了。” “什么事吹了?”如惊慌的蚱蜢,许玉娥一跳三尺高。 “人家不要她做养女了。你自己问问她做了些什么事,都蹲过监狱了。”看一个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温世同的心境坏到,行李往屋里一扔,拍拍两手,放出狠话,“我劝你们,赶紧把人家交代的事办了,没有办好,不是蹲不蹲监狱的事,是命的事了。” 杀人,没命? 许玉娥慌慌张张跑回沙发,使劲儿摇晃小女儿:“出什么事了?你倒说啊。不是说好变成金枝玉叶吗?是你要变成金枝玉叶,妈才舍得你去的。你现在怎么变成惹祸回来了?” “够了没有!”大声一喊,甩开她的手,温媛一双眼睁得老大,瞪着她,“如果我不是金枝玉叶了,变成蔓蔓那样了,还是你女儿吗?” 小女儿变成大女儿那样,许玉娥使命地吞着口水给自己压惊:“变成你姐姐,不是不好。我听你爸说,蔓蔓现在赚钱了,嫁了个部长的儿子。” “如果,我像之前的蔓蔓,不能赚钱,不能嫁个部长的儿子呢?” “媛媛?”愣眨眼,想不通小女儿是怎了。 以前不是一直和她同仇敌忾针对蔓蔓吗。 “妈,姐是你女儿,我也是你女儿。”温媛现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想起拿蔓蔓的事来支持自己。 或许,像蔓蔓那样,每天不懈地努力,到了某一天,不需要投机取巧,照样能发光发财。 “媛媛。”许玉娥想清楚了,既然大女儿的心失去了,小女儿的心要挽留回来,不然,将来自己老了怎么办,“无论怎样,妈都是你妈。” 经历了这些事的温媛,对许玉娥这话,不知怎的,听不出几分诚意。然,不管怎么说,杨乐儿交代的事,需要许玉娥帮忙:“妈,上回,浩雪不是问过我们,温家每个子孙都有从祖上传到一块玉佩,为什么偏偏我们家没有。” “这事,得问你爸。”许玉娥答完,不傻,反问,“这玉佩怎么了?是不是没有这块玉佩人家不收你做养女了。” 绞眉,咬唇,忽的起来:“刚妈听到世同叔说了,如果找不到我们家那块玉佩,我们都得死。”许玉娥却只顾着问:“如果找到了呢?” 许玉娥眼底一抹清晰的不死心,温媛陡然体会到了姐姐寒透内心的感觉:姐姐为什么说不要这样的妈了。 “啪。” 被条湿毛巾扔到脸上的杜宇,睁开了醉醺醺的眼:“老婆,初夏?” 他们俩刚是被市长大人让人开的车送回家。 “人家大领导说让你喝酒,你故意借酒消愁了,是不是?”初夏撇着嘴巴,对老公的失态很不满意。 “初夏。”见老婆生气了,杜宇坐起来,拉扯老婆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没办法,只好干脆装醉。” 再说,他都察觉了事情苗头,老婆在蔓蔓身边,不可能没有察觉。 “你说,蔓蔓是陆市长的女儿?我听说,陆市长曾经是有个女儿,不然那温明珠不会去冒认陆夫人为养母最后被君爷收拾了。”杜宇思摸着条烟,和老婆谈起这个重大问题。 的确对他们夫妇来说是重大问题,蔓蔓若是市长千金,他们以后该怎么和蔓蔓打交道。 听到老公故意提起似的话,初夏像是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蔓蔓是陆市长的女儿怎么了?” 在老婆那张像是很生气的脸上眯着眼打量了番,杜宇叹道:“你不高兴?” “你都没能高兴,我怎么高兴?”初夏像是牛鼻子哼哼地出了两口气,不仅不高兴是很难受,“你说蔓蔓嫁给蒋大少后,蔓蔓现在住的地方,我想去看她都得经过三堂六审。若真是成了市长千金,我和她,岂不——” “初夏,你和她感情很好,不会的。”杜宇打断老婆激动的话,安慰道。 “什么不会?两个圈子完全不同。而且那个君爷,说真的,我第一眼就忒讨厌他。你没有看见那会儿在车上他收我们五百的时候,那种把我们都像是看透了的眼光。他和蒋大少不同。”初夏同志说到君爷同志,哼。 “君爷不是养尊处优的那种浪荡公子爷,人是正直。”杜宇本是安慰老婆,现在感觉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自己都会这么说了。除了正直呢?”初夏刷着眼睫毛,努力地吸气,真有点怕蔓蔓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除了正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会将来让蔓蔓和我们继续在一起。” 君爷同志,是很可畏的。 蒋大少平易近人,不分圈子不分高低,什么人都能交朋友。 姚爷性情温柔,但是,圈子和君爷一样,可能自小养成,非圈子里的人都是客气的,客气的另一个含义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冷。 或许他们该庆幸,蔓蔓在遇到君爷前,先遇到了蒋大少订下了终身。 “你说蔓蔓知道了吗?”杜宇烦恼地忧愁地拿手擦拭眉毛。 不管怎样,这事要由蔓蔓自己决定。 他们无法帮蔓蔓做主。 但无论蔓蔓做什么决定,他们贪的永远不是蔓蔓的身份地位,是和蔓蔓的缘分。 “你和我都察觉到了,蔓蔓那是什么性子,剔透的,能不知道?”初夏说到这,为闺蜜深深地吸口气,“蔓蔓这是装瞎呢。她不仅要考虑我们,要考虑她爸。” 在蔓蔓的心里面,父亲温世轩,永远是第一。 老公今晚没有回学校,两个人洗完澡,一个趴在文案上写作,一个擦着未干的头发打开电视机。 被岳父大人灌了两杯酒,幸好自己酒量行,不像杜宇,真是醉了。 蒋衍悄悄像个侦察兵走到媳妇身后,两手搭着媳妇的肩膀,看媳妇在写什么。 “酒气。”蔓蔓在老公走到自己背后时,吐出两个字。 “有吗?”蒋衍同志偷袭失败,举起手使劲地嗅嗅。 “给你去冲杯茶吧。”蔓蔓做媳妇,很记得自己为人妻的责任,虽然都是从大妈肥皂剧里面学来的。 老公喝完酒,做媳妇的,都是要冲上一杯解酒茶。如果老公耍酒性子,哼哼,棍子侍候。 趁老婆进厨房去冲茶,蒋衍同志翻开媳妇摆在桌上的笔记本,一看,是:日期+行事+消费金额。 原来是家用开支记录。 真把他给郁闷的。他本来美好的幻想中,老婆是在给他写情书或是记日记。 蔓蔓小媳妇端了解酒茶走进来,道:“喝吧。我在杯里放了两颗梅子,你小心别吞进核子了。” 难得,有一天晚上没有想着急于与老婆嘿咻的蒋大少,静静地坐在老婆身边看老婆算计家庭收支。 “我银行卡上的钱你查过没有?”蒋大少问老婆,主要是看到老婆的收支一行中,好像没有自己的贡献,令他警惕性大增。 他蒋大少绝不做吃老婆软饭的男人。 蔓蔓小媳妇,眉角提起来,月牙儿眼吊儿郎当地看着他:“你当年不是豪气冲天说要吃我的软饭吗?” “那是——”蒋大少记起了那月那日与媳妇第一天踏青时说的话,急得挠起头发,“那是我吓唬她们的,你也不想她们用那种眼光纠缠我吧。” 老公长得帅气,如果加上多金,是会被一群蜜蜂缠死。 “算了。”思来想去的蔓蔓,选择了大度地忘却。 “那把我的钱加上啊!”蒋大少说着,着急抢过老婆的笔,要加上自己的存款。 “不要急!”与老公抢笔,蔓蔓在金钱上很计较的。 “你不花我的钱,我不花你的钱。”蒋大少耍赖了,抱住笔记本死活不放手。 看老公这样子,真像个小孩子,蔓蔓没法想象,如果他们的孩子出世了,老公能帮她带小孩吗。不会是一大一小一块打架吧,然后她蔓蔓站在中间翻白眼。 “好吧,我老实说,现在我赚的钱基本够我们两人这一点家用。阿衍你的钱我打算存起来,给我们的孩子做教育基金。”蔓蔓道出自己的小算盘。 蒋大少眨眨眼:“养小孩需要这么多钱吗?” “当然要,你这几十万不够的。”蔓蔓拍拍老公的脸,叫乖,还消费笔记本,“现在光是奶粉费都是不小的数字了。你和我,都要努力地赚钱。” “老婆。”拉住媳妇的手,蒋大少细细地摸着媳妇娇嫩指头上那层厚茧,心里酸酸疼疼的,“你听我说,我不止这几十万的,如果你要钱,我都有办法,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辛苦了。” 指头一弹老公额头,蔓蔓故作生气的:“家里是只有你吗?大男人主义。女人不能赚钱养家了?” “没有女人像你这样。哪有女人不想在家里吃喝拉撒睡,不用赚钱不用工作,只要老公把钱乖乖送来。”蒋大少说。 “这样的女人,你也不敢娶吧。”蔓蔓一句话,一针见血。 “是你,就不同。”认真地看着老婆的眼睛,蒋衍同志深情脉脉地向老婆表白,“当然,我不是想让你完全在家当煮妇,你要自己的事业我赞成。但我是真的觉得你辛苦。我听初夏说,你不止接了这个项目,一边,装裱,和以前答应给人家画的画,都在做。” “我应付得来,你不在家,家里干净几乎不用打扫,最多给我爸和初夏他们做做饭。”蔓蔓说。 “不行!”蒋大少说到这,斩钉截铁了,“我明天找你师哥杜宇谈妥这个事,你只能做一样。” 老公板起的俊脸,浓眉如拔高的山峰,浓浓的嗓音里压人的气势,有点吓人。 蔓蔓据理力争:“我做得来的。” “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生气吗?”蒋大少今晚打算来强硬的,“你上回住院,陆上校说你有点贫血,和我说了,所以那一摔才会很快的昏迷不醒。如果你再这样,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听到老公把君爷都举出来了,蔓蔓细眉拧个小疙瘩,低下头,望着墙角。 老婆今晚的表现,他做老公都收在眼里的。 杜宇都一下察觉了,老婆倒是不动半点声色,今晚完全是把陆市长看成一般领导对待,这不明摆着做戏吗。 上车前,大舅子搭着他的肩膀先打了招呼,叮嘱:我和我爸都知道的,不逼她,让她自己慢慢想。 陆市长不敢一口气说,陆君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就怕一说,她接受不了,反而完全拒绝了他们。 他之前也对媳妇说了顺其自然,但媳妇这明显不对,这么赶着赚钱,像是要怎么一样。 “你告诉我,像你这次接了项目,几十万的合约金,你想花去哪里?你不花在家里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你这么拼命赚钱想做什么。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说出来商量,钱的事绝对不是问题!” 说到末尾,蒋大少用的语气真是狠了。 眼看这事瞒不住,已经让人在找房子,蔓蔓云一般叹出一丝:“阿衍,你不会怪我吧,我没有把这个钱花在家里。当然,下一次我赚到钱肯定花在家里。只是这笔钱,我想,先用在我爸身上。” 果然是温世轩。在这世上,只有这人能让老婆卖命。 “他知道吗?”蒋大少冷着脸。如果是温世轩向她要的钱,他蒋大少照样饶不过这人,管他是老婆的什么人。 “我爸怎么可能知道?如果知道不会要的。”蔓蔓很用力地说。 也是,温世轩这为人做事,和温家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不想要,你硬塞给他?” “我骗他说是租的,一个月租金很少,我相信他会接受。” “我会和他说实话。” “阿衍!”月牙儿眼怒了,汹汹的,“我来北京就这个心愿,赚大钱给我爸舒适的房子,有错吗?” “可你不用心急成这样!”说到激动时,大手把她一搂,紧紧地抱着,“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只排第三,但你,也得考虑我这第三的感受是不是。” 急切的吼声响在耳畔,蔓蔓忽然,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怔了:急,她在心急什么? 像是不知道,但好像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 一些东西,像是排风倒海似的,随时要向她击来。 这股飓风,对她来说是好是坏,是要把击碎了,还是要把她卷进另一个漩涡。 “蔓蔓?”看她在怀里一动不动的,捏住她的下巴颌,灯光下她的脸,有一点点的青白,吓得他赶紧道,“好了,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想给他买房子不够钱可以先和我要,你再慢慢赚钱,好不好?” 过了会儿,眼珠子在眼镜后动了动:“好。” 妥协了! 呼地松口大气,把她抱在大腿上,搂着她细小的腰肢,与她一块贴着脸,温存她的气息:“蔓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老公,都是站在你角度上为你着想的。” “我知道,阿衍。”头靠在他胸口,她想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像老公说的,顺其自然。 可是,能容得她不想吗? 去看房子那天,老公不在,回部队去了,初夏陪着她去看的。因要骗温世轩是租的房子,买的是人家刚装修好急于脱手的二手房。 温世轩听到她说是朋友租给她的房子,可以贪便宜,没有疑心,答应搬家。 到了搬家那日,杜宇开了辆小货车过来。 两个男人搬行李,蔓蔓和初夏分别看守车上和屋内物品。 恰好,许玉娥和温媛打了辆出租车,来找温世轩。出租车停在了路对面,见到温世轩像是在搬家,这对母女按住不动,坐在车里小心观察。 等杜宇的小货车开动,许玉娥让出租车跟在小货车后面,谨慎不让前面的车子察觉。 蔓蔓给父亲找的新房子,当然要离自己的住址更近一些。 因此离温世轩原先住的地方并不远。 开了一段路,小货车拐进了一座大院子。 许玉娥在车窗里伸出头,四处探望老公新搬的家,发现这小区环境竟是不比温世同的房子差。 “妈,我们搬回来和爸一块住吧。”温媛想的是,要套温世轩的口,肯定要朝夕相处找突破口。 许玉娥觉得这主意挺好,到了这里,温世同想恫吓她们母女没门了,而且,可以天天回来向老公要生活费。 打听到温世轩住哪,许玉娥当机立断,带小女儿回去收拾行李再过来。 温世轩他们浑然不知被人跟踪了,一路忙着搬家。 等温世轩和杜宇搬完东西,蔓蔓和初夏收拾完屋子,四个人坐在亮堂的新客厅里,喝着杯茶,说起了各种乐子。 “伯父,这电视机,不是新买的,人家回老家不要转手卖给我们的,你别嫌弃。算是我和杜宇送伯父这次乔迁之喜的礼物。”初夏指的礼物,是指客厅中间悬挂的四十六寸液晶电视说。 这东西,夏普的牌子,一看二手卖也要好几千。温世轩心里过意不去,道:“你们和蔓蔓关系那么好,来帮我搬家,我没有感谢你们呢。你们送礼物我怎么好意思,从我工资里扣吧。” 杜宇和初夏相互看上两眼,眼里含笑:瞧蔓蔓这温爸,老实到让人心疼。 “爸,人家送,你收下吧。”蔓蔓接到闺蜜求助的眼神,委婉地对父亲说,“初夏他们这叫做投资,对你好,才能把我留在他们公司为他们卖命赚钱。” “哎呦,这还是我女儿做官了,你们贿赂我?”温世轩挤眉弄眼道。 没想到老实的温世轩能突然冒出一句笑话,倒是把其他几个人都乐得。 初夏边笑边流泪,心里头忽然为温世轩酸酸的:如果蔓蔓跟陆市长走了,温世轩怎么办。就凭温媛那种极品女儿和许玉娥那种极品老婆,能给温世轩的晚年带来幸福吗。 刚是这么想,曹操到,门铃响,杜宇走去开门。 门一敞,门口并立拎着行李袋的许玉娥和温媛。 “你是叫杜宇吧?我知道你是蔓蔓的朋友。蔓蔓给你很多添麻烦了。”许玉娥擦过目瞪口呆的杜宇,径直走进来,行李袋搁地上后,像是这新家的主人在客厅里绕上一周。 越看越是满意。温世同给她们住的地方,虽说地段好,却几乎是没有装修的房子。哪像疼温爸的蔓蔓找的,装修那是一等一的舒适。 决定了,就这样回来住。 眼看这对母女的趋势是要赖回来了,知道蔓蔓不好说话,初夏冲了出来,向温世轩说:“伯父,你不要忘了,当初她们是怎么抛下你和蔓蔓的。” “哎。我哪里是抛下过老公和蔓蔓了?”许玉娥走到初夏面前振振有词,“是他们不要我们,自己走了。” 这话倒是没错的,温世轩在自己不想住温世同的房子自己搬出来。蔓蔓是嫁人搬出来。 初夏气得咬牙,嘭一打桌子,冲向躲在后面的温媛:“你想想你之前对你姐姐蔓蔓和伯父做的事,你有脸回来这个家吗?” 许玉娥皱着眉,觉得大女儿交友真是不慎,交的这个女拼命三郎处处针对自己,哪有外人对别人的家人这样说话的。 “妈。”出乎意料的是,温媛拦住了要去和初夏吵的许玉娥,走到温世轩面前低头,“爸,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随你。但是,千万别抛下我和妈。我和妈现在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向来骄傲的小女儿,突然低声下气的说话。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那带点苦音的声音和无家可归四个字,让温世轩没法狠心,但他不能对不起给他找房子的大女儿,看向了蔓蔓。 蔓蔓心里是想:那晚君爷说温媛被保释出来。即使温媛不被人保释,因为温媛未成年,坏事,又都是雷文斌做的,温媛最多的罪名,是假冒陆家的侄女但不成,在法律上构不成什么罪名,派出所至多拘留几天,留案底都难。 而以君爷的性子,说真的,能让温媛这么快被人保释,蒋衍同志已经猜到八成君爷这步棋是有意的。 但蔓蔓不知道,蔓蔓对君爷惯来有强烈的排斥性,不想知道。 蔓蔓只能想:是谁保释了妹妹?既然保释了,为什么把妹妹赶出来了让妹妹变成无家可归了? “姐!”看父亲望蔓蔓的目光,知道决定权在蔓蔓手里,温媛冲过去要朝蔓蔓跪。 “不要跪。”蔓蔓早在温媛做这个动作之前,一只脚先抬起来将温媛的膝盖顶住,“我早说了,我不是你姐,我做不起你的姐姐。我只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你不想做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去住大房子,完全可以不用住我们这里。” 听到这话,许玉娥叫道:“蔓蔓,你妹妹都低头认错了,你这样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 蔓蔓只是把平静的目光,望向许玉娥:“媛媛的错,都是你造成的。” 温世轩和温媛,齐齐一愣。 许玉娥脸红的白的,青的黑的,糅合在一起:“你说什么?怎么她的错是我造成的!” “爸,即使我不让她们进来住,你也抵不住她们的哀求。但是,如果她们进来住,我不会再到这里来。”说完该说的,蔓蔓起来拎起包。 对她来说,任何东西都是身外物。房子买了,给父亲的,就是父亲的,由父亲做决定。但她可以选择避不避开这对母女。 和死党一块往外走时,初夏不忘狠狠地瞪目这对母女。 门,嘭的一关,温世轩的脑子醒了,拉开门冲出去追大女儿:“蔓蔓,蔓蔓——” 听见父亲冲下楼梯的声音,温媛闭上眼睛,暗暗捏紧拳头。 “真是的,不就嫁了个部长的儿子吗?有需要这么得瑟吗?”许玉娥抡举手臂嚷嚷,嚷完对回小女儿,“媛媛,你不会输给她的。” 门,嘭!温世轩旋风似地冲回来,对死不悔改的老婆脸红脖子粗地叫了起来:“蔓蔓说的没错,媛媛是被你害的。你现在还对媛媛说什么?你给我去拎水桶!” “拎水桶?”面对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只有自己对老公发脾气的老公,许玉娥整个懵了。 “你今晚给我拎一晚上的水桶,如果被我发现你偷懒,你马上给我滚出这个家!”温世轩这回铁了心,朝向小女儿,“你刚和你姐说你错了,知道错了的话,和你妈一块去拎水桶。” “这这这干嘛?你这是疯了吗?”许玉娥两手插着头发叫。 “我没有疯,你拎不拎,不拎马上给我滚出去!”说着温世轩真像发疯了样嘭的打开门,让大开的门对着她们两个。 对他来说,刚刚大女儿那一走,几乎把他的心撕成两半了。 看了眼暴怒的父亲,温媛默默低下头,走向卫生间。 “媛媛?”许玉娥震惊,好强的小女儿居然屈服了。 “你呢?” 温世轩怒吼的两个字,令许玉娥一震,冲向卫生间。 楼上温爸那阵阵怒吼,在楼下院子里的蔓蔓初夏他们都听见了。 初夏笑开了颜,向闺蜜说:“你爸,是该端点爸的样子了,不能被这对母女欺负到头上去。” 蔓蔓点点头:只要父亲抬得起头来,出得了气,要她赚钱供几套房子她都给。 夜晚,温世轩进房间里关了门睡觉。 许玉娥和温媛,一人拎两个满水的水桶站在客厅里。 “你爸真狠心,都是蔓蔓教的。”许玉娥满腔子怒火。 “别说了,妈。”温媛的感觉是,即使拎水桶,也比住在温世同给的房子或是杨乐儿的家好多了,最少不用整天看人家的眼色。温世轩骂是骂,但眼里是有她的。 拎了快十个钟头,许玉娥两条胳膊早就像快断了一样,听老公的房门里没有声音,偷偷想把水桶搁地上。 “你做什么?想再拎一个晚上吗?”老公的双眼像是能看透门板,在她快掉水桶时,忽的在她面前出现,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我错了,老公!” “你错,就继续给我拎着。” 许玉娥的面色活像进了地狱。 “爸。” 看回倒是乖乖拎水桶像是有意悔过的小女儿,温世轩板着严父的面孔:“什么事?想学你妈求情吗?爸今天铁了心的,不能再惯坏你。” “不是的,我是想说,浩雪姐,好像整天在打听我们家那块玉佩,爸你最好小心点。” “什么玉佩?” 黑暗里,温世轩脸上划过那丝惊慌失措,被许玉娥和温媛都看到了。 “你果然是收了宝贝不让我知道,是不是?”许玉娥朝着他吼,“你有没有良心,我嫁你这么久,为你生儿育女,你瞒着我打算私吞财产?” “你不要胡说八道,那块玉佩,是被我——”温世轩大力地吞了口水,换气,“是被我摔烂了。” 摔烂了? 母女俩眼神里同是闪过怔疑。 “是被我摔烂了,所以你们不用找了。”道完,温世轩逃也似的,躲进了房间。 “媛媛。”见老公这幅神态,许玉娥益发信了,只要找到玉佩,小女儿能继续大富大贵,说,“妈会去翻你爸的箱子,绝对会把那东西翻出来的,你放心。” “妈。”温媛琢磨,以父亲的性子,值钱的东西若放在家里,早被许玉娥翻出来了,道,“你说爸会不会把东西交给谁保管了?” “你说是谁?蔓蔓?” 蔓蔓是有可能,但是上蔓蔓现在住的地方搜找,几乎是不可能的。上回她们去过一次,不是无功而回吗。 “你不是说是有人让你找玉佩吗?你告诉他们,在蔓蔓手里,让他们自己去向蔓蔓要。” 问题是杨乐儿、温世同现在他们都不想亲自动手了,怕一动手再难脱身。 见小女儿半天不吭声,许玉娥以为:“他们找你爸那块玉佩做什么?真是很值钱的东西,这样的话,不能落他们手上,我们自己找。” 温媛的心里纠结着,眼皮打起抖:杨乐儿要找那块玉佩,是因为想知道囡囡是不是在温家,如果确定是在温世轩手里,下一步,杨乐儿确定囡囡是蔓蔓的话,会杀了蔓蔓的。每天,她在杨乐儿家里,都能听见杨乐儿喊着要杀囡囡。 杨乐儿是个疯子,为什么没有人抓杨乐儿呢? 王海说:杨家很疼杨乐儿的,没人敢轻易动杨乐儿的。 可她觉得,那个陆市长、还有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不可能放过杨乐儿,如果知道杨乐儿想对蔓蔓怎样。 如此一想,或许,她真该去把这块玉佩找出来,不是因为杨乐儿的威胁。 眼睛一睁开,这会儿清明了。 今天帮父亲搬了一天家,有些累,边走边捶打肩膀。下了公车站,在要回到老公住的部队大院前,需经过蒋家和陆家的院子门口。 蒋母出来都是坐车的,她不怕会遇到,遇到当做没看见容易。倒是这陆家,挺怪的,有时候,陆夫人和那个陆家二少陆欢出来,都不坐车,一路两母子慢慢走,迎面走来的话,她想避开都很困难。 话说,君爷同志在她手机里强留了陆家二少的号码,她从未有机会打过。 这陆家二少,她都没有想法接近。 是近来与陆家的人冤家路窄吗。刚走上段坡路,遇到了陆家二少一个人和另一个年纪相仿戴着眼镜的少年。 那两个少年也看见她了。 “欢儿,这就是你姐姐蔓蔓?”姚子宝近来搞清楚了,是缠着老哥搞清楚的,因为老哥那天欠了他人情,居然没有当场替他拒了温媛那个人渣。 “你小声些,她不知道。”陆欢捂了他嘴巴嘘嘘嘘。 “你们为什么不说?”姚子宝瞪着他问。 “我爸和我哥是为她想,想她都一直和她养父感情很好,怕她一下子没法接受现实。” “喔,原来你们是怕被拒绝。”姚子宝提起眼镜打量走来的蔓蔓。 蔓蔓个子一般,身材一般,脸蛋一般,姚子宝恍悟为什么自家兄长有过把蔓蔓叫做丑女的丑事了。 “怎么了?”陆欢打起冷眼看着他。 敢说一句他姐姐不漂亮?饶是一块长大的兄弟都得欠揍。 “不,你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连你未来大嫂都比不上。”姚子宝在危机当前,给自己嘴巴抹点蜂蜜。 陆家人是很怪的,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家人好。就说君爷吧,明明自己未婚妻为全军第一美人,一颗心只挂在妹妹身上。 “我姐姐遭人疼。”陆欢一句话洞穿玄机,“白露姐不像我姐,白露姐自己都有父母大哥疼。我哥不疼我姐,我姐怎么办?” 姚子宝再端详蔓蔓,看见了蔓蔓脚上那双鞋子是帆布鞋,一身上下衣装都是工作装,脸上戴着疲惫,叹道:“不是说嫁了个老公不错吗?你姐还得拼命工作养家?” 陆欢眨着少年英俊漂亮的眼睫毛,似有点困惑。 蔓蔓走过他们身边,正要擦身而过,突然脚尖是绊到了砖缝。 哎! 身旁,连忙两双手扶住她。 没摔成的蔓蔓,反倒被他们两个惊到了,耳听他们两个大呼小叫的。 “她刚是不是摔了?” “好像是。” “怎么办?叫你哥还是叫我哥过来?” 蔓蔓急忙站稳了,退后一步,月牙儿眼瞪看着他们两个。 “她好像没事。”正要打电话叫哥的姚子宝被她的月牙儿眼一瞪,收了电话。 拍拍鞋子和腿上的灰尘,蔓蔓实在不想和这两个小少爷有什么纠缠,道句:“谢谢。”接着往前走。 陆欢一只手伸出去拉住她,嗓子里带着股执拗:“你真的没事?” 回头,月牙儿眼透过镜片,看到这大男孩和那晚上一样,对着她的眼神,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让她想硬生生拒绝都很难。 “没事。”轻轻拨开他的手,蔓蔓低下头,朝前。 姚子宝是看着陆欢的目光,一直跟着蔓蔓的背影,直到蔓蔓消失在大院门口。看得出,陆欢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你和她不是只见过几次面?” “我哥对我说过,若不是我姐出事,我都不能到这世上来。我和我哥一样,欠了她很多年的幸福。”陆欢是挺艰? ??的,方把目光收回来。 姚子宝的手,在好兄弟肩膀上拍拍。 当晚,君爷回到家吃饭,陆欢对兄长说:“今天我遇到姐了。” “在哪里遇到的?”对这个弟弟,君爷一样疼,拍下弟弟肩膀,再走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我和宝儿看她回家,她走在半路差点摔跤。哥,你说她是不是贫血?我和宝儿看着都挺挂心的。”陆欢追着他说。 君爷同志的眸果如是破冰了,脱外套的手收了回来:“我去她那里看看。妈若问起,你说我去看个朋友。” 说罢,果断出门。 老公不在家时,蔓蔓一个人随便搞碗面条。 正捞着面,听到叮咚叮咚门铃。 她在北京除了初夏,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知道她住在这。奇怪是谁,走过去,打开条门缝,见到君爷那张冷冰冰的脸,刚要马上关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君爷两道冰目射过来,盯在她手上像是咬住的钉子,让她关门的手垂了下来。 “我老公不在。”隔着防盗铁门,蔓蔓鼓起勇气拒客。 “我是来找你。”君爷同志一个字一个字的,不容她听错半个字。 无奈,打开铁门:“陆上校有事吗?” 有事快说说完冰山快走。她蔓蔓供不起冰山老爷。 进门来的冰眸一扫,就扫见了她搁在客厅桌子上的那碗清汤面条,眼里立马峻了几分:“你晚上就吃这个?” 管起她吃面条了?蔓蔓磨着牙:“不好意思,我就吃这个,有问题吗?” “我上回有和你老公谈过,说你有轻微的贫血。” “我老公和我说过,我有注意营养的。”蔓蔓对关心自己的人,当然不能乱说。 冷眉一提,大步过去,端起那碗面条汤,骤然一火厉吼:“你有注意营养,就吃这个!” 蔓蔓的耳朵差点被他突然加大的声音震飞了,摸着胸口,吃惊地看着他。 嘭! 面条碗重落在桌板上,汤溅出一半。 冰眸,像是翻山倒海的巨澜,向她扑过来:“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省吃俭用都是为了谁。但是,我有底线的,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哪一天在我面前晕倒或是被我知道,你等着那个后果!” 胸口里的那颗心,嘭、嘭、嘭,像是要飞出来的快,要沉下去的重,压得她呼吸吃紧。 某种东西像是要冒出来。(未完待续) 玉佩现身 干涉的唇尖翻滚的话,快要冲出口时。 门,一声响。 跑进来,一只手撑着门板,一只手扶着膝盖头的陆欢,双目睁得有点圆有点大,看着他们两个。见到君爷那张铁青的脸,小山峰的浓眉微拧,抬起的手抹过眉间的冷汗。 刚不放心跟过来,到了楼梯听到雷声阵阵,现在一见果然是大哥发火了。 君爷一方面的性子传自陆司令,发起火来,比起陆司令是有过之无不及,没有个人敢顶句话的。 想叫一句大哥,发现君爷的一双冰眸戳在蔓蔓脸上像是着魔了似地燃烧怒火,压根没有注意他来到的样子。 姐姐果然是大哥的软肋,只有姐姐能让大哥的脾气失控到这个地步。 他是没有这个胆量在这时候叫大哥的,难保君爷把他一块吼。 赶紧,背过身,打电话搬救兵:“宝儿,你哥在家吧?” 姚爷与君爷交情非一般,唯有姚爷能在大哥发脾气的时候偶尔说得上两句话。 “我哥在家,怎么了?出什么事?”姚子宝在电话对面模糊不清地说话,应该边是在吃东西,嘴巴嚼着骨头嘎吱响,“对了,我妈买了肯德基那种鸡翅膀自己炸,你要不要过来吃。我哥问你和我的功课呢。” “别提了,我这里都火灾了。” “火灾?”姚子宝把头探出窗户,“你家离我家不远,我怎么没有见你家冒烟。” “火灾发生在我——”姐那个字,在眼角对到蔓蔓的大眼镜时,噎了进去,改个词儿,“在蒋中校的家。” 啊!姚子宝大惊失色。 不愧是一块长大的一条裤子一块穿过的兄弟,姚子宝一边捂着电话,一边完全明了他的意思喊人:“哥,不好了,着火了!你快去灭火,不然这火不知道会不会烧到我们家了。” 君爷同志发火不迁怒,但只要靠近他的人看见他那张黑脸都会有自动被火烧的痛感。 弟弟的一举一动,君爷一面发着火,一面都收进眼里耳朵里了,知道姚子业要来,稍微敛了敛怒气,坐了下来。 蔓蔓感觉是一口气冲到喉咙里头,在关头上被迫咽回去。眼眶蓦地有些涩,面对这张刚才对她大吼大叫的脸,甚至对她父亲做出威胁的冰眸,胸口里某处翻搅着。忽的回身,走进了洗手间。 听见洗手间的门嘭一声响,陆欢差点跳了起来:姐姐的脾气和大哥一样,挺大的。 没一刻功夫,姚子业和姚子宝充当救火队的两兄弟,冲进了门里。 姚子宝跟着老哥跑,边跑边喘息,到了门口扶住门框,腿儿发软:“我哥那是一听这里火灾了,在部队里冲刺呢。” 可见姚爷是听见着火后赶来救火的速度,快得像啥。 手背一抹额头的热汗,见陆君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屋里不见蔓蔓,姚爷的目光望向了叫打119的陆欢。 指头,戳戳卫生间的方向。 姚爷按下君爷的肩头,走到卫生间外面,举起手放在门板上敲两下,咳两声:“蔓蔓,你在里面吗?” 洗手间里,哗哗哗的水声流淌,大得能覆盖里面的所有动静。 里面,摘了眼镜的蔓蔓,掬水喷到脸上,冰凉的水花顺着脸廓流到脖子里,一个打颤,望到镜子里水珠滚在眼睫毛上,然自己的脸什么模样,怎么都看不清。 “蔓蔓。” 姚爷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应。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少年的心跳砰砰砰的,互相干瞪眼。 默不作声的君爷站起来的时候,把他们俩吓了大跳。 “哥。”陆欢小声地叫道,“姐她,你别太生她的气。” “我知道。”君爷沉稳的音量像是给弟弟做保证。 两人看他走到了姚爷的身边。 忽的抓起的拳头砸在门板上,却是极大的一声惊天动地。 “陆君!”姚爷也有脾气的,狭长的眉极紧地拧着。 卫生间门里,这会儿咿呀,手把扭转,门开了条缝。 姚爷马上把手插进去,用膝盖顶住门,对着门缝:“蔓蔓,有什么事出来再说。我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 蔓蔓不用想,都想象得到君爷冷挑着眉嗤之以鼻。 “蔓蔓。”姚爷极担虑的声音传进来。 “你们让开点,不然我怎么走出来。”声音,像是没有什么变化,在里面答应。 门口的两个人,只好各让了点位置。 打开的门,蔓蔓走了出来,低着头,额前垂落的头发几乎覆盖她整张脸。 在她要径直走向房间的方向时,见苗头不对的姚爷抓住她的手臂。 一个后退没能刹住脚,向后摔,眼冒金星时,背后一双手牢牢扶住,紧接是冰到再次冒火的音色:“我刚刚才告诉过你什么?” “陆君!”姚爷紧跟冒火,急忙扶她几步先坐到客厅沙发上。 耳朵嗡嗡嗡地响,他的骂声她却是每一句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心口跳得厉害,想到父亲,她决不能有半点退缩,于是贝齿咬紧在嘴唇上,咬出道血痕。 “宝儿,你去房间里找床被子过来。欢儿,你进厨房里找白糖,冲杯糖水。”姚子业急得满头大汗,指挥两个下手,狭长的眉一拧,是白净的脸镀上层铁色朝向那头黑着脸的君爷,“陆君,你够了没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冷眉稍平复下来,眸是望见她有点青白的嘴唇,继而脸上的刚硬条线缓和了几分,走过去,一只手伸到她额前,帮她拂开头发。 被他的手一触,不是冰凉是温热,惊得她往后是要整个人缩进沙发里头。 刚接过陆欢手里端的糖水,转过身的姚爷,看到他们兄妹两人不知为何僵在那不动。 伸在半空的手不知收不收回来,冰冷的眸子显出了一丝困境。 蔓蔓是马上转过脸,全神贯注地放在墙角。 “先喝点糖水吧。你今晚是不是没有吃饭?”姚爷意图缓下紧张的气氛,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对蔓蔓说,却是手里的糖水杯子递到陆君面前。 姚爷的意思很明白:你这做哥哥的给她喂。 君爷不是没有喂过人喝水,弟弟陆欢生病的时候,不少时候是他帮忙喂的。 手刚接过糖水,这边传出她一声。 “我不渴。” 好不容易被姚爷撑起来的温度,立马再掉了几度。 姚子业这会儿真是被他们兄妹闹得有些闹心了,语气少许发硬:“蔓蔓,不是姚大哥想说你,你这态度不行。当然,陆君有错,我替你骂他。” “他有错吗?”打死她都不信,冰山老爷会觉得自己有错的时候。 姚爷只好耍赖了:“他没错,我照样说他。你是女孩子,他再怎样都不能用对陆欢的口气来说你。” 姚爷的言外之意是:妹妹和弟弟不一样,妹妹娇弱,不能像骂弟弟那样随便骂。 在旁听到这的陆欢,刷起几下眼皮:姚爷这是重女轻男。 君爷优雅的指尖捏起杯子里的铁羹,一点一点地搅拌糖水,羹碰在玻璃杯内壁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色,象征他的心情,是一点一点地努力为着妹妹回暖。 姚爷这最后一句话他是听进去了:妹妹是和弟弟不一样。如果是弟弟,他不止摔碗了。但事实证明,大点声都是会吓坏妹妹的。 “把糖水喝了,睡个觉。如果你嫌一个人做饭浪费钱,可以到我家来吃。”陆君同志说这话时,语气捏得刚柔并济,总之把火力降低到了最低极限,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如果你觉得到他家吃不方便,偶尔到我家串门也行。”姚爷在旁帮腔。 陆欢听到姚爷这话,不高兴了,接着说:“你别去他家吃,他家那是两个饿死鬼,抢菜的。” 却是被陆欢后面的话逗得心里想发笑,蔓蔓的手抬起来撑住额眉:“我自己能做饭。” “今晚你吃了什么?”见两人脸色都缓和了,姚爷开始问起战火突起的原因。 陆欢赶紧将他的袖口一拉。 斜眼一瞥,正好对到桌上那碗溅掉了大半的面条汤,始作俑者是谁可想而知,姚爷心里叹口气:“蔓蔓,你有轻微的贫血,不能只吃这些。” “我中午有吃菠菜和米饭的。”蔓蔓道,觉得他们的看法太片面了,能不能不要只抓到她今晚这碗面条汤说事。 听她口气都有些要生气了,姚爷向君爷使使眼色:“赶紧喝完糖水,去睡个觉。” “我自己喝。”低着头,瞄准了他手里的糖水杯,眼疾手快地抓过来。 冷眸一愣,未想到她动作快,刹那之间掌心落空了。 姚爷拿手擦着腿,狭长的眼一眯一眯的。 “欢儿,欢儿——” 听到有阵嘘嘘的风刮在耳边,陆欢转头,看见姚子宝躲在房间门口向他招手。 疑惑时,趁两个兄长注意力都在蔓蔓那,陆欢一溜儿蹿进房里兄弟身边,问:“怎么了,宝儿?” 这要说到姚子宝被哥哥叫进去房里抱被子。一进到蔓蔓和蒋大少的新房,见墙上连张新人的新婚照片都没有,心里一阵嘘叹。 除了没有照片,屋内的夫妇用品倒是都很用心很漂亮,床上的被子都是传统的喜红。想想,抱这大红被子出去给蔓蔓盖,很怪的。四处找起有没有其它被子。 打开橱柜,衣服满目,下面一大格子里放了张毛毯。手伸过去抱毛毯,眼角抬上去,忽然看到斜对面一个老式的编条竹箱搁在柜上面。 “我猜是你姐的。”姚子宝指着头顶上的竹箱对陆欢说。 “是我姐的怎么了?”陆欢皱着鼻子问。 “你哥和我哥不是一直在找你姐应该有戴的那块玉佩吗?”姚子宝挑着眉头。 “怎么说?你想私自像小偷一样翻我姐的东西?我告诉你,我哥和你哥都不敢做这事,你——”陆欢指着他鼻子教育到这里,见他一只手抬高起来后,打开掌心,露出了块玉佩。 呃。 “你哥和我哥是正人君子,不好意思,我姚子宝是小人。”姚子宝扶扶眼镜。 “你不赶快放回去?被我姐发现的话,你——”陆欢一面这么说,一面是眼睛被玉佩牢牢吸引住了。 这样一块玉佩的模样,他只在老爸让人根据描述画出来的画像里面见过。现在现实中见到一模一样的真品,让他忍不住是伸出手要去触摸。当然,玉佩款式和画像一模一样不能代表就是陆家的东西,比如温明珠戴的那块,兄长一摸知道不是。要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有两个亲眼见过玉佩的兄长能鉴定。 见他垂涎的眼神儿,姚子宝洋洋得意:“怎么?你真要我把它放回去?” 手指头伸过去在姚子宝的掌心上一抓,抓到的玉佩熨在自己掌央温温凉凉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 走到客厅,见着姐姐在低头莫不吱声的喝水,大哥的脸色一如往常冷若冰霜,察觉不出动静,想来想去,给姚子业看看比较保险。 在思量下一步怎么办的姚子业,突然感到衣摆处被只手一扯,掉过头,看见低头的陆欢,眉宇微蹙:“欢儿?” 眼前,陆欢的手掌心搁在他眼皮底下慢慢展开,像是掀开的宝箱,里头逐渐显出的宝物,令他瞳仁猛地缩圆,眉尖儿抖着颤。 如此玉质,光滑润手,光下晶莹剔透,雕琢图案精美,线条沿玉质自然分割而成,如天生一般的胎玉,工匠功夫是上上乘。 这岂是温明珠、温浩雪之流戴的那些仿冒品能相比的? 只要一眼,是真便是真,是假都决不能冒充。 这,分明就是他小时候在囡囡细小的脖子上见过的那块仙桃玉佩,他们苦苦寻找了多年的那一块。 如今,总算是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突然直了眼睛的哪止姚子业,另一头眼神瞟过来的君爷,瞬间之际,冰眸破开了冰层,忽的起来那只手伸过来。 嚓。 眼花缭乱的一刹那,拿着玉佩的陆欢没能看清楚怎么回事时,掌间一空,玉佩转瞬间是落入了—— 月牙儿眼使劲地瞪着他,好像他做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一样,令他愧疚地嘴唇发抖:“我,我——” 与此同时,陆君一只手伸到了蔓蔓面前:“把玉佩给我看看。” 一时刻,冰眸与月牙儿眼再次激烈地撞击。 手心抓着玉佩,是放到了胸口前,用力地贴着心口:“这是我的东西。” 总之,一句话,死活都不让人看。 冰眸里的浪涛反复地涌着,嘴角略勾,轻微地一丝冷笑:“是他告诉你的吗?是他告诉你让你藏起来,谁都不让看的,是不是!” 找得那么辛苦,找了那么多年,就因为那个男人把她藏起来,藏得如此隐秘,教她藏,结果,到了现在,依然这个样子。 “陆君。”在他要喷出火前,姚子业急忙将他先拉开两步,“别这样,你会把她吓坏的。” 蔓蔓垂落下来的头,是快贴到了胸前。 陆欢着急,半蹲在她面前仰着头想看到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那块玉佩很漂亮,很像我们家那块,所以拿出来给我哥看看。” “这不是你们家的,是我家的,我奶奶给我的。”月牙儿眼呼眨地睁开,对着他看一股认真劲儿。 说罢,起身,但没能站稳,很快跌回了沙发里。 俨然,这个冲击比她想象的要来得深。 “哥——”见她跌下来的瞬间,陆欢已是被吓坏了,叫着在那头的两个兄长。 姚子业即刻冲了回来,抓起她一只手腕。 蔓蔓想缩回手,发现他力道很大,瞪着看他。 这会儿一摸,指尖下的脉搏跳得飞快,像皮球似地随时会冲破皮肤,狭长的眉皱成了深层的窝,另一只手摸到她额头,掌心下是热烫。 “她在发烧。” 一句话,将在屋内徘徊生着寒气的冰眸拉了回来。 迅疾地折回身,来到沙发边,手掌心硬生生贴住她想躲开的额头,触到的温度,让他蓦地沉下脸。 “去拿点冰箱里的冰块,再拿条毛巾包住。”这边叫了欢儿去弄冰,那边姚爷对着自己弟弟发火了,“叫你抱被子你抱老半天!” 姚子宝刚还生怕因为偷了玉佩被人骂躲在房间里,听老哥叫骂,急忙抱了毛毯跑出来。 蔓蔓想起来,现在是几只手都按着她不让她起身。 “我看,打个电话到学校让蒋中校回来。”姚子业见这情况,道。 老公三天两头为了她向学校请假,蔓蔓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很怕老公因此在单位里印象不好,急着说:“别叫他。我自己一个人,等会儿会好的。”心思一转,同时怕这两人赖在这里不走,说:“非要叫的话,帮我叫初夏吧。” 大致是想有个女孩子照顾比较方便。 姚子业打了初夏的电话。 听到闺蜜病了,初夏扔下手头的活,急急忙忙让老公开车送自己过来。 等踏进蔓蔓的家门,看到两个爷,方记起是姚爷打的电话。 不管怎样,闺蜜的身体要紧。急匆匆走到沙发前面,看到了被毛毯盖住的蔓蔓,一张脸都快塞进了被头里,额头那处敷了毛巾,脸蛋看起来并不是很红,人也是清醒的,好像不是很严重,心里宽松些,弯下腰问:“蔓蔓,你觉得怎样?” “只是着了凉,一点点发烧,不是胃病,你知道我只要不是胃病都没有事的。”边说,蔓蔓边向她挤眉头。 闺蜜的意思初夏很快收到了,是要她帮忙赶两个爷走。 咳咳,清两声嗓子,转过身,初夏向两个爷宣布:“有我在这里照顾她,你们可以走了。” 听老婆说得这般直率,这可是面对两个爷,杜宇急时暗地里拉拉老婆。 初夏给老公一个瞪眼:她是女拼命三郎,有什么可怕的? 冷眉一提,冷眸不见声色。 姚子业意味深长,温柔不见在眉宇,声音是铁的:“她没有退烧前,我们都不可能走。” “哪里有你们这样的!”初夏向两个爷干瞪眼。 接下来,姚爷的话是直接要让她崩了,只听:“我们不能相信你能照顾好她。” “谁说我不能照顾好她?她大学里生病都是我照顾的。”初夏愈说愈火,卷着袖口的动作像是要与他们俩火拼。 姚子业冷淡地一别脸,是将目光放到了进门口的弟弟。 刚是他让弟弟回家去帮他拎药箱子来。因为如果让陆欢回陆家去拿,陆夫人会起疑心。 看到一个专业的药箱子都搁到桌子上了,杜宇拉住火气冲冲的老婆,道:“人家真是医生的,你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我不信他们。你想上次他们把蔓蔓弄到医院里一个胃病一晚上烧了三千六。”初夏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那三千六。 陆欢有听说三千六那事,插进来为大哥说:“我哥不会随便让病人花钱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大哥一个眼神止住。 君爷向来清者自清,不和人多说。 打开药箱子后,取出一根体温计,甩了甩,要拨开她衣领夹进她腋窝底下。 蔓蔓两只手揪着衣领,像是防着什么瞪着他。 那一瞬间,那句话“我是你哥,你避什么避”差点冲出口。 冷眸幽光一闪,暗下。 翻着药箱子里的退烧药的姚子业,一回头,看见他们两人又僵了,只得皱着眉对初夏:“你帮她夹体温计。” “瞧吧。还说我没有办法照顾好她,你们自己照顾啊。”初夏抱起手,得瑟地迈前一步,面对两个爷。杜宇拉都拉不住她。 姚子业狭长的眉像绳子拧着。 君爷可没有姚爷能忍。 冷眸猛地一喝:“你再说一句,你马上给我滚!” “你说什么!”初夏炸了,暴跳如雷。 “你那晚上差点害死她。胃病就不紧要?你知不知道胃病不小心会引起其它疾病的。” 两句话从冰唇里爆出来时,初夏怔,蔓蔓也怔。 怔疑的一瞬间,揪领子的手被他大手拨开了,一支体温计接着轻巧地几乎没有碰到她其它地方,直接插到了她腋窝里头,然后是把她的手肘弯起来,夹紧体温计。 很难相信,脾气这么暴的人,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居然如此细心。 月牙儿眼看着他,在不经意要触到他眼睛时,再度闪开。 初夏这会儿站着有些不自在了,眼瞧这里面好像没有自己能做的事似的,烦躁地咬着嘴说:“你们让她躺客厅里不行的。这里风凉。沙发不舒服。” “等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会让她回房间里。”姚子业细长的眼一眯,像是看穿她心事,“你到厨房帮她煮点粥吧。” 在犹豫了会儿,被老公一拉,初夏跺着脚走进了厨房淘米洗米,插上电饭煲,一边做一边与老公嘀咕:“你看见没有?看到了吧?他们完全不把我看在眼里。我和蔓蔓那么多年,他们能比我了解蔓蔓吗?” 杜宇挠挠头:老婆这是和两个爷争闺蜜。 夹着冰凉的体温计,蔓蔓是手心里还抓着玉佩,一点都不敢放松神经。 她愈小心翼翼,他这心里头愈是翻覆,她不信任他,她把他当外人,哪怕他告诉她他是她哥,她照样把他当外人,因为没有和温世轩那样长久培养起来的感情。 擦着额头的眉,冷冷的眼只有在这一刻显出点软弱:什么时候,他能把温世轩夺走她的心抢回来。 在厨房里守电饭煲里的粥守了整整半个多小时的初夏,和老公一人坐着一张小板凳,不是不能离开,是不知道进客厅里找什么借口。 “我害怕。”枕着老公的肩膀,初夏道。 “害怕什么?”杜宇想摸根烟出来抽,但不敢,有病人在,而且两个挑剔的爷在场。 “我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他们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为蔓蔓。”初夏说到这里鼻子一抽,今夜一来看更是明显了。 “哎,蔓蔓认着你,他们别想拆散你和蔓蔓。”杜宇拍拍老婆的背。 知道是安慰话,没法弥补心里面的失落感,初夏起来,拿了根汤勺舀了碗热粥,走到客厅,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被移走了。 轻轻推开房门,陆家二少对她举下手指说嘘:她刚吃了药,睡着了。 初夏只好把粥碗暂且搁在旁边的桌上。桌上还搁着个脸盆,卷摺两边清衫袖口的姚爷在拧毛巾。看姚爷这利索的动作一点真不像是伸手饭来的富家子弟。 拧完毛巾的姚爷,把有点温热的毛巾递给君爷。 坐在床头的君爷,挑着病人额眉上一根根头发的动作,好像是挑珍珠一样,轻柔地捧在手心里,温热的毛巾紧接是一颗一颗慢慢地粘掉蔓蔓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没有丝毫的感到厌烦。 眼前这个君爷,与她印象里惯来高不可攀的君爷,是没法对上号的。 初夏看傻了眼,跟在她后面的杜宇急忙将她拽出了门,叹:你帮蔓蔓擦汗的时候,有这样吗? 这亲情,果然是世上最珍贵的。 从君爷那动作,初夏是想起了自己的爸和妈了,深长地叹口气,对这两个爷的排斥,也不那么深了。 吃了退烧药的蔓蔓,是很快睡迷糊了。但没有忘记,要紧紧抓住手心里的玉佩,决不能放。可是,好像并没有人来掰开她的手。反倒是不停有手在摸她的额头,好像眼前浮现那双冰眉,时而蹙一蹙,时而是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眼神望着她,像是时时刻刻要告诉她什么。 玉佩烙着掌心,烙得她心窝里很热,很酸。 蓦地睁开眼,对着他,想说:你能不能不对我这样? “醒了?喝点粥吧。”说着这话的他,嗓音里露出丝疲惫。 她望过去,看见了姚子宝偷偷捂着打哈欠的嘴,一怔,问:“几点了?” “快凌晨了。”调看着表针的姚子业答。 “你们一直在这?” 几个人都没有就她这话答她,好像都很有默契地忽略她这个问题。陆欢兴冲冲地把温好的粥端过来,送到她面前:“你试试,你朋友煮的。” “初夏呢?”她恍神,回头,四望,不见人影。 “和她老公先回去了。” 心头突然一个落空:连初夏都认为可以放心把她交给他们? 掌心猛地一握,玉佩在。 两个爷都看见了她这个动作,眸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复杂的颜色。 陆欢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给她舀着粥,笑嘻嘻地咋弄漂亮讨巧的眉宇:“蔓蔓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吧,你年纪本来就比我大。” 听到弟弟这话,君爷一个郁闷:瞧他自己,要从她口里骗声哥,就这么困难。弟弟直接都能叫姐了。 “你叫我蔓蔓姐吧。叫姐,我不习惯,人家也会误会。”蔓蔓实事求是地道。 陆欢一个脸叫做垮。 君爷心里平衡了,脸色恢复不少气血,拍拍弟弟垮下来的肩膀。 接过粥碗小心喝着,一面听姚爷接着电话说:是,她昨晚发烧,可能着了点凉,现在烧退了。昨晚想通知你,但她说不用。初夏是有来过。 看来,老公消息灵通,还是知道了。 “你昨天白天做了什么事那么累?”君爷问,冷冰的嗓子寻根到底。 她能说是因为连续两天帮父亲搬家整理东西吗。 没有忘记他那句警告,嘴唇抿紧,成一条不会被任何撬动的缝。 此刻的她,像极了宁死不屈的战士。 冷眸在她闭紧的牙关一扫而过,只是在眼底留下一层深深的暗色。 清晨五六点,接到迟来的消息,蒋衍赶回家看媳妇,快到自家大院门口前,遇到了今早赶着去参加太太们早会的蒋母。 “妈。”面对面遇到了,蒋大少只是很客气地叫了句母亲。 母子间的冷战不会结束,只要母亲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不仅是因他媳妇的问题,是母亲的为人处世方面出了偏差,他这做儿子的不能惯容。 听到儿子的口气不是很好,而且儿子像是打算这么叫一句就走了,蒋母冷了脸:“你不是在学校吗?三天两头回家做什么?她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整天叫你回家?做军嫂就要学会自立。” 眉毛一挺:“蔓蔓她这是病了,病了都没有告诉我,别人告诉我的。” “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吗,怎么这身体娇贵得像个千金,三天两头病的。”蒋母说到这,忽的想起什么,抓住儿子问,“你们做过婚前检查没有?她身体弱能不能生孩子的?” “你这胡说什么。蔓蔓只是小感冒。”蒋大少气得无话可说,甩开蒋母,紧接一个顿脚,回头警告母亲,“你不要到处去乱说话。还有,我爱的是她,不是她能不能生孩子。” 蒋大少这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说明老人眼里的孙子没有他的老婆重要。 但在蒋母耳朵里听来,好像这蔓蔓真不能生孩子一样。 刚好,和蒋母同去聚会的一个太太,就和君爷同住一个大院子里,对其她太太说起了昨晚上:陆上校出门一夜守着个病人没归,听说是蒋中校的媳妇。 真是这世上没有不穿耳的墙。 “你说这年纪轻轻的,什么病?要陆上校守一夜?” “陆上校那是大医院里的大医生都要请着过去帮忙的。” 蒋母越听这心里越慌:这不是说她小儿子刚过门的媳妇身体不行吗? “蒋夫人,我看你,回家最好给你小儿子媳妇煲点汤,蒋中校年纪不小了吧,你不想快点抱孙子?” 此话说到蒋母心里的痛处了。大儿子蒋飞结婚时,有二十九了,几年婚姻下来,没有子嗣,说是媳妇年纪还小,金美辰其实年纪不小,和蔓蔓差不多大。她没法逼金美辰早点生孩子,因为金美辰老爸老妈的官大,她得忍着点。小儿子晚婚,到三十,娶了蔓蔓。现在到处在说蔓蔓身体弱,不会是不能给她抱孙子吧。 但蔓蔓那里,上次和老公、儿子都闹翻脸,她不敢去。只好托了二女儿蒋梅。 蒋梅接到母亲电话说要给蔓蔓进补,以为母亲这是回心转意了,连忙应好。替弟弟和蔓蔓高兴,跑到菜市场挑鸡鸭鹅。 正挑中了一只老母鸡,旁边一个女人喊:“我先挑中的。” 两人互对上眼,都吓一跳,喊:“大嫂?” “小姑?” 金美辰知道这小姑性子懒,一年到头煲汤次数不到三次,问:“没有听说你老公回来,小姑,你这是煲给谁喝的?” 有意替蔓蔓挽回面子,蒋梅得意地说:“妈让我煲点好汤给蔓蔓喝,让蔓蔓早生贵子。” “是吗?这结了婚马上有孩子,不怕马上被孩子给捆住了手脚吗?”金美辰暗中磨牙切齿的,对那卖鸡的老板说,“这鸡我要了,我给你两倍价!” “哎——”蒋梅诧异地大叫。 拎起脱了毛的鸡,金美辰一个甩头,走人。 蒋梅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眼镜里满是疑惑:这大嫂是怎么了?气蔓蔓生孩子?她自己生一个不是一样,是她自己不想生呗,有什么好气的? 金美辰哪是不想生孩子,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太多避孕药了,近一年来和老公没有避孕,却迟迟没能怀上孕。 听到蔓蔓可能怀上孩子,她这心里不就急了。 蒋衍同志回到家,没有急着见媳妇,先问两个爷这是怎么了,媳妇怎么会突然发起烧。 姚爷不好当着君爷的面说蔓蔓是被君爷给气的病,偷拉蒋衍同志到一边说话:不是感冒,可能上回摔伤后没有养好,反正我们也不敢给她感冒药吃,因为知道你们没有避孕。 想到蒋母那话,蒋衍同志淡淡的一声:喔。 媳妇喜欢小孩子,他当然会努力让媳妇怀上。但是,一想到母亲说的那话,好像只有孙子,连儿子的心情都不顾了,他这心里头火。 两个爷守了一夜病人,真是累了的,将棒子交给了蒋大少,离开。 听到脚步声,蔓蔓立刻坐起来。 “你躺着,他们说你最好再躺躺。”大步过来,按住媳妇的肩头时,看见了媳妇手心死拽着某样东西的样子,眉头一皱,“有心事?” 呼,悄悄换口气:“没有。” “你手里抓着什么?” 面对老公不一样,蔓蔓的手犹豫了片刻,打开。 蒋大少只要看一眼,记起了温浩雪那天在饭堂向两个爷炫耀的玉佩。 怔,俊脸刹那真是怔住了。 不是因为知道这块玉佩可能代表了陆家千金的身份,而是媳妇将这块玉佩苦苦隐瞒,连他都隐瞒。 “阿衍,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我爸叫我决不能给别人看的,因为你知道我那些家人,一个个贪财,要是知道这块玉佩在我这里,说不定让我爸难堪。我爸和我不是贪钱,是因为这块玉佩听我爸说,是我奶奶给我求来的平安符。”蔓蔓一五一十地说。 听了她这话,再看回这块玉佩,这种雕工,这种上乘的玉质,怎么可能是温家拥有的宝物。如果有,温家为了生计,可能早也变卖了。 一阵,无语。 看老公好像不相信她的话,蔓蔓这可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奶奶。” 许玉娥趁老公不在家时翻箱倒柜,果然没能找到那块传说中能生金蛋的玉佩,叹起气来:怎么办?真是翻墙去大女儿家里偷?会不会被守门的兵哥哥们一枪毙了? “妈。”温媛叫许玉娥不要白忙活了,法子不能这样想,“或许玉佩在姐手里,但我们不能逼着向姐要,你忘了,爸警告过了,如果再给姐添麻烦,会立马把我们送回老家的。” 这新房子住的挺舒坦的,老公心情好的话,她可以向老公继续要钱,许玉娥不想让温世轩赶自己回家,但不为难蔓蔓,怎么找那块玉佩的下落。 “妈,我们先要知道的是,那块玉佩怎么来的?爸说玉佩摔了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能下金蛋的玉佩?不先调查清楚这些,不是让我们白忙一场吗?”温媛一步步诱导母亲往自己设计的路上走。 许玉娥心里对小女儿的话,百依百顺,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该怎么办?” “浩雪姐说,是爷爷奶奶分给每个房的,出因在爷爷奶奶身上,爷爷早过世了,剩下奶奶,我们是不是该问问奶奶呢?” 说到温家那个孤僻的老祖宗,许玉娥黑着脸:她和婆婆的关系,是糟糕透顶,水火不容。老人家说是耳聋,但她总觉得婆婆是老妖精,故意装的。 “我想打个电话到奶奶村里,问奶奶几句话。” “你奶奶聋的。” “妈觉得奶奶聋吗?” 许玉娥没了气。 温媛眼中闪过一道光,让母亲出面先打电话到村? ??的村委,因为大人出面比她小孩子好说话。接下来,等奶奶接上电话了,她支开了母亲,对着电话对面号称耳背的老太太阴阴地低声道:“奶奶,我是媛媛,我无意中听到爸说起你的秘密了,你是不是把我的姐姐杀了?”(未完待续) 杨乐儿下场 睡了一早上,中午老公说不要她下厨,自告奋勇去买菜。 老公那厨艺是,厨房失火都有可能。心里担了几分,披了件毛线衫,起来到厨房,听到里面刀子拍刀板子的噼里啪啦。里面说话的声音不止老公一个,夹了个女声。 “二姐?”蔓蔓听出是蒋梅的声音,愣住,走进去问,“二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蒋梅回过头朝她笑笑:“听说你病了,早上去菜市场买完东西过来,阿衍说你事儿不大,在睡觉,我没有进去看你。” “小东子呢?” “今天不是周末,我向单位请了假,他去上学。”边说边在洗手盆里洗了手,手背手心抹抹围裙弄干,蒋梅走到她面前,靠近些仔细瞅了瞅她脸色,“看起来还好。” 本来就不大事,不过是累了,连感冒都算不上。 哪知道,蒋梅见她没事,倒是说起了件趣事,哈哈笑起来说:“我们院子里都传着呢,说你病若西施,策动陆上校出马。” 三颗大汗从蔓蔓额头掉下来:“话不能乱说。他只是因为过门来看见。” 说起来,她这病有一半是被他气的。 “我知道。”蒋梅别富深意地望着她,“陆上校有未婚妻的,他是什么人,谁都不敢乱嚼耳根子。” 一句话两个含义,一是君爷为人众目有睹,诽谤不成,二是君爷脾气,众人皆畏,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像条狗乱吠君爷的流言。 蔓蔓装作没有看见蒋梅眼底含的另一种疑问的眼色,越过蒋梅的肩膀,是看见了一只老母鸡搁在刀板子上,老公是满头大汗地揪着那个鸡脖子,不知往哪里下刀。 “你们是想炖鸡汤?”蔓蔓研究眼前看到的情况,问。 “是这样子的。妈说你身体弱,要我买只母鸡给你补一补。”蒋梅有意抬出蒋母的初衷,想告诉弟媳,婆婆其实没有那么糟。 然蒋大少知道蒋母心里装的是什么心思,本是想直接把老母鸡扔回蒋母家里,但是钱是二姐出的是二姐买的,他不方便扔,当做是二姐送他媳妇的。现在蒋梅提起蒋母,他眉头一挑,打断道:“快来帮忙吧。” 蒋梅的厨艺,是和弟弟一样,走到弟弟身边,接过弟弟手里的刀子,对着那只老母鸡的脖子闭着眼一刀斩下去,脖子没有能砍断,却是吓得蒋大少和蔓蔓齐声喊:你砍哪里啊! 见这情况,蔓蔓卷起袖子,立马把他们两个都撵出厨房。 最终,这只母鸡只能由蔓蔓自己来砍。 蒋大少是很心疼媳妇的,害怕媳妇像姐姐一样不小心会割到指头,要在旁边守候。 蒋梅是想学点厨艺,站在门口垫着脚尖子看。 蔓蔓没有高高举起刀子学侩子手的姿势斩脖子,而是刀尖挨着骨头,轻轻一敲一打,鸡头立马掉了下来。 什么叫天生的厨师,什么叫一辈子都成不了厨师的,蒋大少和蒋梅两姐弟算是领悟到了。 “弟媳,你这技艺十八样样样精通,画画得好,厨艺又好。”蒋梅边夸,边是帮起蔓蔓打小算盘,“即使你不画画了,我觉得你开饭馆照样赚大钱。” “得了。”听到二姐这话,蒋大少不悦,挥打手,“她做饭是做给我吃的,不是做给外人吃的。我赚钱都能养活她,她需要去开饭馆吗?” 话刚完,耳根子被媳妇的秀手一拧,月牙儿眼一唬:“你说什么?我需要你赚钱养我吗?” “蔓蔓,我的全能媳妇,我知道错了。”在战场上绝不会举手投降的蒋大少,只在媳妇面前举白旗求饶。 见着他们两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蒋梅羡慕的:新人新婚,就是甜蜜。哪像她和自己老公,都快到了七年之痒了。 母鸡熬完汤,需到晚上了。中午三个人简单炒了几个菜吃,不无意外,都是蔓蔓操手。蒋梅炒的那个鸡蛋,盐放多了,咸得都苦了。 蒋大少吃了一口蒋梅炒的鸡蛋花,苦得眉头大皱,不得说姐姐:“你得练练,不然姐夫回来,你做的饭他都没法吃。” “他爱吃不吃。”蒋梅无所谓的姿态夹着几条青菜,说,“我嫁给他不是给他做饭的。再说,我要带小孩,要工作,有这么多功夫研究这个吗。” 见老公还想说什么,蔓蔓拉拉老公的袖子。 吃完饭,蒋梅走的时候,小声拉着蔓蔓到一边说:“你注意点你那小日子,若是迟了,和我说一声,我带你去我们单位查。” 蔓蔓的脸都红了,薄薄的一层如初升的朝霞:“二姐,有这么快吗?” “怎么会没有?现在刚结婚就有的新人一大把。”说着蒋梅拧一把她脸蛋,笑道,“你们俩是纯洁人士,婚前没有乱来,不得什么病的,要有这个,很容易的。” 蔓蔓只道蒋梅是为自己好,点点头,一边送蒋梅下楼梯,心里第一次要当妈妈,好奇地想多了解这方面的事情,问:“二姐,你当时是怎么怀上小东子的?辛苦吗?” “怎么怀上?”蒋梅被她的问话逗乐了,像是有意逗逗她,说,“真想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我有人家上教育课的碟片,借给你看。” 蔓蔓不疑有诈,点着头:“我让阿衍去拿,或是我自己去拿。” “不用了,你不是喜欢东子吗?东子下课后我让他送来,我们两边住的地方不远,几步路而已。” 蒋梅房子在君爷部队院子的背后,可以穿个小门到君爷的院子,再到蒋大少这边的大院。 “东子还小。”蔓蔓说,现在报道里经常说有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摇摇头。 “他都要上小学了,再说在部队大院子里附近,谁敢动手。”蒋梅一点都不紧张,有意锻炼孩子。 送完二姐回来,看见老公在收拾碗筷,蒋大少一边拿抹布抹桌子一边哼曲子,似乎干起家务活来乐不思蜀。 蔓蔓伸出手刚要拿碗,老公忽然贴到她耳边:你让我洗一次碗不行吗? 热气都吹到她耳朵里去了,蔓蔓脸涨红一片,别过脸:“行,你要洗你洗。” “蔓蔓。”抓住她的指头左看右看她指尖的厚茧,说,“你这手,得让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当养猪啊。”作势像是要打,头仰起,被他狡黠的眸子抓住,紧接他头一低,擭住她的唇瓣啃咬。 痒痒的滋味,在心头甜甜蜜蜜地荡漾,什么烦恼都刮到天边去了。 “我们结婚后,还没有正式一块上门拜访你爸吧。”蒋衍同志肃穆地说。 这说的是温爸温世轩。 “嗯。”蔓蔓琢磨着,“上回你和我一块送面包去给他吃过了。” “那不算。”蒋衍同志觉得这婚结的是有点快,媳妇说要简单化,但是蒋父都提出不能太儿戏化,是不尊重两方父母。 既然许玉娥不喜欢他,蒋母不喜欢蔓蔓,两家父亲倒是对双方都挺满意的,两家父亲总可以见个面说说话。 未想到老公和公公居然想得这么周全,蔓蔓心里一高兴,脸蛋像绽放了的花,开心极了。两手搂住老公脖子,用力地亲了下。 蒋衍同志惊喜万分,眨巴个眼成了木头呆子:原来媳妇激动起来,是有激情的。 择日不如撞日,约会了时间地点,两方家长决定在今晚见个面。 为这事,蒋衍同志考虑再三后,发了条短信给大舅子君爷。 拉拢温世轩,其实是为玉佩来龙去脉的事。媳妇苦心瞒着他这事,他不埋怨媳妇,只是能深深感到,这里面的故事一定不简单,所以,必须撬开温世轩的口。 君爷接到蒋大少这条短信后,冷眸里的光一转,所有的心事都闭紧在缄默的嘴里。 车,驶进了一条老胡同,拐角处有一家四川菜馆。这里对面不远是繁华的商业开发区,相对来说,这家四川菜馆较为僻静。 客人,都是老客户,而且吃的是火锅,里面的格局都是格成一格一格的类似包厢似的房间,方便客人交谈。 从车里走出来的老太太,年纪约有九十了,小脚,套着双北京老布鞋,穿的是一件针线密实花式繁复的紫色富贵长袖开衫,走起路来,背挺得直直的,不需拐杖,身边有一个中年女人扶着。 “君爷在里面等着老太太。”出来的一个秘书似的男人,迎接老人家说。 “我们进去吧。”满头银发、气势俨然的老太太指挥道。 这样,老太太被人扶着,是走进了川菜馆,通过里头灯光黯然的走廊,到达了最里面的房间。 见是一男子坐在靠窗的位子,优雅的指尖捏着一杯闲茶,线条分明的脸廓在室内唯一那盏鹅黄吊灯底下,若是戴了面具般的颜色,色彩是一片美的森冷。 无疑,男子浑身迸发的寒气,能让每个人不由自主地滞住呼吸。 看到他一动不动连个招呼都不打,老太太哼一声,坐在了他对面的一把藤椅上,戴着玉戒指的指头敲打桌板。不会儿,有人上了一杯茶。 老太太低头看着那飘着几根茶叶梗子的青黄茶水,一句类似嘲讽的话飘了出来:“这茶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你觉得它被下药了,可以不喝。”但若无视道,端起的茶杯抿在唇间,喝一口,一双冷眸打在杨家老太太身上,旋着寒色。 “陆君,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你妈怎么教你的?”老人家果断地以长辈的身份压人了,“我可是你的太姥姥。” 君爷同志自认,对于这个太姥姥,自小没有半点深刻的印象。唯一有一次吧,过年,陪父母回母亲的娘家说是给老人家拜寿。当时,他老爸陆司令不是很大的官,再说陆司令勤俭成风,为官清廉,手头上余钱甚少,给老人家包的红包能力不足因而不多。就这事,这位太姥姥背着他父母对待他人时逢人就说,说是陆家的儿子呢,就这么点钱。 对这老人来说,儿孙孝敬不孝敬,是看钱的。 陆家是京城脚下有势力,但是在杨家老太太眼里,跟着老公清廉的陆夫人,不能给她买好吃的买好用的买好穿的买大套的房子,当然比不上天天给老人家进贡的杨乐儿。况且,杨乐儿的嘴巴甜,陆夫人的嘴巴笨。 杨乐儿向老人家进贡一颗荔枝都能天花乱坠说成是杨贵妃吃的,老人家就喜欢听甜嘴儿的妙人说话,对陆夫人那张笨嘴,讨厌死了。 比如你陆夫人不能进贡点东西,总能用点特权帮她半点事吧。陆夫人不敢给为官的老公惹乱子乱开后门,明白地对老人家说是违反纪律的事情办不到。 老人家这不火了,要你这孙女做什么,没用的。 七七八八的原因积累起来,最终得出一结论:杨家老太太,偏爱哪个孙女,一目了然。 “我妈怎么教我,好像我家的事和你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君爷眉头不皱不挑,依然优雅潇洒样儿,端着杯子,看着摆在桌上的书。 自陆夫人的父母双双过世后,他们家,极少走这个杨家亲戚了。按照陆司令的说法,是杨家觉得陆家无利可图了。 所以说这老太太笨,若是正当的事儿,陆家怎会无利可图。只是老太太一颗心眼儿全是想走快速通道特权通道,陆家饶是天皇老子都不会开这个恩。 但是,更笨的是,杨家竟是以为,陆家会念情,会网开一面,怎么说都是亲戚。 平常不谈亲戚,这会儿谈亲戚,就是杨家老太太这种极品人物的作风。 老太太端着架子气怒:“我告诉你,你妈流着杨家的血,你流的也有我杨家的血,你想不认都不行。” 这话,让君爷的神一下子飘远了,想到自家妹子蔓蔓。 蔓蔓那股子冷,真的有点像他。 一如他以前和姚子业说的,如果认回来的妹妹属于温明珠温浩雪那种,他照样大义灭亲。好比那天陆司令朝着跪在地上假装陆家亲戚的温媛拔出枪要毙了。 “血缘,与人做错事要遭到罪罚,没有任何关系。” 被他这句话堵住了口,老太太刹那一张老脸神色变幻,似在衡量,短暂的沉默后,选择了稍微的妥协,道:“她好歹是你婶婶,里外是你亲戚,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你饶过她这一次,是在给你积德。” 杨乐儿昨晚上被发现悬梁自吊,今早王海慌张送到医院,经初步诊断,已是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君爷同志的嘴角冷冷地一勾,完美的弧度无懈可击:“我对婶婶做了什么吗?” “你——”老太太要拍桌子的手停在半空,拍不下去。 无证无据,一切仅凭王海和她的猜测。 王海说,就那次杨乐儿去了与君爷有关系的医院后,病情日渐严重。问题是杨乐儿不是去那里看病,是去那里杀人。 老太太的脸阴晴不定,老齿咬住,发狠:“我告诉你,如果她死了的话,我会让你们给她陪葬的。” 这老太太真看得起自己。冷眸微微地一转,道:“怎么陪葬法?” “你妈不是有病吗?只要我告诉她,她女儿早死了,被车撞死的。”这事,是杨乐儿曾经与她说的。 他简直快以为这老太太和杨乐儿一样是疯了,冷笑:“你作为长辈就这么希望我妹妹是死了的?” 老太太皱着眉停住了话。 这里面果然有问题,不然杨乐儿非要他妹妹死,老人家知道了也不阻止,若没有复杂的原因不成理由。 冷眸缓慢地在杨家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探究,端起的茶杯在唇间轻抿一口,指节将扶手握得很稳:不管怎样,这个事只能是在他掌控里面。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家人,更没有人能再伤害到囡囡。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答应来见老太太,也只是为了探一探口风,现在探到了,没理由和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多费口舌。 起来,左手伸去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军衣外套。 老太太看见他衣领子上一颗颗散发钢色的五角星,威严到不容斜视,心里头禁不住打了个小寒战。 军人,或许在这繁华的世界里,是简朴的,不出色的,很容易被璀璨的金钱比下去的。但是,自古到今,哪个政治家不是先握兵权再掌政权。 姚家能一步步在政治生涯里往上攀,步步高升,若不是有陆家在撑,若不是姚子业进了部队,若不是姚家与陆家订的那娃娃亲。 囡囡究竟是死了没有?若没有死,嫁给姚子业?即使囡囡活着结婚了都不能掉以轻心的,囡囡那颗玉佩,是姚家老祖宗赐的,象征姚家与陆家的关系,有是:玉结,世世代代结,玉裂,断裂。如此私密的事,恐怕眼前这小子都是不知道的。 离开前,不忘将老太太一瞬间的晃神与凶狠的目光收在眼里,君爷迈开大步,门口站的人全部闪到两侧。 秘书跟在他后面,是一路跟到了饭店门口。 “刘秘书。”顿步,回头交代,“我来见她的事,你不必告诉我爸知道。” “是的。”刘秘书点着头。 “你不用跟我来了,我要去另一个地方。”说罢,是扬手招了辆计程车。 “舅妈,我送东西来了。” 打开门,接过小家伙手里的CD盒,蔓蔓摸着小东子的脑袋瓜,道:“放学了?你妈让你一个人过来?” “我妈开着车停在院门口,让我跑进来送东西。”扶着眼镜片的小东子俨然是个小大人了,道,“其实我妈不用在大院门口等,我自己都能穿墙穿门进来。” 不管怎样,二姐蒋梅故意在楼下等,大概是怕她亲自送小东子回家。蒋梅这心意她是领会到了,但没有忘亲自把小孩子送到门口。 小东子为此皱着两条小眉毛:这不是让他白跑一趟吗? “舅妈,你这样不行的。如果你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你不是整天要跟着他在后面跑。如果你生的是两个孩子,一个跑到东边一个跑向西边,你怎么办?” 蔓蔓囧:瞧这孩子打的比喻,多实际,多生动。 “我到时候拿绳子一人绑一条,不让他们一个跑东一个跑西。”这是未来妈妈蔓蔓的答案。 小东子额头掉下数条黑线:舅妈,你这算是养狗还是养孩子了? 哈哈哈,蒋梅被蔓蔓的话逗得直笑,心想蔓蔓绝对会是个好妈妈,真心觉得蔓蔓可能怀上孩子了都说不定。 送了二姐人走,回到楼上。老公从洗澡间里出来,穿上了今晚要去见家长的西装领带,擦着皮鞋。 蔓蔓将碟片搁在桌上,想到今晚如此慎重的家长会面,学着老公在房间里试各种衣服。 蒋大少把自己打扮好了,却对媳妇挑三拣四的样子不大乐意。想媳妇与自己约会,都没有这样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情绪极其不满,抱着手靠在门边,对媳妇一再摇头:“不行,穿这样不合适,见老人家,要穿得简单大方得体,越简单越好。” 直接一枕头扔到老公郁闷的俊脸上,蔓蔓吼了:“是去见你爸和我爸,只准你打扮,不准我打扮,你怀什么主意?” 拿手扇凉风,蒋大少望向天花板,装作没有听见。 被老公这样一说,都没有心思了,最终穿了件绿条衬衫和喇叭长裤,择了双小低跟皮鞋,只能说凑合。 最重要的是,带了钱包,今晚请两个老人家吃饭,不能失去礼数,不能像平常小气。 温世轩那边,是由杜宇开着车直接送到饭馆,为的是避开许玉娥和温媛那对母女。 吃饭的地点,是定在北京一家有名的海鲜酒楼。主要是公公考虑到亲家生长在南方的海边,习惯了吃海鲜。北京在内地,距海远,海鲜比较少。 因而,在这饭馆吃饭的价钱,一定是很不便宜的。 小打小计,几个人吃下来,如果想吃条龙虾,打底都要万位数计算。 为此蒋父私下和儿子先说好了: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要由蒋家来出。 温世轩搭着杜宇的车来到酒楼,一看酒楼外面光鲜的模样儿,都知道是消费昂贵的地方,真心舍不得。 杜宇推着他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伯父,你女儿女婿好歹请你吃这样一顿,你不卖面子怎么行。” 进到门口大厅,衣装整齐,身穿绿色军装的蒋父,早已在等着女方亲家,看到人了,站起来,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走到温世轩面前,伸出手:“你好,我是蒋衍的父亲蒋浩平。” 亲家如此隆重,温世轩在伸出手前,把手使劲儿往裤腿上蹭了几下,害怕不干净。 看到这,蒋父哈哈哈笑了:“没事,我在部队里经常滚泥沙的,手早就不干净了。” 温世轩方是吸口大气,用力握住蒋父的手,老实巴交的脸露出可喜的笑容:“我姓温,大名温世轩,是蔓蔓她爸。蔓蔓嫁过去后,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要是有,我先在这里替她道个歉。” “哎,温老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蒋父忙拦住他想道歉的意思,尤其是想到自己那不像样的老婆,真心是想给温世轩道歉,拍胸脯说,“要说道歉,可能需要由我来。因我内子不像样,我都不敢让她来见你。” 这事有听杜宇他们这些中间人提过,知道错不是在女儿蔓蔓身上,只是这蒋母,有点像自己老婆许玉娥喜欢钻铜钱眼。温世轩对蒋父说:“彼此彼此。” 一句话,两个老男人都乐了。 蒋父觉得这亲家挺好,看起来为人老实,是个宽厚的人,而且能把蔓蔓教育得这么好,值得交往。 温世轩一看蒋父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都打心底里羡慕崇拜,怎会嫌弃女儿的公公。 拉住亲家的肩膀,蒋父一边走一边热情地说:“我们先去包厢坐着聊会儿天,两个孩子说是去给你挑你爱吃的鱼啊虾啊,都是新鲜的,好让厨房下厨。你不饿,我肚子都饿了。” 温世轩被他拉着往楼上走,一面是观察酒楼里富丽堂皇的壁画,道:“其实不用乱花钱的,我对吃的一点都不介意。要说好吃的,我不缺,我天天吃,我女儿做什么东西都好吃。” “我有听说蔓蔓的厨艺不错。但是下次吧,老哥,今儿,这破费,是我家衍儿有意孝敬你的,你不接受不行。” 公公的大嗓门都传到这里来了,蔓蔓与老公笑眯着对上眼。 挑了条龙虾,说是要做成冰镇。然后在杜宇要离开前,匆匆提上一笼子酒店做好的水晶虾饺,让杜宇带回去,算是犒劳师哥做一趟司机。 杜宇摆摆手,笑她客气,走到外面停车的地方,看到一辆计程车刚好靠在街边,从后门走出来的军人,让他惊吓时顿住了脚:君爷? 这般巧合?要不要与蒋大少和蔓蔓说? 惶惶地掏着口袋里的手机,想要不要打。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蒋中校知道的。” 额头不禁之间已经掉了几颗冷汗,杜宇低头佯笑:“是这样的话,那我先走了。” 继而是走得飞快,跳进车里面,关上门,拉着安全带的时候,看到君爷那抹冷冷的影子进了酒楼,感觉心口都为蔓蔓漏跳了一拍。 君爷为蔓蔓好,这不容置疑,但君爷会为温世轩好,他打十万个问号?不信! 蔓蔓蹲在水缸旁边,在一个个地挑花甲。 老公去看酒了,顺便问问她爸的意思,是啤酒或是红酒或是二锅头,蒋大少今晚有意思想请顿大的,茅台都舍得花。 把这花甲一个个挑进筛选的盆子里,忽然,身后感觉是一道寒气刮过。她一愣,慢慢地仰起头,透过镜片,见着君爷那张脸,后退两步:“你怎么在这?” “有个朋友说是来喝酒,请我过来一块喝。”君爷同志冷冷淡淡地说,屹立的姿态一动不动的。 这么看,今晚的他,影子都似落寞的萧条。 蔓蔓别过脸,挺怕的,挺怕看到他这个样子,看着另一个地方道:“是吗?招呼不用打了。你去忙你的,我忙我的。” “你不是说求过我,想我帮小东子的眼睛找关系吗?”冷冷的眸看着她像是要逃的身影,眸里的利光像是撒开的铁网,“还有,你公公不是心脏有问题吗?” 迈出去的脚停了下来,回过头,月牙儿眼对着他同样闪着冷光:“你认为你这样说我会怎么样吗!” 是他的妹妹桀骜的性子,几乎与他如出一辙。 冷冰嘴角上那抹暗藏的笑只有他心底知道,说:“你是不会怎样。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多一个选择,对你很有利的选择,你有什么理由不想要?” “要理由吗?”胸口小小地起伏着,自这男人收了初夏五百块钱才让她上车,她就明白到,“你不会无缘无故提供这些有利的选择的。” 她看得很清楚,几乎一清二楚。 嘴角一勾:“好吧,我说我的条件,如果今晚我朋友没有来,让我跟着你们蹭顿饭,反正你们都是在这里吃饭。” 拳头捏紧。 订完酒回来找老婆的蒋大少,见到了大舅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又与老婆正面相对,慌慌张张一溜烟跑过来,握住老婆捏紧的拳头,对惹火老婆的大舅子英眉挺立:“陆上校。” “没事,我只是和她开个小玩笑。”君爷同志拿捏的尺寸刚刚好,嘴角这会儿噙的笑势在必得,“刚好,我朋友来了,真是可惜,没法蹭你这顿饭,选择你也不要了。” 蔓蔓怒得正想口出,门口却真的是走来了个相识的人。 “高大帅?”蒋大少看到同班军官出现,眨了下眼。 高大帅从门口走进来,见到他们夫妇,大表惊讶:“哎,你们到这里吃饭不先打个招呼?早知道我们并桌。走吧,我请客。之前我欠君爷一个人情,今晚请他吃海鲜,把你们一块请了没关系。” 君爷同志任高大帅同志解释,是稍低头,指尖优雅地整理挂在臂上的外套。 蔓蔓一甩头,直冲上楼梯。 “这——”倒是高大帅愣住了,紧张地问他们俩指着自己,“我刚刚说错什么得罪她了吗?” “没有的事。”拍下高大帅的肩头,蒋大少急着去追媳妇了。 高大帅挠着头。 君爷只是冷眸瞥他一下:“我要的包厢号码订好了吗?” “君爷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到。”高大帅大拍胸脯。 冷眸望着往旋转楼梯上跑的蔓蔓,倏地闪过抹光。 “蔓蔓。”三两步并跳,蒋大少总算在楼梯口追上媳妇了,是手伸过去要搂住媳妇腰肢。 媳妇一拍他的手,月牙儿眼怒:“你告诉他的?” 蒋衍同志英俊的脸沉下来,握住她手:“我必须告诉他。” 他作为她老公,不能忽视她和陆家的关系,再说了,陆家是真心待她好的,他都看在眼里。陆司令不止一次找他讲话,语重心长,为爸能说的话都对他说了。当然,他不会因此就忽视了她心里面最重要的温世轩。他是想做她的好老公,两方面的亲人都照顾到。 似乎能从他的眼里,读出许多层含义,蔓蔓慢慢地松开了拳头,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思。 老公难做,她不是不知道。何况,如果老公和陆家人一样,不会请温世轩吃这顿饭,而且是公公出面这样慎重款待的场面。 然而,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老公不知道罢了,那男人可是在她面前当场恫吓过她。是的,她能从那男人的眼里看到对她爸爸温世轩的那种恨意,绝不是能一笔勾销的恨意。 哪怕那男人对她真的是好,可是,她爸对她是多少年的好。 “蔓蔓,走吧。你爸和我爸都在等我们。”见媳妇心事重重,像是再陷入两难的困局,蒋大少没法,这事儿只能让她慢慢想,反正只要两边的人没有伤害到她就好。若是伤害到了,哪个他都不放过。 进门口前,两人都齐齐地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才敢进去面对里面两个父亲。 温世轩和蒋父交谈甚欢,酒菜没有上来之前,已经消灭掉两碟子花生和一壶茶水了。 等菜上来,由于谈得高兴,两个父亲敞开肚皮吃了不少,开的一瓶白酒都喝掉了半瓶。 蒋大少不得劝有高血压的老父少喝一些。 听到亲家有高血压,温世轩忙拿手盖住蒋父的杯子:“咱不喝这酒了,我女儿给我酿了一瓶梅子酒,你到我那,我们继续喝,喝多少都没有关系。” 听这话,父亲是醉了,蔓蔓囧囧有神,伸手帮父亲酒杯里的酒倒了,换了杯茶,对公公歉意地说:“我爸喝醉酒,说胡话。” “哈哈哈。”蒋父大笑,继而叮嘱儿媳,“话说,蔓蔓,怎么不见你多吃点呢?” “她食量向来小。”温世轩醉是醉,说到女儿的事一点都不醉,口齿清晰,“她很小的时候,经常病,把我和她妈都吓坏了。她吃东西,我都是用最小的勺子一点点拨到她口里,菜啊肉啊,都是用刀子剁碎了再喂的。” 隔壁的包厢,因为另一头喝醉酒的人兴奋起来说话声大,都传到了这边。 高大帅听着温世轩说蔓蔓的故事,挑着眉,问默默无声拿着筷子夹青菜的君爷:“就这样够了吗?君爷,你不用客气,你客气我会害怕。” 君爷说是让他请到这里吃饭,知道这里贵,他备好了钱包来的,哪知道这大爷居然只点了两盘菜,来这里吃海鲜,居然一个海鲜都没有点。俨然,君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君爷不说清楚目的,他这不是一直心惊胆战的。 想想,或许该偷偷打电话问问跟君爷关系最要好的姚爷,今天君爷心情是不是不好。 君爷同志心情是极其不佳,耳听隔壁温世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的都是囡囡小时候的事。说着囡囡小时候身体弱,小时候几次差点出事,差点没法长大和他们见面。 心里头哪里吃得下东西,筷子没有当场摔桌上已经很好了。 眼看,君爷搁了筷子,高大帅的心头绷直了弦,背过身打姚爷的号码。电话未打成,隔壁包厢,突然大声量的手机铃响把一切声音都覆盖住了。 “爸,你电话。”蔓蔓帮喝醉酒的温世轩找塞到口袋里的手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包厢里面吵,蔓蔓走出到走廊里接听:“喂,是谁?” “大哥!” 电话对面的这句“大哥”,声音极像是她二叔温世荣。 蔓蔓一惊,先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到眼前,见的确是长途号码。 “怎么了,二叔?我是蔓蔓。”蔓蔓重新把手机贴回耳朵边说话。 “蔓蔓,你爸呢?”温世荣在电话对面火燎火急的。 “我爸今晚有点不方便。”看眼在里头醉着要趴到桌上的父亲,蔓蔓坚定地说,“二叔,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一样的。” “好,你转头马上和你爸说,说奶奶病了,让他赶紧回老家。我这边,已经告诉你二婶了。”温世荣道。 奶奶病了? 这事完全没有预兆。 “奶奶一直不是身体很健朗吗?”蔓蔓很记得,上北京前去探过一次温家奶奶,奶奶和以往一样,不见半点异状,近来天气,也不见能让老人家突然发病的剧变。 “老人家突然发急病是很正常的,二叔可能拿这种事骗你爸吗?” “二叔我只是问清楚,没有别的意思。奶奶怎么样了?” 问起这个,温世荣的口齿像是哽着东西,模糊不清:“在老家发作,邻居发现的。村委先是把老人送到卫生所,卫生所不行,连夜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脑血栓,以前只是不想说话,现在是老人家想说话都说不出口了。” 一听这话,老人家是急性中风了,可怎么会突然急性中风?(未完待续) 都去见奶奶 身后,门把转动咔的声响,回头,不是自己的包厢,是隔壁的门开,走出来的那抹冰影斜长的影子拖曳在地上,伴随两道视线承载到了她身。 两眉轻轻往上挑的姿态,似乎并不是无意之间走出来的。 捂住手机口,蔓蔓小声对电话对面的温世荣说:“二叔,先这样,我会和我爸说的。麻烦你先照顾好奶奶,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们。” 听她的话长房不会脱卸责任,而且表态蔓蔓这个长孙女是孝顺的,温世荣满意地挂了电话。 小心收了父亲的手机,蔓蔓正要回自己的包厢。 “什么人病了?” 冷冷淡淡的声音传过来,里面夹杂的探试,好像是张开了铁夹的捕兽器。 “没有。”身子都没有转回去,蔓蔓冷冷的两个字后,快速进了包厢合上门。 听到关门声,因要开车今晚没有喝酒的蒋大少,回头看到媳妇一张脸有点小白,站了起来:“怎么了?” 见饭桌上,自己父亲和公公两个人都半醉了,蔓蔓扯着老公的袖口走到了角落里,说:“刚我二叔来了电话,说我奶奶在老家中风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几个念头瞬间闪过,英眉轻蹙,比较担心的是媳妇为此受到牵连,把媳妇的手握着,道:“别担心,有我在。如果他们要你回老家,我陪你回去。” “我是挺担心的。”和奶奶的感情说不上深,但父亲温世轩对奶奶的感情是真的好,她比较挂心的是父亲听到消息后的感受。 “今晚你什么都先不要和你爸说,让你爸到我们家晚上过一夜,明早醒来,由我来和他说。” 老公的安排不仅稳妥,且贴心。 蔓蔓抬眼,在老公一张俊脸上瞄两下,小小的困惑:一会儿像小孩子一会儿像大人的老公,难道男人都是这样? 蒋大少是没有想到媳妇心里面对他转起的小心思,一门心思在应付突如其来的突发事件上。 眼看这顿饭是吃得差不多了,招来服务生,结账和打包,叫了个服务生帮忙,将两个喝醉酒的老父亲扶到媳妇那辆甲壳虫车。 “蒋中校他们好像吃完饭走了。”打开条门缝,观察到蒋衍他们一行人下了楼梯,高大帅说。 今晚,直到君爷出去忽然对蔓蔓说了那句话后,高大帅总算是明白了:君爷今晚这杯酒不在海鲜,在蔓蔓。 向君爷报道了情况,然君爷被蔓蔓拒后,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架着另一条腿,修长的手指撑着额眉的地方,两眼,像是凝视在某个地方。 如此情形,好像高高在上的君爷被打击到了。 “君爷。”高大帅小心地试探一句,“我们是不是打个电话给蒋中校。” 君爷完全心不在焉的,或是说根本当他是哑巴说的话不是话,自顾低头转起表盘:“走吧。今晚吃得太撑了。你开车来的吧,兜个风去。” 额。 高大帅望着桌上两盘菜没有吃到十分之一的菜,君爷不敢吃,他高大帅更不敢吃。不是心疼钱,是君爷这句吃太撑了,让他无语问青天。 “怎么,你没有吃饱?”起来见他没动的君爷同志,好奇地挑起冷眉。 “不。”君爷没吃几口都吃饱了,他高大帅一口没吃当然不能说没饱,抱着肚子说,“我很饱,太饱了,君爷你说的对,我们兜风去。” 放了几张大钞搁桌上,零钱都不用找了,高大帅抢在前头去给君爷开车。 等君爷上了他的车,问:“君爷你想去哪兜风?” “去我家院子里兜一圈吧。”君爷若有所思地说。 高大帅想撞墙:君爷,你说想我送你回家,你直说,我高大帅不是不送。 车开向君爷的院子,两个爷们坐车,车轮子转得快,不会儿,竟是追上了蒋衍同志的甲壳虫。 “我说。”高大帅的嘴巴向来闲不住的,看着男人开一辆甲壳虫,马上说起大话了,“蒋中校是不是不会开车,挑了一辆甲壳虫做什么?” “那不是他的车。” 曾几何时,蒋衍同志与君爷关系这般好了,好到有他高大帅不知道的事,不满地问:“君爷,不是他的车,他向哪个朋友借的?” “他媳妇的。” 君爷不是和蒋衍同志关系好到哪里去,若不是他妹妹的车,不好意思,他对妹婿开什么车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媳妇买车了?”高大帅叫,蔓蔓真有钱。 他妹妹是现在慢慢变得有钱了,即使是没有钱时的妹妹,也是沙子里的金子。 “他买给他媳妇的。”但从某方面说,君爷希望妹妹有事可以求他,让他有做哥给妹妹撑起片天的感觉。 高大帅听着,君爷这口气一会儿转东一会儿转西的,有些纠结,有些自相矛盾,于是这马屁不敢乱拍了,因为很不好拍。 前面,甲壳虫车先停在蒋父蒋母家的大院,蒋衍扶蒋父下车,是要送到楼上去。 “停。”君爷一声令下。 高大帅将车停靠在离甲壳虫车后一辆车的距离:看起来,今晚,他是舍命陪君子陪君爷跟踪蔓蔓到底了。不知道蒋中校介意不? 前面的车灯一闪一闪的。好像有辆车要从院子里出来,甲壳虫的一半挡住了院门口。 前车门打开,蔓蔓走下来,是要绕到了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高大帅开腔了:呦,蒋中校的媳妇会开车的。怪不得蒋中校买车给媳妇。 身旁啪,车门打开,高大帅转头看,君爷冲出了车门。他赶紧熄了火,扯开安全带追出去。 蔓蔓学车学了这么久,只差上路考驾照了,曾经多次在画廊门口帮杜宇的小货车退过好几次车,因此,老公不在,她想稍微退一下车没有问题。 坐到驾驶座,安全带都不用拉,打火。 后座上的温世轩听到车子启动声,睁开醉醺醺的眼,看着操着方向盘的不是女婿,是女儿,一刹被惊醒了。 “蔓蔓,你不能开车的!” 蔓蔓没有被前面的车吓到,是被背后父亲扑来的两只手吓到,方向盘差点没能握紧,赶紧先踩个急刹车。 扭曲着只退了一尺的甲壳虫,将走上来的高大帅和君爷都惊到了。 温世轩跌回后座。蔓蔓拉下车档,手背抹把冷汗。耳听身旁车窗啪啪啪。 车窗降下。 骇然的冰脸瞪着她。 蒋衍同志这会儿送完蒋父回来,一看这么多人围在甲壳虫,愣:“什么事?” 高大帅指着他要摔帽子,跺着脚说:“蒋中校,你媳妇不会开车你别让她开车啊,她刚刚退个车,差点滑下了坡。” 一听这事儿,蒋大少骤然变了脸,第一次朝媳妇开火:“蔓蔓!” 蔓蔓百口莫辩,心思真倒霉,明明会开的了,想必今晚过后,想让老公准许她去考驾照的事得延后了。 向告状的高大帅瞪个眼,绕过车前,回到副座。 忽的想起父亲不知刚才有没有跌到,回个头,见温世轩整个人趴倒在后座上。 “爸!” 蔓蔓大惊失色,冲出车门,绕到后座。 听见媳妇这声大喊,蒋衍一样受到了惊吓,拉开另一边后座车门。 扳过温世轩的身,温世轩偏着头,两眼闭着,拍打脸不见醒,不知是怎么回事。 蔓蔓一声声喊着:“爸,爸!” 泪珠在眼眶里滚了起来。 “蔓蔓,别急啊。”蒋大少一面安慰媳妇,一面心思大舅子不就在这里,转过身。 君爷冷冰冰地屹立在车旁,冷若冰霜的眼,毫无感情的两颗瞳仁,锁住没有一丝动弹的温世轩。 那种眼神,说句不好听的,像是巴不得温世轩此刻便当了。 蒋大少那句要君爷帮忙的话,眉头一簇,收了回去,唯今只好赶紧将温世轩送医院。 这时,蔓蔓忽然从车里下来。 “蔓蔓——”开车的钥匙拧回去,蒋大少同打开车门,担心冲动的媳妇会做出什么。 蔓蔓站在了君爷面前,大眼镜盖不住月牙儿眼此时此刻两道犀利的光:“你给他看看。” 冰霜的眉往上斜挑:“你不是说,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来求我吗?” “你说过,如果我怎样,让我等着那个后果。我现在一样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对他见死不救,你等着那个后果。” 字,一个,一个,迸出娇嫩的带点苍白的嘴唇,声音却是极为像铁似的,像火似的,像飞蛾扑火,字字透出了一股义无反顾的决心。 高大帅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生平第一次见君爷被人威胁。 只要认得君爷的都知道,敢威胁君爷的,除非不要命。 “蔓蔓!”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蒋衍拉拉媳妇的袖口。 然蔓蔓纹丝不动的,像是和冰山对抗的另一座冰山,屹立在那。 而冷眸,在她脸上,和车里的温世轩扫过去,一样不为所动。 一刻间,气氛达到了玉石俱焚的火热。 如何都好,这病人病情不能拖,眼看君爷不会动的。 “蔓蔓,听我的,开车到最近的医院很近的。”蒋大少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媳妇要进车里。 可蔓蔓再次甩了他的手,面对那张不动的脸:“我给你三秒钟,最后的机会。” 要他和温世轩共存,根本不可能。 “蔓蔓!”蒋大少急得眼眶都红了,嗓子里冒火。 媳妇这是在逼着自己和陆家决裂是不是。 “君爷。”这时候高大帅作为旁人,都看出很不对头了,凭与君爷多年的兄弟感情说,“你就当做他什么人都不是,给他随便看看。” “我可以给他看。”冰唇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开启,“但是,我说过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她看得到那张网已经撒了出来。 “暂时我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会告诉你。”冰眸里层转悠的光,带着森冷却不可抵御的诱惑,“怎样?你照样可以选择,要,或是不要。” “要。” 极其简单,快速的一个字,却是把在场三个人都震到了。 冰冷的唇角往上斜勾,望着她那双月牙儿眼,分明对她的答案存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但,这算是她第一次求他,他对她终于是有点做哥的用处了,固然对象是他最恨的那个男人。 “都让开吧。”冷冷的唇一声号令。 其他人全让了位置。 弯腰钻进后车厢,那只手伸去摸温世轩的颈动脉时,一时有忍不住要掐的冲劲,可见这种恨连他自己都没法控制。 “爸——”蔓蔓轻叫一声,被老公按住。 触摸到搏动和呼吸,都表明了,温世轩是醉酒后受到刺激了。冷眸一个尖锐的扫视,扫到了跌落在车厢地上的一个手机。背着她,手指巧妙地一勾,不动声色将温世轩的手机勾在掌心里,他早就对她刚才在酒楼里的电话很感兴趣了。一看,那条被温世轩打开的短信都没有能来得及合上,停止的页面上显出的是:大哥,妈已发病危通知,请尽快归家。 原来如此。 老母病危。 这个老母,好像与玉佩有点关系,据那天她自己无意口露的信息来看。 冷眉稍是一提,把手机放进了温世轩的口袋里,回身对他们几个说:“没有大碍,回去喝一点解酒的茶,让他睡上一觉。” 听这话,蒋大少锐利的眸,很快同发现到了温世轩口袋里半露的手机,于是在媳妇要再问详细时,在媳妇耳边叮咛两句。 爸知道奶奶出事了,所以—— 蔓蔓垂下眼,与老公赶紧上车,送父亲回家休息要紧。 看到甲壳虫车转瞬间一泡烟走了,高大帅替君爷有点不值起来:“他们连句谢谢都没有的。” 谢谢。 若她真的和他说谢谢,是客气,生冷了。 “不需要。”冷冷三个字。 拍错了马屁。高大帅摸着额头——额。 但是,君爷好像心情好了不少,居然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谢谢你送我这么一趟。” “君爷您客气了。” 被夸奖脸笑得像朵花儿,被冷眸一瞥,立马蔫了下去。 居然以为君爷真是谢你了? 蒋大少背着温世轩进了家门。 蔓蔓忙将准备好的客房门打开,让父亲躺在铺好被单的床上。 “阿衍,我来就行了,你去休息。”蔓蔓怕老公累着,说。 蒋大少更怕媳妇累着,主动去打了盆水过来,把媳妇拉到一边,拧干毛巾为温世轩擦洗。 看到老公为父亲做这么多,蔓蔓心里被感动了,暖流涌得满腔肺腑全是。飞快地转个身,去帮父亲解酒茶,同时是找寻冰箱和储物柜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给老公冲杯润口的。 喂了温爸解酒茶,蒋大少得到了媳妇一杯特制梅子茶的犒劳,不止如此,媳妇垫着脚尖在他脸上再亲一口,特别嘉奖他今晚做女婿的表现。 蒋大少被媳妇吻得有点飘飘欲仙了,喝着茶,搬张椅子坐在温世轩的床边。 “爸。”蔓蔓坐在床头,和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的父亲说,“您不用担心,奶奶吉人天相,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明天,我收拾东西,陪你回去看奶奶。” “不行。”一听女儿这么说,温世轩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蒋大少差点被呛到口水,抬起锋利的眼神儿,看着温世轩。 “蔓蔓,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了,你公公对你很好,你怎么可以什么都没有准备,跟我回老家呢?”温世轩说。 “爸,阿衍不介意的。”蔓蔓边说,边看向老公。 向温爸挑个眉的蒋大少,嘴角笑笑:“岳父,我请几天假,陪你和蔓蔓一块回去。” “那怎么行呢?你在部队。”温世轩自己没有从过军,对军人,尤其是今晚见了军人亲家蒋父之后,打从心底里深深的崇仰。 “军队不是不近人情的地方。别看军人拿枪,那是对敌人,军人其实对亲人对爱人是最富有感情的。”蒋衍同志眼里含笑说。 这样看老公,熠熠的星眸,好像那天上最温柔的一颗星辰,蔓蔓的心头像是再度恋上的漏一拍,好像十七八岁初恋的女孩子一般,禁不住脸烧。 他们两个算是闪婚了,很多人都说闪婚没有好结果,但是,她和军人老公,日子一点点地过,一点点地挖掘爱的滋味,过得也挺好的。 听到女婿这富含哲理的话,温世轩同样被感动了,无声。 “这么说定了,岳父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找人去买车票。如果想快,坐飞机也成。”蒋衍同志现在即是一家之主了,指挥小媳妇和老实的岳父大人说。 蔓蔓小媳妇,只要老公领导得对,都是愿意服从组织安排的。 “对了,蔓蔓。”温世轩转眼想起什么,对大女儿说,“你妈那边和媛媛,不知道这事没有?” “二叔说和二婶说了,我想,难保妈已经知道了。”蔓蔓道。 张秋燕如果不马上把这事告诉许玉娥知道,才怪。因为老人家一病,照顾老人的责任,首先人家想到的是儿子儿媳绝不会是女儿。 在传统观念里,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何况,温家那三个女儿,除了在蔓蔓小时候已经病逝了的小姑不知道,其她两个大姑和二姑,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到老母病了,温家这两个儿子都算是孝子了。温世荣先不管多少钱,送老母转到市区里好的医院。接下来,这几天老母在医院里的消费,一定是不少的费用。温世荣是赚了不少钱,但不一定能顶得住。 张秋燕财务出身的,管钱管得紧,恐怕,不会单纯让自己家出钱,两个姑姑不能指望,接下来出大钱的,是大房了。 蔓蔓思量到此,叹口气:许玉娥,比张秋燕更小气,家里内战马上要开始了。 “蔓蔓。”温世轩看着女儿愁眉苦脸,一样能想到女儿所想的,两只脚伸下来准备穿鞋,“你妈知道了的话,肯定在家里闹翻了,如果我不回去,她找到这里来。” “爸,你安心睡着吧。妈都没有打电话过来,是想趁你不在,方便逃避二婶呢。”蔓蔓一下子能抓到许玉娥的心思。 温世轩停住了动作。 蒋大少笑:“岳父,蔓蔓说的没错,如果你回去,是给你老婆添麻烦了,你老婆要跳脚。” 在女婿面前闹笑话了,温世轩老脸红了一片,缩回了床上。 等父亲躺下去睡,蔓蔓和老公回到自己房间。 看媳妇立马在动手收拾行李了,往行李箱里叠着衣服,自己翻找出莫文洋的电话号码,让他托人买飞机票。 趁老公与莫文洋谈话,蔓蔓看到二婶的来电,走出到客厅接听。 “蔓蔓。”张秋燕不比温世荣,到底婆婆是婆婆不是妈,对婆婆病了与蔓蔓想的一样,比较担心钱和人的问题,“你妈说你爸不在,不方便做主意。你爸在你那吗?” 不敢直接打电话给温世轩说这些事,是因为身份不合适。 思转间捉到二婶的小算盘,蔓蔓来个开门见山:“二婶你有什么话说吧。” 张秋燕道:“蔓蔓,是这样的,我本是想和你妈一起明天回老家的,毕竟婆婆这病凶险。但是,我这边走不开,浩雪上研究生院的事刚是找到人谈得差不多了,况且你二叔不是在老家守着你奶奶了吗?所以我想让你妈先回去,我这边事情办完马上就走。可你妈说媛媛也要上大学。据我知道的是,媛媛那个转学的事不是飞了吗?” 温媛假冒陆司令的侄女上过几天重点高中的事,二叔二婶家都不知道。 “二婶,我是做女儿的,况且我和我妈现在的关系,你知道的。我妈的这些事我都不清楚,你最好直接问我妈和媛媛。”蔓蔓道。 “蔓蔓,不管你和你妈关系到了哪里去,你和你爸不能不管你奶奶。” 想是撬不动许玉娥,主意直接打到了她身上。 照顾老人家光是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不是张秋燕去照顾,就是许玉娥去照顾,两个姑姑不指望,余下的,一排孙女,蔓蔓排第一,逃不掉。 蔓蔓是有心陪父亲回去这一趟,看看情况,若不行,自己留下,但是听二婶等人如此一个两个意图撇开责任,这心里头,窝了把火。怎说都好,老人家终究是你老公的妈,你这般忍心对待老人,不怕你老公心寒吗。 “二婶,我自己现在是有婆婆公公的了,我公公心脏都不好呢。”蔓蔓不冷不热,顶了张秋燕的嘴。 电话里头,张秋燕的呼吸声有些急了:“行。你若不能回去,奶奶有什么事,个个都有责任。” “责任首先在你和我妈,不在我。”蔓蔓冷生生地道完,怒得断了电话。 亲人,若不是很亲的感情,哪怕病了要死了,都是这般冷漠的,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蔓蔓。”与莫文洋通完电话,看着媳妇进来时小脸怒得青白,蒋大少忙过去搂一搂,“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阿衍,我这次回去,如果奶奶不行,需要我留下,你说我能留下吗?”蔓蔓仰起头,望着老公征询老公的意思。 嫁了人,有个人相伴一生,她不能再一昧自作主张。而且她离开家,说不定会影响老公在部队服役的心情。 蒋大少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很快联想到其中曲由,眉头揪起一截,与媳妇一样火大:“她们都不愿意回去照顾老人是不是?” “如果她们都不愿意回去,总不能拿着枪逼她们回去。”蔓蔓试图开个冷笑话缓和老公的怒火。 岂知,蒋大少从中想到了主意,夸媳妇:“这主意好。我真是拿把枪顶住她们脑袋,看她们敢不敢不回去?” “阿衍!”蔓蔓小惊。 “其实要她们回去很简单,不需要拿枪,只要和她们说,你奶奶有笔遗产,她们肯定立马抢着飞回去。”蒋大少英眉一扬,托出自己的打算。 “骗她们容易吗?”蔓蔓摇摇头,觉得老公这主意不可行。 老人家有没有钱,早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就说,你奶奶藏了块珍宝,之前给大家的都是仿制品,真的宝贝一直在私底下自己藏着,没让任何人知道。”手撑在下巴颌上,蒋大少思摸着。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马上想到了玉佩,看向老公,眸子里的光流转着,有点小心,有点忐忑:“阿衍,你——知道这块玉佩?” “蔓蔓。”按着媳妇的小肩头,有些话是时候说了,“你这块玉佩,我看,不是便宜货,更绝不是温浩雪她们戴的那种低等劣质的假玉。你如果非要说是温家的宝物,是你奶奶送你的,我想,其他人迟早都会知道的,尤其你奶奶现在病危了。” 蒋大少想陪媳妇回老家看奶奶,不是随便说的,既然玉佩与老人家有关,如果老人家临走前想说些什么话,事关玉佩的事的话,他不能不在场护着媳妇。 玉佩,当然是奶奶送的。 蔓蔓在心里想。 但是,为什么老公提起这个事的时候,眼前会突然浮现那晚上,在这里,几个人对着那块他们温家的玉佩时种种的惊诧。 有些事,她再怎么想绕,都绕不开。 欺骗不了自己。 玉佩的事,如果不能从父亲口里得到答案,只能去问奶奶,因为父亲都说了是奶奶送的。 “阿衍,我们去看奶奶吧。”咬着唇,说。 摸摸媳妇的头,蒋大少接着将她一搂,搂紧到了怀里,像是展开庞大有力的羽翼:“不要担心。” “哎。”在家里团团转的许玉娥,不敢打电话找老公,怕被老公逮住命令她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婆婆,于是愁倒了半边脸,唉声叹气,没有个消停。 “妈,你先坐下吧。我看爸今晚不会回来的,怕是回来会和你吵架。”温媛实在是看母亲这样转着太烦了,说。 “媛媛。”许玉娥现在习惯了没有主意的时候回头问小女儿出主意,抓住小女儿的手问主意,“你说,你爸会不会拿绳子绑着我回去?” “也许会。”温媛说这话不是对许玉娥危言耸听,谁不知道温世轩的性子,涉及到老母亲,是要他豁出命都行。 如果温奶奶的确需要许玉娥,温世轩二话不说,绑都会把老婆绑上车。 “所以——”许玉娥点着脑袋,“我们必须逼着你二婶回去照顾你婆婆。” “二婶那么精明,可能吗?”温媛知道母亲斗不赢二婶的,趁早让母亲打消这个主意,再说二叔一半的钱都在二婶手里捏着,真把二婶逼急了,到时候二房一毛不拔,温世轩这个孝子,定是要大房全部出钱救老母。许玉娥到时候只有气死自己的份。 “你说怎么办?”许玉娥大声嚷了出来,两只手揪起了自己的头发,“你二婶不去,谁替我去!” 温媛低下的眼珠子一转:“妈,你为什么讨厌奶奶?” “哪个媳妇会不讨厌婆婆?”许玉娥以偏概全,为自己辩解。 “如果奶奶身上有宝贝呢?现在奶奶都快死了,如果死了的话,说不定会把宝贝送给照顾她的人。”温媛低低声,像是漫不经心地说。 许玉娥眨眨眼:真是没有想到那个老不死能有什么财产。一笑,摆手:“不可能。你奶奶,全靠你爸资助的生活费,她连退休金和存折都没有。这个我和你二婶早都调查清楚了。” “可你想,妈,我们找的那块玉佩,怎么都找不到。但是,大家现在手里拥有的玉佩都说是从爷爷奶奶那里传下来的宝贝的复制品,或许老人家私藏着真正的宝贝不说。因为是很重要的家传宝贝,奶奶肯定是不会拿出去变卖的。”温媛说完,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母亲。 许玉娥果然上钩了,拍打掌心,恍然大悟的模样:“真是这样,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媛媛你真聪明!你姐姐蔓蔓,就没有你聪明。说不定是你爸太老实了,不敢接受老人家的东西,把宝贝还给了老人家,干脆骗我们说摔烂了。” 以温世轩那个大孝子的性情,确实有这可能。 到了第二天,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老人家真有宝贝藏在身上没有拿出来给任何人知道,现在快要死了才暴露出来。 于是,不止许玉娥赶着联系老公说要回去孝顺婆婆,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同是着急收拾行李要飞回去。 温媛边听母亲和父亲说话,边是折了几件衣服塞进书包里,想到回去见那个老太婆,嘴角挂了一抹抹不去的冷:没想到,她当时只是问了老人家一句话,老人家当场中风了。 看来,那句话是戳中了老人家的软肋。 很有可能,她问的都是事实。 如果这事被母亲知道,不,不止母亲,温家所有人知道的话,该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想想,都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笑,凝在嘴角成一抹阴影。 衣服折到半截,看母亲还在发疯地想象价值连城的宝物。电话,来到自己手机上。 避开母亲,接到温世同的电话。 “媛媛,我听说了,你是要和你妈回老家去看你奶奶了。” 温媛一手拨弄起肩头上的发缕,一面有点不经心地说:“三叔,我听说,她已经疯了。” 温世同倒抽口凉气,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杨乐儿发疯了的消息。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听到电话里的风声,温媛都能猜想到温世同在想什么。 “媛媛。”看来,他是有些小瞧这个小侄女的,毕竟这个小侄女,勾引怂恿过一个中央美院毕业的大学生替她作案,可怜那大学生坐牢是坐定了,中了红颜祸水的陷阱一点都不奇怪,“三叔拜托你件事好不好?” 温世同厉害在,能屈能伸。平常,在没有钱的温世轩等人面前作威作福摆样子,到求人的时候,完全变成条哈巴狗。 “有什么事,三叔?”温媛道,“我这次回去,恐怕会很忙的。” 好厉害的小侄女,在他面前端起架子来了。 “其实这事,和杨乐儿之前交代你做的事一样,看能不能把你奶奶私藏的那块玉佩骗出来拿到手。三叔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拿到手,对你绝对有好处。” 温媛眸里的光慢慢地转悠了下,答:“好啊。到时候我说什么,三叔都答应是不是?” “是,即使你说要上中央美院,三叔都能帮你打通关系,你连自己考都不用了。”温世同使出以往一样诱惑侄女的杀手锏。 然而,“先这样吧。” 小侄女忽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挂掉了他的电话。 温世同眯着老眼瞪着被挂的电话筒:隐约能感觉到,温媛有些变了,究竟是哪里变了的? 温奶奶病危的消息,不久,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姚爷闯进君爷的门里时,看见君爷在简单地收拾一两件行装,狭长的眼一眯:“你想偷偷去?” “已经和我爸说好了。他让刘秘书陪我过去。”叠完衣服进行李箱,是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有陆夫人以及他和母亲手里抱着的囡囡。 这是,囡囡留给他的唯一的照片。 什么时候,囡囡愿意和他们再照一张相片呢。 “我陪你去吧。”姚爷说,说罢,利索地转身,也是去收拾行当。 “子业。”忽然一声,叫住对方。 姚爷回头看着他的眼光,一丝迷惑。 “昨晚上我向她要了个条件,你说,我该不该,逼着她回来?”君爷同志问着这话时,一反常态,铁森的脸在窗台的背光下,竟似是苍白。 昨晚上的事,姚爷是听高大帅说了的,谁让高大帅闲不住嘴巴,急着想和人分享八卦,爷的事别的人不能知道,只能说给姚爷知。 “我想——”优雅美丽的眉是微微地低下,流转的眸光对着地砖上的影子,几分深思几分犹豫,“她迟早会回来的,不需要你逼她或是不逼她。” “你确定?”嗓子里压了丝焦耐,是希望,是自己看漏了什么痕迹,她不是排斥他们的。 “我确定。”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怎么确定?”对方答的太快,拧紧的冷眉反倒怀疑上了。 “陆君,那晚上,你没有看见,她总是想避开我们吗?尤其是想避开你。如果她心里完全没有你,会想避开吗?” 冷眉在刹那间舒展开来,一丝融化的笑暗藏在眼底,唇里,却是扯出一丝长气:“如果这样,我该索要什么条件好呢?” 姚爷对他的这句自问自答,只是笑笑,转个身,赶紧去收拾行装。 驱车到达飞机场,拎着小行李袋走进飞机大厅,没有遇见想见的人,却是先遇到了张秋燕温浩雪一行。 面对这两个权高位重的爷,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两双眼睛都像上了勾的鱼儿,直盯盯地望着,然纵使脸皮厚达一尺,也不敢上前去撞君爷这座冰山。 敢拍君爷的马屁,高大帅会先告诉她们,会粉身碎骨的。 温浩雪更不忘姚爷,曾经几句话之间,把她牵着鼻子拔了次皮。 姚爷长得美,像妖艳的杜美莎,迷惑人之间能把人杀死。 想到此,母女俩悻悻的,目送两个爷像阵风擦过她们眼前后,若飘逸的仙人离她们远去。 “妈,你说他们来上机,是会飞去哪里?”温浩雪心里痒痒地问。 “爷的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张秋燕干巴巴地笑两声后,不甘心也没法,这种爷想攀都攀不上,低头咳一声,“哎,你大婶和媛媛怎么还没有到呢?都快检票登机了。” 因温世轩和女儿女婿搭同架机,不让许玉娥一块来。许玉娥心急,托了张秋燕。张秋燕想着去到那里,不止要宝物,照顾老人家自己一人太吃力,答应了许玉娥。 这边,两个爷通过优先登陆口,上了头等机舱。 蔓蔓他们坐的是经济舱,专门避开了与许玉娥他们一架机。父亲走在前,她走在中间,老公走在最后面。 经过头等机舱时,走在前面的父亲忽然一个顿脚。顺父亲的目光望过去,见是两个甚是熟悉的身影,不正是两个爷吗。 姚爷是看到她了,向她露出诱人的微笑。 然而父亲那双眼睛,是越过姚爷,在别着脸看着机舱窗外的君爷侧影上看着。 “爸?”蔓蔓低声的,感到父亲有点儿蹊跷地问。 温世轩现在,是在这个几次撞遇过的男人的侧脸上,忽然是发现了另一样东西。(未完待续) 震呆温家人 “爸。” 女儿的声音飘过耳畔,温世轩仿佛从梦里醒了过来,迈向前面的步子,一点不稳。 等他们三个人进了经济舱,君爷的脸缓缓地转了回来。 知道他刚刚是故意没有回头其实看着温世轩的,姚子业修长的指节贴在了诱人遐思的嘴唇上捉磨:“他刚看着你的表情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正常的事。”极淡的一声,他记忆里有的事,温世轩不可能完全没有。 “你瞒着我什么?”狭长的眼微眯,打量着他。 “不确定的事情,你该问他而不是问我。” 那年他才几岁的记忆,温世轩是几岁。 实事求是地说,他的记忆因为是童年时期难保有错乱,温世轩应该比他记得清。 冷眉稍提,眸光未定。 “爸。”看到父亲像是在发呆,蔓蔓坐下来时,和空姐一块提醒父亲系安全带,“坐飞机要扣这个,和坐车一样。” 蒋大少看了哭笑不得,媳妇提醒老父亲,自己反倒忘了。手伸过去帮媳妇把那安全带拉过来,系好了。 见女婿处处疼惜女儿,温世轩从漩涡混乱的思绪里抽出了身,眼里满是笑意:女儿有个好归宿,他算是无憾了。 “阿衍。” 听到温爸叫,蒋大少抬起头:“爸?” “我知道你对蔓蔓很好,但不要一直宠着她。她是当媳妇的,不是小孩子。”温世轩作为老爸说一些自认为老爸的话。 瞧温爸说的这话,真逗。 蒋大少乐了:哪个岳父不是希望女婿越疼女儿越好。 “爸。”听父亲这样说,蔓蔓不自在了,扶着大眼镜为自己说话,“我对他一直很好的。” “你们在家谁洗碗?”温世轩问。 蔓蔓眨个眼,老实交代:“他说我做饭他洗碗。” “你妈那个性子,都从没有让我洗过碗。”温世轩说。 蔓蔓——汗:她会比不上许玉娥吗? 蒋大少可舍不得媳妇半点委屈,抢着对温爸说:“爸,现在什么时代了,都是崇尚妻管严。好男人的标准是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 亏老公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怪不得师哥评价老公说,蒋大少是个赶潮流的痞子,这点绝没有错的。 温爸被女婿逗乐了,呵呵呵一边笑,一边可不会因为女婿插嘴而忘记继续教育女儿:“蔓蔓,你老公对你好,你记得在心里,不能偷懒。夫妻是双方的,如果他对你好,你不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觉得累,累到极点的时候,会想放弃。” 低头,绞眉,是认真听着父亲的话,隐约,能感受到父亲的心迹,这一想,心里复杂了。 蒋衍一样听出了些什么,英眉一挺:如果岳父想打许玉娥的离婚案,他绝对力挺岳父到底。 许玉娥近来做的一连串事,是让温世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以前老婆骂他,怨他,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没得说。可是,现在老婆为了追求钱,一是打算包办大女儿的婚姻,二是竟把小女儿送去给有钱人当养女,三是,突然回心转意愿意照顾老人了,也不知道老婆打的是什么算盘。 总之,心里头,是被老婆做的事,一件件地令他逐渐寒了心。 飞机,从滑行道上起飞。 张秋燕和温浩雪在机场等到了迟来的许玉娥和温媛。 “你老公跟着蔓蔓坐火车?”张秋燕逮住许玉娥问,因为没有在飞机场遇到蔓蔓他们。 “不知道他们坐什么交通工具,可能是火车吧。他们父女,爱省钱。”许玉娥对于老公和大女儿省下钱来交到她这里,没有意见。 听到蔓蔓他们会迟些到,张秋燕心里安了,去到那边,赶紧先探探老人家的口风。老公是孝子,见老人家病重问不出口,必须她亲自上阵。 最后,她们比蔓蔓一行的飞机迟了一个多钟头出发,却想着应该比蔓蔓他们早到一天。 飞机到达目的地机场。 蔓蔓他们下机时,发现两个爷走得飞快,很早不见人影了。 “你说他们来做什么?”蔓蔓顶不住心里头的犯疑,问起老公。 两个爷对这次的行程,完全没有和他蒋大少先透过风。蒋衍同志一揽媳妇的肩头,说:“可能是为公事吧。有秘书陪着他们。” 爷的事,若不说,谁都不能知道。 走出机场,望到南方的天是火辣的艳阳,四处冒烟的天气。蔓蔓不燥,都能感到隐隐的火苗在烧。 北方的夏天干和燥,不像南方,是湿燥。 蒋衍上次到这里来观光旅游,天气未到最热的时候,而今是逐渐接近酷暑,刚走出空调的地方,已经湿了背上一身汗,黏糊糊的,而且不像能干。 看老公一直揪着衣领子,蔓蔓担心老公可能不适应,说:“爸,我们先去找旅馆吧。” 经女儿提醒,温世轩意识到不能回家里那个杂货铺,不然会遇到许玉娥母女,点了点头:“去你大姑附近那家。” 蔓蔓的大姑温凤姊,做的小生意,就是蒋梅向蔓蔓提过的饮食业。但没有资金没有独门功夫的温凤姊,开的是一家小小的海鲜大排档,店门设在市人民第一医院附近,客源不少,日子过得比一般家庭要好。然而,夫家的人不是省油的灯,要温凤姊拿出钱来资助娘家,温凤姊即使同意,老公与老公的家里人绝对不会同意。 这次,温奶奶中风,转到的医院,正好是市人民第一医院。 搭着车,一路往老母亲住院的医院赶路,一边是打电话联系大妹子,打了半天,温世轩终于听到温凤姊的声音。 “凤姊,我是你大哥。” “哎呀,大哥,你终于赶来了。妈可惦记着你呢,不能说话,但老人家眼睛一直溜着转,不看我和二妹还有世荣,只等着你来。”温凤姊在电话里巴拉巴拉讲,说到老人家寻找大儿子的目光,没有一点妒忌羡慕温世轩的意思,反而是心里高兴极了,可以借机把烫手山芋直接扔给老大。 温世轩想到老母亲,抽个鼻子:“行,我和我女儿女婿一块来的,要先找个地方放行李,再过去。” “女婿?”温凤姊远在南方,蔓蔓新婚没有摆喜酒没有通知任何人,她尚未接到蔓蔓在北方结婚的消息。 “是,蔓蔓结婚了。”温世轩充满歉意地告诉大妹子这个迟来的喜讯。 “啊。”温凤姊在电话对面的表情,可惜温世轩现在看不到。 是怔了。 蔓蔓不是一直嫁不出去吗?听说许玉娥跟张秋燕上北京,是要把蔓蔓卖给一个暴发户老板,难道这事成了? “恭喜大哥。”温凤姊这笑,笑得有些羡慕有些嘲讽,“我是有听大嫂在上北京前说过,蔓蔓是要嫁给一个香港的大老板,这样可好,你们两老有福了,未来不缺钱。” “不,不是的。”温世轩急得挠头发,因老婆做的丑事汗颜了老脸,“蔓蔓她嫁的是个军人,不是什么香港大老板。” 哎? 温凤姊的表情在电话对面刹那间再次千变万化,真可惜温世轩没有能看见。 “我这个女婿说起来你们都见过的,就那晚上,世荣开的那个相亲会,和我女儿一块走出去买泡面的那位。”温世轩仔细解说着女婿的特征。 说到那晚上,那个漂亮帅哥蒋衍同志,从开初的受捧,到后来的直落千丈,温凤姊笑弯了嘴:“大哥,你真把我逗的,人家都说你最疼蔓蔓,但是,你竟然舍得蔓蔓嫁一个破落户和大嫂一样受罪。” 温世轩打了个嗝,对大妹子这话突然很无语。 若蒋衍同志后来没有爆出自己不是破落户的身份,他照样舍不得违背女儿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意愿。 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总比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金若文好,好吧,他温世轩是有点儿不争气。 听到大哥无话可说,温凤姊愈发高兴,道:“你们是坐火车来的吧?坐了一夜的火车肯定累了。打车到这边需要不少钱的。大哥,我给你们省点钱花,如果你们不介意,我门店后面有间给伙计免费住的房子,我让那伙计这几晚在店里大堂打地铺,你们搬进里面睡,旅馆不用去了。话说,大哥,你杂货铺是卖了给蔓蔓贴家用是不是?不然怎么不回杂货铺住?” 饶是温世轩这样的老实人,都听得出大妹子这是在寒酸他和蔓蔓以及蒋衍同志。 “不,我们住旅馆。”温世轩在女儿女婿把疑问的目光投过来之前,捂住手机口说。 “都是自家人,都这么见外。”温凤姊心里想着,老大哥有必要和蔓蔓以及破落户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吗,懒洋洋道,“行,你们非要住,我带你们去一个划算的地方。” 不知道大妹子会把他们带到哪里,温世轩有点后悔打了这通电话。 然而,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蔓蔓没有想到父亲和大姑说了什么,让开车的司机送他们先来到了大姑的大排档宏记客来香。 大姑的大排档,蔓蔓极少来,因为她知道大姑丈不喜欢他们到这里来蹭饭吃。而且,大姑妈只有一个女儿廖舒雅,大姑和大姑丈都知道她蔓蔓霉气重,工作不好嫁不到好人家,不喜欢她到这里来,把霉气传染到女儿廖舒雅身上。 想着这些的蔓蔓,和父亲一块站在大姑妈的店门面前,一样无语。 蒋大少向司机打个招呼要车先别走,顺便把行李运到旅馆,回头,见媳妇和岳父齐齐站在大排档面前一副困窘的样子,英眉微耸,走过去,问媳妇:“不进去吗?” “爸。”蔓蔓叫父亲进去,是想,无论自己有霉气还是有福气,都不想传染给大姑一家。 抓扒头的温世轩,温吞吞地踏进门店。 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刚好是门可罗雀的时间段。一个伙计在门前端了盆水,洒水花到门前的水泥路,减少点热气。看到了温世轩那双脏兮兮的拖鞋,应说温世轩很少到大妹子店里来,伙计不认识他,直接把他列为没钱到这里点碗面条的顾客,说:“大叔,我们这里吃海鲜的,没有面条汤。” 温世轩两只眼瞪得有些圆,耳听女婿蒋大少在背后笑。 蒋大少一直有意规劝岳父大人在衣装上的改革,温世轩向来不把穿衣打扮放在心上,认为男人不需要漂亮,现在想想,或许女婿的话没有错,回头换身衣物吧。 “我是来找你们家老板的,我是她大哥。”温世轩说。 轮到那伙计的眼瞪得有些圆了,再往他身后看,看到蔓蔓和蒋大少,虽然身上衣服简朴,但都挺干净的,不像是没文化的。于是,兴冲冲地搁了洒水的盆子,往里头叫老板娘。 不会儿,温凤姊没有出来前,廖舒雅先跑了出来看热闹。 “蔓蔓姐。” 今年比温浩雪小两岁的廖舒雅,读的是本地一家大专院校,学的是会计,预计出来是要继承父母这家大排档的,有大排档当嫁妆,招个入门女婿并不难。 比起温浩雪整天忙着找合适的对象要嫁人,廖舒雅显得淡定多了,有娘家这家大排档撑着,不信找不到好老公。 眯着一双与温凤姊一样细小的眼睛,廖舒雅一眼,看见了站在蔓蔓身边的蒋大少。刚母亲和大舅打的电话她都听见了,蔓蔓真嫁给了个破落户,对她来说,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蔓蔓这种人,没钱没背景没有姿色,有破落户要,已经很不错了。 “舒雅,很久没见。”扶着大眼镜的蔓蔓,将表妹那双打着精细算盘的小眼睛收在眼里,说起话来,照样软绵绵的,在温家人面前不动一点声色。 为了配合媳妇,蒋大少决定暂且三缄其口。 “你结婚了,蔓蔓姐,那我是不是该把他叫做姐夫了?”廖舒雅装作天真无邪地,站在蒋大少面前,垫着脚尖。近距离看,这破落户虽是破落户,但长得真是帅呆了。 这种小白脸,蔓蔓挣钱养,她做妹妹的,可以顺便蹭着垂涎姐夫的帅色。 这个极品妹子,比起温浩雪温媛,要恶心多了。 蒋大少嘎吱磨牙,俊冷的眉下,星眸里两道刀子光,准备扒皮:“姐夫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你不是和蔓蔓姐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姐夫?”廖舒雅死皮赖脸地装着无辜的笑脸。 “可能你还没有听说过,我是个暴力分子,已经打过你表姐温浩雪的脸,不信,你去问问她本人。”蒋大少一边说,一边作势往自己手掌心里吹吹气。 摩拳擦掌的姿态,果然吓退了廖舒雅。 暴力分子? 见蒋大少俊是俊,再细看,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挺凶狠的,让人不寒而栗。 咽咽口水,廖舒雅缩回脑袋,回头,对蔓蔓小声同情地说:“蔓蔓姐,嫁给这样的人,你一定很辛苦吧。浩雪姐说过,他要你养。” 扶扶眼镜的蔓蔓,瞥瞥老公。 蒋大少一张俊脸气怒,回头再找那个四处乱说话的温浩雪暴打一顿出气。 老公赚多少钱是什么身份,蔓蔓没有心思和大姑妈一家子人说。 没能看见蔓蔓尴尬的表现,廖舒雅讨了个没趣,心里盘算:等会儿,到了旅馆,我看你们怎么装。 大姑妈温凤姊,端着老板娘的架子,总算是从幕后走了出来。 “大哥,蔓蔓,侄女婿,你们都来了。”假惺惺地笑两声,打量下蔓蔓他们的穿着,一般化,眸中光一闪,向女儿招手道,“走吧,带大舅他们去旅馆。” 说是那旅馆离这里不会很远,新开的,环境干净,包准蔓蔓他们满意。 由温凤姊带路,车开到医院后面的新开路,拐个弯口,看到了一家装潢堂皇的酒店。 温凤姊径直往里面喊服务生帮忙搬行李,一边对温世轩说:“大哥你放心,我和这家酒店的经理有交情,会给你们打个九八折。别小瞧这九八折,一夜标间1530元的房价,九八折都能省上几十块。” “1530元一夜?”温世轩急忙拉住大妹子。 “怎么?大哥,你不是说不住我那后面的小房间,我想,你们这点钱,付得起的。”温凤姊笑眯眯地,抓开老大哥的手,看到老大哥这张恐慌的脸,在心里笑翻了。 蔓蔓本来不想住这么贵的地方,然现在见到大姑妈这个样,住定了! 蒋大少本就不想老婆和岳父受委屈,恰好,温凤姊带他们来的这五星级酒店,符合他心里所想的,因怕省钱专家媳妇后悔了,赶紧走去柜台办理入住手续。 看到破落户蒋大少走到柜台,拿出一张卡,潇洒地一刷,先付了两间标间三天房费加押金,是整金额上万了。 温凤姊和廖舒雅,两个人站在那,望着蒋大少利索的刷卡动作,干傻眼。 “妈,你说他拿的是蔓蔓姐的卡?” “这——”温凤姊想不出来,蔓蔓上哪里赚这么多钱养小白脸。 “妈,大舅真卖了杂货铺给蔓蔓姐养小白脸?” 在电话里说那句话是讽刺温世轩的,温凤姊早调查过了,那杂货铺根本没有卖,况且,若真卖了,钱肯定在许玉娥手里死抓着,不会给温世轩,更别提会给蔓蔓了。 温凤姊和女儿廖舒雅面面相觑。正好,老公廖明打了电话过来,可能是听说她带老大哥一家上旅馆,担心她接济老大哥,说:“你千万别给他们家一分钱,他们家傻的,没有钱还上什么北京学人家什么北漂。” “不会的。”温凤姊答老公这句话,带了一丝不甘心的,眼见蒋大少那刷卡动作,充分表示了不需要他们接济。 “怎么了?”听出老婆情绪有异,廖明问。 “蔓蔓好像在北京赚了些钱,反正够他们花的。”温凤姊纠结地向老公汇报,因在温世轩面前拉不下这个脸,不敢和老公说蒋大少刷的那张卡看起来很有钱。 “有钱没钱都好,你记住,到了医院,老人家的住院押金,你掏的那份,要让你大哥还给你。”廖明叮嘱完老婆,才挂了电话。 温凤姊看服务生把行李送去客房了,走去和老大哥说:“怎样,现在就去看妈吗?” “去!”温世轩一口咬定。 这边办好手续,在酒店大堂里歇口气喝口水,蔓蔓和老公,陪父亲,一块到医院看病重的温奶奶。仍是由温凤姊带路。 市第一人民医院,三甲医院,比起北京的大医院略为逊色,但就诊的病人绝不会少。 温奶奶当时能得以转进这里得到一张床位,温世荣是靠了自己在市政府里面的关系,不然不可能办到。但他的能力有限,到此为止。温奶奶想持续住下去,没有钱是不可能的。想得到更好的医生教授看病,没有一定的关系,不可能办得到。 温奶奶住的神经内科医生教授办公室。 每个进出的人,看到窗前站着的两抹绿色军影,不仅稀奇,并且感受到了一种敬畏。 “听说是从北京来的客人,医教科科长直接带过来要见我们严科长的。” 悄悄道八卦的人,在触到浑身迸发寒气的男人背影,以及那个笑眯着狭长眼睛其实眼底一样深不可测的男人,立马都拿手捂紧了嘴巴。 京城里来的客人,非尊则贵。 看这两个男人的气质,都知道是得罪不起的。 为客人斟上的两杯茶,热气都没有冷上半分,门口,医教科科长带着严科长疾步走了进来,从两人喘息的气息来看,是压根不敢怠慢贵客。 “你好,姚上校,陆上校。”年到中年的严科长,主动伸出手。 “你好,严科长。”姚爷尚是微微地含笑点下头。 君爷回身打量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维持屹立的姿态。 严科长只得把手收了回去,接着马上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道:“两位,请进我办公室里谈吧。” “不用了,我们只是,想要点复印件。”君爷在姚爷之前,冷冷的声音像弹子先蹦了出来,带了些不耐烦的意思。 “请问要哪一床病人的病历?”听出客人心情不悦,严科长更不敢怠慢,一口应下。 “17号床。” “昨晚送来的那个病人。”严科长一惊,因为温世荣和他打过交道才把温奶奶送进来的,琢磨着说,“那个病人的病人家属是——两位是病人家属的朋友?” 心里是想,莫非这两个爷是温世荣专门从北京请来的。 “严科长,你误会了。”姚爷这回赶在君爷暴怒之前,要知道君爷最痛恨与温家人有什么关系,眯着狭长的眼富有深意地说,“我们,与这个病人以及她一家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要看病历? “给他们吧。他们做研究要用的。”医教科科长拉住严科长低声说,同时在底下比了个手势,“你想想,我在路上和你说的。” 爷的秘密,他们是不可以去探究的。再说以科研目的调出病人病历查阅不是不可以。 严科长招人过来,自己亲自去复印温奶奶的病历,然后交到了两个爷的手上。 “谢了,严科长。”姚爷将复印件放进准备好的牛皮大信封里,简单含个头,紧随已不耐烦往外走的君爷而去。 这一路走着,擦过17号病床的三人病房门口,冷眸一瞥,是能望到中间那张床躺着的垂暮老人。 老人鼻子里身上都插着管,无力,只能仰躺着,缓慢转动的眼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望过来。 姚子业的长眉拧了一截,在看到老人那双幽冷的眼睛时。 “走吧。”冷声蹦出唇间时,冷眸收了回来。 温家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走到病区出口,听到电梯门叮咚,到达楼层的声音。 在缓开的电梯缝里,似乎能一眼望到她那抹纤细的身影,两人齐齐背身,迅速从楼梯下去。 蔓蔓跟父亲老公大姑妈一行,走出医院的电梯,走了几步,忽然定住了脚跟,偏一下头,望向那关着门的楼梯口。 “蔓蔓?”蒋大少发现媳妇落伍了,叫道。 转回头,蔓蔓疾步跟上。 站在楼梯门背后的姚子业,揪起了衣领子,呼出口气:“她眼睛真尖。” “是——感觉吧。”冷眸穿过门缝,追逐那抹走过去的纤细身影。 没想到从不信感觉的君爷同志,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姚爷止不住溢出心里面的笑。 君爷同志感觉到失态了,挂上冷脸:“走吧。” 说着,走下楼梯。 走到医院门口,有刘秘书在等着他们两个上车,对两个爷说:“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 “就到他们住的那地方住吧。” 就知道君爷会这么说,刘秘书向早有对此交代的姚爷笑一笑,为两个爷拉开车门,道:“已经都办好了,房间在他们隔壁。” 上了车,亟不可待,抽出了温奶奶的病历。 翻了几页,姚子业修长好看的手指摸着额眉处,显得一丝踟蹰不定:“看这情况,两三年内死不了的。” “脑梗,本来就不比脑出血,最多让她像半个废人。”冷眸望向窗外时,眼底益发的冰寒。 这个消息,对蔓蔓来说,可能是好消息。但从他们为蔓蔓考虑的角度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患了中风后遗症的病人,长年累月,需要有人照顾。 久病之前无孝子。或许温世轩和温世荣孝敬,但凭他们两个男人照顾老人不可能。最怕,以温家那群极品人,这皮球最后踢着踢到蔓蔓一个人身上来。 “囡囡的身体不是很好,而且说不定有孩子了。”姚爷抚着眉毛时,眼底一样冷了起来,“这事,需要向蒋中校先透个气。” “他要是连这点都不懂,当不了我妹婿。”君爷觉得这事根本不需要向蒋大少多一句废话。 以蒋大少那种八面玲珑的灵性,不可能不懂。 然归之,蒋大少再厉害,温世轩求蔓蔓,蔓蔓忍不住抗拒不了父亲。 冰眸蓦然冷到极致:果然,那男人不管是怎样,离开他妹妹最好。不然,他妹妹只有受罪的苦。 想尽办法,把那男人赶走! 蔓蔓他们进到温奶奶的病房,见到病房里面,不止温世荣一个,二姑带了汪少涵过来探望老人家。 汪少涵虽是外孙,却是老人家唯一能看到的这一代里面的男孩子了。每年春节,老人家包给这小外孙的红包是最多钱的。 然,不见汪少涵有多敬重老人家。 蔓蔓记得,小时候,这个小表弟,最喜欢爬到老人家背上扯奶奶的头发。 汪少涵占着自己是唯一的男孩子,爱玩,忒爱玩,符合现下社会里的流行词儿小皇帝。没大没小,想要他孝敬老人,偶尔让他装模作样可以,要让他心底里装上每年只见几次面的老人家,是不可能的。 蔓蔓一直觉得二姑一家把这小表弟宠得不成样子,但她是晚辈,不能说。 现在,汪少涵在病房里闹别扭,嘟着嘴巴:“妈,走吧,奶奶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等奶奶好了,我们再来看。” “你这孩子——”二姑温凤妹一边作势要打小孩,手当然没有打下去,一边对中风后不能说话的温奶奶说,“妈,少涵我这是让他向学校请假过来的,现在要回去了。等你病好,我再带他来看你。” 温奶奶的头在枕头上缓慢地转动,是谁都看得出温奶奶是在摇头,不舍得小外孙走。 但二姑温凤妹非要说:“妈让我赶紧带少涵回家呢,免得吓坏孩子。” “二妹。”温世荣看不下去了,火道,“昨晚上妈病危,我让你赶紧带少涵过来,你说他要睡觉。今天,你带他来到这里不到五分钟就走,你好意思吗?一没让你出半分钱,二没让你做半点照顾老人家的活,带个孩子来看看老人都挑三拣四。” 听二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里外外的人都有,直说不给脸的,温凤妹脸一青,怒瞪着老二。 汪少涵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伸脚踢温世荣的腿:“二舅,你真坏。” “你看我替不替你妈打你!”举起巴掌的温世荣,是真下了力气打这个小外甥。 平常小外甥怎么闹没有关系,现在老人病成这样还耍小皇帝威风,一点教养都没有,这不是单人病房,进出不止温家人,被别人看见嚼舌根,他温世荣在市政府里怎么呆的下去。 “妈!”汪少涵嚎了起来,躲到母亲背后,与母亲一块瞪着温世荣。 温世轩在他们几个争执的时候,悄悄搬了张椅子,自己坐在老母亲床边,握着老母亲的手,很久没有声音。 “大哥,你说句公道话!妈这个样子是不是会吓坏少涵!”温凤妹将皮球踢到老大身上,最好老大和老二打起架来,她可以带孩子走。 看到妹妹这样子,温凤姊都啧啧切齿:真以为自己生的是个男孩,可以无法无天了。 “要我说,你们一个个都要在这里陪妈,一个都不能走。”做老大的终于发话了。 但这话,明显不合两个妹子心意,全嚷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们有自己的家。” “我是老大,我说了我做主!”温世轩跳了起来,激动地拍胸脯。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有本事当老大吗?要不是世荣在,妈能进这家医院?还有,住院押金,抢救费用,世荣都掏不出全部,要我出钱!”温凤姊一点都不畏惧没有气势的长房。 温凤妹不会落于姐姐后面,立马接着说:“妈最疼少涵了,总是说了,有钱,都要留给少涵一个人。大哥,二哥,你们是妈的儿子,都比不过少涵。” 一家人这个样子,蔓蔓回头看老公。 蒋大少是搬张椅子坐在门口,敲着二郎腿,等着,等着谁敢不经岳父同意踏出这个门,他先一脚绊倒在地揪回来,管对方是男是女。 于是,温凤妹拉了儿子要出门时,遇到了蒋大少的拦路。 “蔓蔓!”温凤妹嚷侄女,因为蒋大少的眼神挺吓人的。 “二姑,你先别走。我妈和我婶都快来了。到时候大家都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妈和你婶是当儿媳的,照顾老人家是她们的事。” 这话真说得出口,母亲病了不是女儿的事只是儿媳的事。 蔓蔓忍无可忍了,一把揪过闹个不停的汪少涵,一巴掌朝他的脸掴了下去。 这巴掌是用了力气的,汪少涵半张脸都红了,因此惊得连哭都不会,傻呆呆地看着她。 温凤妹一惊之后,嚎叫:“蔓蔓,你打我儿子?!你凭什么打我儿子打你表弟,你——” “就凭我是他表姐,他没大没小,不孝顺老人,我不打他,他将来能成什么样!”蔓蔓站住了理儿,不紧不慢,每一句话伴着眼镜后那双犀利的月牙儿眼,直刺得汪少涵乖乖地耷拉下头,不敢哭闹。 温凤妹两手抱住儿子,斜勾起嘴角,尖牙利口地说:“蔓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可以教育我家少涵?我告诉你,你爸都没本事教育我们两个妹子,就那个窝囊样,没钱,怕老婆,什么事都做不成,而你蔓蔓呢,到最后,你看你带了个什么男人回来,要我们温家倒贴钱的,你把我们温家都丢脸丢到北京去了!你敢说你有本事教育你表弟!” 温凤妹这顿吼,唾沫子都四溅到在场所有人脸上。 温世轩的拳头,捏了起来。 被侮辱了的蒋大少,只是眨眨眼,心思:是不是该给温家的人弄个排行榜,或许,温凤妹能排上极品第一。 蔓蔓可以猜到老公心里快笑破肚皮了,带了一丝无可奈何望望天花板。 被温凤妹这番话,震得最厉害的,是刚从机场一路飞奔过来想向老人家要珍宝的张秋燕温浩雪许玉娥一行人。 “老婆。”温世轩和温世荣两兄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老婆和女儿,叫。 许玉娥小指头挖着耳朵,端着架子走进来,朝着温凤妹说:“小姑子,对不起了,我家蔓蔓嫁的不是破落户。” 接着,她刚要趁此机会得瑟的时候,得到了老公以及蒋大少一同射来的寒目,想到老公要让她再拎水桶,她悻悻地收住口,退居二线。 “不是破落户是什么?卖草席的?”温凤妹打死都不信蔓蔓嘴里能吐得出金牙。 张秋燕走出来了,主要是说给老公听,要老公千万别像温凤妹在蒋大少面前走上一条自取灭亡的路子:“世荣,我上回电话里说了一半,蔓蔓嫁的不是破落户这个你知道了。但是你问我侄女婿是什么身份,我后来才知道。我们这侄女婿的父亲官可大着呢,是部队里的部长。” 边说,边向不相信的温凤妹悠叹道:“小姑子,你老公的弟弟不是参军了吗?你说他去了北京的部队,如果是这样,你对侄女婿这样说话要想好了。侄女婿在部队里是大官,上的是部队高官的学校,住的房子是我们一般平民百姓都进不去的大院,一分钱都不用花的。” 听完张秋燕这些话,温凤妹仍不相信时,忽然听温凤姊和廖舒雅母女同一声惊叫:“怪不得,住五星级酒店,一刷卡,去掉上万都面不改色的。” 也即是说,温家嫁不出去的霉女蔓蔓,嫁的不是沙子而是金子。 而且这个金子女婿,是那晚上,她们自己不要的! 病房里,陡地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里。 然后,两个姑姑,一个两个都扶着额头,最终都跌到了椅子上,心口里面这股与金子女婿失之交臂的痛楚,就不知道如何形容了,简直是要她们的老命! 蔓蔓攀上的是京城的少爷,那是这城市里的女孩子万分之一的福分。 廖舒雅傻了似的,望着蔓蔓和蒋大少。 对于廖舒雅和姑妈们这股痛楚,温浩雪和温媛是深有体会,没法安慰,因为她们都安慰不了自己。 被蔓蔓打了巴掌的汪少涵,诺诺地看着她和蒋大少:“蔓蔓姐,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家里人,我妈她们都没法说你嫁不好了?” 谁敢说蔓蔓嫁不好? 自己找脸抽的! 现在两个姑姑,就是恨不得拿巴掌往自己脸上抽。 躺在病床上的温奶奶,幽冷的目光,盯在蔓蔓的背影上。(未完待续) 真相 一家人,除了小姑一家没有来,几乎都到齐了。 蒋大少的身份一曝,没人再敢小看大房了。 老油条的温世荣走到蒋大少面前,笑得脸皮都皱了起来,说:“侄女婿,您是从北京来的,看的视野比较广,做事可靠,而我大哥即你岳父嘴巴比较笨,我相信,如果由你代替我大哥来主持我们家里的事情,一是我大哥有了个依靠,二是这家里面没有一个不服你的。” 此话是要把蒋大少推出来,推到一家领导的位置上。 蒋大少在部队里混官的。常说清官都难判家务事,他是傻了,像温家人那样傻,才会傻乎乎地答应温世荣这话。想都想得到,一旦答应了,坐上一家之主的位置了,这些温家人能乖乖听他的话?恐是下一步,集体要求他和媳妇吐出钱来周济温家,最怕要他以身作则,让蔓蔓照顾老人家。 抱歉,钱是一回事,他陪媳妇来,正是看准了温家要吃他媳妇,他绝不可能让媳妇在这里受半点苦头。 “二叔。”看温世荣这人刚刚的表现,不像温凤妹极品,蒋大少把二叔这声叫了出来,同时给个下马威,“二叔,说实在,一我是个外人,像二叔说的从北京来,北京人做事的风格好像与你们这里不一样。二叔你看得起我当然高兴。但你二叔真的确定,我这个从北京来的人,按照我们北京人做事的习惯来说话,你们都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温世荣设的这个先礼后兵的陷阱,没想到蒋大少一眼看穿了。 “二叔。”蒋大少仿效温世荣这招先礼后兵,拍打温世荣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您是长辈,像您说的,我岳父大人的性格不太合适出来做头,由您做主最合适不过。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向您先做一下汇报。我媳妇前几天在家里都昏倒了,身体不大好,我打算是过几天带她去我们单位看病的。但她心急于老人家的病情赶过来,等过几天,我还是要带她回去的。到时候希望二叔您能帮我们主持这个公道。” 脚底抹油要溜? 即使蒋大少打算带老婆溜,就蒋大少那身份,开一句口任务布置下来,在政府里面工作的温世荣,一人力顶狂潮,都得放蒋大少他们走。 温世荣的脸色别提有多别扭了。 好不容易家里出了个高官亲戚,什么都没有捞到放了走,谁愿意? 不需温世荣放信号,一早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人说话的温家人,全冲了过来,围住蒋大少七嘴八舌的:“侄女婿,你这样走可不行,你可能不知道,奶奶在众孙女中最疼蔓蔓了,您最少得等老人家清醒了,看到蔓蔓嫁了个好人家才可以走。” “我看老人家现在都很清醒。既然姑姑婶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去和奶奶打声招呼,然后我和蔓蔓搭今晚的飞机。姑姑婶婶,你们真是太解人意了。我代蔓蔓谢谢你们。”说罢,蒋大少抛下这一众目瞪口呆的姑姑婶婶,来到老人家床前。 见女婿过来,温世轩让开位置。 走近到病床,蒋衍同志弯下腰,与不能说话的温奶奶正对上眼睛。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两圈的样子,好像是抛出光圈要把蒋大少罩住。 蒋衍同志伸出手,长指头作势梳理老人家的白发,嘴巴背着众人落到老人家的耳畔,低低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媳妇。” 幽冷的眼珠子猛地锁紧了瞳仁,望着他,是瞪着他,旋转的光,凶巴巴的。 之前,他坐在门口,老人家盯着他媳妇背影的眼神,他都见得一清二楚。 媳妇说温奶奶疼她给她护身符,现在到了此地和老人见上面,不需质疑了,全是岳父温世轩撒的谎。 温世轩为什么撒这样的谎? 直起腰,转过头,一丝探究的目光打在了温世轩脸上。 突如其来接到女婿一抹探究的眼神,温世轩青青的面色,好像反光的青苔。 “爸。” 温世轩像是小退了半步:“怎么了?” 其实陆司令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了,蔓蔓是陆家的,不是温家的孩子,现在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全部的检验结果出来。然而,蔓蔓尊敬这个老父亲,他做蔓蔓的老公,想,顺媳妇的意思,尊重温世轩。 但是,如果温世轩真是曾经做出一些对不起媳妇的事。 英眉,在考虑到媳妇的心情时,极为艰难地拧:“蔓蔓她身体不大好,我想带她先回旅馆休息。” 温世轩轻轻的呼气声:“行,你们先回酒店。这边我来和其他人说。” 听丈夫说要先走,蔓蔓道:“阿衍,我没事的。” 就知道媳妇不会愿意放老父亲一个人在这,蒋大少耍了个赖皮,装作皱着眉头,贴住媳妇的耳边说:“你不考虑我吗?是我不舒服,但是我不好意思当着众人说。” 刚出机场的时候,蔓蔓已经担心老公能不能适应南方的酷暑,现在老公都自己这么说了,蔓蔓无奈,嘱咐父亲:“爸,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的。” 大手往媳妇腰上一搂,拖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几个人看着他:“侄女婿——” 蒋大少这会儿懒得废话了,两眸好比下山的老虎,一排雷鸣闪电横扫温家人:谁敢挡路? 一个个退到了境界线外。 于是,蔓蔓被老公一路拉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老公走路一路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有病的样子,疑问:“阿衍,你用不用去看下医生,反正我们在医院里头。” “不用。”答得太快,看见老婆眼镜上一道闪光,心里喊不妙,马上继续装起来,“我是说没有必要,在医院看病麻烦又浪费钱,我只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一躺。” 素知道他是装,知道他不爱她面对温家人,但是,她真怕他万一是真病了,心里恼着,细眉微颦,道:“你最好不要是骗我,要是真骗我的,我和你没完。” 嘴巴里好像被塞了颗黄连,蒋大少悻悻的。 两人刚是要走出到大门口,一个声音喊道:“蔓蔓,是蔓蔓吗?” 循声,看见一辆自行车驶过大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自行车跳下来,推着自行车跑几步到他们面前。 “小姑丈?”蔓蔓认出了人,讶喜地喊。 蔓蔓的小姑是在很久以前,在女儿五六岁大的时候病逝的,余下的这小姑丈林文才,到至今都未再娶,一个人抚养女儿林佳静。 “蔓蔓。”将自行车靠在一边,林文才与他们两个是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说话,扶低眼镜打量眼前的侄女说,“你没有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都能认出你。” “是。”蔓蔓嘴角浅浅地展开一个笑窝。 看媳妇这样子,好像这小姑丈不错。蒋大少抱着手在旁边观望。 “小姑丈,你是来探奶奶的吧?” “我昨晚早上都要值班,中午收到你二叔发来的消息的赶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佳静上了住宿学校,一时赶不回来。”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林文才抹一抹赶到这里时额头的热汗。 蔓蔓给老公使个眼色。 蒋大少收到信息:走过去这附近的小卖部买水。 “他是——”等蒋大少离开些,林文才悄声问侄女。 蔓蔓结婚的消息温凤姊都不知道,林文才更是不晓得的。那晚上二叔组织的相亲宴,独缺小姑子一家。若不是奶奶生重病,恐怕二叔都不会想通知林文才。 温家人都戒备林文才。说起来这其中的原因挺搞笑的。因为林文才并没有因为自己媳妇过世了,而把温家完全当成陌生人,这里面可能有蔓蔓的小姑留下遗言的缘故,林文才每到佳节,都会上门探望温奶奶,给温奶奶带点东西和包点红包。温家人,就从这点认定林文才是贪图温家祖宗的遗产,不然怎么会在老婆死了后对老婆的妈依旧这么好? 只有蔓蔓和温世轩最清楚,林文才这人不贪温家任何东西,若不是小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在温家,可能连温家的门都不想踏进。 可以说,林文才一家是温家里面的另类了。 可惜,之前因为许玉娥拦着,许玉娥不准林文才踏进自己家门。说林文才像条狐狸,一心想霸占大房的遗产。再有小姑丈一家住得远,到城郊,蔓蔓想和小姑丈一家靠近,都挺困难的。 “他是我老公。”蔓蔓说。 “哎呦,结婚了,不错,不错。”林文才熠熠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是真心高兴,对蔓蔓说,“看得出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子。” 蔓蔓脸蛋微红:“小姑丈怎么知道?” “你看你一个眼神,他马上跑过去给你买水。这挑男人,就得挑一个疼自己的。”林文才指着在小卖部买水的蒋大少乐呼呼地说,“不过,蔓蔓你向来聪明,姑丈一直觉得你不会嫁得差,比浩雪她们好多了。我经常叫佳静如果要在家里面向谁学习,只能是学你,不能学她们。” 抱着几瓶矿泉水跑回来的蒋衍,听见林文才这番话,英眉一挺:温家人里面,总算出现一个正常的了。 好感倍增,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小姑丈说:“想给姑丈买饮料,但不知你口味,干脆买了脉动。” “脉动很贵喔。”林文才这话是说给蔓蔓听的,含义是赞美她老公会做人。 蔓蔓的脸又红了红。 蒋大少则是从眼前的林文才看到温家的阳光了:没错,温世轩人是好,但嘴巴笨,做事不利索,看着林文才,像是个知识分子,说话幽默风趣,富有涵义。 温家突破口在哪里,一目了然。 “小姑丈。”论热络人的功夫,蒋大少不会输给谁,为了媳妇马上把热脸贴上林文才,说,“您探完奶奶,先别回去,我们今晚一块吃个饭。我请客。” 林文才没有一口答应,提起眼镜,锐利的视线扫量蒋大少:“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本地人。”紧接想起什么,回头对蔓蔓说:“对了,上回我经过你们家的杂货铺,发现关门了,听你们邻居说你们一家都上了北京?” “不瞒姑丈。他是北京部队的。我现在家在北京。”蔓蔓说。 “军人?”听到是军人同志,林文才的目光变了,一掌爽快地拍打到蒋大少的胳膊上,道,“好,今晚这顿饭我吃了。不过,你们既然从远地过来,虽然蔓蔓生长在这边,但嫁过去再过来是客了,今晚的饭局由我来请。” 蒋大少和蔓蔓赶紧要说:不行。 林文才不让他们两人说话,道:“说定了,蔓蔓你不能不让小姑丈为你们高兴一下吗?”说罢,向侄女挤挤眼睛,小小声说:军人没什么钱,不能让他请的。 蔓蔓一窘:老公并不是没有钱,再说老公没钱她有钱。 可林文才已经不管他们说三道四,自顾推着自行车走了。 与媳妇一起走去酒店,蒋大少手指捉摸着下巴,议论起林文才:“挺好的亲戚,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我妈的关系,不让我们和他来往。当然我妈不知道,我上大学那年,学费紧张,他偷偷塞给我爸一笔钱几千块,说是小姑的留言,要给我上大学用。我小姑不像大姑二姑,念过书,是很好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好像好人短命,小姑死的早。”蔓蔓叹口气。 “你小姑丈也是念过书的?” “是,和我小姑是同学。小姑丈现在在电力局工作,工作稳定,但长年累月要上夜班,也挺辛苦的。我那表妹林佳静,年纪与媛媛差不多,明年应该也是要高考了。”蔓蔓说着小姑一家的情况,眉头小拧,亦是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把媳妇的肩膀搂着,两人进了酒店,一眼看到了在柜台办手续的陆家刘秘书。 两个爷住这? “蒋中校。”刘秘书回过身,看见他们俩,打招呼时,不忘向蔓蔓表示亲近的敬意。 蔓蔓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偶尔在君爷身边出现过,礼节性地点下头。 “刘秘书。”蒋衍同志狡黠地扬起眉角,“你住我们客房隔壁?” “我怎么知道你们住这里?”刘秘书笑着打迷糊眼,意图敷衍过去。 两个爷交代过,隐秘行事。 蔓蔓内心里和老公转的是一个心思:两个爷住在这里?是选择性住在这里?或是巧合?两个爷到这里办什么事? “陆上校和姚上校,怎么没有见到?”蔓蔓佯作好奇地在大厅里四望了一圈,“我明明在飞机上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 “我这两个上司公务繁忙,下了飞机四处去办事,到现在没有能回来,我这是先帮他们办理些手续。”刘秘书道。 不管怎样,真没有逮住那两个爷的影子。 暗里是咬了咬唇,蔓蔓有点不甘心。 蒋衍同志却是捕捉到什么风影了,拉着媳妇的手,直上电梯。 等他们两个一走,两爷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去开车吧。如果来得及,今晚十一二点能赶回来。”姚子业赶着人去开车。 他们不是有意避开蔓蔓出门,而是真要赶去什么地方。 进车门前,君爷的冷眸低下,向刘秘书发话:“找人在医院那头盯着。不止医院,这边酒店也要安排人。” “有的,您放心吧。”刘秘书用力点下好几次头。 回到客房,老公说吹了空调风扇,马上病好了。 蔓蔓的小爪子打到老公膊头:“你装,装什么装?存心害我担心是不是!” “蔓蔓,别气。”被老婆扔枕头的蒋大少,像躲地雷四处逃窜,最终,一跃而起,越过床,把媳妇一搂,抱在怀里啃着。 被老公的舌头在嘴里搅着都没有气了,只剩下恼,小爪子在老公衣服上抓两把,作罢:知道老公难做人,算了。 “可你让我爸一个人留在那里对付那群白骨精,成吗?”蔓蔓坐下来,马上说回父亲这事。 见过温家奶奶,蒋大少现在对温世轩的想法不单纯了,伸出手对媳妇说:“你那块玉佩,再给我看看。” 不知道老公打什么主意,蔓蔓忽的起来,走过去翻行李箱,找出藏在最底下的玉佩,啪的放在老公伸来的掌心上。 以往,她因父亲说的话对这玉佩是宝贝极了,现在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这玉佩愈来愈恼人,简直是想扔了。 媳妇的脾气都从手上的劲头传过来了,蒋衍星眸微眯,捏起玉佩放在灯下转了几圈,看得清楚,的确是冰晶玉洁的玉质,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你觉得真是你奶奶送你的?”蒋大少缓缓打开口试探老婆。 “我爸说的。”蔓蔓答。 逃避! 蒋衍同志眯着眼睛看媳妇:“你觉得你奶奶喜欢你吗?” “我奶奶对任何人都冷冷漠漠的,仅是对少涵好一些。”蔓蔓道。 或许是由于温奶奶对哪个孙女外孙女都不好,蔓蔓反而从温奶奶那里得到了一点心理平衡。 “还有,我爸很孝敬奶奶的。”蔓蔓说出最重要的一点。 这点蒋衍同志很清楚,不然不会在心里对温世轩担了份心。 医院里头,蔓蔓他们一走,这个借口那个借口,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许玉娥和张秋燕,本想趁老人家病重,向老人家探问温家宝物的口风。 “奶奶,你当初给每个温家子孙一块玉佩,但是,就我们长房没有,你是不是把那块玉佩藏到哪里去了?”许玉娥耐不住了,径直问老人家。 温奶奶的目光,是越过了她们,停驻坐在墙角的大儿子温世轩。 顺老人家的眼光看见了,张秋燕烦许玉娥:“你家的玉佩在你老公手里呢。你问奶奶要什么?” “不可能。他说他把玉佩摔了,我知道他是说谎的。多值钱的东西,他是傻的都不会摔那块玉佩。”许玉娥边一口咬定,边焦急地回头说温奶奶,“奶奶,你得替我们长房做主啊。这宝物人人都有,怎能缺了我们没有呢?”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转悠在她们两人急切的脸,忽然,歪了的嘴角阴阴地咳出几声。 老人家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许玉娥和张秋燕听不见声音,但是从老人多年的唇语读了出来:不值钱的东西。 “不值钱?”两个儿媳一块嚷,“奶奶,值钱不值钱,你得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或许在你那个年代不值钱,到了我们这年代变值钱了。” 温世荣在旁挠着头发,心思:幸好两个妹子先走了,不然四个女人一块在这里嚷,病房变母鸡圈了。 老人家有什么遗产,对他们两兄弟来说,无关紧要。 因为温世荣自己混到了今时今日,不见得有多缺钱。温世轩本来,就不爱和人家抢东西。 可两个老婆不像他们这么想。 只见温奶奶在吐了那句不值钱后,闭上眼睛,死活不肯再开口。 许玉娥嚷着找医生,说:“是不是快不行了?” 其实,老人家病情最凶险的时机已经在昨晚上过去了,今天医生说:老人家这几年应该都死不了,只要照顾得好,避免中风后遗症带来的危险。 即是说,老人家不能自己走,不能自己吃饭了,都要靠其他人帮忙。如果故意让老人家自己摔倒,自己吃饭噎着,老人想死也不难。 心里想着医生说的话,温世轩起来对老婆和张秋燕说:“你们真的想要那块宝贝,就好好照顾妈。不然妈一死,宝物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们都别想了。” 若老人家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死拽着这个秘密进棺材,让她们白耗这么多年,怎么想都不划算。 许玉娥和张秋燕同是喊起女儿,对老公说:“我们行李都没来得及送回家呢。回了家,再过来。” 温世荣和大哥一样,有妻管严。两兄弟都拦不住老婆。 哎。温世荣叹气。 “世荣,你先回去吧。你昨晚不是累了一晚上吗?”温世轩对弟弟说,“她们不照顾妈没关系,有我照顾。” 昨晚一夜都没有合眼,温世荣点着头,刚要提脚离开,看见病房空空只剩老大哥一个,想到蒋大少先把蔓蔓带走,真是明智。 若蔓蔓没有陪老公走,这会儿,肯定是被留下来,或许一辈子都注定留下来陪温世轩照顾老人了。 对蔓蔓这大侄女,温世荣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终究是侄女,见不得侄女过得不好。当然,做父亲的都是私心的,若是自己的女儿嫁了蒋大少这种金子女婿,蔓蔓怎样都无所谓。 温世荣走了后,温世轩坐回母亲床边,看到母亲歪掉的嘴角流了条涎液,拿出条毛巾给母亲擦嘴。 温奶奶的口开始一张一合,是要对他说话。 “妈,你想说什么?” 温奶奶喘着气,有些急,说:她嫁了个高官,你高兴? 蔓蔓嫁个好人家,他为父的当然高兴。温世轩点点头。 温奶奶的气更急了:我刚都听见了,他们说那晚上和高官见面的,不止她一个,你让她如愿嫁给他,你的亲女儿你的亲侄女呢? 原来妈是质问这事,可能是不知道其中经过,温世轩一五一十说起那晚上的来龙去脉,总结道:“是她们自己把事情弄糟的,和蔓蔓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奶奶的目光蓦地发起狠来,戳在大儿子那张老实过头的脸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妈!”温世轩诧异,“蔓蔓一直对你都挺好的,不是吗?我一直教她对你好。这次我回来,机票钱都是她出的。还有,我在北京住的房子,是她找的。” 噗! 老人家嘴里一口痰,吐到大儿子的脸。 温世轩被老母亲喷的这口痰震住了。 温媛跟在母亲后面,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说:“妈,我忘了东西在病房里要去拿,你先到门口等我吧。” “行,快去。”毫无疑心的许玉娥挥着手。 温媛往回走,走到快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温世荣走来,避在门后,等温世荣走开,再走向病房。现在,病房里除了温奶奶和她父亲,没有其他人了。因为另两张床的病人刚好都去做检查了,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 她相信,是奶奶对父亲说私密话的时候了。 低头走得飞快,嘴角噙了丝笑,却没有想到在她后面跟了个人。 林文才是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温媛了,远远地想叫侄女一声,但仔细想一想,没有叫。 温媛不像蔓蔓,留给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玉娥会宠温媛宠成这样,对蔓蔓偏心成那样不像做妈的。也或许是见许玉娥对蔓蔓不好,他和他过世的老婆,对蔓蔓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 走了几步,看见温媛躲着温世荣,他一愣,反射性地,也躲了温世荣。 跟着温媛走到一病房,想来是温奶奶的病房了。但温媛没有进去,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窃听。他皱紧眉头,但没有出声,先是看这个侄女鬼祟的目的是什么。 医院里的走廊本就人多声杂,温媛没有注意到被人靠近。 林文才轻轻松松站在她后面,个子比她高,是越过了她的肩膀,望到了病房里头,那视角刚刚好,对着温奶奶向温世轩吐痰的那张嘴。 温奶奶这人,别看他林文才每到佳节送东西送钱过去,却是碍着老婆临死前说不能孝敬父母到老的遗言,他对这温奶奶真心是喜欢不起来。因为老人家不因你孝顺常来走动对你有好眼光看。 温奶奶心里在想什么,林文才多年来终于是摸索到一点:温奶奶恨,恨所有的人,特别是两个儿子儿媳,就因两个儿子儿媳没有能生个男孩给她继承香火。 说起来,那一年代的老人,封建思想特别的顽固不化。这归因于年轻时当女儿当儿媳时受到这种待遇,到了自己当婆婆时,就想我对你儿媳也得这样一般,不然对不起我当年受过的苦。到了更老的时候,老人家思维退化硬化了,想改变老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林文才为温世轩温世荣两兄弟感到可怜,尤其是当老大的温世轩,被老婆欺压,孝敬老母却得不到老母一句好话。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被老母吐痰污蔑了。 胸膛里的这股气在滚,要不是温媛在,他早就冲进去为老大哥骂几句老人,管这老人是不是病重,该骂。 站在他面前的温媛没有动,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等什么,反正不会为父亲打抱不平。 林文才心里想:幸好他们夫妇看好的蔓蔓不像温媛,不然,真是气死的心都有了。 温奶奶往大儿子脸上吐完一口痰后,气都没有歇一口,竟然喉咙里能发出声音来:“你这没有用的畜生!你别忘了,她再怎么好都不是你亲生的,到时她反咬你一口我看你怎么办!” 温媛的眼珠子缩圆了,发出炫亮的光。 林文才整个人被震懵了。 温奶奶能说话,一直能说话,能听见,只是在装。 老人家或许是中风了,但是,仍在装! 蔓蔓,他和他媳妇唯一喜欢的温家孩子,居然不是温家的孩子…… 军车,在田野间飞驰。 南方的田,是水稻田,不像北方山坡上的旱地,一片低洼的田地里,都是水。农民,需卷着裤子或是穿着水鞋,走在田地里面。 出发,到出市区,再到郊外,已是暮色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 农家的炊烟,袅袅,在青灰色的天空里面多像一条条雾,洒出来的面纱,似是神秘。 小时候因家中变故,随父母下乡,两个爷对乡村的感情,有着一股难以解说的情感。 乡下人,不是都质朴的,更不是都无私的。 两个爷都曾记得,当时陆夫人早产生了女儿,没有奶水,四处去问人家有没有奶粉或是奶水。知道他们一家是戴罪来到乡下的,没有一个乡下人敢出来帮他们一把。囡囡出生后,没有喝过一口奶,喂的都是粥水。 原本生出来瘦巴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足,益发的瘦,变得像小豆芽似的。 其实,当时只要再熬过一两个月,他们就能带囡囡回大城市,吃好的穿好的,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是,一切希望,都在囡囡失踪的那天,化成了灰烬。 “到了。”开车的司机说。 车子,停在了温家老宅的门口。 因温奶奶病倒住院,只有温奶奶一个人住的温家老宅,两扇柴门被一条挂锁栓住。只能从门缝里望进去,看到一间可能几年前刚翻修过的砖房,以及空院子里一株在暮色下显得巍巍的老槐树。 “把地图打开。” 爷冷冷的声量刚下达指示。 马上,有人把地图摊开在了军车车头箱上,按着地图上两个标点向爷解说:“这个村,离两位当时下乡的地方,很远。以当时交通不便的距离计算,坐车,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现在即使打通了高速公路,都要半天以上的路程。” 温世轩离老家,跑那么远去抱囡囡? 太令人寻味了。 温世轩自己的女儿呢? 不过,幸亏温世轩把囡囡抱得这么远,躲开了杨乐儿的毒手,让杨乐儿都找不着。 一团团的谜,看能不能在这村里面找出一些什么痕迹。 啪啪。 敲打温奶奶邻居家的门。 打开门走出来的中年妇女,见是些兵,惊讶地挑着眉毛:“请问同志,你们是——” “我们是隔壁老人家的故人,刚好经过这里想来看老人家,可老人家好像不在。” 姚爷笑眯眯的一张美颜,极少能让人抗拒。 中年妇女一看这军人和蔼,不像找事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你们说温奶奶?她病了,昨晚上病的,被他儿子送城里医院去了。” “是吗?知道是哪家医院吗?”姚爷下着套子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这样,我帮你打个电话问我们支书,看他知道不知道。”中年妇女说。 姚爷一句哎,把她叫住:“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看着这风流倜傥的军爷都养眼,中年妇女心甘情愿地说。 “可你们不是邻居吗?老人家在哪里就医没有通知你们?”姚爷一句一句往下套。 对方毫无察觉,说起温奶奶,口无遮拦:“说实话,要不是她两个儿子为人过得去,跟这种老人做邻居,都嫌烦。” “怎么说?” “你们不是温奶奶的故人吗?” “不是,我们听你这么一说——”姚爷与冷立在门口的君爷对个眼神,回头道,“怕我们会不会自己记错地方找错人了。” 听是这样,中年妇女很乐意帮他们这个忙回忆温奶奶,道:“温奶奶,性子孤僻不说,脑袋像块石头。比如吧。” “比如?” “比如她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对她都不错,但是,她只喜欢她女儿生的那个外孙。” “重男轻女?”君爷冷冰的音色陡地插了进来。 “没错。” 两个爷的眼色瞬间冷了,冰着,是都想到蔓蔓那晚上说的话:玉佩是温奶奶送的。 一个重男轻女的老人家能对蔓蔓好? 温世轩这谎真能撒,而撒这个谎的目的是什么? 缓和老人家与蔓蔓的关系? “我想问——” 中年妇女浑然不知两个爷罩在阴暗里的两张脸有多冷,笑道:“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但我想,你们八成是找错地方了。温奶奶,没有朋友的。” “你刚刚说老人家重男轻女,老人家对她的孙女怎样?” “能怎样?”中年妇女像是听到个笑话,大笑一声,“我举个例子吧。当初,她大儿熄生了个女儿,好像是难产,媳妇不肯养。她大儿子抱着女儿回来找妈,结果被老人家拿扫帚打。” “后来呢——” “后来——”因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中年妇女艰难地回忆着,“后来,我只记得,她大儿子不死心,抱着女儿回来找老母亲几次,到后来,不知怎的死心了,走了。” “走了?” “是的。” “一个人?有没有抱孩子?” 终于听出对方声音不大对头,中年妇女回身的刹那,看到了两张铁森的脸和两双铁森的眼神,是如冰刀一样要硬生生撬开她脑袋里的记忆,身,不由打了个抖,齿打颤:“这——我只记得,好像是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两道复杂颜色的目光相对上。 两抹军影,蓦地转身,出门。 “君爷?”见两位爷回来,刘秘书赶紧拉开车门,“接下来我们是要去——” “哪里都不用去了。”姚爷摆摆手,道,“回酒店。” 刘秘书不敢多说话,因为连性情柔和的姚爷口气都不好,别提君爷坐上车后,一张冷脸像是困在万年冰库,可怕至极。 往回开的车上,姚爷是咬起了指节,狭长优美的眉是没有再松开的余地。 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可能是死了? 或是不见了? 所以温世轩长途跋涉,有可能只是去散心,把囡囡抱了回来。 因为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死了,或是不见了? 被老人家弄死的或是弄丢了? 一拳头,砸在车窗上,震得整扇车窗都在抖。 司机急刹车。 “陆君!”姚子业的头转过来,对着他捏握的拳头,拧着长眉。 冷冷的唇里迸出极愤怒的字眼:“我不同情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未完待续) 峰回路转 “是的,陆叔。我们去过当地的派出所征询过了,温家没有向当地派出所报案的记录。现在这个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姚子业在向陆司令做汇报的时候,狭长的眼瞟向车窗口陆君把脸朝着的方向。 君爷的一半侧脸,被暮烟笼罩着,冷眉散发出一股冰人的寒气,比平常更甚。 远在天子脚下的陆司令,听着姚子业做的汇报,可以想象得到不是自己儿子打电话的儿子,现在肯定是在发着脾气,叹声息,对姚子业说:“子业,真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陪陆君去,这会儿我恐怕得亲自下南方一趟了。” “陆叔,您客气了。囡囡的事,就是我亲妹子的事一样。而且,即使我不在,刘秘书在,陆君他生气只会藏在心里,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绝不会因为情绪上的问题影响到公事。这点,陆叔您比我还清楚。”姚子业一句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细长优美的长眸一边细细打磨着光。 这老朋友的儿子,与老朋友一样,性子温柔,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做起事情来,绝不会像儿子那般不留情面的狠和绝,八面玲珑,很是得体。 陆司令会心的微笑都能传到电话对面去,再叮嘱两句后,挂了电话。 刚好今晚市政府领导班子开会,加班。 姚书记收着桌上的东西,看到老朋友陆司令和自己儿子通完电话后,一边是笑一边是愁眉苦脸的,好奇地问:“怎么?他们下南方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你怎么不问他们是不是遇到麻烦的事了?”陆司令对老朋友这句问话反倒感到奇怪。 一般儿子打电话来,就应该是有事才汇报。 “我儿子不说,能难倒你儿子的事,我不觉得会有。”就如陆司令对姚书记的儿子姚子业评价很高,姚书记对老朋友陆司令的儿子陆君同志的评价更高。 现在大院子里谁不知道君爷是最不可以惹的,惹了君爷和惹了天皇老子一样。 “你错了。”陆司令听到这话,得意了,伸出指头指住他,“真是一件把我儿子难住了的事。” “说说。”姚书记迫不及待地邀请老朋友讲故事。 拉把椅子坐到姚书记的办公桌前,指头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摇头晃脑,陆司令转述着姚子业说的故事。 两手交叉撑在下巴颌上的姚书记,原是饶有兴趣地听两个孩子跑到乡下做调查,听到后面真相暴露出一角的时候,瘦长的脸逐渐地充满了峻色:“这事儿——” “我儿子说了,绝不同情这人!”陆司令一巴掌打在大腿上,两道浓眉之间抹上了深重的颜色。 “你呢?你怎么想?” 年轻人的想法,大都是稍微有些偏激的,不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这一代中年人,看任何事情都已经过了那种激情年代,偏于人情世故上的一种理解和同情。然并不是说能姑息恶势力。 “你知道的。那人能把蔓蔓抚养成人,把蔓蔓教的这么好,我对他,或许有点恨吧,和我儿子一样。但是,想到他这么多年为蔓蔓做的这些事情,对他另一方面是怀了一点谢意的。”陆司令说起蔓蔓的养父温世轩这个男人,口齿艰难,浓眉紧抹,同是为父的,多少能理解温世轩对蔓蔓的一些感情,但如今真相揭开了一角,儿子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他也没法,“可是,你说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嘭! 那一掌打在桌上,震得书桌上下震动,难压这心头的大火。 “要是我有这样的妈,我早就把她毙了!虎毒都不食子,她算老几!” 眼下陆司令冒起火来的两只虎眼像极了机关枪,要把那个温家老巫婆温奶奶吊起来狠扫狠打。 姚书记见状,忙站起来,给老战友斟杯水熄熄火,按着老战友颤抖的肩膀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做父母官的,都没有办法插手的。” “所以说他老母欠打,他本人一样欠打。没有什么比愚忠愚孝更可恨更可恶的事了。”接过老战友端来的茶,一口倒进口里,杯子啪重落在桌上。 “哎,你气,也不能摔我这办公室的杯子。”姚书记意图转移话题,再给他降降火,固然,长眉和自己儿子一样,拧着,成了个疙瘩。 温世轩这个人,确实是个大问题。 你说他可怜,真可怜,女儿被老母弄没了,他做儿子的能怎样,难道真把老母掐死了给女儿陪葬? 你说他可恶,真可恶,这样的老母,他都能容忍下来,一心孝顺到今天,还不忘教育儿女要孝顺老人。 你说他可恨,真可恨,自己失去女儿都知道那种痛失骨肉的痛楚,把蔓蔓收养抚养到今天,就没有想过去寻找蔓蔓的亲人?想想失去囡囡的陆家人的痛苦? 前两点,温世轩的可怜可恶,是不容置疑了。最后一点,究竟温世轩有没有找过蔓蔓的亲人,值得进一步追查。 捉着下巴颌的姚书记,拍着陆司令的肩头,道:“可惜我们抽不开身,去不了南方。但是,我想,温世轩终究会回到北京来的。两个年轻人不好开口问,由我们来问,并不难。” “现在他母亲病成这样,他会回北京吗?”话是这么说,但陆司令有感觉,就像女儿会在冥冥之中回到了自己身边一样,这些人,都会来到他面前。 话说,林文才站在病房门口,听到温奶奶吐出那句蔓蔓不是亲生的温家孩子之后,被震懵了。 接下来,是听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温媛,忽然咬着指甲吐出:“果然是奶奶杀了姐姐。” 这句话比温奶奶刚才那句话,更令他为震! 他刚是想斥骂温媛:这种话怎可以乱说? 温奶奶不喜欢蔓蔓因为蔓蔓不是亲生的,情尚是可原谅的。 下面,温世轩顶着这张被老母吐了痰液的脸,突然一句话对向老母:“妈,你怎不想你以前做的事?我待蔓蔓这么好,就因为你以前对我女儿做的那事!” 温奶奶一双浑浊的大眼珠子看着叫起来的大儿子,一副淡定从容无关紧要的模样儿:“不就个死了丢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值得你抱怨的?要是你老婆生的是个儿子,我早把他当成心头宝贝疼着了。” 林文才,脑袋当场被震空了。 耳听温媛走进病房里叫温世轩“爸”,他猛地一醒,抽身,脚步跑得飞快,溜到医院门口,扶着膝盖头抬头望天空,看天色晚了,心里头的这心情,和天空一样,灰沉沉的。 突然听到一个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信息,是谁,心情都会受到打击。 浑浑噩噩,真是浑浑噩噩,脑子都分不清东西南北,忘了到停车处取自行车,人,是一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他想为过世的老婆悲伤,是想老婆临死前心心念念的老母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若是自己老婆在人世间知道了,怕是死不瞑目都有。 杀死丢掉自己亲孙女这种惨无人道的事,老人家怎么狠心做得出来? 想到温世轩,他叹息,长长的云叹:温世轩这个孝子,能孝顺到这个地步,千古无人后无来者,他林文才只有佩服的份。 要是他林文才有这种老母,咱杀不了老母告不了老母给女儿赔罪,咱和老母一辈子不来往还不行吗? 现在想起来,温家里头最极品的不是那些贪财贪利的,是温世轩! 真是让人气得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最可怜的,要属许玉娥和蔓蔓了。 许玉娥恐怕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大女儿被狸猫换太子了。 温世轩怕老婆,对老婆任劳任怨,恐是里面多少有点这个因素。 蔓蔓,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会是谁家的孩子呢? 铃铃铃。 手机在口袋里,夜黑了,走到这小路路灯没几个,摸了老半天摸出来,一看是异地的陌生电话,没多想,先接起来。 “是小姑丈吗?我是蔓蔓,刚向二叔要了你的电话。” 大侄女软绵绵的特色嗓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一听了然。 但是,是大侄女吗? 林文才摸了下胸口,想一想:是大侄女没有错。哪怕蔓蔓不是温世轩亲生的孩子,但是在他和他过世的老婆心里,是个遭人疼惜的孩子,一辈子都是他的大侄女。 笑一笑,道:“是我,蔓蔓。” “小姑丈现在在医院里吗?我和我老公去医院接小姑丈,还是我们约个地点?”蔓蔓说到哪里,都不忘提老父亲温世轩,“我本来约了我爸的,可我爸说不用,他要陪奶奶。我想着吃完饭,再去换他的班。” “蔓蔓——”听到了秘密的林文才,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大侄女去陪恨着蔓蔓的老巫婆,“我们先出来吃饭,小姑丈有些话想对你说。” 在酒店里头的蔓蔓,听着小姑丈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反正和下午好像不太一样,眨眨月牙儿眼,道:“喔。好的。” 于是约了在酒店门口见面,因为林文才问了下路人,发现自己在的地方离他们住的酒店都不远了。 走到了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林文才抬了下头,仰望酒店大厅繁华的灯饰,等到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侄女和侄女婿,提着眼镜说:“看来之前是我把我自己高估了。” 蒋大少和蔓蔓一同笑。 搭住小姑丈的肩头,蒋大少眯眯狡黠的眼睛,道:“小姑丈,今晚这顿饭,该由我请了吧?” “行,你请。”林文才倒也爽快,这叫做一点都不计较。 三个人,走到对面的东北菜馆。 虽然酒店里面有餐厅,但是吃的大都是南方菜。考虑到从北方来的侄女婿,林文才主动提出去吃北方菜。 对这小姑丈,蒋大少是越处越觉得处处合意,有心交好,向来记录点菜的服务生提出要了瓶酒。 “不能喝,我明天要上班。”林文才却是摆手,然后对蒋大少说,“不瞒你,我酒量不行,这点我侄女都知道的,你问问蔓蔓。” 蔓蔓因为娘家人终有一个得到丈夫赏识了,心里头很高兴,嘴角的小酒窝一直浅浅地笑着,道:“阿衍,我小姑丈喝不了酒的,但是对喝茶挺有讲究。” “喔?”和服务生说是不要酒了,要了上好的普洱茶,蒋衍同志拎起水壶,给小姑丈真差倒水,“喝茶,我还真不懂。应说北方人对喝茶讲究不像南方多。我只知道龙井最出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人爱喝酒,因北方冷,酒下肚能缓和身子。南方人爱喝茶,因南方热,茶能止渴。当然,现在,酒和茶,南方北方都有,不分彼此。说这普洱茶吧,炒价,炒得高的时候,北方买家凑合的,不少。”林文才与蒋大少说了这么多,明显是有意领蒋大少的情。 小姑丈这点意思,蒋衍同志领悟到了。 蔓蔓看他们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好像交谈甚欢,没能看出底下其它含义。 等蔓蔓去洗手间的时候,林文才提拉眼镜,与蒋衍同志悄声说:“等会儿她回来后,你让她,别去医院陪她奶奶了。她爸她妈叫,你都不要让她去。” 此话正合蒋大少的心意,但是,由林文才来提起,话说,林文才不是刚去探望过温奶奶吗?应对温奶奶挺孝顺的,为什么会说这个话。疑窦顿生,英眉凝住一抹深思,蒋衍趁媳妇没有回来,与小姑丈交心:“不瞒小姑丈,我下午,和蔓蔓去探望奶奶的时候,都发现了,老人家不喜欢蔓蔓。但是,我岳父大人硬是对蔓蔓说,奶奶最疼她。” “是吗?”林文才指尖按在桌面上,低着头思考着这里面温世轩的心思。 恐是温世轩怕老母以前做过的事被揭发出来,如果让蔓蔓和温奶奶的感情好,自然没有人会去调查温奶奶以前做的肮脏事。 “小姑丈,你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把林文才脸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蒋衍同志熠熠的眸子里转悠出光色,问。 温奶奶做的事,林文才考虑到过世的老婆,不可能对外人讲,毕竟蔓蔓不是温家人了,蔓蔓的老公蒋大少同样不是。 “实际上是这样的,奶奶她病了,情绪反复,变得和以往不一样。我个人以为,蔓蔓去照顾闹情绪的奶奶不合适。再说,奶奶有两个儿媳妇两个女儿,排不到蔓蔓。”林文才思摸着,绕过敏感的话题。 小姑丈口风虽紧,但看得出对自己媳妇是喜爱的,不然不会主动说出这些提醒的话,蒋大少盘思之间,搁下手里加水的水壶,抬头,见是自己媳妇走回来了。 蔓蔓走到楼梯口,眼睛不经意往下望,刚好看见两个爷低着脑袋走上楼梯。 月牙儿眼飞眨,纤细的长眉细翘。 这种神态的两个爷,一脸疲倦的冰脸和美颜,都是她前所未见的。 在两个爷快要拐过楼梯转折处时,她飞也似地在没被发现前,奔回自己的位置。 坐在位子上的林文才,看着大侄女走来坐下,则是在心里回转犯疑的念头了: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温世轩从哪里弄来的孩子? 蔓蔓的亲生父母呢? 提起眼镜,仔细地观察蔓蔓那张有点尖的瘦脸蛋,除去大眼镜的蔓蔓,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美一些。 蔓蔓瘦是瘦,然这五官,并非是完全的平庸。 尤其是那双眼睛,双眼皮的,眼睫毛密得像刷子,眉毛长而有型。 鼻子小巧。 软绵绵的音色,让人听起来都舒服。 浑身的气质,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那种端庄和祥和中,另有一种尊贵的气势。 林文才愈看愈是汗: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家人和许玉娥的品种,为什么以前自己和老婆都没有能看出来? 只能说,蔓蔓,很能很能把自己藏起来,全藏在那双丑陋的大眼镜后面。 “小姑丈。”在服务生上菜时,给看似好像在想心事的小姑丈夹了块咕噜肉,蔓蔓提醒,“您电话响了。” 回了神,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不小心一掉,嘭,落在地上。 引来好几个客人的注意。 蔓蔓忙把脸朝到内里。眼见本是没有发现他们走向另一个方向的两个爷,都循声望了过来。 冷眉一提。 姚子业拉住刘秘书,质问:“你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吃饭?” “是有人和我说他们出来吃饭,因为说没有出什么事,所以我没有问他们是在哪里吃饭。”刘秘书抹几下冷汗,承认是自己工作上的疏忽。 两个爷不动声色。 刘秘书倒犯愁了,问:“是不是过去那边找个桌?” “不用。”君爷冷冷的眸扫到桌角那张,道,“就那边吧。” 斜角处的桌子,视角刁钻,有一盆盆景遮着一半,他们想看到蔓蔓他们只要稍微伸长点脖子拉长点眼线,蔓蔓他们想看到他们这边全部,却难了。 看着两个爷走向那块刁钻的地方,蔓蔓不小心在口齿间磨牙。 你说她犯什么岁土,和这两个爷简直是阴魂不散似的。 不是说喜欢或是讨厌,是每次撞到这两个爷,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细眉拧着一小簇,好像尖尖的豆芽苗。 弯下腰捡起手机的林文才,没有顾得上周围其它事,是全神贯注在耳朵里的声音。 “小姑丈,我是媛媛。我听二叔说,你要来看奶奶,可你怎么走到奶奶的病房门口,没进去就走了呢?” 心头,猛地打了个寒战。 原来这小侄女不是不知道他跟在她后面,是故意的,让他跟着。 “刚好单位里有点事,我就走了。”林文才眉头皱得紧巴巴的,是在心里面揣摩温媛的鬼心思。 温媛是想做什么? 知道蔓蔓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了,想闹?还是想—— “小姑丈,我猜,你现在是蔓蔓姐在一块吧。”温媛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大不小,语不惊不澜,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你一直很疼蔓蔓姐的。” “媛媛,你们都是我侄女,我没有不疼的。”林文才说。 “是吗?那到时候我考大学,你像当年给蔓蔓姐塞学费一样,会给我塞学费?” “会,只要你考得上大学。”林文才做事力求做得正,不怕人说,“我答应过你过世的小姑,只要家里出了能上大学但缴不起学费的孩子,小姑丈都会帮一把。” 温媛在电话对面默了阵,好像是没有想到林文才会这么说一样。 “媛媛,小姑丈知道,不管怎样,你和佳静一样,都只能算是半个大人。一些心事不需要像大人那样想。”林文才缓声细语地说。 然温媛在电话对面是紧着眉,一点都不信林文才这个话。 她很清楚的一点是,大人都偏心。好比她妈,偏心于她。好比她爸,偏心蔓蔓。 林文才认定了蔓蔓比她好,只会偏心蔓蔓,这叫做先入为主。她媛媛做得再好,都慢了一拍,挤不进去了。 但是,没有关系,天底下不是只有林文才一个长辈。 “小姑丈,你会和蔓蔓姐说吗?说你今天下午听到的话。”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事了。 林文才一时真猜不准,这温媛是像孩子似的无心之问,还是有目的的。归之,这太多鬼心思的孩子,真是不讨他喜欢。 “这些事,属于你们家里的事,小姑丈插不了手的。” 果然是不会说。 指头卷起一截发尾,温媛望向了天花板:蔓蔓不是她的亲姐姐,蔓蔓是谁家的孩子?她似乎都能猜出那个答案。迷惑的只是陆家一直都不说不认,是否意味陆家不想要蔓蔓?但好像不可能,温浩雪不是说君爷很宝贝妹妹吗?还是,蔓蔓不是陆家的孩子? 蔓蔓究竟是不是陆家的孩子?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陆家人,或是自己的爸知道。 奶奶,知道不知道呢? “小姑丈,我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蔓蔓姐是谁的孩子?” “你知道!”林文才微耸了声音。 “不,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小姑丈你问我爸爸,我爸爸可能知道。” “媛媛。”林文才思来想去,也是左右为难,再不怎么喜欢这孩子,然终究是老婆大哥的亲生孩子,不能不管,“你听小姑丈说,这些事,你这个孩子,别搀和了。让你父亲去解决。” “怎么解决?让我爸去帮蔓蔓姐找家人?如果我爸有心找,早就去找了吧。要么我爸是不想找,要么我爸是找不到。难道,要瞒蔓蔓姐一辈子这个事,这对蔓蔓姐公平吗?蔓蔓姐有权利知道事情真相吧?” 这些话,都说到林文才纠结的心处了,一面是蔓蔓,一面是温世轩。 蔓蔓是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是,应该由温世轩选择是否告诉蔓蔓,因为是温世轩养的蔓蔓。再有其他人去说的话,怕是会直接伤害到温世轩和蔓蔓之间的感情与信任。 “媛媛,如果你真是为你爸着想,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都把它们藏在心里面。”林文才语重心长地说,在口气里微微加了一丝严峻肃穆的警告。 心里,同时忐忑和不安:这个鬼心思多的小侄女,是不是能听进去他的话,毫无把握。 岂知道,温媛突然这样答他,语声乖巧:“我知道了,小姑丈。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话不说,我也不会说的。”说罢,在电话挂了之前再说一句:“对了,小姑丈,你千万别让我姐靠近我奶奶。我奶奶要吃人的。你下午都听见了。” 啪,这电话一挂。 林文才瞪着手机,有些懵:是完全捉摸不清温媛这孩子的心事。 按理来说,得知自己姐姐不是自己的亲姐姐,情绪会有点波动和反常,这才叫做正常。 温媛平心静气和他说的话,句句都像是为蔓蔓着想。 难道,温媛真是无论蔓蔓是否是亲姐姐,都把蔓蔓当亲姐姐了? 怎不记得,这两姐妹感情好成这样? 林文才站在过道一脸心事重重地听手机低声说话的样子,蔓蔓和蒋衍同志都注意到了,两个爷冷冷思量的目光,也都绕在这新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刘秘书向两个爷耳语:“是温世轩最小的已过世的妹妹的老公,对囡囡小姐一直很不错。” “看这情况,这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事。”狭长眉尖微挑,姚爷弓起的优美手指撑在下巴尖,细磨的眼角打在林文才。 “如果真是知道些什么事,该招来问下话。”君爷做事向来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人灭口都可以做得出来。 收到令的刘秘书,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林文才满腹心事回到位子上。 蔓蔓给小姑丈重新倒了杯热茶,问:“小姑丈,是谁的电话?有事吗?” 大致蔓蔓心里想的是,莫非是温奶奶住的医院里出了什么事? “不是,是一个朋友打过来的,说想和我借点钱。”林文才随意掐了个胡话,接着避开话题,道,“瞧,菜都凉了,快吃吧。” 这顿饭,哪怕蔓蔓和蒋衍同志再有意暖和气氛,都看得出来,林文才装了心事根本吃得不会开心。 吃完饭,送林文才离开,蔓蔓仍是想着是不是该回去看看父亲。 林文才板起脸,对她说:“蔓蔓,小姑丈老实和你说,小姑丈下午去到病房,听到老人家亲口说了,说不喜欢你,不希望你来照顾她。不然,你爸不会不打电话让你到医院帮忙。” 蔓蔓一怔,虽然知道自己素来和家里其她女孩子一样不讨温奶奶喜欢,但奶奶如实说出口,不大像温奶奶什么都不说的作风。 见侄女不信,林文才继续说:“你奶奶这话是对你爸私底下说的。小姑丈是偷听来的。” “小姑丈,您对奶奶——”蔓蔓现在怔疑的是这个,林文才的态度。 提了眼镜,现在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了,蔓蔓可以不孝敬这样的奶奶,林文才老实说:“蔓蔓,你奶奶不是个好人。多余的话小姑丈不会说,但小姑丈认为,做人缺德的长辈,你没有必要去亲近。” “蔓蔓,现在你小姑丈都这么说了,你不会真傻着拿热屁股去贴你奶奶的冷脸吧?”蒋大少在旁帮腔,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让媳妇去温奶奶面前受苦。 蔓蔓只听他们两人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细眉微挑,嘴唇微咬。 等林文才走了,蒋衍同志要拉媳妇回酒店,媳妇立在地上像扎了根不动脚。 “蔓蔓?” “阿衍,我想好了。” “你想什么想好了?”蒋大少问着媳妇这话时,心里惶惶的。 “我有些话要去问奶奶。”被眼镜遮盖的月牙儿眼,此刻发出不容动摇的光。 这话,被后脚跟出来的两个爷窃听到了。 被老人家吐了口痰后,温世轩依然没有忘记,等老母亲睡着了,方是挪动步子去找东西吃。 三人间的病房,两张病床之间,有帘子隔开。一个病房的,都是中风病人,不能言语不能动弹。见是另两张病床的病人和陪护人员都睡了。 一串细小的脚步声,走到房间最里面温奶奶的那张病床。 听到脚步声的温奶奶很警醒,睁开眼,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瞪大眼:你—— “奶奶,你真是把我姐姐杀了。”温媛低下头,好像很怕老人家没能听清楚,一字一句慢慢地在老人的眼眸面前张开唇,无声地说道。 温奶奶气息一喘,口张,骂:“小妖精!” “我是你亲孙女,难道你想把我也杀了?”挑着细长的眉,温媛嘴角勾着,“奶奶,你想想,如果你真把我杀了,不是便宜了我爸养的那个养女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温奶奶凶狠的眼珠子看着她。 “奶奶,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怕的。”温媛说。 “你会怕?你会怕还会打那通电话给我,你这死妖精!”温奶奶的胸口一处一处地跳着,剧烈地起伏。 “奶奶你真奇怪,就我说一句你把我亲姐姐杀了,你就病了。奶奶你坏事做了这么多,会怕这点事儿?”温媛慢吞吞地说,一点都不急,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反倒急得怎么了一样。 可见,温奶奶是怕死的,所以,是很怕事情被揭发出来自己恐是要坐监狱的。以这把老年纪,说不定会在监狱里死掉。 “奶奶,你求过我爸让我爸不要说的吧?但是,现在奶奶对我爸却这个样又打又骂又吐痰的,奶奶,应该说是,奶奶你究竟想怎样。” 温奶奶面色骤然一降:“你,你怎么知道?” “你下午和我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温奶奶的气喘,拼命地喘:“你这个死妖精,究竟想怎样?” “没怎样,我对奶奶也很同情的。”低下来的嘴唇,在老人家耳畔轻轻地说,“奶奶你做了这么多,可有曾想到,却因你弄丢了还是弄死了我姐姐,让我爸抱来的这个养女,嫁了个高官不说,真实身份,居然是市长的女儿。” 温奶奶的眼珠子慢慢地回转,转到她的脸上,唯我独尊的光彩逐渐变得无力,耷拉。 “奶奶,我说的全是真的。所以,到了将来某一天,你这个养孙女,会变得高高在上,痛踩你底下所有的子孙,包括你儿子,你最疼的那个外孙子。你所有孩子只能去巴着这个养孙女。不止如此,这养孙女与我爸感情最深最好,如果知道你了你对我爸做的那些事,你想她会怎样?她父亲又是高官,会将你怎样呢?” 似乎,能感应到从监狱里吹来的刺骨寒风,能感觉到脖子处被绳子勒紧,是要被那宣判死刑的法官那把刀子斩下来到脖子处,或是一枪射到了胸口的地方。 温奶奶的这口气,只有的出,没有的进了。 眼见老人家这张脸益发的白和青,宛如死人一般,声音急了:“奶奶,你快告诉我,那块玉佩在哪里?还有我亲姐姐究竟是死了,还是丢了,能不能找回来?” 老人家哪能听得到话,灵魂是脱离了身体一直往上飘,被监狱、刀子、枪吓得,这样死了,好过死在监狱里头没有人送终。 至于那孩子,她知道的,即使她不为难,都有人会继续有心为难的。 所以,伸出一只手指。 见老人家要开口谈秘密了,温媛马上把手掌心递过去。 老人在她掌心里划了些笔画后,点点头。 眉头一揪,把帽子口罩盖住脸,转身快步走出病房。 看着温媛疾走的背影,温奶奶闭上目之前,嘴角挂的是一抹阴冷寒森的笑。 蒋大少陪媳妇回来看老人家时,一路握着媳妇的手,英眉挺一挺:“蔓蔓,记得我和你说的,无论怎样都好,别忘记我在你身边。” “阿衍。”蔓蔓小媳妇脸上挂出一丝无奈的,好笑的,“你不要以为我是好被人欺负的。” “我不是怕你被人欺负。”蒋衍同志微微夹紧了眼缝子,露出的是富含深意的眼神,说。 “我知道你怕我受打击。”蔓蔓小媳妇觉得老公仍是不太了解自己,小眉头挑一挑,和老公说起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我告诉你,阿衍,我高考的时候,之前在高中都是名列前茅的成绩,就因为高考时发烧考试失常,与名牌大学失之交臂。但是,我想了一个晚上,马上想通了。这是命,可没有关系。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了扇窗,肯定给你开了另一扇窗。你看,要不是我高考失常,能交到初夏和师哥这样的朋友吗?” “看来从来不会有你会受到打击的事情。”蒋大少故意抬高调子说,实则仍担着份心。 “我妈对我那样,我打击应该够深了吧。可是,你看,我接下来不是有你,有我爸吗,有很好的公公和二姐,还有小东子,有什么可以埋怨的?” 听媳妇这么说,媳妇真是大风大浪都不怕的从容不迫。 蒋衍同志,忍不住低下头,在媳妇脸上偷亲一下。 蔓蔓忙看,四周没有人,小爪子捶打老公:“你做什么?大庭广众的。” “我亲我媳妇,天经地义,警察不能抓我。”蒋衍同志无辜地抓住媳妇的手,表态,“我只是回想到第一天和你相遇的时候,你那样子是哪一点把我吸引了。” “你不是贪图我是煮饭婆吗?”月牙儿眼斜眯着,微勾着。 “谁说的?你不会做饭我照样娶你。”蒋衍同志大拍胸脯,“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会不会给我做饭会不会给我洗衣服。我洗袜子都洗得比你干净。” 蔓蔓:额!话说,老公洗袜子的功夫不知道是不是在部队训练出来的,硬是能把一双白袜子洗得比新的更白。让她一个囧。老公只要在家,洗东西的工作,都由老公包了。 蒋大少说:这是我的骄傲! 于是,再联想到君爷干净挺立的衣领子了,初夏曾说,那是君爷专门给自己熨衣服熨出来的一手功夫。 部队真是个训练能人的地方。 蔓蔓喟叹。 两人走出电梯,刚走到走廊,见着许多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温奶奶的病房,不禁面面相觑。 疾走两步,蒋大少逮住一个医生问:出什么事了? “病人突然不行了。你们是病人家属吧?请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嘭! 一盒子盒饭,从刚走进病区的温世轩手里落下来。 “爸!” 蔓蔓惊。 刚回到酒店的两个爷,君爷在酒店客房来回踱步,谁都看得出,他是在踌躇去不去医院看情况。 姚爷看着他,其实一样踟蹰。 刘秘书这时接到一个急电,对姚爷说:“说是医院里老人家不行了。” “什么?”两个爷同是一讶。 老人家的病情,根本不到要死的地步,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负责在医院里盯梢的人呢?怎么说的?!”冷眸迸出两道厉光。 “盯梢的人就走开病房一会儿,因为看温世轩不对劲,怕温世轩做出什么事来,而老人家在病房里睡着,隔壁床都有陪护,就想——”刘秘书愈想,愈觉得这事真是一件撞上一件的。 “这个老人家不知道什么事情的。”姚子业往好的方面想,如果温奶奶死了,对蔓蔓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不需要被拖累了。 然,君爷冷冷的指尖磨着下巴颌,道:“打个电话去医院问情况,看能不能把老人救回来。” “这——”刘秘书迟疑。 “你以为她不在我们计划内死,会是好事吗!” 一句话,把其他人全震醒了。 这只能说明有作祟的人,无论是谁作祟,对他们来说都不会是好事。(未完待续) 怀孩子 “爸。” 听媳妇叫温爸的声音,蒋衍都能听出里面含着的一丝忐忑和不安。 温世轩的面色铁青的,双眼缩得有些圆,视线是直的。 以为温爸是看温奶奶的病房,蒋衍仔细一琢磨,发现不是。 冲了过来的温世轩,没有奔向病房,双手猛地握住女儿的肩膀,左右看:“蔓蔓,你没事吧?” 刹那间,蒋衍同志都被温世轩这一句简单的话撼动了。何况媳妇蔓蔓。 在温世轩的心里,蔓蔓比老人家重要,哪怕温世轩是个天地间所有人公认的孝子。 温世轩在这一刻,不需娇装掩饰,显出惯来好爸爸的一面。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含了丝不易察觉的水光,点了下头:“爸,我没事。只是奶奶——” 被女儿这句话提醒,温世轩终是想起老人家了,转身,走到病房门口,被人拦住。 “爸。”拉住父亲,蔓蔓发现,父亲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焦急于老人家怎样。 “你奶奶年纪大了。”温世轩喉咙里含着水,说的话模糊不清,像是自言自语,有点漫无边际,“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再通知你二叔他们过来。” 是在他们走了之后温世轩和老人家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吗? 蒋衍和媳妇一样有些疑问。 因为医务人员要抢救病人,拦着他们。他们走到了病区走廊的通风口,找了几张椅子坐。 岳父和媳妇都情绪不太稳定,蒋衍代打电话给了温世荣。 不会儿,温世荣马上通知了温家其他人。今下午那帮人,火速赶了过来。 汪少涵即使不愿意过来,这会儿被老妈子拧耳朵揪着过来。 老人家若是今晚上死了,老人家的遗产遗物,花落谁家是今晚的事了。 众人在这里等医生抢救,等了将近两个钟头。 愈等,愈是发觉这情况貌似不对,老人家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温家人焦急了:你说这死不了,医药费往上狂飙,谁能承受得起? 饶是有钱的温世荣,都害怕了,跑去医生办公室问情况。 过了会儿功夫,温世荣噔噔噔跑回来,拉住蒋大少说:“侄女婿,是你去请了专家来给老人家看病是不是?你真是有心啊!” 此话言简意赅:你过于有心了,是不是希望折腾我们这群贪钱的温家人? 英眉挺立,睫毛飞扬:蒋衍自认,是有心想这么做,可惜自己在这边没有人脉,没有叫动本地人的本事。 是谁叫的专家,准备折腾温家人和老巫婆,一想,不难想到—— 是两个爷! 酒店里。 姚爷在电话里做指示:“对,让省内的专家过来,做个专家会诊。这种情况,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脑血栓受到情绪刺激不可能瞬间变成脑出血。至于心肌梗塞,因为发现得早,在时间窗内做溶栓,效果会很好。先溶栓,再让省内的专家过来,总之,我们人在这里,不给这个人死,记住这话!” 爷几句专业的话下去,没人敢反驳一声。 爷一句要人活命,那个人,就不能去见阎王爷。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君爷冷着脸,蹙着冷眉,向刘秘书:“林文才应该没有走,打个电话让他出来。还有,负责盯梢医院的人,让去换个班,先叫来,我有话亲自问。” 刘秘书领了命令去做事。 两爷下电梯,是搭车前往医院的医教科。 有人马上把保安处的医院内监视录像调过来,在医院里负责盯梢的同志进门,向两爷悄然敬个礼,道:“陆上校,姚上校。” “你先说说,为什么擅自离开病房的岗位,去跟温世轩?”冷颜冷色的君爷,冷眸盯着眼前的人,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做错了事,没有一句情面可以讲。 那人噎了口水,甚是忐忑:“之前,我是先听到了老人家和温世轩的对话。然后,温世轩整个人神情都是恍惚的,我是担心他是要去自杀。考虑到老人家知道的秘密定是没有温世轩多,因此,我选择去跟了温世轩。我是叫了人过来顶我这个位的,但是,来的人来不及,我看温世轩好像是往上爬要去天台,没有办法。” “不是安排两个人守着的吗?”冷眸冷冷的光质问。 “一个到点去了吃饭。就这一会儿功夫。” “看来是到点吃饭的时候安排不对,对这事大家都觉得无关紧要是不是?只有到了快出人命了,才知道错了。”君爷冷冷一句话总结了一切前因后果。 姚爷抬起了头,小蹙眉尖,记起陆司令和自己老爸的交代,赶紧插进来说:“陆君,这事意外因素很多,大家就这事,都知道严重性的。” 冷眸一低,站了起来,是走到打开窗户的窗口,欲让风冷却内里燃烧的情绪:“我知道,我是指,我们两人都有疏忽。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想对这老太婆下手。按理讲,要下手,也应该是温世轩。” “是。”姚子业指尖点着下巴颌,眼见有人打开了电视机,把录像带放进了机器里面播放。 医院,只有在病区走廊里安放了摄像镜头,病房里面并没有。 花色的屏幕里面,只能看见一个穿着大衣戴着面罩的人,走出走进。完全看不清楚,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因为那会儿走廊的人也多,根本没法摄像到全影,那人且全程背对摄像头。 “楼梯电梯的录像带呢?”姚子业问。 “电梯有,但是一样,都看不清,跟着很多人一块进的电梯,始终低着头。”刘秘书道。 冷眸是在那几乎看不清影像的影子上一扫,问的是那个盯梢的同志:“你说,在温世轩和老人说话的时候,有人窃听,是不是一个是林文才,一个是温媛?” 对方一个诧异:“君爷你料事如神。” 姚爷指尖一勾嘴角:“温媛进的老人家房间?她进去做了什么,让老人家心肌梗塞了。” “可能是把自己下午听到的话说给老人家听,顺便要老人家透露些线索,比如那块玉佩。”冷冷的声音几乎不用想,复制了温媛下午做的事。 狭长的眼勾起眼尾,望着他:“你对她很了解。上回她假装你家侄女你也是一眼看穿。明明你和她接触不多。” “这种人——”后面的话,君爷含进了喉咙里面,只是冷眸发出微寒的光。 姚爷琢磨着他的眼神:看得出来,君爷是极讨厌温媛,可以说是讨厌至极。 的确,温媛做的事,好像没一件让人觉得好的。但是,最少,没有做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事。 刘秘书走了进来,道:“带了林文才过来。” 于是闲杂人士都退了出去。 林文才进来的时候,房里只剩两个爷,刘秘书出去时把门关上。 “请坐。”姚爷向林文才拱手,并亲自起来,给林文才倒水。 林文才和蔓蔓他们在东北菜馆分开后,回医院拿了自行车,骑到半路,接到温世荣的电话,往回赶,到了医院门口,被刘秘书的人截住。 刘秘书派的人是软硬皆施,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林文才平生头次遇到这种事,感觉是像在经历电影电视剧情节,心头像只小鹿乱蹦,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事让他过来。 而且,眼前这两个男人,虽是和蒋大少一样穿了军装,但是那种感觉和蒋大少是完全不同的。 蒋大少一看,就是那种很正派很阳光的兵。 这两位军官,一看派头很大,高高在上的样子,压人的气场,令人站在其面前都会感到颤抖。 在饮料机下接了杯水,端到林文才面前,发现林文才站着没有坐,姚爷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嘴角微微勾着笑:“对不起,这么晚,突然把你叫来,我们的人可能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有了误会。我们是蒋中校的朋友,你尽可以把我们也当做朋友。” 朋友? 林文才分得清,姚爷这话是客气话。 爷的朋友岂是可以乱交的。 而且爷的命令他收到了,爷叫坐,你最好坐。 没有反抗的能力,林文才想到自己有个女儿需要自己,乖乖地坐了下来,接过姚爷亲自倒的水,感恩不尽地说:“谢谢。” 提起眉,姚爷回自己的位子。 君爷转回了身,修长的身子倚在窗口,一面望手腕的表,一面打量林文才。 在两个爷眼里,在东北菜馆时,都对林文才有了一些初步的印象:知识分子,讲道理,耿直。 性格好,为人好,然做事,可能很有自己的原则,不好说通。 不然,蒋大少委婉地探了好几句口,林文才始终不透口风。 “林先生,我们让你过来,是想问你件事。”姚爷即是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请讲。”林文才歇下茶杯,扶着眼镜,正正经经地准备答话。 “据我们了解到的,你是知道了你的大侄女不是温家的孩子这个事,想问你,你打算说给你大侄女知道吗?” 两只手放在大腿上的林文才,一震,讶异的目光在眼前两个爷身上转。 他不会笨到以为姚爷是问他这个事,爷是用这话告诉他一个信息,他大侄女亲人的事,与眼前这两个爷有关。 “请问你们是——” “我们从北京来,是蒋中校的朋友或是说战友。”姚爷点到为止。 “你们认为我该告诉她知道吗?”林文才的不安,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林先生你自己认为呢?”姚爷狭长的眸子里转的光是意味深长的试探。 “我个人认为,这种事情,应该由她的父亲自己告诉她。”林文才脊梁骨挺直成一条竹竿,说。 这个答案,令两个爷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要温世轩告诉蔓蔓? 冷霜的嘴角提起,是一抹寒到极致。 当然,他们现下,并不希望由林文才来告诉蔓蔓。 “希望林先生你能继续严守秘密。”姚爷的嗓音一丝丝透着凉。 林文才接到了信息:他的答案并不能让两个爷满意,然两个爷却也没有叫他去告诉蔓蔓。 其中是些什么去由,犯着愁,起身被爷遣出门时,望回两个爷。 两个爷却都别过头,像是一句话都不会与他多说。 站在温世轩那边的人,他们不会与其交好。 林文才不像蒋衍同志是中立,而是一颗心明显偏向温世轩,当然,这是由于他和温世轩有感情在。 听着人离开门嘭一声,姚子业眸光不定:“你说,是时候告诉她了吗?既然温媛都知道了。接下来难保温世同这些人都知道。” “他们知道没有用?我们都没有认。在这点上,只要玉佩不现身,他们想知道蔓蔓是我们陆家的孩子,不可能。” 狭长的眼眯起,似乎摸到他一点想法了:“你是不想告诉她?” “告诉她没有用。告诉她解决不了问题。要彻底斩断她和温家的关系,靠她本人她办不到。”道完这话的冷影,背对,是向窗户外那片广阔的夜空,“我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告诉她然后被她的心拒绝。要的是她的心,主动来向我们要求真相。” 所以,这张网是撒了出去了,罩着她,网着她,让她逃,都别想逃出去! 狭长的眉略低,是低到了阴影里: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那种被左右拉扯的心情,心微微地为之疼。 守到夜晚十一二点,耐不住的温家人,先是打道回府了。 反正医生说了:温奶奶,又是一时半会儿都死不了。而且,人到现在都没有醒,可能是变成半个植物人。 “媛媛。” 许玉娥见小女儿坐着好像在发呆,连叫了两声,心想这孩子怎了。本是说好到二叔家吃晚饭,却自己非要回家,说同学叫去聚会。莫非是因为和同学一块玩的半路被叫回医院不高兴。 见母亲都起了疑心,温媛忙站了起来,举起手打了个哈欠,说:“妈,我困了。” “那回家吧。反正你姐和你爸都不回家。”许玉娥牙齿痒痒的,温世轩现在跟着大女儿享福了,住五星级酒家,不回窝着狭窄的杂货铺了。 “走吧,妈。”温媛真是生怕母亲和父亲在这里吵起来,连带让她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奶奶突然再病重了,倒是把她吓了一小跳。 后来想,一句话都能让老巫婆中风,她说的那些话,恐是句句都说中老巫婆的心事了。 对这个老巫婆,她可不像蔓蔓天真,会以为温世轩说的话都是真的,老巫婆压根不喜欢任何一个孙女。她和老巫婆压根没有一点亲人的感情。温奶奶是死是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她现在都拿到老巫婆亲口泄露的秘密了。她刚才发呆,是一直在回想老巫婆在她掌心里写的字。 的的确确,是写了三个字:平安扣。 可她记得,温浩雪她们戴的玉佩,款式都一个模样,不是平安扣,是仙桃。 难道陆家骗了所有的人,包括杨乐儿都被骗得团团转,囡囡戴的不是仙桃,是平安扣。 如果真是这样,老巫婆莫非是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手脚? 蔓蔓看着人一个两个的走,余下自己和老公以及父亲三个,回到原始状态。在妹妹和母亲走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听到许玉娥连叫两声媛媛。媛媛在发呆,在发什么呆? 做姐姐的太了解这个妹子了,让温媛因为温奶奶病重而伤心以至于发呆? 绝不可能! 而且,温奶奶怎么会突然病重呢? 纤细的手指尖,在鼻梁上推一下大眼镜,在妹妹的影子上琢磨三分。 其他人都走了,却是突然见到了林文才姗姗来迟。 “文才。”温世轩喜欢这个小妹婿,因为林文才是温家里面少有能看得起温世轩的人。 “温大哥。”林文才的心事比去见东北菜馆蔓蔓时更沉了,可见刚刚会见那两个爷给他影响力不小。 不知道温大哥知道不知道,他养的这个女儿像是大有来头。 拉了老大哥去角落里说话:“温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所有的人?” 温世轩眨巴一双老实的眼睛,对林文才突然冒出来的这句问话,十分诧异:“文才,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认为我会做什么事吗?” 想来这老实过头的大哥,是不逼,不撬开口。 趁着蔓蔓和蒋大少背过身的时候,林文才低低声在老大哥耳边说:“你下午,被你妈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默。 温世轩沉默的表情,像是块石头,在这一点上,倒是有点像温奶奶。 “老大哥!”林文才急得想捶打胸口,“我要不是为你和蔓蔓好,是很想不插手这个事的。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找过蔓蔓的家人?” “找过。” 从温世轩口里吐出来的两个字,声音很稳。 就温世轩的为人,林文才都信得过,问:“找得怎么样?” “当初,医院欠费太多,医院要我把她抱回家,我不让,去找过她家人。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她家人说是不要的孩子,和我女儿一样。我心疼她,她像我那个被我妈不要的女儿。” 林文才知道温世轩是不会在这种事情撒谎的,于是脑袋懵了。 蔓蔓是人家不要的孩子。 可他刚见过的那两个爷,貌似不是这回事。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轮到温世轩抬起头,疑问地看着他。 就是,即使林文才听见了下午的话,不是该先问他究竟此事是真是假,而不是劈头问起蔓蔓的家人。 扶着眼镜避开温世轩的目光,爷的事毕竟是捉风捕影,不知是真是假,林文才呐呐道:“我只是觉得,即使你是她养父,她本人有权利知道她亲生父母这事。但是,如果是你这样说的话,蔓蔓还是不知道为好。” 温世轩缓慢地点了两下头。 “话说,奶奶真的是,把你女儿给——”林文才始终揪心这个,真正的大侄女是死是活。 “妈说她丢田里去了。我跑到田里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温世轩眨巴着眼睛,把眼里的水光都含在眼眶里,不能让蔓蔓看见,道,“我是真把蔓蔓当亲生女儿。因为,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和我女儿一样被人丢在田里面的。” 手掌心在老大哥肩膀上拍打,用力地拍,林文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同是都哽在喉咙里头了。 蔓蔓见着小姑丈拉父亲去说悄悄话,一缕疑虑浮现在心头。 这时医生过来找病人家人有话要说。 蔓蔓陪老公一块去了医生办公室。 老人家的主治医生对他们说:“可能要长期住院了,病人什么时候能醒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长期住院。 蔓蔓与老公对着眼神:如果温奶奶长期住院,谁照顾是个大问题。 见是到这样的情况了,蒋衍站起来,走到一边,拨了姚爷的电话。 “蒋中校。”似乎知道他迟早会有电话过来,姚子业的声音像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我想,你们的意思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是不是想让老人家转院到北京?” “是。”接到君爷的手势,姚爷直言,“让她到北京来,我们这边有人看着。蔓蔓不用受累。我们和医院的医生都说好了,温家人那边,你说个话让他们放人我想不难。” 这点正合蒋衍的心水。他什么事都好商量,只要是有利媳妇的事。 挂了电话,在媳妇进一步问医生情况时,蒋衍插了进来对那医生说:“一切按照你们建议的去办。” 医生似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合上病历夹点点头:这样,我们接下来会安排病人上机转院的事。 和老公走出办公室,蔓蔓提起了眼镜:“是不是他们做的?” 媳妇眼睛底下的质问闪着寒光,蒋衍先举手投降:“我想他们是为你好。老人家在这里,没人看。到了北京,别说他们,我也好安排人。再有你妈和你婶,不是整天借口在北京要溜吗?” 蔓蔓思来想去,也是这么回事,没有说话。 回头和父亲说了,温世轩本是不同意,嫌北京的医院费用贵,怕不好报销医疗保险。 然林文才在中间说通,说是去北京好,有更好的专家老人家会更快病好。而且温世荣听到蒋大少愿意支付去北京的费用,立马答应好。 温世轩勉强答应下来。愁的,倒是老人家两个儿媳妇了。今晚上,注定借口要逃的张秋燕和许玉娥,都得睡不着觉。 蒋衍同志,则琢磨着,怎么到北京压榨这群温家人掏出私房钱给老人家治病。 在要把病人转院之前,蔓蔓带老公回了温家老宅,看温奶奶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着去北京。 温家老宅温家人早翻过了,知道里面没有藏钱,就同意了蔓蔓和蒋大少自己去。 坐公交车,直达到村口。 手背搭起在英俊的眉毛上,蒋衍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说:“你奶奶住这里,其实挺不错的。” “老宅是不错。可我爷爷死的早,我奶奶一个人生活。我们都觉得她奇怪,怎么不会觉得一个人寂寞。”从二叔手里拿到钥匙,打开锁,刚要两只手去推门。 隔壁的大婶走出来,见到他们两人,是把蔓蔓认出来了,道:“是蔓蔓吧?” “大婶。”蔓蔓对这邻居家的大婶印象挺好,虽然很少到村里来,与这大婶交谈不多,但印象里,这大婶挺有礼貌挺客气的。 邻居大婶,是因为想到那天两个爷忽然来问温世轩大女儿的事,自己都犯起了疑问。从没有如此认真过,仔细地上下打量蔓蔓,道:“你——” “大婶,你怎么了?”蔓蔓吃惊,捂住自己的脸,“我大变样了吗?” 邻居大婶想了老半天,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举起手,招下蔓蔓。 媳妇走过去时,蒋大少想跟过去。 “他是谁?”没见过的大婶问。 “我老公。” “你结婚了!”大婶惊诧。 “是。”蔓蔓微笑里含着抹刚做媳妇的羞涩。 拉住蔓蔓的手,直拉进屋里面,大婶让蒋衍同志在外面等,说起女人间的悄悄话,道:“哎,你结婚,我都不知道。你等等——”说着,翻起柜子,翻出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打了个包:“你听我说,我想你们现在结婚应该是很快要孩子了,小孩子刚出生,是不能穿新衣服的,要穿旧衣服,才不会过敏。刚好我那女儿生完孩子后,一些孩子的衣服都堆在这里。你都拿过去吧,算是我送你新婚的礼物。” 听是旧衣服,蔓蔓不好推却。 说到孩子的问题,大婶把衣服包打好,递到蔓蔓手里,这会儿仔细凑近看蔓蔓的脸,怔:“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叫媛媛。” “是。”蔓蔓答,好奇怎么大婶提起她妹妹了。 “奇怪,你平常戴眼镜我都看不清楚,你好像和你妹妹长得不像,你妹妹像你妈,可你和你爸也不像。” 大婶这话,是在想到两个爷的问话,有点类似自言自语的咕哝。 蔓蔓因为站得近,全听进去了。 一颗心,嘭、嘭、嘭,愈来愈响,响到了耳膜。 “大婶,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吗?”回神的大婶,忙矢口否认,并把她推出了屋子。 真是生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看见媳妇从屋里走出来,小脸沉默不语,没有之前高兴的模样,蒋衍问:“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摇摇头。 步子往前迈,是急着走进温宅。 那晚上,大伙儿急着送老人家进医院,老人家在屋里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随处搁着。 进了屋门,先是打开老人家的衣柜,翻找些衣服给老人带过去。 老人值钱的物品应该是不会有的,有,也早被其他温家人带走了。 拿了个袋子塞衣服时,看见老公居然不帮忙,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老槐树,像是要爬树。 蔓蔓恼,喊:“你是想当猴子是不是?” 蒋衍同志悻悻地搔后脑勺,刚要离开,突然发现树下摆放的几块石头有些异样,眼睛一眯。 塞完东西的蔓蔓,拎着袋子出来时,就发现老公拿了院子里一支锄头,扒起了树下的泥土。 “你做什么!”蔓蔓怒。 老公偶尔的性子,十足小孩子。 走到老公面前,正要大发雷霆。 老公忽然对她竖起指头:嘘。 紧接把她拉下来,两人背着门,是在大树后面的几块石头压的地方掘了个坑,看见了土里埋的是一个木匣子。 温奶奶真的在这里藏了宝物? 蔓蔓惊。 老公是迫不及待,掘出木匣子,刚要打开。 蔓蔓心想若真是宝物,是温家的遗产,不能这样做,会被温家人说自己和老公私吞钱财的,她和老公又不贪财,于是按住老公的手。 “蔓蔓,我觉得不是宝物。”蒋衍同志坚持已见,手指头一用力,没带锁的匣子开盖了。 见老公都先斩后奏了,蔓蔓只好和老公一块凑着脑袋,看里面温奶奶是装着什么。 其实匣子很小,里面是用一块红布包了东西。等他们把红布揭开,一看,几乎傻眼:这包的什么啊? 十块钱的人民币,一共一百张,一千块钱。 有必要把一千块钱埋到土里搞得这么神秘吗? 蔓蔓记得,每个月,老人家光是从村里拿补助,都有三四百,加上父亲和二叔给的生活费,加起来足有两千。 “不对。”老公看出了苗头,英眉挤到了额头中间,像一座小山峰。 “怎么不对?” “这是第三套人民币。现在在市面上炒作的价值,肯定不止一千。” 温奶奶居然懂得把钱存起来,做古董保值? 蔓蔓与老公面面相觑。 扶扶眼镜,蔓蔓催促老公:“赶紧埋了它。不然,到时候一家人争着这么一点钱,都得头破血流。” 蒋衍同志耐不住媳妇说,将钱重新包起来埋起来,然等媳妇一走神,马上偷偷抓了一张塞进自己口袋里。 温奶奶那种死脑筋,会在那时候,就懂得把人民币作古董保值。别人或许信,他蒋大少绝不信。 这笔钱,肯定有什么蹊跷。 两人把东西埋好了,走出故宅。蔓蔓一身背汗,未想老人家真是埋了宝物。 由医院去安排老人转机,避开温家人,因为温世轩要晚点走,蔓蔓和老公先自己搭乘飞机回北京。 这几天,一直忙着兜兜转转,有些累。蔓蔓坐到飞机上,头挨在老公肩膀,不禁打起了盹儿。 手指头,是慢慢拂过媳妇额眉上的刘海,摘下媳妇鼻梁上那双大眼镜,眸子,怎么琢磨,都觉得这张脸愈看愈漂亮。 有些女人,是如牡丹,一目惊艳。有些女人,是如一杯酒,愈久,韵味愈浓。牡丹过了花期会凋零。而酒,芳醇因年代的久远,令人爱得无法自拔。 她媳妇是一杯永不会褪色的酒。 轻轻一个吻,烙在媳妇的小鼻尖上。 蔓蔓趁在飞机上,做了个梦,一个像是在飞的梦,在梦里面,她似乎从温家故宅的那个村,越过了山头,俯瞰到另一个村。 那个村,比起温家老宅的村,要大一些,然在那个年代一样穷。 蔓蔓在梦里愣:怎么回想到那个年代了? 接着,她好像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喊着:囡囡,囡囡—— 模糊的眼想睁开,想看清楚是谁,忽然是,两张脸重叠在一块,小男孩的脸与那张始终冷若冰霜的俊颜合在了一块。 额头,是一片冷汗。 “蔓蔓?”担心她是做噩梦了,老公推着她。 呼吸有点促,她睁开眼睛,明显是惊疑未定。 这种梦好像不止一次了,自从知道他妹妹叫做囡囡以后。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关心他妹妹的事,甚至是连做梦都总是梦到。 想到邻居大婶看着她说的话:她长得不像父母? 忽然有种冲动,想拿把镜子拿出全家福,左右对照着看。 “蔓蔓。”拿纸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英眉微紧,眸里满是忧心,“不舒服吗?” “想吐。”蔓蔓道。 “吃错东西了?”忙扶她起来,到机上的卫生间。 结果,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然,呕了一阵,又觉得好一些了。 “下机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胃病老犯。”老公以很严肃的口气与她说。 蔓蔓摆手:“不是胃病,若是胃病,我是胃疼了。是晕机。” 到真正下机的时候,精神果然好了。蒋大少无语。 不过,医院需要去的,要去安排老人家转院的地方。 驱车来到两个爷介绍的医院。 走到搭电梯的地方,迎面遇到两个人。 “蔓蔓。”李振伟精神为之一振,叫。 蒋衍同志立即将媳妇藏到自己身后,以免这渣男的眼神污染了媳妇半点。 看蒋大少面对情敌气势汹汹,听李振伟喊蔓蔓的名,温明珠低下了头,让头顶戴的帽子盖住脸上的神情。 电梯打开,温明珠走进了电梯。 蒋衍同志见到李振伟没有动,嚷开了:“你不陪她去吗?” 李振伟两只眼,悄悄垫起脚尖,意图越过高大的蒋衍同志的肩膀,望向蔓蔓,说:“蔓蔓,你听我说,我即使和她结婚,都会和她离婚的。” 蔓蔓傻眼:他和温明珠怎样都好,关她啥事啊! 蒋衍同志恨不得,一脚将李振伟踢进地狱里头。可惜李振伟溜得快,进了电梯里。 看着电梯往上升,一手搂住媳妇,说什么都不放手。 “阿衍,我和他没有见过面的。”虽然知道老公肯定信得过,然蔓蔓小媳妇不忘强调,防止老公醋意大发。 “我知道。”点住媳妇的鼻尖,英眉高傲地挺起,“他能比得上我吗?这世上没有男人能比得上我。” 知道老公的意思是,在她这个媳妇心里,老公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 蔓蔓囧的是:当着当庭广众说这话,老公不怕尴尬。 蔓蔓很传统,情情爱爱的话,只能在房间里说。大秀恩爱的事,她觉尴尬。 “你说,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呢?”蒋衍同志思摸起怎么收拾情敌时,当然要知道情敌眼下的情况。 蔓蔓哪知道,摆着头:“来看望老人吗?或是温明珠病了?” 李振伟不像病,只能是温明珠病。 蒋衍同志望着电梯旁边挂的楼层指示牌:有妇产科一栏。 眸光一闪。 温明珠走进了产检室。李振伟是不会陪她进来的,应说,若不是江云的命令,他连陪她来医院都不肯。 本来,李家那样的人家,说什么都是要让她落胎的。 但是,邓晓羽亲自与江云交涉,说到:如果我女儿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呢? 现在国家政策,对于公务员的生育,要求特别严格,只准一胎。生男是男,生女是女。 江云与老公李权商量之后,决定,让温明珠的胎,先活到能做B超看到是男是女,再做是否落胎的决定。 这是个机会,一个最后攀住李家的机会,温世同和邓晓羽肯定不会放过。是女,都得转变成男。 李家指定医院,温世同通过老同学在医学界的关系,买通了人脉,现在,负责给温明珠做产检的这位方医生,是温世同私底下塞过钱的人了。 “方医生。我现在这个胎怎么样了?”做完检查,看到方医生的神情有些肃穆,温明珠紧张地问。 “老实说,不大好。你需要做一些其它检查。” “什么意思?” “具体要做完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你这个孩子会不会有疾病。”(未完待续) 上陆家 孩子有病? 岂不是不能生? 与是男是女都无关紧要了。 面色大变,立即拨打电话回家。 接到女儿的电话,说是胎儿有问题可能不能生,邓晓羽乍一跳,心想这事真邪门,为什么总是不如他们家的意思了。温世同刚好在家,马上与老公说了这事。 温世同让方医生接了电话,第一是吩咐消息不能外露给李家,第二是叮嘱女儿,要镇定,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走出检查室的时候,温明珠已经镇定下来。 坐在诊室外头的李振伟,没事的时候走来走去,竟是与护士站一个漂亮的女护士聊起了天。 近来因怀孕的关系,温明珠的脸发起了虚胖,比起以前那种标准美人的鹅蛋脸,逊色不少,而且是用化妆都没法掩饰的。 看着李振伟与其她漂亮女人说说笑笑,眼中的熊熊怒火在刹那完美地收藏到了底下,嘴角勾起一笑,走过去:“振伟,这是谁?不和我介绍一下?” 微变了脸,李振伟对那护士说:“对不起,下次再聊。” 说完,睬都不睬她,自个儿走向电梯口。 温明珠淡淡地收起眉,看向那似有些挑衅意味的护士,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真是可笑。 对这个像自己的护士,她压根不放心上,唯有蔓蔓,貌不惊人,却能吸引到蒋大少这样的优质男。 真是貌不惊人吗? 那副大眼镜下隐藏的脸,真是丑? 想,很想,扯掉那副大眼镜,如果不丑,撕烂它。 “你想什么?”见着她跟来的李振伟本就不高兴,在看到她一脸的阴毒好像露出獠牙的毒蛇,眉头皱紧。 “我——我能说我刚刚妒忌那女的吗?”捏起可怜巴巴的嗓子,温明珠抬头企图用一双可怜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于是,他想到了上次她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抛弃她,说自己很爱他。 无论是真是假,头一次有女人对他这么说。 他本以为,她和他一样,只是把恋爱婚姻看成是往上爬的一种手段,不会有感情。 转过头,看着电梯,好像没有看见她的眼神。 看出他是有意避开,阴森得逞的笑斜勾在樱桃嘴角边。 给温奶奶办了入院手续,蔓蔓与老公走出医院时,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 像是有谁在背后说她? 抹抹鼻子,顺便取下眼镜擦擦。 老公走去开车,蔓蔓站在门口。 李振伟这时开着车拐出来,一眼,望见门口的蔓蔓。 没有黑框大眼镜,一张偏瘦的脸,显得那双双眼皮大眼睛特别的大特别的亮,若是会说话似的。鼻子小小,嘴唇小小,或许单看不出色,然这几样五官合在一块儿,让人感觉特别的舒服养眼。 想到每天晚上蒋大少可以在房里独享大眼镜下藏着的美颜,李振伟深深地妒忌。 温明珠的两只眼睛像长出了针,针针要在蔓蔓的脸上戳出千疮百孔。 重戴上眼镜,一见,老公的车来了,匆匆过去,上车。 蒋大少的甲壳虫,瞬间超过李振伟发呆的雪福来,扬长而去。 坐在车上,见老公一张气闷的脸,蔓蔓说:“阿衍,我们避着他们两个,以后不来这家医院。” “是你自己说的哦?”英眉飞起,微夹的眼角露出狡猾的痕迹。 蔓蔓瘪起小巧的嘴唇:老公的诡计再次得逞了。 老公不止不喜欢李振伟,而且不喜欢她来看温奶奶。 “行,我蔓蔓说话算话。”蔓蔓小媳妇,很喜欢老公的,只要老公说的有理,她都无条件遵从。 伸出的手指,在她鼻梁上的大眼镜一推,指尖紧接点到她额间,又滑下来点到她可人的上嘴唇。 趁红绿灯的时候,这蒋大少愈来愈不像样了,既然背着交通叔叔调戏媳妇。 “阿衍,好好开车!”蔓蔓小媳妇红着张脸恼骂。 “遵命,老婆。”指尖收回来,贴在额角向媳妇敬个礼,操纵甲壳虫的蒋衍同志和媳妇在一起时,时时刻刻心情都像开花的春天,吹起了口哨。 说回来,老公调皮的样子,既不失英气,又有种风趣,让人不想动心都难。 胸口里一颗心怦然,小嘴角悄悄地弯起,好像一弯新月。 回北京前,因小姑丈不上北京,小姑丈送他们到机场时,与她偷偷说:蒋大少很不错,比你爸爸更值得信赖。有什么事,如果你觉得不能和你父亲商量的,和你老公商量吧。毕竟,你爸不能陪你一辈子。 小姑丈这段话怎么说呢?欣赏她老公? 隐隐约约,总觉得有另一层意思似的。 父亲不能陪她一辈子…… “蔓蔓,今晚我们去陆司令家吃饭好不好?”蒋衍同志手指头插着头发问。 蔓蔓一愣:“为什么?”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上司要我带你一起去他家吃饭。”蒋衍同志找出很久以前媳妇亲口答应的话。 说到和陆司令一起吃饭,他们夫妇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陆司令说要道歉,请过他们和初夏师哥了。 “不是一块吃过饭了吗?”蔓蔓心里有想法时,手指尖不停地推着鼻梁的眼镜架。 “事实上是,他太太今晚在家里自己过生日,我想送点礼过去。” 老公竟然,会巴结逢迎上司了? 不过人在江湖,想避都避不了这些人情世故的。 蔓蔓说:“好吧。” 语气里一丝无奈。 眼角飞到媳妇小脸上那抹踌躇,英眉些些的紧。 “如果你不喜欢,我自己去。” 回头,望着老公,小咬唇:“阿衍,我怎么可能让你难做。” “我不会难做。”斩钉截铁。 不管来自哪方面的威吓,哪怕是陆家,他都不怕,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想。 “我想去。” 突然从她唇里咬出的三个字,倒是把他吓一跳,刹住车。 “你确定?” “是。” 月牙儿眼是坚定的,蒋大少眨眨眼。 要上陆家巴结上司的太太,蔓蔓小媳妇帮着老公挑选能讨好陆夫人的礼物。 蒋衍同志在心里头小小地谋划:只要说出是媳妇挑的,陆家人谁敢说不喜欢? 甲壳虫停在百货大厦门口,两人来到三楼的女装专柜,蔓蔓想着挑件胸针或是女士丝巾,想着这些都是一般女人不会拒绝的东西。 “阿衍,你怎么知道陆夫人是今晚生日?”手里眼里挑着礼物,对老公突如其来的提议,蔓蔓心里保留点小疑问。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至于谁告诉蒋衍同志,不是君爷,就是陆司令本人了。 “很多客人去吗?” 蔓蔓想,那晚满月宴上那么多人想巴结陆夫人,陆夫人的生日宴应该更盛大吧。替老公挑个胸针或丝巾会不会太寒酸。 蒋衍同志却以为媳妇会嫌弃人太多不想去了,忙道:“不,就他们自己家人,没有其他客人。” “为什么?”抬头,有一点点的吃惊。 “只是在家里办宴,哪里能招待客人?而且,我上司和上司太太根本不喜欢张扬,这你都知道的。”蒋衍同志英眉一挑一挑的,有根有据。 “不,我是说他们既然都不招待客人了,我们贸然去巴结陆夫人,可以吗?”蔓蔓诧异于聪明的老公竟然会走这一步险棋,要知道拍错陆司令的屁股,后果的严重性,她已经从自己两个妹妹和蒋母身上都领教到了。 蒋衍同志:汗! 这点确实不合逻辑。 眼见老公答不上来,蔓蔓停下手,眼里一股认真劲儿:“阿衍,你要好好地想,是有人邀请我们去吗?” “可能是陆司令之前和我提过这个事,就想,刚好趁这个机会带你过去。”蒋大少总算将谎言圆满了,手心一抹额头,都是汗。 “这样的话,礼物你想要花多少钱?” 媳妇低下去的头,好像没有疑心。 要讨好岳母大人,这钱当然不能少。而且陆司令自从从儿子口里得知他请过温世轩吃大餐,心里早已深深地妒忌上。 “一万吧。”蒋衍同志说,考虑到自己请过温世轩吃那条龙虾,都是万数了。 蔓蔓乍怔:“阿衍,你们送礼都是这么腐败的?” 蒋衍同志,再度汗! 送生日礼物给岳母,怎可能是贿赂和腐败。 顶着腐败之名,蒋大少砍了下价:“那九千吧,采个好意头。” 老公说多少,蔓蔓不知道部队里面的人情规矩,不禁想:连陆司令这种清官,原来随便收个礼,都这么多钱了。要真是腐败的官,岂不是家里装的都是金砖。 最终,买了只表,国外进口货,卡西欧牌,镶了名钻,9999,合乎老公说的好意头。 蒋衍同志希望这9999,比请温世轩的那条万元龙虾少一块钱而已,不会让陆司令对他这个女婿深感不公。 用礼盒慎重装好,绑上彩条,买了张贺卡。 上面的字蒋衍同志希望由媳妇动笔。 纤细的眉毛向上扬,选择了在商场新买的墨笔和墨,写了一行小楷毛笔字:王母长生,福海寿山。岂止于米,相期以茶。 拎了礼物,要去人家家里做客,需要回家先换洗衣物。 老公换衣服的时候,蔓蔓坐在梳妆台前,摘下眼镜给脸上抹点护肤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老家邻居大婶的话蹦出在脑海里头,驱之不去。 眉,是不像许玉娥的远山眉,是纤细的柳月眉。 眼睛,不像许玉娥和温世轩偏细偏长的眼线,是眼角微翘,像弧月儿。 嘴唇,偏薄,唇色,偏淡,小。 温世轩常说,她是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才长成这个样,豆苗似的。 然五官的特色,她学画画时学过人体基本常识,知道是遗传的,不会因后天改变的。 不像? 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了,从手机里面调出那张全家福。很久以前,十年前一家人在照相馆照的。看了又看,的确不是很像。 陆家人呢? 陆家人长什么样的? 猛眨个眼,自己是疯了吗?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也许是因陆家人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偶尔的好。 是很莫名其妙,而且都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把网撒向了她,她应该避开,选择视而不见。毕竟,现在她的生活很好,很满意,不需要去想其它的事情。 “蔓蔓,我的鞋子呢?” 绷紧的神经,老公一句平常的问话都能让她跳起来。 “我帮你洗了,搁阳台上晒着呢,我去帮你拿。” 看到媳妇那一乍一跳的动作,英眉一挑,星眸望到她桌上搁着的大眼镜,眉间划过一抹凝思。 拿鞋刷,坐在板凳上擦着皮鞋,旁边媳妇打开衣柜,从衣架上取了件普通的条纹衬衫和一条牛仔裤。 “就穿这样?”蒋衍同志都为陆司令心酸了,之前媳妇为了和父亲公公那顿饭局,挑了老半天衣服。 “你觉得不合适吗?你不是说奉承上司不能做得太明显吗?”蔓蔓道。 蒋大少无语地望着媳妇:“可你也不能这样随便?” “很随便吗?”蔓蔓撅着小嘴巴,举起衬衫和牛仔裤,“是我过年时的衣服呢,很贵的。” 令蒋大少更无语的是,当他带着这身装扮来到陆家。 给他们俩开门的是陆家二少陆欢和他的小兄弟姚家少爷姚子宝。 两少年看到他们俩,应说两双机灵狡黠的眼睛都转悠在蔓蔓上,异口同声:“蔓蔓姐,你今晚真漂亮,这衣服是从哪里买的?” “是吧?”蔓蔓小得意地看向嫌弃她这身衣服的老公,“是我从批发市场淘到的,别看这款式有些老,可这料子很好的。” 蒋衍同志嘴角小小地勾,瞪两眼有意捧她媳妇把嘴巴抹了蜜糖的小舅子和姚家二少。 “我爸刚回来。”陆欢是有意想和姐夫都打好关系的,向蒋大少挤挤眼,“在书房里,蒋中校是要先见一见吗?” 岳父大人兼上司的陆司令,蒋衍是理应先拜候的。 陆欢拉开门,领着蒋大少去见陆司令。 姚子宝请蔓蔓进客厅。 诚如老公说的,陆家客厅里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陆家没有邀请其他客人,只请他们夫妇? 蔓蔓眼皮直跳,心里头莫名的慌。 话说,陆司令未免太看得起她老公了吧? “蔓蔓姐坐吧,我给你去倒杯茶。”姚子宝指着客厅里随意哪处她都可以坐,然后拎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蔓蔓倒玫瑰花茶,边说,“这花茶是陆阿姨泡的,可好喝了。” “你今晚在这里吃饭?”蔓蔓想,如果姚子宝在这里吃饭,说明陆家不是一个客人都不请,还好还好。不然这心里头慌。 “没有。我妈在厨房帮陆阿姨的忙,帮完手,我和我妈要回家的。我们家,就在楼上,很近。”姚子宝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像个算命老道扶着眼镜,说,“蔓蔓姐,你是怕陆大哥吧?” “我怕他做什么?”蔓蔓感到好笑。 要怕,应是怕陆司令吧。陆司令发起威来,吓人,瞧上两次把蒋母和温媛吓的。 姚子宝和兄长姚子业一样的狭长眸子狡黠地眯成条缝。 可以说,现在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怕君爷怕过陆司令。 “宝儿。”随着这一声东北音浓厚的儿化调儿,一名身着紫色花衫的中年妇女从厨房走了出来。 “是我妈。”在蔓蔓面前端上花茶的姚子宝,对蔓蔓小声说,声音甚至富有一点言外之意。 要知道,如果这个姐姐当年没有失踪,现在是他嫂子和姚妈妈的媳妇了。 蔓蔓站起来,面向姚妈妈:“姚阿姨。” “是蔓蔓吧?”姚夫人,比起陆夫人,身材显得圆润些,端着富态,然这看着蔓蔓的目光,和老公姚书记一样,是特别的和蔼宛如自己亲人一般。 “阿姨您认得我?”蔓蔓好奇,谁告诉姚夫人的,能让姚夫人一眼看出是她。 “我老公和我说过你。”姚夫人笑得眉角都在笑。 她老公姚书记,和陆司令那晚上见了蔓蔓后,回家马上拿着蔓蔓的照片向她炫耀了,说是做他家儿媳妇不成,总得想方设法骗过来当干女儿,是个多好的女孩子。 反倒是两个儿子,一个个见了蔓蔓后,都不来和她做报告,不知装什么心思。 未想自己在姚书记心里头留了印象,还让市委书记回家和夫人说了。 蔓蔓囧,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清楚市委书记对自家夫人是怎么形容她的。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心肠善良的。 姚夫人的笑意都满满地溢在心里头去了,只可惜自己儿子没有这个福分,最可笑的是那个蒋母,竟然敢嫌弃蔓蔓做儿媳?陆夫人是好说话,不代表她姚夫人好说话,等哪天遇上那蒋母,当面奚落一番。 与两儿子一样狭长优雅的眉角清雅地上扬,向二儿子:“宝儿。我们要回去了。你哥和陆君都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和陆欢打电话去问过了。说是进了手术室,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姚子宝摊高双手,耸着眉头说。 听到这话,姚夫人向蔓蔓做解释:“他两个哥哥,说是单位里接了个老干部,肺严重出血,不知道要抢救到什么时候。我们做他们这些家人,都是这样习惯了的。有时候过年,不止他们两个,我老公,陆司令,都是要在单位加班。” 蔓蔓主动理解为:姚夫人以自己亲身经历教育她,要她做军人家属,不能扯自己老公后腿。 月牙儿眼肃穆,点头:“我嫁我老公的时候,已经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他和我说过这方面的问题,我有心理准备的。” 姚夫人与姚子宝,眨眼,不知如何继续解释。 “陆姐姐在厨房里,你坐会儿。”姚夫人带儿子离开前,特别叮嘱她。 等门咔关上,蔓蔓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安,感觉砰砰砰的心跳声,都跳到了耳朵。 陆家的房子,比她想象中要窄,陆司令真是清官。想自己二叔只是在市政府当一个司机的头,都能买下四房两厅加个小院的房子。陆司令这房,四房一厅,但是,明显那个书房是改装下隔出来的。客厅,比二叔家的客厅整整小了一半以上,一条沙发,几乎都占满了客厅。 二叔家的茶具,是下了血本的,什么紫砂,她都记不清名堂,只知道一套茶具几万块,对二叔来说很正常。 陆司令的那张茶几,虽是实木,可桌子腿儿都褪了皮。茶具是最普通的瓷器,几个小茶杯搁在一个圆形盘上。 真正让她感叹的是电视机,现在满大街都是液晶了,连她老爸温世轩都用上了液晶电视,可陆司令家里这台二十一寸的电视机,不仅小,而且年代久远,上面居然可以拉起天线。 这样的家居,出乎她意料,与高高在上的高官形象完全不符合。 心,在某处,不知不觉在这里拉近了距离。这个家,和她家那间杂货铺,并不是太大的区别。 “欢儿,欢儿,摆桌子了。” 厨房里陆夫人的声音叫着。 陆欢在关上门的书房里,听蒋大少和岳丈大人说话,没有能听见。 蔓蔓在心里小小地徘徊,是去敲书房的门,还是走去厨房和陆夫人说。 起来,整下衣摆,走向厨房,步子迈得步步忐忑。 陆阿姨,陆欢他不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光是这句最普通的话,在走过去见陆夫人前,在心里面不停地反复念了百遍。 走到了厨房门口,陆家的厨房,和普通人家的厨房一样,狭长的一条线,挤进三个人都难。 站在灶台边的陆夫人,拿着把厨刀,刀板上搁的是一条腊肠,刀尖利落地一上一下,切成的片,一片片,厚薄适中不说,基本是差不多大小。 刀功斐然。 两个煤气炉上搁的一个炒菜锅,一个汤锅。 汤锅里骨头汤浓郁的香气飘溢在空气里。 炒菜的锅里面蒸的是一条桂花鱼,葱味混着鱼香,不腥反而清新入脾。 厨房里,这么多东西,都放得井井有条,而且壁砖擦得干干净净。 脚,不禁停驻,月牙儿眼唰地眨起来:在家里习惯了看母亲简单的炒菜,再有个不会做饭的死党初夏以及二姐蒋梅,蔓蔓几乎以为,现在女人不会做饭是正常,她自己专注做饭是不正常的。 结果在这里,她看到的是一个对做饭做菜专心致志的女人,一个她以为是高官夫人绝对不会亲手做饭做菜的女人。 刹那,心头微微地起了一丝波澜。 “欢儿?”切完腊肠,手伸到水池里洗手的陆夫人,转头一看,看到门口站的不是自己的小儿子,眨个眼。 就这个神态的眼神,蔓蔓心头一惊,好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同时,打开水龙头冲洗手的陆夫人在看清楚是谁后,怔住了。 厨房里一时没有人声。 水,哗啦啦地积满了水池,溢出池边。 蔓蔓想叫,却发觉自己叫不出声音,眼睛像是着了魔一样,凝结在陆夫人的五官。 陆夫人的眉,细长的,不是远山眉。 陆夫人的眼睛,是双眼皮的,不像许玉娥那样的长,眼角微向扬。 心头某处,微微打起了抖。 “妈。爸问可以摆桌子吃饭没有?”陆欢,从书房里冲出来跑到厨房,一看,姐姐和妈妈站着面对面都在发呆。 再看,水池里的水都跑出来流到地上了,叫:“妈,关水龙头!” “啊?”陆夫人回神,发现了满水的水池,忙拧紧了龙头,紧接,脸是赧红了,“瞧我,真是的。” 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的蔓蔓,心头阵阵抖。 许玉娥是张扬的,陆夫人是含蓄的,她呢? 她更像哪个,几乎一目了然。在邻居大婶一句话后,她这是走火入魔了是不是? “蔓蔓姐,你去客厅里坐吧。”陆欢见她神情有些不对,不禁又想起那晚上她晕倒的事了,心有余悸。 触到陆欢那双眼睛,这会儿注意起是双眼皮,活灵活现的,蔓蔓面色晃过一丝青白,往回走,步子离开时迈得飞快,好像想将自己藏起来。 陆夫人看着她走的背影,有些担心的,拉住小儿子问:“你哥呢?” “在单位,和姚大哥都在单位,没有回来呢。”陆欢道。 “打个电话。”陆夫人催。 知道母亲担心什么,大概是担心姐姐要是这里病了怎么了,有大哥在,总是能让人安心些。陆欢走去客厅拨电话。 这电话当着蔓蔓的面打的。 蔓蔓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在问。”陆欢道。 “一时可能回不去,你们先吃。”君爷冷冷的声音在电话线里面走,当然没有忘记今晚是母亲的生日,嘱咐弟弟,“我和白露一起要送给妈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在我房间书桌上面,你等会儿帮我先拿给妈。” “蒋中校今晚带蔓蔓姐来了。”陆欢突然斜入正题。 冷眉一蹙,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陆欢挂了电话,看见蔓蔓端着玻璃杯在喝自己妈妈泡的花茶,嘴角衔着丝狡诈,走近她,问:“好喝吗?” 蔓蔓点点小头:“好喝。” “喜欢的话,经常到这里来,我妈现在每天都在家,可以天天给你泡花茶。”陆欢抛出一个小小的诱饵。 蔓蔓囧:陆夫人泡的花茶虽是好喝,但是,这里是副市长的家,她如果天天跑这里,不是得被人说闲话?她需要考虑老公的处境。 “欢儿,摆桌子。”厨房里的陆夫人叫着。 声音比起之前,多了些着慌,失去了平日里的一副淡定从容。 噔噔噔,陆家二少一个人移开茶几,搬出一张大圆桌子,摆放在狭小的客厅里。 蔓蔓伸出手想帮忙,被他瞪眼。 “这种事,男人来做,女人坐着。” 蔓蔓垂下手,嘴角挂了丝不知如何形容的笑:了解得愈多,发现副市长的家,也只是一个家,和其他人家一样。 在桌子四周摆上凳子,在桌子上摆起碗筷,陆欢做着这些事儿动作十分利索,好像早已习惯。 “听说你要念清华?”蔓蔓据在大院子里听那些大妈大婶说的闲话得到陆家二少的消息。 大哥君爷优秀,可惜早是名草有主了。这陆家二少一样优秀过人,是颗明日之星,谁家闺女不想嫁。大妈大婶们都早早盯上这颗明日之星很正常。 “我想念北航。”陆欢边摆着筷子,边向她眨眼。 这算不算,第一次和自己姐姐说家里人的话。 “清华不好吗?”清华,算是国内最高学府了,蔓蔓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想问他这些事。 “我喜欢北航。”陆欢道,“感觉北航比较适合自己。清华不是不能念,但我哥也说了,去念北航吧。” “为什么?”扯到君爷,难道这做哥哥的管着弟弟的学业问题,蔓蔓小小一皱眉。 “跟部队有关。”陆欢笑,咧开嘴里一排闪亮的牙齿。 蔓蔓听得出来:能得到哥哥的赏识,这个弟弟很高兴,高兴过头了。 月儿眉,再度小小的一个结。 这个君爷,影响力无处不在。 “你很喜欢你哥?” 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冰山男,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 “是敬仰。像我哥那种男人,万里挑一,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是男子汉吗?”小声一咕哝,完全不屑。 姐姐和哥哥抵触的情绪,他早就发觉了。怪不得陆爸爸都说,兄妹俩,天生像是两颗星星,既是吸引又是排斥,反正谁都逃不掉谁。 “蔓蔓姐,你没有看过我哥工作的时候吧?你有机会应该去看看,多了解我哥多方面,你会逐渐发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欢说到这,再眨个眼,说起了哲理,“很多人第一次见面都有错觉的,如果不深入了解对方,可能一辈子都误解对方,不是吗?” 问题是,她有必要为了解除误解去接触冰山爷吗? 蔓蔓小眉头紧着,没能松开。 陆夫人这时端着菜走出了厨房,听到他们俩的谈话,嘴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微妙的微笑,对陆欢说:“快让你爸出来吃饭吧。你爸在做什么呢?” 说回来,她老公在书房里奉承上司,从踏进门奉承到现在,足以令她刮目相看。 书房里头。 陆司令与蒋大少面对面坐着。陆司令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听取蒋衍同志陪媳妇回南方一趟的心得汇报工作。 “这么说,温家人现在上北京的,除了原来的温世轩一家和张秋燕母女,可能,大妹二妹,都会上来北京。” “据我知道的,她们如果会来北京,说是探望老母,其实都是冲着我来。”蒋衍同志说这话,等于承认没有将后来温家大妹二妹私下打电话探他口风的事告诉媳妇,“她们是想,不能落后两个兄长,看能不能在北京捞到更多的利益。” “这样一家。”陆司令浓眉紧皱,“除了对你媳妇好的,其他人你看着办,难处你可以向我提。” 这样极品的一家温家人,如果陆家哪天和温家摊牌,陆司令说的这话已经表明了陆家的态度,会和温家势不两立。 蒋衍同志英眉一低。 温家人比起坏人,是俗得不得了,这意味比起坏人,更像是橡皮糖一样,想甩都甩不掉的韧劲。 陆家这场仗不容易打。 陆司令心里有数,在前台幕后掌握第一手对战情报的君爷更有数。 “除了这些,有没有在温世轩或是林文才口里得到一些消息?”陆司令锁着两道浓眉,问出最关键的一点,温世轩抱走囡囡的来龙去脉。 老战友姚书记说了,温世轩不一定是没有在抱走囡囡后回来找陆家的。 听陆司令连林文才都提到了,蒋衍同志可以认定,陆爸可能掌握的消息比自己多,英眉一挺,问:“岳父,可以告诉我,你们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温世轩的大女儿是被他妈害死的,你知道吗?”即使到了今时今日,陆司令说起温老太婆做的这个天理不容的事,依然止不住愤怒,指头在桌面上猛打。 蒋衍低头,熠熠的眸中若流星划过一抹更深的思虑,老槐树底下埋的钱,难道是和温奶奶对温世轩女儿做的事有关。 看这情形,女婿恐怕连这点不知道。陆司令收起怒气,耳听小儿子叫吃饭,招呼女婿说:“尝尝你岳母的手艺。” 女婿尝岳母做的菜,可以看出岳母对女婿的喜爱程度到哪里去。 蒋衍同志摩拳擦掌的,兴致勃勃奔到客厅里,见媳妇低着脑袋,已是被陆欢强拉着坐在桌旁的位子上了。 “坐,都坐,我们家里吃饭,没有任何规矩。”陆司令爽朗地说着,随便择了张椅子坐,全然没有个官家的派头。 见丈夫这样,陆夫人忙拉拉丈夫的袖子:“那位子是给君儿留的。” 在家里,陆司令听老婆的。这种作风源自陆老爷子的教导,女人在家艰难,做男子汉,就得学会对妻子宽容。 陆司令问老婆:“陆君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吗?不像话。” “陆君是在单位忙着。”陆夫人连忙打断老公这句好像说自己儿子的坏话,挤起眼角儿,提示有其他在。 在陆司令心里,现在坐着的都是家里人,女儿不是外人,女婿更不是外人。可惜妻子不知道。内心感慨一声,向蒋衍同志:“你带了礼物吗?” 女婿第一次送丈母娘的礼物,很影响岳母大人对女婿的第一次印象评分的。 “带了,我和蔓蔓一块挑的。”蒋衍同志大声应道,立马拎出礼品袋献宝。 刚老公直接向人家要礼物,陆夫人都窘了,连道:“不需要,有你们过来吃饭为我庆生,我已经很高兴了,破费的事不需要。” 可陆欢和陆司令一样兴致盎然的,伸长脖子代替母亲看:“是什么?” 这会儿,门铃响了。 “是哥,我去开门。” 门咔一声,打开门走进来确是君爷,众人均高兴,唯独蔓蔓低下脸。 如果被那个男人发现,今晚上她的心境有了变化,会不会,把这张网收得更紧些呢。 似乎,都快逼得她不能呼吸了。 “在拆礼物了吗?”君爷冷是冷,但不代表哪里都不凑合,冷眉扬起,对弟弟说,“把我的礼物你的礼物都拿出来,一块拆。” 大儿子说的话,在家里比老公更具威力,陆夫人毫无反抗的能力。 蔓蔓小小地瘪嘴:这男人到家里,依然是霸君,这名字起得真好。 几件礼物全摆在陆夫人面前,陆夫人一个个拆,先拆小儿子的。 小儿子送的是——一个表。 桌上几个人一愣。 陆夫人没有看出来,拿着小儿子这块表,无论这表外相多平凡,终是儿子送的,怎么看都心水,立马戴在没有表的手腕上。 俨然,小儿子是知道陆夫人的表坏了的。 “妈,你别小看这表没有什么花样,但里面的表芯是我自己找零件做的。”陆家二少自夸自卖,老王卖瓜,极力表示自己虽是学生没有什么钱,可是送的礼物绝不会逊色有钱的大哥大姐,眼见大哥和姐夫都是一脸奇怪的颜色。 “继续拆。”肚子饿了的陆司令,催老婆赶紧拆礼物,边说,边是急着帮老婆同时拆。 接下来的两个礼盒一块拆除包装,两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两块卡西欧女表,不仅牌子相同,款式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桌上所有人都愣了。 过了好一阵子,陆司令意味深长的话飘在了一家人的饭局上:“这——真是心有灵犀了。” 说罢,眼神是在做大哥的儿子和女儿脸上瞟。 做父亲的,感觉都能感觉到,女表是儿子和女儿挑的,不是未来儿媳和女婿的主意。 蔓蔓看着两个盒子里的那两块一样的表,再望到陆夫人手腕上戴的陆欢送的表,三块表,令她整颗心全乱了。(未完待续) 告诉她 “我先去洗个手。”有洁癖的君爷用这句话打破了桌上的沉闷。 修长冰冷的身影消失在客厅,蔓蔓抬起头,想到自己竟然和冰山爷的念头不谋而合,嘴里咀嚼的滋味古怪极了。 “吃吧。不用等他。”陆司令率先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陆夫人炒的辣子鸡,搁在了蔓蔓的小碗里,“尝尝,这是我太太的独门手艺。” 蔓蔓囧:副市长怎么一开筷,先给她夹菜了。 她有什么资格让副市长给自己夹菜? 不甘落后老爸,陆欢拿个小碗给姐姐舀汤,边舀边说:“我妈做的骨头汤,是不下味精的,味道正宗,原滋原味,包你尝了想打包带走。” 蔓蔓低头看着陆家二少给自己舀的汤,夹起眼角斜望老公:感觉老公好像被冷落了。 还好,陆夫人见着情况不对,急忙接过小儿子手里的汤勺,舀了八分碗的鸡汤里面放了只鸡爪,递给蒋大少,笑道:“蒋中校,你试试,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岳母大人给自己舀汤,蒋大少受宠若惊,站起来双手慎重接过汤碗,尝都没有尝,先一口咬定:“好喝!” 桌上所有人望着蒋大少。 蔓蔓为老公感到汗颜:老公为了拍上司太太的马屁,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君爷慢吞吞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桌上你来我往彼此夹个不停,各自碗里的菜都没有动,冷眉小颦,道:“都是一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被大儿子的话提醒,陆司令停止了为他人夹菜的功夫,吆喝:“都吃吧,今晚你们不把这些菜吃完,对不起你们的妈。” 几个人起筷子。 君爷坐下来,开了瓶酒,给父亲以及妹婿都倒了一小杯,自己的没有倒,说:“吃完饭,我要回单位,就不喝了。” “怎么这么忙?”陆夫人问。 “有点事走不开,子业在单位一个人顶着呢。”公事上的问题不能在家里说的仔细,君爷端起个空碗。 陆夫人见,知道儿子这是赶着吃完饭回单位,要给儿子舀饭。 “妈,今天你生日,我自己来。”说罢,君爷自己走去了厨房。 陆夫人望着儿子,被老公一拉。 “你自己吃吧。他都大人了会不给自己勺饭吗?”陆司令边说老婆,边在老婆碗里放东西。 可见陆司令在家里多疼老婆。 被老公拉回来的陆夫人,坐了会儿,没有吃,又站起来。 “你做什么呢?”陆司令脾气急。 “我给子业弄点吃的,让陆君带过去。你刚没有听陆君说吗?子业在单位忙着呢,可能都顾不上吃饭。”陆夫人这话,让陆司令歇了口。 蔓蔓嘴里嚼了条白而脆的小白菜,牙齿咬东西,知道东西好吃,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眼睛不停地在看,观察今晚和普通家人一样给母亲过生的陆家,与自己之前所想象的相差太远了。 君爷舀了碗白饭出来,坐在位子上默默扒饭,夹菜。 桌上一时陷入了冰冻的状态,哪怕君爷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夫人在厨房里拎了做好的饭盒出来,搁到一边的桌上,告诉大儿子:“给子业的,你等会儿回单位拎过去。” “嗯。”趁着被陆夫人撬开了冰口,君爷向蒋大少说起,“你今天到我说的医院办好了手续没有?” 说的是温奶奶转院的手续。 “今天下了机后,即刻去办了。”蒋衍回答大舅子。 “这样。”冷眸好像能瞥到小心翼翼竖起耳朵的蔓蔓,冷凝的嘴角挂了丝无奈的,对妹婿放小了音量,“我会让医院给你出两份不一样的记账单,你一份给温家,数目是做了假的。一份真的,你自己留着。” 蔓蔓努力地听,终于听出君爷是在教导老公怎么剥削吝啬的温家人掏钱给温奶奶医病,唇角叹出一丝无奈的。 “明天,你让你媳妇到我单位一趟,复查血象。” 说到自己了,直觉里知道少不了自己,蔓蔓眉角微翘,正想插嘴。 可老公竟是一口替她答应了:“行。” 君爷扒完两碗干饭,拎起陆夫人做的饭盒回单位去了。 接下来一桌子人,吃了大概半个钟头,蔓蔓歇了筷子,实在是胃里撑饱了。老公和陆司令碰起了杯。陆夫人看她吃饱,向小儿子示意。陆欢把蔓蔓一拉,拉到茶几旁的沙发里头坐着,说:“他们喝酒,我们看电视吃水果。” 陆欢转身经厨房出来,端来了一盘哈密瓜,用牙签刺了块硬塞进她手里,道:“我妈挑的,绝对好吃。” 蔓蔓今晚吃的全是陆夫人做的,抬头,看见陆夫人站在客厅门口,两手抹着腰上的围裙,微微地对着她笑,笑纹里柔和的光,好像教堂里的壁画,美得神圣不可侵犯。 哈密瓜很甜,甜得她心里头打起几个巨澜。 想:许玉娥有这样对她笑过吗? 好像对媛媛,许玉娥都没有这样笑过。 许玉娥的笑,只有在她们两姐妹给她带来可以向他人炫耀的成功和喜悦时,因此那笑不是专门对着她们的,是对着所有可以为之炫耀的人。 抬头,低头,牙齿间磨着瓜肉甜腻的味儿。 老公今晚喝高了,因为不用开车,被陆司令硬灌了几杯白酒。 陆司令本人的酒量是经过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比起蒋大少,那是不用说的。蒋衍同志喝醉的时候,陆司令眯着眼睛,像只机灵的猫儿,头脑清醒,向蔓蔓说:“怎么办?你老公醉了,今晚你们在这里休息吧。” 蔓蔓赶紧拉拉老公的衣服:阿衍,回去了。 蒋大少白净的脸膛这会儿红得像化了妆的花旦,半眯的眼神儿对着老婆:蔓蔓?你说什么? 蔓蔓扶额头:老公今晚太不像话了。 她哪是知道,这是陆司令和蒋大少合起来演的一出戏。 “陆欢,将对面房子的钥匙拿出来。”听到老公这么说,最高兴的算是陆夫人了,赶紧招呼小儿子拿钥匙。 接着,陆欢和蔓蔓扶着好像醉了的蒋大少,来到了与陆家门对门的另一套房子。 陆夫人用钥匙打开门,两人将蒋大少扶进去,先是在客厅里坐着。 这边的房子,比陆家的房子,格局明显要大一些,三房两厅,光是客厅,都比陆家的客厅大上一半。 “这是你们家的房子?” 在陆夫人去倒水时,蔓蔓问陆欢。 陆欢用手捂住嘴巴,贴到她耳畔说起小秘密:“这是我们家给我姐姐结婚时准备的房子。” 蔓蔓诧异:为什么陆家不是给陆家两个少爷娶媳妇办房子,专门给女儿办房子了? “我哥自己有房子的,在楼下。我爸我妈说女儿娇贵,要住在父母对面。” “可你姐姐不是没有找到吗?”蔓蔓问。 “没有找到,也得时时刻刻准备好,说明我们全家每个人都惦记着她,等着她回来。”陆欢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对她说。 蔓蔓后悔问了,面对陆欢这双认真的眼神儿,熠熠的流光,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得被撼动。 “房间我都准备好了,今晚这里的东西你们自己随意用。”陆夫人走出房间时,对他们微笑地说。 “陆阿姨,您太客气了。”蔓蔓道,其实哪敢随意用别人家的东西,陆家二少都说了,是陆家精心准备良久给女儿用的。 陆夫人欲言又止,望着她,一双双眼皮的眼睛里流动的光,像是在说话。 蔓蔓低下头,走进卫生间给老公拧条温热的毛巾。 出来时,或许是陆家人体贴,都走了。 至于老公,已经躺进房间里去了。蔓蔓无奈,走进卧室,里面,如陆夫人说的,收拾的干净整齐,物品齐全。 一张实木的全新书桌上,立起一个亚克力玻璃相架。 以为是陆家的全家福,心里跳跳,是忍不住地走近去细看。 照片是那种褪了色的有些发黄的显得有些岁月的痕迹,上面的人,蔓蔓认出了陆司令和陆夫人曾经年轻时的影子。从照片里可以看出,当年陆司令没有发福前,与大儿子长得一样帅气,浓眉大眼,身着绿色军装,英气挺拔。陆夫人好像没有什么改变,都是一脸温婉的微笑,气质伊然。 陆夫人手里抱着个孩子,看起来很小,小到眼睛都没有睁开的样子。陆夫人与陆司令前面站的男孩,两三岁的年纪,与陆司令一样的浓眉,小小年纪已是具有威严的气势,板着一张英俊的小面孔。 月牙儿眼唰了下:莫非这小男孩是当年的君爷同志幼小时? 如果是,陆夫人抱的孩子,是陆家失踪许久的囡囡了? 尖尖的手指头,在要触摸到相架上小婴儿的五官时,蓦地收了回来,紧接,是把相架往下一压,盖住了上面陆家人所有的人影。耳听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回头,看老公翻个身在睡,蹑手蹑脚走了出去接电话。 “蔓蔓。”温世轩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过来。 心口突突地跳,嘴角微抿,似有些惭愧:自己是怎么了?都有个好父亲了,居然想东想西的? “爸,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感觉整个人回了魂,蔓蔓以和平常一样的口气,与父亲说。 “我现在火车上,应该明天中午到,你不用来接我了。” “那怎么行?”蔓蔓不让,在有了今晚之后,她更不让了。 “蔓蔓,你现在做人家媳妇了,怎么可以整天往娘家跑呢?”温世轩教育女儿,好不容易有个好老公,不能一心偏娘家。 蔓蔓小媳妇向父亲保证自己两不误:“阿衍他说他明早回学校的,所以没有关系的。” “蔓蔓,我打电话只是想问你,你奶奶住哪里?我还要带你妈过去医院。”温世轩捂着手机说。 原来这次回北京,许玉娥和温媛两母女不能搭张秋燕的顺风机了,只得蹭着温世轩出火车费,一家人坐了卧铺回北京。 温世轩想,刚好,将老婆直接带到医院照顾老人,省去其中的麻烦,于是答应下来。 父亲现在学机灵了,蔓蔓嘴角小小地勾,马上报了地址给温世轩。老人家转院的飞机,应该是在明天早上到的,父亲他们过去的话,正好是下午。 又叮嘱女儿两句要注意身体,温世轩挂了电话。 深吸口气,抬头,四望这间陆家给陆家千金准备的房子,月牙儿眼摇摇一个释然的微笑:她有好父亲了,不需要其它的。 陆家 要睡觉前,陆夫人把儿女们送的表取出来,一个个看,好像永远看不够,舍不得放下任何一个。 陆司令见到取笑老婆:“不然,你每天换戴一个表。” “我看我只能戴陆欢送的出去。陆君和蒋中校送的,都太名贵了,戴出去怕遭人抢。”陆夫人将两块名表放进专属的昂贵盒子里,实事求是地说。 “谁敢抢我儿女送老婆的东西,我拔枪把他毙了。”陆司令威严道。 这是军人老公的口头禅,陆夫人笑着没有接上话。 陆司令爬上床,开始好奇地问老婆:“你说你最喜欢今天谁送的礼物?” “哪个都喜欢,不分彼此。”陆夫人回答这个问题不假思索。 偏心这种事,父母不该做,因为父母做了这种事,最终吃苦的是儿女。她是过来人,深受过其苦,说什么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骨肉身上,从小教导儿女之间要相亲相爱。 就知道老婆会这样答,陆司令浓眉一挑,指着蒋大少那份名表,说:“我明明看到夹了张贺卡的,你放哪里去了?” 没想老公火眼金睛,连一张小小的贺卡都搁在心上。 陆夫人嘴角抿着保密的微笑:那上面有蔓蔓写的亲笔贺词,她要一辈子珍藏在最宝贵的匣子里。 “你说她会喜欢我们准备的那房子吗?”陆司令今晚注定睡不着了,因为女儿睡在他给准备的房子。 如果蔓蔓喜欢的话能一辈子就此住下多好,他天天打开门,就能看见女儿。 丈夫什么都没有说,但陆夫人心里有些底的,合上盖子,拉出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想:如果女儿在那边看到书桌上的照片,是不是能回忆起他们? 到了第二天早上,陆夫人起了个大早,准备好豆浆和包子,叫陆欢给在对面睡的蒋大少和蔓蔓送过去。 陆欢兴冲冲过去敲门,蒋大少给开的门。 “姐姐呢?”陆欢问,探进客厅里的头不见蔓蔓。 蒋衍同志有些愧疚的,今早他起来,发现媳妇竟起的比他早,且溜了,只留了张纸条给他,告诉他拙笨的演技在昨晚半夜里穿帮了。作为惩罚,要他一个人今早上应付陆家人。 “她说急着回家有事要做。”蒋大少临时编了个谎。 陆欢一听,扬起好看的眉毛:这姐夫真没用,居然让姐姐溜了? 豆浆和包子塞进蒋大少怀里,吩咐:“记得留一半带回去给我姐吃,我妈早上起来亲手做的。” 拎着陆夫人做的豆浆包子,因为要赶着回学校,蒋衍几步跑回家。 家里的小食厅,蔓蔓小媳妇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有皮蛋瘦肉粥有油条,等着老公回家吃。 蒋衍同志这左右为难,只得撑开肚皮,将媳妇和岳母大人为自己准备的早餐都塞进肚子里,顺道告诉媳妇:“陆夫人给我们做的包子,你最少吃一个吧。” “行,你放着,我等会儿吃。”蔓蔓眼睛都不眨,道。 “蔓蔓。”看出媳妇在闹情绪,恐是恼他昨晚的欺诈行为,软声软语,“你在恼我吗?” “我有什么可恼的,你需要巴结你上司和上司太太,我作为媳妇肯定得配合你。”说罢,扶扶大眼镜,月牙儿一眯,“但是,阿衍,上司再对你好,你家在这,不是在你上司家。” 蒋衍同志汗:昨晚上媳妇没有被感动到吗?奇怪了,明明昨晚经过他谨慎机密的观察,媳妇是有点动心了。不然他不会后来答应陆司令表演那出戏。 “你不是要回学校吗?”蔓蔓不给老公多嘴的机会,指着表针。 说到公务上的事,蒋衍不敢怠慢,吞下陆夫人做的包子,喝干净碗里媳妇煲的皮蛋瘦肉粥,袖子一抹嘴巴,道:“我饱了,你今天记得去陆上校的单位。你还记得地址吧?如果不记得,我告诉他让他来接你。” 老公恐是因为她在飞机上吐的关系,担心她身体有什么事。蔓蔓小瘪嘴,想说:不去君爷那里看,到其它地方看不是不可以。 月牙儿眼盖在眼镜底下,答:“嗯,我记得,你不用打电话告诉他。他那么忙,我直接过去找可以了。” 君爷是很忙,昨晚上听陆欢说,一夜都没有回家。 离家时的例行公事,狠狠亲了下媳妇,蒋大少离开了家门,出发去学校。 在老公离开后,因昨天回家一直没能来得及整理从老家回来后的行李,这会儿打开行李箱,该洗的衣服要洗,一时忙到了中午。晒完衣服,想到免得老公一通打电话过来质问她没有爱护身体,拎了个包出门,预计着就到附近的社区医院挂个号。 打算在君爷向老公告状之前,来个先发制人。 最近的社区医院离这里,问人,听说是不远的,半个小时的路程。 径直进去门内,这里她从没有来过,一看,挂号处分为两个窗口,一个对民,一个对军人和军人家属,貌似是部队开的医院。 老公是军人,她算是军人家属。可蔓蔓不想搞特殊,走到了另一个窗口,对民的,排在一排老人后面。 光是挂个号,都等了大约要二十几分钟。 前面排队的老爷子老奶奶叽叽呱呱的,都在议论什么知名教授今天亲自坐诊,所以很早过来排队挂号了。 轮到蔓蔓时,蔓蔓对挂号处的人问:“今天有教授坐诊吗?” “有。” “可以挂那个教授的号吗?” 挂号处的人疑惑地朝她看:“你有心脏病吗?” 蔓蔓终于知道自己摆了个乌龙,人家是心脏科教授,她没有这个病凑什么热闹,月牙儿眼尴尬:“我挂胃肠科。” “胃肠科,教授也可以看的。”挂号处的人说,“不过今天已经太多人了,教授看不过来,你等下次吧。” “下次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我们的合作单位安排,如果想挂今天坐诊的这位教授的号,这个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如此稀奇的教授?蔓蔓纯属是好奇心,其实不喜欢凑热闹的,说:“我不是重病,没有其他医生吗?” “你挂内科吧。” 社区医院没有太过仔细的分科,慢性胃肠病属于内科。 蔓蔓取了挂号纸,走到内科,一条走廊里,内科一个诊室,在内科前面的是教授的诊室,挤满了候诊的人。 擦过排队的老太太们时,听到老太太们议论:听说教授是个英俊的男人。 蔓蔓囧:原来不是来看病,都是来看帅哥的。 走着,是快走到了内科门诊,突然排队的老太太们哗然声起,听到门把转悠的声音,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子,何止英俊,五官精致,美若仙人下凡。 老太太们都张开了心心眼。 蔓蔓则是想快速抱住脑袋看哪里有个地洞可以钻,把自己掩埋起来。 姚爷那张美得惊人的俊颜,任谁都假冒不了。 “蔓蔓?” 姚爷的声音追到。 装作没有听见,再走两步可以靠岸了。 手臂,被一只手铁实地一抓:“蔓蔓,你没有听见我叫你吗?” 转头,扶起大眼镜,佯装迷糊,嘴巴慢慢展开个模棱两可的小弧度:“姚上校。” “你怎么会在这?”姚子业先是眨一下迷惑的眸子,接着是眉头一展,仿佛为她找好了借口,薄而充满魅力的唇如春风三月的笑,“你到我们单位找我们,那里的人告诉你上这里的吧。” 月牙儿眉努力地拧了又拧,其实很想当着姚爷的面将左手里捏的挂号纸抖出来:不好意思,我蔓蔓没有卖爷的面子。 “进来吧。陆君在等着你。”说着,姚爷是不容分说拉着她,通过一串惊呼声的老太太之间,走进了房间。 里面刚好一个病人看完走了出去,姚子业趁此带了她进来后,关上门。 “坐吧。”姚爷道。 蔓蔓往四处望下,这坐哪里呢。 一间干净且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桌台,冷冷的君爷坐在桌台后面,右手执一支钢笔在写字,冷眉时而蹙会儿,听到姚爷说话,抬头,冷眸像个小圆圈锁住她。 心口像是被什么一抓,蔓蔓手指揪紧了背包的带子。 有冰山在的地方,到处都像南极。 脚底蹭下地砖,转个头,躲开冷眸的寒气,像说笑话问:“不是说教授吗?” “教授?哦,你是说张教授吧?他昨晚上忽然肺病发作,送到我们单位抢救,因为牢牢不忘今天本是约来这边坐诊的任务,陆君代替他过来坐诊。”姚子业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接着朝她说,“其实他们不该叫你到这边来,应该让你打个电话给我们。我们在这里坐到四点就走人的。” “可外面那么多人在排队——”蔓蔓指着门外的手指头,略显迟疑。 这些老太太都是来看帅哥的,要是看不到帅哥回去,是不是会大叹可惜。 “这没有办法,他们要看的,其实是张教授不是我们。”姚爷边笑着说,边见她迟迟没有坐下,只好将君爷旁边的椅子搬过来给她坐。 两个爷居然对自己的魅力没有自知之明? 蔓蔓在心里喟叹。 姚爷都把椅子搬到她面前了,她不坐也得坐。 “喝杯水吧,还有半个小时。”不止搬椅子,姚爷亲力亲为给她倒水。 蔓蔓忙接过水杯,说:“你们忙吧。我到外面等也行的。” 狭长的眸子在她刚塞进纸条的口袋里掠过,眸光一闪,微笑:“不用,你在这里坐,蒋中校和我们都会安心些。” 此话言简意赅。蔓蔓一口水喝到嘴里烫到舌头:莫非是看到她那张挂号纸了? 下个病人进来的时候,蔓蔓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两个爷怎么工作。 姚爷的任务是,帮忙书写单子。 担任主要工作的人是君爷。 想到陆欢昨晚和她说:要多了解冰山爷,可以看看冰山爷工作的时候。 扶着眼镜框,她左看右看,觉得工作时的冰山爷,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一贯的冰颜耸人,好像谁都欠了他十万八千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的,好像有什么地方,冰眸在她眼里渐渐发生了改变。 记得,偶尔每次冰眸的融化,都能让她有一种不可置信的错觉。然到今天,她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那种感觉不是她的错觉。冰眸不是时时刻刻都冰着的,至少,在工作时,冰眸不是全冰的,是在表面的冰层下面淌流着莹莹的液体。 一双温热的冰眸? 月儿眉小蹙。 冷眸转瞬间转过来,是在她困惑的颜容上捕捉到微妙的刹那。 眼见到四点了,姚爷套好钢笔盖子别到上衣口袋里,起来对她说:“一块走吧。” “去哪?”蔓蔓仍想逃。 “回我们单位。”爷怎可能让她逃,好不容易抓到差点开溜的鱼。 蔓蔓跟着爷们走两步,找到借口:“我还要回家收衣服,不然我明天再来。” 君爷对她一再的找茬不满了,冷眉一提:“你自己身体重要还是衣服重要?要我和你老公说吗?” 就会拿她老公来压她?蔓蔓恼:“我老公在家里听我的。” 姚爷听到她这话失笑了。 阵阵的笑声,让蔓蔓恼羞难堪,差点一跺脚走人。 为了不被老公事后追究,暂且忍了。 跟他们上了车,车拐个弯口,穿过条小巷,来到另一条大街后进了单位大门。 蔓蔓恍悟:为什么能被他们迅速逮到?因为这里离他们单位,仅一条街之隔。 这回,随他们上楼后,能进到上回她窃听不成的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的办公室是很大的,有一种庞大的气势,里面其实家具很少,反倒显得空间宽敞压人。 一条皮沙发摆在角落,蔓蔓坐下来。两个爷来不及坐稳和她说话,被人叫了出去。 蔓蔓枯坐了会儿,耐不住,起身在这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主要是这里充满了那个男人的味道,让她心里着慌。 瞧,这网无处不在,办公书桌上立着的相架里,放的正是她昨晚上在陆家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张照片里下面有一行歪歪斜斜像小孩子写的字。她只能凑得很近去仔细辨认,勉强能认出是一串日期。 “那字是小时候写的。” 冷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上响起。 心里蓦地浮现一个念头,他已经把刚才她的一举一动脸上的一丝一毫都收进眼里了,这样一想,心头被揪起了一截。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冰冷的嗓音里,带出的是诱饵,撒网的饵,是将她心头蠢蠢欲动的地方勾起来。 “这是你的私事吧。”故作轻松的话语出口,却察觉,自己不由自主之间,是将相架贴紧到了胸口的地方。 “不是不可告人的事情。和你说没有关系。”轻描淡写的,是将饵放得更近一些,指头,是轻轻地捏住她手里抱的相架,冷眸低下,看着她。 手指头忙一松,相架差点掉下来,两手要去抱,他冷冷的指尖却是更快一步,吊住了相架,冷眸仍是看着她。 背,是已出了身汗,为了尽早脱离这个局面,道:“既然你想说,我阻止不了你。可这是你妹妹的事吧,和我无关。” “你怎么知道会是我妹妹的事?”冷冰的唇角,是勾起了道斜线,仿佛拉起了上钩的鱼竿。 “你这里写着——我想可能是你妹妹失踪的日子。”嘴唇里直接吐出了心里想说的话,一怔,想收回都来不及。 冷声,变了丝温度,趁着她这话,继续下饵了:“你猜的真准,一猜猜中了。实际上,我妹妹失踪,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关系?”他不是很爱他妹妹吗? 冷眉飞提,眸里的深色像是望着她,又像是穿过她望向一个与她重叠的小影子:“是我害我妹妹失踪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可恶的兄长?” 两双眼对上。 忽然惊觉:相似的眼睛,这双眼睛的外廓,像陆夫人,像陆欢,像她? 心,猛漏一拍,砰然的心跳声像是在警告她已经逼近界限。她不该来的,昨晚上好不容易恢复的心境,现在又被扰乱了。 迅捷地低头:“这个,你要问你妹妹。我不清楚你们兄妹间的事。” 冷眸把她眉间的动静收进来,嘴角微提出一抹自信:“我也想,她那么小,不一定记得了我曾做过这么可恶的事情。但是,如果她记得,你说她会不会恨我?” “陆上校。”这颗心感觉快被他逼得透不过气来,“我是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 冰冷的声音在吐出这句话时,突然变调。 整颗心猛地被缩紧,急欲从牢笼里解脱出来的慌和急,低头,擦过他身旁,跑向门口。 迎面的门打开,没有注意,额头直接撞上去。 “蔓蔓!” 嘭! 撞得头晕眼花的,往后一跌,落入到一双强有力的肩壁里面。 “你走路都不小心!” 厉色的怒吼在她耳畔一波波震响。 额头被撞疼了的蔓蔓磨着牙齿:那还不是因为你? 一块冰凉的毛巾很快敷到她有点红肿的额眉上。 丝丝抽着疼,躺在沙发里头不能动。 然,要庆幸,正因为这个痛楚,令她可以暂时冷却发热的神经。 即使如此,他刚刚说的话,已经都烙在了她心里变成一个无法磨灭的洞,且越挖越深:你不是外人。 如果她记得,她会不会恨我? 紧紧地闭上眼。 眼看温奶奶已经被转到了北京的医院,许玉娥是被老公直接骗到医院里才知道,想逃都逃不掉。 “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老人家?24小时工作的保姆都不像我这样,我还得陪媛媛。最少你要叫几个人来帮我。”既然逃不掉,耍赖总成吧。 温世轩铁了心要治家,说:“这个你放心,不止你,我和世荣说好了,弟媳要过来轮班。不止你们两人,媛媛在家休学期间,没有上学的时候,都要来这里照顾奶奶。” “爸!”温媛一听,站起,“我要准备考试,你想我考不上大学吗?” “让你回老家念书,你说你不要,非要到北京。现在,北京的学校不要你。你怎么办?”温世轩现在学乖了,要小女儿和老婆自己负责自己做的烂事,“如果你上不了学校,就得去打工赚钱,反正不能在家里白吃白住。因为你爸不能养你一辈子的,你终究要靠自己赚钱。” 温媛眉头紧着:上不上学一回事,但是要她来照顾这个老巫婆,打死她都不愿意。 “爸,是不是我回老家上学,你可以不追究这事了?”温媛道。 “媛媛,你胡说什么?人家都说,要考中央美院的话,必须到北京上高中的。”许玉娥见小女儿这么说,自己先不情愿了。 温世轩怒对老婆:“非得上中央美院吗?你看蔓蔓没有上什么一流大学,现在不是照样混得好好的。” 许玉娥憋着一股火:什么时候起,老公变得能说会道了,都是蔓蔓惹的祸。 “爸说的没错。” 温媛的声音再次出乎她意料。 “媛媛,如果你真想回老家,爸妈不能陪你,你怎么办?”许玉娥问住小女儿,非得把小女儿扣住不可。 一家三个人正吵着。 走廊里忽然一声:“大伯,大婶,媛媛。” 走来的温明珠,让温世轩一个锁眉,温媛一个微微地变脸,许玉娥喜出望外。 “明珠,你怎么在这?”许玉娥总以为温世同他们既然看中了她家的媛媛,绝不会轻易放手的,走过去高兴地去与温明珠攀话。 许玉娥的心事,一目了然。 温明珠噙住嘴角冷冻的笑,朝向温媛和温世轩:“是这样的,我在这里的妇产科做产检,准备待产和结婚。” “是嫁给李家少爷吧?恭喜!”许玉娥激动得好像是自己嫁女一样。 温媛淡淡地撇起眉。 温世轩呐呐的:“有身孕了要注意身体。” “谢谢大伯关心。”温明珠故意忽略过许玉娥,向温世轩靠拢,说,“大伯,其实你不用让媛媛回老家念高中的。有个学校,想要媛媛进去,不过是私立学校,师资力量差一些。因此这家学校的校长,也是因为看中媛媛本身的实力,如果媛媛能在高考中获得佳绩,考上名流大学。校长愿意,不收媛媛的学费。至于媛媛在本地参加高考的户口问题,可以先挂在我那房子名下。” 天下有轻易掉下来的馅饼吗?老实做人的温世轩不信。 然许玉娥已经抢着说:“明珠谢谢你了。等我家媛媛发迹了,肯定会报答你的。” 温媛冷冷的眼,只是在温明珠好像胖了不少的脸上转了转。 “这个,说起来,我这里真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温明珠说。 “什么事?”许玉娥问。 “我一个朋友,她要结婚了,知道蔓蔓姐现在是知名画家,想请蔓蔓姐给她做幅肖像画,钱多少,由蔓蔓姐尽管开价。大伯,不是我夸口,我这朋友交友广泛,蔓蔓姐若能做成她这笔生意,我讨个人情,蔓蔓姐尽赚不说,将来绝对是条财源滚滚的财路。” 这话,说得温世轩都心动了。 “这么好的事情,赶紧打电话和蔓蔓说啊。”许玉娥催。(未完待续) 温明珠下场 用毛巾小心包裹了冰块,轻放到她的额头,听见她随身带的小包里手机铃声一串串的,冷眉小蹙,看她似是睡了,手打开她的小包,取出手机兜进口袋里,走到门外。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姓名——温世轩。 眸光寒色一闪,手机贴在耳畔:“喂。” 陌生的男人声音,温世轩愣住:“你是——” “我是陆君。” 这,算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面对面对话。 冷眉微扬,眸里的光似是等了很久,一直在等这个时候。 陆君?温世轩偶尔从杜宇他们口中有听过君爷的大名,说是个高官的儿子,可女儿的电话怎么会进了高官儿子的手里,噎着口水说:“蔓蔓呢?这是我女儿的电话吧?” “蔓蔓她不在,电话落在我这里了。” 冷眸微低,嘴角微勾,一抹阴影落在背光的侧颜。 “蔓蔓的电话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她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想对这个男人说很久了。 听着电话对面的温世轩喘气的声音,心头的愉悦不自禁地倍增。 “你是谁?!” 啪。 挂上电话,这样,温世轩会心里会更慌了,慌得不知所措,却谁都不能说。这是他的罪,他要遭受这个罪罚,让他尝透他们一家曾经试过的种种痛楚。 冷眸望向开了条缝的门内,躺在沙发上她纤细的倩影静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嘴角一勾。 疼痛被冰块一捂是缓解了,头,嗡嗡的响。 念头一个个闪过脑海,场景一幕幕滑过闭紧的眼前。 小时候父亲抱着她,背着她,下雨天雨水爆满,淹了路面,父亲脚步维艰,将幼小的她背在背上,两只脚迈过深深的水坑,送她去看病,送她去上学。 父亲是座山,保护着她,是把伞,无论晴天下雨,都在那,当她需要的时候,走出来,做她最后的靠山。 她长大了,是时候了,当父亲的靠山,当父亲的伞。 无论刮风下雨,由她来代父亲抵挡,来代她父亲承受。 所以不需要犹豫,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 谁都不能替代父亲在她心里面的位置。 哪怕谁对她再好,都不行。 脚步声,从门外进来,一步步地靠近走近,门咿呀。 睁开的月牙儿眼,望向立在门口的他,里面荡漾的光,盈盈的,清澈如冬日的溪流见着底下的分明。 一刻,他的心抖,刚从温世轩那里得到的一点成功感,似乎已经被她破坏得一干二净,冷眉一皱,迫不及待打断她像是要说的话:“你需要再躺着,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她坐了起来,像是知道他要说的话,在他冷眸发出厉色的同时,道:“你不是说你想告诉我有关你妹妹的事吗?我想听听。” 出人意料,心里没有刹那的欣喜,瞬间是质疑,强烈的迟疑,锐利的冷眸在她的脸上想找出一丝一毫的痕迹,然什么都没有,不见有。 “你改变主意了?” 微低的头,没有声,但成功地引了他回来说话。 他走过来,坐在她面前,冷眸里的光旋转着,放在她身上尖锐的视线像是针尖,道:“她叫囡囡,小名囡囡,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我爷爷被人陷害进了监狱,我爸妈决定等,等老人家出狱了,再给她起大名。但是,在老人家未平反出狱之前,她在随我们一家下乡的时候,失踪了。” “你们总是说她失踪,她年纪多大走失的?” “她离开我们的时候不到一岁。当时是因为我贪玩,把她抱到院子里,我离开一阵的时候,她在那时候不见了。” “你意思说她是被人偷走了?” “是!” 强烈的字音从他紧闭的唇间蹦出来。 情绪传达到她心头上,是恨,一如她之前直觉到的,恨。 陆司令、陆夫人、陆欢,会不会和他一样,恨。 他们待某人好,待某人愈好,是不是意味对另一人愈是恨。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在此之前她经历过太多,比如在母亲和老公两边,她只能选一样,选了老公和自己的幸福。今天,再面对这样的抉择。 “你问我,你说你妹妹会不会恨你?我觉得她不会,如果她现在已经很幸福的话,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些过去。” 拒了。 连说都没有说出口,被她拒了。 若说出口,恐是一样百分之百被她拒。 因为他们比不上温世轩,比不上,远远的比不上。 那一刹那,冷眸里里面翻覆的光,掀起的巨澜达千尺高。 她没有看,什么都没有看,即使见到了,一样是不能比得上心中的父亲。 她不信,她不信她父亲会是个怎样的人,因为她从小到大,是父亲养大,太清楚父亲的为人。 他和父亲让她选择,她能选谁? 父亲。 一个信了二十多年的亲人,陪她爱她二十多年亲人,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即使这人对她真像是很好,一比较,谁能更值得她信赖,不需要想。 或许之前有疑问,有犹豫,然现在,全都一清二楚了。 如果两方不能容,只能择其一,她只能选父亲。 门外,站着的姚子业,当手举到门板上要敲下去时,迟迟敲不下去,里面两个人的话,他听完了。 里面的两个人,各择一方,不迷茫,不犹豫。 他该怎么办? 如果是蒋衍,媳妇是第一,不用想。 他不同,他们姚家与陆家宛如一家人的亲人,姚家只能站在陆家这边,但他本人,欠了她太多,想,能补偿她,能遂她心意。 “我该回去了。”起来,捉起小包,这会儿走出房间的步子,迈得坚定而沉着,没有一点的踌躇。 姚子业让开,避开,看着她走出去,狭长的眸中颜色复杂,缓慢地转身,悠叹口气,再进到办公室里面。 与他所想一般,坐在沙发上的君爷,若说是受到打击,不如说是越战越勇。 陆家人的特性,会战到最后一刻的生死,现在都没有到与敌方拼生死的地步,冷眉时而蹙,时而飞扬到最高。 不信,不信赢不了温世轩。 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对君爷同志说任何安慰话是不需要的且显得很多余的,走到桌边,看到上面搁着毛巾裹了几块冰块,狭长的眉疑惑:“怎么了?” “她刚刚出门时走得太快撞到额头。” “你这样让她走!”姚爷的长眉挤成个小疙瘩,声音里带出了责备。 冷眸早已在刚答他话的时候变了颜色,自己一生气,都把这事给忘了。急急起来,要走出去追她时,兀然摸到口袋里放着她的手机,这下,整个人左右不是,前后为难。 “我去送她吧。”姚爷以为他是拉不下面子,长眉一个小不满,代他出去。 手心触摸着她的手机,知道这是她和温世轩的联系,然不还给她,她会不会再恨他几分。 冷笑:说是不恨,不认,其实是恨的,很恨的吧。 既然都恨上了,再恨上,无所谓。 坐下来,交起腿儿,取出手机,放在掌心里玩转,等着,等着她回来。冷眸蓦地反转出一抹寒光,自家抛的种种诱饵都不行的话,只要他手里握着温世轩的话,她是不是一定得回来? 就像,上回温世轩有事,她求他,无论怎样都答应。 冷眸,眯紧。 掌心里的手机蓦地吡一响。 来了条短信。 陌生号码的来信,写着:小心有人要毁你的脸! 冷眉,一瞬间蹦紧,背挺直。 “蔓蔓。” 走到电梯口的蔓蔓,转头,见追上来的是姚爷,困惑地扶起眼镜:“姚上校,有事吗?抽血复查的话,刚刚我在君爷办公室的时候,有人帮我抽了。” “不是的。”姚爷心里其实很复杂,然而,在看着她的时候,狭长优雅的眸子不由呈一汪温柔的湖水,笑,“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现在是大白天的,搭公交车,过两个站点,就到大院门口了。”爷日理万机的,她蔓蔓不需要爷如此款待,受宠不起。 “那我陪你走走吧。”说着,不容她分说,是帮她按下了电梯按钮。 对蔓蔓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来说,明显,温柔的姚爷,比起冷硬的冰山,难拒多了。 姚爷一路陪她走在路上,两人静悄悄的,奇怪的气氛,令月儿眉小揪。 姚爷像是有心事。 “蔓蔓,你和你爸的感情很好,是不是?”终于开口的姚爷,长长的目光,像是穿过暮色,到达遥远的某地,充满周全考虑的深邃。 他不像陆君,对温世轩的情感,没有排斥到极端。当然,他看得出感觉得出,陆君对温世轩的那股恨,几乎是恨之入骨的,里面的原因他再三打探,陆君都不说。 “我爸很好。”蔓蔓意味深长地答。 感情很好,不意味人很好。蔓蔓更希望,有许多人像她一样喜欢她爸理解她爸温世轩。 “我知道你爸对你很好。”姚爷顺着她的话轻声地说,莹光,在充满着温柔魅力的眸里流动。 蔓蔓看得出来,他只是因她的话而这么说。 “有机会,我介绍我爸和你认识。”纵使如此,仍被他的话说动,出口道完这个建议,心头马上打起一个小结头。 爷能愿意吗? 不是她和她父亲自卑,爷的圈子,与他们的环境,绝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嗯——”捉起下巴颌的姚爷,微微挑起清雅的长眉。有些话,从陆君口里问不到,或许可以从温世轩口里下手。好像父亲同有这层意思,刚好是个机会。 “这样,你和你爸说说,找个时间,到时再通知我。” 姚爷突然答应下来的话,让蔓蔓小讶。 公交车刚好来了,刹住话题,姚爷执意要将她亲自送回去,说:“是顺路,我刚好要回家拿点东西。” 不管姚爷的话是真是假,似乎爷的工作与自己想的不一样,诚如姚妈妈说的,很是辛苦。 自己老公如果离开学校后回单位工作,会不会一样周身繁忙抽不出身? 如果这样,有了孩子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带,能不能带的过来?请个保姆,不如让父亲回来帮自己。 月牙儿眼一时低下来,想远了,尽想着父亲。 两个站点一会儿就到,两个人下了公交车,在前面走,浑然不知后面跟了个王凤。 亲眼看到姚爷将蔓蔓送进部队大院,王凤的眼皮子一个劲儿地眨,这一下,她有新鲜话题在太太的聚会上震惊四方了。 太太的聚会 “蒋夫人,不是我说,你小儿媳妇,是愈来愈受欢迎了。听说那晚上照顾你儿媳妇的,不止陆上校,还有姚上校。今天姚上校都亲自送你媳妇回到大院。” 蒋母杯里的茶喝到一半,被王凤这句话刺激的,一口呛在喉咙里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噎的很。 现在,她是管不着蔓蔓的,可是,不代表她这个婆婆不被蔓蔓影响。 “哎,我说王凤,话不能乱说,姚上校是什么人?”有太太提醒王凤,小心祸从口出。 那是,姚子业响当当的爷身份,除非想自毁前程,能敢乱来吗? “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说姚上校与蒋夫人的小儿媳妇有什么关系。”王凤急忙纠正自己话里的错误,说,“我是说,蒋夫人该关心下小儿媳妇的健康,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三天两头到医院去?我看见的,他们下的那趟公交车,是去两个上校单位那条线上。” 这事儿,上回已经托二女儿去问过了,蒋梅回来曾向她交代:蔓蔓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很好,应该快怀上孩子了。 想到此,蒋母的心里依然不安实。你说两个儿子,大儿媳妇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就指望这小儿媳妇了。 王凤静悄悄地贴紧蒋母的耳畔报另一个料:“你可能不知道?李家要抱孙子了。” “哎?”蒋母讶异,李振伟不是没结成婚吗? 温明珠闹了个大笑话后,江云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逞威风了。 虽是不能之后在江云面前趾高气扬的,但至少是出了口气。 如今王凤重新提起,她浑身不免都起了痒痒。 “李少结婚了吗?是什么人?我怎没有听说过?李家想娶媳妇,不会保密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王凤故作神秘地笑笑:“蒋夫人,你这就不知道了。人家这是先上车后补票。生的是个儿子的话,自然娶回家。不是的话,这个媳妇不会想要的。” 有这回事? 蒋母惊异:“非得是儿子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生男生女继承香火?” “怎么?难道你想要个孙女多个孙子?”王凤嘴角噙着抹笃定,没有做奶奶的不想要孙子只想要孙女的。 蒋母心里头生疙瘩了。 实事求是地说,如果真是个孙子,肯定好过孙女的。 两个儿媳妇,谁给她生的是个孙子,肯定她要对谁好一些,即使是蔓蔓。 拍定,要赶在江云之前抱个孙子,回去,催促蒋梅,暗地里带蔓蔓去医院检查,看有没有怀上。 蔓蔓让姚子业送到楼梯口,说什么都不让送了,以免他人看见说闲话。 姚子业刚要走,蔓蔓手伸进包里搜找开门的钥匙,这一翻,方是发现手机掉了,一怔。 “姚上校!” 刚走向门口的狭长身影立马走回来,见着她焦急的模样都替她紧张,长眉一紧,问:“怎么回事?有事慢慢说,别急。” “我的手机,好像在落在你们单位里了。”蔓蔓是急,手机都掉了能不急吗。 “你等等。”姚子业取出自己的手机,拨起君爷的电话。 嘟嘟几声后,君爷办公室的座机被一只手接了起来。 “我是陆君。”冷然的冰调没有丝毫改变。 “陆君,我是子业,蔓蔓的手机不见了,你看看有没有落在你办公室里。”姚子业开门见山地说。 “丢了手机?” “是。” “那真糟糕。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有。她手机是什么样子的?” 狭长的眼微眯,直觉里一丝不对劲,旁边,蔓蔓垫着脚尖望着他的话筒,长眉再一紧:“陆君,你再帮着找找吧。” “她如果不信,自己回来找吧。” 咔! 君爷的脾气向来如此,几句话不顺意,谁都不卖面子。 姚子业反而找不出疑点了,转回身,面向蔓蔓:“你再想想,会遗失在什么地方?是什么牌子的手机。我帮你一块找,不然,你现在跟我一块回我们单位找。” 不在君爷的办公室? 指尖焦躁地支起大眼镜的蔓蔓,在稍微的一个思虑后,沉了眸:“我知道了。没关系,我自己再想想。” “蔓蔓?” “没事的。就一个两百块的手机,用了五六年了,不贵。”月牙儿眼朝他笑一个。 姚子业锁着眉,倒是拿这样的她没法。 蔓蔓回到家,怎么回想,都觉得手机不可能在落在其它地方。 家里的座机电话正好响了。 跑过去接,听是父亲温世轩的声音。 “蔓蔓,你手机丢了?”温世轩的嗓子听起来火燎火急的。 父亲怎么知道的?蔓蔓怔:“是。” “没事,人没事就好。”大概是知道女儿省钱专家的习性,温世轩马上反过来安慰女儿,“爸给你买个新的。” 蔓蔓乐,感觉丢手机的郁闷都被父亲一句话吹没了:“爸,我自己有钱,再说现在买个手机不贵,两三百块,可以满足我用了。” 既然找到女儿了,女儿好好的没事,温世轩心里安实了,说起了许玉娥下午一直催促的事:“是这样的,我们在医院里遇到温明珠,她说是自己有个朋友想找你作画。我本想拒了她的,但是想,这事,要你自己做决定,爸不能阻挡你的财路。” 这点,蔓蔓与父亲想的一样: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爸,你告诉她,介绍不用了,我们现在画廊不缺生意,她朋友如果对我们画廊有兴趣,到我们画廊我们不会拒绝,她自己不用来了。”蔓蔓道。 “行。”温世轩爽快地应承,瞧大女儿说的这话有理有据有骨气,他喜欢,转回来,准备和温明珠说。 温明珠现是坐在他们家的客厅喝茶,听许玉娥吹牛这房子价廉物美,并不比他们家之前提供给她们母女住的房子差,嘴角阴是一笑,道:“不是租的房子吗?大婶,这租的房子终究不是自己的,这点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 许玉娥被驳得有些悻然,见老公终于打到蔓蔓的电话回来,忙问:“怎样?蔓蔓怎么说?” 要老婆别插嘴,温世轩将蔓蔓的话转述给温明珠听。 真行啊。 自从母鸡变凤凰,这蔓蔓现是谁都看不在眼里了是不是? 不过这样更好,出了事,谁都怀疑不到她头上了。 “谢谢你大伯,我朋友性子比较傲,听蔓蔓这一说,可能不会去蔓蔓姐的画廊了。”温明珠眉角一提,望的是许玉娥。 许玉娥果然是一点燃火的火爆性子,出口就骂老公:“你怎么和蔓蔓说的?有钱的生意都不做,有你和她这么傻的吗!” “蔓蔓现在不缺钱!”温世轩有大女儿撑腰,现在与老婆说话的底气很足,瞪足眼。 “有钱?”许玉娥哼,“她自己都上回和我说过了,家里的生活费她只能照以前的标准给付,她老公的钱不是她的钱。她孝顺你真是有能力的话,不会是租这房子给你,是买给你了。” “买房子做什么?她真想买,我这个做爸的,还舍不得我女儿做房奴!”温世轩气昂昂地拍下桌子。 老公愈来愈口齿伶俐了,许玉娥被这话一顶,没了声。 眼看许玉娥没有用,现在都闹不了事了。温明珠赶着想需要自己动手,立马起身离开。 许玉娥送她到门口,忽然记起小女儿念书那事,怕情况有变,探问:“明珠,我家媛媛和她姐姐不一样,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一定要区别对待。” “放心吧。媛媛我很看好的。”温明珠假惺惺地笑着答应下来。 找门路让温媛继续上本地高中,只是为了把温媛和温世轩一家拉回他们能操纵的范围里面。 送走温明珠,发现小女儿都没有出来送人,老公则傻站在客厅里头,许玉娥生着闷气一个跺脚:现在这家,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孤军奋战了,怎能让她不心急的? 姚子业回到单位,直进君爷的办公室,敲门都懒得敲了,进去一看,果真,君爷手里捉的手机,不是君爷自己的。 “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姚爷气得,扭起领子上的扣子。 “你看看这个。”陆君同志,将陌生人的短信展开,搁在桌上给他瞧。 弯下腰,低头瞧,上面的短信内容让姚爷瞬间一张白净的脸镀成了铁色。 “什么人发来的?”姚爷的嗓子里透出丝丝的寒。 “我没有让人查,但我大致猜得出是谁发来的,所以,我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君爷冷冷的调子足以证明自己是在认真办事,压根没有生蔓蔓的气。 姚爷听到这,心里稍微一安。 “你觉得是谁想害囡囡?”既然都说了知道是谁通风报信,这个罪魁祸首,想必君爷同是大致都猜出个百分之百了,不然会镇定地坐在这里玩妹妹的手机。 “还能有谁?近来和她接触最多的,能是谁?”君爷说着悠悠然起来,是将怎么折磨人的手段想得差不多了,开始干活。 想毁他妹妹的脸? 他君爷很大度的,那就直接让她自己毁容好了。 隔天,蔓蔓和初夏跑去手机城买新手机。 路上,初夏出奇像她这么谨慎的人都会丢东西,说:“你这个省钱专家,一个手机可以用五六年以上的人,居然能丢手机,真让我惊讶。” 别说初夏惊讶,蔓蔓自己都从不认为自己能丢手机。她通常都是把手机放在包里最里面的最安全的。贼想偷,都不知道往哪里找。 然而,丢就是丢了这个现实。因背包没有被人划破的痕迹,她虽然想过或许是落在君爷的办公室,但君爷都明白地告诉姚爷说没有。君爷若连姚爷都不说实话,不大可能。 若为了两三百块钱的手机闹去派出所报案,有点大题小做。不如像父亲说的,马上买个新的遗忘掉,反正不贵。 仔仔细细来回把想法和死党一说。 初夏得知她打定主意继续想挑个两百多块钱的低等机,嘟起嘴巴说她了:“你啊,现在都挣大钱了,却不爱惜自己,你是自虐狂吗?” “买个两百块钱的手机和爱惜不爱惜自己有什么关系?与自虐狂有什么关系?”蔓蔓嘴里咬的是条理分明的依据。 “应该让你老公教你怎么享受!”这事在理上说不过她,改由曲线救国,初夏举起的指头作势要戳掉她的大眼镜,恫吓。 说起自家老公自称最让她享受的事,是床上运动。 蔓蔓月牙儿眼一转,信誓旦旦借用扭曲蒋大少的话:“你错了,我老公提倡不用花本分钱的事情,是最让我享受的事情。” 初夏傻眼,肚子里小小的腹诽:改天回去催老公问蒋大少,这是怎么回事儿,蒋大少不是连车子都给媳妇买了吗?理应不是个吝啬的老公。 不管怎说,蔓蔓始终挑了个两百块的货,两人回到画廊的时候,初夏见老公满脸高兴嘴里哼曲子,问:“中六合彩了?” 老婆这是说笑话,明知他不买彩票的。杜宇从兴奋状态中回神,依然挺着兴致勃勃的眉眼,向她们俩炫耀:“今早来个大客户,我签了一笔大单子。说是他们的花店新装修,希望我们的人给他们的花店做幅大尺寸的壁画。出价不少于二十万。” 二十万一副壁画,不知名画家做的画能有这个价格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花店的墙壁再大大不到哪里去,初夏和蔓蔓都以为这笔生意不错,极力赞美杜宇。 杜宇想把这笔生意真正拿下来,不免要谨慎一点行事,对蔓蔓说:“蔓蔓,你先去看看客户花店的整体环境,我知道你很忙,可能没法接单。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提个意见说个指导性的意见,我好安排人来接。” “师哥,没有问题。”蔓蔓一口应下。 当天,杜宇开着车送蔓蔓到客户的花店。 下车走到花店的门口,里里外外都在做装修,然装修工人可能做到一半去休息,没有在门口见到半个人影。 杜宇立在花店门口拨打客户的电话,联系客户出来与他们见面进一步商谈。 蔓蔓先一个人走进了花店,观察起里面的格局。步子迈进刚装好两扇玻璃门的大门,小小的前厅里面搭满了要装大灯的铁架子。往左拐,有面木板墙开了个小门。低头,弯腰钻过小门,抬头正要看。 迎面一团白色的雾气直冲她脸来。 蔓蔓一惊,避开脸,拿手掩脸,想躲,都没能来得及躲掉。 不知是什么水,直洒到她大眼镜上和额头,水流从小巧的鼻子淌下来,整张脸都溅满了水花。 躲在车里,通过花店里刚装好的摄像镜头,见着那张丑陋的大眼镜下的脸,都被淋上了液体,阴阴的嘴角勾起了笑。 接下来,只要等着,等下一步,马上就能等到下一步,这张令蒋大少、李振伟、甚至两个爷日思夜想的脸,长出一个个红包,变成一张发肿发红不像人样只像贵样的脸。 美女变成个猪八戒! 看男人会继续喜欢她?! 肯定是像李振伟待她一样,唯恐不及。 声声里,夹杂看到别人痛楚的喜悦从颤抖的唇间溢出来,乐不可支,乐得全身都在发抖。 只要蔓蔓毁容了,哪个都不喜欢,谁能护着蔓蔓,没人护着蔓蔓,她想怎么踩蔓蔓都行。 等着,快了,她马上能翻身了。 金子是金子,沙子是沙子! “蔓蔓?” 杜宇听见门里的响动,赶紧先挂了电话冲进花店里,见到蔓蔓整张脸都被淋湿了,吃一惊,急急忙忙掏出口袋里的纸巾递上去:“怎么样?有没有弄到眼睛?” 眼睛没有被直接喷上水,但额头流下来的水流进了眼镜框里,照样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视线模糊地接过师哥手里的纸,感觉喷在脸上的水凉丝丝的,但没有刺激性,好像只是普通的水,心里沉静下来,举着纸巾慢慢地擦,一点点地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杜宇立马追究起手里拿着一瓶喷雾瓶的师傅:“你这是怎么干活的?没有看见人进来吗?要是什么液体喷瞎了她的眼睛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师傅举高两只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就刚刚没有看见。她走路没有声音的,我听不到,没有留意。” “师哥。”擦完脸,在仔细擦洗大眼镜的蔓蔓,沉着地说着话让师哥熄火,“我没有事,不是什么化学液体。” 坐在车里面的温明珠,听不到他们说话,一双本来美丽的眼瞳逐渐地缩圆瞪圆,充满不可置信地望着蔓蔓那张被喷了液体但没有丝毫变化的脸。 不,是擦去脸上灰尘的蔓蔓,一张脸变得更加白润漂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 “蔓蔓,我们先回去吧,那老板好像不在,是师哥的错,没有先联系好。”杜宇深感歉意地向蔓蔓说。 “师哥,怎么是你的错了?”蔓蔓连忙笑着打断杜宇的话,低头看到衣服有些湿,杜宇说的是实话,即使老板在,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必须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会走光的。 喷水师傅边向他们弯腰道歉边把他们送到门口。 杜宇开车送蔓蔓快速离开去换衣服。 见杜宇和蔓蔓走了,温明珠忍不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踢开车门,气冲冲地跑进花店,朝向那个喷水师傅,怒吼:“你怎么做事的!你别想我支付给你余款!” “小姐。”喷水师傅脸上露出一副十足无辜的相,“你不是要我给你那朋友的脸上喷点水作为恶作剧吗?我都照做了。” 那是,是她塞给他一瓶专门调制过的液体,让他喷到蔓蔓的脸上,所以,他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液体。若不是没有成功,她都不会在他面前出现的,让他一个人顶罪。 伸出手,此事太奇怪了,自己胸口的这股气都没有办法平息:“你喷她的那瓶水还给我。” “就你给我的那瓶嘛。”喷水师傅悻悻然的,耸着鼻子维持一副何其无辜相,提起刚搁到了墙边上的那瓶液体,交给温明珠。 温明珠上下左右观察瓶子的外观,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是自己塞给他的那瓶。莫非,是里面的液体被撤换了,阴冷的眼珠子盯着对方:“你是不是自己换了里面的液体?” “我没有换过,你不信,你自己试试喷到脸上,不就知道了吗?”喷水师傅怒了。 小心起见,没有先喷到自己脸上,是先喷到了自己手背,喷过之后,凉丝丝的水气,皮肤没有变,一愣,难道是她仔细按照配方挑配出来的这液体有错?再一喷,朝向自己的一边脸,凉丝丝的水流淌过脸颊之后,依然没有变化。 看来真是自己调错配方了,让蔓蔓逃过一劫。 气得将喷雾瓶扔到地上,猛踩,转身冲冲离开。 “小姐,你答应给我的余款呢?”追过去的喷水师傅,只追到门口,佯作怒气状,等到她坐上车离开,嘴角一平,脸上露出另一丝微笑,走到隔壁房间紧闭的门举起拳头敲一敲,小声道,“爷,都办妥了。” “行,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到外地避几天。”冷冷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发的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温明珠驱车回到家,冲进自己房间。 “明珠?”邓晓羽看女儿不知因何事气成这样,走进去问。 结果,就这一会儿功夫,可怕的痛楚忽然,先从手背,再到脸颊,痛,痛得她整张脸和一只手都扭曲了起来,牙齿疯狂地张开大叫:“我的脸,我的手!” 站在门口的邓晓羽被吓到了,眼看女儿的脸骤然起了一个个红色的包疹,不断地充血流血。 人脸变成了鬼脸! 人不像人,鬼不像人。 别说美若天仙,连普通人都比不上了。 “明珠,明珠!”和女儿一块疯狂地叫起来,“天!我的宝贝女儿,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半个钟头后,温世同赶到医院,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半张脸上裹满了纱布,好像是个重伤的烧伤病患,整个人呆了。 “世同,怎么办?医生说明珠这张脸是毁了,可能连整容都整不回来了!”邓晓羽大声哭道。 “怎么会这样!”温世同揪起老婆的领子,发狠冒出凶光的眼睛恨不得两只手掐死老婆。 如果温明珠毁容,哪怕生了个儿子,李家肯定都不会要的。 “爸。”床上的温明珠喘着息。 “明珠。”温世同奔到床前,将耳朵贴紧女儿的嘴唇听。 “爸,是蔓蔓害的我。蔓蔓妒忌我嫁进李家,她之前和振伟相过亲的。爸,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刚好走到病房门口的李振伟,听到温明珠这话,看到床上那张包着纱布的脸泪流满面,哀戚楚楚,心头忽是一震。 接到蒋母命令的蒋梅,哪敢随意带弟媳去医院做孕检,这不胡来吗?人家都没有反应,随意带去医院,检查结果不是的话,给弟媳带来压力,以后蔓蔓想要孩子反而不容易了。 在医院工作的蒋梅是很清楚这点的,然而总得找个借口敷衍母亲,只能是再拎了只老母鸡上蔓蔓家给蔓蔓煲鸡汤。 蔓蔓从画廊回到家,在家门口,就见蒋梅立在那拎着只老母鸡。 饶是她再笨,都体会得到蒋家的言外之意。 小孩子她不是不要,但她和老公都商量好了,让小孩子自然的来到他们身边,不急不燥,一切顺其自然。 蒋家这种做法,让蔓蔓感到一点压力了。 “二姐,鸡汤天天喝,我承受不了的,你拎回去给小东子喝吧。”蔓蔓说。 蒋梅就知道,母亲这种做法迟早要成问题,叹口气,说:“好。”继而叮嘱:“蔓蔓,二姐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自己过好日子就好。” “我知道的。”月牙儿眼聪慧地回以了然的微笑。 蒋梅不会做这种事,公公不会做,只有是蒋母的主意了。 话说,蒋梅再送一只老鸡给蔓蔓的事,被金美辰知道了。 当晚,金美辰在家里当老公的面摔了筷子:“你说你妈什么意思?就觉得? ?有蔓蔓能生出来吗!”(未完待续) 三个父亲的会晤 早上,蔓蔓踏进画廊,看见温浩雪坐在茶水厅里,令人惊讶的是,初夏居然和温浩雪说起了话。 看到蔓蔓,茶水厅的两人都停了话。 初夏先走过去,贴蔓蔓耳边说:“我给你打听消息呢。” “什么消息?”蔓蔓记得近来自己和温家没有什么特别的瓜葛。 “蔓蔓姐。”温浩雪一如往常那股黏劲,走上来使劲儿挽蔓蔓的胳膊,说,“我可想你了。” 蔓蔓扶下眼镜,提醒她:“我们两人前几天刚见过面,回老家的时候。” “蔓蔓姐,我是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上你家拜访你和姐夫呢?” 终于提出这个不怕死的要求了。 蔓蔓想起老公蒋大少警告的话:不准任何一个温家人踏进他们家里一步。点点头,说:“这个你要问你姐夫。你姐夫说,我们那里环境特殊,去的人很容易行差踏错的话,会掉坑里的,比如上回你被你姐夫挨的那一巴掌。” 圆圆的脸僵了层青,温浩雪咬着嘴唇很不甘心的:“蔓蔓姐,你只听姐夫的话吗?姐夫管得你死死的吗?” “这没有办法,我在家是夫管严。”蔓蔓支起眼镜。正确的说法是,在什么人面前说夫管严或是说妻管严,是有尺度的。 她和老公是互管。 打开不了突破口,温浩雪眼珠子骨碌一转:“蔓蔓姐,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家发生大事了。” “你们家发生大事你今天过来?”蔓蔓挣开她的手,走到了茶几边的沙发坐下。 初夏给她倒杯茶。 再次挨到蔓蔓身边,温浩雪的嘴巴像麻雀叽喳个不停的:“蔓蔓姐,不是我们家,是说我们温家,明珠姐昨天进医院了。” “她本来有身孕,进医院做检查吧。” “不是,她是昨天脸上被了淋了药,半张脸都毁容了。医生说整容都没有办法重新见人,我想,要是我,不,不说我,原先美若天仙的容貌,现在都变得比我丑,太不可思议了!”温浩雪深深地像是十分同情温明珠,悲悯地叹口长气。 初夏和蔓蔓同差一点儿,喷出口里的茶。 温浩雪这话说是同情温明珠,不如说是可以在温明珠之前得意了,因此迫不及待来向蔓蔓炫耀。肯定之前少不了因为容貌的事被人拿来和温明珠作比较,心里早不平衡了。 只听,果然温浩雪接下来继续卖萌:“蔓蔓姐,你和我想的一样吧?大家都说明珠姐长得漂亮,我觉得嘛,女人应该看内里而不是看表象。明珠姐这回毁了容,应该会支持我们的观点了。” 初夏受不了了,跑去厨房捧肚子大笑。 事实证明,温浩雪在众温家姐妹中,绝对算是一朵奇葩了,表现在时时刻刻能当活宝逗人一乐。 蔓蔓嘴角微抿,对这些妹妹的心思,自然是摸得到底的,端起茶轻吹一口:“浩雪,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哎。”温浩雪圆脸笑眯眯的,表示瞒不了蔓蔓,道,“蔓蔓姐,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毁了容以后,有些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该悔过反省自己以前做的肮脏事,对不对?可有另一类女人,那是不知羞耻,居然指鹿为马,认为是人家害的她!” 眉头小蹙,蔓蔓道:“她认为是谁害的她?” “这需用我说吗?女人会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妒忌。”向蔓蔓转达完最新新闻,温浩雪高高兴兴得得意意地端起茶杯,佯作端正大方的女人抿一口。 在听完温明珠的事后,温浩雪马上打定了主意:隔山观虎斗。 谁让这两个姐姐都是遭人妒忌的。 温明珠毁了容,认为是她做的。蔓蔓舌头舔着牙齿,喟叹:女人的妒忌心,真是可怕。 初夏从卫生间里奔出来,虎起脸:“她人呢?想诬陷蔓蔓是不是?蔓蔓昨天一天和我们在一起,她想要人证还是物证?需不需要我跑到医院去把她骂醒!” 温浩雪正愁没有戏看,点点头:“我知道她住在哪间医院的地址。” “初夏,没有必要。”蔓蔓扶起大眼镜的动作优雅沉定,道,“如果我们去了,人家以为我们是做贼心虚。” “可是能让她四处诽谤你吗?”初夏现在就想冲到医院去拧温明珠的嘴巴,最好拧成个猪八戒的样子,刚好配那张丑脸。 “我也认为蔓蔓姐不能太懦弱了。”温浩雪在旁帮腔,内心打的主意和初夏不一样,最好蔓蔓和温明珠扭打起来,她能渔翁得利,圆润的眼珠再转悠,“对了,让姐夫回来帮蔓蔓姐主持公道吧。” “浩雪,我这里事忙走不开,既然你都到我这里想为我主持公道了,你替我回去向明珠讨回我的公道吧。”蔓蔓有脾气的,你在这里使劲儿煽风点火,正好,让你去当前锋冲锋陷阵好了。 温浩雪的圆圆脸瞬间表现出色,白得不能再白,像是扑扑掉粉的墙:“蔓蔓姐,我,我要是有这个本事,不会来找你了。” “浩雪,你知道的,我蔓蔓向来在温家里面被人看成是最低一等的,你都没有这个本事,怎么可以来找我呢?我蔓蔓需要靠你们为我出气的。”蔓蔓咬定牙齿说道。 可怜温浩雪,使坏不成,反被将一军,最终,只能是狼狈而逃:“我,我还有事,对不起,蔓蔓姐,初夏姐姐,我得先走了。” 看着温浩雪像是逃命的苍蝇飞奔出画廊,初夏和蔓蔓相视一笑。 “说真的。”温浩雪走了,初夏与蔓蔓说起姐妹俩的体己话,“你让她这样四处诽谤你不成的。你一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整整她。” “人家都毁容了,再去踩她一脚不厚道。”蔓蔓扶着额角,陷入深思,这事不是她做的会是谁做的呢,不是温明珠傻到自毁美貌吧,“当然,不能让她这样说我。” “就是!”初夏力挺,翻卷袖管,“我们动手扯烂她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巴。” 月牙儿眼眨眨:实在的说,当温浩雪说温明珠诽谤她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心里头不可能不气的,确是很想撕烂温明珠那张嘴。 不需她上门找温明珠算账,事实证明,坏人总是喜欢一马当先,先自个儿送上门。 当天,温世同带了一帮人上画廊里找事了。 杜宇不在,眼见情况不妙,初夏打电话给蒋大少,可蒋衍同志好像出公务了,没有在学校,没能接到她的电话。 是莫文洋代替蒋大少接到了她的求助电话,心里急,想除了蒋大少,有什么人可以帮得上忙的。知道两个爷都在意蔓蔓,然君爷这座冰山莫文洋不敢碰,姚爷性情倒是不错,于是急拨电话给姚爷。 姚子业今天一大早,因昨晚与姚书记、陆司令都商量好了,瞒着蔓蔓和君爷,开着车,前去截温世轩。 昨天带了老婆上医院服侍中风瘫痪的温奶奶,今天许玉娥闹着不去。温世轩一不做二不休,将老婆的行李袋打好包后扔出大门,赤红双眼大骂:“你如果不想去医院,行,你不是我老婆,因为你都不打算孝顺老人,今天起从我这里搬出去!” 许玉娥现在到北京,没有杂货铺可以偷腥,没有温世同支援,要靠老公过日子了,抱住老公大腿:“对不起,老公。但是,如果我走了,媛媛怎么办?媛媛要上高中了,要转学,手续谁办?” “媛媛的事我会去办,你去办,我还不放心。”温世轩狠下心,掰开她的手,“你马上说,去不去医院?” 许玉娥无可奈何,最可怕的是小女儿现在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不像以往一样挺她。 督促老婆进了医院照顾老人,温世轩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坐公交车前去画廊,就在走到画廊所在那条街的拐弯口时,一辆小车杀过来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的军颜:“温世轩先生是吧?有人想见你,特意让我来接你。” “你是——”温世轩想了很久,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我叫姚子业,上回是在蔓蔓的画廊与温先生碰过一面,实际上我是蔓蔓的朋友。”狭长的眼眯眯,笑容温和且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然自称是女儿蔓蔓的朋友,人看起来谦和有礼。温世轩倒不是很排斥,问:“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如果温先生信得过我的话,请上车,我在车上和你说。”优雅的眉眼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这事事关你女儿的幸福,我相信你去了不会后悔。” 说的是蔓蔓。 温世轩点下头:“行。” 姚爷下车,亲自给他拉开车门:“温先生请上车。” 之后,车是开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是座不起眼的小茶楼。 跟着这个自称女儿朋友的军人,走到二楼的小茶间,温世轩忐忑不安地拿掌心擦擦裤子,问姚子业:“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要见的什么人?” “你放心,只是两个很温和的,和你一样当父亲的人。”姚子业微笑着,为他打开房门。 走进去,进到里面,见到一张茶色的小茶几傍依在窗口,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茶几边,看到他进来,两人同起身,道:“温先生是吧,请坐。” 立即,身旁有随候的人搬来一张有背的花雕木椅,给温世轩就坐。 温世轩见这两人的派头,都是不凡,一个浓眉大眼气势威严,一个温文尔雅透着威仪,都是不可小看的人物,心头一方面骇然地嘭嘭嘭跳,一方面又是极担心是否是女儿惹上了不得了的事和人,终是惶惶然坐下来,坐会儿屁股粘不住椅子,站起来,说:“我不认得两位,有什么事两位请直说吧。” “你不认得我们,我们可是认得你的。”姚书记笑笑,代陆司令发言。 只因这陆司令在心里头,始终对温世轩存在一个疙瘩。温世轩究竟是怎么得到他女儿蔓蔓的,是偷的,是抱的,是捡的? 若是偷的,他陆司令管他温世轩对蔓蔓如何,和儿子一样这股恨没法消去,说不定真拿起枪一枪毙了温世轩再说。 若是捡了蔓蔓,那事情另论了。 眼前的两人,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对自己算是和气,至于那个浓眉大眼的,对自己偶尔的一瞥厉目,并不显得多温和,温世轩咽了咽口水:“你们认得我?” “这样,鄙人姓姚,我这位朋友姓陆。温先生请先坐下,我们再慢慢谈,好吗?这事一时半会儿可能都说不清楚的。”姚书记温柔的话声,配的是不容违抗的威严眼神。 温世轩倒真是怕把眼前两个看起来是大人物的大人得罪了,屁股粘到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背像小学生挺得直直的。有人在他面前上了杯茶水。他连杯里面的茶都不敢望上眼。 这个人怯懦、老实的面容,都是收在姚书记和陆司令眼底的。 看来是个无害的单纯的人。 姚书记若有所思地磕下茶盖子,道:“其实今天请温先生来,是想谈有关你女儿蔓蔓的问题。” “蔓蔓?你们都认识我女儿蔓蔓?”蔓蔓没有和他提起这个事,温世轩有些糊涂地问。 “我们认识不认识蔓蔓等会儿再谈。主要是我们听说过,你女儿不是你亲生的这个事实,所以想找你再确认一下。” 姚书记已是用最慢的语速来说出这个话题,然而仍让温世轩瞬间有被雷击中的感受。 一张老实的脸,怔怔的,好像个木头人,脸上空白无神。 “温先生!”这问话刚开始,姚书记可不能让被问的人先出事了。 浓眉下的厉目在温世轩迷茫的脸一掠后,沉重地咳上两声,道:“温先生你逃避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被陆司令这话拉回了神,温世轩一边皱眉头,一边对他们两人表示更深的疑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听谁说的?” “听林文才先生说的。”姚书记眼看如果不把这个谎撒圆了,是没法将审问继续下去,由是搬出早已商量好的台词,道,“主要是我们是蒋中校的朋友。蒋中校本人关心他媳妇,我相信温先生对蒋中校对他媳妇的心意是不会有疑问的。蒋中校不巧从林文才先生那里得到一些类似的消息,大表惊讶,但是,他作为女婿作为晚辈,不好意思向你问起,又不好向自己家人提起,只好委托我们两个年纪相当的同辈来问问温先生。” 是女婿的疑问,看来都是那天自己的妈说漏话引发出来的问题。 温世轩长叹一声,对女婿蒋衍同志的品德他是绝对信任得过的,因而点头承认:“蔓蔓是我养女,是我经过某地时不巧在田里捡到的,我看一个婴儿小小的被人抛弃在田里实在可怜,于是把她抱回家里养大。” “你在抱走她的时候没有问过当地人有没有人丢失孩子吗?”听到温世轩说出了当年怎么和女儿遇到的故事,陆司令心里早已急得不行,急急地插了进来问。 温世轩愣,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陆司令问这话的样子,纳闷地说:“那个田,我记得,周近有好几个村。我当时抱过那孩子到附近最近的村里问,他们对我说,这孩子肯定是人家不要的,因为是个女孩子,而且长得弱,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农村里,很多人生的是个女儿的话都不要的例子我知道很多,可能两位是在城里的,不知道这样的事。” 说到此,温世轩想到自己那个被温奶奶丢掉的真正的大女儿,心头酸酸的。 “人家这么说你就信了?没有找到孩子真正的亲人再问清楚吗?”虽然,知道温世轩有自己的苦楚,但陆司令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是想质问,因为如果你温世轩愿意下功夫找到他们陆家,蔓蔓早已和他们家相聚了,没有近二十多年的疏远,以至于现在即使见了面,中间依然隔着堵难以穿越的墙。 “我,我有找到她的亲人的。”温世轩说,或许是由于沉浸在自己和女儿的回忆中,反倒是没有去留意到陆司令奇怪的神色,道,“那是后来,我把她抱回家,发现她身体不好。我送她到医院治病,但医药费不够,我就想,如果她真的是熬不过来,至少,要和她真正的亲人见上一面。我跑回那个村,一家一户的问,人人都把我当疯子,说那个女孩明明是人家不要的,因为那家人都走了。” 震! 是同时一股真正的震,震到了陆司令和姚书记的心里深处。 这不可能! 陆司令在心里大喊一声,愤怒的拳头正要砸下桌板。 他明明,在被迫离开村子回到大城市的时候,交代了人留守在村里替他继续找寻失踪的女儿的线索。 怎么会变成没有人告诉温世轩他们陆家在哪里,他们陆家一直很爱这个女儿。 “老陆!”关键时刻,姚书记手一把举起,拿住陆司令要往下打的拳头。 陆司令喘着气,大力地喘息,胸腔里的这股肺火腾腾地往上烧,只要这个疑问没法弄清楚,他就没法安心,或许夜夜都就寝难安。 因为,难道是自己家的疏漏,让蔓蔓失踪这么多年吗? 听到姚书记那一句声音,温世轩从回忆里出来,醒了,看陆司令青白到可怕好像生了大病的脸色,不由惶然:“陆先生,这——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让你难受了?” 闻到这句,姚书记不禁一声笑:这温世轩老实得,让人想到可爱两个字。 “温先生。”眼见陆司令这个样,是没法再继续下去这场交谈了,而且,该问的话,应该都问了,姚书记起身走向温世轩,伸出只手,“谢谢你愿意到这里来向我们吐露这么多的信息,这样一来,我相信蒋中校心里一定能安实了。” 抬头,看到姚书记那张温和的脸,却盖不住一双气势的眸子,想想,温世轩不敢与这个人握手,只低下头,忐忑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和我女婿说?还有,这事会和我女儿说吗?” “对于蒋中校,我们会如实告诉。至于蔓蔓,你自己怎么想?”姚书记的眼,从高到低俯视他。 “嗯,告诉我女婿,我相信我女婿能处理好的。”温世轩避开了最敏感的话题。 可见,他根本不想告诉蔓蔓。 原因呢? “你认为你女婿会告诉蔓蔓,你觉得即使这样都可以,是不是?如果是的话,我们会转告给蒋中校的。”姚书记深意的眸光盯注在温世轩本人。 被逼宫,表态。 温世轩忙道:“我相信我女婿不会告诉蔓蔓的,因为他很爱我女儿我知道,如果我女儿知道她是被人不要的孩子,不是会很痛苦吗?”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陆司令的心。 他怎么可能会不要女儿? 他又不是那瞎了眼的老巫婆温奶奶! 只是,如果温世轩刚说的话都是事实,说到蔓蔓耳朵里,他情何以堪,如何解释这一切? 难道对蔓蔓说是温世轩撒谎? 撒谎也得拿得出证据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蔓蔓会信谁的话? 其实一目了然,蔓蔓肯定信温世轩多过他们的话,毕竟当年,他们真的是把她弄不见了。 无言。 大手拍住浓眉上深深的皱纹,陆司令低下来的头,圈出一圈地上痛楚责备的影子。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温世轩问,始终见这屋里气氛不大对,好像自己每说一句话,那位陆先生的情绪都会十分剧烈的起伏一次。 “可以的,事情你都说清楚了,我们会派人送你离开。”姚书记温和的眸子扫过陆司令,示意人将温世轩带走。 终于可以走了,也没有被为难。温世轩呼出口气,急着迈开步子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走下楼梯,到门口时,迎面撞上另外一张年轻的冰冷的军颜。 这张军颜,比起姚子业的脸,总共与他之前遇过三次的模样,每次都让他印象深刻。 因为对方那双寒气逼人的冷眸,从第一次遇到他,就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敌意。 温世轩低下头,擦过据君爷的肩膀最远的地方而过。 冰眸,在听着温世轩离开的脚步声,一点点地漫上最冷的冰水。想,想到,她昨天刚和他说的话,充分表示了她情愿相信温世轩任何话,都多过他这个哥哥。 他这个亲哥哥,只能在她的养父面前落得一败涂地的局面。 可他不甘心,不会甘心的! 要他与温世轩共容,不可能。 “姚上校在哪里?”冷冰充满气势的语气,对着门前的守卫。 “君爷,姚爷在二楼。”只要被君爷这气势一压,没有不慌张应对的。 姚子业这次又是私自行动,没有与他有过任何商量。 知道姚子业始终是为他们兄妹着想,但是牵涉到温世轩的任何问题,都能足以让他肝火大动。 门。 嘭一声被撞开。 正欲拾取军帽过去探问自己父亲和陆司令口风的姚子业,狭长的眼一眯,望向了门口气势冲冲进来的人,嘴角饶是些微无奈地一勾:“你消息这么快?” “不快,若是快,应该赶在你把他送来之前,阻止你了。” 对方的火气很大,大到姚爷狭长的眉是紧了紧,道:“陆君,你为什么不心平气和与他当面对谈呢?或许,你们在互相了解了之后,会觉得实际上双方并不难相处。要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会让蔓蔓很为难的。” 对姚爷这说法,冷冷的嗓子忽的冷笑:“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作为组织者和旁听者,姚爷隔着墙,都是能把刚才两个父亲问温世轩问题时的一串问答,都收进耳朵里了。 “陆君,蔓蔓是他捡到的,他作为蔓蔓的养父,对你妹妹有养育之恩,你为什么要排斥他?”惯来优雅温柔的嗓音里,在此处多了丝要引导大局的沉稳。 从姚爷这话,足以说明,对温世轩的阐述,姚爷和两个父亲一样,是认为没有可疑之处的。 早知是如此。 冷眉仅是愈发可笑似地威耸,冷眸里的光尖利得像出鞘的刀锋:“笑话!他说的你就信。如果我说,我小时候亲眼看到的是他将囡囡抱走,即使我苦苦追着他喊那是我妹妹不是他女儿,他依然不肯把囡囡还给我。” 望着他,姚子业长眸里的光骤起波涛,是震惊。 “你说他是撒谎?” “他明明是偷!”愤怒,满腔无法抑制的情愫,在想到被她的拒绝之后,汹涌如吞噬一切的狂澜,“当然,我会找出证据的,证明他是偷,不是抱。” 听到他这句类似发出誓言的对温世轩的恫吓,姚子业的眉深深地低下,眼,在地板上一圈圈地转悠着光,是抹模糊不定的光色。 总觉得这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中间已经证实有杨乐儿的搀和了,不是吗? 杨乐儿究竟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据他们现在了解到的,只知道对方很恨陆夫人,所以要杀死囡囡。 “我说,陆君,杨乐儿那方面——”狭长的眉一提,提出。 “我上次去精神病院看过她。她连我都认不得了,却很记得我妈和囡囡。”冷声,提起那个疯子婶婶,没有存一丝感情的波动,寒目射出像侩子手刀一样的光,“我问她任何问题,她都答不上来。你也去过关着她的那个精神病院,应该知道的。” 就是知道,所以更不确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与杨乐儿在一块的那个王海,是后来忽然冒出来的,在他们未能找到相关情报时,在杨乐儿进精神病院那天,王海神秘失踪了。 因此,他们现在只能盯住杨家老太婆那条线,因为温世同那条线,最多与杨乐儿有过很肤浅的联系,都没有和杨家有深入牵绊。实际上,温世同现在是全力以赴意图通过温明珠攀附李家拯救他那岌岌可危的建筑公司,可见,温世同是在女儿身上孤注一掷,这更表明了温世同没有其它出路了,没有其它靠山了。 深思到此,长眉微紧微松,是想走到隔壁,再问问两个长辈的想法。 姚爷做事周全,体解人多一些。 冷眉一提的君爷,却一直认为,这既是姚爷的优点也是缺点。 也好,两个长辈与温世轩见面成了定居,就此聆听长辈的想法,并不妨碍。 两个年轻的军影,在慎重敲门后。 “进来吧。”姚书记在小茶间门里温和的声音传到门外。 未听到父亲陆司令的大嗓门。 君爷在心里慰藉:幸好姚书记在这,能让他父亲按住脾气。 门开,看见陆司令真是如他们所预想的,坐在椅子上浓眉不展,阳刚的部队军官的面孔怒气腾腾,像是随时都要拔出枪的气势。 陆君先踏进门里,叫句:“爸。” 后头,姚子业在临进门时接到了莫文洋的电话。 “莫少校,我现在正好有事,迟点和你说。”姚爷本想说一句挂了莫文洋的电话。 莫文洋却是在电话对面大呼小叫起来:“姚上校,你先别挂,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挂。我这边的事肯定比你的急!” “怎么说?”倒是有些担心是不是部队里面出了什么事,姚爷缩住长眉,接着却想,如果是部队有事,不是该由上面的人通知他。 莫非,不是部队里,是—— 仅听,莫文洋急得语无伦次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断断续续的:“哎,我本来是想联系蒋大少的,可是他不在,想来想去,君爷不好说话,只有姚上校你最好人了。我只好为了蔓蔓联系你了,想必你也愿意为蔓蔓出这个头。” “你说蔓蔓怎么了!”平日里优雅从容温柔的音色骤然变得铁青,几乎是从肺腑里冲出来的声音。 莫文洋一惊,早知姚爷遇到蔓蔓的事会变脸,他该谨慎些,现在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同时间,姚爷的那句骤然加大音量的话,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屋内几个人的注意。 冷冰的身影蓦地一转,迅捷地抽走姚子业手里的电话,向对面的人威喝:“什么事?” 听君爷可怕的音色忽然在电话里面响起,莫文洋像是被震出了七魂六魄,做汇报的声音都是抖的:“蔓蔓的朋友初夏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人诽谤蔓蔓,现在带了一群人上画廊闹事。” 咔! 果断地一断线,同时间冰影已经向外冲了出去,旋风似地席卷楼梯而下。姚爷紧跟其后。 两抹影子在迅疾地跃上停在门口待命的军车后,朝画廊的方向。 冰眸一面在车上接听消息,一面当听到原来是温世同一家惹出来的事后,放出犀利的刀光:是嫌毁容不够吗?看来是等着扒掉皮! 画廊 “蔓蔓。” 初夏护在蔓蔓前面,拿着手机,向温世同一帮人发出警告:“我已经打电话给报警台了,你们不走是不是?是想等着坐监吧,我成全你们!” “我们做什么事了?”拉把椅子坐下来的温世同,衔着一副爷们的从容,眯着狡猾的眼珠子。 在他身后一溜是五六个男人。画廊里,现在只有初夏和蔓蔓两个女流,明显的势单力薄。 即使初夏打报警电话,警察要来到这里,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但是,他今天带人来,不光是为了替女儿出气,最重要的是要在某个人面前上演一出戏。 这个人,就是李振伟。 “你们吓走了我的客人!还敢说不是犯法吗?这是天皇老爷的城墙脚下,你们都敢做这种事,你们等着报应!”初夏一边与温世同不停地说话,意图拖延时间。 “你弄错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向我的大侄女问句话的。”温世同眯着的眼珠子,带着锋芒毕露的光向蔓蔓。 对这个叔叔,蔓蔓是打从心底里,从很早以前,厌恶至极。 因这个叔叔,连她二叔温世荣都比不上,做事没有底线,道德败坏到底。 对温世同、温明珠这种人,她蔓蔓绝不会畏惧半分。 因为人做事天在看。 从初夏身后走出来,给初夏一个安然的眼神,月牙儿眼透过丑陋的黑框大眼镜,锋利地对上温世同的斜视,从从容容道:“我只记得,在十几年前,当你拒绝了对我爸伸出援手让我们家自生自灭见死不救的时候,我和我爸在心底里,已经都不认你这个亲人了。我不是你侄女。” 翅膀长硬了,就因嫁了个部队高官的小儿子。 若自己女儿嫁进了李家,能比不上蒋家的儿媳妇吗? 李家比起蒋家,甚至要高一些地位的说。 温世同冷冷地笑:“蔓蔓,你不认我没有关系,可是,谁都知道,你这颗心是被染成黑色的心。” “你说话不要乱说话,我警告你!”初夏一听,怒气冲出来。 “我有说错话吗?你妒忌我女儿的美貌,就因为我女儿抢了你的相亲对象。现在,居然拿化学药剂泼我女儿的脸,害我女儿深受其害。” “胡扯!”初夏卷着袖子,举起手要指到温世同鼻子上去的怒吼,“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有证据尽管告法庭上去。我看你是无凭无据无故中伤,才像流氓一样到这里以为能用威胁恫吓让我们屈服?谁是坏人,所有人都知道!” 温世同那是江湖老道,怎可能因初夏几句话退缩,两条腿交换成了另一悠闲的姿势,举起手招招:“我这是想着蔓蔓始终是我侄女,想给蔓蔓留个面子,才没有急着闹到政府部门里头。既然你们都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做的事,让这个人出来为蔓蔓说话吧。” 于是,一个人从温世同身后走出来。 对于这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别说初夏不认得,蔓蔓更不认得。 可见,这人是温世同专门从哪里用钱买来准备做假口供作为诬告蔓蔓的利器。 此事一眼分明的说,听着这陌生人用一种难听的口音指证蔓蔓是杀人凶手的话,初夏怒得直跳脚:“你有本事拿证物啊?” 然,有些人,仅凭这个,已经足以动心了。 李振伟从门口暗藏的地方走了进来。 对他来说,他情愿蔓蔓真是为了他去毁掉温明珠的脸,这意味,蔓蔓心里面有他,他比得上蒋大少。 “蔓蔓,你根本不需要为我做这种事,你知道不知道,你做这样的事很傻的。犯了法,我,也没有办法保全你。”李振伟一厢情愿,絮絮叨叨的话,以及那副像是深深痛楚和自责的表情,令初夏和蔓蔓两个人只觉得天雷轰顶。 “你——”初夏被雷得全身鸡皮疙瘩了,说话都得防雷地打颤,“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谁会为你做这种事情!沙猪!” 被初夏骂得头破血流的李振伟面色大变,对向蔓蔓:“蔓蔓,你朋友这么说我,你说话啊!” 月牙儿眼里此刻燃烧起了凶昂的忿怒,这些人居然想给她制造她和老公之间的信赖危机,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了:“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在我心里面连空气都不是!” 震天动地! 李振伟天摇地晃,脚步不稳。 见着戏没能达成,温世同凶狠的眸光忽现,站起来,一挥手:“把她抓起来送到法院去,我今天就让她法办给我女儿谢罪!” 五六个大汉子往蔓蔓那里冲过去。(未完待续) 一伙儿全端了 “爸!” 门口处,温明珠尖利的叫声传进来。温世同像蚱蜢跳起。 几个一拥而上向着蔓蔓冲过去的汉子,同被声音惊住,停下手。 此时,蔓蔓和初夏都退到了沙发后,正想冲进厨房拿碗拿盆抵御,现在见情况忽变,互相看了眼,都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明珠!”温世同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声,可见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 温明珠像是一包麻布袋子,被人掷了进来,四肢趴在温世同面前,头蜷缩在胸前,整个身子抖得像触电了似的,没有一刻不停地抖。 趴在沙发上面观望现场动静的蔓蔓和初夏,在看到温明珠头上那层层包裹的纱布时,知道了温浩雪报告的事是真的:温明珠这张脸真是毁了。 然,什么人毁的? “你,你想做什么?” 温世同往后退,一步一步蹒跚得像个走不动的老人,跌在墙壁上,刚在蔓蔓面前嚣张的那双小眼珠子,如今气势全无,布满惶恐地大张着,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 寒气,伴随男人韵律的脚步往四周扩散,冰到零点的声音回旋在画廊里,如寒冰冰封四处:“你问我我想做什么?” 冷冷的一声反笑。 温世同仿佛全身被冻住了,连眼珠子都不动了,根本找不回来声音。 随温世同来的那几个下手,见温世同这个样,纷纷弃械而逃。 擦过那冰冷至极的男人身边,冲到门口,快要见阳光的时候,突然见一溜的军影出现在门口,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绿色的墙。于是,这几个全跪了下来,高举双手,嚷道:这事不是我们做的,是他做的! 温世同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巴不得后面这堵墙能穿个洞让他钻过去,或是直接把头撞墙。 这时候,那个被蔓蔓震得发呆的李振伟,回过了神,却分不清状况,发出连声诧异:“明珠,你怎么在这?——君爷?!” “振伟!”看父亲好像护不住自己了,温明珠像条虫子爬到李振伟脚边,伸出双手使劲儿抱住李振伟的双腿,“你要相信我,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真是爱你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振伟叫,因为双腿被温明珠像抱佛脚一样捆住,寸步不能行。 君爷的声音一响起,全部人再次被冻住了,包括李振伟的叫声。 “你刚好像是说,要抓谁去法办?” 冷眸冷丁丁地把温世同整个儿吊起来挂墙角。 “我,我——”温世同即使发不出声音也得拼命地挤。 这个男人太可怕,虽然之前早已知道,但是现在面对面对上,才知道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光用那眼神都能把他像只蚂蚁压死。 “你什么?” “她,她毁了我女儿的脸。”温世同喘着,痛苦地喘着。 “你说她毁了你女儿的脸?” 再一声地府似的冷笑,冷眸瞬间发出的寒刀要活活地剥掉他这层枉为人的皮。 喉咙里翻滚的口水吞不进去,温世同像是要死不能要活不成地挣扎:“是,是她指使人做的,有证人。” 于是,那个先前为温明珠温世同作证指证蔓蔓为杀人凶手的证人,被高大帅一揪领子,马上杀鸡似地痛叫:“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叫我撒谎,叫我指证那个女人。” 李振伟傻愣。 温明珠是要把那张包裹纱布的脸都埋到李振伟的两脚之间。 看温明珠和李振伟两个人的这幅姿态,初夏实在忍不住了,想笑,然而君爷的冷气太强悍了,让她的笑都冻在了唇边。 现在的确不是笑的时候,蔓蔓受诬陷是一回事,主要是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眼前的两个爷都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君爷生气她们不是没有见过,而姚爷大怒,倒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微眨:进门的姚爷,刘海下那双狭长的眸子底下微微发着冬日溪流的冷光,给俊颜上的美镀上了另一层诱惑的魅色。不知是不是盛怒的关系,她对不上他的眼。 姚爷直走,是一条直线走到温明珠面前,单膝一弯,蹲下,刘海一飞,露出底下那双充满魅力的眸。 面对君爷浑身瑟抖的温明珠,在看到如此美貌的姚爷时,似乎能缓一口气了。或许在她心里面,这个温谦有礼的男人,肯定比可怕的君爷好应付。 然而,在几秒钟之后,她立即明白到自己错的离谱。 优雅的指尖在她下巴颌上轻轻一挑,她痛得吃声。 “你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张脸太可怕了,所以嫌自己拿化学药水淋不够,现在是要人家给你刀子让你自己戳脸是不是?” 姚爷的字,一个个地蹦,带着那惯有的优雅,同夹的是恐怖的寒。 温明珠嚷了出来:“不是我,是别人做的,我自己怎么可能毁我自己的脸?” 伸进绿装口袋里的手指,缓慢地夹出一只小型的录音笔,指尖按在那小巧的按键上,只听从扩音器里面传出来的是:我想和我那个朋友开个玩笑,你拿这瓶水在我朋友进门的时候,喷到她脸上,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丰富的报酬。 你怎么做事的!你别想我支付给你余款! 你喷她的那瓶水还给我。 你是不是自己换了里面的液体? 我没有换过,你不信,你自己试试喷到脸上,不就知道了吗? 呼呼呼——温明珠的气只有的出没有的进了:“不,不是我——” “不是你的声音?没关系,我们这里还有影像证物和你去药店的记录,你指使谁做的证人,一应俱全。你想要什么我们提供什么。” 贴在墙上的温世同闭上了眼,好像是要代女儿领死了一样。 这分明是有人洞察了他女儿的计划,给他女儿设了套,他女儿笨笨地踩进去已经没法走出来了。 因而,饶是李振伟这种一时瞎了眼的,都意识到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了,怒紧了唇,回向温明珠:“你,原来都是你自己演的戏码,还诬告蔓蔓——” “我——”温明珠一闭眼,死活都要抱紧李振伟的腿,“我都是爱你才这么做的,谁让你只看着蔓蔓。振伟,我真的爱你!” 初夏在牙齿里“切”:温明珠这种只求享福的猪,能爱李振伟? “你真的爱他?” 姚爷充满诱惑力的磁性嗓音飘过温明珠的耳畔。 浑身一个酥麻,明知不可以掉头,仍不受控制地朝向他的脸转过去,眼前这张美丽的俊颜,一如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让她前所未有的心悸和震动,宛如一生中唯一的初恋一般。 心砰砰砰,温明珠那半张没有裹纱布的脸红了。 啪! 李振伟那巴掌狠扫温明珠的脸,怒吼:“婊子!” 猝倒在地,余下的半张脸全肿了,干脆急急闭上眼装死。 可李振伟不会就此放过她,拽起她,用力拉出门外。 留下温世同,终于认识到下一个目标将是自己,立马自己先跪了下来,向两个爷求饶:“我女儿骗了我,我不知情的。” “你不知情,能弄出一个污点证人?”两位冷爷直接拎出高大帅拎出的那个污点证人,与温世同面对面。 事到如今,龟孙子都得当了,举起手自打自己的嘴巴:“是我小人,是我错,是我妒忌她,如果不是她,我女儿早就嫁入了李家。” “对你来说,你希望你女儿嫁入李家,是希望能拯救你的公司。所以,这方面公安部门和纪委已经介入调查了,说希望找你谈谈。” 之前留温世同,是想利用温世同吊出杨家,现在,能确定杨家不在温世同身上费力了,两个爷懒得和温世同兜圈圈了:干脆趁着温明珠这事儿,一伙儿全端了。 冰冷的手铐铐上温世同的手腕。温世同被两个人一拽,像条死鱼一般拖出了画廊。 其他那些打下手的,一个都没有能逃过,全数押上了警车。 整个画廊外围,早已被不少围观的人群包围起来,水泄不通。毕竟动静闹的这么大,警车、救护车、纪委的车、军车都到了。 杜宇从外面接到急电,赶回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副气势庞大的战场,他足以相信,他的小画廊不需几分钟后,会在全城里出名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蔓蔓和初夏都躲在画廊里,说什么都不敢走出门,人渣是被清了,可她们和画廊都出名了。 甚至有人悄悄地传递消息:说是市长和市委书记的车都刚在这里停了好一阵子。 女儿出了事,打定主意要做干爸的姚书记以及亲生爸爸陆司令怎么可能不来? 坐在车里头,等到亲眼确定两个儿子把这伙渣全给收拾了,两个父亲方是安了心。 “这伙人,一个都不能放过!”陆司令一掌打下大腿,胸口里的这股怒火闷火熊熊燃烧,宛如让他重临当年战场的火热。 姚书记心知他是被温世轩的话给刺激的。 抚慰地拍下他肩头,同是凝重且富含深意的说:“这里面,肯定有些我们尚是不了解的事儿。” 两位父亲,望向画廊里的目光充满了深邃和不舍,最终在公务迫使之下驱车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大批政府车辆离开,从围观的人群里面像个被压扁的饼干挤进画廊里头,杜宇进了门后,急急忙忙关上画廊的玻璃门,抢先挂上歇业的牌子。 紧接奔向老婆:“初夏,你没有被吓到吧?” 庞大的阵势,有人民解放军坐镇,老婆若有事,国门早被人攻破了,所以,铁定没事。 初夏嘟起嘴巴,抚摩胸口,回答老公:嗯。 她这心口被吓的,不是被温世同温明珠这群败类吓到,是被爷给吓到了。 杜宇不需与老婆心有灵犀,都知道铁定是被爷给吓的,安慰地拍老婆肩膀,意味地说:“瞧,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说的是,老婆你这个拼命三郎在爷面前要注意收敛一点,两个爷是不和你计较容忍你,不然,早就把你怎样怎样了。 初夏如今信服了:自己能在爷面前放肆都是托了蔓蔓的福。 “蔓蔓呢?”杜宇问。 “在里面。”初夏却是不怎么担心单独面对爷的蔓蔓了。 因为,在这世上,能与爷分庭相抗的,似乎只有蔓蔓了。 蔓蔓走的是韧的路线。不钢不硬不软,但是韧。 蔓蔓的韧劲儿,温家人抵不住,爷抵不住,蒋家人抵不住,市长市委书记都抵不住,因为蔓蔓站得住理。 高大帅清完场,走进画廊的茶水间向两爷汇报,看见的画面是三个人,坐的坐,站的站,茶水间里一片沉默的寂静,有点儿可怕。 立在墙角盆栽边上的姚爷,指尖撵转金边吊兰细长的叶子,狭长的眸,闪避起蔓蔓。 君爷同志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像座不动的冰山,只负责散发寒气。 蔓蔓给他们两个端上两杯上好的花茶,扶下大眼镜,道:“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赶到的话,我们这里可能被人砸了。” 被她真诚地道谢了。 浑身不习惯,十分的不习惯,因为她向来对他们是冷面孔的。 高大帅稀奇地看到两个爷的面孔都暗地里扭曲了。 “不用谢。”端起茶杯的君爷,是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掩饰心里面被激起来的情愫。 总以为,她和他们之间开的是红灯,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了开绿灯的时候。 答完谢的蔓蔓,或许考虑到了他们不习惯谢意的心情,镜片上一抹光,道:“其实,如果你们事先告诉我有这事的话,或许我可以配合你们演戏,比如做出脸被淋了后毁的感觉,这样,她或许会更得意些,进你们的圈套容易一些。” 两个喝茶的爷同时噗,喷了茶水。 高大帅看着从容淡定的蔓蔓,脑子里忽然惊诧地闪过一个词:超级腹黑型。 说回来,姚爷真是躲着蔓蔓的。因今天背地里背着她做的事,私自带温世轩去见陆司令。而且温世轩回去时,还让人再三恫吓了温世轩今天的事不能和蔓蔓说。 “我们有事,需要先走了。”转动腕上的手背,心思不定的姚爷一说之后,修长的身影急匆匆步出画廊。 生怕再对上那双眼镜后的月牙儿眼一眼,会被看出什么。 冷眉稍是一皱,君爷搁下茶杯,起来时整整笔直干净的衣领,大步离开。 月牙儿眼,对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瞅后别开。 两个爷都走了,高大帅赶忙跟上去,忽然想到什么,回身记得对蔓蔓说:“是莫少校通知我们的,蒋中校好像不在学校里,出公差了。” 欠了莫文洋的人情,蔓蔓赶紧打电话到学校亲自向莫文洋道谢。 莫文洋却生怕她误会了蒋衍同志,一五一十和她详细解释事情经过:“你老公,是出了公务,没有能带手机在身上,一时联系不上。但是,我已经向大队里面报告了,领导都很重视这个事情,会让你老公尽快先回来看你。” “不用了。如果你见到阿衍,告诉他,什么事都没有了。让他好好在部队里工作,我不会拖他后腿的。”蔓蔓说。 两个爷即使没有赶到,或许画廊会被砸,但她和初夏是计划好了逃跑路线,应该人不会有事。 只要人没有事,钱可以再赚。 蔓蔓心态很好,基本啥都不怕。 莫文洋一面答应她,一面在心里头装了话:这事若能瞒得住蒋大少才奇了。蒋衍同志回来肯定得气爆,说不定拿捅汽油直接浇到温世同和温明珠身上,点火。 蒋衍同志不惹则已,一被惹火,与爷的脾气一样糟糕到底。 正因为很了解老公的脾气,蔓蔓说什么都不让老公去凑这个热闹。 不过,正如蔓蔓、初夏、杜宇等担忧的,这个事不多久,能传到的人都知道了。 温浩雪和张秋燕,是在出事后三个小时,得知了温世同一家都进了监狱,温世同名下的房子全被抄了。 两人不由都庆幸,没有接受过温世同的恩惠。 接下来,张秋燕迫不及待赶到温奶奶住的医院,找到了在温奶奶床边手捂着嘴巴打哈欠的许玉娥,说:“大嫂,你没有和我们家那个三叔有什么利益的瓜葛吧?” “什么利益的瓜葛?”许玉娥眯着惺忪的眼睛,好像没有睡醒的模样儿,说。 张秋燕知道她是装,是怕自己过来和她这么说是有意想分羹,心底一冷笑,我这是来幸灾乐祸的,最好你真与温世同有什么瓜葛,于是道:“大嫂,我这是好心提醒你,若你真受了三叔的什么贿赂,你要赶紧把钱花了或是转掉,三叔现在都落到监狱里头了,被纪委公安部一干人查了后全抄家了。” 蹬的站起,退后的脚绊翻了椅子,许玉娥的眼瞪得老大的圆,口一张,结结巴巴:“我,我是个笨人,三叔他想找我做事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与他有什么瓜葛呢?” 这会儿说起自己笨了,真是有些人到了这时候骂自己是猪都行。 张秋燕看她被吓的,心里发笑,说:“没有最好。只是,我听说,之前温明珠好像给媛媛搭了条能上本地高中的线。” “这事,要看媛媛能不能上再说。我们没有给他们半分钱,他们也没有给我们半分钱。”许玉娥咳咳挺直了背,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 张秋燕暂收了声,待看她笑话。实则她到这里来,除了看许玉娥笑话,是想借机给许玉娥施压,让许玉娥一个人开口独立承担照顾温奶奶的责任。 照顾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人,而且是从来没有给她这个媳妇好脸色的老人,她都觉得晦气。可惜许玉娥都来了,她不来,在社会上说不过去,如果许玉娥开口要她不来,那情况不一样了。 搬张椅子坐到许玉娥身边,因为知道温世轩今天下午带温媛去学校了。 两个人暗里较起了劲头。 不久,病房门口,温世轩在后,温媛在前,走了进来。 看到张秋燕在,两人皆一愣。 “弟媳,你来了?”温世轩温温吞吞地说,不是很信张秋燕愿意把自己送上门。 温媛眼眉低下,想避开张秋燕。 “媛媛。”张秋燕站起来,却是早已把目标对准了这个侄女,圆圆脸皮笑肉不笑地说,“怎样?今天和你爸到新学校办入学手续顺利吗?” 温媛眼中利光一闪,不说话。 温世轩心里叹气,想都知道张秋燕是来看他家笑话的,温声地说:“这所新校的校长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挺和气的一个老师,说愿意让媛媛到他学校就读,学费和户口的事都暂时不需要考虑。” 笑话没有能看成,张秋燕一愣。 许玉娥得意了,反过来笑话起她:“我家媛媛,在家乡的学校上学时,年年都拿第一的,到这里,谁敢小看。” “大嫂。”张秋燕哪是省油的等,马上采取迂回战术,笑,“你确定你真没有给钱给三叔帮你疏通关系?” 这可把许玉娥怒的,跳起来叉腰骂人:“我哪里有钱!你以为我像你家,不知道当会计时帮人家逃了多少税收心里早肮脏死了,才会时时刻刻想着走歪道。”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张秋燕嘴里牙痒,干脆全说出来:“是啊,你们家现在是不得了。不说媛媛吧,就说你家蔓蔓,嫁了个高官子弟,现在是听说连市长市委书记都攀上了。今天有人去你们家蔓蔓的画廊闹事,警察军人全部出动,一个不漏地全抓了起来,说是都要上断头台。你家蔓蔓现在不得了,你怎么不去你家蔓蔓住的大院子里住,享享福?” 蔓蔓连市长市委书记都攀上了。 温世轩一个愣:怎没有听大女儿提过这事? 温媛猛地闭上眼皮:回想起上次自己在市长办公室原形毕露的那一幕,陆司令拨着腰间说要一枪把她毙了。 许玉娥那是后悔得心痛,心绞痛,快想死了重生一次一般的痛,愤怒地想要冲上去厮打张秋燕:“都是你!我本来可以在蔓蔓那里享福的,都是因为你介绍那个金若文,害我被我女婿女儿讨厌了。” “哎。这事我都和蔓蔓说清楚了,不关我的事,当初是你自己看不上蒋中校的,硬是嫌弃人家穷,结果人家压根不穷。说到底,是你自己人品问题。”张秋燕拿起小指尖挖耳洞,不痛不痒地说。 真怕这两人就此在老人家的病房里打起架来,温世轩忙着抱住要冲锋陷阵的老婆,对张秋燕道:“弟媳,如果你来只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来,那就算了。如果你是要留下来照顾妈,那我没有话说。” “对!”难得老公说一句实在的了,许玉娥忙接上话炮轰张秋燕,“你等着,等着我到处揭开你们家那些丑陋的肮脏事,你是个不孝的儿媳,而你老公居然没有管你这一点,和你一样不孝。” 目的没有达成,被喷了满脸的灰,张秋燕怒气冲冲奔出病房门,迎面差点儿与进来的人撞上。 “二嫂子。”鼻梁上的眼镜都被撞歪了的林文才,急退两步,看清楚是张秋燕,吃惊,“你这是来照顾奶奶了吗?”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好像有意拆穿笑话她似的。 张秋燕往林文才脸上一瞪,拨开腿,走两步,忽然发现他身后还有个人影,一惊,回头:“这是——” “你小姑和我的女儿佳静。”林文才扶着眼镜,对张秋燕不认得自己女儿一点都不吃惊,毕竟这些温家人向来戒备他,更别提会关心他女儿了,“你应该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对方的言外之意张秋燕收到了,这可好,不仅大房的气,连林文才和他女儿都给她气受,一甩脸,像子弹头冲向电梯。 或许是因突然间与林文才对付张秋燕成了同仇敌忾,许玉娥这会儿对小姑丈,露出少有的和气,说:“小姑丈,你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不大,和媛媛一样年纪。”林文才温温不露声色地笑道。 许玉娥被他一句话堵了嘴,脸色半是青,有些埋怨:我都主动和你示好了,你居然给我冷屁股。 “文才。”这里面的人,大概只有蔓蔓和温世轩是最欢迎林文才的,蔓蔓不在,温世轩忙给林文才搬椅子,问寒问暖,“你现在是请假过来的?” “是啊。一是请假,二是刚好这边有间学校来挖我们佳静的墙角,要佳静到这边念书说是学费全免。”林文才说。 “这样啊。”温世轩带着惊讶与高兴的目光望着站在林文才后面的小姑娘。 林佳静长得与林文才有些像,都是文文静静斯斯文文的模样儿,白润的小脸蛋,习惯地保持默声低小头。 温世轩记得自己有一年没有见到这个小外甥女了,发觉小外甥女在这一年中身高拔高了许多,都快一米七的样子,加上身材苗条,是个一见都令人印象深刻的孩子。 笑道:“我记得佳静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其实你这么说有学校要,一点都不奇怪。” “成绩好,可说话像锯齿的葫芦,闷的。”说罢,林文才教育起怕生的女儿了,“大舅子你年年都见过,怎么这会儿还怕?” “大舅。”林佳静急急忙忙开口,向温世轩的方向慎重地行了个见长辈的礼。 “好,好。”温世轩连声说好,发自心底里的笑都到了嘴角边。 站在墙边的温媛望着:父亲的这种笑容,对蔓蔓露过,现在对佳静露,却是对自己从未露过的,哪怕她今天为他挣回了脸面。 犀利的目光扫到佳静那只低下的小头:有点像蔓蔓。 许玉娥在旁看老公当自己孩子的面只夸别人家的孩子,心里不悦,咳咳:“我们家媛媛,今天去北京的一所重点高中面试了,对方也答应了全免学费邀请我家媛媛去读。” 听到许玉娥有意炫耀的这话,林文才斯文的脸笑开了纹路,这个笑可压根没有许玉娥的小气模样,赞道:“大哥,大嫂,这样一来,我们两家算是双喜临门了。” 许玉娥瘪了嘴。 温媛对母亲皱了眉头:都叫别乱说话,每次说话都吃闷亏,总是不接受教训。 “既然有喜事上门,老大哥,今晚我们俩人喝一盅。”林文才邀道,扶着眼镜的动作有一丝其它意味。 温世轩却是没有疑问的,大声应下。 于是,两个男人称兄道弟地往外走,林佳静低着小头跟在父亲的后面。 温媛搬了张椅子坐下来翻书,因为在回来的路上答应过父亲,要在这里坐到母亲吃完晚饭帮母亲代吃饭时的班。 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看着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老人,许玉娥生着一肚子闷气:难道自己以后的人生,只是在这里守着这个老不死的老巫婆吗。 不行,说什么都得拉上几个当垫背的,张秋燕、蔓蔓一个都不能放过。 躺在床上的老人,微微从闭紧的眼皮缝里透出的光,掠到旁边的人身上,一闪而过,马上盖回了眼皮底下。 与林文才走到门口的温世轩,突然想起,道:“我该和蔓蔓说你来北京了。让她好好招待你。” “嗯。”林文才对这事,倒是不介意的,说,“我正有此意。想让佳静见见蔓蔓,总觉得她们两姐妹爱安静的性子比较像,能说得来。而且蔓蔓和蒋中校都在北京,见识面广,能给佳静转学这事提点意见。” 温世轩点着头:“蔓蔓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如果佳静来这里念书,你即使不在这边,我和蔓蔓都能照顾好佳静,这个你放心。” 因而,蔓蔓在接到父亲说小姑丈来了,并且要带佳静给自己认识,心里头不止是高兴,立马打了电话给老公。 蒋衍在听说媳妇出事的当晚,赶回了学校,先是向莫文洋与高大帅等人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蒋中校,过了这事,你心里要打点醒。我感觉两个爷不止防着那一家子。”跟两个爷做事的高大帅,贴在蒋大少耳边偷偷报个料。 这事,他清楚,陆司令都有和他打过招呼了。陆家一直在查杨家那条线索,但一时半会儿想要翻出二三十年的旧账,不是容易的事,何况说不定牵涉上陆老爷子当年的事。 对此岳父大人亲口要求他不要插手,因为如果这事真翻出什么内幕需要对战的话,他蒋大少是最后一道防线了,最低限度能保障蔓蔓的安全。 所以,他现在能为媳妇、为媳妇的两个娘家陆家和温家做的事是,去调查当年温世轩丢失的大女儿的线索。 今天他名义说是出公务,实则奔着这条线索去的,可惜尚未摸到真正的头绪,仅凭一张第三代人民币的钞票,想抓到什么不是容易的事。 正好,媳妇的电话打了过来,没等他开口问起今天媳妇身上发生的事,蔓蔓小媳妇先兴奋地像只小麻雀与他说:“阿衍,你先猜猜,什么人来北京了?” “蔓蔓,什么人来北京让你这么兴奋,比与我这个老公相隔两地说话还兴奋?”蒋衍同志表达小小的不满,始终目标是希望能达到成为媳妇心中第一的人。 蔓蔓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兴奋过头了,歉道:“对不起,阿衍,我忘了你刚出任务回来,肯定很累。” “我不累,我只是妒忌。”蒋大少现在和媳妇说话,时时刻刻都带着挑逗的性质。 蔓蔓小脸一赧,避开老公的攻坚战,说:“是小姑丈来了,而且带了佳静过来,说是想和我们见个面。” 林文才上北京了,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变数? 英眉小挺,英气的眸光狡黠地转了圈,道:“行,我收拾收拾,回去和你们见面。” 母亲去医院打饭盒了。父亲今晚去和林文才喝酒了,或许会拉上蔓蔓。 想着这些的温媛,独自一人坐在老人家的病房里,低下的眉在眼皮上落下一圈阴阴的影。 温奶奶住的是单人病房,关上门,基本谁都不知道病房里面发生什么事。 眸子在床上躺的那半死不活的老人死人一样不动的脸上转了半圈,继而嘴角一勾一凝:这人若是真死了,倒是能让很多人解脱了,包括自己的父母。 铃铃铃。 书包里的手机在响。 手摸进书包掏出那个被她摔烂外壳后被许玉娥黏贴回来的手机,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让眼底的颜色更深,温媛转个头,起来走到窗边说话:“我说过了,叫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的,你们威胁不了我。还有,我三叔被抓进监狱了,你们该更小心些,不是吗?” 对方的声音,正是那个在杨乐儿身边露过面的王海:“我知道你三叔让你查探过玉佩的下落,我只是想知道这事你做得怎样了?如果你能把结果告诉我们,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帮你解决,比如你今天去面试过的学校,不是十分顺利吗?” 学校? 今天她刚挣回面子的学校,难道也是他们一手操纵的? 呼吸微微地一丝急,声音强硬地持住沉稳:“不需要你们我照样能考进去。” “你真以为你能?” “当然能!” “好,那等你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我们再来等你的好消息。” 对面咔挂了电话。 指尖捏紧手机,温媛的背影在窗口的月光下,拉成一条巍巍的斜线。 床上的老人,嘴角在背光灯下轻微地勾了点,活像抽搐的冷笑。 在部队的蒋衍,看时间差不多了,要出发前往和媳妇他们汇合。 结果,这人未走到门口,队里通知他说是有亲人来找。 怕是媳妇等不及直接上他这里找他,一面心里高兴一面深怀对小姑丈的妒忌,蒋衍英气挺拔的身影冲进接待室。 坐在接待室里等着他的,却是蒋家真正排行老大的大少蒋飞。 对这个大哥,蒋衍是亲,亲不过与二姐蒋梅的关系,但不是不亲,毕竟小时候曾被大哥背着玩过竹马,两兄弟一块玩过沙子一块偷过人家田里的西瓜一块被人逮住遭大人挨训过,一人顶着一个水桶罚站。 儿时的往事印象深刻,牵绊兄弟情谊。纵使后来两人各有各的发展,现各有各的媳妇,各有各的家。至少,在大嫂金美辰插了进来怂恿蒋母针对蔓蔓的那件事发生之前,蒋衍对兄弟间的感情怀有极大的信心,如今,只剩下考量了。 毕竟,怎么说是儿时的大哥了,大哥在成长的岁月中,似乎与他与他二姐蒋梅,都越走越远的感觉。 “蒋大少。”蒋飞对弟弟开口的第一句,虽是笑融融说的,然而,其中那些复杂的滋味,足以马上让两兄弟间拉起了警戒线。 蒋飞是蒋家真正的大少,然无论在部队,在大院,在任何一个地方,人家说起蒋大少,第一个想到的是蒋家老三蒋衍而不是他。 论起来,蒋飞混的不是比蒋衍差,只不过蒋衍无论在哪个领导面前,在哪个单位里,都是天生的吃香,人缘比他好的不是一丁点。 蒋飞始终想不通,论能力,他哪点比蒋衍差了,以至于被一个老三压下了老大的位置。就说娶媳妇这事吧。他蒋飞娶的是高干女,岳父身份比自家老爸高官一等,而老三蒋衍,娶的是一个杂货铺的女儿。 母亲蒋母的态度,算是正常的,力挺他媳妇贬低蔓蔓。父亲蒋父则是被老三和老三媳妇灌了药,居然黑白不分,到处夸老三媳妇。 搞到现在他媳妇愈来愈难做了,回娘家诉苦,岳父岳母大人亲自给他下了命令,要他回家处理好这些事情,不然他媳妇再回娘家哭诉,他别想领回媳妇不说,今后在部队里也不用指意攀岳父的关系往上升了。 因此,他是盘思了一夜的话,要和弟弟谈判。岂知道走到学校路过大队办公室的时候,听说了老三媳妇一出事现在是连市长市委书记都惊动上了。 没想到,这个杂货铺的女儿有这样勾男人的能耐?怪不得自家媳妇给气的不行。 别人不敢随意说,他作为家中老大,教训一下弟弟和弟媳,总是应该的吧。(未完待续) 听到 找到一家南方菜的小吃店,温世轩林文才坐下来,等蔓蔓他们来。 “佳静,你到周近转一圈,给你大舅子买包红塔山。”林文才从钱包里搜出一张百块,吩咐女儿,“不知道北京红塔山要多少钱,你大舅子喜欢抽硬盒的,以前是100,现在应该是150了。你买两包,看清楚点,千万别买成假烟。” “哎,别忙,我不抽烟了的。”温世轩拦着小外甥女说。 林文才可不让他拦,一句话拆穿他:“温老哥,我让你外甥女买包烟孝顺你不行吗?你是不在家抽,偷偷跑到其它地方抽。” 因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在家抽烟会给家里人带来二手烟,烟瘾十足的温世轩,每次抽烟,都是偷偷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 没话说的温世轩,无奈地放了林佳静走,对林文才不甘心地说:“我其实想戒烟的。” “戒不掉,肯定戒不掉,你家里这个事烦那个事烦,有那样的一个大嫂每天念你,你想戒都不成。”林文才说一句话洞穿吸烟人的心思。 吸烟犹如喝咖啡吸大麻,起的就是一个麻醉心理和神经的作用。天天心情舒畅的,哪里需要这些麻醉剂。 “文才,你说话真是——”指头指着林文才,温世轩哭笑不得的,说回来,这个妹婿的犀利的眼神儿剔透的心思是很像自己家的蔓蔓,“我说想戒是真想戒掉的了,因为我现在觉得蔓蔓的话是对的了,不能再惯纵我老婆。” “也只有蔓蔓能说得动你。”林文才朗声一笑,拎起桌上的茶水壶给自己和温世轩倒茶。 两人一阵默,望着北京老胡同上的暮阳笼在云烟里面,轮廓却出乎意外的清晰,不像他们南方的暮阳,经常是湿濡的一片红,什么都看不清。北方的干与南方的湿,一目了然的分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人的刚硬爽朗,与南方人的温儒文雅,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老哥。”林文才低低的声音伴随望着桌上的眼睛,若是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思绪,“这几天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心里在想,是不是该和你说。想来想去该和你交个底,免得你到时候和蔓蔓措手不及。” “什么事?”温世轩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因为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蛮严重的。 “那时候在温奶奶出事的那晚,我不是赶回来看老人家吗?结果,先是遇到了几个陌生人。” “哎?”温世轩仿佛身临其境,忙拉住他问,“是什么人拦住你?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如果真是坏人,我现在都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林文才在他伸来的手臂上拍拍,眼镜底下的眼珠笑得一丝无奈,“但是,那一次真是把我吓到了。我当时就想,为了女儿,说什么都不能有事。后来,我想,温老哥如果在,为了蔓蔓,肯定和我的想法一样。” “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事?”温世轩问。 说到这里,林文才怀了忐忑,眼睛有意避开温世轩:“那晚之后,我不是问了你你有没有找过蔓蔓的亲人吗?所以,我怀疑,那几个人是蔓蔓的亲人。” 温世轩低下头,像在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怕伤害到对方,林文才急忙将话题婉转回来:“当然,他们没有对我这么说,是我自己猜的。” “文才。”温世轩的声音显得沧桑疲惫,“实际上,我今早上,和你一样见过两个人。” 那些人真的找上温世轩了? 林文才忧心忡忡时,嗓音里冒出了焦急的火星:“他们怎么说?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了?”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我,说是我女婿的长辈代我女婿问话,问我蔓蔓是不是我亲生的,我如实和他们说了。”温世轩说到最后,再补了句,“其它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这——”林文才不停地推扶眼镜,想,或许温世轩见的真是和他见的人一样的,问,“他们有说他们是什么人吗?” “说一个姓陆,一个姓姚。” 没错了,真是一个姓陆,一个姓姚。 林文才“哎”一声:“这些人是想做什么呢?如果真是蔓蔓的亲人,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呢?害我们瞎猜。” “他们不说,我想是有理由的。”温世轩拿手心慢慢地摸着杯子,话声很慢,若在沉思若在回忆。 “理由?”听出点言外之意的林文才,追着问。 “蔓蔓很小的时候,差点出过车祸。”温世轩长嘘,“不仅如此,出过不少意外。所以我教她戴眼镜,教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提防陌生人。” “你是说——”接下来的话林文才哽在喉咙里头不敢说,与温世轩对着眼神儿,终是从对方眼睛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有人想杀蔓蔓? 这,太令人诧异,却仔细想来,不是毫无道理。想那几个陌生人在这件事上不惜找他警告他不要乱说出去,或许这里面真有些什么内幕都难说。 思到此,林文才握起的拳头狠狠地锤在桌上,口里蹦出几声激愤的:“这是什么家人呢?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遭遇生命危险呢?” “所以,我想,这件事等对方开口吧。或许到了哪一天,他们认为可以了,到时候了,自然会来向我开口的。暂时,让蔓蔓不要涉入这件事情为好。” 林文才听着温世轩温温吞吞好像老牛拉车的声音说着这些事情,忽然觉得这位温大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懦弱,温世轩想事情做决定,是经过长年的深思熟虑。 或许,正是因为温世轩经受了太多的磨难,以至于性子养成了这般的谨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可不做,绝不万一。 难做,做家中的老大难做,身为一个凡人却想做到一个对儿女尽善尽美的父亲更难做。 一个人把女儿抚养成人的林文才,对此深有感触,拍着温世轩的肩膀,长叹:“你的辛苦是有价值的,蔓蔓很孝顺你。” “我不需要她和媛媛回报我什么,只要她们平平安安,我心满意足了。”温世轩长遂的目光透过夕阳,似乎想望到遥远的老家故居。 在那里,还有他另一个已经失去了的女儿。 只但愿,他这个女儿,也能平平安安。 学校里,蒋衍与兄长蒋飞面对面,英眉削挺,眼神微眯,嘴角噙的一勾说不清的深意。 “三弟,我刚听说你是要出学校,是回家吧?刚好,我随你一块见见你那媳妇。你成婚了这么久,我这做大哥的,都没有和弟媳见个面说句话,是有点不对。”说着,像是充满热情笑容的蒋飞,热络地拉起兄弟的胳膊,要往外走。 微微一挣,蒋衍挣开了蒋飞的手,微噙的嘴角似有深意的凝着那个浅浅的酒窝,道:“大哥想见蔓蔓的话,今晚恐怕不太方便。” “怎么?你不是回家吗?”蒋飞浓眉一挑,挑衅的意味浓烈。 “大哥知道我为什么赶回家看我那媳妇吗?”蒋衍英眉下的眸子旋出道不容忽视的尖光。 “这个——”蒋飞在心里骂,三弟这只狡猾的狐狸,居然想拿套子套他,“我怎么可能知道?” “真是不知道?”英眉下的眸子眯成了条诡异的缝隙,“大哥过来时,没有从大队办公室那里听说什么吗?” “三弟,你这话真是怪了,我被人带过来直接见你,能听说到什么?倒是你,为什么执着地问我必定是听说了什么?难道,你媳妇真做了些什么事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和我说?”蒋飞嘴角两个深深酒窝的笑,简直是阴深至极。 到此,英眉下的眸子瞬间化成了寒冬,如果他之前的一系列问话只是探试,那么,蒋飞刚最后那句话,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兄弟,兄弟,到最后,因为一个女人而疏远了吗? 金美辰! 对这个大嫂,他蒋衍接触十分之少,自己结婚前,遇到金美辰的寥寥几次,无不是说不上两句话,客气而过,若陌生人一般。但是,既然是大哥选择的女人,他选择了尊重与敬重。 从二姐蒋梅口里听说这位大嫂一些不如人意的地方时,心里有些在意,仍选择了宽容。 然而,人都有底线的,金美辰越做越过分了,居然策动蒋飞来找他。想必,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已经是被这女人离间了。 “大哥认为我媳妇做了些什么事会让我不好意思和大哥说?”声音夹着半冷,是为了进一步套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固然没有能当着蔓蔓的面说,但是先给弟弟一个下马威不是不可。蒋飞嘴角一个冷笑:“三弟,不是我想说你媳妇坏话?是你媳妇做事做的太出格了,搞得现在人人皆知,你媳妇是有家室的人了,却不守妇道,和上面领导的关系不三不四,暧昧不清。你知道现在说什么呢?是说你,说你没有管好你媳妇,甚至是你怂恿你媳妇这么做。你蒋衍什么时候变成这窝囊样了,还是我弟弟吗?我和你大嫂的脸都被你们两人丢尽了!” 英眉狠力地一皱,嘴角冷冷嘲笑地勾着:“哥,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大嫂告诉你的?” “这用说吗?”蒋飞饶是不屑的神态,浓眉如一抹笔画撇下去,“你大嫂即使不和我说,我都会听其他人说。你大嫂和我什么想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在害你自己!集团军司令员的女儿你不要,非要娶一个杂货铺的女儿,为此,你不惜和妈闹僵关系,值得吗!” “这么说,是大哥自己的想法了?也是大嫂的想法了?”心在一步步变冷,英眉下的一双厉眸已是毫无情感可言,只存下一股冷。 蒋母一直没有对蔓蔓改观,变本加厉,都定是什么人在作祟,今天一见,情况了明。 谁在破坏他们蒋家一家人的和睦? 金美辰想要什么? 自家小媳妇蔓蔓的性子他自己最清楚,蔓蔓和谁都不喜欢争。但是,金美辰想要争老大是不是? 冷笑,就有这种坑爹的,自以为是的极品。 更可笑的是,自家大哥,已经财迷心窍,被这种女人牵着鼻子走。 “我都说了,你大嫂和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 冷冰的英眉轻轻往外一扬,一字字犀利得像刀锋:“既然不重要,大哥何必气冲冲跑来对我说这些话?大哥若真不在意外人的说法,实际上大哥你是在意别人的说法,误信他人的言论,认为错都在我这个兄弟。” “是每个人都这么说!”被说到弱处的蒋飞,横起了脖子。 “大哥,纵使每个人都这么说,你是我兄长,你连听我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肯,说出去谁会相信我们是兄弟,谁会相信我们是一家人?”英眉下的眸光冷若冰窖,每一句话都要剥对方的皮,挖到对方犯贱的骨子里。 蒋飞脸红脖子粗的,一时从蒋衍的话里挑不出一句违背常理的毛病,心道这老三果然是狡猾至极,我切不能再上他的当,于是暂低下头,收住声。 见是反击的机会到了,英眉傲挺,俯瞰审视兄长那副想隐藏起来的奸相,道:“怎么?大哥连想问我怎么辩解的话都不敢说了?既然是这样,我倒是有几句话很想质问大哥并和大哥说清楚的。” “什么事?”蒋飞冷冷道。 “首先,我想问大哥,是谁说我媳妇和上级领导暧昧不清了?谁说的?我蒋衍定要问个清楚,因为此事事关我媳妇和上级领导的声誉,我相信我的上级领导肯定与我一样,十分注重这件事情的真相。” 一句如针,如枪,如子弹,一击命中致命点。 蒋飞的脸哗的青白。大队里谁敢把这话乱说乱传,那即是不要命了,蔓蔓是不能把人怎样,但是,那个上级领导可绝对不会轻饶给自己造谣的人。所以,他刚说给蒋衍听的话,都是他自己想的,他媳妇想的,谁都不会说。 阴狠地咬牙磨齿,他奶奶的这个老三,拖着推卸责任的长音道:“这——人人都说,那么多人说,我怎么能记得是谁?” “大哥不可能一个都不记得吧。如果大哥真记不得,我担心我那个上级可能不相信我的话,到时如果这事传到我上级耳朵里,说是请大哥过去,请大哥别责怪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有提醒过大哥。”话到此,当然不能放过那个极品大嫂,英眸寒色斐然,“对了,还有大嫂,大哥记不得,大嫂总记得的吧,既然大哥说大嫂也听说了。” “你——”浓眉下鹰邪的眸子看向兄弟,狠狠的一抹冷笑,“你这是恫吓我是不是?” “大哥,人在做天在看。我不需要恫吓大哥,只是这几句话让大哥自省自问罢了。而明显,大哥你做贼心虚,不然不会答不上我的问题。没人在说我家媳妇做了坏事,若真的有,这个人是谁,刚刚在我耳朵里都听到了。”英眸一眯,无可挑剔。 无话可说,将军不成反被将一军,气得心口都快喷出火来,蒋飞怒而甩袖,若不忘放话的落水狗逃走时发一顿雷霆:“行,你尽管护着你媳妇,但是,总有一天这事肯定天下大白的,到时候,看是你的错还是我说的对,我有没有诬陷你媳妇,天地可鉴!” 听到这话,蒋衍同志很不厚道的蓦地在心头发起了笑,太好笑,以至于他只能握起拳头掩饰。 到了某天他媳妇的秘密真相大白的话,恐怕,蒋飞自己的末日也到了,如果他和金美辰依然执迷不悟的话。 如此兄长,和蒋母一个样,何必故意提醒他,活该被教训。 “请。”蒋衍轻慢一声,遣人。 任这种极品自生自灭。 蒋飞一甩帽子,火弹似地冲出门口。 这一怒,走得飞快,没抬头见人,在楼梯口差点儿撞上来人。 定住脚,头往上一抬,见是两个肩章标志的军衔比自己高的上校,而且,是两个一看,就令人印象深刻的军人。在固有的记忆里一找,顿找出眼前这个自己差点撞上的男人,是曾在岳父大人的办公室里有幸见过一面的,是岳父大人上司的儿子,忙是殷勤笑脸地打个招呼:“陆上校。” “你认得我?”君爷本是要走的了,被眼前这个一脸讪笑的男人拦住,一丝不悦凝在眉角。 于是,跟在君爷后面的姚爷同站住了脚跟,稀奇地望向蒋飞。 “鄙人姓蒋,名蒋飞,有幸在我岳父的办公室见过您。”生怕君爷贵人多忘事,蒋飞尽可能地把其中的关系向爷表述清楚,于是几乎将自己的家底当着爷的面全掏了,“我岳父曾担任过陆司令的副将,现仍在陆司令的手下工作,姓金。” 姓蒋,已足以引起两个爷的留意。 君爷对向姚爷一个眼神:蒋大少有兄弟吗? 姚爷回君爷一个琢磨回忆的眼神: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你妹婿的家吗? 老实说,君爷对蒋家没有一点兴趣,只对妹妹有兴趣,若不是妹婿蒋大少与妹妹结婚,他根本连蒋家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但这不意味,他会把蒋家的每个人都记在脑海里,因为,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他君爷没有这个精力去记住对方。 因而姚爷仅从君爷迷惑的眼神里读到了:蒋飞同志悲催了,因为君爷根本记不住你,就凭你若真是与君爷的妹婿有关系,都记不住,可见你有多悲催。 “蒋少校,你来这里是?”因为君爷记不住,姚爷只好代君爷说几句话,免得君爷一开口把人打击到要去死。 蒋飞自认能力不比弟弟差,但是,蒋衍同志即使没有有能力的岳父大人支撑,都比蒋飞同志爬的快。 “我是来找我弟弟的。”蒋飞避着与弟弟在爷面前被比较。 然,怎能避得过,倒不是姚爷故意挑刺,只是寻常的问话:“哦,是谁?说来听听,或许我们认识。” “他姓蒋,叫蒋衍。” 蒋飞刚答完。 姚爷一句无心之语:“你说蒋中校啊?刚好,他和我们一个班的。” 蒋飞的脸当场红了。 两个爷这会儿,总算发现了蒋飞异常的神态。 会心一想,姚爷倒是能稍稍体谅蒋飞不如弟弟的心情。 君爷冷冷的光,在蒋飞那张羞愧的红脸上,一扫,一哼:不如弟弟就承认往上爬是了,羞愧做什么?是男子汉不? 不过如此一来,可以见妹婿蒋大少,能力算是在同龄军人中很不一般了。 想到父亲每次在他面前赞美蒋大少这个女婿,君爷眸中的冷光转过一抹若有所思。 继而,这冷光是放回到蒋飞身上:话说,这蒋家真正的大少,找他妹婿做什么?为什么不见蒋衍同志送自己兄长出门? 不需两个爷套问,蒋飞正因自己被弟弟比了下去,在爷面前大失面子,因而必须马上找些话来证明自己,出口就说:“实际上,我这是来找我弟弟谈我弟媳的事情。可能两位上校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媳做事没有分寸,搞得众人相传,竟生出了不少有关我们上级领导的谣言,令我甚为忧心。” 蒋飞如此说,是想让两个爷动心,站到他这边压蔓蔓。 然,两个爷听完他这段话,是骤然变了脸,只不过并非他想象中的为了他那种变脸而已。 弟媳? 不是指蒋衍同志的蔓蔓小媳妇吗? 他妹妹? 冷眸立马寒了三分,开始在蒋飞那张脸皮上剥:“什么谣言,说来听听。” 爷居然有意思听下去了? 蒋飞兴奋,以为自己真是拍中了马屁,吞着唾沫亟不可待,不会儿马上说得唾沫横飞:“我那弟媳不知道做了什么?或许是我弟弟的主意都说不定,有可能是让我弟媳去巴结领导,让人误会了领导和我弟媳的关系暧昧。你说,这是不是给上级领导添麻烦呢?我弟弟做事都不周全,令我这个哥哥都深感遗憾。” 轻轻别过脸,姚爷狭长的眉微微地蹙动,微翘的嘴角,似笑非笑:这心里头,是被蒋飞这段话,给气的哭笑不得。 陆司令巴不得天天和女儿“暧昧”呢,会嫌麻烦才怪。 君爷冷眉一提,道:“这些话是谁先说的?” 谁先造的谣? 兀然想起刚在接待室里弟弟说的话,蒋飞倒不敢直明是自己说的,道:“说的人多着呢。” “哦,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君爷的冷光不需多言,直戳到蒋飞的脊梁骨上,“将少校,都是你说的吧?”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蒋飞急忙摆手。 听此,回眸的姚爷下了个套:“蒋少校,如果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请务必告诉我们。这样我们能禀告上面的人,论功行赏。” 论功行赏? 蒋飞的心动了,道:“这事其实错都在我弟弟和弟媳身上,不过领导请放心,我会教育好他们的,今后,他们不会给领导再添任何麻烦。” “你打算怎么教育他们?”冷冷的声音问。 “我刚已经和我弟弟说了一番。” 冷笑,顿从两爷的心底里发出。 因此,见不到蒋衍同志送蒋飞兄长出门,原因在这。 既然蒋衍同志都教训过蒋飞同志,让他气冲冲差点撞上人,两位爷想,就此送这位蒋飞同志一程不是不可。 姚爷笑,笑得好像妖冶的花:“蒋少校,这事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向上级禀告为你‘邀功’的,所以,请你到时候一定要在上级面前拿出造谣人的真凭实据出来,因为你知道,我们上级凡事只认两个字——证据。没有证据想告状的,是诬告,比造谣的人更罪加一等。” 爷说的话没有任何毛病,但是,足以让蒋飞心头阵阵发虚打起了冷战。他上哪里去找个垫背的? “至于你弟弟弟媳,你不用教育他们了,此事调查得一清二楚之后,你放心,我们领导肯定会论公办理。” 爷的话言简意赅,极富深意之外,同时包含了令人极为深畏的威吓。 蒋飞惊的,磕磕巴巴都说不出话来,含糊道着“是,是”,跑下楼梯逃逸去了。 冷眸,盯上一眼蒋飞逃走的背影。 对他们来说,收拾掉蒋飞很容易,问题在蒋飞说的这话不是空穴,如果随意和蔓蔓太过接近,说不定真是给蔓蔓带来不少声誉上的闲话。或许人们畏于他们的身份不敢乱嚼舌头,但是,在心里头或许真如蒋飞一样会有猜嫌。不过,应都是些黑白不分的人,与蒋飞一个水平。 看来,人间极品之多,防不胜防。 说回来,温家那群极品,该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两个爷往上走时,一面小声交谈。 “我们跟踪到了王海打过电话给温媛,但是,王海应该是用路边电话打的,完全找不到线索。”姚爷拧着长眉,“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温媛抓起问。” “没有用的,温媛本人并不知道多少事情。如果真抓了温媛,打草惊蛇,这条线可能真的断了。”冷声中,带了一丝更深邃的思虑。 温世同那条线之所以会断,就因为他们之前派人去查了温世同的公司,导致对方收手之快,也可见对方做事的狠和绝,像温世同这种外部的,绝不会让他接触中心秘密,随时可以当弃子丢弃。 进了监狱的温世同,经多次审问,的确是对杨家那条线的背后,几乎毫不知情。只知道一个杨乐儿找过他,要他做一些事,还有那个王海,是杨乐儿的助手的样子,在他面临困难的时候为他出谋划策过。 杨乐儿与王海,与他交易对他提出的要求,不外乎都是要他尽可能让温明珠靠近陆家,或是让温媛混进陆家,再到现在,让温媛寻找丢失的玉佩。 “他们那么想知道囡囡活着或是死了做什么?”姚爷想不通的,即是没有一点利益可取的囡囡,为什么会成为对方的目标。 杨乐儿不用说,是个疯子,针对囡囡是针对陆夫人所为。然而,杨乐儿栽了,这事本该停止了。 “他们要的肯定不是囡囡,只是囡囡拥有的某样秘密。”冷眸道着这话时,旋转逼人的寒光。 “这事,肯定连囡囡自己都不清楚的。”性情悲悯的姚爷,狭长的眉深愁居多。 “或许那个男人知道些什么。”冷眉上提,夹起的双眸,若是温世轩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近在眼前。 温世轩,他怎么看,都看不透看不清,究竟在温世轩内心里面装着什么。 蔓蔓在部队大院门口,与赶回来的老公相见。 “你迟了半个多小时?是不是路上塞车了?”蔓蔓小媳妇在等老公迟迟未到的过程中,心脏经历了心惊胆战的担忧成疾,月儿眉皱了个小疙瘩。 “什么事都没有。”蒋大少英眉一扬,接过媳妇手里拎的瓶酒,嘴角边浅浅的酒窝,潇洒帅气。 有什么事,都有他顶着。 蔓蔓斜着往上看老公的侧影,见老公的肩膀宽和阔,好像一座山,月牙儿眼眯着眯着,成了一弯噙着笑意的新月。 接下来,蒋大少开着甲壳虫,送小媳妇去见娘家人。 “阿衍。”蔓蔓想着是个时候,尝试与老公提起,“我想去考驾照。” “考驾照,你行吗?”蒋大少想到了上次高大帅告的那次状,心有余悸的,“你现在还闭着眼睛开车吗?还有,你倒个车都差点酿成大祸。” “我现在没有闭着眼睛开车了。上次那是意外,我爸坐在后面看见我开车被我吓到,伸出手来抓我,我才慌了手脚。”蔓蔓努力向老公解释和保证。 “蔓蔓,为夫不是想刁难你,只是你要想好了。”英眉下的英眸,望着媳妇,是一抹担忧,“你一定要想好了,才可以去考驾照。” “我都想好了。”指尖扶起大眼镜,点着头。 “那我问你,你之前是因为什么开车上路时,总是想避开什么东西去撞电线杆?” 未想老公突然问出这样尖利的问题,蔓蔓绞眉,浅浅地咬唇:“可能是我小时候错乱的记忆。我小时候听我爸说我差点出过车祸。” 这事,蒋衍同志略有听说杨乐儿曾开车撞人的事,莫非,当初是真的是差点撞上了幼儿时候的媳妇?导致给媳妇落下了心理阴影。 现在那个疯子都抓起来了,按理来说,应是安全了不少。 媳妇愿意与他开这个口,说明心结解了不少。 人,总得往前进的,不能一辈子困在阴影里面。 “嗯。”蒋大少在前后矛盾的种种苦思之后,做出了一个比较科学的决定,“这样,你下次开车,我请个心理医生坐你旁边,让他看看你是不是还受到心理影响你正常开车。” 老公这个提议是为自己好,蔓蔓点点头。 甲壳虫开到粤菜馆,停好车后,两个人走进餐馆里面。 “蔓蔓,这边——”看到他们进门的温世轩、林文才,齐齐出声招呼。 自己父亲、小姑丈,那都是再熟悉不过了,蔓蔓走过去看的是,立在林文才旁边低着小头的高个子女孩,月牙儿明了地一笑,对向小姑丈:“这位是佳静吧?” “是。”林文才扶眼镜笑,催女儿,“你不是很想见蔓蔓姐吗?现在见到了,还不赶紧叫。” “蔓蔓姐。”林佳静慌里慌张的样子向蔓蔓鞠了个躬。 蔓蔓失笑,赶紧扶起她:“佳静,不用客气成这样,都是一家人。” 说罢,扶起对方时再细细打量林佳静略带羞涩的脸,说真话,林佳静这幅样子,决不是像温浩雪温明珠那些人一样是装出来的,是真正的内心而容易害羞的女孩。 蓦地,蔓蔓想起了自己,在去念大学前,在与初夏认识前,和佳静很像,见个陌生人,都是小心翼翼十分忐忑,生怕不经意得罪对方。现在,她自然不是这么想了,人都是平等的,不需要去故意的讨好对方。所以,大学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是个小社会了。 在林文才责怪女儿不得体时,蔓蔓笑着插话:“小姑丈,不用说她,她上了大学后,自然而然,会变得不一样了。” 说到上学的问题,担心林文才不好开口,温世轩抢着道:“蔓蔓,佳静有可能要到北京来上学,这不,你小姑丈想求问你和阿衍的主意。” “是吗?”蔓蔓与老公对个眼儿。 “先都坐下,边吃边谈。”林文才可不能让其他人为他和女儿饿到肚子,招呼蔓蔓蒋大少坐下的同时,喊了服务生赶紧上菜。 挖林佳静到北京上学的,是一所公立学校,但是,非北京的重点公立学校。大概是为了升学率和高考状元的问题,这所学校新上任的校长,鼓励老师到其它地方挖尖子生,只要是能有北京户口。 实际上,林佳静在本地考,不会差过在北京考,因为林佳静所在的高中在本地很出名,每年被全国出名的大学招录的高考生并不少。除非,林佳静是想考中央美院之类对本地生源特别优待的北京大学。 “佳静自己怎么想?”与老公商量了下后,蔓蔓问羞涩低头的佳静。 “你自己和蔓蔓姐说。”林文才催促女儿。 “我想——考中央美院。”鼓足了气,林佳静抬起的双眸,与蔓蔓的大眼镜对上,“因为,我想和蔓蔓姐一样成为画家。” 蔓蔓是知道,已过世的小姑喜欢画画,现在,小姑的女儿说想要画画,如果真能成,是不是满足了九泉之下小姑的遗憾。 月牙儿眼笑:“行,蔓蔓姐帮你。你好好学,户口的问题,蔓蔓姐帮你解决。” 听到这话,林文才父女高兴非凡。温世轩替林文才高兴之余,想到小女儿的梦,深喟,与大女儿悄声说:“今天我带媛媛去那所私立学校了,对方说接受媛媛入学。” 对这个道不清情愫的妹妹,蔓蔓扶下眼镜:“我知道了,爸。” 热菜上桌。 众人开筷。 在蒋衍同志走去柜台找开酒器时,忽然肩膀上被一拍。 回头,见是林文才,英眉一扬:“小姑丈?” 偷偷望了那边桌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林文才拉着蒋大少到店外,找了块阴暗遮光的地方说话。 “什么事,小姑丈?”林文才如此神秘兮兮,是把蒋衍同志惊到了。 “是这样的。”林文才前思后想,北京的地盘,唯有蒋衍同志能护得住温世轩了,于是,是该把事情托给蒋衍知道,“今天,还有不久之前,你岳父,和我,都被一群陌生人请过去问话,问的都是有关蔓蔓的事。” 眸光一转:知道请他们过去问话的人定是陆家人。 果然,林文才接下来透露:“他们自称姓陆和姓姚。我过几天离开北京,倒是没有关系,主要是你岳父的安全问题。虽然这些人看起来不坏,但是想到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作为女婿,要多照看下你岳父。” 英眸低下:这回,真是成了夹心饼干了,两面难做人。 拍打下蒋大少肩膀慎重嘱托后的林文才,抬起头刚要走回去,却见是距离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站着蔓蔓,猛地大惊之下额头冒出一排冷汗。 “小姑丈?”察觉异样的蒋衍跟着回过头,看到媳妇,一样一惊。 媳妇什么时候学会了偷袭?还能让他不察觉? 这边两个大男人僵成了木头。 扶扶眼镜,蔓蔓的口气却是很稀松平常地说:“小姑丈,阿衍,菜都凉了。我刚在柜台找不到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看起来,蔓蔓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互相猜疑的眼神,在林文才和蒋大少的目光里流动。 “没事,我和阿衍说点男人之间的悄悄话。”打着迷糊眼,林文才若是没事人笑着,率先走回餐馆里面。 蒋衍同志急忙尾随于后。 看着他们两个像是狼狈而逃的背影,蔓蔓的大眼镜上掠过一抹弧光:终是,找上自己的父亲了吗?(未完待续) 有了居然药流了 “蔓蔓姐,你喜欢喝什么?” 父亲和小姑丈都选择了喝酒,蒋大少要开车,与女人一块喝饮料。 佳静要去柜台拿饮料时,问蔓蔓,却发现蔓蔓好像走神了。 蔓蔓一会儿回过了神,朝佳静笑笑:“我和你一块去吧。” 点点头,林佳静陪蔓蔓一起走,或许是人个子高的缘故步子迈得大。走了几步,见蔓蔓跟的吃力,佳静放慢步子,羞怯地低着头说:“对不起,蔓蔓姐,我人粗。” “个子高是好事。”蔓蔓道,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羡慕地打量小表妹高挑的身材,“像你这样的,当模特儿都没有问题,是你的资本你的骄傲,你不需要低着头。” “嗯。”佳静低低声说。 蔓蔓知道这事急不得,怕生是基于佳静的性子,不见得肯定是缺点。 两姐妹来到柜台,要了几瓶椰子汁。 等服务生去拿饮料的时候,佳静对蔓蔓说:“蔓蔓姐,大舅子是喜欢抽红塔山吧?我刚去外面转了一圈,都没有买到大舅子要的150,不知道这附近烟店在哪里。” 父亲抽烟? 记忆中很小的时候父亲似乎抽过,后来自己都没有见到过了。 蔓蔓都以为父亲戒烟了,愣:“是,这附近好像没有烟店,不过那种小卖部应该有。” 就是佳静这种迟钝的,都能感受到蔓蔓好像不知道温世轩抽烟,一刹那自知是说错了话,忙道:“对不起,我是听我爸说的。” 父亲偶尔有些小秘密瞒着自己,不止父亲,还有刚刚撞见的小姑丈和老公,蔓蔓扶了扶眼镜,道:“没事。” 佳静窘着,因为听得出蔓蔓并不是真的没事。 两姐妹拿到椰子汁,正要往回走,蔓蔓忽然停住脚步,问佳静:“佳静,你和你爸爸相依为命很多年了,是不是?” “嗯,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的,就留下我爸这个亲人。”佳静道。 “你爷爷奶奶呢?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呢?”知道温家人除自己父亲和自己外并不待见他们父女,蔓蔓错开问。 “我爷爷奶奶很早去世了,我爸是独生子。我爸那边远房亲戚有几个,都在外地,不常走动。”佳静说到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蔓蔓,“蔓蔓姐,你和大舅子感情,好过和大舅妈是吧?” “我和我爸的感情比较好。”蔓蔓边说,边是看向坐在饭桌上与小姑丈相谈甚欢的父亲,目光在这两位中年父亲的身上深深地凝注,“我们两个好像是同病相怜。” “蔓蔓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蔓蔓转过头,看向小表妹。 佳静此刻羞涩的声线里,压了一丝不若平日小兔子般的沉稳:“我和我爸经常交心的,我觉得我和我爸比较像是朋友,不大像是父女。” 小姑丈是那种性情,平易近人不说,像是和什么人都能平等交往,因此颇得自己老公蒋大少的欣赏。 蔓蔓理解了佳静的意思,深邃的目光远望父亲:“这点,不是什么样的亲子关系都能做到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即使不能时时刻刻的交心,感情是不会变的。”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深意,佳静转过脸稀奇地看着蔓蔓,在蔓蔓平凡的侧脸看见了一圈柔和的光,好像一只小橘灯暖暖地洒在人心窝里头,莫名地令人安心。再一看,发现表姐夫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媳妇。佳静慢慢地微笑开来: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表姐夫会喜欢上表姐了。 吃完饭一群人分散的时候,老公开车先送小姑丈父女俩去下榻的旅馆。蔓蔓和父亲在小饭店里等蒋大少的车回来。 温世轩因为今晚被林文才灌了几杯酒,再加上今早发生的事,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多喝了几杯,人醉醺醺,有点顶不住,挨坐在椅子上坐着坐着,头偏向一边轻声打起了呼噜。 蔓蔓忙找出老公带来的外套,给睡着的父亲披上,担心夜晚风凉受寒了。 衣服刚披上温世轩的肩头,忽听温世轩嘴里喃出一句,似是梦话似是醉话的话:“蔓蔓,你不会怨爸吧?” 怨? 月牙儿眼低下,眉罩的阴影圈住自己的小人儿,过会儿,坚定的声音像是对自己说对他人说,蹦出唇间:“爸,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 “为什么?”温世轩像是在梦里面问,眼睛都没有睁开。 “因为这世上,对我最好的,是爸了,我知道的。” 温世轩是不计任何的对她好,这世界上,除了父亲,她想不到,有谁能做得到父亲这点。或许老公能,但老公,毕竟慢了父亲一步将近二十多年。 “蔓蔓——”温世轩或许想说什么,却是抵不住醉意的样子,喉咙里打个酒嗝,不会儿睡迷糊了。 到蒋大少开着甲壳虫回来时,因林文才父女住的旅馆偏远,来回用了将近两个钟头,温世轩已睡了一觉,清醒了,与女儿女婿说:“送我到家的路口行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蒋衍同志存心避开许玉娥那对母女,代媳妇先答应下来,送了岳父大人到小区门口放岳父下车。甲壳虫送完人回家时,从车前镜里能看见媳妇的眼光一直尾随着车尾消失了人影的岳父。 “蔓蔓?”蒋大少问,应说有些担心今晚媳妇是否听到了他和林文才的对话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似乎一眼能看穿老公的心事,蔓蔓扶着眼镜:“没事,我只是怕我爸没有醉醒,爬楼梯摔到了。” “蔓蔓,你爸不能陪你一辈子的,但是你老公——我能。”蒋衍同志时时刻刻不忘抓住时机提高自己在媳妇心里面的地位,手指头一插头发,帅气地充满诱惑地笑。 “少贫嘴。”蔓蔓小媳妇瞪一眼老公,“专心开你的车。” 被老公插科打诨转回了神,但是,心里头仍然沉甸甸的。 第二天,在画廊。 初夏同志发现蔓蔓小朋友做事不经心,在蔓蔓拿棍子搅着浆糊搅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停手的时候,生怕死党摧残她的耐性终于出声了:“蔓蔓,你是要捅破了桶才罢休,是不是?” 低头一看,看见桶里的浆糊被自己搅得稀巴烂,蔓蔓囧,急急歇下棍子。 “哎,你别急着干活,告诉我,你今天想什么了?”搅浆糊是一回事,要是死党不经心地去插电线烧煤气炉分神了,出意外那可事大,事关人命的,初夏作为画廊经营者之一,有义务提醒蔓蔓,顺便夹紧双眼揶揄死党,“怎么,想你老公想出神了?那是,你与你老公是新婚,但你老公是军人,天天不能回家,你是挺寂寞的。” 蔓蔓也觉今天自己有点儿做事不合格,停下手头的工作,拿一条布擦拭自己手指上的污迹,一面用力擦,一面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初夏,你说,怎样才能消除一个人的恨意?” 陆家人找父亲,她怎能不瞎想? 不知陆家人找父亲做什么,但是,她知道的是,那个男人很恨她爸,几乎是势不两立的那种,哪怕她答应那个男人任何事情,那个男人都不会放过她爸的,所以,她不能,不能就此抛下她爸。 “你说恨一个人?”初夏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挑着眉头苦思冥想她的问题,“我不知道恨是什么滋味,但是我讨厌过人,知道讨厌的滋味。有时候,一些人是做了很坏的事让你很气没法饶恕而讨厌,这一种,想消除那种厌恶感是不可能的吧。” “另一种呢?”蔓蔓问。 “另一种,比如吧,我和你师哥,你知道的,在最初,我对他没有好感的,总觉得他长得不帅,又有点像老太婆唠叨。” 这个蔓蔓是知道的,当年师哥杜宇想追她好友初夏,费了不少心力。说起来,自己和自己老公也是一样。想到这里,突然茅塞顿开。 初夏竖起指头,道“宾果”:“就是这样,因为一开始是误解了对方,到后来,误解误会都弄清楚了,自然不会讨厌了,甚至觉得他身上的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照这种说法推断,不,她蔓蔓坚信只能是这种说法,因为她父亲什么人她最清楚,那男人说的,肯定是误解她爸了。 然而,那男人绝不是一个能随意说得动的男人,除非有充分的证据,除非真相大白,还不能由她父亲或是她来澄清。 月牙儿眼一眯,或许,那些瞒着她秘密的人,都是在做这样一件事了。只是,不想她知道,不想她涉入。怕是这事有很大的风险,比如温明珠那件事,两个爷原本就打算什么都不告诉她的。所以,如果她贸贸然提出参与,不说他们同意不同意,她自己都明白不合适。自己对这些事根本不了解,并没有那个能力。她蔓蔓的长处在做饭和画画,不在这些。 但是,总有自己能做的事吧,再想想。 肩膀上,被指头戳,戳,戳,蔓蔓回头,看向初夏:“有什么事你说,不用神神秘秘的?” 初夏今天都在死党身边转悠徘徊,当然是有原因的,咳咳咳,眼角观看四周没人,贴在蔓蔓的耳朵:“趁你师哥今天不在,你陪我去趟医院好不好?” “你病了?”蔓蔓惊诧,急忙上下左右观察她。 “什么病?你别想女人上医院就因为病!”初夏说着,脸都红了,一副别扭的模样儿。 蔓蔓是聪明的,而且因为近来经常被蒋家闹这种事,月牙儿眼一弯,笑:“原来是有宝宝了。” 手伸过去一把捂住蔓蔓的嘴巴,初夏愤愤地咬住唇:“都叫你小声点,我不想结果没有确定被你师哥知道。” “你都不知道结果,那你怎么知道是有了?”蔓蔓小媳妇尚未生过宝宝,对这种知识的基础在于新手级别,月牙儿眼好奇地眨眨。 “你白痴啊!”初夏同是新手,但是从蔓蔓的一句话,都认定了自己比蔓蔓高一等,翻着白眼道,“还用说,药店有验孕棒卖啊,我小日子迟了,不就怀疑上了。” “喔——”蔓蔓小媳妇长长地拉一声,扶眼镜的动作稍显科学家的风范,“验孕棒有时候会有错的,所以,要上医院检查。” “废话!”初夏打断她,又气又急的,因为这些话明明是自己先说的,怎么变成蔓蔓来教育自己了。 因此,初夏是急着想当妈妈了。 蔓蔓嘿嘿嘿,不厚道地笑着,问:“你想去哪家医院检查?” “这——”初夏且是一怔,好像尚未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到哪里检查都一样吧。” “你都怕验孕棒不准,难道不怕差的医院给你一个误诊?”扶着眼镜的蔓蔓,抓到机会正式教育起准妈妈,虽然自己从未做过妈妈。 听着这话俨然有理,初夏纳闷的:“那你说去哪家医院?” “去我老公二姐的医院吧。她在的那家医院虽然是二甲,但是,那里的产科听说很有名,二姐生小东子的时候差点难产,就是在那家医院最终母子平安的。”蔓蔓说的这些话,当然都是从蒋梅那里一五一十搬过来的。 论在北京里在这方面认识的人,除了两个爷,就是二姐蒋梅了。两个爷自然不能找,死活都不能找,但若是找蒋梅,蔓蔓十万个乐意。 “你老公的二姐是产科医生?”初夏头次听说这事儿,起了好奇。 若蒋大少的二姐是产科医生,初夏认为绝对能把自己和宝宝交给蒋梅。 “不是。她是医院财务科科长,厉害着呢。所以,她在她那家医院里头,是说一不二的。谁不知道,财务是财神老爷,要供起来的,没人敢反抗。你去到那里,她肯定给你介绍最好的产科医生。”蔓蔓使劲儿鼓吹蒋梅。 对蔓蔓小媳妇来说,老公的二姐,值得她骄傲和炫耀。 初夏听她边说蒋梅的好处,边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心里明亮,嘻嘻嘻笑起来:“你,嫁了人,现在胳膊都拐到你夫家的人身上了。” 蔓蔓一窘:这话可决不能被老公知道,不然会让老公得意地飞上天。眼镜推扶两下,转开脸避过窘境。 近来由于画廊业务增大,招了两个人帮忙看店。吩咐了留守的人,初夏让蔓蔓带自己到蒋梅的医院做孕检。 路上,不在画廊里了,蔓蔓趁着没人仔细地盘问初夏:“我问师哥,师哥含含糊糊没有答我,那天温明珠来闹事,究竟有没有给画廊带来影响?”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听她这样问,初夏不高兴她见外,嘟着嘴巴道,“早和你说了,画廊不单是我和你师哥的,有你一份。你的事,就是我和你师哥的事。” “正因为我知道有我一份,我不是更该弄清楚画廊的现有状况吗?”蔓蔓努着眉,据理力争,不希望自己四处变成一个被人都蒙在鼓里的,何况画廊的事她完全能帮得上忙。 这话初夏倒是驳不了的,只得承认死党一张嘴巴厉害,不情不愿地说:“是有一点影响,但是,不大的。” “什么影响?” 说回来,杜宇瞒蔓蔓的原因是,不是画廊的生意坏了,相反,是画廊的生意火了,于是,同行里的谣言四飞,说是之前蔓蔓中标旅游局广告那事,也是因为他们画廊在政府里有关系。 “这些人都是妒忌我们生意好,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你不用听他们胡说八道。”初夏扬着眉,小咬着唇,若是被她抓到那些嚼舌根的,看她不一个个割了那些人的舌头。 蔓蔓中标,是因为蔓蔓自己本身有能力,这点毋庸置疑。陆司令和姚书记,根本不会插这个手帮女儿做这种事。旅游局领导都知道上级领导有避嫌的意思,都差点先因为这否决掉蔓蔓的作品,然而,这个项目的合资方,一个外国人,却是极为欣赏蔓蔓的作品,在审标组中大力支持蔓蔓。最终,蔓蔓方能夺标。 可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外面的人即使知道,都不会去想好的,如初夏说的,被妒忌红了眼,全改版成符合他们想象的,以图能平衡他们失败的心理。 “算了。”蔓蔓淡淡地道。 人长在那么多人的嘴巴上,一个个去捂,既是办不到,只是想了让自己白添无所谓的痛苦。 清者自清。 她蔓蔓不是没有被人说过? 抬高眉角,初夏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像某个人,后来一想起,不由眉角展开笑与她说道:“那天,你师哥和我说到,陆上校,被人诬陷与你有暧昧关系。陆上校听到的话,眼皮连抬都不抬的,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让你师哥从头到尾膜拜到极点,说:神仙不过如此。” 怎么说到君爷身上了? 扶大眼镜,月牙儿眼慢悠悠地转到笑不拢嘴的初夏,十足的质疑:“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 初夏的笑容一僵,瘪起嘴巴:“这,人都会变的嘛。其实想想,这人就是脾气臭,说可恶倒不至于。” 对君爷同志的改观,大概是在那晚上君爷照顾死党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人脸上与普通人一样,都会流露出温柔的情感。 想到此,初夏迟疑着道一句:“他,对你很好。” 这点,蔓蔓很清楚,不会否认,只是眉一扬:“但他对我爸不好。你忘了?我曾经发过誓言,谁对我爸不好,我不可能和对方好。包括我老公阿衍。” 温世轩第一的位置,稳若泰山,不可撼动。 初夏皱着眉,似乎能想象得到冰山爷在听到蔓蔓这句话后会崩溃成什么样。 说回来,冰山爷从第一次,就和她家蔓蔓,是死对头似的。 天生的冤家。 “哎——” “你叹什么气?”不解地扶眼镜的动作。 瞪向她,初夏嘟嘟嘴:算了吧,你装,我和你多少年了,能不知道你腹黑。你都知道,我这叹气声是为谁叹的,就是那个被你整得崩溃的冰山爷。 不过——眼珠子一转,初夏不厚道地在心里头笑:是很想继续看冰山爷崩溃的模样,谁让这人像是从来没有被人整过的样子,太高傲了,目空一切。 冰山爷欠缺的,就是被撼动的样子,最好再崩溃几次,变得普通人一点,对冰山爷没有坏处。 转了两趟地铁,出了地铁口,来到蒋梅所在的医院。 半路蔓蔓打了电话给蒋梅。 她们一到,蒋梅已准备好,急匆匆跑出来接她们。 “她叫初夏,可能二姐在哪里见过了都说不定。”蔓蔓介绍两人认识。 蒋梅与初夏两个人互看,初次印象极好,说明蔓蔓平常不少于在两人面前互相夸奖过对方。 “我联系好了我们妇科的副主任,因为我们的主任本人是基本不出门诊了,这位副主任的技术不会比主任差多少。号,我已经帮你们先排好了。现在我带你们直接上去看可以了。”蒋梅边带她们去坐电梯,边解释。 听蒋梅安排的如此周密,蔓蔓和初夏同笑,感谢:“二姐做事我们放心。” 被她们夸的蒋梅,不好意思之余,益发卖力:“你们尽管放心,我们这医院的妇产科虽然小,但是口碑很好。三楼是妇科,四楼是产科。之前,有一个在专科医院死胎数次的病号,还有一个一直不能怀上孕的病号,其他医院的专家都看不好,后来都是在我们这里医好的。” 电梯叮咚,打开,是到了三楼。这所医院的门诊大楼,并非是那种刚建不久的新楼,是格局有些小,廊道错综复杂的旧楼。 蔓蔓和初夏看那些错综复杂的回字廊,都感觉头晕,紧跟在蒋梅后面怕走错路。 三人往右边转,走到一个拐弯口再向右转,去到一个诊室。 在这期间,一双犀利的眼睛,在掠到蒋梅和蔓蔓两人的背影时,眼光里充满了惊慌失措。 没错,这人即是金美辰。 金美辰之前有意避开小姑子蒋梅,主要是担心蒋梅知道她怀孕不上的秘密笑话她,因而四处求医偏偏不到蒋梅所在的这家医院,结果,哪里都医不好。她甚至求到给温明珠看过病的那位著名妇产科专家方医生。然而,方医生表示她的病最好到蒋梅这家医院看,蒋梅所在医院的妇产科,是在这方面有独道的中西医结合技术,在治病方面能出其不意,治好一些古里古怪的顽疾。 兜来兜去,始终绕不过去。 为了拼上这个孩子,金美辰毫无办法。正好,不需要蒋梅,方医生在这家医院有熟悉的人,就此,金美辰转到了这边的门诊看病。 这是她来问诊的第二次,第一次医生简单问诊,这第二次是来做相关检查等检验结果的。 哪知道,她能不能怀上还说不定,被她在这里见到了蔓蔓。 要是蔓蔓已经怀上了—— 金美辰的脸哗的铁青:一点都不希望蔓蔓在自己之前怀上孩子。 可蔓蔓若是真的怀上了孩子,她能挡得住吗? 愈想,这心里头愈是难受,脸上难堪。 耐不住,在这里等。 蔓蔓和蒋梅坐在诊室外头等,初夏进去了会儿后,出来说:“要先去验尿。” 担心初夏一个人去会走错路,蒋梅吩咐蔓蔓:“你在这里等,帮她守着号位,我带她去检验科。” “你们放心去。”蔓蔓点头。 在角落里听到这段对话的金美辰,明白不是蔓蔓怀孕了而是蔓蔓的朋友怀孕了,这颗心本该松口气的,但是,越是看着蔓蔓,越不顺眼,心里气极了。 昨晚上,老公蒋飞,本是去老三的学校替她出气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郁闷地跑回家,说:这事没法管了,老三媳妇就是个狐狸精,把所有人都迷得团团转。 确实,蔓蔓有什么可以吸引到男人的? 不就是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又是个没样貌的。 想到上次,陪蒋母去到那个小咖啡店见市领导,市委书记居然想认蔓蔓为干女儿?! 蔓蔓哪里来这么好的福气? 想着都觉得气,气得半死的。 “美辰,是你吧?” 在医院门口要上车时,见一个走上来的女人向自己扬手,金美辰眯紧微小的眼缝,望着来人:“你是——” “哈,你忘了,高中同学,和你一样有个美字的,经常被人弄错的。”烫着金色波浪头发的女人,有一双狐媚眼睛。 “美美?”金美辰记起来了,咧开牙齿笑,“我们有多久没有见了?去年高中同学聚会,你好像没有来。” “是。十年有了吧。自从高中毕业所有人各分东西。”张美美拨着头发,体态风流,“既然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不如一块喝杯咖啡叙个旧吧。” “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看张美美衣着不凡,常于修装打扮,记得高中时张美美家境并不差,金美辰热络地主动拉开计程车的车门。 张美美坐进了车里,两人,就一路开始在车里叙起了旧。 老同学见老同学,聊的最多的,无异于是当年的学校往事与现今的现实写照,哪个同学现在发迹了,或是哪个同学如今家道中落了,聊他人的八卦,总是能让人热血沸腾。 “美辰,你听说了吗?我们毕业不久,我那个同桌落落就离家出走了,说是因为她爸当年收养的孩子把她气走了,到现在十年了,都不愿意回家。”张美美说。 “收养的孩子?” “是,说是她爸好心肠,当年什么大地震的孤儿,领了回来养。哪知道这养女心肠不好,什么都要和落落争,连落落的未婚夫都争。落落一与她吵,她扮可怜,说自己是养的,始终没有亲生的好,搞得落落她爸在外面难做人。” 听是这样有趣的故事,金美辰很留意地听,听完后,眉头一竖:“收养的,就是收养的,假的冒不了真的,还想超过真的,疯子。落落她爸真是的,怎么不把这养女打死,反把亲生的给气走了。” “我们一样想不通。”张美美摊开两只手,表示无奈,接着神秘兮兮地问金美辰,“我刚见你从我进的那家医院里出来,你是去看病吗?” “你在那医院里看病?”金美辰当然不好说自己的衰事,避开自己的反过来问她。 “别提了,我这是不小心中标了,要去落掉。哪知道去的几家医院都说要做刮宫,我不愿意,听说这家的医生技术可以,能给我做药流。所以,我见你进这家医院,以为你在这家医院里有熟人,能不能帮我拉点关系,隐姓埋名做这事。你知道的,我家里那个老爸管的严,被我爸知道,要把我打死。”张美美既是无奈地哭诉,又是向金美辰哀求。 金美辰对医院这方面的程序倒是因为近来看病多,有点了解,深感有些困难:“这个怕不太好办。你知道的,现在就诊,正规医院的,大都是要身份证登记的。尤其做这种事儿,这间是部队的正规医院,这里的医生要求严格一些,定是要身份证的。” “你真是没有其它办法?我去弄个假身份证行不行?”张美美不死心,问。 “假身份证不是不可以,只要做的真。”被张美美说的话刺激了想法的金美辰,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生出了个主意。 手拉住张美美,是左看右看张美美的脸,甚至将自己袋子里兜的墨镜给张美美戴上试试,一看,因张美美的下巴尖,戴上眼镜后,与蔓蔓真是有几分像。 眉眼笑开了花,对张美美道:“你只要听我的,我能帮你办到,连医生人情费都不用了。” 蔓蔓在走廊里坐着,看到走廊的墙壁上贴着一些优生优育的宣传海报,饶有兴趣地观看。 小宝宝? 初夏都有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 是像老公,还是像自己? 笑眯眯的月牙儿眼,一想,都走神了。 初夏和蒋梅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幅对海报宝宝流口水的模样,不禁都会心一笑。 “怎样?”见她们回来,蔓蔓急忙站起。 “是有了的。”蒋梅拿着检验的单子,炫耀似地说,“我刚在路上问她生理期,大致推断,应是有两个月了,具体,我陪她进去,看我们副主任怎么说。” 高兴时,两个死党手拍手。 蒋梅陪初夏进去时,初夏非要蔓蔓一块分享喜悦,让蔓蔓一起进来听。 如蒋梅介绍的,那个刘副主任是个温文和蔼的老医生,经验足,向初夏这个准妈妈以及蔓蔓这个未来妈妈一面解释初夏的情况,一面是开始介绍她们有关做妈妈的准备工作。 蔓蔓与初夏一块聚精会神地聆听,八个字都不愿意漏过。 看到蔓蔓这个样子,蒋梅笑开了嘴:现在,就等着蔓蔓怀上了。 三个人听完做妈妈的教育课,出门时,蒋梅忽然记起:“对了,蔓蔓,我上回送给你的碟片,你看了没有?” “什么碟片?”初夏听出里面好像有秘密,插了进来问。 蔓蔓想起,与初夏说:“你和我一块到我家里看吧。是有关宝宝怎么出生的纪录片。” 蒋梅一听莞尔,倒是不想拆穿西洋镜,让蔓蔓回家自己看。 当晚,两个很想做妈妈的女人,跑到了蔓蔓的家,蒋大少不在家,两个女人兴致勃勃地将蒋梅的碟片放进了DVD机。 画面一开场,即是激情戏,男女两人交缠成条蛇扭来扭去。 蔓蔓和初夏两个人同时瞪圆了眼珠子。 初夏讶异地看向蔓蔓:“你老公的二姐居然有这种爱好?” 蔓蔓窘:自然不能说,自家老公在家里放了许多这种片子,当然老公只是为了学习努力在床上讨好她。 或许,家族有遗传。 老公这样,蒋梅这样。 两人窘窘的,正考虑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出于对蒋梅的信赖,两人耐着性子往下看。接下来的画面,更匪夷所思了,居然镜头一转,放大镜似的对准两方交接的部位,细微的毛孔都能拍到,再加上那突然的一串白色液体。 蔓蔓脸红得不行,忙用手捂住脸。 初夏讶异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固然,两人都是已婚妇女,然这种事对于传统的中国女性来说,属于房事秘密,难于启口的。 不过事实证明,蒋梅给她们的,的确不是那种片子,而是比较写实的教育片。 从怎么交,到怎么变成胚胎,到最后婴儿怎么成形,都是用摄影机录的,很写实的写照。 看完整部片子,两个妈妈望向天花板,都挺震惊的:因为自己,也是这么来的。 父母,是赐予自己生命的人。 如果没有父母,自己来不到这世上。 “蔓蔓,我和你师哥商量好了,如果可以,今年过年会准备回老家和父母一块过。”初夏抱着膝盖头感慨,“或许是久别家乡,特别挂念父老乡亲了。” “嗯。”蔓蔓淡淡的一声应。 “你嗯什么?”初夏朝她瞪眼,“你最爱的老爸在这里陪你,你当然不像我,没有什么可以不满意的。” 是啊,自己的家人都在这里,都活的好好的。 眼前忽然浮现出严厉的陆司令,温柔如水的陆夫人,听说现在陆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很多,笑。 “你笑什么?”初夏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 “我只是想,只要对方活的好好的,无论怎样,都不怕了。”蔓蔓道。 “这话却是没有错的。”初夏皱眉挑不出她话里的毛病,但依然觉得她话里有些奇怪。 隔天,因为医生嘱咐初夏怀孕初期,最好是在家躺几天,多休养。初夏没有来画廊。杜宇听到要有儿子女儿了,兴奋到夜里睡不着觉,几天都呆在家里陪老婆。 于是,画廊里只剩下蔓蔓和一个服务生,这可忙坏了蔓蔓。 连续几天,蔓蔓都没有任何遐思去想其它事情,埋头工作。 到了周末,惯例老公回家。 蒋大少回到家,与以往一样,第一个动作,即是把老婆抱起来亲一阵子。这一抱,发现老婆好像瘦了些,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吃不下饭了?” “没有。只是近来有些忙。还有啊——”蔓蔓小媳妇说到死党怀孕的消息,兴奋地像自己有了一样,“初夏怀孕了,我们都在猜是男是女。” 老婆的好友怀孕蒋大少自然为之恭喜,可蒋大少心里面只有媳妇最重要,指头一戳老婆的额头:“怎么?初夏怀孕,杜大哥把所有事情都放你头上了。那可不行,我要和杜大哥说。他请不到人的话,我帮他找。” 蔓蔓撇嘴:“有你这样的吗?他们之前帮过我们多少,我只是帮顶几天,你生什么意见?” “我心疼老婆,每一天都心疼。”说着,蒋衍同志可怜兮兮地搂抱媳妇不胖的身材,道,“不怕,听说有了孩子后,会长胖的。” 蔓蔓囧:感情老公是为了让她长胖,才努力制造两人的下一代。 这头,蒋母,不知哪里听说到的消息,有太太称在自己二女儿医院里头的妇产科,先后见到了大儿媳小儿媳的身影。 因为大儿媳不好得罪,小儿媳已经分裂,求孙心切的蒋母不能当面问两个儿媳结果,这不,急匆匆地找到女儿的医院里头,连二女儿都不让知道。 到了妇产科找到熟悉的人一查就诊记录,因为金美辰与这里的医生有过暗地里交易,并没有在病案上直接书写是不孕症,只说是普通体检。 蒋母看到大儿媳只是普通的妇科体检,深感失望。 再看到小儿媳的就诊记录,那是直接让她大声失叫:有了居然瞒着他们蒋家药流了?!(未完待续) 都知道了 “这是什么?”蒋大少终于发现媳妇偷偷自己播放蒋梅的碟片,斜飞的英眉带了一丝揶揄。 蔓蔓红着脸,把老公从电视机前推开,道:“这不是你该看的。” “可我问过二姐,说男人一样可以看的。”与媳妇抬着杠时,忽然手机嗡嗡响,英眉不悦地略挑,背过身,见来电显示是蒋母的电话,大步走到阳台上听。 趁老公打电话时,蔓蔓急忙退出那张限制级教育片,找个CD盒装起来锁柜子里。总觉得让老公看这种东西怪怪的,而且老公不仅好奇心强实践性一样强,真打算学片子里的动作在床上调教她,那岂不是——想想都害羞死了。 东西锁进抽屉里,呼! 转过身,看见老公站在从阳台走了回来,正好停在她面前,俊秀的五官这会儿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态,眼神里似是一丝呆地望着她。 “怎么了,阿衍?”蔓蔓小媳妇问,简直以为老公像是突然中邪了,挥举手掌心在老公面前挥挥。 “我——”回神的蒋衍同志,手指插了进头发里面挠挠,时而紧蹙时而松展的英眉,充分表明了一种困惑。 刚接到蒋母气势冲冲的话,他本是连接都不想接的,因为知道蒋母平常都不打电话给他突然打给他肯定不是好事,但始终是自己的妈,总不能连个电话都不接吧。接起来,打算把蒋母的话当垃圾扔进空气里,过滤掉,直接挂断。 手机贴到耳朵边,对面蒋母不知是疯了或是知道他脾气,来个大嗓门的开门见山:“阿衍,蔓蔓去医院做流产你知道不知道?” 他,一刹那,是被蒋母的话震嗡了。 一句话都没有和蒋母说,折回来对媳妇,现在面对媳妇那张眼镜底下活灵活现的大眼珠子,清澈分明的眼仁,是令他心动的源泉。 他爱媳妇,爱的是媳妇的真。 媳妇不可能瞒着他一个人做这种决定。 所以,蒋母的话,在这刹那的动摇之后,被他抛到了后脑勺。 “阿衍?”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想今天难得好天气,你不用去画廊,今天我们去逛商城吧。”或许对刚刚自己一刹那的动摇感到羞愧,蒋衍同志决定,今天要让媳妇享受最至上的乐趣。蔓蔓小媳妇和普通家庭妇女一样,抵抗不了百货超市的诱惑力。 “谁说我不用去画廊了?”见老公没事了,月儿眉微翘,道,“我只是上午告诉他们我会晚点去,下午是要去看一看的。毕竟师哥和初夏都没去画廊,没有人去巡视是不行的。” “这样,我们吃中饭的时候顺便看画廊,下午直接去百货大厦。”蒋衍同志虽然娶媳妇是图媳妇的厨艺,但终是疼老婆的,不想媳妇天天为自己当煮饭婆辛苦,无论如何要把媳妇拉出去。 不知老公打什么名堂,不过蔓蔓小媳妇知道自己嫁的是军人与普通家人不一样,如果不抓住机会和老公联络感情,老公去了部队,自己又是孤零零一个。 “那行。” 见媳妇答应了,蒋衍同志心里莫名地松口气。 医院里 蒋母耳听小儿子那头一句话都没有说挂了电话,原想,这下好了,儿子定是去追究蔓蔓的责任了。果然,老婆再重要,都没有孩子重要。 蔓蔓欠骂,欠教训。 接下来,她苦等了将近一个钟头,都不见儿子的电话打回来向她致谢,或是向她请示如何处置蔓蔓的定夺。 再打两个电话过去,儿子干脆都不接了。 “嘭”坐回走廊里的长板凳上,胸口里的气呼呼地往上冒:不用想,肯定是小儿媳妇谗言美色,把小儿子迷得团团转。儿子信媳妇不信她的。 这股劲儿,和蔓蔓较上了。 一不做二不休,儿子不信她,不是信二女儿蒋梅吗? 叫蒋梅过来,挖证据,让蔓蔓在儿子面前原形毕露。 可怜蒋梅今天周末,仍需在财务科加班,忙得不可分身,铃铃铃,母亲的电话若催命符一个接一个过来,她没法像弟弟那样挂蒋母的电话,只好一个一个地接。 蒋母的电话始终如一,万变不离其宗:阿梅,蔓蔓在你医院里做流产了,你身为阿衍的姐姐居然不知道,你怎么当的人家姐姐! “妈,蔓蔓都没有怀孕,哪里来的流产?”蒋梅都快被母亲急死了,都不知道母亲这些小道消息是从哪里被人骗来的,蒋母真是的,人家说是风是风说是雨是雨,情愿信外面的人都不信自己家里的人。 蒋母自己都说了,她是这家医院的,难道会骗蒋母吗? “不是人家说,是我自己亲眼看到。”蒋母未想二女儿都不信自己,都是蔓蔓那妖精迷惑人,将蒋梅都给骗了,愈说愈激动,甚至拿自杀来威吓,总之在这件事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输给蔓蔓了,以后还怎么有机会当奶奶呢,“有个太太只是说好像看见蔓蔓前几天来过你们医院妇产科,是我自己过来调查的。” “妈,蔓蔓是前几天来过妇产科的,我带她和她朋友来我们医院,让我们医院的刘副主任看。”一边胳膊里夹着话筒,两只手不停地翻找文件夹里面的报表,满头都是汗,本来顺顺利利的工作,现在都被蒋母搅的。 蒋母想当奶奶,她能理解。问题是,你不能整天拿这些事烦那些每天要工作的儿女。要谈这些事,不能等人家下班再谈吗。 道来道去,蒋母是好命,现在都不用工作了,提前退休,每天在家太无赖,所以能把任何事都当成全世界来看待,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 “是你带她到妇产科,那么,她怀孕你会不知道!”蒋母尖利的嗓子叫道。 “妈。我说了,我是带她和她的朋友两个人一块来,因此,不是蔓蔓怀孕,是她朋友怀孕了,蔓蔓只是陪她朋友来,托我走个人情。妈,你能不能话不要听一半!”费尽心力重复解释到这里,蒋母仍一心对蔓蔓有偏见,只认偏见不认事实,蒋梅真是气了,挂母亲的电话,“妈,我忙,不和你说了。” “哎!你别挂电话,我告诉你,我有证据的!”有了小儿子的前车之鉴,蒋母说什么都不能让女儿挂掉她的电话。 “什么证据?”蒋梅发誓,这是今天最后一句与蒋母说话,听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挂。 “你可以到你们妇产科来看,这里的就诊记录里面,有蔓蔓做药流的记录。”蒋母牙齿咬得很死,好像亲眼看到蔓蔓口服了促使流产的药片。 蒋梅只觉得头疼,伸出指头在额眉间揉一揉:“妈,同名同姓大有人在,中国十几亿人口,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在国内最少有上百个和我同名同姓的。蔓蔓的名字不特殊,同名同姓很正常。” “登记的身份证号都是蔓蔓的。”蒋母较劲,死活地较劲。 “你怎么知道蔓蔓的身份证号?”蒋梅惊疑的是,母亲什么时候调查蔓蔓了。 “这,很早之前,在她和你弟弟结婚之前,我找人调查过她。”事到如今,哪个轻哪个重,蒋母心里清楚,过去扳不倒蔓蔓,今日有机会扳倒小儿媳妇,哪怕说出自己曾有的污点都不足为惧。 听到这,似乎这事有些诡异了。自己医院的流程自己清楚,病人做流产无论是药流还是刮宫,都必须是带本人身份证验证的。蒋梅想了想,答应母亲:“我先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医生。” 不管怎样,二女儿算是开了口风。 蒋母收线的时候,深感满意,找到地方给自己冲杯茶水,准备下一战对决。 办公室里蒋梅挂了电话后,应说是没有心思继续处理手头的公务了。好在这些工作不是非要今天完成,她吩咐了人将报表重新整理成简洁版再交给她。然后,开始关注蒋母报料的这些事。 一开始,她仅是好奇,是否是老人家眼花自己看错了。 电话打到妇产科,让一个熟悉的医生帮自己查。 不会儿,那边的医生答复她:“是,是有个叫温蔓的,在前两天来我们医院成功做了药流。” 蔓蔓的身份证号码蒋梅不清楚,没法了,只好发个短信给弟弟蒋衍同志,让发媳妇的身份证号过来有事要查。 与媳妇在百货大厦争执买不买一件新衣服的蒋大少,忽然接到二姐蒋梅的短信要求要媳妇的身份证号码,眸中蓦地划过一丝惑思,英眉稍显不安,走到一边上打蒋梅的手机。 蒋梅不敢和弟弟马上全盘托出,因为知道弟弟的脾气,怕这事一闹大,弟弟和母亲的关系要成万年冰山不化了,只道是医院内部有个活动登记想借用一下蔓蔓的身份证号,争取多个中奖的名额。 心中固有疑虑,然向来信赖二姐,蒋衍眉尖微紧,语重心长与二姐说:“二姐,如果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大声应好,蒋梅记录下蔓蔓的身份证号码后,再打电话到妇产科,与那边的医生核对就诊的蔓蔓的身份证号,当真是百分百的吻合。 听完这个结果,蒋梅坐在办公椅里傻傻的脸蛋和眼球,有些怔。 蔓蔓真是做药流了? 为什么? 蔓蔓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忽然,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到她脑海里:难道是喜欢小孩子的蔓蔓不喜欢她弟弟,所以不想要这个小孩? 蒋梅因为前后矛盾的推理,脑子全乱成了一团。 “阿衍,你最好带蔓蔓来医院一趟。”记得弟弟的嘱托,想不出答案的蒋梅,只好采取当面问清当事人了。 “二姐有事找我们?”终于被老公成功地塞了一件新衣服的(新衣服是老公出的钱)蔓蔓小媳妇,看到老公拿着挂掉的电话有些心不在焉的,扶起大眼镜架,镜片闪过一抹疑问的光。 “不是找我们,是找我。”蒋衍同志,其实多少猜到蒋梅找他去是干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去,觉得白费劲,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媳妇爱小孩的心理了。 蒋母的话,绝对是无中生有,危言耸听。 然而,终究自己的姐姐不比蒋母,是为他和蔓蔓好的。走这一趟,暂且先听二姐怎么说,无妨。 “这样啊。”蔓蔓小媳妇点点头,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悠转安静沉稳的光亮,“二姐是今天在医院加班吧?如果是这样,小东子,是和公公在一块吧。如果大家都不介意,我现在回去还早,先去菜市场买点菜,今晚让二姐、小东子以及公公他们到我们家里吃饭吧。” 如此贤妻,上哪里找。 握下媳妇的手,叮嘱路上要小心,蒋衍同志急匆匆上蒋梅的单位,心里和蒋母同样一股气,决心了,今个儿蒋母再敢说自己媳妇什么坏话,决不轻饶。 开着甲壳虫到达目的地,见蒋梅已站在大门口等人,说明这事挺扰人的。 等到弟弟停好车,蒋梅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边和弟弟在路上着急说明相关的情况,边带弟弟到自己办公室里商谈。 财务科设在医院的办公小楼,与人事科是同一层楼。 两姐弟爬上楼梯时,蒋梅已向弟弟解说完了与前面与蒋母几通电话对战的过程,接下来说到就诊记录与身份证的重点了。 “我觉得这事挺怪的。但是,确实,记录里登记的蔓蔓的身份证号码,与你报出来的是没有错的。”蒋梅愈说愈急,就因为自己都很矛盾没有定论,“而且,我们这里的医生给人做这种事时,都要拿身份证对号入座的。这事错的机率极低。” 如此蹊跷的事情,居然只发生在自家小媳妇蔓蔓身上? 英眉一挺,英眸低下,看向地砖,陷入深思。 “阿衍。”看弟弟都好像疑惑了的样子,蒋梅心一惊,该不会这对新婚夫妇和自己一样发生婚姻危机了吧,忙道,“不然,你试试问蔓蔓。蔓蔓或许只是因为头次怀孕,心里不安,没有准备想要做妈妈,想推迟些时间再怀上都说不定。” “姐。”听到这话的蒋衍不得不开口了,望到姐姐脸上的那抹不安,不禁嘴角噙笑,且略带深意地问,“蔓蔓想不想要小孩子,你不是不知道,不是吗?” 蔓蔓是很想要小孩子,听到自己朋友怀孕了,就更想要了。 那天陪初夏过来的蔓蔓,一言一行,每个表情动作,无不透着要当妈妈的渴望。 但是,医院里这样的铁的证据,又是怎么一回事? 蒋梅呐呐:“或许,她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人的心思是很难捉摸的。尤其怀孕中的女人情绪多变。阿衍,你是不知道这点而已。” “不!”蒋大少斩钉截铁,“我信任她,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蒋梅跌在沙发上,指头扶住额眉:弟弟的固执。 蔓蔓流产的迷局。 她若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调查这个事。 “姐,不管怎么样,都快下班了,我们回去,吃完饭再说。蔓蔓知道你周末要加班,特意上菜市场买加菜,准备给你和小东子做一顿好吃的。”自家小媳妇的心意不能辜负了,蒋大少一五一十说与蒋梅听。 蒋梅听是这么说,一方面挺感激蔓蔓为惦记他们母子,一方面则有点疑虑。蔓蔓如此向她献殷勤,不会是怀有其它目的吧。 两人走时,在楼梯另一方向一双眼睛掠过他们两人下楼梯的背影。 蒋衍带蒋梅到自己家的时候,是小东子给他们开的门。 见到门口站着妈妈,小东子扶着大眼镜先说明自己不是不乖乱串门:“外公带我过来的。说是今晚舅舅舅妈请吃饭。” “是,是我和你舅妈请你们吃好吃的东西。”揉着小外甥的短寸头,蒋衍推着孩子往门里面走。 蒋梅进门后关上门,在玄关处,都能闻到厨房里面飘出的阵阵浓香,引人饥肠辘辘。 “舅妈做什么东西都好吃。”因家里母亲不会做饭,常年吃品牌饮食店养刁了嘴巴的小东子,都不遗余力地夸蔓蔓,“舅妈如果开饭馆,我相信一定是每天都要排长队,才能吃上舅妈做的饭。” 见蒋梅听了儿子这些话脸上有些暗色,蒋衍手掌心捂住小外甥的嘴巴,道:“舅舅给你开电脑,你想玩微博想玩游戏都行。” “玩游戏?你不要教坏他了,他在念书呢。”蒋梅刚是这样训斥弟弟,忽听见另一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不止蒋梅本人愣住,出厨房门口的蔓蔓同愣一怔。 小东子与蒋衍齐齐笑,然后,即是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蒋父,都不约而笑,笑声刚爽充满部队大将的气质:“一个要做妈妈的,一个做妈妈的,都说到一块去了。阿衍,要听两个妈妈的。不然,两个妈妈跟你没完,你‘打’不过的。” “爸,我是妻管严,姐管严,你放心。”蒋衍英眉狡黠地一扬,在这话遭来两个女人的白眼后,仅是悄悄带着小东子进房间里。 “阿梅,你进不了厨房帮蔓蔓的忙,在这里坐吧。”蒋父看出女儿脸上心事重重的痕迹,指住身边的沙发。 父命难违。 与父亲的关系,蒋梅没有弟弟那般亲,坐下时稍微忐忑。 回厨房的蔓蔓,转身的时候,望向客厅里坐着的蒋家人,眼镜片上划过一抹反光。 耳听蒋父与蒋梅说话。 “阿梅,我听说这次部队演习结束有假休,思全没有回来。”蒋父提起。 程思全,即是蒋梅的老公,在某团任团职。 军人在部队,不像普通男人在外面不回家有可能风流,而是有家不能回。 程思全家里有媳妇有儿子,却不喜欢回家,任谁听说,都难保质疑是不是蒋梅在家里不讨丈夫喜欢。 “他有打过电话给我。说是代别人值班,他战友多年没有回老家了,不像他。”蒋梅交握手的姿态,像是发誓,像是严正的声明。 “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事,我是不想管的,现在都不时兴父母管太多。但是,如果你们两人真的是感情上出现了危机,我这个做父亲的,劝告你一句话,女人在这方面若轻易放弃,那是对男人不公平的。一段婚姻的经营,男人作为一家之主或许很重要,但女人一样重要。”蒋父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地与女儿说了。 因此,这里面,也包含了蒋父与蒋母之间的问题。 等着锅里汤开的蔓蔓,不小心将公公蒋父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月牙儿眼一眨:蒋父对待婚姻的原则,与自己父亲温世轩蛮相似的。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在婚姻问题上有同病相怜的感受,怪不得两人能一见如故。 月牙儿眼小小地一弯。 “爸。”没想父亲为了她,是把自己和母亲的问题都拿来言传身教了,蒋梅听着挺惭愧的,父亲有心脏疾病身体不好,还得操心儿女的事情,是自己不大孝顺,“思全的事你放心,我和思全尚未走到不能互相理解的地步。至于你说你与妈的事儿,我相信,无论是大哥,是阿衍,或是我,都是不愿意见到你和妈的婚姻出现问题的。你们毕竟结婚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不像我们这些年轻的,正在开始经历。” 听,女儿这段话,颇带了哲理,想必往日里自己多有反省,蒋父深感欣慰,道:“我和你妈的问题,会解决好的,即使只是为了你们几个儿女。” “妈没有多大的错,只是好胜心强,耳朵有点软。”蒋梅习惯地维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样,错即是错,任何理由都不能为错误进行辩解。她一天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我都不会接纳她。”在这点上,蒋父始终秉持军人干脆果断的风格。 如今,蒋母虽是在那天闹完脾气后没有几天搬回了家里,但是,蒋父坚决在她改变态度之前,声明不会与她睡一个房间。 现在,蒋父嗓门大,即使关着门,站在门口的人都能隐约听得见。 冲到小儿子家里准备拿蔓蔓开刷的蒋母,无意听到了蒋父的话,胸中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她原是在医院里等,本以为二女儿蒋梅被自己说动了,事情肯定差不多了,不多久,蔓蔓就得到她面前虚心认错。 等了一个下午,始终没有等到人,现在连二女儿蒋梅都挂她电话(实际上是蒋大少一路上替蒋梅挂了蒋母)。 反了,都反了,居然都只相信蔓蔓却不相信她说的话,即使有了证据确凿。 一口气跑回家,拿起鸡毛掸子,要杀到小儿子家里教训小儿媳妇。 走到门口听见蒋父这段只是责备她的话,明显,蒋父是被蔓蔓先诱骗到这里进行了洗耳,手指头用劲儿按门铃。 “谁呢?按得这么急,送东西上门的吗?”蒋父只得先停了与女儿之间的对话,从沙发里站起来问。 蒋梅立马进去厨房问蔓蔓。 蔓蔓走出厨房,摇摇头:“我没有叫东西。” 听到此,摆手,不让女人去开门,蒋父自己去开,怕不知什么人。 看到如此情况,蔓蔓敲打房间的门,叫:“阿衍。” 就这时,在部队练就了一身胆威绝不后退的蒋父,咔转动门把,拉开里层的木门。 蒋梅垫着脚尖站在父亲后面,透过防盗门的铁栅栏,望到门前站的人影是——蒋母。 “妈!”诧异,看父亲没有动,好像比她更惊异,于是伸出手越过蒋父去帮蒋母开门。 等防盗门咔一开,蒋父看老婆一脸的乌烟瘴气,眉头一皱,问:“我不是留了纸条说今晚不在家吃饭了,但没有说是哪里,你怎么知道在这?听谁说的?” “这是我儿子的家,我这个做妈的不能进来吗?”蒋母端着气势走进来,要与这里所有的人战斗到底,只要是站在蔓蔓那边的。 “你想做什么?”蒋父一只有力的练过铁砂拳的大手,扼在蒋母的手腕上,似有些生气地质问。 眼见蒋母不仅语气不对,手里头拿的尚有一只鸡毛掸子。 如果说蒋母拿掸子是为了来帮儿子打扫卫生,恐是连小孩子都不信。 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外婆这幅姿势的小东子,直接惊骇地叫道:“外婆,你是想打谁?” 刹那间,客厅里的人众员皆兵,双双眼睛,怔疑不定地望着中间的蒋母,两个男人做好了伺机而动。 蒋父教导小儿子的家庭教育方针是:强棍底下出不了好孩子,要实施爱的教育,决不能虐打半分孩子。 感觉到蒋父在自己手腕上用的力度再重了三分,蒋母嘴里咬牙,冷冷地一哼,左手里的鸡毛掸子一扔,掷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嘭一声。 “妈。”蒋梅以为蒋母就此合议了,正要高兴地上前说几句话。 没有走到母亲面前呢,母亲忽然一只手越过她,直指搂着小东子的蔓蔓:“我本来想,是很想拿鸡毛掸子教育这个女人,后来想,不如,当场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给你们看!” 月牙儿眼面对蒋母这突然的指证,显得一丝困惑地刷起睫毛。 自己与蒋母,似是许久都没有见面没有说过话了,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她怎么得罪蒋母的? “你不要说了!”一个大步迈上来,严实如铜墙铁壁护住媳妇,蒋衍同志的耐性堪称有限,一声咆哮对蒋母下了逐客令。 “阿衍,这女人是骗你!”蒋母感觉这世界简直是因为蔓蔓上下颠倒了,就论以前,小儿子可怎敢这样大的口气与她说话。 “谁说的是谎言,我蒋衍分的清,不需要旁人佐论。”蒋大少的声音透着冷静、沉着、不可撼摇的意志,英眉微耸,下方的英眸已然是扫见了由于家内骚动引来上下左右邻居的围观,利光一闪。 接到儿子的示意,知道大事不妙,蒋父正急急忙忙要关家门,遮掩家丑。 可蒋母咆哮的音量,穿过了门,没有经过大脑慎重思考的话冲口而出,覆盖整座楼:“我有人证物证的,我今天定要让你看穿她装模作样的外表底下那副邪恶心肠,她居然敢瞒着我们蒋家下掉我们蒋家的孩子!” 正关到最后一条门缝的蒋父蓦地停住了手,急急回眸的神色镀上了一层非可寻常的异色。 蒋母想当奶奶,蒋父盼着自己当爷爷,一样有多年了,只是体贴儿子媳妇没有像老婆时时外露而已。 蒋梅和蒋衍两姐弟同时脸色一降,眼见事态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小东子微微缩圆了嘴唇,小眼珠子惊疑地观察客厅里的大人,一动都不敢动。 最震惊的,当属蔓蔓了,过讶时,一张脸尽显空白,却是让众人觉得蒋母的可信度有几分充满了强烈的质疑。 “她装的!”蒋母尖利的嗓子再度穿破楼层。 陆家 看到自家兄长好像满腹心事走进门,陆欢在自己房门口伸出脑袋,甚是十分惊异:“哥,你去哪里了?” 君爷下午因为一点公务上的关系要处理,趁着周末找到蒋梅单位人事科的人员,去到蒋梅的单位翻查相关人事档案。 结果,这活没干完,就不经意撞见妹婿和妹妹的姑子在楼梯里面鬼鬼祟祟不知交谈些什么。 因为不想上前打招呼,君爷选择了不现人影,立在较远的地方聆听,听来听去,只听到几个关键性的词,一个蒋母,一个是药流。 仅这两个词,都足以让他警惕性大增。 本是想逮住妹婿直接问询的。 一是自己干完活出来,看妹婿与蒋梅都走了。二是后来想想,若这事真与妹妹妹婿有关,以妹婿那个潇洒却不失周密的性子,不会不和他商量,八成说的是别人不是他妹妹吧。 如此左右来回一想,脚步走回了家中。 “宝儿过来了?”冷冷的音色在家里面对待家人时,不由放柔许多。 “是。”陆欢对哥哥笑了笑,咧开一排明亮帅气的牙齿,“宝儿说他哥在家里整理书房,不让他碰电脑,他嫌无聊,就咚咚咚跑下楼到我们家来了。” “嗯,你们去玩吧。”说着,擦过弟弟的房门口,是要进自己的房间。 “欢儿。”姚子宝紧紧张张的声音忽的从房里传出来。 冷冰修长的身影顿然停驻。 “怎么了,宝儿?”陆欢问。 “我刚趴在窗口上观望院内敌情,发现,那群爱嚼舌根的老太婆,一个两个不知怎么回事奔出院门,像是要到哪里看热闹。”姚子宝无论什么时候,都噙着有趣的形容词来转播任何现场情况。 陆欢困惑地眨着眉:不知这个事儿与自家有什么联系? 姚子宝纯粹看热闹的,实际是想拉欢儿一块去看热闹。但陆欢继承的是陆家人的性子,不喜欢凑热闹。 两个少年互相对看,争执不定时,冷冷的声音从空而降:“欢儿,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给我电话。” 大哥的命令犹如军令难违,一声令下他陆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问题是大哥这道命令出乎意外,要知道,之前哪怕是在本大院子里发生失火事件,君爷同志一如既往翘着二郎腿翻着报纸坐在沙发里头,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纹丝不动,好像世界末日砸下来都砸不动这座冰山。 莫非,大哥是知道或许有事要发生—— 俊秀的少年眉微立,陆欢与姚子宝两人火速冲出门。 见此状况的君爷,是连自家房门都不进了,重新穿好了外出的鞋子,就等弟弟的消息到。 不会儿,弟弟的电话到了,在电话里向兄长汇报敌情的陆家二少,嗓子里举着拳头激动昂愤:“哥,你快过来姐这边。姐夫那个疯子老妈,不知干什么,又拿我姐生事了!说是要拿鸡毛掸子打我姐呢!” 蒋母,那个唯利是图的,居然敢拿鸡毛掸子打他妹妹? 是嫌这条命活的太长了是不是? 冷冰的身影旋风似地飙出了门。 旋即,飙到了蒋大少新房的楼道。 见,一群喜欢听八卦的闲人,都围在了蒋大少的新房门口,个个伸长脖子望着门里好像被吊起来的鸡鸭鹅,里面不乏有太太聚会上蒋母的知音。 冷眉寒色迸发。 “陆大哥!”姚子宝从最前哨探听完消息挤出人群,剩陆欢在前线留守阵地。 “怎么说?” 姚子宝一瞬间,难以启齿,这事要从一个少年口里冒出来,未免会有些尴尬,但是,蔓蔓好比自己的姐姐,也不算太尴尬,于是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小声地做起了汇报:“蒋大少的妈,说蔓蔓姐瞒着她和家人去做药流。陆大哥,这药流是不是指——” 果然是! 冷眸乌色沉凝的瞳仁中蓦地紧缩了,迈开步子。 脚迈过去,生就的寒冰,不一刻破开了一条谁都不敢靠近的路。 在蒋大少新房围观的人,回头看是他降临,都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诧。冷眸再如天雷地闪的一扫过去,全数败尽。 君爷冷眸里发出的信息一清二楚:听八卦的都给我滚。 一会儿,那些在蒋大少新房门口悬吊脖子听热闹的鸡鸭鹅都不见了,一个个如滚落的雪球直奔下楼梯。 姚子宝立马守住楼道口,不再让无聊人士靠近。 修长竹挺的冷影立在蒋大少新房门前,手指头,不需费力只摁一声门铃。 靠在门前最近的蒋父并没有来得及将家门关紧,回头,从门缝里一看,外面站的人是——陆家人! 煞是一惊。 这位陆家大少的威名即使在老一辈中都赫赫有名。 蒋父有曾听到内幕,说这位陆家少爷从一出生,就是要培养成军队里最上乘把握最机密的军人,其行事风格和办事能力与当下一般年轻人不能同一而论。 而且,据他所知的是,这位陆家大少,极讨厌管他人家的闲事。甚至有传言称,求君爷办一件事,难比移山倒海。 怪了,只知道自己小儿子近来似有传闻与陆家走的近,问题是,有近到让不管闲事的陆家大少在蒋家家内事时即刻出现到门前吗? 一阵工夫,蒋父完全拿不定主意,或是说摸不着陆家人和陆家大少的想法。但是,这门,对于陆家人,又是不能不开的。 陆司令作为他们家老老少少的头儿,如果部下家中有不可调节的纷争发生,影响到军婚问题,亲临现场主持公道,是体现一个部队领导关心部下生活的责任所在。 陆家大少难保是风闻了风声,代替陆司令先来了解情况的。 思及此,为君爷打开门的蒋父,倍是谨慎和敬意:“你好,陆上校。” 冷眸在蒋父那张脸上淡淡一扫。对妹婿的这位父亲,陆司令有让人仔细地调查过,评价中为人品德这一项没有问题。就是蒋母给拖了蒋父后腿,让陆司令心中一丝感慨:身为男子汉,堂堂军中大将,居然在家中治不住无理取闹的老婆。 蒋父并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蒋母明显有些滑头政策,平日里没有抓住蔓蔓把柄的时候,并不会与蔓蔓闹。 现在,蒋母是抓住了他妹妹的软肋了? 冷眸横过去,在蒋母那张脸上一盯。 蒋母倒是今儿一副自信满满从而能豁出去的样子,面对他都不怕的,斜吊起眼角对他说:“陆上校来的正好,想是代替陆司令来的吧,务必帮我主持我们家的公道。”(未完待续) 血型 蒋母这句话一出来,分明是要把家丑外扬了,蒋家人一个个的脸,隐现出不悦的迹象。 “妈。”蒋梅先说,“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 简单的话意图提醒蒋母,这事儿闹大了,和小儿子和儿媳以后更没法处了。 感觉女儿现在都是往蔓蔓那边站的,蒋母眼眉冷瞥蒋梅,道:“我本想在自己家里面解决,可你们一个个不信我只信她,没有公平可言。” 若不是碍着蒋父在这,蒋大少立马敞开大门,请蒋母这座供不起的佛出去。 听出了蒋母这话意思有些针对自己,蒋父同是相当的生气,微微颤唇:“你怎么当一家之母的,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不是你们信她信得过我,我怎么会当着外面的人说出来?”蒋母面向蒋父,忽然扳足了委屈。 蒋父内心微微动摇,然不会被蒋母一时的音色所迷惑:“我们不是信她信得过你,是你的话里面没有让我们认为可信的东西。” “我都说了我有证据!” 在旁静静观望,本是以为,如果蒋父拿得住蒋母,自己没有必要出面,再怎么说都是蒋家的事,是亲家。然而,现在看起来,这蒋母是打算把这事进行到底了。 究竟,这事是怎么回事? 冷冷的冰眸,是在客厅里将一排蒋家人一个一个地像打钉子一样盯:蒋父,掩盖不住眼神里的一丝迷惑以及被蒋母说的动摇;妹婿蒋衍同志,天打雷劈都对他妹妹的信念纹丝不动,值得褒奖;最值得琢磨的,要算是蒋梅了。 蒋梅,半咬唇,时而偷偷望向蔓蔓的目光里,似显出些质疑。 蔓蔓,他妹妹,扶着大眼镜的动作,一如既往充满了纤细的小女人味道,心思慎密,遇事不慌,大有他们陆家人的风范。 冷眸一收,暂且先收住声,看妹妹怎么说。 从老公身后潇潇洒洒站出来的蔓蔓,面对蒋母那声义正言辞的“有证据”,不愠不火温温的嗓子说:“如果你说这家医院有证据证明我去他们那里做了流产,我会先找律师控告这家医院做事不慎医疗错误,让人有机可乘诽谤我造谣我,带给我名誉上身心上不可估量的精神损失。” 蔓蔓一句话,让周遭人全愣了。 因为太出乎意外。 每个人都以为,她会和蒋母吵,直接针对蒋母。 然而,如今一思谋,蔓蔓这句话妙极了,不需要直接针对蒋母,就把这事最根本的源头揪了出来,同时显出蔓蔓的大度与相较下蒋母的小气。 蒋父赞许地向蔓蔓的方向点着头:一句话将家内矛盾先转移成家外矛盾,不失为一个治敌的好办法。 于是,被蔓蔓逼到死胡同里的蒋母尴尬至极,脸红脖子粗,拉不下脸和口气,对抗着说:“是你自己说的?那好,我们一块上医院去对质。” 蒋梅听见蒋母这话,脸色益发地镀上一层可怕的铁青:糟糕极了。如果,真如蔓蔓说的,真是单位里出的错,怎么办? 之前,她是罔顾了这种可能性,是因为知道如果责任追究到最后是自己单位的话,她所在单位的名声将会大大受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影响单位的未来。 因此,从某方面而言,她是单位里的领导清楚这事的轻重,想让这事作为一个乌龙案盖棺定论。可如今,蒋母把这事全闹大了。 “蔓蔓——”蒋梅刚想对蔓蔓悄悄开口,劝弟媳私下和解。 冰眸早已瞄准这个时机,在蒋梅开口的刹那,插了进来:“我以为这样是最好的。既然一方说有证据,一方称对方证据有误。证明此事很有必要都到现场勘查,才能判定是谁对是谁错。” 君爷的话,从某种意义上与陆司令的话无异,蒋父听说有理:要给蔓蔓或是蒋母清白,都只能是去到蒋梅单位,做现场调查了。 蒋父当即表态:“都上蒋梅的医院找经手的人问清楚了。” 蒋母一听乐了:本来生怕他们不愿意去看证据,这回证据都是在自己手上的,会怕扳不倒蔓蔓吗? 立马催着大伙儿:“赶紧出发。让陆上校为这点破事耽误时间,多不好。” 一行数个人下楼梯。 阵势有点浩荡,引得楼上楼下的人都伸脖子观望。 姚子宝趁着这个空挡,快步跑回家,找到在书房里清扫卫生的兄长姚子业,说:“哥,不好了,蔓蔓姐出事了。” “什么!”惊诧的姚子业,从竹梯上跳下来,一扔桌布,“出了什么事?” 自家兄长别看性情温和,其实在某点上和君爷很像,若不是自己关心的人,天摇地动都与他姚子业无关。 蔓蔓,在兄长的心里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姚子宝不敢诓兄长,徐徐道来自己刚上蒋家听到的一切。 听是这样,姚子业哪敢继续泡在书房打扫卫生,捉起外套披上,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皱:“你说陆君跟去了?” “是,陆大哥跟着去那个出事的单位了。”姚子宝刚在现场几乎全听了,捉摸起眼镜框,“哥,你说这事会是谁做的?” 他们只信蔓蔓,因为他们是蔓蔓的人,才不会像蒋家人左右徘徊不定。 这点正是姚子业所要考虑的,长眉深锁:刚是将那个喜欢找蔓蔓麻烦的温明珠抓了,现在,余下有什么人会针对蔓蔓。 毕竟,这事除了给蔓蔓的声誉带来些影响,倒是不至于给蔓蔓带来生命危险,即是不大像是杨家背后那群人会做的手脚。而温媛近来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没有听说什么动静。 “走吧,先和欢儿他们汇合再说。”姚子业道,是想听听君爷同志的意见。 从以往经历推断,君爷同志对于那些针对他妹妹的敌手,直觉十分灵验。 这边,蒋衍开着甲壳虫,绝不让蒋母坐自己的车,媳妇坐自己身边,蒋父和小东子坐后座。 蒋梅自己开车送蒋母。 陆君同志上了自家司机开的车,后面不久尾随了姚爷的小轿车,里面顺道载了很想看热闹的姚子宝和陆欢两少年。 在爷所住居民楼对面的楼宇,第五层楼悄悄挪开了一面窗,一双看似要看好戏的眼眸从楼上往下看,看到底下一排车包括蒋大少的甲壳虫离开时,既是稍稍的得意,又是十二分的忌恨。 “美辰,你在看什么?”蒋飞走到了老婆后面,妄图垫高脚尖同俯瞰底下。 今日,他们俩是在看人家转手要卖的二手房。 主要是金美辰近来情绪闹的大,嫌弃蒋飞在部队里分给他们的房子所住大院太过寒酸,不见军中比较高的大人物。 择来择去,是择到了爷大院对面的地方。 蒋飞讶异的是,本来这块地方择的差不多了,不知怎么回事,下午临近饭点的时候,老婆忽然再次心血来潮,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出来,说是想再看看房子。 因此约了那房东再来看。 金美辰哪是想看房子,她早就一直在盯着蒋梅的动静了。心知想扳倒蔓蔓,让蒋母作祟成功,蒋梅在中间,没有能越过蒋梅,是办不到最终目的。得知蒋梅打了好几次电话到妇产科寻求情况,匆匆到蒋梅工作地点,果然见到了蒋梅将蒋衍同志招到了单位里议事,说明此事基本是成功了一半以上。自家单位工作的蒋梅都怀疑上蔓蔓做的事,蒋大少没有理由不会。 “是陆家人。”那房东立在他们身边另一扇窗户,在看到两爷的车经过窗对的大道时,谈起这些传说中的爷的故事,津津有味。 “怎么说?”蒋飞很是好奇的目光扫过了大路上尾随弟弟的甲壳虫离开的两爷的车,一边嘴里压不住的兴奋,一边对弟弟很是怀疑的妒忌。 爷的地位是他最终想攀上去的终极梦想,然而,先是要和爷拉好关系才有这个可能。奇怪的是,后来他想了老半天,似乎那天他遇到爷时,爷的话并不是在支持他,而比较像是在支持他弟弟和弟媳。 妒忌。 嫉恨。 弟弟何其何能,策动媳妇出马,现在不止攀上上级领导,连未来的领导层都攀附上了。 “你们不知道?近来陆家人最让人感兴趣的事,不是陆家人怎么步步高升,是好像陆家人近来特别地关注另一家人。”八卦消息不少的房东,学老太太们嚼起了舌头,一面指着从路上飞驰而过的蒋大少的甲壳虫,一面兴致勃勃地讲起爷的故事来,“就是这家人。具体中间什么曲折,各人都在猜测。然而不会有意外的是,自从上回两爷到了这家小媳妇的画廊为小媳妇收拾了几个歹人后,之前大家猜想的对象都有了有迹可循,这家小媳妇是与两爷和陆家有不浅的关系,肯定是的。” 也即是说,之前他们收到的有关蔓蔓攀附陆家的消息,是真实的,非流言。 蒋飞和金美辰两道眼睛穿过窗口,似乎是放出来的箭,要射穿蒋大少的甲壳虫,双双射穿蔓蔓身上。 搁在窗台上的指尖使劲儿蜷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凝在金美辰嘴角:蔓蔓,你很快要栽了的。我就不信你这次栽不了。 由君爷带领的巨大阵仗,来到蒋梅的单位,当时已到了七八点晚饭点过后的时间。 医生护士都作完了日夜交班工作,病区里,探病家属减少,比起白天时间的喧闹,安静许多。 蒋梅将车开进单位的停车场后,与兴致勃勃往前冲的蒋母不同,是落到了后头,拿出手机,迟疑着看是该按哪个号码先通个风。 “二姐。”蔓蔓小媳妇在老公的甲壳虫上下来,拉着小东子来找妈妈,看到蒋梅面色不佳,不由问,“二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事到如今,陆家人都出动了,蒋梅没法和蔓蔓说让蔓蔓主动提出回去,而如果提出让蔓蔓在这件事上自己委屈一点满足蒋母,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了。 蒋梅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踌躇,不决,原地踏步,像是被什么挡住不想上前。 蒋梅的单位,一直是让蒋梅引以为傲的。况且是自己工作的地方,不可能希望单位出事影响她生计。 蒋梅在强烈地犹豫什么? 月牙儿眼一眯。 蒋大少走了过来:“二姐。”一句话称呼更是充满了意味深长。 那时在医院单位,他执意不让蒋梅当场让自己媳妇来,就是多少考虑到了蒋梅在单位的处境。但是,如今蒋母做的太过分,在他们未能想到更好的对策之前——不,犹如君爷所说的,是没有更好的对策了。 错,即是错,再掩盖,都无济于事。 蒋梅长长的叹一声息,往前走。 在他们蒋家人步行到妇产科之前,两位上校先一步到达了。 两位爷在科室的办公室里小声商议。 “你说会是谁做的?”狭长的眸子透过地上的板砖,犀利地一转。 “这种事,不会是医院内部的人做的。如果是的话,不会露出马脚。”冷声一声见血。 其实蔓蔓是不是做药流,抽个血化验相关项目,一目了然。专业人士不会做这种蹩脚的事情。 两双严肃的眼睛稍微对上后,沉眸。 是谁始作俑者,在两爷心里面,已经稍有苗头,唯只剩抓个证据。 不需蒋梅打电话给院领导通风报信,相反,清楚医院内行事风格的两爷,先是压住了事情信息的传递,只让人打电话给当天值班的医护人员前来对证。 这些医护人员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呼叫,只以为是正常回单位应对事件。等回到了医院里面,发觉事情不对。 爷先是命人要他们上缴私人手机。 蒋家一行人到了,除了蒋大少和蔓蔓,其他人,对现场突然变得凝重的气氛非常不习惯。 蒋父开始背着手来回在走廊里徘徊,时而蹙眉望眼立在走廊里的医护人员。 仅从两爷当今的行事格局看,都知道两爷对蔓蔓究竟有没有做药流,已经心里有数了。苦的,马上要面临大祸临头的,大概是眼前这群人了。 到底是自己老婆惹的祸。 锐利责备的目光射到蒋母身上,然蒋母一点都无察觉反悔的迹象,可笑地手叉手端着一副更自信的姿态立在走廊里,一口咬定等着蔓蔓“原形毕露”。 “妈。”蒋梅真是更怕蒋母在这个时机把事情再闹大,到时候蒋母逃不了干系不仅罪加一等,最怕的是自己单位里的人以后都不待见蒋母了。 蒋母对她的叫声,只是冷冷地一瞥:“有什么好担心的?证据证人都在这里。” 的确,登记就诊记录,以及当天当班的医护人员,一排子排开,现是站在了他们和爷面前。 姚爷优雅的指尖翻开就诊登记本,从中寻找到了蔓蔓的信息,狭长眸子一个悠转,心里冷笑:只是登记身份证号,太容易让人做手脚了。 见两个爷脸上阴晴不定,蒋母极为担心他们和自己小儿子一样是非不分,只是一路站在蔓蔓的阵营,快步走到拿着证物的姚爷面前,迫不及待伸出根手指指道:“姚上校,你都看见了,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她在那天确实做了对我们蒋家极其不孝的事情。” 看到蒋母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蒋父怒:“人家在调查,都没有结果呢,你插什么口!” “我怎么不能插口了?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下姚上校,让调查顺利进行。”蒋母愤愤地驳自己丈夫的口。 姚爷一个优雅的摆手,先止住了蒋父的话,对蒋父的态度倒还温和,道:“没事的。” 对于爷这般的温文,却在似是温柔的笑中带出了另一抹可怕的味道,蒋父在心中暗暗震惊,眼往下望在地砖上,心里强烈的忐忑:没有一点感到蒋母会胜利,想怕是,蒋母今天若是真栽了,谁都别想保不住的。 “瞧,姚上校自己都这么说了。”也只有这蒋母,浑然不觉的,不知道爷愈是笑得灿烂,其中意味的绝不是好事只有是坏事。 站在老公身边的蔓蔓,月牙儿眉轻轻地向上一拨。 爷今日的神态,是令她回想起了那天在画廊里将温明珠一层层的皮剥得干干净净的爷了。 于是,反而是担心起难做的老公了。 大眼镜轻微提起,悄悄的目光搁在隔壁老公身上。 蒋大少一脸的严威,显得相当冷静和沉稳,紧抿成直线的刚唇,充分表态了今日的蒋衍同志,如果可以不开口,是绝不开口。 意味,哪怕是蒋父开声,蒋衍同志,今日是不打算对蒋母自己造成的结果做出任何挽救性行为,是要冷眼观望蒋母的下场了。 看来老公心意已决,不觉此事难做了。蔓蔓小皱眉,是紧接对上了手里搂着小东子的蒋梅。蒋梅不安的情绪传达到了儿子身上,以至于小东子平日里颇有点小大人的小脸蛋此刻露出了不小的惊惶。 “二姐。”蔓蔓刚要出声。 缓缓朝她回过头的蒋梅,慢慢且很用力地摇摇头,表示: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如蒋梅所言,指尖优雅从容将就诊登记本合上的姚爷,轻微一声合本子的轻响,却足以惊动在场人的神经。 “姚上校,是不是——?”再靠近一步姚爷的蒋母心中雀跃,是想,难道是这个证据太有力了,以致爷都可以拍案定论了。 “蒋夫人,请问你有听闻过身份证伪造的事情吗?”姚爷微笑地问。 姚爷优雅的指尖始终是轻微地打在本子上,然每打一下,都是狠狠地打在心虚的人心头上,让人心头大乱。 爷的这声有力的反问,蒋母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似乎脑子稍微在火热的熔岩中有些清醒了。 伪造身份证的事,谁会没有听过? 但是,会有谁做这种事情来针对蔓蔓? “姚上校,你说的我是听说过,但是这事儿不同,完全不同。”蒋母不死心,非要揪出其他人陪自己来扳倒蔓蔓,“伪造身份证是可以,但是有目击证人,她们必须看真人和身份证对得上号才可以做事,不是吗?” 蒋母指出的这逻辑可信度是十分低的。 就说银行里头,都有这道程序,但执行起来可行度不成熟,只凭人眼想分辨图片和真人百分之百的吻合度,完全不可能。不然,多设密码取钱做什么。不然,这世界上怎么会发明指纹机等这类鉴别是否为真人本人的机器。 大掌心拍上额头的蒋父,长叹:蒋母是有一点蠢,不然不会被人利用上了。 哪怕是小东子,都悄然扯住母亲的衣角,对姥姥的话,深感惋惜。 因而姚爷即使是连举例来反驳蒋母的话,都是不愿意做的了。要击败蒋母,不如让证人们自己败露更好。 几个证人,到如今,已是从旁观望,在心里痛苦地挣扎数番。 不用想,自己肯定是哪里的工作上出纰漏了,让人有机可乘。可是,如果就此承认是自己的错,这可是可怕的医疗错失案件,她们未来的事业前途都会染上这个污点,一辈子想继续往上升,甚至是想保住现今的饭碗,都是非常困难的。 当蒋母急匆匆地揪住其中一个人当救命草似地问:“你仔细看看,你那天接诊的病人,是不是这个人?” 完全陌生人的目光扫过来到自己身上,月牙儿眼不知是何情绪的一眯,平静而从容的视线与其平视,无畏无惧,胸中坦荡。 对方的眼睛蓦地一缩,呼吸稍微急促,胸口起伏,里面的挣扎可见一斑,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认错,确实是这个人到我们单位做了药流!” “瞧!”终是听到有人站在自己阵营了,蒋母得意非常,喜上眉梢的眉往上飞扬,好比要乐到天上去了。 这一下,蒋父、蒋梅、小儿子,都要转过来信她了,要背叛蔓蔓了。 毕竟,这人和蔓蔓无冤无仇,怎会无故诬陷蔓蔓呢?证词可信度百分之百。 “阿衍。”为此,蒋母是抢先第一步冲到小儿子面前,要小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扫打蔓蔓的脸了,“你现在总算明白了吧?这女人是什么样的邪恶心肠?在你面前装模作样,背地里诬陷你妈,又下掉你的孩子。” 听到蒋母这般毫不客气要蒋大少立即行刑的话,立在办公桌边的姚爷,以及坐在一边沙发上冷静观察大局并不着急出手的君爷,深深、尖锐地凝视在蒋大少一人。 蒋衍同志临危受命,不慌不急,或是说早是胸有成竹,应对蒋母的话,同是立马的脱口而出:“她的话不足为信。” “你说什么!”眼瞳仁缩紧成小点儿了,蒋母不可置信之外,朝小儿子身边的蔓蔓暴跳如雷,“你是怎么蛊惑他的?让他黑白都不分,事实真相都不看!我问你,她有什么原因要诬陷你吗?没有吧!” “妈——”蒋梅双手捂住眼睛,有点无法往下看了。 蒋母被积蓄许久的情绪蒙蔽了双目,一点都没法公正看待这个事了。 “你别叫我妈!我现在知道你都是站在她那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一个两个都被她灌了迷魂药!”不能和脾气硬朗的小儿子真对上战,对任劳任怨的女儿,蒋母可以不遗余力地骂。 对姥姥这些才是黑白不分的话,最气的要属小东子了。小手拉着眼镜,两只小鼻翼呼哧呼哧地煽动着,想开口,却是因自己是小孩子没有立场。 看到小东子这样,最不忍心的,当属蔓蔓了。 蔓蔓是很喜欢老公这个小侄子的,当初,她和老公能一步步接近,小东子在中间起的功劳功不可没。 “我老公知道她的话不足为信,是由于知道并想到了一个事实。”蔓蔓深意的目光,打在了那群为了自保不得背叛良心来指证她的医务人员,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是,我的身份证,这段时间都不在我手里了。现在我手中的,连临时身份证都没有做出来。” 什么?! 震惊,不止撼动蒋母,就是在一排子证人中间投下了巨大的炸弹。 接下来蔓蔓小媳妇补充的话,即刻引爆了这颗炸弹:“我因为嫁给我老公,为了给未来出生的孩子做准备,正在办理户口转到我老公名下的手续工作,身份证因为托人去办这事,暂时都不在我手里了。” 蒋母脚下摇晃,努力要抓住个支撑点:“可,可她们说了,她们明明看见的人是你不是其她人。” “是她!”有个证人在惊惶失措之间,和蒋母一样豁出去了,指住蔓蔓的同时,抱住头尽显委屈地哭诉,“那天她来到这里,穿的就是这样一身装扮,牛仔裤和衬衫,头发一模一样扎着马尾,尖下巴的脸上戴的是这样的眼镜,不会错的。” “对啊,都明明是她了,她肯定是拿回身份证做了这事又交回去,制造所谓的不在场证据。”蒋母一个气一个气地喘息,认定了要抓紧这根救命草。 对于死到临头仍执迷不悟的蒋母,几个蒋家人都无眼看了。 蒋父一甩袖,愤愤想走。心一想,家中出了这趟丢人现眼的事,他这个一家之主逃不了责任,于是留了下来,冷眼看着老婆怎么自打嘴巴到最后。 “哎——”深长的叹气声,同是缓慢地流出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刘副主任口中。 因为正主任出差了远在外地,特意打了电话让刘副主任过来秉公处理。 爷什么人都可以瞒,但出了这样的事,不先和这里科室的负责人打声招呼,一是不礼貌,二是不通情达理,三是事后怎么惩罚这些人,这里的领导配合极其重要。 爷做事都是一步步的,每步都到位,无刺可挑。 刘副主任叹气的,就是手下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而令她更可恨的是,不是这些人在工作上出了纰漏,也不是这些人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而是这些人身为专业人员,居然显得和蒋母一样愚昧! “是不是她,需要用眼睛看吗?用吵得这样好像他人委屈了你吗?你们——”刘副主任激动时走到那群部下面前,简直是想一个个用巴掌打下去让她们清醒,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做出这些令自己尊容都倍受侮辱的事情了,“有没有做过药流,只要做一些相关的检查项目,马上可以知道。更简单的可以一目了然的事是,只要对照下她和那天来就诊的人的血型是否相同!” 嗡! 一排证人被刘副主任这番义愤填膺的话语震醒了,因为醒了,脑袋里一嗡,都深知接下来自己的下场了,一个个跪在了地上,耷拉起头,没法再出声气。 “这,这——”蒋母对刘副主任前面太过深奥的话听不明白,但后面那句血型是否符合,倒是因为是常识,很快明白了几分,“血型,她的血型是什么?” “血型虽然都是A型血,但是,那天就诊的人是普通人RH阳性血,蔓蔓不是,是罕见的熊猫血,RH阴性血,这是欺骗不了任何人的,也没法掺假的。”姚爷最后一句一针见血的话,一刀剖开了所有人的嘴脸,打进了蒋母的骨头里去。 蒋母跌了下来,面色白皑,眼神晃散,满头大汗:“是谁做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 “妈。”蒋梅终是孝顺的,走过去扶起蒋母。 然蒋母一个转头,忽然的暴怒转向她:“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这种专业的事情我都不懂,你让我在这里出丑,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妈,你能不能不要不讲理!”蒋梅心中的委屈达到了极点,对蒋母爆发了,“我中间提醒过你多少次了,是你不听,是你非要让蔓蔓难看。” “我怎么可能是故意做这样的事!被你说的好像我是恶婆婆似的。明明是你们这群人一伙儿的,诓骗我引诱我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 明明是是非不分的恶婆婆。 众人对蒋母这段态度忽转七百二十度,始终不忘自我辩解维护的话,钦佩之极,无法形容的。 然,就此轻易放过蒋母,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诚如蒋母自己说的蒋母确实是被幕后的人利用了出来做戏而已。 接到两爷微妙的眼神,蒋父眉头一皱,心知这事他这个一家之主必须给受委屈的小媳妇一个交代的,并且要当场给交代。 “不管怎么说,你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无理取闹,更不要推卸责任,马上和蔓蔓道歉!” 蒋父充满威严的声音喝到蒋母。 蒋母扮尽无限委屈,她脸都丢尽了,小丑都演了,现在让她向蔓蔓道歉,以后她怎么立长辈的威信,眼中哀色一转,向蒋父哀求:“你都听到看到了,这事儿绝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受害者。她也是蒋家人,就不能理解我这个婆婆吗?我不过是为蒋家未来的子孙着想,心里着急,上了别人的当。” “上了别人的当就不是错吗!”蒋父爆发了,当场当着儿子女儿的面向老婆拍桌子。 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勃然大怒,蒋梅都心一惊。 手中一挣,是儿子小东子跑了出来,配合公公的话,怒责姥姥:“姥姥,你都平常都会教我,做错事不能给自己找借口。” 眼见一个两个都针对自己,蒋母欲要嚎啕大哭时,忽见小儿媳妇走向自己,眸子一缩。 “蔓蔓!”一刹那,担心母亲是否会发疯打自己媳妇,蒋大少急急忙忙跟上去护驾。 “阿衍,别担心。”月牙儿眼对老公笑笑,给老公一个不需担心的眼神,蔓蔓对向蒋母扶起眼镜,“你不向我道歉没有关系,但你记住了,以后我会把这个事告诉我孩子知道,当做反面教材。” “你!”蒋母指她的手指打起了哆嗦,一脸的无法置信。 “他以后叫不叫你奶奶,我没法保证。”蔓蔓的脾气到了顶点时,做出的决断,比任何人都要绝。 而蔓蔓今刻脾气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为自己,是为了蒋梅。蒋母怎么不想想,她这样的做人处事,到最后牵涉最重的,将是会在这家单位继续工作下去的蒋梅。但蒋母居然责怪起蒋梅?蔓蔓没法忍受! 不叫自己奶奶,将来的孙子孙女都不叫自己奶奶了。 蒋母眼前一黑,身旁没有人扶,往后跌退几步,靠到墙壁,无路可退。 怎么选择? 虽然还有个大儿媳妇,但是,大儿媳妇的肚子迟迟没有消息,是很有可能未来都怀不上了。 “对——对不起。” 蒋母正式举白旗的话,终于出口。 什么! 蔓蔓没有被扳倒! 而且,蒋母投降了。 接到消息的金美辰,坐在家里面的沙发上,双手插着头发,眼睛瞪着地上。 不会儿,同是接到消息的张美美,慌里慌张地打了电话过来:“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是你和我做的,我会不会被我爸打死?!” “不会的。”金美辰自己心里都乱,但不能乱了张美美让张美美暴露自己,“这事他们查不到的,你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痕迹。” 安抚了张美美,然自己都很害怕。 在屋里走来走去,没法安宁。 “美辰。”从外面不知哪里听到消息的蒋飞,跑回家里,兴致勃勃与老婆说起今天蒋家里发生的事,“我告诉你,今天家里面闹大了,妈和阿衍的媳妇吵架了。这太好了,以后妈和阿衍他们绝对是势不两立了。” 对这事,金美辰只牢记:蒋母最后投降了,在蔓蔓那句最后的恫吓之后,这意味着,蒋母是能在蔓蔓面前妥协的,只要蔓蔓怀上孩子,相比之下,自己的肚子一直迟迟没有消息—— “你懂什么!”向老公跳脚,暴怒,“只要蔓蔓生了孩子,妈都是会站在她身边不在我们这边的。” 老婆的话醍醐灌顶,蒋飞苦恼时,眉头一皱看向她肚子:“你这肚子怎么回事?我都不指望你生龙种了,你给我怀个丫头都好啊。” “生不生得出来,只有女人的事吗!”金美辰怒啸,一甩门嘭的进了房间。 见老婆火了,他还指望岳父给他提官呢,蒋飞急急忙忙冲过去拍打房门,低声下气道歉:“对不起,美辰,我说话忘了分寸。你别担心,我们都是健康的,孩子会有的。” 孩子会有吗? 金美辰心里完全没有了主意,你说看了这么多家医院,都没有人能给她个准信。 话说,她这孩子怎么会迟迟怀不上? 等一行人都走了,该治的该办的都办了。蒋大少被两爷叫去秘密协商接下来幕后凶手的问题。 蒋梅被刘副主任叫了过去商议如何善后。 倒是都留下了她这个当事人兼受害者,排除在事件外头。 扶着大眼镜的蔓蔓,与扶着小眼镜的小东子,在板凳上排排坐。 小东子看向舅妈,笑:“舅妈不用担心,我觉得舅妈会不止生一个孩子。” 现在提倡优生优育,自家老公是军官,当然得遵守国家生育政策。 “一个够了。”蔓蔓对小侄子笑,“就如你说的,如果两个孩子,一个跑东一个跑西,我天天拿绳子绑,不是很麻烦吗?” 小东子乐了,在板凳上晃动两条小腿,望着蔓蔓那张被眼镜遮住的小脸,越看是越觉漂亮,越觉得会是个好妈妈。 在办公室里 蒋大少面对两爷,对于揪幕后人之余,对于自家媳妇再出现的秘密,眉间凝了一抹清晰的忧心:“她是熊猫血?” “是。”姚爷道,于这点不会和他撒谎。 这样一来,蒋大少应该清楚明白到,对自己媳妇来说,失血是比常人可怕的事,而且怀孕的风险会增加。 当然,蔓蔓是熊猫血,陆家人里面肯定有人有熊猫血的基因,陆家人里面有熊猫血的人。 “欢儿是熊猫血。”君爷冷冷的声音中,负有兄长的责任。 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是熊猫血,对深知其中厉害的他来说,明白或许是好事,也绝不是什么很好的事。 大清早,张秋燕又跑到老人家的病房找许玉娥说事了,因为实在憋不住那些听了有趣新闻却不能爆出来的郁闷:“我说,大嫂,蔓蔓是熊猫血,你是熊猫血吧?不然大哥是?或许媛媛都是?” “熊猫血?什么是熊猫血?”许玉娥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词,但迷迷糊糊的,概念不清。(未完待续) 不是亲生的 “熊猫血是很稀罕的血型。”张秋燕道起有趣的话题唾沫横飞,“比如说,如果有熊猫血的人失血过多,因为同血型的人少,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你意思是说蔓蔓如果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许玉娥皱着眉头问。虽然不喜欢大女儿,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不止。”张秋燕向许玉娥挤挤眼,“你呢?大哥呢?或许媛媛呢?如果和蔓蔓一样是熊猫血,一样是高危分子。” 许玉娥怔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话说,你怎么知道蔓蔓是熊猫血?” 问到重点了,张秋燕很乐意把自己收到的小道消息说与许玉娥:“蔓蔓被人诬陷去医院做流产,后来证明是有人假冒蔓蔓的身份不是蔓蔓本人,靠的即是两人的血型不同。” 喔——许玉娥眉头未展:“蔓蔓到现在都没有小孩吗?” 张秋燕听到她这话,一笑,甚是稀奇:“你不是不喜欢蔓蔓吗?居然担心她这个。” “她再怎样,是我女儿!”许玉娥鼻孔翘起,哼,端的一副爱女的慈母姿态。 哪会不知道,许玉娥大概是想,如果蔓蔓生了儿子,在蒋家的地位上升了,亲家对婆家肯定另眼相看。许玉娥相信自己是蔓蔓的妈,不信终有一天自己不能享这个福气。 张秋燕也想蹭蔓蔓这个福气,不然不会急着来和许玉娥说这个事,叹:“如果是生了个儿子,还好。如果是生了个女儿,有人说北方人不像我们那边重男轻女的意识重,但是,都难说的,具体要看蔓蔓的婆家怎样。照我打听到的,蔓蔓这个婆婆,因为是军人家庭,是挺重视男女的问题。” “是吗?”许玉娥没有亲眼见过蒋母,一听张秋燕这话,可以把蒋母想象成温奶奶这样的老巫婆,不喜欢道,“不是说知识分子家庭吗?怎么和乡下老太婆一样?” 张秋燕一方面同情蔓蔓,是由于觉得现在都是当人家媳妇的,同病相怜,一方面却是也能体会蒋母的心情,说:“不过如果我想,如果我有个儿子,他娶的媳妇生不出个蛋,是挺失望的。” 如张秋燕所想,许玉娥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一听这么说,想法马上发生一百八十度的改变:“这样,蔓蔓更得生儿子了,我要和她爸说,女儿生儿子是母凭子贵。如果不想蔓蔓走我们这样的路,一定要生儿子!给我们温家争气。” 心底发笑的张秋燕,眨巴眨巴眼,不答:这儿子想生就能生啊。如果都生的是儿子,这世上有这么多女儿吗?况且,蔓蔓现在连肚子里都没有消息。 “哎,你说生不了孩子?不怕。”许玉娥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消息,说,“现在不是说有什么试管婴儿,代孕母亲吗?让她老公出点钱,想生儿或是生女都没有问题。她老公不是很有钱吗?所以,嫁个有钱老公是好事,有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听着许玉娥这段似是真理的歪理,老半天却是想不到反驳的话,张秋燕哑巴了。 两妯娌,坐在老人家的病床旁边毫无顾忌地聊天,只当躺在病床上的温奶奶是个死人了。 话说到半截,张秋燕口渴,提醒许玉娥:“大嫂,有水吗?” 没来帮忙照顾老人,还想要水?许玉娥眯着眼说:“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水杯,只有我一个水杯。因为我老公说了,即使只有我一个人,都得在这里守着。” 张秋燕气闷,许玉娥是在这里守着,等于是在这里坐着而已。 她自己不愿意来帮忙照顾老人,最后二房为了向温世轩和许玉娥交代,主要是为了维持自己老公温世荣在市政府里面的人面,二房掏钱请了个专职护理人员24小时看护老人家,许玉娥什么活儿都不用做了。 若不是老公温世荣算是个孝子,像那两个极品姑子,既不出钱又不出力,只会长一张嘴说自己不是不孝顺,她奶奶的,等两个姑子来北京,一个先刮上一巴掌。 话说,当时蔓蔓刮温少涵那巴掌,实在大快人心。 蔓蔓偶尔,挺合她心意的,不若廖舒雅、汪芸芸那般不顺眼,就是温媛,心眼儿太多,看着要计较都心烦。 只可惜自己之前做错了事,蔓蔓现在与她们有意疏远,后悔不已! 许玉娥始终不肯帮她找杯子,护理员见她们在这,趁机跑出去买点东西。张秋燕悻悻的,走去护士站找一次性杯。 终借到一个杯子回来,听说这种塑料杯子是给病人们留尿用的,张秋燕喝口水都郁闷。走到病人床头拿起个水壶往杯里倒水的时候,突然感到有道像毒蛇般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浑身一冷,往四周看,一个人都不见。 奇了。 许玉娥这时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她在,脱口:“你还没走?” “大嫂,有我和你聊天不好吗?”张秋燕一气,水壶放地上都重声。 “好,怎么不好?”许玉娥懒洋洋道,“可你有空和我在这里聊天,怎么会和我老公说你周身繁忙没有办法来陪老人?” “呵呵呵。”张秋燕假笑,“我是刚好今天浩雪和朋友出去玩了,才有空过来。” “浩雪不是要考研究生吗?有眉目没有?我家媛媛现在,已经是北京本地高中生了。”许玉娥抓到机会就炫耀小女儿的成绩。 可在张秋燕听来,这许玉娥是个傻的,女人再成绩好,不如嫁的好。蔓蔓嫁的就好。不见得温媛将来能混得比蔓蔓好。 反正只要一天许玉娥和蔓蔓关系差,是栽的了。 “我家媛媛,将来要嫁大官,不是只嫁官员的儿子。”许玉娥看得出张秋燕肚子里的幸灾乐祸,怒。 “大嫂,不是我不提醒你。这大官,真能混到大官的年纪的男人,都是四五十岁了。你确定,要媛媛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没错,你是愿意,就像让蔓蔓嫁给金若文一样。但你能保证,媛媛会听你的话?” 许玉娥吃了个哑巴亏,瞪着张秋燕,但肯定没有想到,门外走廊里,小女儿是一五一十把她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拎着书包靠在墙壁上的温媛,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一呼一吸,深感艰难:蔓蔓,自从蔓蔓嫁了个好人家后,家里的霉运似乎都转移到她头上了。 蔓蔓,对她来说,这个不是亲姐姐的姐姐,总是给她巨大的压力。 可笑的是,蔓蔓似乎一直很满意自己是杂货铺老板女儿这个身份。 要是她,如果有更好的亲生家人,早就甩了温家。 蔓蔓是谁家的孩子? 若蔓蔓的亲生家人比温家更差呢,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让蔓蔓不想抛弃温家。 眸光旋转,怔疑不定。 没有人是傻子,蔓蔓一样,所以,蔓蔓的亲家人只能是比温家差,不可能比温家好。 如果是这样,把自己的亲姐姐找出来,让蔓蔓离开温家。 再也不会有人比较她和蔓蔓,即使拿她来比蔓蔓,蔓蔓的娘家比她还差,真不知蔓蔓那个和温家人一样唯利是图的蒋母,更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蔓蔓呢? 想想,都令血液里沸腾。 她答应小姑丈林文才不说,不当这个坏人,但是,她可以找出自己的亲姐姐,这总是没有错的吧。 可老人家只透露了平安扣一个信息,怎么找? 自己的妈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难保,爱财的张秋燕,没有从老人家故居里翻到过什么。 “妈,二婶。”沉定地走进门里,面露小女儿的姿态。 “媛媛,你放学了?”许玉娥赶紧帮小女儿搬椅子。 “妈,我想喝水。”一句话,先打发走母亲。 许玉娥匆匆忙忙跑外面,帮小女儿找好喝的水,只是白开水,她担心小女儿营养不够。 余下张秋燕,对温媛,向来警惕心重,坐一边,并不说话。 “二婶,我听浩雪姐要上中国传媒大学的研究生了。”轻而易举的拿张秋燕没有不开口的话题来撬口。 “是。”有成绩的女儿,哪个妈不会想炫耀,张秋燕叽叽喳喳,笑个不停,“找到传媒大学的研究生老师了,说是很喜欢我家浩雪,说她能说会道是个当主持人的料。” 温浩雪那副猪样能当主持人? 若能当,现在电视频道里的美女主持人,一个个都要整回猪型了。 温媛但笑,接着有意无意切入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二婶,你来北京前,我听我妈说你上过奶奶的老家。” 那是,生怕蔓蔓和蒋大少上老人老家时兜走他们不知道的贵重东西,必须亲自上门左右邻舍都问明白。当然,老人家那地方,她早些年,已经借口私下翻找过多少遍了,什么都不可能有。 “是,去了老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张秋燕打起警惕打量温媛,莫非这小侄女,一样是想贪图老人家的遗产。 “没有,只是上回,我妈不是让我问起奶奶有关我们长房那块玉佩的事吗?我没有,蔓蔓姐也没有。我妈一口咬定一定是在奶奶手里。后来,我记起了有一次,奶奶和我提过一件事。”温媛说的煞有其事的。 张秋燕想不信都难。 “什么事?”被吊起了胃口,忘了这狡猾的小侄女怎会亲口和她提起这么隐秘的事,急问。 “奶奶说,她娘家里,给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系平安扣的,我爸以前,也有一块。”当然,这些话,都是温媛自己想的杜撰的,古怪脾气的温奶奶以及口风紧密的温世轩,怎么会和她说这些事。 可张秋燕却听了进去,感觉有理:“你二叔是说过,自己小时候在家里看过的玉佩只是平安扣。后来,大家都说祖上那块玉佩不止是平安扣,才改成浩雪现在有的那块玉佩。” 锐利的眼一眯,成条微缝:照这么说,她亲姐姐真是没有死了,是老人家给戴了平安扣送人了,都说不定。 至于现在大家看到的仙桃玉佩,是谁带来的?蔓蔓的可能性很低,不说她,就是许玉娥,都从来没有见蔓蔓戴过。 如果是交易呢?老人家送了亲生女儿给他人,对方将这样一块玉佩送回给老人,作为信物。 有可能。 “二叔有没有说过,我们温家的平安扣是什么样的?或许你们其它房戴的都是仙桃,但我们长房不同,还是戴平安扣呢。” “这个,我要问问你二叔。”张秋燕在关头上卖了个关子是想独吞。 温媛冷笑:“二婶,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在我们家里找?” 确实,首先也得长房自己看有没有找到,才能知道是否还在老人家手里。 “你二叔说过,说那块平安扣,照在太阳底下,在玉里面有条红色的光。”张秋燕透露完消息,仔细叮嘱她,“你在家里好好找找。” 温媛点头:这算是一条可贵的线索了,她一定会好好找出她亲姐姐的。 眼睛眯紧。 病床上的老人不动声色的眼角微微夹了条缝。 门口,给小女儿买了瓶营养快线回来的许玉娥,听到这会儿,拿手捂住诧异的嘴巴:原来是块平安扣,不是仙桃! 昨晚上被蒋母一闹,一家人没时间吃上顿好饭。 到了今天中午,蒋大少和蔓蔓邀请大家重新过来,把昨晚上的菜重新热了,不然会浪费。 蒋父过来后,叫了蔓蔓到书房里。 “蔓蔓。”边走,边望着地砖,蒋父双手背腰。 “爸,有什么事你说吧。”蔓蔓往自己腰上系的小围裙抹着手,道。 “昨晚上你婆婆回家,我把她又骂了一顿。所以——” “爸,这个事和你无关。我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您放心。” 顿住脚的蒋父,望向她,老成稳重的长辈眼中放出一丝探究的眼神儿。 之前有关她和陆家的传言,他不是没有听见。只是一直信任这个媳妇的为人,因而与蒋母他们不同,并不当回事。然而,昨晚上亲眼所见两个上校的行动方向之后,他看出了点端倪来,这小儿媳妇与陆家是有瓜葛的,而且绝对是不浅的瓜葛。 即使不是为儿子,就算只是为小儿媳妇,他这个长辈都得问清楚的。 “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 长辈望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带着一种考究的压力,月儿眉小锁,道:“爸,你指的是我和阿姨的关系吗?” “不是,你和你婆婆的关系我理解。我也一开始和你说过,你婆婆做错事不改变态度,你不用叫她一声妈,不需向她做任何低头的妥协。爸我同样是个是非分明的。”蒋父说道。 “爸,那您意思是?”月儿眉锁成了个小疙瘩。 “昨晚上——”蒋父背起手,在她面前来回走动,一面回忆一面似是自言自语,“陆上校不仅亲自过问此事,而且为了此事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此事得以顺利解决。我昨晚上即刻要阿衍向他道以十二分的谢意和歉意,只待哪天陆司令有空,亲自上门拜访。” “爸要上陆司令的家?”问声里,稍微带出一点焦急。 “你不同意?”蒋父微眯眼,如果说昨晚上他看到了陆家人对蔓蔓的热忱,那昨晚上蔓蔓对陆家人保持距离的态度,在他眼中同见得分明。 “不是。只是,我觉得爸如果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陆司令反而会不喜欢。据我所知,他是个清官,不会为这样的事要求别人一定登门道谢的。”蔓蔓微低下的头,放到墙角上的视线,都显出一种复杂的心境来。 “我认为,不管陆司令怎么想,这个礼节礼数我们是不能失礼的。”蒋父看出她的心境,是将话收一收,“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尽管可以提。” “爸说的都有理,如果是爸决定了的事情,我认为我没有什么意见可以说的。”扶眼镜的手,稳定地一拉一推,好像刚刚心情上的小晃动毫不存在。 挑眉,经过今天这一试探,确定昨晚自己所见无误,蒋父坐了下来,嘴噙宽厚的微笑:“蔓蔓,可不可以向我说一说至今你是怎么和陆上校他们认识的?” 月牙儿眉小蹙没有平展,心里稍微叹气,并不打算推辞蒋父的问题,既是老公的父亲,但说无妨:“爸,他们是阿衍的战友,我才和他们有交集的。之前,根本与他们不认识。” “仅是如此?” “是的。”两个字铁一般的铁实。 “蔓蔓,我知道你为人不仅诚恳老实,而且忠于原则,是个坚强独立的孩子。但是,偶尔,你现在是我儿媳了,我希望你能不需要这么坚强,你有家,不止你娘家,我们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能把我们当你的倚靠。”蒋父话语之中,显出了语重心长的长辈厚爱,温柔的眼神一直望着小儿媳,“所以,我问你说陆家与你是否有什么关系,并不是像外面的人那样去猜忌你怀疑你,只是想表明一点,无论怎样,我们家都是你强有力的后盾。你绝不会是孤军奋战的,从你嫁给阿衍那一刻开始,你已经是这个家中的一员。” 从蒋父口中收到这样一段突如其来的表白,心里头无不有震撼的。 家,她的家,温家里面,除了父亲小姑丈,已经不算是家了。 嫁给老公,和老公组成一个新家,然两个年轻人,要以一种家庭的面目来面对错综复杂的社会圈子,未免不是忐忑和不安。仅两个人,战斗力未免不强,尤其她的妈排斥老公,老公的妈排斥她这样一种错杂的情形之下。 她是老公的老婆,但是,是否真能算是蒋家的一份子了,心里一向怀有不安和怀疑。毕竟蒋母不接受她,好像老公的大哥一家都也不打算接受她。 如今,蒋父的话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复,告诉她一个真实真厚的亲人感情。 “爸——”轻轻磨蹭着唇间,涌在胸中的热流难以言语,“我——我想说,我把您当成我爸一样的可敬的长辈。” “好孩子。”蒋父三个字代表了千言万语。 面对如此真挚的蒋父,所以,有些话,她是该吐出口的,与蒋父一样表明意志,月儿眼眼神坚定:“就像爸说的,蒋家会成为我的后盾,我作为蒋家一份子,绝对不会拖蒋家的后腿。有什么事即使降临到我头上,我都不会让它危害蒋家一分。” 义正言辞的蔓蔓小媳妇,好像一个随时应战的战士。 好像此事有点与自己想象中的出入。 莫非,陆家人不是对他的小儿媳妇百分之百的好? 蒋父一丝愣,接着瞧见了门缝里儿子的身影,心里思转间,打住了话题。 蔓蔓小媳妇走了出去。 蒋大少的身影闪了进来,面对父亲。 摇下手的蒋父,示意儿子先把门关紧了,放低音量:“你不需瞒着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大少却是不敢表明事情来龙去脉的,因着陆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事,哪怕是蒋父。 “爸,我只能对你说,蔓蔓她很好,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蒋衍对着父亲,与媳妇一样坚决的态度。 迟疑的目光,在儿子英俊且严峻的五官审视,最终,眼光放低,叹出:“实际上,我的心脏问题,上次我那个主治医生和我提过了,说最好做手术,趁现在体力还行。但是,要找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听闻父亲自己爆出的这个完全意外的消息,英眉一紧,竟是久久无法放开。 在昨晚上,他刚从两个爷口里听到自家媳妇的血液金贵,今日,便是再听说蒋父的身体问题。 “我告诉我那个医生说,说,最好是等我看见了孙子孙女出生,再开刀。”蒋父道。 “爸!” “我不想给你和蔓蔓压力。哪怕是给蒋飞压力都不想给你们这对小的压力。所以,我的问题不是问题。我主动和阿衍你说,只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先我一步向你们小两口胡乱说话,让你们小两口瞎操心,拿我做话题对你们小两口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来。就如,那个神秘人已经为此陷害蔓蔓一样。” 蒋父这一说,隐露出了已经大约猜到这事的幕后黑手。 “爸——这事我会和大哥谈。”英眉挺耸,英气迸发,言语之中不乏沉稳大气。 耳听小儿子都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发脾气,不高兴就揍人,看来结了婚的男人果然改变了许多。蒋父微笑,然而不赞成小儿子出马,坚持:“这事,该由我这个一家之主来发话。虽然证据暂时没有,对方会矢口否认,但给个下马威是需要的。” 即是,蒋父猜的,与他以及两个爷一样,药流风波此事的幕后黑手,正是将可能已经怀孕上的蔓蔓视为眼中钉的蒋家大儿媳妇金美辰。 当着父亲的面不好口吐脏言,然蒋衍同志在心里头是恨不得这个狗养敢欺负他媳妇的女人,最好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没能扳倒蔓蔓的金美辰,急于收拾善后,先是再三劝说了张美美离京躲避风波,然后是把自己身上有可能留下的证据通通消灭光。 盯张美美上了离京的飞机后,金美辰下午回到家,见客厅里老公在,公公蒋父也在。 说来他们这蒋家大房,讨蒋母的喜,却未能讨到蒋父真正的欢心。蒋父极少上他们这里来,与他们的关系一直维持不亲不离的中立态度,原因不清。 金美辰对此是十分郁闷的,自己对这对公公婆婆一点都不差。你看过年送礼送钱,她包给蒋父的钱一分都不会少,送的燕窝人参,可蒋父一分都不收,啥都不要,只收了她每年进贡的两个大橘,并且言语婉转教育她不要乱花钱要学会持家。 她每次听了就来气。没错,她是不仅花自己的钱,同时花老公的钱。但是,她是蒋家的媳妇,老公养家她持家,花老公的钱不应该吗? 不仅如此,就像上回,一听说公公病了,第一个跑到医院问候老人家不是她吗?结果,热脸贴上冷屁股了。没能讨到一句嘉奖不说,倒是在蔓蔓和蒋梅面前被公公训了一顿丢尽了脸。 今蒋父到她这里,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心情一点都不见好,甚至微带忐忑。要知道,蒋父昨晚上现场经历了风波,与蒋母再次感情裂痕。 据闻,蒋母在家里被老公骂得很惨,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连太太聚会都请假了。 抬头,一对上公公那双威严的眼睛,心口微跳,勉强笑:“爸,你来了,我给你去冲杯清热解渴的菊花茶。” 对媳妇好像逃路似的动作,蒋飞心里从昨晚起的疑问再度浮现心头,眉紧,眼缩,问父亲:“爸怎么有空过来?” 蒋父故意反问:“怎么?我到你这很奇怪吗?” 听到父亲这话,蒋飞心里嘿嘿笑,对蒋父的怨言,和媳妇一样,都认定了蒋父偏心,一直只爱小儿子蒋衍同志,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 “爸,你今天中午不是阿衍那里刚吃过饭吗?所以今晚到我们这里来蹭饭了?”蒋飞语中带足了讽刺。 “我是想到你们这里吃饭,只要美辰做的和蔓蔓一样好吃。” 不知蒋父此话是试探的金美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爸,我哪里比不上蔓蔓了?你为什么非要拿我和蔓蔓比?” “蔓蔓不止厨艺比你好,在为人处事各方面都做的比你好。” 蒋飞听到蒋父这些话,眉头再一皱:平日里蒋父说话算是很谨慎的,即使不喜欢他们长房,都绝不会开口点名道姓地直接批评。 金美辰崩了,将水杯嘭搁在蒋父面前,指着门口:“爸如果喜欢蔓蔓,去阿衍家里好了,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你真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蒋父霍的起来,充满威严的声音和面孔对向大儿媳妇。 对蒋父这张包青天脸,金美辰睁着不安的眼珠,不知觉往后退了退,嘴上硬着:“我怎么知道爸来这里做什么?” 嘭!蒋父一声喝,对的是儿子蒋飞:“你媳妇做的好事,找人冒充蔓蔓到医院做药流,用蔓蔓的名。” 蒋飞猛愣。 金美辰周身顿是瑟成了一只虾:怎么知道的?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了? 回头见媳妇好像随时认罪了的模样,蒋飞倒是醒悟的快,向老父板起脸:“爸,你说这事是美辰做的?是阿衍的媳妇说的吗?有证据吗!” 证据是没有的,不过看金美辰这样都知道自己没有错了,最可恶的却是自己儿子,在这时候居然是非不明地掩护起媳妇来。 蒋父瞬间感到无比的失望,对儿子多于对媳妇。媳妇再怎样是外家教育的,儿子是自己家里教导出来的。 “好,我是没有证据。这事也不是蔓蔓向我告的状,是我自己猜的。”蒋父慢吞吞说完这话,只等儿子如何做最终的表态。 蒋飞两道浓眉飞耸,毫不犹豫:“没有证据的事爸怎能胡说八道诬陷我媳妇呢?我看,这事,阿衍和他小媳妇没有搀和一脚误导爸是不可能的,爸你不用维护阿衍和他媳妇。” “我都说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不信,非要扯上你弟弟和他媳妇?”蒋父打量大儿子的眼珠子力度再深了重了三分。 “我怎么信!”蒋飞脖子一横。 小儿子顾虑的是真的,兄弟之间的罅隙已生,蒋飞完全被利益蒙蔽了眼睛。 “蒋飞,为父走之前,奉告你一句话。”事到如今,蒋父背着手,对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如果你枉为军人枉为蒋家子孙,做出一些与你妈与你媳妇一样的蠢事来,不要怪为父,到时候大义灭亲,把你和你媳妇一块端了。” 说罢,蒋父甩袖而去,不会多费一句口齿。 等蒋父一走,蒋飞嘭一脚踢上门,转身,向金美辰咆哮:“你怎么做事的!真有心想弄倒她,为什么不做的好一些,还让人这么快怀疑到你头上!有你这么笨的吗?” 金美辰眼睛一红,扫落桌上的杯子,怒啸回老公:“行,你们家厉害!都行!我走,我回娘家去,你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指意我爸会帮你。” 冲回房间,随便拎了个手提包,就走。 出了门口走下楼梯,等了会儿,不见老公来追,一怒之下,打了车直奔娘家。 金家里 金母做完晚餐,和金父一块在小食厅里享用。 两夫妻边吃边谈。 “美辰一直怀不上孩子,她婆婆急,她自己也急,蒋飞更急,压力很大。”金母夹了两条菜放进金父的碗里,愁眉苦脸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不是去医院看了吗?大夫怎么说?”金父倒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埋头扒着饭,“现在的医学不像我们那时候,说没孩子是天生注定没有,没有任何办法。不是说可以做试管婴儿吗?” “哎——”金母长叹,“检查了,在好几家医院都做了检查,都说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奇怪的是,不知道怎么会怀不上?” “身体方面没有问题就好了。放心吧,美辰不像你和我,不会遗传我们身体里任何因子,她的父母都能把她生下来,说明她怀孕生子是不会有问题的。”金父安慰着老婆,给老婆碗里夹块肉。 “可我这心口里跳,总觉得她怀不上孩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似的?是不是我们家造什么孽了?让好好的美辰都没能怀上孩子。”金母叹声息。 “你不用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说八道,随口张扬。我看这段日子美辰都时不时回家,你如果不小心说漏了话被她听见了怎么办?”金父小声谨慎地叮嘱金母。 “说回来,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金母想起了这几天听到的新闻,急着与金父商议,“我妈打电话来说,前两天,有好几个人到我妈以前住的石家庄老家,拿着十块钱的纸币到处向人打听是不是有人买过孩子?据说,这些人,好像是要把石家庄整个城都翻一遍的样子,非要找出一些线索来。这把我妈吓到了,急急忙忙打电话给我。因为那张十块钱,上面写了一串号码,是石家庄的区号。我这眼皮子直跳,该不会是你给那个老太婆那几张纸币中其中一张吧?” 金父一愣眼,同是有些紧张了:“不可能吧?若美辰的亲生父母反悔了,真是想来找我们要回孩子,早就打我电话来找了。” “你随部队走,我随军,你的电话号码早改了,他们能找得着吗?”金母说到这,都没有心情吃饭了,搁了筷子,捂着胸口。 可以说,他们夫妇当年其实留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号码,存了心思是不想孩子父母反悔来要回孩子。 金父哀声长叹:“人算不如天算。” “你倒是想点办法。会不会他们家现在发迹了,所以后悔了,才想来找回孩子。我妈说那些人,好像有点气势的,不像是一般人。”金母拉着金父的袖口催。 “没有关系。我相信过阵子,他们会自己销声匿迹的。”金父仔细地想了会儿,沉稳地说,“你想,若真是找到我们这条线索,还会家家敲门去找吗?况且,这些人没有通过政府部门的帮助,恐怕心里头是怀了不安,不敢明目张胆来找。他们不敢真向我们要孩子的。他们心里有愧疚的。而且,我们对美辰是真的好,美辰到了今天,肯定认为我们才是她真正的父母。” 对金美辰从小到大的抚养,金母与金父一样,自认倾尽了全力,正因为自己没有了生孩子的机会,所以,都是把金美辰当成亲生的爱护。从小,给美辰的东西,都是在同龄孩子中最好的,一手包办到美辰的婚姻问题。 女婿蒋飞是没有问题,被金父完全掌控在手。难办的是,其他蒋家人。 “她婆婆是个见风使舵的,当初谈亲事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还以为她婆婆和她儿子一样,都是好控制的。”金母开始念叨起蒋母了,有点后悔看错了眼。 知道蒋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后,金家的政策是全力以赴拉拢蒋母这个婆婆,相信有蒋母护着,金美辰在夫家肯定不会受欺负。之前这么多年,是没有错。蒋母因有金家的压力,对这个大儿媳是捧在手心上,一句话都不敢放。但是,这样的情况,到了蒋家老三蒋衍娶了小媳妇蔓蔓后,一切风向骤然发生了改变。 金父恼火的是:这个小媳妇蔓蔓,说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而已,却不是怎么搞的,居然与陆家姚家的关系那么好。 说蔓蔓与陆家姚家关系好是蒋大少的功劳,别人或许信,金父不信。不说其它,那次画廊发生的事,他第一时间有所听说。据可靠消息透露,他以前的上司陆司令,确实是搭车亲自前往事发现场指挥压阵。 在这样一层复杂的背景之下,想端掉蔓蔓,哪是容易的事。 门前,叮咚,叮咚,门铃被人使劲地摁。 金父和金母都急忙收住口。 敢这样按金家门铃的,除了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养女金美辰,无其他人选。 “美辰。”金母走过去拉开门。 金美辰气冲冲冲进屋里,把包子一甩沙发上,直喷:“爸,妈,我要离婚!” 离婚? 金父金母互相紧张地交互眼神。 这军婚,说离就能离吗? 而且,哪怕金美辰真是闹着性子打离婚官司,金父身为部队的军官在部队里的声誉都会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女儿再闹性子纵容,都不能惯坏到这个地步。 搂着女儿的肩膀,金母柔声说:“美辰,是不是阿飞又惹恼你了?别紧张,让你爸回头说他一顿。” “不止是他,他家里人都看我不顺眼!妈你是不知道,他爸今天专门跑到我们家把我大骂了一顿!”说着,金美辰双手捂住脸,委屈到要哭的模样。 金父听到此,不得不插口了,要知道,蒋父的为人他素有听说,是个正直的,绝不会无中生有地刁难他人,才敢让女儿嫁过去,问:“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公公发觉了?” 金父一句命中,可金美辰怎会轻易认罪,撅起口:“我能做错什么事?不就和以前一样,给他送好吃的好用的,被他嫌弃说我不是孝顺,是花他家的钱,我都是用这个月的工资买的,不花他们家一分钱!爸,他们家就只会用这种有色眼光看我,我没法呆了!如果他们不来向我亲自道歉!” 金父金母同是面色一变。 让蒋父来向女儿道歉? 这—— 金父恼时打下桌子:“不要胡闹!马上回你自己家里去!” “爸,你不疼我!”金美辰跳起来,对金父吼了。(未完待续) 叫一声大哥 “爸,我这里有一些阿衍说不要的东西,我带过去给你看要不要?” 素是知道父亲节俭的性子,蔓蔓现在习惯送温世轩东西用是老公不要的东西作为借口。 温世轩轻易着了女儿的当,道:“既然是你们不要的,拿过来吧,如果我能用,就不用浪费了。” 可怜蒋大少,每次听媳妇与岳父大人通电话时拿他当挡箭牌,让岳父以为他是个大手大脚不会持家的男人,英眉无奈地撇了撇。然知道这是媳妇无奈之举,是不会说媳妇半句话的。 挂了电话的蔓蔓,弯腰收拾起要送给温世轩的东西,一共收了两大袋,除了衣服鞋子,还有一些日用品,比如毛巾牙刷之类。父亲舍不得用好的,她现在有钱了,就得想方设法改善父亲的生活。 “蔓蔓。”蒋衍同志坐在媳妇面前,手撑着下巴,扬着英眉,嘴角微翘,似有些不甘心不满意。 蔓蔓小媳妇立马瞪老公一眼:“我不是给你买了领带和新皮鞋吗?” 小媳妇自认,自己对家人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偏心。 老公这是瞎妒忌。 蒋衍同志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我是想和你谈点其它事情。” 老公这般慎重其事的,歇下手,走到老公旁边,问:“什么事?” 一拉媳妇的手坐下来,英眉里清晰地抹出一丝迟疑与不决。 月牙儿眉见此微皱:“阿衍,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爸说他的心脏病要开刀。” 这事儿,他本不是想和媳妇说的,但是想想,这些家中重大的事情,媳妇有权利知道。何况,他在军中,如果蒋父是在家中发生意外的话,能马上帮得上忙的是媳妇而不是他。 弯弯的芽儿眼,望着他,眼底浮现出与他一样的忧心:“爸是怎么想的?想去哪里开刀?” “他暂时不想做手术。”说到这里,顿了下,下面的话更是艰难。 “为什么?是家里经济不允许吗?”着急地追问。 “不是钱的问题。”答着这话时,他忽觉一阵好笑,他的媳妇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想到钱。 其实,媳妇嫁了他以后,虽说不是挤入世界富豪的行列,但是,至少脱贫了,不会做任何事都感到手头拮据。 “那是什么问题?”眉儿浮现清楚的疑问。 “爸他说——”饶是再迟疑,都是需要把这话先说了的,“他说想看到孙子或是孙女出生,再来考虑这事。医生再好,手术难免有风险,他不想在看到下一代前冒这个风险。” 于是,明白了,因为明白,月牙儿眼抬起,问:“你担心什么?担心我和你大嫂一样怀不上孩子吗?” “爸说了,绝不会给我们压力。”摇摇头,俊颜肃然,握紧她的手骨,“孩子什么时候生都可以。爸和我们说这些话,是不想我们上了别人的当。” 蒋父的顾虑原来在此,想必是因这次事件带来的后遗症。然而,不管怎么说,眉儿悄然地拧紧:“阿衍,既然爸有这个病,我们千万千万不能再让他受任何刺激了。” “这我明白。”未想媳妇如此关心公公,胸口涌上热流时,手伸过去搂着媳妇,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小巧的鼻尖,呼出的气与她的气融合在一块儿,看着她,“蔓蔓,我很高兴,很高兴你喜欢我爸。” 听到老公这么说,月儿眉却是轻微地一个绞:老公真是喜欢她爸吗? 温世轩不像蒋父,不像小姑丈,不像陆司令,处处都能讨人喜。 有优点也有明显缺点的温世轩,总是被人说是个难以评价的人。 可她喜欢她爸,没有温世轩就没有今天的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拎着东西要上温世轩的门,老公说开甲壳虫送她。 半路,接到了初夏的电话。 “蔓蔓,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一个人在画廊里撑着,明天你师哥回去画廊里了,你不用再一个人了,可以休息几天。” “没关系的。”蔓蔓道,问,“你现在怎么样了?倒是我,这段时间因为忙,都没有去看你。” “我今早上才去看了医生,然后听说了你的事。”初夏说到此大惊小怪的,恐是打这通电话目的在这,想了解这事的来龙去脉。 “嗯,我想我又出名了。”蔓蔓在心中叹息。 明明不想出名的,可每次都不知道怎么闹大了。 “是谁干的你知道吗?听说现在都没有抓到幕后主谋。”初夏替她忧心忡忡地分析,“没有眉路吗?找不到是谁,下次这人再作乱怎么办?” 蔓蔓对这事心里有数,而且知道,能猜到的人绝对不止是她。因此,那些人都不会和她说,一如上次私自处理掉温明珠一样,只会暗中动作。 “这事你不用担心的。”蔓蔓用很轻松的口气安抚死党,“我都不担心。而且你现在是孕妇,不能再瞎操心的。” “我想我不需要担心你,该担心的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惹了你。”听出她话外的含义,初夏与她玩笑,“你想,在医院里那些抓到的人,一个个听说都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两个爷做事不留情面的,上回温明珠温世同凄厉可悲的场面,她和初夏看的一清二楚。 “蔓蔓,我偶尔在想,若你真怀上了孩子怎么办?”初夏骤然一声叹。 “怎么办?”月儿眉好奇地挑起,不知死党为何有这样的叹。 说实话,她和老公都不担心。怀孕是几乎每个女人都必经的事,又不是什么绝症,有什么好忧心的。 “我和你说,你看我现在每天被我老公喝令在家。我感觉他比我紧张,紧张到好像他才是生孩子的那个。”初夏边说边喘,以一种夸张的方式来描述自己正在经历的奇异状况。 “那是因为师哥他不懂,师哥他对这些事情了解很少。我家那位和师哥不同,天天研究这个,没有关系的。”蔓蔓显得十分淡定从容,自家老公是个怪胎,能背着她向蒋梅借了很多有关生育的教育课光碟,都能装上一整箱的量了,而且看得津津有味的。 若是师哥杜宇,看书看光碟,没人授课,只能是一头雾水,看得满头大汗都抓不到重点。 “那是,你师哥什么大学毕业的?你家那位什么大学毕业的?你家那位高考时分数比你师哥高多少分来着?”初夏嚎叫蒋大少的学历时,挺羡慕的说。 蔓蔓额。 说起来,老公是一等一的部队里本科生加研究生,据说,现在部队里尚在考虑送老公读博。 别看蒋大少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学业顶呱呱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来。 真人不可露相啊。 “我觉得,你家那位再学学,说不定都能给你接生孩子了。”初夏忽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这可把蔓蔓吓得,急喊:“别乱说。” “怎么了?”开着甲壳虫的蒋大少,竖起耳朵听媳妇与闺蜜聊天,今突然听见媳妇一声较大的音量,英眉好奇地立挺。 “没有,初夏说师哥或是你,再继续看那教育碟片,能给鸡鸭鹅接生孩子。我笑她,这鸡鸭鹅不需要生孩子是生蛋。”因为老公有窃听的习惯,蔓蔓努力扭着话。 “说接生啊。”蒋大少倒是不以为意的,轻松透料,与媳妇顺便说起自己在部队里的趣事,“我下连队的时候,曾跟过炊事班,养过猪养过牛,当然养过狗了,给猪、牛、狗都接生过孩子。” 蔓蔓的脑袋当场当机了:因为想象不出给猪牛狗接生宝宝的老公是什么样的。 远远的,隔着电话机,都能听到蒋大少说的话,初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调侃死党:“瞧,我猜的没有错吧。你老公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 切!蔓蔓磨牙:“能轮得到他吗?如果能轮到他,这世上那么多医生干啥吃了?” 初夏扬扬眉,保留意见。 接下来,两人约了个要见面的时间,至于地点到时再说。 临拜拜时,初夏问起蔓蔓今天的行程:“你和你老公是出去玩吗?” “不是,中午吃完饭,我收拾了些东西,趁我爸家里现在我妈和媛媛不在,打算拎到我爸那里去。”蔓蔓答。 “你爸真有福气。”初夏叹完这句,挂了电话。 甲壳虫这会儿驶进了温世轩住的小区。 蒋大少帮媳妇拎起两个沉重的袋子,爬上楼梯。 快走到温世轩住的房门时,听见门里温世轩大声在与某人说话,听起来像是在听电话。 事实是,接到老婆电话的温世轩,快被老婆逼疯了,于是少有地嚷了起来。 许玉娥是一分钟打一次电话追问他有关平安扣的事情。 “你不用骗我了。你弟弟都看见过那块平安扣,你作为长子能没有看见?你老实告诉我,平安扣是被你私吞了,还是在老人家手里抓着?”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只想着玉佩玉佩的。如果你照顾好妈,妈醒了,知道你对她好,能不告诉你玉佩在哪里吗?” 冷笑:“算了吧,你妈,我过门的时候你妈都嫌弃我。我生的是两个女儿后,你妈把我彻底厌恶了。我做多好的事情她都不感激的,更别提会放在心上了。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老婆的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温世轩话声随之一冷:“玉佩没有在我这,也不会有,因为都不是我的东西。” “行,你不说,我会查出来的。”从电话里耳听到好像有门铃的声音,许玉娥倒是聪明起来,猜到肯定是大女儿蔓蔓来看温世轩,“如果是蔓蔓来了,你最好告诉她,生,必须生个儿子,免得和我一个样,被婆婆嫌弃。” 温世轩听这话很不乐意了:“她生儿生女有关系吗?你是她妈吗?如果她婆婆不喜欢生女儿,我们把孩子抱回来养。” 就有这种尽是做赔本生意的老公,许玉娥闷气:“孩子你要抱回来你自己养,养过两个女儿,我已经够烦了。” “我自己养就自己养。小时候蔓蔓不得你喜欢,还不是我自己养的。”现在的温世轩一点都不怕老婆了。 许玉娥不高兴老公不听自己了,其它一些不经大脑的话随之出口:“行,我就知道,你和蔓蔓是一个血型的,和我不一样,我和媛媛是一个血型的。蔓蔓是熊猫血,你也是熊猫血吧?” 血型? 两个字,蓦地让温世轩变了颜色,吼道:“你没事找事做是不是?要知道血型做什么?” 嘭! 摔了电话机。 许玉娥在对面,被老公这最后一声吼,震得耳朵都差点聋了,讶异地望着话筒:她只不过是好心想提醒老公要注意不要受伤,怎么就变成了—— 蹲在地上,手指插着头发的温世轩,两眼干巴巴地望着地砖:是什么人告诉了老婆说血型的事情。老婆不知道而已,但他知道,家里人的血型,除了蔓蔓是A型血,其他三人全是B型血。医生说过,两个B型血的父母是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 “爸——”按了半天门铃都不见回话,蔓蔓急了,拍着门板叫喊。 温世轩急急忙忙起来,走过去开门。 “爸,你刚刚是干什么了?”因刚听说了蒋父有心脏病,蔓蔓不禁担心起父亲是不是一样犯病了。 “没有什么,刚和你妈通过电话,被你妈气到。”温世轩半是撒谎半是老实地说。 听是如此,蔓蔓搁下颗心,接过老公手里的那两袋东西,通通放进父亲个人的卧室里,免得被许玉娥和媛媛看见要生事。 “爸。”蒋衍同志尊敬地喊一声温世轩。 温世轩微微展开笑容:“你坐吧,阿衍,我去端个茶盘来。” “不用了。”蒋大少要岳父别忙活,坐下来,却是有一点事想问问温世轩。 见是女婿像是有重要事要说,温世轩表情认真,偶尔看一眼进卧室里没有出来的女儿:“什么事?” “爸。蔓蔓她以前,没有失过血吧?”蒋衍同志意图用这话,来提醒温世轩,媳妇血型特殊。 温世轩却是先急一步与他坦白了:“蔓蔓她血型有些特殊,医生交代过,不能大失血。” 看来,温世轩知道的很清楚。 蒋衍眉眼眨眨,一时无话。 “蔓蔓她本人我从小教育过她,她知道的。”接下来温世轩补充。 温世轩是他出乎意外的好爸爸,没有知识却很会教育女儿。 省了他想着怎么告诉媳妇的步骤。 蔓蔓在父亲的房间里,与往常那般,习惯地帮父亲收拾衣柜里的衣服和鞋子,这东西一件件地叠放,一件件地摸在手心里面,心里头,浮现的是一种莫名的忐忑。 突然是,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在公园里走丢了,四处找爸爸妈妈找不到,以为爸爸妈妈把自己丢了。从那时候起,这种当时无依无靠孤独一人的感觉强烈地印在了心底深处。 她没法想象,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会是怎么样。 记得那双冰冷的眼睛在对她认真解释“不是抛弃妹妹”的时候,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目光望着她。这目光里,她能看到眼底深处一抹清晰的害怕。 害怕她不信。 指尖,摸在衣服边缘,若是静止了一般没法动弹,心口某处是很酸,很酸。 口袋里的手机啲一声响,来的是条短信。 展开,是姚爷发来的:已经预约好,择日可以带他过来。 说的是小东子。 昨晚上在医院里对质的时候,两个爷处理完真相大白,和老公进了办公室说话。她和小东子坐在走廊里的板凳上聊天。 不会儿,姚子宝和陆欢那两个跟来关注事件的少年来到她和小东子面前。 “你是叫小东子吧?”弯下腰向小男孩眯眯笑的两个少年,既是不像冷冰冰的君爷,也不像优雅中透着冷漠的姚爷,对待小孩子似乎显出一种别有意味的爱心。 以小东子那双人小鬼大的眼镜,很快看出这两个少年过来不是关心他是来拿他逗着玩的,扶起眼镜,哼:“我不认识你们。” “可我们认得你。”姚子宝同是扶着高深莫测的眼镜。 这充分引起了小东子的注意。小男孩对于同是戴眼镜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问:“你,是近视眼吗?” “难道你不是近视眼吗?”姚子宝纯粹是无心的一句反问。 看到小男孩脸蛋上蓦地擦过一抹奇异的情绪。 陆欢忙撞了撞兄弟的胳膊。 小东子撇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都是一看可以知道别人的事情,结果都不是。” 未想这小男孩口里能吐出如此哲言。 两个少年心有愧疚,问向了坐在旁边的蔓蔓:“他是为什么戴上眼镜的?” “弱视。”蔓蔓道。 什么是弱视? 两个少年心里都有些底的,均是一愣。 “姐,你的眼镜呢?”心里不由害怕起蔓蔓也不是普通的近视眼,陆欢口不择言直接唤起了她姐。 自己的平光眼镜,蔓蔓不好启口了:“一点小近视。” 手,放到胸口上,陆欢呼出口气。 要是姐姐那双漂亮的眼睛变成弱视,岂不郁闷死了。 扶小眼镜的小东子,是从陆欢脸上看出点名堂来了,贴到蔓蔓耳朵上咬道:“舅妈,他怎么叫你姐?” “他,他口误。”蔓蔓立马挤出个理由。 “我看他很关心你,是不是偷偷喜欢舅妈你,是姐弟恋吗?”小东子问。 什么姐弟恋? 蔓蔓诧异:现在小孩子愈来愈可怕了,什么流行名词都晓得的样子。 “电视剧里常播的,一个男孩喜欢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孩。”小东子以为舅妈不懂,给舅妈蔓蔓一个鄙视,“舅妈你不看电视不行的,怎么能跟得上时代。” 蔓蔓囧。 旁边两个少年都被小男孩的话逗乐了。 见这姚家二少和陆家二少都不排斥小东子,蔓蔓忽然想到了如何撬开冰山爷的口给小东子治眼睛的机遇。于是,开始一五一十当着两个少年的面说起蒋梅身为母亲,为了小东子的眼睛走访了多少名医,都没有成效,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少爷都是精灵剔透的人儿,听她这一说,瞬间明了她的意思。 陆欢挠挠头,姚子宝取下眼镜作势吹镜片上的灰。 想当做听不见她的话,却另一方面很想借此送她一个人情。 最糟糕的是,他们作为弟弟的,太清楚两个兄长的脾气。 姚爷愿意出手的话,大都是最好君爷能先答应的前提。 攻克君爷这座冰山,是重中之重。而之前,姚爷为这事,已和君爷闹过一次,再提,恐怕姚爷怕伤两人兄弟情感都不愿意。 小东子说到底,不是两爷的什么人,对两爷来说只是外人的一小孩。 两个少年背着蔓蔓和小东子,走到角落里叽叽呱呱商量起大计。 最终,向蔓蔓招招手。 要小东子乖乖在原位置坐着。蔓蔓走过去,问两个少年:“怎么说?” “蔓蔓姐。”陆欢与姚子宝对对眼,“经我们再三协商之下,这事,最好是由你自己本人亲自出马。” “我和他提过了。”蔓蔓锁着眉头,“他一口拒绝了。” “我哥为什么不同意?”陆欢一听都知道她指的肯定是君爷,惊异地问。 按理来说,蔓蔓想要什么要求,君爷都会再三考虑的。 蔓蔓深深地在心中感到一种遗憾:似乎所有人都误以为君爷对她很好,好到她有求必应的地步。 “条件。”蔓蔓拿出的例子是上次在海鲜大楼,君爷对她说的那段欲擒放纵的话。 陆欢——呃。 原来兄长已经是无奈之中走到了这一步,居然用恫吓加威胁的。 蔓蔓平常有多打击兄长,可想而知了。 “蔓蔓姐。”姚子宝竖起一根指头,开始教导蔓蔓如何攻克冰山了,“只要你温柔一点,叫他一句大哥,他肯定答应你。” 怕蔓蔓一口像上回那样拒绝他拒绝了君爷,陆欢急忙补上:“叫一句陆大哥都行。” 叫大哥蔓蔓是叫不出口的,但是叫陆大哥,蔓蔓是可以考虑的。 “那我说的时候,你们两人在旁边帮忙?”蔓蔓必须拖住他们两个陪伴,不然自己一人孤军奋战担心攻克冰山的力量不够。 “没有问题。”两个少年齐声答应。微眯的眼角,隐隐露出丝贼笑。 这个她叫了以后君爷会如何反应的场面,想想,都足以令他们血液沸腾。 为此,陆欢先是溜进了办公室里,想尽办法把君爷骗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蔓蔓和姚子宝先是在房间里等。 这等的一阵功夫里头,心里面不知打起了多少次退堂鼓,但是,有姚子宝在,她不好就此走。 低着只看地板的头,耳朵里听见门把一声咔,冷风一阵吹进了门缝。 伴随那个过于寒冷的声调:“有什么事快说吧。” 声音里那点像是伪装的迫不及待,以及忽闪避免着直面于她的冷眸,都是因为上次他和她单独谈了那次话后。 就是这点僵硬的气氛,都令她几乎吐不出话来。 是有点怕,怕他再拒绝之下,她会和他吵起来。 姚子宝的手,使劲儿在她背后拉扯衣角,外加催眠似的耳语:快点叫,快点叫。 冷眸,一个犀利地切过躲在她背后姚子宝。 姚子宝蓦地停住手,浑身冻僵。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嘴角一凝,似是自嘲的冰冷,转身,刚要离开。 “陆大哥。” 她叫了出来,固然声音不大,然成功地在他要转身的瞬间吸引了他回头。 惊,占满了冰眸体积的至少一半,以至于在那一霎那之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深深的,就如上次,如履薄冰的惊。 他如履薄冰?她何尝不是一样? “你刚刚说什么?”在见她在叫完一声后嘴唇又紧闭成条缝,冷眉一挑,微眯的眸子似在等。 这个等的意味她太清楚了,等鱼儿上钩。 贝齿在下嘴唇轻咬出一条痕迹。 想到自己那时说过,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妥协。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姚子宝和陆欢两个,拼命朝她挤眼神:再叫一句陆大哥不会剥了你的皮,不会少你一块肉,你怕什么? 果然是,就知道只有她本人不会,犀利的眼光扫过两个弟弟,猛地一道冰凉的声音吐出口:“你们两人,是不是太闲了,吃饱着撑着没事做,如果是这样,回去我有活儿给你们。” 听到冰山这话,两个少年垮了脸。 她是听不下去了,到底是她先拉了他们两个入伙,哪有人家代她受罪的理。 “陆大哥。”这次喊出来的声音平静,安定,像是已经习惯了很久这样唤一样,无一丝之前第一次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三双眸子同望向她,似乎惊的已不是他一个,包括了任何一个人。 不止叫,她甚至踏前了一步,与冰眸平齐地对视,月儿眼中是波光粼粼的安静湖面。 过于安静,过于从容,却是令他反而稍稍失措起来。 “有什么事?”眸子稍低,为的是掩饰。 “是这样的,陆大哥,上回我和你提过了我老公侄子小东子眼睛的事,我知道你虽然你上次拒绝了我,但是我想,或许你有回心转意的机会。因为今天这孩子你都见到了,他聪明伶俐,并不亚于同龄中任何一个孩子,精心培育,会是将来国家的栋梁之才,你身为一个保家卫国为民的军人,不觉得可惜痛惜吗?让这孩子一辈子活在半瞎的环境中,流失这样的一个未来的人才?” 旁听的两个少年同时噎了口水,她这些话,他们可是没有教过她说的。 不过,他们不是教过她要温柔一些吗? 可是,明摆的不对,居然拿君爷军人的身份来恫吓加威胁? 君爷是什么人,有被人恫吓加威胁过吗?两个少年齐齐在心里“哎”。 让众人真正吓一跳的是,突然一道低低的笑声发出了冰山本身,让那张冰冷的俊颜有了另一半颜色的存在。 掠及两个弟弟脸上的诧异,冰冷的唇角微微一弯,笑意是真正地发自内心深处。 从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只有她敢,一次两次的。 而且,每次都说的很有艺术感很有味道。 令他不禁嚼味,想:不管她再怎么样,终究,都是流着他们陆家不争的血统。 冰眸里的光慢悠悠地一转,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回味地望回她。 不管怎样,她是叫了一句大哥了,比起之间不知道进步多少。 冲她这句大哥,他做大哥的,总得给一个见面礼方是不失态。 答应她,未尝不可。 然而是为了小东子吗?他记住了,以后会记住这个小男孩的。 “行,这事我会瞧着办的了。”微弯的冰霜唇角,噙的是不知如何形容的似笑非笑,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方寸的对答如流,若是高姿态的抛下这句话后,转身飘走。 怔,在他说完这话就走时,镀上了她月儿眼瞳。 心里突然一股火:有他这样的人吗?她都低声下气到这一步了。 “蔓蔓姐。”看出她情绪不佳的两少年,齐齐出声帮忙救火。 因为,好不容易搞得君爷同志心情愉快,若是她一火大再跑过去说什么,今天好不容易在两人之间营造出来的温和气氛,会破坏的一干二净的。 “蔓蔓姐,你不用担心,我哥他是已经答应你了。是你不知道我哥说话的风格,他就是那个样。”陆欢边洒水边给姚子宝使眼色。 姚子宝马上二人转似地给他搭腔,拼命点头:“对,君哥他是答应你了,君哥他说话向来那个样的,故作高深莫测,其实剥开表面,内心是很热情的,火热的。” 本是郁闷的火,被这两人一搭一唱好像唱相声一样,不会儿忍俊不禁,转苦为乐,心里由是一叹:姑且相信他们吧。 未想,一行人等要离开的时候,老公先下去开车。 她和小东子一块坐电梯,电梯里不仅她和小东子两个,尚有两个爷和两个二少。 姚爷不知什么蹭到了她身边,等她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失优雅但尽显出一丝不高兴的姚爷的嗓子落到了她耳畔:“你都叫一声大哥了,我没有份吗?” 抬起的月儿眸,惊诧:有这样的吗?难道她叫一声谁大哥,全世界的人她都得叫大哥了。 狭长的眉下,狭长的魅力的眸子里扮尽了无辜相:“我记得我帮你,好像比他帮你更多吧。” 平心而论,这点她是无法否认的。 月儿眉小锁,恼的是,那边,站在电梯按键前面的冰冷身影,此刻像是极满意她这幅左右烦恼的模样儿,用带着有趣的眼角偷偷瞥着她。 切!磨唇,磨牙。 却是无可奈何的,谁让她和冰山一样,都是面冷心热的。 “姚大哥。” 听到这一句期待已久的,姚爷狭长的眸子忽然眨了眨,在拼命眨去什么一样,别过脸。耳听身旁两个弟弟拍着掌心叫“哦也”——作战计划超出百分百预计结果的成功,漂亮的优雅的军颜不禁和冰山一样,开始从肺腑里发出低低的愉快的笑声。 感觉就是自己中了某种圈套,而且是心甘情愿踩进去的,蔓蔓两只手在小东子的小肩膀上捏紧。 可怜小东子小眉头一皱,很是不悦地扫向旁边这群影响他舅妈情绪的人。 注意到小男孩的目光,两爷或许是考虑到今日之事有小东子不可抹杀的功劳在,对小男孩倒是不似以往那般冷漠。 “叫小东子是吧?”姚爷温柔的掌心搁在小男孩的头顶上,温柔地揉一揉。 那男女都无法抗拒的俊颜,让小东子在一个惊艳的注视之后,低下头。 “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姚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深深烙在小男孩心里。 电梯门叮咚打开,她若是逃命似的,赶紧拉着老公侄子奔出电梯,离开这群人。 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连小东子都能指出她的软肋:“舅妈,你是怕他们吗?他们对你越好你越怕,为什么?” 为什么? 里面个中的理由只要稍微一想,都清晰了然。她怕,她怕心会陷落,然后她爸怎么办? 她爸只剩下她了,不是吗? 前一条短信交代了小东子的事后,姚爷再来的第二条短信,令她有种突然大跌眼镜的冲动。 展开,上面写着:你能叫我们两个大哥,我们很高兴,以后,你继续都这么叫吧。 简直是得寸进尺了! 像是恼的,捏紧手机,回身,不经意对到衣柜上的穿衣镜,却能清楚地窥探到自己脸上的笑纹。 怔,诧,不可置信,全映在月儿瞳里。 “蔓蔓。快出来喝茶。”父亲在客厅里叫她。 “哎——”几乎是慌张地应着,快要走出房门时,谨慎地一顿脚,对着穿衣镜整理好凌乱的刘海与衣服,顺道收拾完忽然凌乱了的心思,方是走出去面对父亲和老公。 然而,不可否认,一句大哥,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金家 被金美辰嚷了一句“你不疼我”的金父,像是摔落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掌心摸着脑门,两眼干瞪,有些不可置信,有些不知如何形容的郁闷和火大。 他会不疼她? 这么多年他把她当成心中的宝贝,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顺着她。 她考不上大学,他托关系让她混学历;她想要对象,就要蒋飞,他没说一声,尽心尽力为她想方设法让她在婚后也能像个金家的小公主,她在婆家不用做饭不用洗衣不用做半点家务,钱也不会赚,要不是他们金家撑着,她能到如今都不被婆婆说一声。 他做了这么多,从小疼她到大,能叫不疼她! “美辰。”金母同是低头叹息,不满。 老公的感受她能理解,金美辰这句话实在太过分了,即使是一气之下口不择言,都是很伤他们做父母的心的。 然金美辰一点愧疚的心都没有,皱着眉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沉默,而得不到该有的安抚,她应该是更气的那个才对。如此一想,心头极其不顺,冲进自己的房间,嘭一声关上门,不会给父母好脸色看。 金母听到这声没有礼貌的关门声,骤然变黑了脸,与金父说:“我们是不是太惯她了。” 金父望向她,语气是毋庸置疑的:“你总算是想清楚了。我告诉你,我们不能再这样纵她了。她的公公那是什么人。部队里面谁都知道绝对是个是非不明的。这次的事肯定是美辰乱来,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公公生这么大的气。”说完起身,进书房前再三叮嘱老婆:“你千万不要随便去安慰她,让她自个儿冷静下来,想清楚了。至于发生什么事,我让人去调查了再说。” 金母忙点头答应。 说到冲进自己房间里的金美辰,原想着这样一闹,父亲没来,母亲总会马上过来安慰她吧。想她当初高考失利,父母两人都没有责备她,而是尽力为她找门路筹划其它的路。 她想不到任何理由父母会在这件事上不支持她。 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却听到了父母像是同仇敌忾起来,要与蒋父一块对付她。 她气的走到床边,拿起个枕头拼命地撕,想象那是那些可恶的人的脸。 凭什么这些人处处站在蔓蔓那边,针对她? 凭什么? 连自己父母都这样! 撕完枕头,不够泄气,开始摔东西。架子上的,柜子里的,能抓到的东西都摔。铿铿锵锵,闹的这般大的动静,父母仍没有低头。 不行了! 两手捂住脸,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红得像两颗桃子:说到底,是自己生不出孩子让蔓蔓有了有机可乘。 抽着鼻子拉开抽屉,想拿点什么擦擦被一两颗眼泪滴花了的脸。指头翻来覆去,无意翻出压在最底下的那只小木匣。 一刹,她不记得这是什么东西了。于是打开来看。 里面的红绸布上搁的是一块平安扣。 有点粗糙有点磕角并不怎么漂亮的劣质平安玉上,一块红斑好像鸡血凝固在玉里,让本人不起眼的玉变得愈加难看。 这么一块貌不惊人的东西,金母却是当年把它当成宝慎重交给她,说:千万别丢了,这是你的护身符。 她不能扔,只好把它压抽屉了。奇怪的是,这会儿拿出来看这块玉,却不觉得它很难看了。 因为玉扣上面打的结,很特别,是她从未看过的结。从网上一查,上面写着,似乎是某地方为求子老人家精心打的结。 求? ?玉?(未完待续) 找上门 “妈。”温媛站在给温世轩打完电话的许玉娥后面,不用说,刚许玉娥在电话里与温世轩说的话,她全听见了。 被小女儿抓了个现成的,许玉娥有点尴尬地转过身:“媛媛,妈不小心听到了你和你二婶的话,就想,这是我们长房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能被你二婶他们拿了。” 母亲心急,而且因为心急总是坏事。温媛扶住额眉,指心揉一揉:“妈,我告诉你,你不要再随便将话说给爸和姐听。” “我没有乱说话啊。”许玉娥叫道,接着向小女儿保证,“别担心,不是他们知道的话我不会说的。”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如此天真。 温媛心底冷笑:若是被母亲知道,父亲瞒着她做的是那些事,会怎样? 饶是哪个女人都受不了吧,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自己婆婆弄没了。 自己的亲姐姐究竟会混得怎么样?挑起眉,心里直觉会是一件十分令人期待的事情。 没有能从自己丈夫口里套到话的许玉娥,被小女儿说了一顿,心里挺不服气的,心想,你们个个都觉得我没有用是不是,但我终究是能做出大事情来的。 到了第二天,许玉娥当真是差遣了护理人员替她做掩护,自己偷溜了出去。 找这样一块玉佩上哪里找,她也没有门路。于是她想了个最笨的方法,跑到了卖玉的地方。 问人问到城里卖玉最有名气的几个地方,一一寻路去问,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纯粹是瞎猫撞死耗子了。 跑到了某幢大厦有名的周大福店,问那个售货员:里面有红色血丝的玉有没有? “有。是有这种石头。有人把它叫做鸡血石,但它实际上在玉石市场上是不存在的,没人做这个鉴定。” 不值钱? 许玉娥的脸一垮:其实想也知道,穷得响当当的温家里面怎么会有宝贝? 还找不找? 犹豫的时候,见一个戴着墨镜打扮不俗的年轻女人走到柜台前,刚好站在离她仅两步远的地方。 修剪的好看,并且一看就知道保养极好的手指伸进衣领里面,捞出一条红绳系戴的平安扣,问那个售货员:“请你帮我看看,这块玉是真是假。” 接过那块玉扣,放在灯管底下,售货员小心地从各方面观察。 站在旁边的许玉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着看了一周,看到那块平安扣上有一滴鲜红的血样斑块,极是惹眼。 “小姐,你这块玉,我们现在鉴定师傅不在,但是,据我观察,你这块玉玉质一般,应该不是什么好玉。倒是这个红斑,有点像现在市场上有人故意炒作的鸡血石。”售货员说。 鸡血石不是没有钱的玩意儿吗?许玉娥顿感到奇怪:有钱人也戴没钱的玩意儿? 因那年轻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货,烫的头发,化的眉儿,都是副娇贵的模样儿。 “我知道,我在网上查过。”年轻女人说,“我只是想问,是不是这种玉可以被人拿来作为求子用的?” 售货员听到她这话,明了地一笑:“这迷信的东西,我们是不好讲的。当然,真正的玉石是有保健养颜等作用。” 年轻女人指尖掰起玉扣上面的红结:“这种结,你看见过没有?我在网上查,说是老人编来做求子用的。” 真不知如何说了,遇到这种执拗的明显是想求得神佛保佑的顾客,售货员勉强道:“小姐,所谓信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个要靠你自己想。” 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年轻女人却是已十分满足了,像拿到了救命草般将平安扣小心戴回自己脖子上,放进自己贴身衣物里。 许玉娥看完这一幕,耸着眉头不以为意的,甚至带了丝不屑的,回到医院后,当天下午小女儿和张秋燕过来的时候,有模有样地把那年轻女人描述了一遍,顺便妄加评价:“我一看,就知道是生不了儿子,到处求神拜佛都没有用了,只能拿着这块不值钱的东西当做宝贝,求个心安理得。” “大嫂。”张秋燕偶尔都不知道怎么说许玉娥这个人,前后左右矛盾的,没有个准则的,不禁取笑,“你自己不是也生不出儿子吗?你不同情人家?” “我同情她做什么?我有她这么傻吗?拿一块破玩意儿以为能生得下儿子?生不了就生不了儿子,大不了拿女儿依靠。”拿手当扇子扇风的许玉娥,极少像是说话占住了理儿,洋洋得意地说。 噗。张秋燕笑了出来:“可你那天,不是还说一定要蔓蔓生下儿子吗?” 许玉娥明显,就是一个说了后话忘了前话的,经常自打嘴巴的。 “我,我那是想——”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圆谎,“想她若生个女儿,不是和我一样受苦吗?最好是生个儿子。” 说完,给小女儿一个眼色,要让小女儿帮嘴。 可温媛已经是一种神游的状态。母亲和张秋燕,只以为温家玉佩是块宝。只有她知道,那块东西,主要是找她姐姐用的。 现在,好像线索浮现出来了,具体是不是,需下一步调查。 “妈,那女人长什么样?” 没想,小女儿对她的故事感兴趣,果然是自己女儿贴心,许玉娥兴致勃勃地开始勾勒那个年轻女人的样貌,说的口干舌燥时,走到窗台边的柜子上倒水喝,往窗下一瞧,真是巧了,指着下面路过的年轻女人说:“就是那个——” 巧成这样? 张秋燕和温媛齐齐探头到窗口的地方,顺着许玉娥指的方向看。 紧接,张秋燕惊叹:“哎,这世界真小,这人我看过很多次了,到这里妇产科找那位有名的方医生看病的。大嫂,这回真被你说中了,我看她不止是连儿子生不出来,恐怕是连个丫头都没有影。” “这么惨?”许玉娥挑起眉头,心里倍感安慰。 原来自己比有钱人强,至少能生出两个丫头。 趁母亲与二婶插科打诨的时候,温媛是暗暗把这个年轻女人的样貌都记在心里了,然后看到那个女人走进了住院大楼时,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乘坐电梯直上到妇产科。 刚出电梯口,正好见那个女人同走出另一部电梯,有一名护士陪着那个女人一块走一边像是有意奉承那女人攀着话儿,称呼那女人为:“蒋太太。你今天这头发烫的真漂亮,是在哪家发廊里做的?” 女人被恭维后,笑颜展开,略带得意:“昨天我心情不好,晚上干脆找了个京城里有名的师傅帮我弄了下,没有想到效果这么好。” 一路跟,跟到那个年轻女人进了医生办公室,陪那女人的护士走到护士站和其她同事说话,再次聊起那个女人。 “蒋太太又来了?” “是啊。听说她现在不止在这里看,还到了她小姑在的那家妇产科有名的部队医院看。” “可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是,可把她气得,听说昨晚气的不行,跑去弄头发了。” “哎,别说,有人不想生孩子,不停地有,到我们这里做流产,有人想要孩子,却偏偏生不出来。我听说啊,蒋太太的老公的弟媳,就做了药流,可把她家婆婆气的,跑到医院里大闹一场。” “我听的怎么不是这回事,说是被人诬陷的,不是真的自己做了药流,是有人害怕自己被揭发,冒了她的名去做。” “会不会我们听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吧。蒋太太老公的弟媳,不是只有一个吗?说是姓温,叫温蔓,是个有名的年轻画家呢。” 听到这里,温媛差点打起了退堂鼓:这世界太小了吧。一揪,居然将蔓蔓的大嫂揪出来了。 然不管怎样,总是一条线索,追的话,比完全像无头苍蝇无处下手要好。 知道这位年轻女人身份是蔓蔓的大嫂之后,接下来,就要靠小道消息灵通的张秋燕继续深入调查了。 这却是不难办到的。 回去后,假扮好奇挑起张秋燕的胃口:“二婶,我记得你说过,蔓蔓姐嫁的那户人家里,不止蔓蔓姐一个媳妇。” “喔,你是说蒋大少他哥蒋中校。”张秋燕果然在这一个方面早已下过一番功夫了,一被人问起,立马高兴地打开话匣子,“这蒋中校虽然爬的没有蒋大少快,但是,娶的媳妇与蔓蔓完全不同。” “怎么不同?”许玉娥听出些话外的含义,不高兴地问。 干笑两声,张秋燕道:“大嫂,不是我说我们家怎样,但是,你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肯定的。所以,人家大哥娶的媳妇比起你家蔓蔓的娘家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多好?”许玉娥拼上劲头了问。 “说是人家娘家的父亲的官,比蒋父现在的官都要高一级的样子。” 听到是这样显赫的女方家长,许玉娥一阵无话,脸色蓦地黑黑的,走到角落里闷着坐下。 张秋燕看在眼里,叹起气开始与温媛说了:“现在结婚更不像以前了,女方娘家比起老公家怎样,对女人来说更重要一些。虽然从古就有这种说法,女方娘家好,在丈夫家里说话才能撑得起腰杆来。为了未来子孙着想,我对浩雪说了,说什么都得嫁个好男人,以防若不幸将来生的是个女儿,也不会像我和你妈这样苦难。” 二婶人是俗,但俗,同是被社会逼出来的。 温媛和蔓蔓不一样,向来对这个二婶二叔家里的俗,怀了些敬佩的味道,因而以前只要温浩雪愿意,她都愿意与温浩雪走的近。 到底,她是不可能和蔓蔓走一样的路。蔓蔓相信只要走直线,走正确的路,肯定能达到目标。她温媛,相信的是,曲线救国救家政策。世上没有一条路是正确的,想要达到目标,就得不择手段。 现在第一件事是,她要找到这个亲姐姐,只要找到这个亲姐姐,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这件事,自然而然,谁都不能阻止她说出来了。 知道了蔓蔓的大嫂具体姓名叫做金美辰,现阶段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关系与蒋家闹矛盾,回了娘家。金父金母住的大院是在部队大院里头,与蔓蔓蒋大少住的那个大院同片区域,隔了一条街而已。 金父金母官位显赫,以致显得金美辰脖子戴的那块廉价玉石更是蹊跷。 再三分析之下,温媛以为这事有必要继续追究的价值。 恰好,打听到了金父金母有在天气好一块出来周近地方散步晨练的习惯。 那日,起了个大早后,温媛背了个书包,假装去上学,特意绕了点路来到金父金母住的大院门口。等到金父金母出门,她悄然无息地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走。 金父金母,都没有留心她这个学生是故意跟在自己后面,一路慢步跑步,一路小声交流。 “我看美辰,近来每天都戴着那块玉石。以前,我让她戴她都不愿意戴,嫌弃难看。”金母眉头未展,在女儿不在的外面,她才敢和丈夫说起这些事关女儿秘密的话。 “你没有问她是什么原因吗?”金父比金母要沉着的多,冷静地问。 “你不是让我冷落她,不要再惯纵她吗?”金母反过来埋怨一句老公,毕竟她这些天忍得太辛苦。每次想到不知道金美辰会不会因此而厌恶了他们这对父母,那么,他们这么多年的煞费苦心全打漂了。 “我现在还是让你冷落她,不能再惯纵她!”金父很生气地说,“你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吗?要不是她公公护着,她现在,早被人抓起来了。” “抓,抓起来?”金母被吓,抬手捂着胸口,诧异,“她不是做了犯法的事吧?我们自小有教育她决不能做触犯法律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教了她些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居然敢犯到了太岁爷的土上了。”金父恼怒地喊。 俨然,对金父来说,如果金美辰做的事,只是针对一般人,没有犯到陆家,那他都有办法压住,不会对金美辰这次做的事这般火大。问题是,金美辰这回做的事过了火,闹到蒋父请了陆家出马。 金父暂时能把受害人蔓蔓与陆家联系起来的纽扣,只有蒋父这一关,毕竟蒋父是陆司令的部下,隔个大院,事情闹的这么大,陆司令不能视而不见。 不然,解释不了蔓蔓与陆家姚家的关系。因为据他知道的是,这个蔓蔓小媳妇,极少有和两个年轻上校单独联系的机会,完全找不到搭钩的理由。 “这——”金母听是这样,倒不敢再责备蒋父了,“还是照你意思,把她再冷落一阵子让她想明白吧。” “对,只要她清楚明白从我们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她不会回去再和蒋父闹,不会和陆家发生冲突。她应该再花点心思在笼络蒋父身上,而不是打击那个小媳妇。现在那个小媳妇,是蒋父的心头大宠。”金父边说边交代老婆下一步动作,“但这事她不一定想明白的,你要从旁敲击,一边冷落一边教育。” 金母点头答是,与金父走到附近的小花坛,找到张长板凳坐下来,因为刚跑了一阵,额头出汗,心口有些慌,于是眼皮跳心也慌地说:“这些事我们都做了,可是每一次我看到她戴那块玉,这心里就不安实。” “你担心什么?尽是瞎担心。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他们找不到我们这里的。后来我让人去你妈说的石家庄故居问了,说那些人无功而回早走了。说明他们只是一时兴起,不是真想找回卖掉的孩子的。” 躲在花坛后面的大树里头,听完金父这最后一段话,温媛望着天。天空蓝蓝的,光线明亮,几只喜鹊停在枝头上。 京城里喜鹊多,这是她这个南方人到北方后看到的第一件值得让人看到希望的事情。 但是,她明白,今天金父金母这样一段对话,已经决定了某些人的命运开始盘转了。 多奇妙,固然不能百分百肯定金美辰是不是自己的亲姐姐,然而,能百分百笃定的是,这位叫金美辰自以为是高干女的女人,要栽了! 想到这,大概是联想起当时自己曾假冒高干女并被揭穿的经历,她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有人和她同等下场。 嘴角一勾。 “二姐。”清早,蔓蔓打开门,让蒋梅和小东子进门。 “舅妈好。”进来的小东子,马上鼻子能闻到一股包子的清香,饥肠辘辘。 蒋梅听到儿子的肚子叫得欢,赧颜说:“我本来打算带他在路上买早餐吃的,然而这一路过来,没有看见路边摆摊的。” “一块吃吧。”蔓蔓的月牙儿眼笑眯眯的,动手拉开餐桌边的椅子邀请他们母子坐下,道,“二姐你别闲我多事,其实知道你们早上要过来时,早餐我都顺便准备好你们的份的。” “怎会嫌弃?”蒋梅闻着叉烧包子馅的香味,与儿子一样难忍嘴角的涎水。 洗了手后,三个人一块开动早餐。 咬着包子馒头的小东子,叹息:“舅舅在部队里,肯定很怀念舅妈做的吃的。” 今日不是周末,蒋大少回部队去了。 因此,本来蒋梅和小东子都是要上班和上学的,蔓蔓不管周末不周末,画廊都是要去看一看的。现在他们几个,是因和姚爷约好了时间,今早上要带小东子去看眼科专家。于是比起平日里的上班上学,都要起的更早一些。 “蔓蔓。”蒋梅吞了个面包后,忽然看着蔓蔓叫道。在经历药流以及小东子找眼科医生后的事,如今感觉和蔓蔓更近了一步,直呼蔓蔓的名不叫生疏的弟媳了。 “二姐,有什么事您说吧。”蔓蔓边说边拿汤勺给他们母子的空碗再舀满了豆浆,月牙儿眼温和从容地微笑着,“您慢慢说,没事的。” “我真的很感谢你。”蒋梅直指自己的心口某处,眼睛里泛起几丝莹光。 “二姐如果是说小东子眼睛的事,二姐就不要说这话了。小东子是什么人?是我老公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和我如一家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不顾?”蔓蔓道,见蒋梅欲再说什么,摆个手,继续说,“二姐,在上次的事后,那天我们吃饭,公公和我说了一段话,说是今后蒋家都是我的后盾。我想了许久,即使公公不说这个话,那天,若不是公公和二姐你,我蔓蔓能这么快洗脱冤枉的罪名吗?” 听对方不仅没有责怪她那天的无力,反而相当感激,蒋梅自觉汗颜,尴尬地说:“都是一家人,需要这样客气的吗?” “二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以后,你和小东子的事,就是我蔓蔓和我老公的事,不需要再多言一句谢字了。”蔓蔓说完,再给小东子的盘子里搁了个小小的金黄色包子,对小男孩笑道,“这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叫做金沙包,甜的。” 小东子眨眨眼,想说:舅妈,你对小孩子笑的时候最漂亮了。 门铃这时候叮咚一响。 蔓蔓站起来想去开门,被蒋梅拦住。 “我靠门,我来。”蒋梅一面说,一面抢着先走到了门口,对着门上的门眼洞里望了下外面,在看到外面站的是姚爷时,顿然一惊,回头朝蔓蔓一声嘘。 蔓蔓急忙走过去问:“怎么了?是谁?” “姚爷和你怎么约的?在哪里见面?”因为这事儿是蔓蔓与两爷约定的事情,蒋梅不好过问。然按照两个爷的大牌风格,照理,至多是该让他们在医院门口等爷嫁到吧。 “他说七点半。具体地点说在门口,我就想,是在大院门口。”蔓蔓同是依照常理推断姚爷的话,可能是医院人多怕走散了不好碰面,先约在大院门口见了。 蒋梅心里啧啧,给蔓蔓一个示意的手势——爷在外头了。 蔓蔓大惊,忙抬头望墙上挂的那个钟,和自己的手表,都没有错,七点钟不到。 她们总不能因为时间未到就此把爷在外头晾着,两人互看一眼后,蒋梅忐忑地转下门把。 打开门后,门口立的姚爷一如既往,穿着那身绿色军装意气风发,头戴五角星军帽,只能让人想起军事电影中的超级明星——最帅的那一个,能让年轻女人为之尖叫。 蒋梅和蔓蔓想:这爷不去做明星,太可惜了些,尤其今天早上的姚爷看起来心情很好,喜上眉梢,使得一张美颜更艳三分。 当然,如果蔓蔓知道,姚爷奔这么早是为了来再听她口里叫一句“姚大哥”,或许蔓蔓会脑袋当场再被震当机了。 看出她们两人站在门口不敢请他进去,似乎小心翼翼过头了些,姚爷笑一笑,解释两句:“宝儿眼睛有点问题,想顺道去看看。又因为起的早了些,就干脆来这边接你们一块走。” 听是这样,在姚爷身后冒出了姚子宝的影子。 蔓蔓和蒋梅将门敞开,让姚家两少爷走进来。 一闻到餐桌上散发来的香气,在看到小东子手里抓的金黄色包子,姚子宝毕竟还是个学生,天性比起兄长更是无拘无束,直奔过去,对着小东子手里的包子左看右看,惊赞:“我知道这个,以前和我妈吃过一次南方菜,说叫做金沙包。” “我舅妈做给我吃的。”看出眼前这位大哥哥像是很垂涎他手里的小包子,小东子立马背过身,小嘴巴加紧地咬包子。 “蔓蔓姐做的,那我更要尝一尝了。”姚子宝早把蔓蔓当做自己姐姐了,无所顾忌地在蔓蔓家里嚷要吃姐姐做的包子。 这可把姚子业尴尬的,蓦地板起脸,要喝弟弟不能没有礼数。 “我厨房里,还有包子。”拦住姚爷,蔓蔓对他们两兄弟笑笑,进了厨房。 有人喜欢她做的东西,蔓蔓都是很高兴的,并且乐于把这份喜悦传达给对方。 说起来,姚家两少,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 有闻蒋大少,就是因为一碗泡面对小媳妇上了心。 早想尝一口了,只可惜没有机会。 “哥,我觉得肯定至少不会比我们的妈差。”在蔓蔓进厨房蒸包子时,姚子宝偷偷咬兄长的耳朵说。 说到姚夫人的厨艺,其实不算差,在家庭主妇中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水平了。然而,因为陆夫人的厨艺一直顶呱呱,陆家姚家走的近,两位夫人的厨艺从小被他们这些小孩子比到大来,姚夫人比起陆夫人,水平只能在他们这些孩子口里叫做一般般了。 有陆夫人的遗传因子在,姚家兄弟,有点在心里对不起自家的妈了,不用尝,都把赌注压在了蔓蔓这边。 不会儿,新鲜包子出炉,端到餐桌上,光是看外观上的卖相,都足以让人口水流到三尺之长。 两兄弟洗了手后,一人取起一个热烘烘的包子,先是搁在掌心上观察两眼,掂了掂。以他们俩这个动作看,蒋梅和蔓蔓都猜想他们兄弟是对食物比较挑剔的美食家。 蒋梅担心,咬起了蔓蔓的耳朵:如果他们说可以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们是经常吃惯山珍海味的,平凡东西吃不上。 照爷的礼仪,即使是不好吃,都只会说是可以,不错。 蔓蔓却是少有地在心里头掠起了忐忑。毕竟是上过陆家吃过一次陆夫人做的菜,知道了天外有天。比她蔓蔓会做菜的人,不是没有。 姚家两兄弟咬下一口金沙包,咬完,两人互相对望之中,似乎显出一种惊诧的神色来。 转过身盯着他们两个的小东子一见第一个表示不满,扶着小眼镜对他们说:“我舅妈做东西很好吃的,不准你们为了诬陷我舅妈故意说不好吃。” 一听这话,姚子宝慢慢地磨了颗牙齿,朝小男孩同扶起眼镜:什么时候轮到你当蔓蔓的保护神了?要排队也轮不到你,小孩子,一边去。 姚子宝眼镜片上的闪光,小东子收到了,气哼哼的小腿伸过去准备大干一架,却听,另一边那个长得很美的男人开口了。 “很好吃。” 姚爷俊美的微笑,加上真诚坦白的赞美之词,让不是厨师的蒋梅都能脸一红。 何况蔓蔓了。 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蔓蔓唇里咬出来的话夹杂一点语无伦次:“你们慢慢吃,还有的。” “如果可以的话——”姚爷拦住她,让她不要忙他们的,笑眯眯的夹着眼缝儿,从里中透出一抹涵义的光,“能不能打个包,我想带给一个人尝尝。” 不需问,仅从他的眼神,仅从直觉里头,她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想到那个德高望重的人要亲口品尝她做的东西,心里是真正的紧张起来,起伏的胸部深吸上口气,捏紧衣摆,道:“金沙包不好带的,新鲜出炉时是最好吃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做其它的东西让你带过去给她。” 听前半句姚爷还担心她是不是又拒了,听到后半句姚爷整个乐了。 “没有问题,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一声,我马上过来取。” 月牙儿眼弯弯地眯起。 “你们先吃饭吧。我和宝儿在客厅里等等。”看到小东子和自家弟弟都快为了一个姐姐打起架来,赶紧借个口拉住弟弟扯到客厅里,“是我们早来了,你们慢慢吃。” 向着姚子宝的脸,小东子的小指头放到眼皮底下拉个“活该”的表情,接着头顶上遭到母亲一个栗子的教训。 “大哥哥是让着你。”蒋梅叉着腰教育小儿子。 瘪瘪嘴巴的小东子,并不显得对母亲的教育有多么不高兴。 其实蒋梅内心是挺高兴的,一直以来因为儿子的眼睛,儿子不是受人欺负就是受人隔离,现在有个愿意和儿子玩的人,而且还是姚家的二少。怎么想,都是喜事连门。 回头,还想和蔓蔓道几句,发觉蔓蔓出神了。 可见,想做什么给那个人吃,成了蔓蔓现下的头等问题。 有爷在,即使时间尚早,几个人都不敢怠慢,早餐匆匆结束。 紧接一行人随爷下楼,蒋梅本想去开自己的车,姚爷摆手:“都坐我们的车吧,这样也方便一些。”随之,对蔓蔓说:“我听说你想要考驾驶执照。” “是。”蔓蔓想,这事儿只和老公商量过,莫非是老公透露出去的。 “过两天,有个人带你去练车。”姚爷神秘兮兮地说。 想来是老公托了爷去找个什么心理测试者帮她测试有没有心理阴影吧。 蔓蔓点个头。 这一行走到了门口,一辆面包车停在门档上。 “蔓蔓姐。”拉开面包车门从里面探出个脑袋的陆欢,向蔓蔓欢快地叫道。 蔓蔓和蒋梅同一怔:看来今天随行人员的阵仗挺大的。 面包车前座除了坐了个司机,副驾驶座上坐的那抹冷冰冰人影除了君爷同志别无二选。 “时间都不早了。”见似乎一排人愣在那是因受自己寒气的影响,君爷稍微敛了点寒气说。 “都上车吧。”姚爷配合地拉开门,仿佛放开了囚笼的门,请君入瓮。 蒋梅跳上车时,偷偷与蔓蔓咬耳朵:“姚爷还可以,说实话,我真有点怕君爷的。不然,之前我早就厚着脸皮去哀求了。可没有想到,今天君爷会来。” 月牙儿眼里的目光游移到前座。 君爷冷冷的话声,仿佛是让所有的悄悄话遁身于无形:“我是顺道来的。” 蒋梅咬了舌头。 人员到齐。面包车离开部队大院,沿路能见一些中年人在路上走步慢跑做晨练。 因时间尚早,面包车是慢慢地开,没有加速,似是故意给车上的人多一些聚留的时间。 一上路,两个少年马上叽叽呱呱起来。姚子宝向陆欢炫耀自己刚在蔓蔓家里吃了个金沙包。 “什么!”陆欢听到此等难得的口福自己居然没有能享受到,立马嚷起来,“你真是不够兄弟,不会招呼我。只要你一叫,我马上像火箭筒冲过去,你好歹分我半个。” 听到陆欢这么说,蔓蔓扶下眼镜:“想吃的话,我下次带些别的给你。” 陆欢猛眨个眼,快以为她是转性了,小声问姚子宝:怎么了? “我哥提出的建议,让她做东西给你妈吃。她答应了。”对这事儿,姚子宝也觉得挺稀奇的。 “或许,我姐是想通了呢。”陆欢狡黠地刷着漂亮的眼睫毛,“你看,只要双方都退一步,这不是都有进展了吗?” “关键在你哥身上。”姚子宝向君爷冷冷的背影方向努着嘴。 虽然他们让蔓蔓要柔一点,但其实最需要放柔的是君爷。 只要君爷愿意露出一点缓和的气氛,想必这事儿的进展不止如此迅速。 “我看挺难的。”望向地上的陆欢,年少老成的目光思摸不定,“我哥的脾气你知道,一些东西他认定了的话,想改变他的想法是很难很难的。” 说来说去,君爷同志对温世轩的看法,是最关键性的问题。 面包车开近公交车站时,遇到堵车,前面几辆公交车排排队,面包车不能超,跟在后面乌龟似地前进。 一面听着姚爷温和的声音问着蒋梅有关小东子眼睛更具体的情况,一面蔓蔓是透过了车窗,望到了个人。 背着书包,头上压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几乎盖住半张脸。然而,蔓蔓几乎没有想,只是第一眼的感觉,都能让她一眼认出了妹妹温媛。 温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等公交车? 一个巨大的疑惑占据蔓蔓的心里。 “那个人——”顺着蔓蔓的视线,两个二少一样飞眨睫毛,互相对着吃惊的眼神儿:化成灰他们都认得温媛,因为之前温媛假冒过了一次姚子宝的未婚妻,让他们印象深刻。 既然蔓蔓和两个弟弟都发现了,两个爷没有见着温媛,就说不过去了。 实际是,坐在副驾座上的君爷,是头一个窥见温媛身影的。 冷眸里的寒色,在温媛那极力压低帽檐的手指上像针一样地穿透过去,是要透视到皮肉之下无法掩盖的骨子里那股本色。 捏在帽檐上温媛用力的手指头,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兴奋,非常的兴奋。 忽然感到像针一样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温媛抬起帽檐,一眼望到白色的面包车,与后座里擦身而过的蔓蔓两眼相对上。 复杂的眸色在温媛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蔓蔓奇异地发现,在此刻妹妹的眼睛里,是看不见半丝惊慌失措的,好像承认自己在做的绝不是什么亏心事。 这是怎么回事? 蔓蔓百思不解。 面包车出了大街,上了高架桥后开始加速。 君爷拉出了领子里的通讯线,与监视温媛的人对话。 “是的,陆上校,我们今早上发现,她走到了这附近的部队大院门口,然后开始跟踪一对夫妇。因为怕她发现,我们不敢跟的太紧,离她,和那对夫妇的距离比较远。具体她窃听到那对夫妇说了些什么,我们没有听清。” “是什么夫妇?” 回答的人露出一种惊异的语气:“金美辰的爸和妈。陆上校你应该有印象的,金父曾是陆司令的旧部。” 沉思,极重的沉思,在冷眸底下聚集:“你们没有在她离开后,再听听看那对夫妇说什么吗?” “有的。”回答的人对冷静卓越一针见血的他流露出钦佩,“是听到了一些关键词。比如说,有块玉金美辰戴着,似乎这块玉和金美辰的身世很有关系。” “什么意思?”瞳仁缩紧。 如果是这个意思,这个事件开始往他设想的路子发展了,冷凝的嘴角不禁弯起。 “陆上校。”对方似乎能察觉到他势在必得的愉悦心绪,笑道,“如您所想那般,这金家的女儿不是金家亲生的,她亲生父母留下的玉佩,与温媛要找的那块平安扣,关系很大。”(未完待续) 拆穿她 坐在小花坛外围的长板凳上,蔓蔓扶着眼镜往四周眺望。 这里,不是部队医院,但是,的确是部队的单位。 姚爷带了小东子以及蒋梅进了一幢白色的大楼,上楼去找专家。她就此和两个少年在外面等人。 本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常好客和客气,是把他们迎进接待室里给他们端茶奉水的。然而,两个二少似乎不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气氛,都觉得呆在那种闷闷的办公室里坐着数着秒针,对他们过于充沛的精力来说太枯燥了,不如在这明亮的太阳底下漫步,赏花摘草,于是顺道带了她出来。 单位院子内的环境极好,到处可见养眼的绿植。这里听说连园艺工人都没有,花坛里、路边上,能看见的花花草草都是这里的警卫连战士自栽自种。 部队,对于平常老百姓来说,似乎是个既亲切又遥远的名词。嫁的老公是个军人,但她似乎对部队了解甚少。偶尔,会萌生出想上老公部队看看的念头。 “蔓蔓姐,你想喝什么?天气有点热,我们想去外面买饮料。”两个二少年轻富有活力,眼看连这地方都呆不住了,专门跑过来问她,是要找借口溜出去。 蔓蔓其实对他们种种古怪的行径挺惊讶的:“你们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们是保送生,爱上不上。”陆欢心直口快,没有多想,脱口而出狂言。 蔓蔓抬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眼镜片望着站在太阳底下的少年,金色的阳光在他那张酷似君爷的俊颜上勾勒出陆家人固有的傲视天下的气概,小小年纪已是这般不凡了,长大了,至少是和君爷一个样。 喉咙里噎了口水:怎么想,都觉得距离不小。 “我上次听你说是想上北航?”纯粹无话找话说了,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陆欢大概是看出她有点异样的情绪,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马上将兄弟姚子业一块拉下水,“我上北航,他想上清华。” 一个北航,一个清华未来学子? “总是同一个学校,没意思。要不同学校,到时候参加比赛什么的,我们两个火拼一场。”姚子宝当她是姐姐,毫无顾忌心里想什么,都当着她的面直话直说了。 听都能听出来,眼前的人,绝不是那些电视里报道的,上得了名牌大学却找不到工作的人。他们的未来,就如陆欢上回自己透露的,已经被人安排好了。 雄心勃勃,不会有顾虑,不需有后想,只需一心一意往前走。 真是羡慕。 当初自己考大学,兢兢业业,毕业后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没法向家里交代,外表故作坚强内心痛楚自卑什么样的感受都有。这些年一点点地熬过来,因而十分地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 怎么想,这成长的圈子不是一点的距离。 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浮现在嘴角,月儿眼弯一弯:“嗯,你们去吧。我随意,你们买什么都可以。” 两个二少听到她这话,面面相觑。 “我听我哥说你胃不好,蔓蔓姐,这样,我们去问了我哥再看给你买什么。”临走时,陆欢好像个老头子一样仔细叮嘱她,“蔓蔓姐,这里是部队的地方,你千万不要乱走,还有,不要站到太阳底下,要是晒晕了,会担心死我们的,我哥会直接把我骂一顿的。现在这个座位就挺好的,在大树底下。” 说得好像她比小东子更需要别人照顾,蔓蔓哭笑不得:“我都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二少肩膀勾搭肩膀,好兄好弟,一块走了。 一路,能看见姚子宝拿出个手机向天空晃晃:没有信号进来,被这里的安保设备屏蔽了。 蔓蔓方是记起,自己的手机一样没有信号。担心在这期间不知道画廊有没有事,虽然师哥杜宇告诉今天会代替她回画廊,然而,毕竟师哥是过了这么多天第一天回去,会不会上不了手。 总之,心里担虑着,没法安下心,起来,走回办公大楼的地方,想找人问问在哪里打电话。 却是不难问的。 在大楼底下的传达室,穿军装的值班人员听说了她的要求后,直接将电话机搁到她面前,告诉她怎么加拨号接上外面的号码。 指头绕着电线,嘟嘟嘟,眼睛在等接通的时候,肆意地透过玻璃门往外看。 望到了办公大楼斜对面一棵老槐树底下,那抹冷冰冰的身影一成不变,双手抱胸,刚毅的脸廓线条在树叶透过的光斑下,像是镀上一层金黄的铜像,透发的是强有力的力量的对比。 心口,某一处蹦的跳起,是想——什么事? 习惯了看这张冰颜,偶尔,不需要多想,只凭直觉,都能察觉到冰层下面微妙的各种情绪变化。 看得出来,眼下这张冰颜,在蓄积某种急欲待发的力量。 于是,锐利的眼神,是落到了与冰山爷面对面站着的一名军人上。 那个人是完全陌生的,她根本不知道是谁。 然而,在她这视线掠过去的一刹那,冷眸提起,像是早已察觉她的存在,或是说一直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在适当的时机回看一眼她。 她蓦地收了视线:固然在冷眸中没有发现什么责备的含义。 “就这样吧。你继续让人跟踪。不止温媛那边,金父金母——”玉凝似的手指摸着唇口,到嘴角处一顿,眸光一紧,是想到了什么遗漏的,“温家那个老太太,住院的那个,近来病情都没有好转吗?你让人把老太太近来的所有病历和检查结果都抱来给我。” 对方连声应下,领了命令后立马退了下去。 他在和什么人说话,说的都是些什么,她都是听不见的,却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当这段对话完结,他是要走向这边来了。 手指末尾在话筒上方握紧,耳听电话筒里咔一声,传出师哥杜宇的嗓子:“喂,是谁?” 看到那抹冷冷的身影是如她所想,向办公楼门口走来了,月儿眉小皱,是背过身去,对着话筒:“师哥,是我,蔓蔓。” “蔓蔓,你怎么不是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杜宇露出吃惊的声色,是暗地里担心她是否出什么意外。 “我和一个朋友出门在外,不大方便用手机,借了人家的座机。”蔓蔓不能说的更清楚了,事关军事秘密。 杜宇似乎能听出她话里的含义,问:“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吗?细想想,师哥声音如常,是她杞人忧天。 但是,生怕后面的人走来。 “我只是想问,我没有在画廊里,这几天的业务师哥在画廊里都问到了吗?” 杜宇爽朗地笑两声:“原来是这样。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没有问题,不是之前我们都招了小工打下手吗?我只要看看进度表,再问下他们,一切要弄明白并不难。” “初夏——好吗?”心里都明白,自己绝对是找话在说了。 “初夏?你昨天不是刚和她通过电话?怎么了?她有说哪里不舒服了吗?”杜宇紧紧张张的,是被她的问话给问到了准爸爸的心情。 蔓蔓赶忙否认:“没有,她很好的,我只是问候两句。” 说完,怕是愈描愈黑,赶紧将电话挂了。 一声极为短促的闷笑,浮现在她背后。 缓慢转过身,牙齿暗自磨了下:“有事吗?” 冷眸打在她稍微往下低的眼皮上,暗藏的颜色反复翻转几遍:如果,当她知道温世轩的亲女儿可能找到了,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难受? 伤心? 或是很害怕? 非常害怕,温世轩不要她了。 如果是这样,她和温世轩之间的突破口,尽是掌握到他手里面了。 嘴角微勾,倒也不必那么快喝起庆功酒,维持一个以往的冷声:“打完电话了?走吧,我看他们看病也看得差不多了。” 几乎是一个直觉,从他如此短暂结束话题的风格,可以料定——他有事瞒着她。 月儿眼惊疑不定的,掠过他,望向楼外,是想穿过距离达到某地,看到某人来确信。 记得前几天,她和老公一块去拜访父亲。 除了刚开始按门铃时父亲没有能及时回她话,之后都是如常的模样,三个人一块喝茶聊个天,之后,互相叮嘱慰问几句,她和老公离开。 离开的时候,温媛和许玉娥都还没有回来。 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可能发生什么事吗? 眼前,忽的是闪过今早上过公车站看到的媛媛。 温媛的冷静,的沉着,的胸有成竹,似乎都在象征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怎么了?”见她没有跟来,冷冷的身影转了回来,带了丝探究望向她。 “我想再打个电话。”说罢,立马抓起电话机。 眸光在她背过去的像是急切的影子上转了转,无波无浪:为了得到她回来,他甚至愿意让她伤心上一回。 听着她抓起电话筒,喂了几声后,叫:“爸。” 眸里的光立马沉了下去:是他贪心吧?他忒讨厌她叫温世轩“爸”。 她与温世轩任何的对话或是任何亲近的场面,他都是听不进去看不进去的。 霍然转过身,迈开大步。 姚爷这会儿在楼梯口出现,走下楼梯,正好看见他们兄妹两个人,对君爷解释:“他们母子还在上面和专家谈话,可能需要点时间才能下来。” “嗯。”君爷应了一句意味深长的。 听出些言外有意,看着蔓蔓在打电话,姚爷放轻了脚步声,尾随君爷走到僻静的角落里。 “刚我们的车路过公交站时,你有看见温媛吧?” 君爷的问话有些多此一举,姚爷在车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心一意和蒋梅说话,其实只是不动声色地吸引住蒋梅,不让蒋梅发觉异象。 “我是看见了。”指尖捏在下巴颌的姚爷,狭长的眸子微抬,是掠过冰冷的那张脸上后迅速微低,捏着说话的语气,“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是连线跟踪的人了,调查温媛是去干什么。” “他们本是想一切都打听好了,再向我报告的。”冷声,如往常,带了苛刻的本色,道,“我告诉他们,以后不能自作主张。这种事虽然不带危险,但是,提早作报告是必要的。” “那他们是怎么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姚爷问。 “说了,说是温媛故意去跟踪金美辰的父母,窃听金美辰爸妈的对话。结果我们跟踪的人拖了温媛的福,发现了金美辰一家的秘密。”冷声说到这,冷不住地冷笑。 金美辰,金父金母手心里捧大的金家小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妹妹,真以为自己是小公主无所顾忌可以一手包天?如果得知护着她到今的父母不是亲生的,是会做怎样表情? 于是,姚爷不需再问,都能从他微勾极带嘲讽的嘴角,猜到一个极带讽刺性的事实。 “这——”姚爷发出的一声惊叹,当然不是同情金美辰,只是叹这做人不能太坑爹,不然终有一天会砸了自己。 “不是金家的女儿?温媛居然会想到去跟踪这个事?是谁透露的?”姚爷紧接想到一连串的疑问。 君爷冷冷地笑,反问:“你说呢?” 姚爷恍然时,倒是有点被惊到了,狭长的眸子微眨,几乎是不知如何形容了这种感觉。 一只凤凰从枝头上摔落下来变成麻雀的感觉? 会是怎样? 想必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告诉人们有这样的故事,所以谁都不知道结局。 当然,金美辰她要摔就摔,她要飞就飞,只要她不来惹火他们,与他们无关,他们懒得管她是麻雀还是凤凰。 两个爷需要考虑的是,金美辰这事儿,还真是严重地关系到他们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姚爷指头在额眉嘴唇上一遍遍地思摸着,柳叶长的眉微微地蹙紧:“是不是,想个办法,把她的血液样品弄过来,或是弄其它标本,和温世轩许玉娥做亲子鉴定?” 只要鉴定了是,金美辰立即能从金家的小公主坠落下云端,变身为温家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但是,君爷同志举起的手,充分表示了:“不需要。” 金美辰摔是肯定的了。 他要的是,金美辰一定摔,不管鉴定是或是不是。至少,在有人去提出做鉴定之前,他要百分之百保证,利用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拆散温世轩与他妹妹的关系。 眨着眼的姚爷,露出一丝不出其意的微妙表情:这是君爷的一贯作风——不择手段。 而且,明摆着,蔓蔓又是把君爷给逼急了。 姚爷的眼和耳朵只要稍微往传达室的方向转一转,能清楚地判定蔓蔓是在和谁通电话。 “你——确定真要这么做?”狭长的眸光在蔓蔓那张夹带复杂神色的侧颜上停驻,是有些担心她的,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事之后带来的后果。 “为什么不这么做?”冷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只要她在他那里伤了心,她就只能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她就会明白到,终究,有血亲的才是亲的,非血亲,说什么都是表象的虚伪的。” 听着他这话的姚爷,却没有很快应同,仅是低下的眸子里陷入更深一层的沉思。 见对方这幅表情,有了前车之鉴,冷声不忘提醒:“如果你想告诉我爸和你爸,想策动他们出马,最好和我先商量下,免得误伤了自己人耽误了大事。” 姚爷嘴角浮现出丝苦涩:“我明白的。” 说回来,两个父亲,早在当时和温世轩那场面对面的对话之后,似乎心中有了自己的决意似的,倒是放手让他们去做,并且,不像之前,处处找时机找时候从旁敲击询问他们,而是,完全变成不闻不问的样子。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 姚爷不以为,也绝不可能,两个父亲会就此罢手歇到幕后去。 这其中,定是在等什么伺机什么。 若是之前这段日子有些平波无奇,那么,金美辰的事,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个契机了。 在两人沉默的这段时候,两位二少从门口回来了。 “蔓蔓姐——”看到蔓蔓在打电话,而且是全神贯注好像都没有留意他们,陆欢刹住口,提起的俊秀的眉毛儿,是略带疑问略带不悦。 陆家人血液里流淌的顽固性子在这里表露无遗。 陆欢,是希望兄长和姐姐和好,然而,他同样很讨厌温世轩,不管温世轩是否对他姐姐好。 他姐姐是陆家的,凭什么别人家的人可以来抢,可以由一个陌生人来霸占他姐姐的心? 扶下眼镜的姚子宝,似是一眼洞穿兄弟里头隐藏的很好的心思,一手搭住兄弟的肩头,道:“我们先去那边吧,我看到我哥和你哥了。” 饶是再不高兴,也只能是掠过蔓蔓的背影,拎着装满饮料罐子的塑料袋,走到两个兄长所在的地方。 在他们走过去时,蒋梅在楼上与眼科专家谈完话,带着小东子下来了。 “来,给你瓶营养快线慰劳你这个小四眼。”姚子宝从塑料袋里轻松拎出一瓶白色饮料瓶,潇洒地一塞,进小东子的怀里。 小东子瘪瘪嘴:“你不是一样是四眼男?” “我没有说我不是啊。”提拉眼镜,淡定如是。 小东子瘪着的小嘴巴平了下来,小手转开营养快线的盖子,接着一想不对,左右望着,找着:“舅妈呢?” 感情这小家伙,一想到自己有的吃的,马上先想到舅妈要分给舅妈,连自己的妈都放在后面了。 陆欢听到,立马摆出和姚子宝之前一样的态度:怎么一个吃奶的家伙都来抢他姐? “你喝你的,你舅妈的,我们当然是留着最好的给你舅妈。” 这家伙,比姚子宝语气更冲。小东子皱着小眉头,益发觉得他们这些人很古怪,弄得遇到他们的舅妈也会变得有点古怪。 或许是听见有人喝小东子,在边上打电话的蔓蔓,才结束了与父亲的通话。 指尖抹了下有点凌乱的刘海,走过来时,没有对两个爷和两个二少,直接先紧张地问蒋梅:“二姐,情况怎样?” 蒋梅正好缺个商量的,拉着她站旁边说:“这个专家我之前就听说过的,专业技术是没的说的,很好的,想请都请不到的。现在是问清楚了,专家的意思是说,小东子这个弱视可能不是普通的弱视。” “是病?” 听到蔓蔓一言命中,蒋梅打心底里佩服她的灵性,道:“专家说,要进一步仔细做检查才能断定。如果能查明不是弱视,而是另一种什么因素造成的,比如是缺乏什么之类,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一天是不迟了。” 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蔓蔓喜不自禁时,发自内心底处的微笑,扩展到整张脸上,笑得月牙儿眼全弯成了一弧最明亮的新月,让人顿是看到一幕最赏心悦目的月景。 咬吸管的姚子宝牙齿一用力,差点咬断了软管。 陆欢手里拿起来要给她的菊花茶,在手掌心里往下滑。 两个爷齐齐回头,凝注的目光看着她,那两幅眼神儿,是巴不得将她这副笑颜用最美的画框装起来。 在他们心底里面,更震惊的大概是:原来她的要求这么低的。 低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吐开吸管,姚子宝往兄弟陆欢耳朵上一咬:“你姐,是吃了馒头就不渴望包子的?” “你胡说——”陆欢答半句,俊秀的眉毛儿绞成了个小疙瘩,嘴唇闭了开开了闭,说不出话。 因为他想的到,只有什么样的人,要求能这么低。只有经历过太多磨难,知道幸福那么的难的人,因此只要是有一点点的幸福感,都足以满足了。 蔓蔓以前经历的东西,或许他们每个人所想象的,要难,难,难的多。 听兄弟艰涩地吸一口气,姚子宝提醒他手里提的塑料袋子。 记起,急忙把手伸进塑料袋里,拿出——“蔓蔓姐。你看看,你喜欢喝什么?我哥说你菊花茶、红茶、咖啡奶茶、纯牛奶或是矿泉水都是可以喝的。” 与蒋梅说笑的蔓蔓回过头,见居然拿了几样品种给她挑,有点诧异地看着陆欢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道:“我随意就好了。” “蔓蔓姐,你挑吧。”陆欢的眼神儿倒不是要她全部都拎走,而是非要她挑出一样来,好像是要她享受下挑东西的感觉。 月牙儿眼眨眨:“那我矿泉水好了。” 两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两个爷从旁见着聆听的爷同望着地上。 俨然,对她这个挑的结果不满意。 “为什么是矿泉水?”陆欢像是板起一丝脸。 难道挑个矿泉水还有错? 蔓蔓无奈的:“我习惯喝矿泉水了。” “蔓蔓姐。”从塑料袋里拎出最贵的品种咖啡奶茶,姚子宝提醒蔓蔓,“你再看看,这个是最贵最好的,你不想喝?” “不想。”蔓蔓不假思索地把答案脱出口。 完蛋了! 两个二少齐齐脸上一僵,背后能感受到阵阵寒风大面扑来,某个爷恐是在大发雷霆的边缘了。 蔓蔓真没有任何想法,非要说有,那就是她嘴里说的习惯了,习惯了出外喝水的话,矿泉水是最便宜了,拿矿泉水成了习以为常。 而她这种所谓的习惯,轻而易举的被两个二少和两个爷都体会出来了。 陆欢心里都酸酸的,君爷心中的感觉可想而知。 蔓蔓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有钱人现在都提倡喝矿泉水吗,说是添加剂少,正想再补上两句,抬头对上姚爷轻轻的摆头。 她再说都没有用了。 骨子里已经被温世轩养成的东西。 姚爷转头看到冷脸已是黑成一片,心中苦笑,对众人道:“既然办完事了,走吧,这里不能久留。” 于是,受兄长派遣的姚子宝,跑出去找司机把面包车开来,送众人离开。 蔓蔓如今坐车上,一脸迷惑。 或许,有些东西她再剔透再明白,养成的圈子截然不同,处于另一个圈子的她始终是无法看得透的。 犹如围墙内围墙外。 陆家教育子女的方针绝不是像温世轩这种小市民,要求有抱负有欲望绝不能满足于现状。今天只能喝得起矿泉水没有关系,但是,永远要记住,终有一天你能喝到咖啡奶茶的时候,一定要拿来喝,喝得心胸坦荡,理所当然。这是你努力胜利的果实,如果你不懂得享受,枉为你之前付出的一切。钱花完了,没有关系,再赚,只要你有能力,这逼迫你不停地改进,不停地往前走。 比起陆家,温世轩教养女儿的方针一如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存着钱,哪怕有钱都得存着,哪知道这天会不会有塌下来的一天,到时候能不能再赚到钱,有钱防身终是好事。 并不是说温世轩教育的就是错的,陆家的就是对的,只不过是,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以至于教育的环境造成了子孙后代的不同。 对望暗茶色车窗上自己的影子,月儿眉儿轻轻地蹙颦,若是平静的湖面起了微澜。这会儿再怎么看,都觉得某种东西距离她好像是很遥远,很遥远。 比起蔓蔓,金美辰那是,想都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不是金家的小公主。 她没法想象! 记得中学时候,语文老师拿童话作家郑渊洁老师当年做作文的例子来启发学生的思维,说是郑渊洁老师当年写了篇作文叫做“我是掏粪工”,获得了嘉奖,之后写了一篇“早起的鸟儿没有虫子吃”却被老师批评了。 语文老师拿这例子,是为了形象地告诉学生们,中国应试教育就是如此,一是,你要懂得出奇制胜,二是你的创新千万不能触及了中国某些东西的底线。 学生们听了,众说纷纭。 议论是郑渊洁错在哪里,错在第一篇赞美劳动人民的勤劳,第二篇则直接抨击了勤劳没有好结果,是抨击劳动人民。 或许郑渊洁本身并没有这个创作意图,他当年只是个思维灵活开放的小男孩,纯粹是按照最聪明的想法去写这样两篇文。 可中国教育不允许,中国人民是要勤劳的,不能想着投机倒把的。 金美辰当时听到很多人说来说去,自己在心里笑个不停。 什么勤劳?不投机倒把? 不说其它的,你这个语文老师,到了教师节,还不是照样“受贿”?照着自己在学校里的名气,私底下不知道在外辅导了多少学生,收取了多少课外补习费。然后,你有这样的成绩了,你敢说你自己在学校里从没有巴结过领导? 从小到大,在金家,她已经对特权带来的种种利益耳濡目染了。 只要她是金家的小公主一天,即使她高考考的再砸,绝不会有人敢拿坏脸色给她看。那些考的再好的学生能一个个都过得比她好吗?笑话。上次高中同学聚会她都打听过了,穷的,照样穷的,富的,照样富的,占了百分之九十几。或许有一两个从穷脱富,但靠的绝不是成绩,是关系,不停地拉关系。 因此,她只要坐在那里,不需要动弹,自有人送上门来巴结她了。 “美辰,我记得你爸是某某部队后勤设备采购——” 金父的人狡猾,别看他坐的位置,好像比陆司令低,但从来,占的都是肥缺。什么叫肥缺,既是赚钱,又是不需要担负起重大责任的。根本不需要像陆司令那样常常是吃力不讨好的,有责任全要一个人揽身上的。 如何利用特权,办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金父已经轻车路熟。瞧他给女儿弄到的种种,高考考不上,就上另一个不差的学校,毕业后,名牌大学生挤破头都进不去的机关岗位,金美辰轻而易举补了这个缺,谁让这个缺都是老爸让人设的,非她莫属了。 外人讲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就是那个萝卜。 结婚后,婆婆不敢说她一句话,就因有她老爸老妈撑腰,谁敢来着。 于是,别人羡慕她时,评论她是:上辈子做的都是好事,这辈子投对了胎。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父母带来的一切:那是,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 凭借这点,纵是父母都需给她让道。 从小一帆风顺到了如今,遇到了人生第一个坎:生孩子。 从不知道,原来孩子对一个中国女人来说,可以影响如此之大。 生不出孩子,生不出小鸡蛋的中国女人,到处都是要被人指着的。 这点,金母早已深有体会,不然当年不会是伪装怀孕,想方设法终找到了一户人家刚生下来的女儿与自己的血型相符,瞒天过海。到今天,就是金父那边的家里人都不知道金美辰是抱来的。 论起来,或许同病相怜,对金美辰,金母是很同情的。 金母也为女儿打好了后路,再不行,就使出当年她做过的那一招。 但是,如金父说的,现在科技发达了,想瞒天过海非是容易了。 金美辰却体会不出金父金母的心里仍是向着她的,虽说她是抱养的,但是金父金母没有子出,就得把她当亲生的。 金美辰怀疑的是,金父金母怎么转了性子,居然不维护她了? 虎毒不食子。 如果某一天一对父母对子女做出让子女心里认为无法接受的事情,这时候,子女对父母的情感自然而然会产生了一种左右徘徊的质疑。 这时,如果有人从旁进来挑拨一下,后果可想而知。 温媛太了解这种感受了,因为她整天,就是被这种感觉折磨着。父亲温世轩,似乎更喜欢蔓蔓,母亲许玉娥,当她是投资的东西。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温家父母亲生的? 不是一天两天在心里头的秘密了。 只可惜,结果是——蔓蔓不是。 老天弄人。 但这不会消减她对金美辰的热忱。 她做梦都在想,如果金美辰是自己的亲姐姐会怎样? 笑,冷冷的笑凝在嘴角。 她可不像许玉娥天真,以为金美辰会恋着什么亲姐妹姐妹情深,给她一点好处。因为温家就是这种环境,哪怕有血缘关系,都抵不住利益关系。她早看透看穿了。 或许,蔓蔓比起金美辰还会对她更好一些。 再说了,那个金美辰看起来,真不怎样,比蔓蔓更令人讨厌。 这要说起来,这段日子她都在跟踪金美辰了。 沿路看金美辰每天上百货大楼,上名牌专柜,一个女士手提包一买即上万块,出入的地方都是阔绰的场所。 金美辰有钱,真是有钱,而且花的一点都不棘手。她那个机关岗位,虽说是什么垃圾岗位,但好歹属于机关编制,钱没有领导多,然而一个月比起下面的小市民工资,仍是绰绰有余的。还有,金母时不时塞钱给她,因为知道她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可金美辰没有被人查出来,原因她在机关没有做官,而且金父金母不让她开车,不让她购房,不让她上夜总会。这不是,想被人抓的苗头都不可见。 再说,人家某大学教授逢年过节让个学生代自己拿人家送的购物卡上百货大厦帮自己买名牌包,一花几十万都有,金美辰这种奢侈腐败程度说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对温媛来讲,一个包上万块,一出手马上划出去,仍是能立即刺红了她眼睛。想当初,她不过是在专柜买一个米奇背包,连一千块都不够,回家里就被父母发脾气。 温世轩对她冷眼。 许玉娥因为这一点小钱,连她是最疼的小女儿都忘了,只记得那个被她花出去的肉疼的钱。 她恨,恨金美辰这种有钱都不懂得珍惜的。 金美辰拿钱去投资她都可以忍受,但是,金美辰拿钱当着她的脸挥霍,她没法忍了。说起来,她金美辰啥都不是不是吗?不就是一个金家假冒的小公主。 而且,说不定是,温家杂货铺老板温世轩的女儿。 心里阵阵发出的快意的冷笑,终是忍到了极限后,如流地溢出口齿之间。 一拨拨,在空气中,荡漾犹如地府里的阴笑。 逛完街拎了大袋小袋,刚要在路边拦辆出租车的金美辰,因为听到这道冷意十足的笑声,终于掉回头,一看,是个戴鸭舌帽的女学生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后面笑。 眯眯眼,想起来,好像这个女学生,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的影子。 这个女学生跟踪她? 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在她背后笑! “你是——”金美辰出口问人的语气极其不佳,谁让她本人近来心情糟糕透底了,只怕没有找到能发泄的出口。 走上来,走到她面前的温媛,手指头轻拨鸭舌帽的帽檐,露出一双笑得像两个括号的眼睛。 金美辰从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小了不少的女学生眼里,看到的绝非是善意,而是令人能在心里生出无限恐惧的冷意。 “你是谁?”金美辰的嗓子不由自主之间紧了起来,很紧很紧。 害怕了? 她害怕了! 温媛笑得更乐了,没法收住的笑。她太了解这种感觉了,只要她说出来,金美辰每天就会和她以前假冒陆家千金时一样,终日惶惶不安,心脏像是要死了一样。 只见眼前这女学生只是笑,笑得一脸好像电视里阴魂不散的鬼魂,金美辰呼吸紧着,赶紧一手拉开车门,打算逃跑。 一道冷冷的,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声音,爬到了金美辰的耳朵:“金小姐,你可是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未完待续) 不认你为女儿 咖啡馆,小包厢里。 关紧门的金美辰,如狼似虎的两只眼睛,瞪着温媛。 取下鸭舌帽的温媛,坐到沙发上,翘起了脚腿,拿帽子扇风:“有水吗?给杯水可以吧?免费的。” “你想喝水?”金美辰嘴角冷冷地哼,“对你这种人,连免费水都没有的喝的。” 真是嚣张。 “好吧,你想问什么?不过我告诉你,不是你想问什么我都会答什么。如果要我答,你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温媛手指头顶上旋转的鸭舌帽,意态悠闲。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狗子队?媒体记者?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恫吓我能有什么效果?你信不信,我马上找个公安局的领导过来,把你抓起来刑事拘留。”金美辰咬着牙齿说完话,拿起手机。 “你要打就打。” 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金美辰:“你以为我不敢打吗?” “如果你不怕整件事爆出来,你尽管打。”嘴角衔的淡定吃定了她是不敢打的。 想了会儿的金美辰没有按下手机,拉了张椅子与温媛对台坐下,斜眯起眼睛:“你说,只要我愿意付钱,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多少钱?” “多少钱,要看你是想问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要对我说那样的话!”牙齿里咬出来的,极怒,怒,快怒得想两只手死掐温媛的脖子。 小妮子,居然敢诽谤她不是金家公主! “因为我同情你。”诡异的一抹哀伤,表演似地戴上温媛的面孔。 “你说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所以同情我?你、是、在、说、笑、话、吗!”后面那句话,气已不顺了,气得喉咙发紧。 “为什么不同情你?因为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你终究不是你现在父母心中最珍贵的宝贝。你说一旦出了大事,他们可能像亲生父母那样保护你吗?”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金美辰现在,都感觉不到父母对她完全无私的爱了。 现在的金父金母不是她亲生父母的话?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一种奇怪的渴望浮现在心头,如果她的亲生父母是比金父更大的官,是不是能给她—— “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急切的声音从嗓子里喷出来。 鱼儿上钩了。 温媛快意极了,因此绝不会轻易再给她消息了:“我刚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你都没有支付我报酬呢。” “行,你要多少钱?”爽快地伸进手提包里摸出钱包。 “我不要钱。” “你说什么?”眯着眼缝儿的金美辰压根不信。 笑:“我要你做一件事,如果你答应了我,我立马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什么事?我先告诉你,杀人放火这些犯法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金美辰瞪着她道。 “这个你放心,绝不是犯法的事情。只是到时候带你去见一个人。”温媛说话的语气,定得像尊佛。 金美辰有种被她操控在手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警惕又十分厌恶,问题是没有办法,现在信息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行。你说吧。” “我知道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是因为听到了你父母的对话。” 伴随这句话,从口袋里摸出的小型录音笔,搁在了温媛的掌心上,从小喇叭里面传出来的,确实是金父金母的声音。 听着金父、金母对谈的金美辰,脸色愈来愈难看,从红变青,从青变白,到最后毫无血色,又突然如爆发的火山喷出了熔岩般,满脸都是愤色。 “怎样?我没有骗你吧?而且你知道我是学生,是没有这个技术给你做一段伪造的声音片段。”犀利的目光扫过金美辰千变万化的脸,嘴角勾的是一抹早知如此的得意。 继而起来,戴上鸭舌帽,道:“就这样,金小姐,有什么必要你再和我说吧。” “我问你。”面对她的背影,金美辰急急站起身,追问,“你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吗?” 笑,在心肺里面荡漾,却并不显在脸上:“这事儿,你怎么不问你现在的父母?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人吧。” 说罢,趁金美辰想着她的答案的时候,踢开门走了出去。 一切,开始要转变了。 姚爷说,这几天会有个人带她去练车。为此,老公在部队里打来电话亲口承认此事。 “是什么人?”蔓蔓问老公。 蒋大少,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把这事委托给姚爷了,然而具体姚爷会委派什么人,姚爷也没有给他个信,只让他放心,说肯定是个专家,一个名誉专家。 听是姚上校安排了,蔓蔓眼皮子跳了跳。 夫妻两人接着在电话里就小东子的事进行了交流。 蒋大少知道媳妇在这件事里头起了很大的作用,想要越过电话使力亲吻媳妇以外,却也挺担心媳妇的。 究竟媳妇怎么想通这事的? 是真的想通,还是假的想通? 为此,采取了一个从旁敲击的办法。 “蔓蔓,我二姐让我要好好犒劳你。你想要什么?” “阿衍,你让二姐别忙活了。我都和她说过了,都是自家人,客气没有意思。”蔓蔓小媳妇如是诚恳地握着电话筒。 “可我想送我媳妇东西不行吗?”蒋衍同志眼见不上套,再来一个迂回战术。 “你不是上回才送过我一件裙子。”蔓蔓小媳妇教育老公了,“你在我家时,我爸上回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不能随便破费。平常东西够用,就行了。买多了,不止是浪费钱,而且是浪费资源。” 东敲西打都不成。蒋衍同志使出了杀手锏:“蔓蔓,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这个老公说吗?” 这招心胸坦荡的直面战术,果然是让蔓蔓小媳妇心里头犹豫起来。 终轻声叹口气,道:“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一听甚是很紧张的蒋大少,感觉到的是迷惑。 “锅盖配不到锅。即使都是同种材质,但大小不合适。” 在蒋大少听来,媳妇的这比喻,简直是集中了厨房里最妙的语言。 怕老公听不明白,蔓蔓小媳妇再来一句形象的:“树苗子当它移了家,都可能长得和原来的伙伴不一样了。而且,它已落地生根,远望故土,若再移回去,肯定会怪异。” 蒋衍同志默了会儿后,吐出一句精辟的:“需要时间。” 小苗子慢慢长,长成了茁壮的大树,即使搬了地方,可根子里面,已经带有原来土壤的气息。时间能抹去一些痕迹,却抹不去了一些自小栽种的根深蒂固的东西。 蔓蔓知道,老公或许能理解一些,但肯定理解不到透彻。 不像老公,不是没有因为这个那个才爱上她,无限度无条件的宽容的爱,老公这点像她爸温世轩。至于其他人能不能做到,想想,都觉得很难。 眼前,浮现的那张冰颜,那些暗藏在眼底中的强烈不满。 她看着都没法接受。 到了那天,请了天假,在家中翻起食谱,她本是在琢磨着该给陆夫人做什么好吃的比较恰当。 姚爷的短信过来了,先是问她在不在家。接着称下午有个人想过去带她去练车。 练车教练要来了。 蔓蔓急忙收拾收拾,找出甲壳虫的钥匙掂在掌心里面,争取要一天之内过关。 于是,她把准备贿赂教练的红包都准备好了。 到了约定时间,她都没有来得及问姚爷说和教练在哪里碰头,门铃叮咚。 教练自己找上门了? 惊疑是谁,前去拉开门。 一见,外头站着的冷冽的冰影,像是故作姿态低头望着腕表,于她那副惊诧的表情视而不见似的,果断干练的字眼迸出唇口:“走吧。时间都差不多了,再晚点赶不上晚饭时间。” 其实仔细想来,是他的可能性占到了百分之几十都有的,只是她没有在心里推敲。 毕竟爷不是日理万机吗? “你确定你有时间?”月儿眉轻颦,是不想因为她这种小事浪费他人干大事的时间。 “既然我都答应了,能没有时间吗?”说罢,有力的大手一拉,把微开了条缝的防盗门轻易间拉开了个大口子。 面对她。 冰眸从高到低俯瞰她,说是等,不如说是有点带命令的姿态。 是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 事已如此,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低头进了房间,拎出早准备好的随身用品,包括两个装满了水的车载水杯。 看她拎着大件小件的东西,好像进入全身防备的临战战士,一抹哭笑不得抹过冰眸的眼底:女人,终究是和男人不同的。 想他教弟弟陆欢开车,陆欢两手空空,只有口袋里塞了串钥匙,因为喜欢的乐队喜欢嚼口香糖,口袋里再备了包口香糖打算潮流一下。 弟弟如此,怎想能妹妹理所当然是一样? 下楼时,见她步子迟疑,仿若是不信他能教人开车的模样,他说了出口:“我弟开车的技术是我教的。” 爷对亲人是很照料的,是否只因为血缘却很难讲。 她平日里听那些院子里大婶阿姨传递可靠度达百分之七八十的小道新闻。 爷前天,方是在自家院门口,将一位想搭亲戚快班车的叔叔给拒了。 不说这位叔叔是否为远亲,或是说这位叔叔是否为心怀诡术,爷的标准实则上只要和爷有点接触的人都心知肚明。 爷没有所谓的宽容心,唯一标准:看不看得上眼。 看不上眼的,管你是什么人,都没法把你记在心上,更别提破例为你做任何事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其实,挺累。 不知道陆家二少是否为了讨好这个兄长,努力费劲过心思。 走到院子里面停放的甲壳虫,啲一声打开防盗锁。他抢先一步,帮她将驾驶位的车门拉开。 月牙儿眼愣眨。 “怎么了?”回头看她怔了下的冰眸更困惑。 “我今天是考试的学生。”她这话若说是提醒,不如言为试探。 或许,不需她塞红包,这个教练会给她主动开后门,以他刚刚抢着给她拉车门的动作来看。 说真的,今天的蔓蔓,为了能拿到那张驾照的这第一步,是打算——不择手段了。 爷是不大明白她的小心思的,冰眸审视下她,一句话了结:“这个我清楚。” 模棱两可的答案。 暂且观望风头,蔓蔓钻进车里。 帮她把车门关上,方是绕回自己的副驾座。 坐进车里,拉安全带时,看着旁边的她是先把袋子里一大袋的东西,在车里面忙碌地安放。 “你是来开车,还是像小学生出游?” 爷苛刻的话里,或许只是带了些调侃。 月牙儿眉轻微一蹙,道:“我在模拟最真实的环境,因为考试不是只是为了考试,是为了今后都能顺畅地开车,不是吗?” 无话,他再次被她的话驳得哑口无言。 仔细想来,她这嘴巴不能叫厉害,毕竟软绵绵好像棉花团的音色,是不能和嚣张的泼妇做对比的,奇妙的是,就是这样一把嗓音,常让人无言以对。 绵里藏针。 冷眉一提,似是无奈似是欣赏。 蔓蔓这会儿把东西都准备好了,顺便告诉他:“想喝水,这里有。想吃桃条,想吃话梅,这里也都有。还有风油精、止血贴,都搁在这里头。” 张张口,想驳嘴,忽然想到她刚才那一句令人哑口的,转了主意:“开车吧。” 爷是很聪明的,知道你难对付,抓关键的下手。 耳听爷这一句,明显她准备的吃的喝的,没有能先讨好教练缓和考试的气氛,蔓蔓头微微地疼。 这南极北极冰山的气氛,哪是能轻易融化的。 她不能太奢求。 于是心里有点小小地腹诽策动冰山出马的姚爷了。 钥匙插了进去方向盘上的钥匙车孔,刚要转一下启动发动机。 猛地是,耳边骤然一声雷鸣:“你安全带呢!” 这,她都没有开始开呢。按照师哥杜宇教的,先预热下发动机,对车子保养有好处,尤其在冬天的时候。所以,养成了习惯,在预热的时候,再来拉安全带系上。 爷,你能不能不这么急? 考官都要学生答完整体考卷再来评分是不是。 “我,这不是马上要来系上安全带。”微蹙的月儿眉好像已经注定在今天下午是不展了,耳听眼看爷好像随时触动火苗的易燃物体,时不时就要对她爆炸一下。 “行,你系吧。” 冷冷的声音里,耐不住的焦躁,指头在升上来的半截车窗上敲打。 拉完安全带扣紧,脚搁上刹车板。 老公他们的顾虑是很多余的,她蔓蔓开车是再小心不过的。踩刹车多过踩油门。 然,这一点并不足以让身旁的爷感到满意。 爷是在她开动车子的瞬间,冰眸瞪直了,好像自己坐的是云霄飞车不是甲壳虫。 微紧的月牙儿眉对着爷:“你没有坐过甲壳虫?” 甲壳虫,其实并不比一般较为体积大的车好开,体现在,开动,制刹,都和一般轿车不同。 冰眸听了她这话微微地恼,她是猜对了。只要蒋大少这种爱媳妇爱到低到尘埃里去的,愿意为了媳妇舍弃男子汉招牌买一辆甲壳虫车。是男人,就得坐悍马,坐吉普,坐越野车。 若不是有个妹妹,若不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沾上甲壳虫。 只要对上爷的眼神儿,都知道自己猜对了。蔓蔓在心里头小叹息。 甲壳虫出了大院后,顺利上路,是要开往最近的练车场。 随着蔓蔓小媳妇在路况上平稳的表现,冰颜逐渐地有了一丝放松。 微眯的冰眸,开始秉持自己今天下午亲自前来的责任,做兄长兼做心理医生的责任,尖锐如X光的眼瞳,在她的侧颜上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抓获。 谁在这种情况下能不紧张? 蔓蔓想象不出来。 爷这个眼神,比考官的警察叔叔严苛多了。 警察叔叔只是秉公处理,爷这个眼神,明显有些徇私想鸡蛋里挑骨头的高深味道。 小心把握方向盘,忍不住问出口:“你教你弟弟,也是这样?” 教陆欢不需要,那是弟弟不是妹妹。 实际上,他曾经试着放手让陆欢出点小事故的风险,来锻炼弟弟遇到风险的应变性。 但妹妹不同,妹妹他要教的是,无论如何,逃避风险第一。金枝玉叶的身体,哪能像男子汉越打越强。 因此,对妹妹,理所当然要更苛刻一些。 不说话的冰山,逼人的气势又是足了十分。 撬不开冰颜的口,又不知道冰山想做什么,蔓蔓握着方向盘的掌心里,悄然泌出了层汗。 前面,人行道口的红灯转为绿灯,一只小猫忽然从路边闯了出来。 甲壳虫一个急转弯,连带急刹车,好不容易避开那只猫停了下来。但是,随之的是,车后面,嘭,有人撞上甲壳虫尾部了。 追尾这种事,即便是她老公蒋大少都发生过。谁让城市里车子多,许多司机习惯了把车子距离拉得很近去开。一旦有突发事件,不追尾是不可能的。 拉开安全带下车,准备检查车况,发现身边的冰山爷一动不动,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事?”爷的眼神,令她全身的毛都竖立了起来。 “你坐在这,等我三分钟。”爷一句话抛下,踢开车门。 一时脑子里有些嗡,很是迷惑,怔疑的时候,看爷转身出去,目光紧随那抹冰冷的身影,转到车后。 追尾甲壳虫的司机下了车,本是端着些气势,像是想和甲壳虫里的人大干一架,反正肯定是想讨价还价。 然这司机忒倒霉,哪天不追尾她的车,偏偏遇上了今天坐在甲壳虫车里的是爷。若是平日里坐的是她师哥杜宇,可能真是想着两方都难做,同意砍价。 果然,不到一会儿工夫,那从车里冲出来像战斗的公鸡高昂着头的司机,像没了阳光没了空气没了水的花儿一样迅速蔫了。 是不知道爷说了什么话,但她蔓蔓能看见,爷的嘴唇只动了一句,就将对方连根拔起,活不了命。 看冰冷的身影转身,蔓蔓回头,月牙儿眼一看表针是:中间不到三分钟。 佩服! 老公说,部队里冲锋陷阵的时间都是卡到零点零零几秒。 爷回来,回到副驾座上,刚好是三分钟,零点零零几秒都没有差。 “开车吧。”爷轻描淡写再一句。 “那个,车尾你检查了吗?”吞着口水,月牙儿眉蹙,爷,你好像刚刚只顾着向对方冲锋陷阵,都不检查自己的装备。 对军人来说,没有装备都得完成任务目标。 对省钱专家蔓蔓来说,这车修理也是要很多很多钱的,至少看看车伤成什么样。 果料,爷一个斜眼,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车都能开,有什么问题?对方都答应全部赔偿了。” 爷的想法是,只要打了胜仗,多少牺牲是值得的。 蔓蔓的脑子里有些嗡,一方面觉得爷的想法不是有错,一方面,总觉得哪里格格不入似的。 等车开回院子里,爷忽然飙出的一句话,让她知道是哪里有问题了。 “你今后不要开车了。” 抛下这话的爷,嘭一下关上车门,一句话否决了她今天以及以往的所有表现。 蔓蔓这不愣了,急了,你说不合格连句理由都没有。 “告诉我原因!”追出去,月牙儿眼瞪着他。 冷眸轻轻地瞟视过她:“你刚刚不是被人追尾了吗?” “这是意外!你都在旁边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了,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我就能避免。” 冷声,高傲的,毋庸置疑的自信与权握。 爷的意思是,他能办到的事,为什么别人不能办到? “你别想着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好不好?”蔓蔓小媳妇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 爷,你是强词夺理。 “你弟弟能上清华北大北航的?中国高考生里面,有多少人能上清华北大北航的?” 爷依然高姿态的:“我个人认为,清华北大北航是谁都能考得上的,只看各人努力的程度到了哪里。” 这没法沟通了。 扶着额眉的蔓蔓,回身,打算找老公,让老公重新派个教练来。 这个教练不是常人,判断有失标准。 冰眸盯着她的背影,在眸子里的深处藏着一抹极深极深的愁虑:她并没有忘记小时候发生的事,小猫冲出来的时候,她转方向盘,或许她本人以为自己很好地控制住了失控,但实际上,她那一刻在眸子里闪现的不是正常人的惊慌失措,而是完全成了空白和失神的两瞳。 小时候的阴影,有人一辈子都是不能去除的。说是能去除,其实都是在潜意识里隐藏着,都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爆发。 他要把她的风险降到零,情愿,她今后都不要开车了。 所以,他今天把这话说出口,就意味,她别指望以后能开上车了。 弟弟、姚子业,都不约而同地暗示过他对她的态度要放柔一些。 可他办不到,就因为已经承受过失去她一次的痛楚,他无法去承受任何再会失去她的风险。 冷一些,哪怕她恨他。 回到家,蔓蔓这心情糟透了。鞋子都没有换,嘭嘭嘭走进厨房里面,先是察看电饭煲里熬的汤有没有问题。 这个汤,她是打算分阶段熬的,熬完后,先端给父亲尝一尝。 因为温世轩经常在家里吃她做的东西,已经算是她专门的半个美食专家,负责为她尝味道绰绰有余。 她打算在经过父亲尝试完的结果基础上,再来更改完善作料,给陆夫人尝。 见熬得差不多了,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刚刚好,这会儿拿个保温瓶装着汤拎到父亲家里,遇不到媛媛和许玉娥。 装着汤的时候,月牙儿眼还是很满意地愉悦地弯起。冰颜再怎么样,都不能撼动她心里深处这份生根发芽成长的情感。 坐公交车,两手小心翼翼捧着保温瓶,来到父亲住的小区。 爬上楼梯,到达她给父亲购置的住处,发现,门开着,并没有关紧。 一时,疑惑顿起,甚至有些担心是不是入户抢劫。 急急忙忙伸手拉开门,一边嗓子里喊:“爸,爸——” 客厅里挺整洁的,并没有异状的样子,但是,没有听见父亲的应声。 疾步来到父亲半开了房门的卧室,心头不知为何,忽然急速地跳动,好像似要逃跑的一种直觉。然而,眼睛却是一动都不能动的,停驻在了卧室里,好像两抹冻僵了的光。 整个身体弓成像条虾的温世轩,是几乎趴到了书桌上,两只手,抓着那手机,使劲儿抓,好像抓了根救命稻草,眼瞳里,是微微像要泛出些什么液体一样。 心头蓦然浮现的是恐慌,害怕,忐忑,不安,反正没有一样会是好的感觉。 爸,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字眼,忽然间,从她喉咙里失去了声音。 知道兄长今天要去教姐姐开车,陆欢一从学校回来,冲进家门。 客厅里,陆夫人收拾完客厅,看见小儿子一路是跑得满身大汗的,边是笑问边是关心:“天气热,太阳底下跑要伤身体的,赶紧去洗把脸。我冲了菊花茶,喝一杯再说。” “好的,妈,哥呢——哥回来没有?”应了母亲,却急着见兄长,手背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汗。 “你这么急跑回来,就为了找你哥?”陆夫人听是这么说,仔细地问小儿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哥下午是不是出去了?”陆欢生怕兄长连去教蔓蔓开车的事都忘了。 当然,他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兄长是为了妹妹可以赴汤蹈火的人。 “是,你哥下去是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陆夫人从他着急的脸色上似乎能看出一点端倪,倒是不急着问了。 母亲近来心情好,病色大好,连一些事情都不像病之前的迷糊,眼睛,变得很清明。陆欢有点畏惧现在眼神愈发犀利的母亲。 刚是接过母亲递来的毛巾,擦个脸。 身后,门咔一声,是君爷从门外进来了。 “哥!”陆欢忙叫一声,观察陆君同志的神色。 爷的面色不大好,看起来,像是大干了一场后却并没有取得胜利的神态。 陆欢的心里这惶惶跳了起来,想开口问,却又怕踢上铁板,想来想去,还是让姚爷出马吧。 走进房间里要拨姚爷的电话。 这边,陆夫人忽然迎向刚进门在换鞋子的大儿子,说:“你弟弟叫你你怎么不回答呢,陆君?” 陆欢一听心里直嚷:妈,你是不是又糊涂了?没看见哥在气头上吗? “妈。”君爷再怎么气,怎么可能和母亲气。再说,母亲这话是没有错,歉道:“我刚可能是想事情走了神,没有听见欢儿叫我。” “想什么事?”陆夫人问。 饶是对着母亲,有些话都说不出口的,君爷低下声音收起:“妈,没有什么事。” 鞋子换好,步子迈向房门。 陆夫人忽然一句话追在他后面:“你做哥哥的不能欺负人哦。” 这话,当场把两兄弟都震到了。 陆欢急急忙忙把头探出房门口,君爷一个立定转回身。 陆夫人却在他们两人反应之前,低下头,像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进了厨房里头。 陆欢眨眨眼,是没有想到母亲替他把最担心的话说了。 望向兄长,兄长的神情似乎比他更诧异。 “哥?”他看着都担心。 君爷收回了神,没有看着他,淡淡抛句:“我让她不要再开车。” 陆欢张大了口,干瞪着。 未想到哥做事对姐姐都这么的绝。 “哥——”刚要再追上去问仔细,君爷嘭关上房门。 他却是不敢再急着敲门的,因为听到门里有手机铃声响。 大致是有人在什么工作上的事急着找君爷。 “说吧。”抓起手机的君爷,一手拉开房间窗户的窗帘,进来的斜阳的光线让冰眸眯着成条缝儿。 “陆上校,确定了温媛和金美辰见了面。同时,我们这边让人发了匿名短信给温世轩了。”做汇报的人与他一样铁冷的声色,没有感情的存在。 这一来,她是会回来找他,还是更很他呢? 嘴角凝的冰霜毫不所动。 只要能达成目标,牺牲多少都无所谓,哪怕是他自己。 金家 金父刚回家,接到金母的努眼。 “什么问题?”金父问,转头一看,看见女儿金美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头,双手抱着,眉角挑着,像是在等着他。 金母向金父,有些慌张地摇头。 因为金美辰这幅样子,他们做父母的在金美辰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见过。 金父不像金母,向来很是沉定,经过大风大浪,没有丝毫会被轻易动摇的意志。 “我不是让你回自己的家吗?”金父道,先以一句话打开话题,同时给女儿压力。 然金美辰今天像是一点都不怕他了,微眯的眼中释放的是冷冷的陌生的光,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温媛给她的录音笔,搁在桌上打开播放。 里面,放的是金父金母那天早晨晨练时的对话。 自己刚说过的话,当然不会忘记。 金父金母两人面色齐齐暗下来。 金母背过身,咬牙忍着。 金父顿然拍桌,怒:“你找人跟踪我们?!” 金美辰是相当冷静的,她现在想,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金父金母的感情一直不深,哪怕他们对她再好。 “这东西是别人给我的。你们信不信我的话都没有关系。我只想问一句,你们真的是我亲生父母吗?” 都已经成这样了,能否认吗? 金母的嘴唇被牙齿一瞬间咬出了鲜血,汩汩地往肚子里流:这作孽的事情,终有一天,还是来了结果。 虽然他们当初抱养她,并非只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为了买个孩子这样自私的事情,还是因为看她遭家人抛弃感到很可怜。 “美辰。”主要是看到妻子可怜,金父稍微软了下口气,是努力压抑自己胸口的怒气,因为现在情况看起来,他们不是养了个将来会孝顺他们的女儿,而是养了一只会反咬自己一口的蛇,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受哪些人欺骗。”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我这个东西让我自己判断,说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让我回来问你们。”金美辰觉得温媛这些举动,无不是在增加她的可信度而降低金父金母的信赖度,而且温媛办到了。 可尚属幼稚的温媛,怎能比得上老奸巨猾的金父呢? “美辰,你自己再想想。”金父露出平日里对待工作上的锋利宝刀,“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东西,目的何在?” “这个我想过。”金美辰朝金父自信甚至带了点骄傲地点点头,“因为她想从我这里,得到某些利益。我想,可能是她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了。可她不愿意说,或是不敢肯定,所以让我回来找你们问清楚。” 听到这话,金母猛地转回身,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她:“你想找回你亲生爸妈?” 他们养了她这么久,什么好的都给尽了她,她居然一点都不留恋与他们的情感,一心一意只想找回亲生爸妈? “为什么不?是谁,都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金美辰翘起的脚尖,晃了晃。 金母的心,刹那要被她这话活生生割成了两半,痛入心扉,痛如刀割。 金父伸出的一只手,果断地拦住金母欲出口挽留的话。 他承认自己肯定是在某方面错了,把养女养成了这个样?瞧金美辰这个样,他都能知道养女其实想认回亲生父母心里面是在想什么。谁让这养女是自己养出来的。 冷笑,在金父嘴角眼底眉毛上凝挂:“你想知道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了可不要反悔。”金美辰微微皱起眉头。 她本来,尚是想以此作为恫吓加威胁,逼迫金父金母对她改变态度。 但是,金父现在这样决断,倒是让她有些不安的感觉了。 “你既不是我偷来的,也不是我从哪里的亲戚过继来的,而是买来的。”金父说着这个买字时,咬的可不是一丁点的蔑视。 买? 岂不是,意味她原来的父母很穷? 面色,一点点在金美辰原本得意的脸上落了下来。 看到养女这个失望的样,果然是依他所想的,这心里边冷了三分,金父这两声冷笑足够冷到了北极:“他们一直没有来找你。不过,我相信,如果他们一旦萌发了来找你的念头,要么是,自以为发迹了,要么,是肯定知道你这里有什么利益可图。你自己做选择吧。” 要她自己做选择? 是父母发迹了,还是变得更穷了? 金美辰情愿相信前者,但是,也负担不起后者。 慌乱,紧张,掠过脸上。 金母从她此刻的表情已经尝透了失望,两手捂住脸跑进了房间。 嘭!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令金美辰乍一跳,似醒非醒。 金父则是替她敞开了门,冷笑加意味深长:“既然你都不认我们为父母了,走吧,去找你亲生爸妈吧。”(未完待续) 扫她巴掌 温媛接到金美辰的电话时,刚是放学。 于是答应了去见金美辰。 两人这回没有进咖啡馆,而是直接在路边会面。 “我再问你,你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吗?”刚碰上面的金美辰,已是迫不及待地拉住她的手臂。 见金美辰这幅表情,温媛都能想象得出发生了什么事,发自肺腑的笑:“怎么,你养父养母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我现在问的人是你!你想什么报酬都可以,说吧。” 看来是被逼急了。 早知如此的冷笑:“报酬不用了。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条件,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吗?” “什么人?”金美辰眉头一皱,打了几分警惕。 然对温媛来说,却是不怕的,她知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掌握到自己手里了,但笑:“这个你跟着我走,到了那个地方,你自然知道的。” 毫无办法的金美辰,只能无奈地跟着温媛走。 在这一路走的过程中,她一路想着都是金父的话:要么依然很穷,要么发迹了。 攥紧的拳头,表示:输不起。 走到了一家看起来格调不错的部队医院,坐上电梯,是去到神经内科。 眼见是要走向一间单人病房的方向,金美辰心里萌发了不小的希望:在这样的部队医院,想住单人病房,没有关系,也得有钱。 “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吧。”指示她的温媛,指着离病房门口有一小段距离的一个走廊拐弯口。 金美辰由是跟随她,躲在了拐弯口的阴影里面。 不会儿,见一个穿着打扮好像乡下大婶的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身材自然是不怎样的,腿粗脖子粗,有点小肚子,脸上,一条条微显的皱纹,皮肤一看,就知道是底层劳动人民的样子。 心里立马升起疑惑:“你带我来看谁?” “她。”温媛嘴角勾着的笑带着极深的阴影,手指头指到那个中年妇女——也即是自己的母亲许玉娥。 “她?你带我来看她做什么?她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金美辰眼珠子瞪直了,怒向温媛,“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人小鬼大,就想诓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回头来问我呢?”提起眼角,勾着的是一抹诱饵。 因为金父把她直接赶出了家门,她不可能找侦探社的人,说不定金父的人会盯着她切断她这条路。找这个女学生,相对来说安全些,而且不会像无头苍蝇需要时间乱找一通。 “说吧!”金美辰胸头大火熊熊昂烧着,自己被逼到这一步,可以说,这个女学生要付一半责任以上。至多,不合她意的话,今后再想怎么报复。 可惜,温媛已经只把金美辰想象成一个胸大无脑的,急着只想看金美辰掉血色的表情,道:“她叫做许玉娥,很有可能是你的亲生母亲。” 轰! 金美辰的脑子顿时被炸成了一片空白。 金父的话言中了。她的家人很穷,到今仍很穷,穷到什么地步,耳边继续听温媛说:一间菜市场杂货铺老板的老婆,就是卖咸菜卖米卖酱油的那种。 家住面积平方数不到三十。 而且因家中财产是几兄弟姐妹中混得最差的,许玉娥不得不被人差遣过来照顾老人。 至于,许玉娥的老公,即杂货铺老板温世轩。温媛调出手机里面保存的温世轩的照片。 金美辰看到照片的刹那,脑子再一轰,不止是空白,是冒烟了。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穿着拖鞋,像农民工一样卷折难看的裤脚,邋遢的要死穷的要死的模样儿。 最后一句让金美辰整个儿炸成碎片的话是—— “我知道你老公弟弟的媳妇刚过门不久,叫做温蔓,正好,是这家人后来代替你捡来的大女儿。卖掉你的人不是你亲生父母,是躺在病房里半死不活的那个老太太。她嫌弃你是女儿身,想要个男孙,就把你卖了。” 金美辰眼前的星星一颗颗在旋转。 这个世界是黑白颠倒了吗? 她变成站到温蔓的位置上! 怎么可能?! 抱着保温瓶往回走的蔓蔓,耳听大路上的机动车辆,一辆又一辆从身旁呼啸而过。 没有知觉,耳朵、眼睛,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没有问,父亲看到的是什么,连,去惊扰一下父亲都不敢。房门帮毫无察觉的父亲掩上,走出门口的时候,记得将木门和防盗门都拉上锁上。 只是手里抱着的这锅汤,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请父亲亲口品尝。 往前走的步子没有停,却是没有方向似的。暮色降临,夜逐渐靠近,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城市里开始了万家灯火的点缀。 曾经,她趴在老公背上,与老公站在桥梁上一同眺望这万家灯火,说:要有自己的家。 很想老公,很想,现在,她的家,只剩和老公的家了。 从口袋里摸出的手机,认真地一个一个号码按下部队里的通讯电话,嘟嘟嘟拨过去后,竟是一直没有人接。 老公不在宿舍里? 出任务去了? 在这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因为老公不是普通的职业,是一名军人。一早,早在结婚之前,他对她说过:他觉得她能当一名好军嫂。 当一名好军嫂的条件是,耐得住寂寞,能在家中发生痛苦的时候,自己一人顶住承受下来。因为你的老公,是在前线保家卫国,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理解他,爱他,承担得起,只要背挺得直直的。 纤细的身影在灯下拉成的影子犹如秀挺的修竹,美得不可方物。 一辆车,一直跟在她后面,自她从温世轩那里出来之后,只是,她一直没有察觉。 坐在车里的人,一手操着方向盘,一手撑在眉眼下方正不阿的颧骨上,冷冷的眸子,落在她背影上,一连串复杂的情感掠过冷冷的眸底:有焦躁,有等待中的不安,同时夹杂不可摧毁的意志和自信——她一定会回头的,会的。 从此,她和温世轩的感情,会在今晚全数断裂,绝对会的。 一个陌生来电,显示在她手机上。 蔓蔓迟疑,接或是不接。 挂掉后,来电再响了两次。 不得已接起来,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是大嫂金美辰。 “弟媳是吗?我有事想和你现在见个面,可以吗?” 说起来,她和这个大嫂一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是金美辰只要不犯她,她都不想和金美辰有任何来往。 谁让她们妯娌之间早从第一次见面,彼此的差距生造的罅隙已经产生,并且无法抹去。 蔓蔓知道,金美辰看不起她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蔓蔓也看不起金美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态度。 “有什么事大嫂在电话里直接说吧。” 平静地拒绝,不需因金美辰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那不行。”金美辰见软的不行,语气逐渐强硬加上了恫吓,“这事,我们不当面见面是没法说清楚的。” “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和大嫂说的。” 蔓蔓可是不受任何人胁迫的性格。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爸爸的事吗?”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一张网已经向她迎面扑过来,逃不掉,躲不过。 再逃,也不属于她的风格。 “好吧,大嫂说个见面的地点,我看合适不合适。” 金美辰心底里一冷笑,腹诽:你蔓蔓终究不是个傻子。 “既然弟媳害怕什么,由弟媳说个见面的地点吧,我赶过去。” 蔓蔓抬头的瞬间,望到街对面有一家咖啡厅,道:“你到我这里来吧。”说着报了路名和咖啡馆名字。 “等我半个小时。”金美辰说。 磨合金美辰说的时间,蔓蔓能得知金美辰离自己并不远,都是在自己家附近。 走过马路上的斑马线,到了咖啡厅了,随意择了张桌子,翻起了餐牌,先点了一份牛奶和一份丹麦面包。都到晚饭时间了,她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答应过老公,在老公离家的时候,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咖啡厅外,车子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半截,冷眸静悄悄地看着她开始吃起了东西。 耳朵里塞的耳麦传出陆欢的问声:哥,你什么时候又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你们先吃吧。”冷声静然地传过电话线。 如今的状况,他一口饭都吃不下。 被兄长挂了电话的陆欢,隐约是能感受到哪里不对劲了,俊秀的眉毛儿一拧一拧的。当陆夫人问他,兄长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时,他勉勉强强在嘴角上挂上一笑,对母亲道:“我有点事要上宝儿那里一趟,妈,你先帮我和哥把饭菜热着。” 眼看小儿子说完这话像阵风飙了出去,陆夫人望着客厅里摆了饭桌却是空荡荡的桌和椅子。老公要在单位里加班,让秘书打电话回来说不用她做饭了,两个儿子又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跑了出去。说来说去,男人都是像风,还是女儿贴心。 摇摇头微笑着的陆夫人,走回厨房,是给家里几个男人保存好晚餐。 在咖啡厅里的蔓蔓,啃了个丹麦面包后,有点难下咽地将一杯纯牛奶全喝了。只能说,怎么吃都吃不惯西餐的东西。 拿纸巾抹了抹嘴巴,忽然是从咖啡厅的落地窗,能看见似乎有辆车停在与她侧脸面对面的地方一动不动的。 月牙儿眼眯紧,是想透过落地窗看得更清楚一些。 咖啡厅的门铃响了一声,金美辰从门口处走了进来。因为蔓蔓坐的位置在这空落落的咖啡馆里很明显,她一眼瞧见了蔓蔓。 走向蔓蔓的步子,迈的是惯来的急、嚣张、无所顾忌,高跟鞋后跟敲打在地砖上刺耳沉重的哒哒哒,引得所有人都能侧目。 为此,她是更有些急了,向射过来目光的咖啡馆服务生瞪上两眼。后者迅速别过头去,躲一边去。 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想也知道,是定有什么事要商谈。而且这个小姐看起来很不善,最好少惹。有了金美辰这幅嚣张模样,咖啡馆的人,决定能躲多远躲多远。 “嘭”。 昂贵的手提包随意扔在桌上,拿起那杯服务生匆匆上来的柠檬水,喝上一口,皱了两道眉:“我要一杯地道的南山。”等服务生离开,看到蔓蔓那杯喝剩下牛奶泡沫痕迹的玻璃杯,简直是以一种无法忍受的态度让两道眉都皱成了座连贯的山脉。 蔓蔓睬都是没睬她的,专注地折起手中的面巾纸,折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捂到嘴唇上仔仔细细地擦拭嘴巴。 得知蔓蔓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了,却也不知蔓蔓是谁家的女儿。 金美辰此刻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蔓蔓,发觉眼前这女人虽然长得不美,但也算不上是丑。 很纤细的骨架,皮肤是白白细细中透出一点健康的小麦色,竟是比她用了多少保养品的皮肤更好,纤细的眉儿,像是隐藏在远山之中的一抹墨,带着吸引人的韵味儿。 除去身上那身寒酸的衣物,金美辰承认,蔓蔓是有一点姿色能吸引到男人的。 问题是谁家的女儿呢? 看这遗传的胚色,不算差却也不算说是倾国倾城。 很难猜。 服务生把她指名的蓝山咖啡端上桌。手指弯儿执起杯子扶手,一闻那香味都知道不是咖啡豆现磨的,是用咖啡末泡的。 咖啡杯重是落回杯托里,有点嘲笑:“你喜欢这家咖啡馆?” “只是路过。”平静安静的音色没有一点改变。 反倒显得金美辰过于着急随时要砸自己的脚。 金美辰是很急,眼看对方淡定成这样,不知如何找突破口,焦急的脚尖不停地在桌底下晃动,好像一个超时速运转的摆钟。最终,那脚尖是停顿在正摆十二点的位置,冷哼:你蔓蔓再镇定,接下来的事绝对能让你和我一样吓一跳。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陈词滥调的电视剧挑衅开场词。 蔓蔓低下眸,手指尖轻轻扶下眼镜框:“你说说看。” 别看蔓蔓静得像是波澜不起的湖面,但是,同是有些脾气的,不会受到挑衅的。 有你的! 金美辰在肚子里喊,却压不住心头这股夹杂着兴奋恐慌不安诸种情愫的波涌,居然拿起那杯她嫌弃到要死的蓝山咖啡喝一口压惊,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真相。” “嗯,你说吧。” 蔓蔓的声音,脸皮,都像一汤死水。 再怎样的金美辰,都忍受不了她这种表情了,一股脑儿冲出了口:“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静。 平静的只剩下她自己的吼声在空气中泛成一圈圈的波澜,像是在嘲笑她自己的庸人自扰。 她想,在蔓蔓那张平静的脸上最少找出一点惊诧的破绽。 可是,蔓蔓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不可置信,反倒是像面镜子反射回她自己脸上,四肢疲软地垂落在椅子外围,望着那副丑陋如鸭子的大眼镜:“你——不相信我的话?” 想,只有这个理由了,蔓蔓不信她的话。 月牙儿眼看着眼前的玻璃杯子,像是透过这个玻璃杯子望到自己另一面的真实,或许在金美辰跑来问她这句话之前,她是心境上的起伏,但是,在金美辰吼完这句话后,她发觉,自己其实早已什么都想好了,根本就不在意。 “不,我相信你的话。” 平淡的,肯定的调子,将金美辰的两颗眼球震得空白。同时通过了安插入咖啡馆的窃听器,流入了车子里。 冷眸悄悄眯紧,握方向盘的那只手居然一刻有了冲动:想逃。 “你既然相信我的话,你不吃惊吗?”金美辰干傻的眼珠子瞪着她质问。 “我为什么要吃惊,你听到会很吃惊吗?”犀利的眼神从眼镜片后射出来,直指金美辰的脸。 金美辰被她反问到一个愣怔,接着边喝咖啡压惊边是找话掩饰:“我这是想,只要是常人听到自己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都会感到吃惊的。” “吃惊后呢?”蔓蔓一连串的追问和质问。 她蔓蔓要保护父亲不会受到伤害。 “有些人能接受有些人不能接受吧。”金美辰一口一口喘着气一口一口吐出来。这心情,紧张得她快想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蔓蔓能这么沉静。 “你能不能接受?” 金美辰因她这句话全身毛发耸立像极了只刺猬:“你这是什么意思?” 纤细的指尖扶着轻巧的眼镜架:“我是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为什么知道我这件事后,要跑来私下和我说,因为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直接暴露出去,或许对你来说更好一些不是吗?” 安安静静的话声,却如放射光芒的银针,一根根的,扎得她无处可逃,活活被剥了层皮,露出底下的原形。 金美辰冷笑,拼命地冷笑,只有这种装腔作势的笑意能抵御住浑身不断冒出的颤意:“你真行,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一直想着套我的话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之前并不明白,但是刚听了你这句话后,我反而是明白了一点。”蔓蔓说。 这软绵绵的,没有力量却能摧毁人的声音,简直是她的梦魇了。 “你明白什么?”嘴唇像是愤怒的张合,音量却不由控制的发抖。 蔓蔓忽觉得眼前这女人太“可怜”了,于是帮她把事实指了出来:“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而且你和我父母有关,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这个女人? 其实蔓蔓心里有点谱的。纵观温家之中,既聪明,又有诡计心思的人,属于她的妹妹温媛了,再加上近来看见到的温媛奇怪的举动,不难推断。 现在温媛将金美辰推到她面前,希望她蔓蔓怎样,她心里也有点明白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在她羡慕妹妹被母亲捧在掌心中的同时,妹妹却也百般妒忌她在父亲中的地位。 被拆穿了。 被指出事实了。 金美辰打哆嗦的四肢,停止不了的摆动。 她承担不起。 她无法接受。 她不能做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她要回金家做金父金母的小公主。 所以,她迫不及待来找蔓蔓,要来和蔓蔓摊牌。 只要蔓蔓同意,不,说什么都必须让蔓蔓同意。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说吧。你要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一满足你!你要包,你要钱,你要我的衣服,我都能给你!” “什么?”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稍微显出了一点迷惑。 金美辰无法制止的冷笑:“你别装傻了,我知道的,你和我一样,不想离开你的养父养母不是吗?” 从中体会出某种意味的月牙儿眼一眯,道:“如果我想离开呢?” “为什么?”诧异,不可置信,再度显现在金美辰脸上。 “如果我父亲找回他的亲生女儿,而且很想弥补这段时间对她的愧疚,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父女相见。我会选择离开,满足我父亲的心愿。我不会让我父亲感到半点难做的,毕竟他抚养我这么多年,这是我欠他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同时像是镜子去折射金美辰的答案:“你呢?你怎么想?” “我不可能回去!”濒临爆炸边缘的金美辰,猛然拍打起了胸脯,边说边瞪着蔓蔓,像是要命似地瞪着蔓蔓,“而你,不用虚伪了。你刚刚那些词只是为你自己辩解而已。谁真想当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你现在这段话只是想抛弃你养父直奔你可能变得有钱有势的亲人!” 说出来了,对方终于把心里真实的话说出来了。 幸好父亲不在旁边,不然蔓蔓没法想象父亲心如刀割的样子,父亲心里的难受等于她的难受。 因为她从小就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心里很清楚很明白这种从小被人鄙视到大的感觉,哪怕她和父亲做的再好,固有的身份没有办法抹去。但,这并不妨碍她和父亲做到自尊自强,不需要其他人的看法。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容不得任何人来践踏他们的自尊! 霍然从桌子对面站起来的蔓蔓,让金美辰一怔。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刹那。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 五只通红的指印,在金美辰完全傻掉的脸上彰显。 金美辰抽着气,拼命地抽着,嘴唇抖得连吐字都很艰难:“你,你打我?” “或许你的养父母很有钱,可我必须说,你的养父母对你的教育很失败。我相信,如果有更好的奔头,你照样会把你的养父母抛弃。你今天抛弃你的血亲,抛弃你的养亲,总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 字字如针,字字如血溅,字字如刀刻。 荡漾在咖啡馆里,刺透金美辰耳畔,从敞开的咖啡门飞出到外面。 温世轩,自接到那条匿名短信被告知,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死,而且已经找到了。 瞬间的感觉是,惊讶,无法相信,然后不是惊喜,而是惶惶不安。 十分的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亲生女儿接受不接受自己。 毕竟他曾是一个无能的父亲,将自己亲生女儿弄丢了。 走到这家咖啡馆,是由于温媛说她今天学习紧张想喝咖啡,他这个做爸的,对小女儿一向绝对不是不疼惜不放在心上的。小女儿想要什么,只要小女儿不越过道德分寸,他都是尽可能地无条件的满足,作为一个父亲,因为他只剩这个亲生女儿了。 哪知道,到咖啡馆的时候,居然从外面,远远的,透过落地窗,就能看见大女儿蔓蔓和另一个陌生女人面对面坐着的身影。从两方的表情来看,似乎均是神态有些异常,中间气氛犹如弓张弩拔的战场。 出于对大女儿蔓蔓的一种关心,他选择了窃听。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听下去,他的脸色,一会儿是青,一会儿是白,一会儿是带着极深惭色的红。 最终,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心中回荡:亲的,还不如养的。虽然早从小女儿温媛身上,都已经深刻体会到这点。 所以,心口对失去大女儿的酸涩固然是有,但是,对养了蔓蔓,无憾! 车里的冰眸,在掠过那抹秀挺坚不可摧的身影后,落在藏在角落里的温世轩。 温世轩最后那抹略含微笑的表情,深深印在冰眸眼里,是刺痛了,刺红了。 优雅的一只手落在另一侧车窗上敲打:“陆君。” 猛然回头,看见姚子业,自己的弟弟陆欢都在。两个人都猫着腰,应该都是发现了蔓蔓的存在,躲在车子外侧不想让蔓蔓看见。 拧开车锁。 姚子业和陆欢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怎么说?”脱下帽子的姚爷,刘海微飞,狭长的眸子熠熠生辉,其中光色意味深色。 他本想就此砍断这一切的。 然而,照是这样的情况,他又再次拜倒在聪明伶俐充满灵性的她手下了。 没关系,因为这事,这次的事,绝不是能这样轻易结束的。 “什么都没有。”冷声保持惯有的平稳和气势。 姚爷和陆欢互相望了望。陆欢直吞口水,慢慢掉头,是看向坐在咖啡馆里的蔓蔓,以及被扫了巴掌整个儿傻掉却随时像是要反扑的金美辰。 心里是极担心姐姐的,但不知道咖啡馆里的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哥,姐她没事吧?”陆欢问。 “我在这,你认为她会有事吗?”难得,君爷开了句冷笑话。 另两人都感到一种无趣的冷:君爷和蔓蔓在一块的时候,其实受打击的往往是君爷同志居多。 扫了巴掌弯下腰的金美辰,终于直起腰来,站起来愤怒地望着蔓蔓,口里吐出的,却只能是被痛打了的落水狗的话:“你等着瞧!” 无趣。 月儿眉淡淡地撇着,拎起保温瓶,抱在手里头,看都不看她,擦过她,步子不慌不乱,稳稳当当走回自己的路。脚上那双帆布鞋,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出奇地吸引所有人侧目。 不需要张扬的奢华,低调的富有内蕴的光,才是永久的美。 木呆呆地看着蔓蔓头也不回地走了,金美辰两只手抱住头,是趴在桌子上。弓起的腰身,一阵阵地哆颤,在旁人看起来,既分不清她是哭,还是笑。 从她背影上低下眼睛的温世轩,默默地站起。 小女儿至今都没有出现,他再蠢,都能猜到这是小女儿特意安排给他看的一场戏。 哎! 做父亲的,太难做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踩着断了一条带子用胶布黏紧的人字拖鞋,温世轩走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脚步沉重,蹒跚,却如一头拉车的老牛,无悔无怨地背负着整个家一直往前走。 走出咖啡馆的蔓蔓,这时接到了老公从部队里打回来的电话。 “蔓蔓,我今晚去图书馆了。回来才发现你打电话过来,什么事?”电话对面的蒋大少火燎火急的。 他现在习惯了每次回来,都要查找有无未接电话,生怕小媳妇在家里出什么事联系不上他。谁让他疼媳妇,疼到已经众人皆知。 他蒋衍不是妻管严,却是最疼媳妇的。 只能说蔓蔓小媳妇遭人疼。 “没事了。”打了金美辰那巴掌,她觉得气出了,当然不可能说一切都已风平浪静风消云散,然而,只要心里想明白了,什么事都不需要害怕。 人最怕,心里头是迷茫的。 她眼睛清明,而金美辰句句像是强有力的武器,却都是瞎了的导弹乱射。 英眉一扬,媳妇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蒋大少有点惋惜不能在此时此刻陪伴媳妇,像个小孩子耍起赖来:“有什么事说来我听听嘛。蔓蔓你不厚道,存心吊我胃口。” 蔓蔓囧:老公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总是拿这种语气诱惑我。 面冷心热的蔓蔓,总是很容易在这样的老公下面举白旗投降的。 “实际上就是。”蔓蔓快言快语,企图以烟雾弹方式迷惑解放军老公,“有个人很无聊,跑来问我如果父母不是亲生的怎么办。我告诉她,这个没有一点关系的。亲生不亲生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对你好不好,你有没有尽到孝道。” 哪怕媳妇的子弹射出的再快,蒋衍同志都能照收无误,摸一把漂亮的下巴颌:“你这话挺有意思的。” 意思是,蒋大少已体会到,媳妇不是没心的人。对温世轩好,并不代表对陆家人会不好。 蔓蔓小媳妇想两全其美。这也是站在媳妇身边的他所希望的。 只是,有人并不这么想。 英眉一蹙,问:“是谁找了你说这些话?能和我说吗?” 和老公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蔓蔓小媳妇,点点小头:“是你哥哥的老婆。” 蒋衍同志瞬间有被雷击中的感觉。 而他相信,他的小媳妇蔓蔓同志,可能还没有从中体味到另一个现实,那就是,金美辰一栽,他哥也得栽,他妈都得栽。 这——简直是他、妈、的太爽了。 耳听到老公对面好像摩拳擦掌的簌簌声,蔓蔓愣:“阿衍?” “没有什么,我想好了,为了庆祝你旗开得胜,我会尽快赶回来和你一块开酒瓶子庆祝的。”蒋衍同志挤眉弄眼的,向电话对面的小媳妇开起了玩笑。 月牙儿眼笑骂老公:“有什么可以庆祝的?” 阵阵愉快的笑声,伴随温馨,飘曳在夜下,在这璀璨的万家灯火之中,点燃属于自己的那盏明亮的灯。 温世轩的步子,不知不觉,任由自己的感觉带着,带回到了医院里头。 走到温奶奶的病房时,这个时间段,老婆已经是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弟弟和弟媳雇来的一个护理工。 “温先生。”这护理工年纪与他相仿,而且同是一个等级的人,这家人来来往往来看望老太太的人她都看在眼里,早已看出温世轩是这家人里面最不一样的。因此,她或许看不惯许玉娥看不惯温媛看不惯常来这里冷嘲热讽的张秋燕,唯独对温世轩是尊敬的。 “你去休息吧。我想在这里和我妈单独坐一会儿。”温世轩说。 护理工听明白他是有话想和昏睡的老太太一个人说,点了下头走出去,顺道掩上门。 搬了张椅子坐在老妈子身边,只有在这个时候,孤零零的,没有其他人在,温世轩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妈,我觉得你做错了,一直都是做错了。你讨厌蔓蔓,可蔓蔓做的很好。这世界上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妈你听不见,可我仍是忍不住想和妈你说。把这些事都说明白了,哪怕你会再唾弃我这个窝囊样。” 说到这里的温世轩,干吞了口水,手掌摩擦着大腿上的裤子,一种愉悦的心情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嘴角边上,不管老人家有没有看见,即使老人家看得见,他都会拼了命地去保护:“今天,有人告诉我,妈你丢掉的我的女儿,已经找回来了。我看到她了。她生活的很好,衣着光鲜,现在是姓金,而且,很巧,是蔓蔓的大嫂。但是,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知道的,从她眼里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没有一点像是我,或许是像我老婆比较多的缘故。蔓蔓和她说话,蔓蔓说她不念恩情,不懂孝道,我听了很高兴,高兴到好像自己中了六合彩一样。蔓蔓是好样的。妈您再嫌弃,我老婆再嫌弃,都不能抹去蔓蔓——她是好样的。”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微动了下眼皮,自顾说话的温世轩没有看见,却像是听到有人问话的感觉,嘴边上满带笑意继续说:“妈,你是问我,认不认回女儿是不是?不,我不认。这样的女儿我不认。她想怎样就怎样。她生活的再好,但是只要是这幅德行,我都不想认。相反,蔓蔓我是舍不得的。所以,妈你说蔓蔓终究不是我亲生的,我觉得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蔓蔓,永远是我女儿。” 被单下的胸部微微起伏,是气得快要被大儿子气岔气。 但是,温世轩什么都没有看见。沉浸在自己心境里面的温世轩,望着夜色中的窗户尽是傻傻的很满足地笑着。 对他来说,和他养育出来的蔓蔓一样,只要有一点小幸福,已经是很满足很满足了。 病房里从微小门缝里射出来的光,是照在了从门缝里往里面窥探的一双惊诧的眼珠子里。 本是应该走了的许玉娥,记起有东西落在病房里了,担心被那护理工私自挪用了,赶紧急急忙忙往回跑。 来到病房门口,忽听老公像是在病房里和谁说话。她这心头不就是一跳,想老公莫非是和谁偷腥?那护理工年纪毕竟和老公差不多。 于是来个想抓现成的抓奸动作,先趴在门缝上偷看偷听。 可这,听到的都是些什么。 病房里什么人都没有,那个护理工也不在。老公一个人坐在宛如死人的老太婆旁边,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道说的是疯子话,还是真话。 但以她与他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温世轩说什么话都是很不善于说谎话的人。 所以,说的,都是真的。 手心,往心口上一摸,忽然是,两颗怒到极点的泪珠落在自己手背上。 好你个老太婆,做的是什么天打雷劈丧尽天良的事! 她许玉娥是讨厌蔓蔓,但终究在知道蔓蔓是自己亲生大女儿之下,再怎么说,都是虎毒不食子。如果金若文真是坏到心肠里头有意包二奶被她知道,她也不会让蔓蔓嫁过去的。 然而,蔓蔓居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个可恶的老太婆居然把她大女儿给丢了! 一阵风吹进病室里,温世轩皱皱眉,站起来,想关上门,又看到表,发觉时间不早了,于是出去找那护理工回来准备回家。 在温世轩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许玉娥已经迅速地躲了起来。等老公一走,她立马闯进病室里面,反锁上门。看着躺在中间的老太婆,从嫁进温家开始的种种委屈,到现在听到真相攒起来的怒意,通通爆发了。 恨! 沾满了充满血丝的眼瞳。 冲过去,拿起个枕头,对准躺在床上不动的老太婆的脸,用上全身力气捂住。 你居然敢丢我的女儿,我让你偿还我女儿的命!(未完待续) 不能姓温了 红了眼珠子,用力掐死老太婆。 忽听门口嘭的一声,被温世轩找到的护理工走了回来,见到背着自己的许玉娥不知在老人家床头做什么,疑问:“温太太?” 许玉娥猛然一惊,醒了过来,那口气没来得及喘,先把枕头移到了一边拍打:“我看你给她翻身垫的那枕头有点脏,拿出来想洗一下。” “有点脏吗?”一听像是指责自己没有尽到责任,走近来的护理工接过许玉娥的枕头左看右看,“不脏啊。” 回头一看,却见许玉娥已经急急走出了病房。 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满腹疑问的护理工帮老人整整被子时,看见老人满脸通红,像是刚刚憋气憋的很紧,一刹那吓了一跳,赶紧去叫医生过来。 没有能一气之下掐死老太婆的许玉娥,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犯了杀人罪,另一方面心里真恨不得老巫婆死翘翘。 回到家,对老公,对小女儿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 毕竟她要怎么说呢?说差点儿掐死老太婆? 对许玉娥异于往常的沉默,温世轩和温媛各有各的想法。温世轩巴不得老婆安安静静不要整天回来和他闹,所以并不关心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媛则不同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等温世轩离开后,跟踪许玉娥进了房里。 “妈,您这是怎么了?在外受气了?受委屈了?今天都听你没有说话。”揽住许玉娥的手,像是关心地嘘寒问暖。 还是小女儿贴心,可许玉娥心里头的秘密说不出嘴:她刚是差点犯了杀人。 诡异的眼珠再悠了圈,温媛装作乖巧地点点头:“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坐在房间里一个人的许玉娥,坐了一阵呆不住了。 除了那死老太婆丢了她的大女儿,老公其它的话,她全听在耳朵里。她大女儿其实没有死,而且发迹了,被一户很有钱的人家收养了。刚巧,是蔓蔓的大嫂。关于这个金家,上回,她还听张秋燕炫耀过,说是什么很有名的高官。 她和蔓蔓闹情绪,蔓蔓又不是她亲生的,她不能指望蔓蔓了。指望这个大女儿可以吧。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只要把事情原委说清楚,都是那个死老太婆的错。 终究是亲生的妈,大女儿不可能不认的。 大女儿是叫做什么来着。 扶着额头想了会儿,始终想的不清不楚,不知道怎么上门去找。 只得把小女儿再叫了回来帮自己出谋划策,然不能告诉小女儿全部真相,只说:想找蔓蔓的大嫂谈点事情,给拿个主意。 母亲这个话一出,温媛立马明白了:母亲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真相了。 她巴不得母亲上门去闹金美辰呢。 笑意盈然:妈,这不容易,找二婶要个那人的地址,直接上门去找行了。 许玉娥急:借口呢?贸贸然上门去,人家见不见你? “妈,你不要说你自己找,你说是蔓蔓有事让你来找她。她和蔓蔓是妯娌,不可能不见你的。”温媛道。 小女儿真聪明。 找到完美借口的许玉娥,高高兴兴地睡了个美觉,预备第二天清早上门去闹。 金美辰自被金父赶出门后,没有回夫家,而是住进了旅店。眼看卡里的钱没有父母和丈夫支撑,一天天吃紧,不能这样下去了。 金家那头,她想回去也得想个法子。想来想去,必须策动老公出马。 而且蔓蔓现在知道了她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出她的秘密,想想都很后怕,最好是先和老公谈一谈。 于是,她拉了行李箱出了酒店,当晚上,回到了夫家。 蒋飞今晚在外面和人喝了些酒,脸膛些红,微有醉意,听到门铃,脚步迈的有些不稳,拉开门。看见老婆站在门口,醉眼一笑:“怎么?舍得回来了?不是被你爸妈赶回来吧?我这里比你爸妈穷,但终究是你要回来的地方,是不是?” 若不是因为形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转,她会想回来吗? 看着眼前已经有点啤酒肚的蒋飞,当年和蒋衍同志一样帅气的年轻蒋飞,逐渐失去了踪影。 当年喜欢这男人,就因为他够帅气,可是随着他借用她爸的气势不停地调岗高升,身材同时逐渐走形。如果早料到有这一天,她是决计不想嫁这种男人的。 所以,那天她和金父提出的离婚,不是一时兴起的事情。 “怎么?不进来?也不说话?还想闹?”倚在门口看着她的蒋飞,渐渐地不耐烦,脸上浮现不悦,“如果你想闹的话,我没有精力和你闹,你去其它地方吧。” 她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 必须有蒋飞。 忍着,低姿态走进了门:“我有话想和你说。” 关上门的蒋飞走过来,伸出双手想抱抱她,却被她一手推开,气呼呼道:“你不是回来想求和了吗?现在你这个态度是想怎么样?” “我们现在,是快被人攻破崩溃的城墙了,你还有心思来谈这个?”边说,边是一肚子委屈坐了下来,泪珠像唱戏似的一滴滴往下掉。 被她这个样子吓到的蒋飞,双手歇了下来,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哪里受什么人委屈了?” 她受的委屈多着呢。现在是什么人都给她气受。然而,这些事都不能直接吐出口的。 “我,实际上,阿飞,我受人诬陷。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爸妈,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所以我被我爸妈赶了出来。” “有这种事?”蒋飞听着不以为意,感觉在听一个笑话,嘴里满满的笑意说,“是不是亲生的,做一下鉴定不就知道了?” 老公绝对没有想到她会不是金家的女儿,因为老公之前就是因为她是金家的女儿才娶她的。 低下头,低沉的声音略带哀伤:“确实不是亲生的。” 蒋飞干瞪了好几次眼珠都不能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吸口气,爆了,起身对着他吼:“我说我们完了。我不是金家的女儿,你娶的不是高干女,你以后不用指意升官发财了,你爸你妈还有其他人,都不会对你和我另眼相看了!” 被她的口沫喷了满脸的蒋飞,好像被暴风雨袭击的村庄,水漫金山,是被雷劈中的大树,魂儿活活劈成了两半。 看到他满脸震惊无法承受的模样,金美辰吸吸气,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不是吗,回身,满脸是泪跑进了房间里。嘭,关上门,背搭在门上,握紧拳头:她不能,不能就此服输,不能去做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到了隔日清早,一夜没有睡,爬起身到客厅,老公似乎昨晚出去了一夜。 不知道蒋飞会不会就此把她抛下? 脑子浑浑噩噩,喝了杯水,拎了个包准备出门。 走到部队大院门口,忽见那天温媛指着的那个被称做是她妈的杂货铺老板老婆的女人——许玉娥,垫着脚尖隔着大院门口的栏杆往里面眺望。 赶紧拿包捂住脸,然许玉娥已经看见了她。 “美辰,美辰——”许玉娥兴奋地向她放声大喊,招着手。 丢脸! 这脸丢的不是一丁点。 她无法想象蔓蔓的这种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 刚要拔腿而逃,警卫连的战士却是拦住了她,问:“你认识那人吗?那人说认识你。” “不认识!”三个字咆哮。 听见这话的许玉娥,急得身子前倾要像刘翔飞跃栏杆,宣誓地喊:“美辰,我是你妈!” 早上,正是太太们来来往往赶着去早会或是菜市场的时间。许玉娥这一句当着众人的深情表白,不过半日时间,传遍了整片军区所有喜欢听八卦的人。 近来被老公逮住没有去太太早会的蒋母,在家修身养性起来,每天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报纸。当王凤一通紧急电话告知她许玉娥事件时,她正盯着报纸认字的那双老花眼镜直接从鼻梁上坠落下来,被自己慌乱的脚一踩,裂成了八块。 “你是不是听错了?”这是所有人如蒋母这样的第一反应。 “我也希望是我听错了。”王凤嘴上替她叹息,心里有点儿幸灾乐祸的,“但是,据说现场有数百人都听见了。没有一个说听错的。” “可,可,可她不是蔓蔓的妈吗?”蒋母完全糊涂了,完全摸不清方向了。 她嫌弃的那个小儿媳妇的妈,结果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大儿媳妇的妈? “这确实挺奇怪的,难道你两个儿媳妇刚好都是那个女人生的?” 王凤这句推断,让蒋母彻底崩溃了。 她讨厌蔓蔓,其中有一点就是因为当初许玉娥在大院门口闹过不成样子,丢尽她的脸。 任谁,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亲家,都受不了。 相反,金美辰的母亲金母,那是高官的太太,知书达理的女人,是许玉娥几辈子都比不上的。 “不行了,我得去问问。”蒋母边着急说,边着急找鞋子穿。 “你想去问谁?”王凤挺好奇她这时候能去问谁。 细一想,也是,她能去问谁呢? 问当事人,当事人愿意回答她真话吗? “可是总得找人问清楚的。”蒋母这话是请王凤出策了。 “我以为你不主动出击为好。他们总是要先找上你解释清楚的,你就等他们自己前来向你招供好了。这样你不是被动,而是有主动权了。” 心想王凤的话有理,蒋母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等,等到夜晚,都不见有人上门来向自己谢罪。蒋母再次坐不住了,决定上二女儿家里去打探情况。 近些天,蒋父与蒋母闹别扭后,都是在二女儿家里蹭饭吃的。虽然二女儿做的饭不怎么好吃,也比在家里对着蒋母强。 听见门铃响,蒋梅给蒋母开门。 屋里,蒋父正在给小东子辅导作业。 蒋母看见小东子鼻梁上平常戴的那副小眼镜不见了,露出一双漂亮的晶亮的黑眼珠子,不由一惊,惊喜:“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托蔓蔓的福。”蒋梅绝不会忘记蔓蔓的好,一开口使力地夸蔓蔓,“是蔓蔓帮忙牵线,陆上校愿意出面帮忙,给找了个国外进修回来的优秀的眼科研究专家,给小东子看了病后,认为不是普通成因的弱视,现在用药物治疗,已经不用戴眼镜了。” 是蔓蔓做的事,蒋母对小外孙眼睛的惊喜瞬间被冷水泼了一半,心头腹诽:你说蔓蔓真奇怪,怎么能和最难接近的陆家人攀上亲呢? “阿梅,今天在你大嫂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蒋母是实在忍耐不住了,直接切入话题。 事情闹的那么大,蒋梅怎么可能没有听说。下午在单位一上班,所有同事都跑来她这里问真相。究竟她家里哪个儿媳是许玉娥的女儿。可蒋梅不想随意评论。虽然她不喜欢金美辰,但不意味她是个喜欢在别人有难时落井下石的人。 “妈,我什么都不知道。”蒋梅答。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太急了,急到蒋母对二女儿张开嗓子眼吼。 趴在客厅桌子上一块翻看作业本的蒋父和小东子,听到蒋母这不像样的音量,纷纷皱起了眉头。 安抚地摸摸小外孙的脑袋瓜,蒋父严厉地朝向蒋母:“你没事嚷阿梅做什么?回你的家去。” “什么叫做没事?家里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有目无睹?你是不是人家公公?”蒋母当即走过去与蒋父理论,今儿她必须弄个明白不可。 “那你想怎样做?”蒋父盯着她,盯到她脊梁骨上。 被蒋父的眼珠子盯得忐忑,蒋母懦懦道:“让蔓蔓过来问清楚这个事。” “为什么要问舅妈?姥姥是想骂舅妈吗?”小东子抢在所有人之前跳下凳子,对蒋母瞪两只乌亮的大眼珠子问。 他这双眼睛是舅妈救的,谁敢欺负他舅妈,他和他们没完。 听到小孩子都这么说了,蒋父霍地起来:“你想对蔓蔓做什么?” 蒋母诚心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全站在蔓蔓身边呢。 “我怎么可能对蔓蔓做什么?”蒋母干巴巴笑两声,“只不过是这事牵涉到她娘家,但是我们不好直接问美辰本人不是吗?问蔓蔓不是最好的吗?” “美辰自己都不来说。而且你想知道这些事做什么?”蒋父觉得她就是强词夺理,不批。 “美辰她自己现在这个处境了,怎么可能过来说?”蒋母继续干笑,道,“我想知道这些事当然不是为了自己,是想弄明白整件事,咱们也好安慰美辰啊。难道你不喜欢美辰,就连她是你儿媳的身份都不念了?” 蒋父和蒋梅,都不是到绝情地步的人。 小东子眼看外公和妈妈被姥姥几句话迷惑了,气呼呼地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要打电话给舅妈先通风报信。 蔓蔓在家里熬汤,一面在座机里接听小东子的通风报信,一面从手机里接听蒋梅要她这会儿上她家一趟称有事商量。 双双挂了通话后,扶起大眼镜琢磨了会儿,回厨房先把炉火熄了,解下腰系的围裙换了件衣服,再上蒋梅家里。 蔓蔓走到蒋梅家,以平常的步速需要十几二十分钟。蔓蔓故意给蒋母考验,故意拖到了半个小时才到。 见她姗姗来迟,果然忍了很久的蒋母一见到她,出口即是不善:“这么点路你走这么久?没有看见你公公和你二姐都在等你一个吗?” 蒋父和蒋梅可不想被蒋母代言了,听到蒋母这话,齐齐面色一僵。 马上瞪蒋母一眼,蒋父朝小儿媳妇指着椅子:“蔓蔓你坐。阿梅,你给蔓蔓倒杯水。天气热走这么长的路肯定累了。” “爸。”蔓蔓对蒋父这种有意补偿的过于客气,倒是有些尴尬了,道,“二姐你不用忙活。我出门时刚喝了大杯水,一点都不口渴。” 一时气氛有些僵,蔓蔓坐下来后,温和地问蒋父:“爸,二姐说有事商量,是什么事呢?” 蒋父和蒋梅互对眼儿,轻声在嗓子里咳嗽,都难于启齿。 等不了的蒋母又在旁边横插了进来:“他们是想问你,今天你大嫂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你定是听说了,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嫂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面对蒋母,蔓蔓眼神儿一片淡漠地问。 装不知道是不是?我还非要拆穿你了。蒋母气哼哼的:“你没有听说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把这件事发生的经过告诉你。你妈,那个叫许玉娥的女人,今早上去到你大嫂的部队大院门口,说你大嫂是她的女儿。现在全军区的人都知道了。你说你妈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女儿不认,跑去认别人家的女儿,是不是疯了傻了?然后你这个女儿居然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能叫做女儿的人吗?” 蒋母这段强扭着歪理的指责,令蒋父大怒着想跳起来骂人。但出乎意料蔓蔓沉静的像什么一样,对蒋父笑道:“爸,您坐着。这些事她问的人是我,我问心无愧,由我自己来说。” 见小儿媳胸有成竹,蒋父坐了回来。 “行,你有什么话想狡辩的,说吧。”蒋母端着架子,就看蔓蔓怎么掰。 蔓蔓指尖扶了下眼镜,道:“你刚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我确实不是她的女儿,我从很久以前已经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 “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她终究是你——”蒋母最后那个“妈”字忽然哽在喉咙里头,望着蔓蔓的眼睛显出了一种惊骇。 对啊。她和王凤怎么没有想到。有可能蔓蔓不是温家的女儿,是温家人抱来替金美辰位置的。 可也不对,金美辰和蔓蔓的年纪差了一些的。 蔓蔓是不想解释的太清楚,然有些事是必须说明白的,让蒋母别没事总是上她这里找事,下马威该下还是得下:“那个女人不是我妈,不管你再怎么想,她都不是我妈。所以你不必要再来找我就她的问题进行说话。如果你再来找我,我会把你贪富厌穷的事全部说给其他人听。” “你,你——”蒋母那个气,都堵在了胸口,“你以为你造谣我,谁会相信吗?” “那你敢在这里当着公公和二姐的面,向所有人发誓吗?即使大嫂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了,你对大嫂依然不离不弃,对她一如既往的纵容和宠爱,比如说,再带大嫂到太太们聚会上声称你这个做婆婆的做人明理,不管大嫂娘家未来怎么样,一辈子都只认这个大儿媳。” 蔓蔓的话就像针,一针把蒋母最后那层想掩饰的皮剥开了。 蒋母气得发紫的唇,却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她哪敢发这种誓言,真是这么做了,到时候她在太太们面前不得丢光了脸。 这话听得蒋父和蒋梅当场在心里头喝彩叫好。蒋父微微笑着,摸起了下巴颌上的胡茬,对蒋母道:“你刚不是声声说担心大儿媳妇吗?如果是真心担心大儿媳妇的人,而不是贪大儿媳妇那个显赫的娘家,蔓蔓让你做到的事,应是不难且应该去做的事。” 看着他们同仇敌忾的三个人,蒋母一败涂地不说,心里都快被蔓蔓和蒋父一针见血的话气死了。 “妈——” 眼看蒋梅都要帮腔的样子,蒋母嘭的站起来,匆匆往外走:“我,记起家里的煤气炉好像没有关,要赶回去。” 看着蒋母落荒而逃,客厅里的三个人不由放声大笑。 小东子见舅妈一句话就反败为胜,高兴地从躲着的房间里跑出来,抱住舅妈的脚夸道:“舅妈,你真厉害,我崇拜你。” 这小家伙的嘴巴忽然变得这么甜了。蔓蔓笑着想摸摸孩子的脑袋,忽然发现小家伙鼻梁上的眼镜不见了,这可真是把她高兴死了,忙问蒋梅:“二姐,小东子这眼睛?” “正想把他带过去给你亲眼看看呢。今上午去过医生那,医生说可以摘掉眼镜了。”蒋梅这个做妈的,就只图儿子的眼睛好,早就在眼眶里积了一大堆泪水,现在面对蔓蔓,不知怎的,这个在事业上号称铁娘子的女人,扑簌扑簌直掉泪珠儿。 “二姐。”蔓蔓急忙帮小东子给蒋梅递上纸巾。 蒋梅尴尬地笑笑,拿纸巾掩住失态,紧接对蒋母说的那些话仍是不太放心的,担心这场风暴会冲击到蔓蔓身上,叹道:“大嫂这个样子,都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蔓蔓,妈不在,你能和我们吐一下真话吗?大嫂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蒋梅这话有些一语双义了,一方面问金美辰是不是许玉娥的亲生女儿,一方面是敲问蔓蔓是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 蔓蔓是很平静的,昨晚上和老公通了电话,心里更清明了,慢慢地对着三双疑问和充满关切的眼睛道:“我不是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至于大嫂究竟是不是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我不知道。但是,大嫂也的确不是金家的女儿了。” 三句简单的话,则是带出了不同的逻辑。 蒋梅听着感觉绕弯儿,有些糊涂。老成稳重的蒋父,很快明了小儿媳妇的言外之意。这事儿,恐是有人听到了金美辰不是金家女儿以及蔓蔓不是温家女儿的事,在中间作祟。所以,蔓蔓头尾两句话是事实,中间那句话也是事实。金美辰究竟是不是温家的女儿,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看来这事不简单。 蔓蔓确实不觉得金美辰是温家的女儿,原因在于金美辰和温世轩一点都不像。温媛虽然性子有点偏阴,但是,骨子里存有温世轩的一些东西。比如,能屈能伸。然金美辰完全不是。说金美辰完全继承了许玉娥,却也不像的。许玉娥很蠢,金美辰不蠢。许玉娥再怎么闹,会认命。金美辰绝不会。 事实上,金美辰的血液比许玉娥和温媛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更可怕。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妹妹温媛,却未能发现这一点。 暴风雨要来了。 在蔓蔓低着头沉思整件事的时候,蒋父和蒋梅却是在听到她平静地说了那句“自己不是温家女儿”的坦白之后,用很复杂的情感望着她: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察觉,如果他们想的没有错的话,蔓蔓岂不是——那个倍受人尊敬的家人的女儿? 蒋飞昨晚上一夜没有睡,是准备大清早奔金父那里求饶。 金父金母一大早在家中用早餐时,蒋飞的突然出现,既在他们意料之中,又有些他们的意料之外。 本来,金父是想,蒋飞或许是来这里闹着要和金美辰离婚。然而,没想到蒋飞一见到他,却是忽然一个下跪,道:“岳父,请你看在我的份上,饶了美辰吧。” 金父金母大惊失色:难道这个女婿对金美辰爱到了骨子里,到这个份上依然不离不弃。 可事实上,他们错了,错的离谱。耳听蒋飞断断续续的话中,透出了可耻的自相矛盾:“岳父,如果美辰不是你的女儿,我就完了。肯定完了,不止部队里面单位里面的人都要嘲笑我,同学都要嘲笑我,朋友都要嘲笑我,我在家里,以后都不用抬得起头来了!你想抛弃她,可不能这样抛弃我。你想想看,自从我当了你女婿后,我是把你当亲爸那样尊敬。我对我爸都做不到这份上。” 这话,让金父金母顿然都哑巴了。 女婿孝顺是好事,但是,如果女婿自己亲口说自己对自己的爸都做不到这份孝顺,就让人感觉心里很不适起来。 “你都听美辰说了。”金父摸着下巴问。 “是。”蒋飞喋喋不休,“我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爸和妈你们会想赶美辰出门呢?美辰即使不是你们亲女儿,但是你们养她这么大,没有一点感情吗?” 金母听到这话委屈的要死,起身说:“是她不要我们,不是我们不要她。” 蒋飞:额,原来是老婆自己惹的祸。 “她认为她亲生爸妈比我们待她好,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亲生爸妈那个家是什么人?以前我们从那家人手里买过她时,都知道的。真的是很不怎样。”金母抽抽搭搭,“说起来都是有我们自己的错,没想到把她骄纵成这个样。” “妈。”耳听是这样,蒋飞心里安心了,至少金母念着这份感情,一切都有转机的,道,“美辰她现在一定是后悔了,再好的亲妈,怎能比得上您对她二十多年的抚育之情呢?” “就是。”金母现在就需要这种安慰话。 金父看老婆是这样,有些犹豫。 蒋飞看他们两个人这样了,高兴地承诺:“我去把美辰带来,让她给你们道歉。” 陆家 手里集中了几条线的情报,两个爷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现在最怕的,不是温家,蒋家,金家,而是躲在幕后窥视这一切的那个人会不会出手。 “金美辰被蒋飞带去和金父金母见面,当面道了歉,金父金母决定带她去和许玉娥见面,说清楚这个事。” 下面的人带来这个最新消息。 冷眸内里闪过一抹意味的冷笑:“这正好,我们还怕他们不认回来呢。” 金父设空职让女儿吃空饷,在他们的计划里是要一块端的。 于是,在金父金母与许玉娥见面的那个酒店会客厅里,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好戏。 “她是我女儿,我听我她爸都亲口承认了。”许玉娥咬定了牙齿说。 当初,金父金母买金美辰的时候,不是从金美辰的亲生父母手里买下的,那人自称是金美辰的舅舅,说金美辰父母自己不舍得女儿,托他找人过继。而且,金父金母当时,也不想金美辰的父母找回金美辰,所以和对方约好了互不调查对方的背景。 这样一来,金父金母真弄不清楚,究竟金美辰是否真是许玉娥的女儿。 更说不定,这个许玉娥是来借机讹诈的。如此一想,金母更不愿意把金美辰送回给许玉娥了,开门见山,示意蒋飞把带来谈和的钱示意出来,试探许玉娥。 几捆人民币搁到桌上,应该有几万块。 许玉娥这会儿倒是真不看中钱了,或是说,她看不起这一点小钱。以她听张秋燕提到的金家,家底哪止这么一点小钱,金家用这点小钱就想打发她,太看不起她了。 佯作对钱不敢兴趣,对躲在蒋飞后面的金美辰道:“美辰,和妈一块回家吧。当初是妈不知情,才出了这种事。你放心,妈这次带你回去,马上把那个假冒的赶走,让你回来当温家的大女儿,继承温家的大笔财产。” 温家有什么财产,不就一家杂货铺? 金美辰张口,刚想骂:你这个没钱没势的女人,也想认我做你女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组同志,令谈判的双方不禁面面相觑。 领头的人走到金父面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金部长,我们是纪委的,有人举报你专设职位让你女儿进编制吃空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当场,犹如一颗炸弹在场内炸开了。 金父“哎”一声,最终还是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养女栽了。 而眼看金父被调查组的人带走,金母哪还顾得着金美辰,疾步跟出去,一边打电话给金父搬救兵。 这时候,亲生不亲生的,可见一斑了。 蒋飞看金父是因自己的老婆落马,吓得双腿发抖,也逃。 金美辰往四周一望,只剩下同是被震呆的许玉娥。 本想趁此捞一把的许玉娥,眼见又是失去了希望。再看看可能要因此失去了钱势的金美辰,心里真心是犹豫了起来。 认不认呢? 认了是不是又是捡了蔓蔓一样的一只破鞋回来? 惶惶不安的金美辰,看许玉娥也要走,一时害怕恐惧交杂之下,拉住许玉娥的袖子,喊:“妈——” 蔓蔓被温家告知自己不能再姓温了。 有关这事,当然不是温世轩说的,实际上,温世轩在许玉娥把金美辰领回来的当晚,和许玉娥、金美辰大干了一场。 温世轩要许玉娥立即把金美辰带走,说这个房子是蔓蔓给的,没有蔓蔓允许,金美辰绝对不能进来。 许玉娥又闹又哭,拿拳头砸他:“你真是心肠被狗咬了!这是你亲女儿,真亲的,你怎么能赶她走,让那个假冒的代替她?” 温世轩看着金美辰,脑子里只能浮现出昨天金美辰与蔓蔓说的话:这样的女儿,可能是他女儿吗?他不信。 看到温世轩那股不肯认的眼神儿,金美辰一股脑儿全火了:她今儿就是非要把蔓蔓赶出这个温家,成为一个没姓没父母的孩子,比她更惨上百倍万倍。 啪! 她与蒋飞并且有金父金母接济一部分,刚买下的那幢在陆司令家对面小区的房子房产证,甩在了温世轩面前:“这房子的价格,比你现在住的房子,要贵上两倍以上。她买得起房子供养你孝顺你是不是?我也能!做的比她更好!” 许玉娥听到这话,终于感觉风向往自己这边吹了,得意地向老公炫耀:“你听见没有?这才是我们亲生的女儿,那个冒牌货算是什么?你快醒醒吧!” 温世轩两只牛铃大的眼珠怒瞪她们两个,刚要飙火。 忽然从中间冲出来的是温媛,拿起金美辰搁在桌上的房产证,直接甩回到金美辰脸上,笑吟吟地说:“你和我妈去住吧。我和我爸还是住这。” “你——”认出温媛的金美辰,一度惊诧万分。 不好意思,她温媛虽然不喜欢蔓蔓,但是更讨厌金美辰。 “媛媛?”许玉娥也没有想到小女儿会有这举动,愣住。 “妈,你怎么想?是要跟她走,还是跟我和爸留在这。”温媛问许玉娥。 磕磕巴巴的许玉娥,当然是很想跟终于能供给她享福的女儿走的。小女儿是贴心肉,但是,小女儿现在还不能赚钱,只能向她伸手要钱。不如,跟大女儿先走,等小女儿也赚钱了,再来跟回小女儿。 想着两全其美的许玉娥,对小女儿扯开嘴角笑:“媛媛,别埋怨妈,你姐现在刚认回来,需要妈陪着。过几天,妈就回来陪你,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中央美院,不输给你姐。” 温媛在心里冷冷地笑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妈,我能理解的,你和她一块走吧。” 自始至终,最为惊诧的要属于金美辰了,怎么觉得自己是隐隐约约像是踏进了某个圈套里。 但是,要弄倒蔓蔓的心思却是没有变的。 回头,马上让熟识的律师,以许玉娥签署的名义向蔓蔓发了一封告知信,告诉蔓蔓,从今以后,她不姓温,不是温家的女儿,是个没有姓的人了。 这封律师通告信,第一时间不是蔓蔓接到手,是周末终于放假归来,路上遇到二姐蒋梅、蒋父等一行人,一块走回家的蒋衍同志。 从信箱里拿到这封律师通告函,担心媳妇惹上什么官司替媳妇拆开了先看的蒋衍同志,看到许玉娥与金美辰合作在律师函上的大放阙词,嘴角一边冷冷地勾着笑,一边在肚子里笑翻了天。 他媳妇是谁家的孩子,会怕这个? 太搞笑了。 蒋父和蒋梅倒是没有蒋衍同志乐观,心思若蔓蔓真是那家人的孩子,但那家人始终没有放出风声不是吗,是不是也不认蔓蔓了? 蒋梅愁眉苦脸的,为蔓蔓担心。 蒋父一拍掌,决定:“蔓蔓不能姓温,更好,以后跟阿衍姓蒋。她是我儿媳,也是我半个女儿。以后我都把她当亲女儿看。” 听到父亲这话的蒋衍同志,指尖捏起下巴颌,点头再点头:不管媳妇是哪家的孩子,跟他姓蒋再好不过了。以后他和媳妇一个姓,跟亲了,亲的不能再亲了。 蔓蔓知道老公今天要回来,肯定嘴馋,一大早上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拎着大袋小袋走回家的时候,看见三个蒋家人都站在楼梯口,齐齐对着她看,不禁一个困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一只手忙活着接过媳妇手里的菜篮子,一只手往媳妇身上一搂,蒋衍眉开眼睛笑得像贼似的,他的确是要把媳妇偷回家:“蔓蔓,你说你以后都跟我姓蒋好不好?” 蔓蔓当老公是吃错药了。 可蒋父在旁居然帮起腔来:“蔓蔓,姓蒋吧。蒋这个姓氏好,是贵姓。” 月儿眉一拧:终究是变成这样了吗?(未完待续) 陆家表态 听到老婆伙同金美辰做出的蠢事后,不到一个小时,温世轩踩着拖鞋嘭嘭嘭来到了蔓蔓家。 蒋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事儿肯定和温世轩没有关系,帮岳父开了门。 温世轩进到门里,没有急着找女儿蔓蔓,先和女婿讨论:“我想离婚,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律师。” 对温世轩主动提出离婚这一举措,蒋衍举双手赞成。不会儿,马上与自己认识的一个律师通上电话。 蔓蔓在厨房里听到父亲的声音,刚好把昨晚煲好的汤舀上一碗端出来给父亲尝鲜,说:“爸,您试一下口味看合适不合适?” “蔓蔓。”看到女儿的瞬间,温世轩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挑哪句说,最后干巴巴吐出一句最直接的,“爸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这我都知道。爸,你坐。”月牙儿眼的微笑中没有半点迷惑。 温世轩吊到嗓子口的那颗心,因女儿这个笑回落了下来。 其实来之前他想了最坏的情况,如果女儿不原谅他,他觉得也不该原谅。因为他这个做爸的无能阻止老婆。不过一旦离婚了,他老婆再做什么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不能借他的名义做出危害到女儿的事了。 一会儿,律师过来了,与温世轩坐了会儿了解情况后,建议道:“不用和对方见面,直接呈交法院由法院判决,其它的事情,我和蒋中校会帮你安排好的。” 对女婿安排的人温世轩自然是信得过的,把事情都交给女婿处理,温世轩坐下来品尝了女儿煲的汤,点点头:“这汤,稍微咸了些,你是煲给有点年纪的人喝的吧,我听电视里说,不能太咸的。” 刚好蒋父在,没有走,听到温世轩说这个话,忒感惊奇:“亲家,你会做菜?” 蔓蔓笑,代不善言语的父亲回答蒋父:“公公,我第一次做菜是我爸教的。小时候只有我和我爸时,都是我爸下厨。” “想不到啊。原来这厨艺,需要从小培养和领悟的。怪不得我女儿厨艺不好,就因为我和她妈都不喜欢下厨。”蒋父有感而发。 听到蒋父赞自己,温世轩闹了个大红脸,忙摆手:“不,我这个是自己瞎摸出来的,不是什么正宗厨师。” “以前的大厨师需要考牌吗?”蒋父其实对有些部门变着名目收取费用很痛恨的,支持土生土长的厨师。 趁媳妇、老爸和温世轩在客厅里乐融融谈话的时候,蒋衍走到门口,与律师下楼时再交代了些事,刚送走律师,接到了姚子业的电话,要他现在到陆家来一趟。 也是,媳妇都收到这么一封出格的律师函了,陆家再不动作,就奇怪了。 走到陆家,给他开门的是陆欢。 进去后,陆欢小声先和他介绍:陆司令在书房,客厅里坐着的是他大哥和小叔。找他的是小叔陆贺栋。 陆贺栋这人,蒋衍同志还不认得,不知道算是什么人。但是他从义父蒋中海那里了解过,陆家的人遍布部队四处,什么都有。而真正掌握到军权的,不是那些电视台里整天播着的代表,肯定有背后一些人在操纵。陆家里的部分人马,即是其中之一。 看来朴素低调的陆家客厅,那张瘸腿的茶几,桌上那套老掉牙的茶具。媳妇认不出来,是被外貌迷惑了,他蒋衍有从小舅子陆欢嘴巴里打听过,所以不代表不识货。现在的家具不是越鲜亮越好。相反,很多实木的老古董,很多有历史的茶具,才叫做价值连城。茶几瘸腿,可那木头是上好的,是明清时代的家具改装下来的。茶具同样如此。只要闻一闻小茶壶里泡出来的茶香,不止是茶具上等,这茶同样价值不菲。 陆家低调,但不意味不会享受。陆家的享受,不在于像凡夫俗子追求奢华,而是追求一种富有内涵的格调。这点,和媳妇很像。 “蒋中校,坐吧。”小茶几正面坐的男人,四十岁上下,是陆家老爷子现在世的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从外貌上继承了陆家男人的特点,浓眉,宽眼,高额,生来就有一种威严的气势。比起整日包青天脸的陆司令以及整日沉浸在冰峰中修炼的君爷,陆贺栋,笑,却是常挂在嘴角上,看来和蔼不少。 陆贺栋比陆司令年轻许多,但是,蒋衍同志第一眼,却觉得这男人一点都不比陆司令逊色。从陆欢刚才领进门的短小介绍里面能得知,陆贺栋是陆老爷子的官方代表。 “你好,小叔。”回家没来得及换下军装的蒋衍,脱下军帽朝陆贺砚称呼一声后,在茶几的右侧即君爷的对面,坐了下来。 示意了蒋衍不需拘束喝茶,陆贺栋道:“蒋中校,不了,叫你阿衍可以吧?你都是蔓蔓的老公了,再叫你蒋中校有点生疏了。” 听这话,媳妇似乎是要在陆家被正名了。英眉一挺,潇扬的是蒋家人的率性和耿直:“小叔,叫我阿衍没有问题。” 陆贺栋笑呵呵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像弥勒佛的小酒窝,说:“我都一直叫陆君为君子的,不过,陆君嫌别扭,说要叫陆君。” 冷眉一听这话提了上来:“小叔,君子君子,人家一听这话,不是在夸我就是在讽我,我这是为你好。” “行行行,叫陆君。”对这个大侄子,陆贺栋俨然有着很大的厚爱和寄望,言辞之中尽显宽容和宠溺,而对于新进陆家门的蒋衍,似乎期许更多,朝向蒋衍,“我和陆君刚协商过了。这两天的整个行程安排都准备好了。希望你在接下来的这两天,帮我们带蔓蔓离开京城。” 再怎么想,都没有想到陆家居然会安排这样一步棋,英眉一挑一蹙,从坐在对面静静品茶的君爷那张冰脸上体会出些痕迹,又接着望向笑呵呵的陆贺栋直问:“小叔,我想知道,你们让我带我媳妇离开,是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是因为安全,还是因为有些事情不想她知道。” 听到他这问话,陆贺栋的笑意愈浓,两个小酒窝如深不可测的烈酒,对面的君爷冰颜下那抹笑——更高深莫测。 “阿衍,我知道你疼老婆。但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什么人能比我们更疼你老婆了,我们是你老婆的亲人。我们做什么事,都是对她好的。”陆贺栋道。 蒋衍默,稍紧的英眉似在做一项最为艰难的决定。 一直以来,他秉承,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尊重老婆本人的意愿。然陆家人不是。 把茶杯在手心里托着,陆贺栋的眼角给君爷使去一个眼神儿。 冷眉稍昂,冰眸微含,望着蒋衍的目光是如刀锋的犀利:“你是一名部队指挥官,我问你,在一个涉及牺牲的战场决策上,你的决策符合战场的选择,但是与你的部下形成冲突,你会怎么决定?” 瞬间明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英眉蹙成了一团:没法反驳对方的话。 对一个军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要从大局和最终的结果方向进行考虑,中间所做的如数牺牲都可以忽略不计。 牺牲与抉择的,往往不是人命而是一种情感,只能但求对方的理解。 蔓蔓能理解吗? “她既是流着陆家人的血,不可能不理解,也不允许她不理解。”有些话,或许陆司令无法直接吐出口,而现在,都由陆贺栋代为表态了。 蔓蔓回陆家,不是蔓蔓能决定的事,是由陆家决定的事,蔓蔓没有这个否认的权利。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阻止陆家认亲,只有雄辩的科学事实:是或是不是。 因此陆家之前一直没有采取强行措施,只是一直等,等到所有海内外鉴定结果出来,三家会审,确定无误。 有幸,赶在这时候,全部结果出来了。下面的人,不用再束手束脚做事了。 英眉一抬,在扫过陆贺栋和大舅子那张尘封的冰颜时,心中明了:一切都能卡在这个时候刚刚好,是因为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在对方的掌控里头。 心头再度深思了三分。可能已有接到风声的蒋中海刚在昨天与他通过电话里谈及:你这做不成我的女婿,却娶了个比我女儿更不得了的媳妇。说实话,伴君如伴虎,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最好放在心里多想想。 “行,我找个借口,带她到京城郊外哪个避暑胜地躲一阵。” 陆贺栋与君爷听到他这个答案,均是眉儿一挑,紧接陆贺栋朝蒋衍笑:“阿衍,我们都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厚望,也相信你不会令我们失望。” 这时,门口迎来了姚爷。 姚子业虽是打电话给蒋衍的人,却是在外头赶回来的,额头都是一颗颗汗珠子,接过陆夫人递来的毛巾时,擦个脸,笑道:“阿姨,我都忘了,等我一阵,我帮你去带样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陆夫人心里有疑问想问,但是知道他现在忙,没有问,默默退回厨房里头。 “怎么说?”陆贺栋亲自是送了杯茶给站着的姚子业。 姚爷忙客气地接下,道:“小叔,你太客气了。” 陆姚两家,现在都几乎不分彼此。姚子业直接称呼陆贺栋小叔,可见两家人亲密至极。 “什么客气?你和陆君都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谁和你客气。”陆贺栋像是带了点挑刺地说。 姚爷无话可说,像是无奈地摇头,嘴边却都是笑意,接下来向坐在旁边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 冰眸里掠过一抹得手的寒意,向陆贺栋含头道:“今晚,医院那头,由子业带人去抓。” “这样,全部都安排好了。”陆贺栋当场拍板,示意下面领了各自任务的人都可以行动了。 蒋衍走到门口时,看见姚爷跟了上来。 姚爷对他说:“上次蔓蔓当着你二姐的面答应我和宝儿,给陆夫人熬了汤,要么你送过来,或是我去拿。” 原来媳妇苦心熬的汤,是要给陆夫人的。 蒋衍忙应好,说是待会儿自己送过来。 结果,是由小东子代替大人们完成了这个送汤的任务。当陆夫人接过小男孩说必须亲手交给她的保温瓶时,觉得这小男孩挺可爱的,弯下腰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我舅妈。”小东子现在没有戴眼镜的乌黑眼珠子,漆亮地看着陆夫人。 是从小男孩执着的眼神儿里,发现到了一点什么痕迹,正觉惊奇,同时客厅里射来的几个人考究的目光,让陆夫人警神地抱紧保温瓶,向小东子笑笑:“告诉你舅妈,我东西都收到了。” 等小东子一蹦一跳出了门,陆夫人马上将保温瓶抱进厨房里头,趁着外头的人忙着没有顾及她,她先是拧开瓶盖,闻一闻里面汤的香味,这个味儿只要一闻,她都能感觉得到是谁做的。 心口暖流满满地淌着,高兴得无法形容。刚想拿根调羹舀一口品位,忽然想起小男孩那奇怪的眼神儿,两只手立马摸索起了塑料保温瓶外围那张像是没来得及撕下的包装纸,这一摸,从里面摸出了张夹杂的小字条。 上面的字迹,她只要看过一次一辈子都记得住。于是,小字条在她手心里紧紧地攒着,紧紧的—— 下午三点整,陆家发出的邀请到达了每个被陆家指名道姓的人手中。 蒋母接到邀请时,正在家里闹心。这可好,她蒋家全成笑话了。大儿媳变成杂货铺老板的女儿,金父突然落马,大儿子前途迷茫。小儿媳更好笑,成了没姓氏没父没母的弃婴。照她想法,两个儿子都应该和两个媳妇马上离婚。 陆家人的邀请是专人派来,要带她一并离开,这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的,不知道是发生什么大事。 同样的桥段,发生在蒋飞、许玉娥和金美辰等数人。 蒋飞自金父落马,已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只怕现在自己享尽好处的工作岗位因金父的事受到牵连。仔细盘算之下,丢下老婆后,立马打车去了单位打离婚申请。 陆家突然而到的邀请,令做贼心虚的他惶恐不安,但是既然不是声明来抓他了,让他存了另一点希望,兴冲冲跟着陆家派来的人走。 许玉娥与金美辰搬进陆家所在部队大院对面的新房子里,一人剥了条香蕉,坐在客厅里架着腿儿看电视。 许玉娥现在认为自己是开始享福了,压根都没有察觉祸到临头。金美辰是心里想着幸好还有这套房子押抵,而且律师通告函发出去了,想必蔓蔓的脸色很难看。这让她很兴奋。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怕温家不要她吗?就想看看,蔓蔓成了没父没母的孩子后怎么办? 陆家派来的人敲打她们的门时,因为金美辰懒得动,由许玉娥去开门。 由刘秘书亲自来带她们两个走,笑眯眯地说道:有人想见你们。 “谁吖?”金美辰看许玉娥老半天在门口不动,套上拖鞋过去一看,一眼认出这位陆司令的头号钦差大臣刘秘书。 听到是陆家的邀请,且很可能是陆司令本人的邀请,根本没有去细想会是什么事找上她,却是巴不得借此机会攀上陆家。 换上鞋,拽了许玉娥,喜悦非常地跟从刘秘书出门。许玉娥一路听金美辰是说好运到头了,没有疑心,一路一样兴奋。 然而,刘秘书让人开的这车,一路把她们竟是送回到了温世轩的住处。 停车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张秋燕和温浩雪。 “大嫂,你也来了!”张秋燕看见她,拽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我这两天正想找你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蔓蔓居然不是你亲生的。真有这回事?!” “嗯,这才是我亲生的大女儿叫做美辰,她给我买的房子,比这里的房子更大。”许玉娥高昂的头,为炫耀自己苦难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张秋燕打量金美辰两眼,直觉里没有蔓蔓顺眼,耸耸肩膀,继续问:“大嫂,你们这是回家?刚好呢,有人说有事想见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把我们送到你这儿来了。” 对陆家为什么把张秋燕和温浩雪都叫来了,许玉娥和金美辰同是一团糊涂。之后,一行人走进温世轩的住处,金美辰看见了比她先到的蒋母和蒋飞。 三个人六目相对,掠过惊讶、疑问,彼此的嫌恶。 除此之外,温世轩和温媛本是在家里。再有是,被慎重迎进门来的蒋父与蒋梅。最终,是蒋母常去的那个太太聚会上王凤等几个代表。 每个人,都对陆家这次神秘的邀请,以及为什么邀请来的是这些人充满了疑惑。 在客厅里摆放的那张长条桌子,温世轩和许玉娥被要求坐到桌子一侧,其他客人全部站到两人后面围成半个圆。 门咔一开,陆司令率先阔步进来。屋里的人,无不肃然起敬的。就是许玉娥,都在望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目,心里莫名其妙的心虚害怕,跟着老公站了起来,两条腿发着抖。 有人帮陆司令拉开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陆司令向温世轩含了下头:“请坐吧。” 事到如今,温世轩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有底了。 同样心里有数的是蒋父、蒋梅,以及一双冰冷的眼珠如蛇一般盯着走进门的君爷的温媛。 陆夫人没有到场,陆家的男人不可能让她到场来与这样一些极品人谈判。 与温世轩面对面坐下的陆司令,向身后的两个儿子示意,声明可以开始了。于是,刘秘书亲自将门与窗帘合上,检查了门锁,与此同时,有人给每个客人手里都发了一份资料。 拿到资料的人,只要稍稍在行文的题目瞄上一眼:22份亲子关系鉴定结果。 惊诧,在蒋母和一些人的眼中驻留,甚至为此燃起了期许的熊火:这说的是谁与谁的亲子关系? 而对于已经心知肚明的蒋父等人来说,只不过是份作证的东西而已。 将每个人面孔上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尽收在眼底,陆司令的目光最终停在那个居然兴奋到拿手在胸前勾画哦米拖佛的许玉娥身上。 许玉娥兴奋到语无伦次了,对面这个陆家的大人物尊敬地请自己坐下谈话,莫非是终于回心转意,要认回自己的小女儿作为陆家的千金了。 亲子关系鉴定,不就是一份纸书报告,完全可以作假的。她小女儿当初不就作假过一回了。 “陆先生,你是要把我女儿认作你女儿了吧,是不是?”许玉娥完全看不见老公在旁边的瞪眼,直冲着陆司令问。 本就不认这个女人为他女儿的妈的陆司令,忽然,却起了狠狠摔这女人一把的心思,浓眉大眼一眯,道:“是。” 一句简单的“是”,让许玉娥高兴到像中了高血压,全部血往脸上涌。 现作为许玉娥女儿的金美辰,摸到胸口地方的心跳:大幅度的嘭嘭嘭。 蒋飞一口口急速地吞口水:如果陆司令说是认他媳妇当女儿,他会一马当先冲回单位撕掉离婚申请报告。 王凤与其她几个太太交流兴奋的眼神。 蒋母不禁同在胸前划起了十字形:最好是她哪个媳妇成了陆家的女儿,她作为婆婆也能立马咸鱼翻身了。 张秋燕和温浩雪面面相觑:无论许玉娥的哪个女儿当了陆家千金,对她们来说都一样,是好事也是坏事。 蒋父和蒋梅面对这些众生相,只想:幸好蔓蔓没有到场,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值得和蔓蔓在一块分享这个重大喜讯的人。 最镇定的,未免是温世轩了。 或许在他心里,早知道有一天会是如此。 他看着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陆司令,心想:把女儿交给这个男人的话,自己,是可以放心的吧。 陆司令同样有些话是想和温世轩单独说的,但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现在,他最想收拾的是这个多次把他女儿置之不顾的养母! 陆司令未说出是哪个女儿时,许玉娥已经兴冲冲地将躲在后头的温媛拉了出来。 金美辰马上朝她一个瞪眼:我呢? “陆先生,以后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许玉娥拉着温媛向陆司令鞠躬。 皱着眉的温媛,一方面知道不可能是自己,一方面难忍自己心里的那种期待:是谁,都想当陆家的女儿吧。 齐齐向陆司令鞠完躬的母女俩抬起头,对上的是陆司令那双乌冷的眼珠子,在心头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不是她。”陆司令三个字简单明了。 一举将温媛仅存的那点希望之火给浇灭了。 脸色白皑的温媛咬住青色的唇,眼见母亲许玉娥听到不是她,马上起了丢了她的冲动,母亲的手果断在她自己的手上放开。 许玉娥是懵了,丢下小女儿的手后,若一只被蒙了眼睛的斗牛四处眺望,寻找:“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我的女儿就她,还有——” 见许玉娥的目光终于瞧到自己了,金美辰急急走出来时,差点一个脚下踉跄,身旁一个人冲出来扶住她。她回头一看:是那个抛弃了她的老公蒋飞。 心中一个冷笑:现在终于知道我好了吧。可惜,我已经不想和你好了。我现在是陆家的千金了,还需要跟你这种人好吗? 冷手一甩,甩了蒋飞的手。 被老婆甩手的蒋飞,一抹鼻子并不在意:只要结婚证书在手,他是军婚,不怕老婆会逃掉。 重燃起熊熊希望的许玉娥,可压根没有想其中是怎么回事,着急地拉起金美辰再次向陆司令鞠躬:“陆先生,以后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 看到这会儿的陆欢,因为年纪尚小做不到像兄长整天戴面具,哧,在嘴里笑出了可笑至极的冷声:这些女人是疯了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当他们家的女儿。他们家的女儿好当的吗?他姐姐是谁都能冒充的吗! 听见陆家二少这声冷笑的许玉娥与金美辰,瞬间青了脸。 从背后王凤等人的嚼舌中,知道了这个敢在这里放声冷笑的少年是陆家的二少爷,许玉娥挺直了腰板:“以后,她是你姐姐了,你不能不尊敬她。不然你爸会骂你的。” 陆欢翻起了白眼:认金美辰为姐姐?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只有许玉娥这种脑子秀逗的才会这么想。 一面向许玉娥回击冷光,一面不满地向老爸示意:都怪你吊人家胃口,连我都被无辜扯上了。 陆司令是被许玉娥气得想七窍出血都有,不由是深深佩服起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居然能忍受这种女人这么多年。 接到陆司令富有深意的一瞥,温世轩默默地低下头:在那个年代,像他这种男人,能讨到个老婆,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现在这段婚姻明显走到了末路。 “爸。”在这场闹剧中始终不为所动的,要属与这群人打过太多交道的君爷了,望下腕表,提醒父亲时间。 可许玉娥把他认了出来,记起是当初为了蔓蔓打了她小女儿一巴掌的那个男人,心中一吓:“他,他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君爷也觉得父亲太过于吊这些人胃口了,冷冰冰地代父亲开口,“陆先生也不是你能叫的。” “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领走我的女儿吗?”许玉娥手指不雅地一伸,指着他,像是站住理的母鸡要干上一架。 “我们不是来领走你手里的女儿。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她已经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了,而你,也发了律师通告函告诉她不能姓温了。在我们陆家眼里,在她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她妈。” 冰唇里迸出的每一个都清晰无比,许玉娥想装懵都不行。 “蔓蔓?!”一声高八度的凄厉的尖叫,从许玉娥口里吼了出来。 金美辰“啪”两个膝盖跪了下来,被这个巨大的可怕的事实击碎了:蔓蔓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是陆家的千金。 冷眸寒冬三尺地扫过这两个女人的脸,再给一击:“说起来,我们该‘感谢’你们告诉她不用姓温了,这样,我们与温家连谈判改姓都不用了。” 许玉娥当场一口鲜血在喉咙里头涌着:她刚刚做了些什么蠢事?蠢到连最后的筹码都被自己扔了吗? 金美辰那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泪流成河:她这不是想踩蔓蔓一把吗,怎么变成帮扶蔓蔓一把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两个女人在心里头同吼。 “不可能——”许玉娥走上前要扑陆司令时,脚下一摔,整个人摔到桌面上,宛如一只刀板上的鱼,两只手在死里面扑腾着,“不可能是她。你弄错了,你们肯定弄错了!我两个女儿这么好,随便一个都比她强!” “够了!”温世轩忍无可忍,站起来与老婆对骂,“蔓蔓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你是傻了?还是蠢的!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男人。我的两个女儿怎么会有你这种爸!”许玉娥抓起桌子上陆家颁发的资料,用力地撕,把它想象成蔓蔓的脸,“这些狗屁的东西,都是假的,我知道都是假的,谁都能伪造出来的!肯定是蔓蔓那混蛋,想自己踩低两个姐妹攀上官家,与她老公勾结起来制造这些东西!” 嘭! 一掌强有力的铁砂拳将许玉娥趴着的桌子一记劈成了两半,许玉娥活生生从桌子中间裂开的缝里面掉落下来,摔在地板上,嘴口想叫声哎呦都来不及,脖子骤然是被那只铁掌扼住了命口。 两只眼球往上翻,翻出了白眼,里面全是惶恐,看着宛如眼前这个宛如阎王爷从地府里升堂到人间审判的男人。 “爸。”两个儿子冲上前,忙一人一只手拉住濒临爆发的陆司令。 “爸,不值得为这种垃圾脏了你的手。” 大儿子一个个冰冷的字,稍微浇灭陆司令心头的大火。 “爸,这事让我来办。她会比死更难看。” 大掌方在快窒息的许玉娥脖子上松开,然这心头大火实在没法灭,一脚狠狠地把躺地上装死的许玉娥踢到拼命嚷着救命,紧接一眼扫向在场的所有温家人:“我女儿欠不欠你们温家!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要不是我女儿对她养父心存感激,我早就把你们一个个剁了扔海里喂鱼!” 任谁都能听出陆司令这话不是编的,是真的!是真的要把他们剁了去喂鱼。 一个一个浑身止不住的抖。 陆司令最后一眼顿在含默的温世轩,愤然一怒唇,甩袖,这火实在大得他想杀人,接下来的事交给儿子了。 刘秘书打开门,恭送陆司令出去。 这时候一个影子忽然冲出来,朝陆司令喊:“我告诉你,她永远不会认你们的。她心里面只有我爸!” 回头,一记冷瞥,驻在整张脸都扭曲嘴角勾着阴笑的温媛,陆司令打从心底里感到好笑:他们陆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输。自然,他女儿的心会被他收回来。 事实上,他女儿的心,已经是收回来的。这不,今天他女儿都和他老婆联系真正的母女感情去了。 从陆司令的脸看不到任何打击,一抹惊诧在温媛眸中划过。 陆司令铿锵有力的军人步伐走了出去,稳如泰山,操控一切的气势仍压在这屋里的每个人心头。 要不是因为女儿一直很敬重这个养父温世轩,就温家这种人,陆司令都懒得出面。 许玉娥在地板上翻滚着,嚷嚷着:“对,她不会认你们的,我们温家对她很好,她不会认你们的。” “不好意思,你知道她现在去哪里了吗?她现在跟我妈一块出游了。”小指头挖着耳朵的陆欢,实在觉得许玉娥太吵了,插了一句口。 许玉娥倒是挺会随机应变的,立马改词为:“这个狗养的,我们温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一点感恩戴德的心,忘恩负义的小人,等着——” “你再说一句,我割了你舌头。”君爷可没有父亲和弟弟好耐性,冷冰贴在许玉娥耳畔的一句话,令许玉娥立马拿手捂住自己的舌头闭上了狗嘴。 冷笑依然凝在冰唇上:原来这女人挺爱惜自己的舌头,也是,这女人也就是长了一张狗嘴。 其他人看到君爷嘴角边那抹冷笑:都领悟到许玉娥的舌头总有一天是要完蛋了。 金美辰吓得,四肢在地上并爬,没有金父金母,她只好爬到蒋飞脚边,抓住蒋飞的裤脚:“老公——” “我不是你老公!”蒋飞闪电式地躲开她,把她当成一个垃圾看,“我告诉你,我已经打了离婚申请报告了。” “你这没有良心的——”金美辰两只眼球泪汪汪。 虽说这样的儿媳和大嫂,蒋父和蒋梅也不想要,但是,自己儿子和兄长未免不是和金美辰半斤八两。 “蒋少校。”从刘秘书手里接过的报告,君爷直接摔到了蒋飞脸上。 蒋飞被报告砸了个晕,满眼冒金花时,耳听君爷的声音在代他领导对他宣判:“你的离婚申请报告一辈子都不可能批。因为你的行为,已经给部队的声誉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什么? 一辈子都只可能和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捆绑在一起! “怎么?嫌她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不想要?”君爷说这话时,想自己的妹妹算是奇葩了,这笑愈是冷了三分。 由是,本想君爷是为自己出头而获救的金美辰,从这笑中突然领悟到不是这一回事,满怀感激的眼低了下去,是用全身力气去捂耳朵。 “她不是温家的女儿,是杀人犯的女儿。” 要调查金美辰真正的身世并不难,从被逮捕的金父口里一问,画出当年卖金美辰的那个男人肖像,再用现在的高科技手段一查,证实了金美辰的亲生母亲已死,亲生父亲因为犯了杀人罪进了监狱,于是金美辰被她舅舅抱了出来卖,遇到了正在找孩子养的金父金母。 蒋飞被数道雷电击中,全身抽筋,是要口吐白沫。 你蒋飞不是嫌弃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不要吗?配你个杀人犯的女儿,算是“安慰”你了。 这些人之中,最终要收拾的,是躲在角落里一半悲伤一半窃喜的蒋母了。 蒋母手不停拍抚胸前,想:幸好,幸好,一个大儿媳栽了没有关系,可小儿媳,那是连李家都绝对攀不上的陆家真正千金大小姐! 今天王凤她们也都见到看到了,明天,不,今晚,她都能在太太们中间大放光彩了。看来,陆家对她这个亲家送的见面礼,实在够厚重,她今后一定对蔓蔓好,比对金美辰好上百倍万倍。 可陆家给她送的这份厚礼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实际,不止是陆司令本人不满意,就是姚书记的老婆姚夫人,都私下对陆司令交代了:这种婆婆,不认也罢!蔓蔓有我们疼,需要她吗!让她滚一边去!滚到崖底下粉身碎骨! 姚夫人因为当不了自己要的儿媳的婆婆,对蒋母那是万分妒忌加痛恨。 陆家人不办蒋母的话,他们姚家自己出马。 陆家人怎么可能让姚家出马?会丢脸的! “蒋夫人。”君爷意味地一句唤。 “哎。”蒋母挺胸昂头,好像要领表彰小红花的小学生,从行列里头高兴地迈出一步,“我说大舅子——” “不用喊我大舅子。” 君爷这句话让蒋母一怔:“那——”莫非君爷已表示能亲近到能让她直呼其名了。 看这蒋母的表情和许玉娥那只母猪一样蠢。 陆欢迫不及待帮今天已说太多话了的君爷开这个炮:“蒋夫人,我姐姐不认你这个婆婆?你以为我们陆家可能认你这个亲家吗?所以,从今以后,你的儿媳只有一个,就那个——” “那个”是指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虾的杀人犯女儿。 王凤几个太太,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这,这——”蒋母要和大儿子一样口吐白沫了,急急追着蒋家兄弟道,“我是蔓蔓的婆婆,她不能不认的。” “可我记得,这里的人也都知道,是你先不认我姐姐为儿媳。”陆欢勾着嘴角提醒她。 “但我现在认了啊!”蒋母吼,拍打胸部表心志。 切! 你以为陆家人是呼之来唤之去与你一样的垃圾吗? 你想认就认,你想不认就不认? 滚吧! 温家奶奶住的医院 姚爷在医生办公室里,再次确定了所有情况后,对几个部下说:“如果她敢再装,不用和她客气,用电击。”(未完待续) 有了 甲壳虫离开京城,前往密云。 因为离开的时间段正好不是上下班堵车的高峰期,交通一路顺利。 老公认真把着方向盘的时候,蔓蔓一边两只手折腾随身带的东西,一边趁这个时间与老公唠叨起考驾照的事。 “你不能信他的话。他对我有偏见。他也不是个正常人,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居然说北大清华是谁都能考上的。他以为全世界的人智商都是一个水平,有这种事吗?” 从批判某人的偏见,到批判某人的正常思维。 蒋衍同志十分惊讶:姚爷究竟是去哪里找的这个心理测试专家,多大的能耐啊,竟使得媳妇把对方从人品到智商全部给质疑上了。 “专家姓什么名什么?”媳妇提出抗议申请,他总得调查清楚才能答复媳妇。 “你不知道是谁?”蔓蔓小媳妇忽的抬头,扶着眼镜片瞪上老公两眼。 老公居然不知道是谁,就把那人派过来决定她一辈子能不能开车的大事。 蒋衍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了,坦白:“蔓蔓,对不起,这事儿我托给姚爷去办的。我想他介绍的人肯定是专家,但没有想到会出差错。”说到最后,因为实在太好奇了,再问媳妇:“对方究竟姓什么名什么,你说出来,若是对方的错,我马上去找他算账。” 蔓蔓这会儿有意考验老公了,答:“他姓陆名君。” 一个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惊诧,让蒋衍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打滑。 心中叹:哎,想都知道,能和媳妇生矛盾的,除了大舅子不二人选。 “蔓蔓,这事儿等我回头再问问他具体情况,再说,好吗?” 一听老公这话,就知道老公是站在君爷同志阵营里的,月儿眉揪起:“你觉得我在撒谎,我在诽谤他是不是?” “没有的事!”蒋大少急忙喊冤枉,“但是,蔓蔓,你要知道,他是专家。他有专家的知识和水平,我总得听听他的意见看有没有道理。” “是,他是专家,他的理论水平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是一个智商水平。”为了驾照,蔓蔓同志决定拼了,这会儿不说服老公,老公若是去问那座冰山,被那座冰山征服了怎么办。 看出老婆那点小心思,英眉一挺:“蔓蔓,你着急什么?我这都没有问他。不然,到时候,你在旁听我们俩怎么说,实时监督我这做老公的有没有有失公道。” 被老公看出了目的,别过脸,望向车窗外头,生自己的闷气。 她要开车,因为开车对她来说,是一个是否成功克服过去阴影的坎儿。她不要在任何人的保护下,她能走出阴影,她能保护自己,并且能保护其他人。 “蔓蔓?”担心媳妇气坏身体的蒋衍,轻轻出声。 “我不生他的气,也不生你的气。”蔓蔓道。 “你觉得你把责任都推你自己头上,我和他会高兴吗?” “可事实是,这是我自己必须克服的事情,谁都帮不上忙,不是吗?” 蔓蔓小媳妇计较起理儿来,一个个的,无人能辩。 蒋衍心里想:怪不得大舅子干脆不和媳妇说理的,要干什么直接下手,因为谁都说不过蔓蔓。 “我和她约在售票处门口见,阿衍。”蔓蔓小媳妇提醒老公在哪里停车。 这要说起来,当他提出有假期想和媳妇到郊外度假两天时,蔓蔓小媳妇居然没有半点疑惑的,一口答应下来。 七窍玲珑心的媳妇,可能早就猜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了。 让小东子带给陆夫人的保温瓶上做了点手脚,约了陆夫人一同出门。他这老公看出来了,没有理由同是解放军战士的陆家人看不出来吧? 不过,陆家人应该是更巴不得她们母女联系感情,不可能阻止陆夫人前来。因而,比较好奇的是谁陪陆夫人来。 甲壳虫开到薰衣草庄园,远远能见路口停放的一辆白色东方铁血龙旁边,立着的陆夫人鬓发整齐,衣着大方,脸上的微笑既是和蔼又是充满期许地向着甲壳虫。站在陆夫人旁边的是全军第一美女白露——媳妇羡慕的波霸。 甲壳虫停好位置,夫妇俩从车上下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陆夫人了。 然蒋衍能察觉到媳妇在不知觉地做换气调息,一只手搂在媳妇腰上,在媳妇耳朵上一咬:“如果你觉得害怕,可以掐我一把。” 这话刚完,马上手臂上被掐了一下。 痛得他装作龇牙咧嘴的,瞪着媳妇:你真掐? 掐你贫嘴。 蔓蔓与老公眉来眼去这么个功夫,在陆夫人和白露眼里,就是新婚不久的打情俏骂。 白露杏眼一瞪,直吐:“我好羡慕,好妒忌。” 话听到走到面前的蔓蔓和蒋衍耳朵里,同是一愣:为什么? “我那个,可从来不会和我开玩笑。” 白露的“那个”指的就是郁闷到死的冰山爷。 君爷同志不是不会开玩笑,只是开的玩笑都能让人冷死。人家情愿他不开玩笑。 在旁听着未来儿媳、女儿、女婿说话的陆夫人,眼儿愈笑愈弯,是愈像女儿,道:“阿衍在这方面是比君儿强。” 听岳母大人当面亲口赞自己,蒋衍闹了个大红脸。 见老公脸蛋红成个西红柿子,蔓蔓忍不住笑,一样笑得眼儿弯弯的。 白露左看右看她们母女:的确是像。 若说蔓蔓像谁,可能像陆夫人多一点,比如那种内敛的性子,比如五官上一些特色。然而,蔓蔓始终流着陆家人的血。 白露了解陆家人,应该是从和君爷确定未婚夫妻关系并且交往开始,据她接触的陆家人,没有一个不是坚持自我的顽固脾气。 蔓蔓不例外。 这回陪陆夫人来和蔓蔓小姑子见面,白露是从陆家人那里领受了艰巨任务的:务必让蔓蔓开口叫陆夫人一声妈。 深深地叹口长气,正不知该如何下手时。 忽见走在她前头的陆夫人口袋里不小心掉了包纸巾,陆夫人没有察觉,在她旁边的蔓蔓弯腰捡起纸巾包,叫陆夫人:“妈,你东西掉了。” 一个骤然的“妈”字,将其余三个人全震住了。 哪怕自认很了解媳妇的蒋衍,都不知道媳妇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决定喊陆夫人“妈”的。 伸出去接纸巾的手指尖抖得像落叶一般,没抓住纸巾,却是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那一瞬间,陆夫人的感觉是,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把女儿粉嫩的小掌心抓着,紧紧地抓着,舍不得松开半分。 因为这个女儿是全家人最不幸的,天生注定受累一样,从她怀孕开始陆家受到迫害,被迫下乡。 晶莹的泪珠,一颗,突然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不是为女儿肯叫这声妈的惊喜,是觉得作为妈的愧疚,没有脸面对女儿这声妈。 不管女儿是怎么失踪的,她作为个母亲没有尽到保护孩子的责任,就是错,不能狡辩的错。 面对这忽然急转直下的场面,蒋衍和白露都很紧张,不知道这对母女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刚想提醒媳妇两声。 然,媳妇比他想象中,更是镇定,抽出的那张纸巾轻柔塞到陆夫人手里,说:“我和他说过,以前的事,不管是什么,都是要放下的。珍惜现在,期许未来,是我现在要做的事。” 听到这话的陆夫人,一个眨眼拭去了泪花儿,从她眼里似乎能读到什么,于是,与女儿相似的那双眼睛愈渐清明,愈渐刚毅,点头:“走吧。” 蒋衍和白露各自也都对此若有所思。 一行人是走到了庄园门口售票处。一路上,陆夫人一直紧紧牵着女儿的手,生怕又丢了的样子。 眼下正是薰衣草开放的季节,走了一段路后,众人见一片美丽的花色在阳光底下绽放的壮观场景,红的,紫的,用万紫千红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为,大自然的美景总是能让人的心如花儿一样盛放开来。 “要是我那位,愿意陪我来这里走这一趟就好了。” 浪漫的普罗旺斯薰衣草庄园,是沉浸在爱河中的情侣胜地。 白露吐这样一句悠叹,像是君爷永远都不可能带她来这样的地方似的。 蔓蔓和老公蒋大少都甚感惊奇:这里离京城不远,抽几个钟头的来回满足未婚妻的心愿,对君爷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吧。 面对他们的疑问,白露和陆夫人只是悄然地露出一抹无奈。 找到一处湖边乘荫的地方,陆夫人拉女儿坐下,先是迫切地问起女儿离开她身边后的生活,有没有遭人欺负,有没有吃的好穿的好,有没有受到养父母的虐待。虽然家里的男人都了解了情况,但是,陆家的男人一个都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她让她忧心。 蔓蔓当然不可能让陆夫人忧思成病,只道:很好,一切都很好。我现在健健康康的,不就是证明吗? 耳听女儿说到固执的地方,露出的是与两个儿子和老公一模一样那种倔强,陆夫人心中既是欣喜又是一抹无奈:“蔓蔓,我问你,你是不是讨厌陆君?” 陆夫人是贴心的,没有直接让蔓蔓叫君爷哥,可见早已察觉其中很多微妙的事情。 “我,我怎么会讨厌他呢?”月儿眉的微颦,表明有点言不由衷。 陆夫人未表态,白露先在旁失笑:“那是,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女人会讨厌他的。” 别看君爷长着一张冰山脸,与姚爷一样是女性杀手。 “那可真糟糕,我死党就挺讨厌他的。”不好牵涉到自己,蔓蔓无意中举出初夏当托辞。 “她为什么讨厌他呢?”陆夫人聪明的目光透过蔓蔓口里的初夏观察女儿的心思。 “这要说到,当初一上车收我们五百块的上车费,然后对我们进行三千块的敲诈。”说起君爷那些气人的事儿,蔓蔓自己都没有察觉没能控制住口,几乎一股脑儿全向母亲告哥哥的状了,“他居然说北大清华谁都可以考上的,全世界人智商是一个水平,这样的谬论来阻止我考驾照。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呢!” 白露听完她告的状,已经背过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蒋衍的英眉无奈地一撇一撇:媳妇对君爷的怨气不是一丁点,可媳妇自己都没有察觉,已经是把这个哥哥装在心头上了,不然不会这么在意。 陆夫人听女儿告儿子的状,那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的不知道有多辛苦了,忍着笑叹一声:“欢儿和他哥从小处的挺好的,没有你这个情况。” 提到陆欢,蔓蔓没见有多大宽心,道:“那不同,他自小被他哥洗脑了。连上哪个大学,都听他哥哥的。” 陆夫人:额。 女儿一句话倒是说中了:家里人,的确都是被陆家人的传统教育洗脑了,包括她两个儿子。 “蔓蔓。”陆夫人想了下后,决定和女儿说,“你觉得陆家是个什么样的家?” 上回女儿上陆家吃饭,女儿眸里转的那些犹豫、徘徊、惊讶、深思,她都看在眼里的。 蔓蔓就她上次去一次陆家,就自己接触的这些陆家人,用了两个字:“模范。” 一针见血。 陆家人做事行为举止,无处不透着的严谨与完美,可以说处处都体现一种模范的表率。 然而,在蔓蔓眼里,她觉得,特别是君爷,不像是人,是机器,一部精准运行的机器,令她心里特别不舒服。 而做妈的功夫,就在这会儿体现出来了。 “蔓蔓,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不讨厌我老公,甚至不讨厌欢儿,就只排斥陆君。但是,这家里面,你最不可以误解的人,就是陆君了。他可以说是这家里面,比我和我老公,更疼你更爱你的人了。” 未想到会从陆夫人口里获知这样的话,月儿眉中抹过诧色。 “现在的陆家,在旁人眼里好像很光鲜,实际上,陆家在走到这一步之前经历的磨难不难想象。大起大落基本是每个从官人员都会遇到的事情。仅文革时期,陆家人死掉的,就有过半的人。至于后来,平反后再被冤枉入狱的,也大有人在。谁让官衙是一滩浑水,谁进去都别想指意轻松。贪官易行,清官难做。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所以,陆家的孩子只能被教育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做到谨慎,因为你一个人的事可能会牵扯到家里多少人的性命。在这个基础上,遏制自己的个人感情,以家族家人性命为先。我们常说保家卫国,家都没有能保住怎么卫到国呢。” 蔓蔓静静地听,与她所想那般,做陆家的女儿不容易。在中国的现实利益中,大都是做一个县官的女儿比做一个市长的女儿,要好的多。 陆夫人这段话,其实与陆司令当时骂温媛的话一样,陆家要求你的是奉献,不是获得。 当然,陆夫人给女儿说这段话不是吓唬女儿,是为引出自己的大儿子。 “蔓蔓,知道你哥为什么想当医生吗?” 君爷个人的意愿,蔓蔓怎么可能知道? 铁定的摇头。 “想知道吗?”陆夫人富含深意地笑。 蔓蔓在心里腹诽:妈,你不用狡猾了。我知道即使我说不想,你也会说。 陆夫人开始,果然慢慢接着转回大儿子的事了:“君儿当初随我们下乡,吃的苦并不比我们少。但是,可能是因为流着陆家的血统,在乡下,他和他爸一样,都是苦中作乐。什么苦,都能当做人生的乐趣,加上年纪小,无忧无虑。第一次让他深感到人生忧愁的是,我的难产和你的早产。涉入政治风波的家庭,是谁都不愿意伸出援手的,比坐牢的犯人更可怕。你当时出生时不足五斤重,心脏和肺的功能都很弱。有一天晚上你看起来都快不行了,当时你爸不在,你爸的老部下跑去县城里找医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都不情不愿的。” 事实就是,当你落魄的时候,即使没有人再迫害你,你都会不知不觉地陷入一个四周危险的环境里,而从官的人永远不可能预计自己和自己家人将来是否会再遭劫难。 “你哥问我们,怎么才能救囡囡。” 在这时,君爷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因为这事种下了自己的未来。 他要权,他要势,最大限度地保障陆家,然后,最低的底线,当陆家真的很不幸再发生同样的事是,他自己能救他的家人。 而陆夫人给儿子的答案和儿子是一样的:“只有医生能救囡囡。” 蔓蔓微眨的月牙儿眼望向了湖面,被微风吹起一片微澜的湖水,波光粼粼,是用一种最自然最日常的体现感动人抚慰人。 她误解他了吗? 看起来有,看起来没有。 她并不是没有被他感动,不然不会叫他一声大哥。 她与他最大的分歧是,她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她。她心里惦记温世轩和陆家,而他心里惦记的是他的家人包括她。这本来并不矛盾,只要两全其美,可他不要两全其美! “他恨他。”蔓蔓看向陆夫人,眸中闪烁起了求问,“妈,你也恨他吗?” 这个他,陆夫人当然知道是谁。 即使陆家男人不说给她听,但不意味她什么都不知情。 “蔓蔓,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他,没有办法——这里。”陆夫人直指自己的心口。 蒋衍心里长叹口气:连陆夫人都没法接受,温世轩的这事儿简直是走投无路了。 陆家人走后,留下在温家那群客人,王凤等几个太太是最先离开的,要匆匆赶着四处播散小道新闻。当然,离开的君爷有警告过她们八卦要节制。 接下来走的是蒋家一群人。 蒋父和蒋梅互相搀扶离开,心中都是无限感慨:之前某些人做的事报应都来了。陆家让他们过来看这个事,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在陆司令心里面,你蒋父是无能,才能让你太太对我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来。 蒋母已经郁闷得胸口发痛,两眼发黑,一路是摸着下楼,因为找不到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她是无路走了。陆家这样一个发话,等于断了她靠子靠孙的未来。 蒋飞灰头丧脸,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哪怕天皇老子下来,他都翻不了身了。 因为他做的衰事全部队都知道了,陆家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知道。 他下楼的时候,腿脚连蒋母都比不上,狠狠地栽了一个跟头。 在温家客厅里面抱着头蜷缩成条虾的金美辰,被刘秘书告知:她现在新买的那房子,因涉及贪官腐败方面的问题,要被政府回收调查。至于,金父给她在单位里安排的那个岗位,已经确认了是贪官腐败所致,给予了撤销。即是说,她从现在一无父母,二无房子,三无工作,四——她现在,是连扫大街的大婶都不如了。 在这世界上,连她可以逗留的地方都没有。 不,陆家给她指了个方向——去继续折腾蒋飞和蒋母。 想清楚了这点,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追蒋飞和蒋母,哪怕是下地狱了都得把他们拉着一块儿。 温家这边,张秋燕和温浩雪都不由摸起胸口:幸好,之前醒悟的快,没有再和蔓蔓作对,不然,现在她们的下场,眼前有太多人给她们真实案例了。 “大嫂。”张秋燕无限“同情”许玉娥说,“你看之前我和你说的,对蔓蔓要好一点,你都不信。现在可好了,你真是怨不得了任何人。” 落井下石,你这狗养的。 许玉娥气得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伸出手想抓张秋燕的脸。 眼看两个妯娌要打成一片,其他人纷纷上前阻止。 看老婆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温世轩火了,使出最后的一招:“你不是温家人了!我和你离婚!你给我滚!” 离婚?! 温媛皱着眉,奇怪的是,自己对父亲这个提议并不像是会反对的感觉。 “你,你说什么?你想和我离婚?你有这个本事和我离婚吗?我跟你这么久,在你家里吃苦耐劳奉献这么多年,你想离就离?!”不打张秋燕了,许玉娥现在就想撕碎老公。 结果温世轩没有和她打,拎了个行李包,听那律师的话先走掉一阵。 许玉娥追他没有追到,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滚了一截,摔得鼻红眼肿脸上流血的。 张秋燕和温浩雪一块走时,对她连亲戚的称呼都不称了。既然温世轩和陆家都放出这样的话,她们是俗的不能再俗的人,不会做出对自己无利的事。 见这样的情况,温媛再放任许玉娥跑回来缠自己,那就是傻的了。自己拎了个书包跑出去,同时将蔓蔓的房子锁了,以免许玉娥趁他们不在时砸房里的东西。 就这样,温家四分五裂了。 温世轩按照自己之前计划好的,是跑到了林文才在北京给女儿筹备上学时先租下的房子。 林文才和林佳静这段时间其实都还留在北京,只是没有和他们继续联系。因为知道温家这段日子很乱,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对于温世轩的求助,林文才二话不说,将温世轩接了进来。 两个老哥肩勾搭肩,林文才问起的话,温世轩都照实说了。 “他们认了,我想,他们应该是有把握能保护蔓蔓了。所以我也没有犹豫,把蔓蔓还给他们。”提到把自己费心养大的女儿送回给人家,温世轩眼里哪有不泪汪汪的。 “大舅。”林佳静给温世轩递上一条毛巾,说,“大舅你别担心,蔓蔓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肯定会惦记大舅的。” “我知道她惦记我,可我情愿她不惦记我。”温世轩是老实,但不意味看不明白,“那家人不喜欢我,不欢迎我,如果她执意这么做,只是在给她自己找麻烦。” “哎,这陆家——”林文才一拍大腿,有些替温世轩不值,“你都很好心地把他们的女儿养大了,他们不感恩,反而怨你,谁都知道这事儿对你和蔓蔓都不公。” “他们有给我钱。”温世轩低下眼。 在陆家人心里,他温世轩就值这点钱。 还是刘秘书贴着他耳朵问他:陆家有意补偿他,需要多少的数目他尽管开声,陆家尽可能凑给他。 只要温世轩不再见蔓蔓。 “一分钱都不要!”林文才扶眼镜,怒。 “爸。”林佳静提醒父亲,这事儿终究是温世轩和陆家的事,他们不能插手的。 可温世轩不能让养女难做,说:“我和他说了,他们给多少我都收下。只要能让蔓蔓死心。” 林文才摘了眼镜,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却是极其无奈。 蔓蔓再怎么说,血液里流的是陆家的血,不是温家的血。 蔓蔓回陆家是肯定的。 “他们为什么讨厌你,大舅?”林佳静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蔓蔓一样,对这事感觉并不单纯,“大舅,你是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讨厌吗?” “你大舅怎么可能做什么事让人讨厌?”林文才驳着自己女儿,但是,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话是正确的,回头问向温世轩,“是不是你让他们误解了什么?” 温世轩自己也很困惑地抓着头:“上回他们问我什么我都照实说了,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可以误解的。” 林文才和林佳静默。 晚上刚过晚饭时间,温世轩接到了自己母亲所在医院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温奶奶醒了。 老人家醒了,本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然而,当温世轩和林文才急匆匆赶到老人的医院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有数个佩戴警徽的公安机关人员站在病房里面。 坐在病床上两只手被手铐套住的温奶奶,对着警察都没有一点害怕的,指骂:“你们这群狗养的,竟然敢诓我骗我话!” “姥姥不是不能说话吗?”林佳静以自己对温家奶奶的印象,对于老人家这幅口齿流利的模样儿深感诧异,问父亲和大舅。 两个中年汉子倒是都知道温奶奶是装的,皆是无言以对。现在一看,恐怕这老人家,连之前的昏迷不醒,都有可能是装的。这,可把他们两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也在心里面对这个老人再厌恶了几分。 他们是真担心老人的身体,可老人怎么可以装病吓人?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林文才上前,问一个政府人员,“我是这老人家的女婿。” “是吗?那你知道她将自己的孙女卖了杀了的事吗?” 林文才连续被震两下,不止是丢了,是卖了,并且是杀了?! 温世轩那是整个人都摔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眼珠子瞪着老母:“妈,他们说的是真的?” “卖了人家都不要,把她送回来,我要她做什么!要怪去怪你媳妇!”温奶奶因中风扭曲了的嘴巴,吐出这些话来却是十分流利的口齿清晰,理直气壮。 这回不止是许玉娥想杀人了,温世轩宛如头红了眼睛的牛,扑向老母。 现场顿时变得一团乱。 林文才赶忙抓住在场的公安机关人员问事情究竟。 原来,在姚爷亲自到场的逼供下,温奶奶透露了温家故居后面那口枯井里有东西。 早就在温家故居埋伏的当地机关人员,马上带工具挖了那口枯井,从里面露出了一具小孩子的尸骨,看这年纪,是温家的大孙女没有错了。 这老人,死都不足惜了。 而且,明知道自己犯下的这滔天大罪事,还有意制造事端。 闻到风声跑到医院听到事实真相的温媛,方才知道自己被这个老巫婆狠狠地耍了一回。她要找的那块玉佩,老巫婆故意和她说的那块平安扣,其实,老巫婆肯定是早给了她最疼的外孙汪少涵了。只可惜人家小外孙一点都不珍惜这东西,早和那块假冒陆家玉佩的玉佩一块摔烂了。 温媛和父亲母亲一样,恨不得当场把这个老太婆给杀了。她后悔当时怎么不把这老太婆真给气死。 不过,这老太婆已经练就了那身百毒不侵的功夫,真想被气死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剩那么几年时间,就在监狱里度过吧。 姚爷特别交代:绝不给因病狱外治疗的保释。 要死,这老太婆只能死在监狱里面。 难得半日清闲。 蔓蔓可以想象到温家里现在正在发生的剧变,却也明白,这些变化是必须的,必要的。因此,在下午这个美好的时光里,陪着陆夫人看看花,散散步,让陆夫人享受天伦之乐。 只是,偶尔,这心,还是会挂念——温世轩,林文才,林佳静。 眼看,这暮色一点点地从山里头降落下来。 众人正讨论要去哪里过夜吃饭,走向要闭园的门口。 两抹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君!”白露喜出望外,“不是说有事来不了吗?”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可以来了。”君爷的嗓子,即使对未婚妻,还是一成不变的调子。然而,这并不意味他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见到未婚妻肩膀上有一片落叶,指尖伸过去,自然地代她捡掉。 白露露出微笑,似乎早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转到陆欢那儿:“你怎么和你哥来了?” “有好玩的地方,我怎么可以不来凑热闹呢?”陆欢向她挤眉弄眼的,像是在问她:怎样?结果怎么样了? 结果——当然指问的是蔓蔓那句妈有没有叫。 白露故作高深莫测地耸个肩。 另一边,蔓蔓帮陆夫人把手提袋拎过来,说:“妈,我让阿衍先去开车吧。” 陆家两兄弟听她喊这句妈,叫得这么自然流利,像是出自肺腑内心,惊喜是有,更多的是郁闷。 她怎么叫妈这么容易呢?叫哥叫弟,就这么难? “去雾灵吧。我已经让人在那里订了位子。”惯于安排和指挥大局的君爷说。 陆夫人这回说什么都要坐女儿女婿的车,陆欢想借母亲的光在姐姐的甲壳虫里蹭个位子。 结果,四个人塞进了狭窄的甲壳虫。 君爷和白露坐上了白露的车。由白露开车。 蔓蔓看到是白露开车时,不禁又发牢骚了:“你看他,没有以身作则,他都可以让他自己未婚妻开车,为什么我不可以?” “蔓蔓,人家是未来媳妇体贴未来老公。”蒋衍同志哭笑不得。 “我也想体贴你啊!”蔓蔓小媳妇瞪大两只眼珠子。 蒋衍自认踏进了媳妇设定好的陷阱,赶忙闭上嘴巴。到了度假酒店的餐厅,一家人刚坐进餐位。蒋衍拉住大舅子,为了避免以后天天被媳妇缠,还是先赶紧把驾照这事儿当着公众的面说清楚。 “她不能开车。”君爷的话即是军令,没有反悔的可能。 “原因呢?”先按住蠢蠢欲动的媳妇,蒋衍问大舅子。 “她忘不掉的,永远都忘不掉,因为她那时太小了。”君爷是以纯粹的医学理论在下这个结论。 “现在你听清楚了吧?人家不是因为智商问题否决你。”蒋衍论公道的,和媳妇讲。 他作为老公也不可能让媳妇去冒任何生命危险。 一辈子都开不了车了,一辈子都不能克服那座大山了吗? “我和你打个赌。”月牙儿眼对向君爷那张说不可能的冰颜,“你陪我再去开一次车,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如果再犯,不用你说,我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开车。” 下请帖?他就会轻易接受吗? 冷眸瞥过去,接到她那双清明的月牙儿眼,像是小时候的囡囡向他睁着幼小的眼珠子,急急地把目光收回来,控制住:“我不接受。” “陆君。”刚认回女儿的陆夫人想当好妈妈,当然要为女儿说几句好话,“囡囡的要求并不过分。陪她一趟有这么难吗?” “难。”冰唇里毫不犹豫地蹦出这个字,令在场所有人哑了声。 君爷怕心软。 陆欢第一个背过身窃笑:兄长也有这一天,真倒霉。 “蔓蔓。”陆夫人对女儿爱莫能助的。 蔓蔓在心里头对某人咬牙切齿的:你硬的不行,现在竟然耍起了软的? 对君爷来说,只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中,软的当然也要适当时候耍一耍。 看起来这效果不错,蔓蔓暂时闭了嘴。 冷眸满意地收回视线。 饭菜上桌。 君爷派人亲自为家人钦点的,肯定都是可口的菜式。 “蔓蔓,你吃多一点。”陆夫人早在上一次发现,女儿胃口很小。 蔓蔓的胃口是不大,前段日子吃多了,近段日子可能是天气变得更热,食量又减了。但是,她向来是这样,并不放在心上。 蒋衍也知道,媳妇的胃是吃得太多,也会犯毛病的,因此不敢给媳妇塞菜。 在轻掠过她碗里自己挑的那几样菜以及她没有动过的菜盘后,君爷叫来了酒店服务生,小声交代了些什么。 于是,一小碟梅子搁在蔓蔓的面前。(未完待续) 哥,想求你 固然陆家很低调,王凤等人被严格喝令此事不能宣扬。但是,作为抚养蔓蔓长大的养父温世轩以及温家,肯定是无法避及的。 蔓蔓被陆家认领回去的事,张秋燕当晚火燎火急打电话给了老公温世荣。 温世荣大吃一惊: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老大哥居然在家里养了只凤凰,而不是只会生金蛋的母鸡。 意思是指,如果蔓蔓只是因为嫁人攀上了蒋家和蒋大少,只能算是会生金蛋的母鸡了,而且如果蔓蔓生不出来,这只母鸡照样需要大打折扣。 但是,若成了陆家的千金,意味又大大不同了。哪怕蒋家和蒋大少一开初没有要蔓蔓,蔓蔓照样是凤凰,谁都不敢小看。 然而这个看法,不是温家所有人都认同。 就准备带着全家人学温世轩一家北漂的温凤姊来讲:蔓蔓即使回了陆家,依然别想逃得出温家的五指山。 对此,带温少涵准备上北京和温奶奶要遗产的温凤妹来说,与姐姐持同个观点:她吃温家的,用温家的,想走就走?别想着几个臭钱就能打发我们?不可能! 温家两姐妹来到北京时,由张秋燕接待。 没办法,因为温世轩因老人家做的事儿被揭开而崩溃了,把自己关了起来,谁都不见。 守着温世轩的林文才和林佳静,害怕温世轩一旦想不开会自杀,想来想去,现在能把温世轩从痛苦的深渊里救出来的只有蔓蔓了,于是冒着与陆家作对的危险,打了电话给蔓蔓。 在度假酒店陪陆夫人及陆家人吃饭的蔓蔓,正对着眼前一碟子送上来的梅子恍神时,手提袋里的手机嗡嗡响。 “喂,小姑丈?”慌张掏出手机接听的她,一时没有小心,当着桌上的其他人接了林文才的电话。 这句“小姑丈”刚出口,桌上几个陆家人全望向了她。 陆夫人敛眉,陆欢一下搁了筷子。 君爷那张惯来冷冰冰的脸,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蔓蔓忙走到一边去与林文才说话。 蒋衍坐在媳妇旁边的位子上,与媳妇刚才一样,对那碟梅子若有所思的,问让服务生送梅子的大舅子:“她——有了吗?” “你当她老公,不知道她生理期?”冷眉上提,君爷毫不客气地批评妹婿该怎么当方是合格的老公。 蒋衍汗颜:“我这天天在部队,不大清楚。问,不好问。” “我看她自己对这方面也是后知后觉的。明天回去后,我带她到医院去看看。”对他们这对夫妻,其实君爷微词不少,在于很多夫妻知识都缺乏,尤其是他那妹妹,不知道温家怎么教的,结婚前对这种事居然一无所知。 英眉些微地紧,是想起君爷之前说的那个熊猫血的事,悄声再问:“我在网上查过,说是对孕妇有影响。” 可以的话,君爷当然不想妹妹冒险,但是,他不可能阻止喜欢孩子的妹妹不生孩子,这和禁止开车的性质不同。 “这事交给我。”一句话,担起了一直想弥补她的责任。 大舅子固然开了句承诺的金口,然蒋大少这心里面没有能完全放下。 耳听媳妇那头,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你说我爸怎么了,小姑丈?” “别提了,都是佳静她姥姥做的那事儿,你爸现在很是自责,我怕他学人家武士剖腹谢罪。” “什么事儿?” 温家奶奶做的那个人天共愤的事儿,可以说是莫大的家丑,林文才面对蔓蔓都难以启齿,最后道了句:没了。 月儿眼一刻凝住,之前她想过很多次,甚至在金美辰回来的时候,她都在心里面做了决定,如果父亲真正的女儿回来,她会选择成全和消失。但是,结果是,她终究要代替那个不幸的孩子去继续自己作为温世轩女儿的义务。 那个不幸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个不幸的孩子,她不能到今天不是吗? 她知道,温世轩是把给那个孩子的爱全部投到她身上,所以,她没有理由去代替那个孩子完成她的使命。 “姐!”陆欢没有兄长和母亲沉得住气,见她一直不动,尚存一丝稚气的秀眉一皱,叫了出来,“菜都凉了。” “欢儿。”陆夫人轻斥小儿子,她心里很清楚女儿难做。 电话对面,林文才是听见陆家人的声音,左右为难,哎声气:“我不知道你和你家人在一块儿,我看你有空再抽时间过来好了。” “小姑丈,你别担心,明天我回去后,马上去看爸。所以今天和我明天过去之前,爸拜托你了,小姑丈。” “说什么客气话。”林文才一笑了之,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回到桌边,看见如陆欢说的,桌上的菜真是一丝凉了,不由愧疚:“对不起。” 可明显,她这句对不起不是陆家人想要的。 陆家人想要的是:她可以向他们撒娇,装娇,而不是像个陌生人对他们感到愧疚。 陆欢感觉菜都没有味了,心口这里闹堵,他想象中的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盼来盼去,盼到今天与温家分清关系,但是,姐姐那种血亲的感觉没有回来。 “我去看看客房准备好没有。” 丢下这话就走的小儿子,陆夫人刚想叫,被坐在对面的大儿子一个眼神制住了。 “吃吧。欢儿年纪还小。”君爷淡淡一句后,夹了块蘑菇放进陆夫人的碗里。 一刹那冷下来的气氛,让桌上其他人都倍感尴尬。 在桌底下悄悄握了下媳妇的手,安慰道:“等会儿回客房时,我们再去看看他。” 月儿眼迷惑地眨了眨: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道歉了,还做错? 陆夫人看她表情,都知道她可能连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机会都没有试过,心中一个叹气:手里一碗好菜,难以下咽。 君爷默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倒是白露,将菜夹到蔓蔓的碗里,白齿一露:“吃多一些,你现在即使吃不下,也得尽可能吃多一些。” 记起了那碟梅子,蔓蔓脸蛋一红,低下头,心里面悄然的喜悦,是浮上了眉梢。 真是要做妈妈了吗? 这时候,最想分享这个喜悦的人,是初夏。 走到客房服务处的陆欢,百无聊赖地边等服务生查询信息,边拿指头敲打服务台的桌面。 从门口匆匆进来一个人,这人刚好陆欢认得,是刘秘书的人,秀丽的眸子微眯,向对方招起了手。 那人看见他招手,不敢视而不见,走到他面前,问:“陆上校呢?” “你找我哥?是刘秘书派你来的?”陆欢反问他。 “有急事。” 见这人面色有些慌张,陆欢怕耽误兄长的大事,亲自领着他到餐桌那头。 那人没有向桌上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到正吃饭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紧接马上退了下去。 当时,桌上的人,都睁眼看着君爷听完话,搁下了碗筷,一张冰颜依旧看不分明:“你们先吃,我有点事出去处理一下。” 等大儿子走出餐厅,陆夫人担心地问领人过来的小儿子:“出什么事了吗?” “妈,我想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爸会直接让刘秘书过来的。”陆欢一面安慰母亲,一面心里没有太大的把握。 因为那人看起来真是有些急,定是出了事的。 于是,桌上的人都吃不下饭了。 老公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简直是像拉起了警报,如根针刺到蔓蔓的神经。 “阿衍?” 见是莫文洋的来电显示,蒋衍一时捉摸不到是怎么回事,握握媳妇的手要媳妇安心,先接起来。 “你有没有看电视新闻?”莫文洋第一句直冲出口的问话,让人措手不及。 “我现在陪蔓蔓在密云玩。”英眉一挺,既是提醒又是问对方。 “这么说,蔓蔓和你都还不知道。”莫文洋哎一声,从头开始紧张地描述自己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小叔一个朋友你知道的,因为装修新家买过蔓蔓的画,现在他老婆想再买一副,就想上蔓蔓的画廊亲自挑,结果到了画廊那地方,见画廊的那条街已经被警察警车消防车封锁了。一抓人问,说是里面一家画室起火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想必君爷刚急着出去,这事儿八成是真。 见媳妇担惊受怕的目光频频扫过来,蒋衍急忙捂着手机往外走。 离媳妇有一段距离远了,蒋衍冷静了情绪,追问:“你继续说,是谁的画室?你是说蔓蔓的画廊受到火灾牵连了吗?” 杜宇选的画廊建在一片集中都是开画室画廊的商业街,所以不一定是杜宇的画室出事。蒋衍尽可能往好的方面先想。 “我那小叔朋友的老婆也很担心蔓蔓。毕竟对蔓蔓印象不错,都是朋友嘛。”莫文洋道,“这不挤进到围观的人群前面,抓到一个消防官兵,自称是一家画廊老板的朋友,十分担心火灾是否牵涉到自己的朋友,那个消防官员一听,告诉了她起火的是哪家画廊。” 听到莫文洋最后那声长叹,蒋衍的心咚的往下掉了。 “我小叔接到电话,不就马上通知我,想让我通知你,想知道你和你媳妇有没有出事。现在电视上新闻好像也播了,说了,最初起火的是杜宇的画室,具体起火原因还待调查。不过,现在,听到你和蔓蔓不在画廊,我可以先松半口气了。” 蒋衍从中想的,可比莫文洋想的复杂多了。既然是杜宇的画室出了事,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是杜宇或是初夏甚至是画室的员工打电话通知她媳妇,莫非是全部人都被困火海遭遇了不幸? 对他和他媳妇来说,人命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外之物都是不值钱的。因此听了莫文洋的话,反倒把他整颗心都给吊了起来,暂时说什么都不能说给媳妇听,因为媳妇刚是怀上了孩子。 大舅子知道的情况肯定比他多。 冲到酒店门口,果然见君爷握着手机贴在耳畔在门前一侧隐蔽的地方徘徊,身边有几个人和他一样都在等候对面汇报的情况。 见妹婿从阶梯上冲了过来,君爷一个摆手,然后先按住电话。 “有人受伤吗?”蒋衍问。 两双严峻的眸子对上锋,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君爷别开眼,道:“到今为止,初步已经可以确定一人重伤一人死亡。” 用力地站住脚跟,蒋大少与杜宇的情感,比起蔓蔓和初夏的,那是一点都算不上浅,是真正的称兄道弟,呼吸急促,但声音沉稳:“都是谁?告诉我!” “死的应该是纵火犯。因为有值班的画室员工亲眼看见对方点火,当然,警察还要等亲自去阻止那人纵火的杜宇醒过来,才能知道整件事的过程。” 所以,重伤的人是杜宇了。 一半心安,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 现在不是追查真相而是救人命的时候。 “他伤的有多重?” 刚想开启的冰唇,在锐利地扫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的身影时,果断地闭上了口,微眯起眼瞳。 蔓蔓不是因为老公躲着她打电话追出来的,毕竟老公可能是去接部队的通知。可是,在老公的电话来了之后不久,林文才的电话又来了。 “小姑丈,是爸出事了?”弯下腰,背对餐桌接电话的蔓蔓,一时还未想到画廊那边会出事。 “蔓蔓,我现在和你爸,正往你画廊的方向赶,你别担心啊。”从电视里面看到甥女的画廊起火的新闻,林文才一刻没有想到甥女可能不知道,语无伦次中,只想安慰甥女。 “你说画廊怎么了?!” 嘭的,蔓蔓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椅子。 这回,餐桌上的人都知道是出什么事了。 “欢儿,赶紧去问你哥。”陆夫人心知那画廊可以说是女儿的命根子,一面起来指挥小儿子,一面却是过于紧张而两脚发软站不起来。 陆欢一溜跑,没有跑去问君爷,是直接找地方打电话给父亲了。因君爷刚应是接到了消息,但选择了不告诉他。 白露心里同是很担心,然不敢乱走,一直小心陪着未来婆婆。 “蔓蔓——”见女儿冲出了门口,陆夫人喊。 蔓蔓三两步疾走到酒店门口找人,因林文才是看新闻报道,具体情况新闻里面暂时都称不清楚,于是对她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她知道,现在情况最清楚的,莫过于比她和老公更先一步接到消息的那个人了。 然而,等她来到那个人面前,那个人冷冰冰的唇口却好像一点都不打算对她撬开。 “你刚刚说是谁受伤了?是我师哥吗?”远距离的,听的不是很清楚,她只能选择一个劲儿地追问。 她这个样子,他哪敢直接对她说,怕一句话出口她直接在他面前倒了,而且怀上的孩子说不定会因为母亲的情绪而不保发生流产。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如果你不说,我更承受不住!” 月儿眼缩的圆圆的,望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退避或是犹豫。 “蔓蔓。”轮到蒋衍担心媳妇,阻止大舅子说。 “阿衍,我知道你和我师哥感情不错,你应该更了解我现在这个心情。”蔓蔓小媳妇这话,既是说给老公听,也是说给任何担心她想阻止她的人听,“对我来说,我并不怕发生多糟糕的事,我更怕的是,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这是比什么都要痛苦都要悔恨的事情。” 和白露一块赶过来的陆夫人,听到女儿这话,像是自己的真实写照,自己不就是在家里被经常瞒着的那个吗,刹那被感动了,向儿子说:“和她说吧,陆君。有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场一块承担。” 接到四周所有人的眼神,冷眸一个含低,冷漠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一样:“子业已经赶到那家接受了伤者的医院去看。很严重。初步判定,一个是肺吸入伤,以及,由火灾之后引发的爆炸余波带来的严重内脏挫伤。子业在联系,看能不能转到更好的监护病房医院。因为他这个情况,必须住最好的监护病房。” 那一瞬间,怕媳妇会倒,手用力地托住媳妇,却发现媳妇挺直腰站着,一点都没有要倒的脆弱,英眉反倒是很担忧地一蹙,他这会儿情愿她哭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蔓蔓?” “我得回去。马上回去。初夏一个人肯定很害怕,我不能放她一个人。而且这么多的事后工作,师哥倒了,初夏怀着孕,没人在不行的。”蔓蔓说着,像是对自己说着,一面思索一面说,在她的眼里这会儿只剩下陪了她那么多年和她一块奋斗的死党及师哥了。 “你这样子能回去吗?”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是我能不能回去,是我必须回去。”蔓蔓自认现在理智没有掉,对他这句质问是用最理智的答案在回答。 “如果你这个样子回去,我敢百分之百保证你孩子会不保。这样,你都愿意回去?” 眼前这双冷霜的眸子,要不是因为听过了陆夫人说的那些往事,她简直以为里面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对她只有惯来的恫吓加上绝对的掌控权。 “如果我真怀上了孩子,我会用行动和事实告诉他,他母亲很坚强,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被击倒,所以自然会保护他到底!” 这样的一句豪言壮语,怕是谁都从未听说过的,从一个怀孕的母亲口里。 每个人都被她的话撼到了,在心底深处放光。 毕竟是流着陆家人永不服输的血。陆夫人深深感慨。 因此,儿子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心软了? 君爷能一刹那感觉到她的话像一股熔岩冲过来,击碎了自己内心的冰峰屏障。 他不该和她争执和她较劲的。 因为发觉每一次只要真是和她较劲上了,他十有八次都会服输。 这时候陆欢从酒店里握着手机冲出来,兴冲冲地对他们说:“爸说了,如果都知道了的话,就都回去吧。” 连陆司令都这么说。 “姐。”陆欢可不管蔓蔓认不认,反正这句姐叫定了,指着与陆司令通完话的手机对蔓蔓挑着俊秀的眉毛儿,“爸要我告诉你,天塌下来都有他撑着,你不用担心。” 她现在是有两个娘家,两个爸了。 想到林文才在电话里说温世轩一听到她画廊出事,脚都没有穿鞋急着代她去现场,而现在陆司令也这么说,月儿眼一展:“我一点都不担心。” 一行人,即飞车赶回城中。 与此同时,姚子业陪着安排好了转院的杜宇上了救护车。 杜宇在这时候清醒了。 姚爷可不觉得杜宇在这个时候醒来会是个好事,对着眨着沉重的眼皮子想睁开说话的杜宇说:“杜先生,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先安心养好伤。” “画,画——”杜宇被火苗烧伤的嘴唇吐着,不停地吐着。 “画廊烧了,但是只要人在,可以重建。”姚爷安慰他。 “不是,烧,烧蔓蔓的——画。”杜宇无论多艰难,都得把这话吐出来。 姚爷面色一降,虽然接到火灾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感觉这事是对着蔓蔓来的。不然,他不会急着亲自赶到现场并派专人追踪情况。 杜宇其实还想说,想把整件事都马上说给蔓蔓和自己老婆听,让她们能躲多远就多远。可眼皮很重,呼吸很沉,火场未除的浓烟像是依然困锁着他,让他不断地坠落在那起纵火的噩梦里。 说起来,杜宇与初夏结婚有七八个年头了。一对平凡的大学生毕业夫妻,没有可以依傍的有钱或是有势的父母帮助创业,在事业上磕磕撞撞,却也因为同甘共苦的经历,当他们一步步共同克服过难关得到了胜利果实,其中,最可贵的果实就是情比金坚。 夫妻的感情很好,唯一遗憾,就是没有能生下孩子。 不是不能生,是没有时间没有金钱生。 现在一个孩子生出来多金贵,可以说,一出生到这世上,小孩子张口张手都是要钱的。 到如今,他和老婆的岁数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着不生的地步。 老婆初夏有了,可喜可贺的事,另一方面,却让这对创业的夫妇愁的。 不像蔓蔓,他们不是纯粹的创作者,是经营者。这意味他们赚到的钱,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必须继续投下去投资。蔓蔓可以把赚来的钱省下来给温世轩买房子。可他们不行,他们的公司要继续运作,要有更多的业务维持画室的生存和发展,投资和扩大成为必要。 杜宇在心里算过一笔小账,如果顺利,明年,他和老婆的孩子出生之际,画室刚好走上盈余的正轨,他有余钱可以买一套比蔓蔓给温世轩买的更大的房子了,能让孩子有个更好的发展空间。 所以,他没有时间滞留,没有时间停步不前,为了孩子的奶粉钱,为了未来的家,他比以往更努力去赚钱。 如果在这时候出什么意外都是致命的。 兢兢战战每一天到画廊,查管财务,扩大业务,不想再聘人节省开支,只好一个人顶两三个人干活。 今天若以往,到画廊里开了门准备迎客。画室聘请的小工一个被他派出去代替温世轩送货和进货,因为温家发生的事他略有所知,在这时候他不能去打扰温世轩和蔓蔓。另外一个小工,一方面要在画室里帮他待客,一方面,周近的短途都需要跑的。 画廊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守着。 偶尔客人多的时候,他经常是周身繁忙,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好在,没有听说小偷会光临画室。因为画室没有什么好偷的,名师的画,都在博物馆呈列着,不会在画室。至于钱,现在老婆办了网上银行,大多数交易都是在网上银行账户直接划开,现在画廊收取的现金愈来愈少,基本不收。 再怎么防,杜宇都没有想到会有陌生人不是冲着钱来,是冲着“毁灭”两个字。 当天快打烊的时候,两个小工比他先一步下班。他收拾下东西后,也准备回家去亲亲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时间,一个客人突然走进了画廊的门。 这是一个,打扮很是普通的中年妇女。 蓝色花布衬衫,一条黑色裤,脚上穿的是双低跟皮鞋,臂上挂了个软皮质的女士手提袋。 按照杜宇待客接人的经验,从对方的打扮判断:收入应为中等水平。买不起太有钱的画,但是,能买得起一定金额的原创作品。很符合他这个画廊里年轻不知名作家作品的推销。 现在有一个赚钱的机会杜宇都不会放过。 “请问大姐贵姓,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吗?”杜宇很是热情地迎上去。 中年妇女缓慢地回过头,一双好像茫茫然而显得一丝冰冷的眼珠子在他笑颜上盯了眼后,道:“我老公姓雷,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女画家很有名气。” 知道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蔓蔓来的。杜宇没有疑心,带着她来到蔓蔓的作品面前,自豪地介绍道:“雷太太,你好。这是我们画廊的招牌画师。她现在因为预订的客户太多,如果你想买她的作品,可能需要预约。” 中年妇女的眼睛在蔓蔓那幅命为“女蜗”的巨画面前,从一刹那的惊诧之后,到沉淀下来的阴沉,如坠入黑暗里的黑色。 杜宇以为她是要考虑。很多买家都是这样的,一听到价钱时间什么等等因素,都是要考虑的。因为买画可以算是买一点小奢侈品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是容易能下得了决心的事。 他旋身去办理其他事,等这客人考虑一阵,再折回来问这客人结果。 走到近旁的服务台上给老婆打电话,问候老婆情况之余,问老婆今晚想吃什么自己带回去。他舍不得怀孕的老婆做饭。 两夫妻在电话里谈的欢,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周旁发生的事情。等他挂完老婆的电话,忽然闻到一股焦味,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味道。先是怕厨房起火,跑去厨房一看,什么都没有。循着烟味的线索,到最终,找到了那位自称为雷太太的中年妇女。 雷太太手里握着的打火机,擦出来的火苗一下子点燃到蔓蔓的《女蜗》画幅上。 “你,你做什么!”杜宇想都没有想,当即脱下身上的外套去扑火。 画廊里的装修,为了好看又便宜,大都是泡沫面板,容易燃火。这火,一瞬间,四处燃开来。而那个雷太太像是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一样,拿着那个打火机,像个木头人一样继续四处点火。 杜宇冲过去打掉她手里的打火机,杜宇只能认定她是疯子了。 幸好有个小工因为掉了东西折回画廊,发现这一幕,马上把快要和那个女人一块陷入火海的杜宇拉出来。 杜宇这会儿想到了收银台有一笔现金,想冲进去拿钱,这时候,不知道火苗点燃了什么东西,炸了。爆炸的余波把刚走到门口的杜宇推出去几米远。杜宇当场吐出了口血,不省人事。 小工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眼睁睁看着画室里愈来愈大的火苗淹没了那个纵火的女人。 火影中,能见女人一脸漠然的表情,像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疯子,疯子! 杜宇回想整件事的经过,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疯子女人会突然选择他们画廊纵火呢? 直到想到那个女人说自己老公姓雷这句话,他猛地打了个冷战:不是那个进了监狱坐牢的雷文斌的妈吧? 事实证明他最终猜的没有错。 消防人员从火场把这位雷太太的尸体抬出来,由法医和公安机关初步鉴定,叫蓝雨,儿子叫雷文斌。她到北京,应该是在雷文斌被判刑入狱时的事了。也即是说,她如果一开始就为儿子起了报复心理,真想纵火,早就该动手了就是,却迟迟拖到了今时今刻。 不由,让人足以揣摩背后指使她或是说怂恿她做这事的人。 姚爷和君爷各自在路上联系上通话,姚爷道:“他们计划周密,这点是肯定的,所以会选择在今天这个重大的日子里面动手。” 对方选择在陆家认回自己女儿的日子动手,其居心叵测与挑衅的意味,不难想象。 “小叔说要和我们谈谈。”姚爷一边听着陆贺栋打来的电话,与君爷说,“我们在医院碰头吧。” “子业。”在对方要挂电话前,君爷忽然更低的声音道出口,是要嘱咐。 狭长的眼微是一紧,似乎能猜到他想说到的是谁,口气峻了起来:“有什么事要交代你说吧。” “如果他的情况不好,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好做打算。” 打算,两个字透着股冷。 抉择的冷。 说是告诉她,但是有底线的。如果杜宇真是突然间不幸了,他没有理由在她毫无准备之下去告诉她这个事。她再坚强,都抵不过这种打击。 初孕的孕妇是很脆弱的。 于是,姚爷领悟到了他的话外音了,点了下头,允诺:“在这点上我是和你一样的。” 电话挂断。 冷眸望着窗外,眼底是愈来愈冷,若成了随时欲冲出火焰的冰山。 对手的狡猾阴险,一再出乎他们的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利用毫无干系的雷文斌的妈来做这种放火的事情。而且因为目标第一针对画廊而不是他们选择保护的人。防,没法防到,属于正常。 相比之下,姚爷对杜宇的情况是愈来愈担心了。眼看监护仪器上的心脏曲线时刻在发生变化。 “姚上校。”跟车的医生,紧张地看着姚爷。 “现在离我们要去的医院还有多远?”指示注射强心针的姚爷,一边问开车的司机。 “前面好像出了事,塞车。”坐在前座的司机急得也像要疯了一样。 见这情况,姚爷果断派人跳下救护车,去前头探查情况并找交警疏通道路。 没想到,这时,却有人来拍打他们救护车的门了,喊着:救命,有医生吗? 接到姚爷的同意,坐在门就近的人把门推开。 露在姚爷面前的这张中年汉子的脸,让姚爷一怔。 同时,站在救护车门口叫救命的林文才同是一怔,紧接在看到杜宇那张脸时惊慌大叫:“这可怎么办啊?” 原来,温世轩和林文才,还没有赶到火灾现场,在途中先遇到了同赶着去往画廊的初夏。 “她和我们一块坐出租车,到这半路,突然说不能动,说绝对不能动,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要流掉了。”林文才已经慌得一个话都说不顺畅。 若不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姚爷在,饶是其他坐在救护车上的人,可能听林文才说上半天都不知道他在说谁。 没有办法了,姚爷预备先跳下车,去看看初夏的情况。 刚要跟林文才走,背后那监护仪器忽然一声警鸣,惊得他们两人全回头看。 杜宇的心脏曲线成了一条直线。 甲壳虫由君爷开着,一路往城内赶。 蔓蔓和老公坐在后座。 把媳妇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蒋衍温柔地抚摩她的头发,在这时候没有比沉着和冷静更重要了。 急,是办不到任何事情的。 蔓蔓闭上眼,想着自己承诺的诺言,想着初夏,想着师哥杜宇,想着他们与自己一样绝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 冷眸时而透过车前镜,掠过她那张坚毅却略带苍白的脸蛋。 “陆上校。”副驾座的人,将通话的耳塞递给他。 伸手马上把通话的耳塞塞进耳朵里,一声令下到对面:“说。” “姚上校问陆上校你现在在哪里?现在我们到达不了医院,在同时抢救两个人。” “已经进城里了。”君爷将车飞驰上高架桥时说。 “姚上校要我告诉陆上校。让您把车开到其它地方,先不要和他碰头了。因为在这条路上一定会遇到的。” 通过电话线,能听到干扰音下的滋滋滋声中,夹杂了仪器急救和警鸣的声音。 听得出来,对方的情况十分不妙。 姚爷承诺了,第一时间要和他一样考虑到的是囡囡。 手中的方向盘果断一转,进了另一条路。 坐在后座的蔓蔓感觉到微小的颠簸,睁开眼:“为什么转方向?” “接到通知,说是要改地点。”冷冷的声音不为所动地答了她。 或许别人听不出来,她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掩饰。 “他出事了是不是?” “蔓蔓!”紧紧抱住老婆,蒋大少忽然一声加大音量,“你能不能相信人家?” 叫她怎么相信他?他不止一次的那种表态,叫她怎么相信他? 从那上车五百,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冷冷的音色,透着自信与冷酷,“现在你只能靠我了,不是吗?” 弯下腰,咬住自己的贝齿,使劲儿地咬。 这一刻,他可能想都没有想到,她是在体会陆夫人给她说的那个有关于他的故事。 如今她的心情就和当时的他一样,因为无能为力,而由此滋生的愤怒与不甘。 “哥。” 突然听到她这样一声,冷眸忽然缩紧,想把耳朵捂住当做听不见。虽然这一句称呼是他渴望已久的。(未完待续) 极品没有上限 哗哗哗—— 办公桌上的电话不断的响,刘秘书一个接完接另一个。 在办公室里背着手来回走动的陆司令,浓眉若是一座屹立的大山,冷齿之间勾起一抹决意:“走。” 刚出到门口,遇到姚书记派来的人。 “书记说车停在门口等着您。” 由是,两个老战友坐上同一辆车,驱车前往金父所在的看守所。 金父的犯罪问题,涉及多个方面,纪委和公安机关在深入调查中发现,不止是受贿问题,而且金父走漏了嘴,说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随陆司令下乡的事。 当初,陆司令被贬,带一家人下乡。自称忠臣的老部下,自愿跟他去吃苦的,就有好几个,金父是其中之一。 陆司令没有在女儿这件事上对金父起过疑心,是因为听自家夫人说,当年囡囡病的时候差点死掉,后来是金父带人去了镇上,冒着危险强行拉来一个医生,才救了囡囡这条命。 后来金父离开了他在其它单位工作,但这份恩义陆司令始终记得。 念情,是中国人的人情特点。 这本没有错。所以陆司令是没有想过金父会和自己女儿当年的失踪有关。 “人心始终隔了层肚皮。”陆司令现在,已经有点不知道相信谁的痛感。 姚书记眺望窗外,与儿子一样那双文雅的眼睛,陷入一层更深沉次的思考。 车到达了看守所,见到了金父。 见到陆司令,金父起身,像以往那般,向老上司尊敬地敬了个笔直的军礼。 仅是这个见面礼,陆司令都至今很难相信金父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坐吧。”陆司令道,微耸的浓眉像大山一样压着金父。 金父弯下腰,对老上司充满歉意和愧疚:“我辜负了你。” “你没有辜负我,你辜负的是你底下的人。”陆司令很实际,不会开口闭口什么人民和党,与金父有切身利益的是金父的部下。 金父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称陆司令没有变:“我是辜负了他们。” “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在老上司面前,金父才敢直接吐露心声。 “你养女的事我也听说了。”陆司令的指头敲打着桌板,只见过金美辰两次,但是,对金美辰的印象极为恶劣。 “没有教育好她,是我的责任。”这大概是金父平生最后悔的事,“我把她带坏了。” “什么人的女儿,你都敢抱过来养,我在这点上挺钦佩你的。”陆司令这话可没有半点讽刺,除去金美辰本人被金父娇生惯养坏了之外,金父本身把父母双失的孩子抱养过来尽心养大并没有错。 “我和我老婆当时看到她时,只觉得她小小的,很是可怜。”金父回想着往事,语气里尽是感慨。 见金父这个样子,陆司令与姚书记交流了眼神:不像是会对小孩子做坏事的人。 “司令,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问我什么。”金父抬起头,看向陆司令的目光里却是没有半点犹豫。 “我想问你,你说你知道我女儿失踪的那回事儿?”陆司令知道女儿失踪时金父并不在场,这事儿金父本不该知道。 “司令,请原谅我,当时我知道司令你查的紧,我害怕这事牵涉到我头上,所以不敢说。当时在院子里陪夫人的那位尉官,是我认识的人的儿子。”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为了找寻这个失踪的尉官,他们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却至今无果。 “他与他父亲至今都是断了联系的。” “他的家人我们上门拜访过,这个我们清楚。你现在突然说这个事,又是有什么意义?” 这个尉官有着诸多的疑点,作为随行人员跟陆司令下乡,但由于是新调来的人,其实与陆家人并不熟悉。当时陆司令没有想到的是会有人对他刚出生的女儿感兴趣。 “可能司令不知道,这人当初能爬到这个位置,却不是因为我介绍的,是另有人将他调过来的。” “什么人?” “这人与陆夫人是相识的,正因为如此,当时我并没有去留心,相信其他人也都怀疑不到这份上。此人姓杨。” 金父爆出来的这个姓杨的,是陆夫人的小哥,这样一来,整条线索全串起来了。 囡囡失踪的事,真与杨家有莫大关系? 温世轩是被冤枉的? 可儿子陆君记忆里那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司令,电话。”刘秘书把接通的手机递给陆司令。 接过电话的陆司令,耳听话线另一头传过来的声音是自己老婆的奶奶。 杨老太在电话里说:“听说你是找回女儿了,也不带她来给我看看。” “是要带过去给你老人家看的。但是,刚不巧,我女儿单位发生了点事。”陆司令浓眉下一双严厉的眼睛眯起。 “你说的不会刚好是新闻里播的那个火灾吧?” “你老人家消息真是灵通,从哪里听说的?” “没有从哪里听说。若是真的,我真是猜的准了。这孩子也真不幸,你说刚认回爸妈,都发生这样的事。” “论不幸,不及你老人家疼爱的那个孙女。我听闻好像是昨儿不幸没了。” 杨乐儿昨天死了,无论让人再怎么看守,都没法防。昨天在自己床上偷偷割了脉,求死成功。 电话对面一个极重的抽气声后,嘭摔了电话。 “是她打电话过来?”姚书记问。 陆司令把通话的手机摸了下,道:“是。” 和老婆的娘家走到这个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本以为亲戚之间再有矛盾,不来往生疏倒也罢了,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实在让人揪心。 最难做的,怕是他自己的老婆陆夫人。 不会儿,没想到杨老太的电话又来了,这会儿杨老太没有吝啬于掉几颗泪珠子装悲伤:“我可怜的乐儿,年纪还轻。念她和姐姐的感情向来很好。你女儿当时的命都是乐儿救的,你不是不记得了吧?乐儿下星期下葬,你带你全家来参加葬礼吧。” 陆司令不是一个懦弱会选择逃避的人,正好想会一会这群杨家人,道:“好。” 杜宇和初夏最终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杜宇被即刻送进了手术室抢救,气氛一度在医院里达到凝重的程度。 蔓蔓到达医院时,杜宇的手术尚未结束,初夏在妇科病房躺着。她当然是先赶往妇科病房看望初夏。 “你来了。”初夏脸色虽为苍白,但精神尚好。 蔓蔓忙走到她床边,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握着。 一刻,两人互相对视着,看着对方眼睛里流露的千言万语,什么都没有说。 和媳妇一块进来的蒋衍,忙给媳妇搬了张椅子,悄声道:“你坐下和她说,我出去医生那里问问情况。” “嗯。”点个头让老公安心。 等蒋衍一走,蔓蔓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消息的?”初夏问。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呢?”蔓蔓埋怨。 “我当时一听你师哥出事,整个人都慌了。”初夏被告知画廊出事的时候,杜宇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无法想象当时自己那副世界整个都塌了的感觉,手指扶着额眉。 抓下她的手,蔓蔓可舍不得她再受这个苦,对这事不再追问,只宽慰她:“别担心,师哥他吉人天相。而且有最好的医生在救他。” “多亏了有姚爷在。这个人情,还真是欠定了。”初夏叹气。 两个爷的人情,她和老公一直都不想借不想欠的。 “欠就欠吧。我来还。”蔓蔓说。 抬头看着她,惊于她的转变,初夏问:“我是听人说,但不是很相信。听说你今天和——” “和陆夫人一块去了密云玩。”蔓蔓没有对她撒谎的准备。 “心里头接受了吗?”初夏问这话时很是小心。 “对她我不排斥。”蔓蔓低下头捉弄自己的衣摆,“因为当时当听到你怀孕后时,我突然能明白她做母亲的那种感觉。将心比心,我没有理由让她难受。” “你爸呢?”初夏的眼角小心翼翼地伸到门口,见温世轩和林文才的影子在门口闪躲。 “我爸永远是我爸,不会变的。”这点蔓蔓坚定不移。 听到这话的林文才,激动时一掌用力拍在温世轩的肩膀上。 对温世轩来说,养女这句话已经足够了,足够把他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拯救了出来。毕竟,有另一个天使来到他身边代替他女儿了,不是吗? “走吧。”温世轩低下头说,走廊一头,能望到那双依然用一种针对的眼色看着他的冰眸。 同发现到君爷,林文才也不想和这爷惹事,陪老大哥离开。 知道温世轩没有接受陆家的提议和那笔钱,君爷冷冷的眉儿一挑,是往温世轩的背影上冷瞥上两眼,再掠回妹妹在的房间。 病房里头,蔓蔓和初夏谈回画廊的事。 画廊出事不到半个小时,先追来的除了亲朋好友的慰问,更多的电话是与画廊有金钱上来往的债主。 “这事肯定要先瞒着师哥。我来处理,你也安心养着身体和孩子。”捉住死党的手,蔓蔓不遗余力准备揽起整个重担。 初夏现在是有心无力,倒是没有想到过蔓蔓会有身孕,至于画廊变得怎么样,她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个,一心是扑在老公的安危上,抽着鼻子:“我都不敢问其他人,他是怎么样了?究竟伤的怎么样了?” 君爷当时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蔓蔓一个都听不懂,但是:“我都把他带过来了。他本来不愿意带我过来的。” 这说到在车上,她在叫了他那声哥后,他再不情不愿,却是没有违背她的愿望,车子在外兜了一圈后,再来到医院。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避开了让她看到杜宇差点死掉的那一幕。 这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一直高傲善于掌控的君爷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听到这话,初夏不厚道地破泪而笑:“我和你师哥打过赌,说君爷就得栽在你手里。” “相对的。” 一句话,让在门口因初夏的话挑起冷眉的人,忽而是冰眸里的光一圈旋转,心里的某处不甘,获得了缓释。 侍候死党躺下去睡,走到门口,看见老公折了回来,问:“怎么样?” “是差点儿流产。现在医院安排她保胎,不能再受刺激。能不能保得住,还得看这两个月的情况。是不是该通知他们的亲人?”蒋衍认为眼下杜宇两夫妻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他和老婆伸手能帮忙解决的事情,何况老婆现在的身体也不是以前了。 “我通知初夏的爸妈过来吧。”蔓蔓是想,有个长辈照料孕妇,总是有经验一些的。 “蔓蔓。”抓住媳妇的手,是走到一边长板凳上说会儿悄悄话。 经过今晚,蔓蔓还真有点怕。你说号称拼命三郎的初夏都这样了,在听到老公出事都能天塌。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是站在初夏眼下的位置。 “阿衍,你是个聪明的人,对不对?” 本是想和老婆商量怀孕和生孩子安全问题的蒋衍,忽听媳妇冒出这样一句,倒是有些愣了,继而英眉一扬:“你认为我是个会做蠢事的人吗?” “我希望你‘聪明自私’一点。”蔓蔓扶着眼镜,一字一字与老公认真地交代,“千万别像我师哥那样为了钱为了什么,冲回危险里头。” “你这样要求我,我可不可以也向你提出一样的要求呢?”英眉下那双熠熠的英眸在她脸蛋上微啄。 “我一向很聪明。”蔓蔓小媳妇对这点引以自豪。 “你是熊猫血你知道吧?” “知道。”蔓蔓不以为意,很是宽心地说,“又不是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熊猫血。” “你虽然说的没错,但是,对我来说,我媳妇生产的危险系数要比平常人高上几倍。” “阿衍。”未想老公会想这个,蔓蔓小媳妇有些哭笑不得的,“我一直觉得你们太大惊小怪了,比如开车,明明就是可能比平常人多一点点的心理障碍,非要说成我一开车肯定出事一样。” 指头在她额头上的刘海轻轻抚摩着: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多虑,但是,就这种心情没有办法止得住。 “既然是这样,顺便在医院里查了。” 说是怀孕,是君爷的推测,是真是假,还需看检验报告。 蔓蔓紧张了:要是验出来不是呢?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公会很失望? “不是就不是。我再努力让你怀上。”蒋衍同志信誓旦旦自己的床上功夫不会比任何男人差。 老公的话太直白了,直白到蔓蔓那个囧,眼见有经过的人听见向他们窃笑。 “等师哥的手术做完再说吧。”蔓蔓心里惦念着杜宇的伤,这个时候,即使确定了有宝宝来,她和老公都不会高兴的。 说到杜宇那个手术,姚爷委托了这个医院里极好的专家进去。然而蔓蔓刚有听初夏说,若不是路上有姚爷在,师哥杜宇早没有命了。 可见姚爷是怎样一个技术水平。 “姚上校是——”蒋衍同志也不知道怎么说,“是研究单位的,并不怎么治人。” 两个爷挺神秘的。 蒋衍可以确定的是:两爷是要往管理层上走的,并不是单做技术的人。技术,只是达到一个政治目的的手段。 陆家,是不会把军权拱手让给任何人的。 不过,这些事,对他们这对小夫妻来说,是极远的事情。 陆司令不想,蒋衍自己也不想,去涉入这些斗争的圈子给媳妇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等杜宇手术结束的时间时,摸着媳妇的手有一些冷,道:“我去倒杯温水给你喝。” “不用。”刚是开口,肚子里的空肠计自打了自己嘴巴,蔓蔓窘。 记起了媳妇刚在晚餐上因为接听电话没有吃多少东西,英眉一挺:“走吧,去外面吃点热的。如果饿晕了,你师哥出来也看不见你。” 两人随之走到了门口。 前面,意外出现的一行人,让他们刹住了步子。 张秋燕在火车站接到了温凤姊和温凤妹。温凤姊带了女儿廖舒雅,温凤妹这回把自己女儿汪芸芸也带来了。 汪芸芸年纪其实比廖舒雅年纪还要大上半年,温凤妹向来不爱带这个女儿出门,比较喜欢带儿子汪少涵炫耀,就因为汪芸芸一样至今没有出嫁以外,汪芸芸的学历和工作都不怎样,是一个中专生,实际是连蔓蔓都比不上的。只不过蔓蔓排老大,比较容易被人说。 见到温浩雪,汪芸芸开始着急问了:“上回奶奶住院时我出差了,所以不知情。后来我听舒雅说,蔓蔓姐嫁给了个高干子弟,就是那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破落户?” “是。姐夫他故意把自己伪装成破落户来考验我们。只有蔓蔓姐没有上当。”温浩雪这话儿一转,夸的是蔓蔓狡黠精明,一眼洞穿蒋大少的真面目将计就计,完全没有谈蔓蔓其实之前压根不知情蒋大少的事,黑白颠倒起来,说的顺口,在急于寻求安慰的温家姐妹心里便成了顺理成章。 “我以前就觉得蔓蔓姐是个很狡猾的人。”汪芸芸深感赞同地说,“你看蔓蔓姐平常都不爱说话的,但是一开口,就把我们个个都说下去了。” 蔓蔓这一点,温家人都深有体会,都再次一致认定了蔓蔓是不可小看的白骨精。 “不管怎么说,现在蔓蔓姐不是我们温家的人。”温浩雪叹息,叹的是还没有能从蔓蔓那里捞到好处呢,就这样没了,实在不甘心。她本想图的好处是,借用蔓蔓的名义给自己再找门亲事。 “我路上有听我妈说过。蔓蔓姐也太不厚道了,亲生父母有钱,就把大舅大舅妈,全给抛下了。”汪芸芸这会儿无限激愤起对许玉娥和温世轩的同情心,好像自己受的委屈比许玉娥和温世轩更大一样,“我——真巴不得把这个事透露到互联网上曝光了,让所有人都来为我们评理。” “别!”温浩雪和廖舒雅同声低喊,阻止她要做的蠢事。 温浩雪想的是:得罪的不是蔓蔓,是陆家啊! 陆家,那可是他们哪个都惹不起的。 汪芸芸是个蠢猪,比她更蠢的家伙,不知道陆家。 廖舒雅想的是:接下来她要接近姐夫,可不能先把蔓蔓惹了。 汪芸芸把她们两人一人瞪一眼,一点都不认为她们会是在为蔓蔓着想,哼:“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去你们要住的酒店。”温浩雪说。 “谁出钱?”那边,听到要说去住酒店,温凤妹第一个发话了。 说的是温家人都致命的问题——金钱。 “当然是大哥或是二嫂出钱了。妈这次出的事,说起来是在北京照顾妈的人的责任。”温凤姊有板有眼地道。 温奶奶进了当地看守所,等待最终的判决。 温凤姊和温凤妹两姐妹,对自己母亲对自己大哥做的那事,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却都是一致认为是自己兄长一家以及二哥媳妇没有做好,居然让这种家丑外扬了。 死了一个嫡侄女,又不是她们的亲骨肉,她们不心疼。 张秋燕觉得自己极品都赶不上她们这家人极品,一个愤慨:“你们大哥没有钱你们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手头上正紧着呢。浩雪上学要钱,法院打官司也要钱。你们自己又不是没有钱。住那么几天酒店你们自己出。” “什么几天?”温凤妹又是第一个叫,“妈出了这么大的事,能几天功夫搞定吗?” 张秋燕瞪直了眼,被这个二姑子给气的:“之前你妈病的那么重,怎不见你过来尽孝道?” “不一样。”温凤妹咬字咬的理直气壮的,“妈上次病的再重都没有死不是吗?这次法院判决后,说不定妈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张秋燕额:看来这对温家姐妹,倒是都挺了解她们妈的,知道那老巫婆想从人世间消失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嫂,别以为我们不是不关心我们妈。”温凤姊跟着接上话,明显是要到北京大干一场的,“我联系了京城里的法律救援。有免费律师愿意为我们妈打官司。妈脑子本来就不好,身体也不好,如果判定有精神疾病,坐牢都免了。” 两个温家姐妹,这会儿倒是学会体惜她们妈了,却是温奶奶两个儿子,这一次同仇敌忾,一律不对老人家抱以同情。 扶着额头的张秋燕眯眯眼:这对温家姐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上京城里呢。 有关这个,女儿温浩雪,很快从汪芸芸口里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老家听到我们家出的这个事,轰动了。”汪芸芸小声背着廖舒雅的方向与温浩雪耳语。 温家的祖籍,不在当地。 温家真正的老家,真正的温家大家族,在另外一个村,现在已经是发展成一个镇的大户。温家大家族,其实小有名气。只是温世轩他们这一家,在温氏大家族里,是中低等水平的人,一直被大家族里看不起。 现在,温奶奶做的那个糟糕事爆出来,祖籍的家族里面的人,才注意到他们这一家的存在。 “可三叔上回不是一样进监狱了吗?”温浩雪挺好奇地问。 温世同一家落监的事,照理来说,也挺丢人的。 “哎,你懂什么?”汪芸芸发觉浩雪也挺蠢的,忍不住再瞪她两眼,“犯的事的性质不同。三舅他家做的那个事,属于赌博赌输了的性质。老家那边的人,做大生意的,哪个没有涉嫌违法的,在他们看来很正常。倒是你奶奶做的这个事,是爆炸性大新闻,现在听说老家那边的人都分成了两派,不过大多数意见和我妈一样。” 温浩雪吞一口口水,终于明白为什么连自己老爸,都和温家祖籍的家族格格不入没有过来往了。恐怕温世同一样是没有和那边的人上下来往的原因很是简单,温家祖籍那边的老一辈,全和温奶奶一个思想:丫头都是没有用的。 所以,生不出儿子的他们这些温家儿子和媳妇,都是不受看待的。 “这回,最惨的要算大舅了。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因为我们这一家不是生不出儿子吗?大舅拿了蔓蔓姐的名,登记入了祖籍家谱,写在了我们这一辈的顶头。因为没有办法嘛,没儿子,只能拿大女儿去记。蔓蔓姐现在不是温家的人,说走就走?那边的长辈全闹翻天了,不干。” 温浩雪滚起两个眼珠子:私心上讲,她也想留住蔓蔓在温家,有油水捞。 “为什么要躲着舒雅说?”被芸芸拉到角落里说这些话的温浩雪,眼角看着若无其事的廖舒雅。 “你不知道?我妈快被这个事气死了。大姨偷偷带了舒雅,回到祖籍老家,可能是大姨丈教的,回去向人借钱,借到了投资款项,要来北京开大饭馆。大姨申请投资款的理由很简单,说是大舅和二舅都不如她争气。” 温氏大家族,惯来经商的人居多,对做官不感兴趣。认为,商道能影响官道。商是至上。 温世荣在市政府混的那个闲职,温氏里的人们压根都看不上。倒是早些时候温世同混的那点成绩能让那些温氏人看得上眼。但是温世同自负,且栽了。 “这么说——”温浩雪回头眯眯眼看今次来京特意梳妆打扮过的廖舒雅。 “她现在是我们中间最有钱的了。蔓蔓姐都比不上。她要做大饭店的女老板。”汪芸芸不甘心,却没有办法,她家说来说去除了她弟弟是个男的,么有一点胜处。 “媛媛和佳静听到这个事,不知道怎么想。”温浩雪不知觉中,想把所有温家姐妹都拉进水里头。 “我听说她们两个都要到北京上高中,都想考中央美院。”汪芸芸嗤笑道,“中央美院若是那么好考,早考上了。” “你别说,她们两个成绩真的不错。”温浩雪道。 “瞎扯吧,考的再好,没有关系能成吗?”汪芸芸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不像温浩雪还是学生那般天真。 “你的工作怎么办?”温浩雪问,吃惊汪芸芸会不怕丢失单位的工作。 “我,别说学历不怎样,好歹现在都混到了个大专的夜校文凭,干的呢,是国内最缺口的行业——护士。上哪里哪里都有人要的。我妈说,既然你们都在这边了,让我到这边来找活儿,给我弟弟未来铺路。”汪芸芸说到母亲的偏心,那是一点都不以为意地捉着指甲,“我才不管少涵将来变成这样,但是,在这边若能找到个金龟婿,倒也不错。而且,这边听说学校也多,我还能再混个文凭变成医生。” “凭你?”温浩雪胸口里的那口气有些咽不下了,眼见一个个都像是要赶上她们家似的。 “我现在是助产士证都抓到手了,你以为不能吗?”汪芸芸挺是自信的,拿手指往她胸前到小腹一勾,“我给你接生都没有问题。” 温浩雪摸摸自己的小腹,连退上几步,感觉自己未来的孩子都能被汪芸芸的话给吓死了。 因此,蔓蔓和老公蒋衍,因为出了画廊的突发事件,对于温家里面发生的这些变化,都尚不知情。 现在走到医院门口,突然撞见张秋燕领队的温家一群人,自然甚感意外。 大伙儿决定在半路上直接杀到医院里来,是由于半路在出租车的广播听到新闻后,温浩雪一个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是蔓蔓姐的画廊! 是蔓蔓姐的画廊被烧了! 张秋燕很惦记蔓蔓,虽然蔓蔓被陆家领走,但她只记得蔓蔓终究曾经是温家的孩子,今后也是与温家的关系切不断理还乱的,头一个大声响应女儿的尖叫,做出亲人之间的表率:“都是亲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能不去看她。” 自从蒋大少身份从破落户升级到高干子弟后,温凤姊现在都一直很记得蔓蔓了:“你说的对,陆家再怎样,能有我们和蔓蔓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温家亲吗?” 非要赶着去证明其实一直都是蔓蔓的好姑妈,与蔓蔓那是非同寻常的亲。 温凤妹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汪芸芸,道:“芸芸是护士,如果蔓蔓受伤了,让芸芸照顾蔓蔓刚好。” 当年温奶奶生病时,怎不见你把女儿拿出来献宝?非要说女儿出差学习去了,学艺不精,不敢回来照顾老人。 一群人,难得在蔓蔓这件事上有了同舟共济的感觉,而温家人的橡皮糖性质,早是让君爷都自叹不如的。竟是一路从新闻里透露的杜宇就诊的第一家医院,追到了杜宇后来转到的这家医院。 在门口,遇到蔓蔓和蒋大少的刹那,个个的眼睛里居然都流出了喜极而泣的泪光儿。 “蔓蔓,你没有事吧?你没有事实在太好了!”好像蔓蔓真是死了一回一样,张秋燕冲上来抓住蔓蔓的手,抽抽搭搭苦悲道。 蔓蔓和蒋大少全身的鸡毛疙瘩一下落了满地。 眼见,不止张秋燕,一群温家人全围起了蔓蔓问长问短的。 使劲儿搂着媳妇保护媳妇的蒋大少,只觉两个耳朵嗡嗡嗡的,好像一群苍蝇围之不去,一群老母鸡咯咯咯绕梁三尺。 可以说,温家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这么多人七嘴八舌,一个个又都是擅长七嘴八舌的,蔓蔓和蒋大少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即使这样,与温家人呆过这么长的时光,蔓蔓对这些人是相当了解的,不用听,都心里亮堂,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猛地咳一声:“大姑二姑,二婶。” “哎。”三个姑婶齐声应。 “你们好像弄错了件事情,你们不是我大姑二姑二婶了。我不是姓温了,有人都发了律师通告函告诉我我不姓温的了。”蔓蔓现在随时可以拿出许玉娥的那封律师信挡驾。 “哪有的事。”张秋燕果断地叉起腰,“你妈做的那个事,不属于温家人决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和你爸离婚了。” 温凤姊和温凤妹连声应同:“是,就是。” 温凤姊继续道,这会儿全站在蔓蔓这边同情蔓蔓地说:“你妈对你以前的那个样子,我们早就看不惯了。她不做你妈正好,以后有大姑疼你。” “二姑也疼你。”温凤妹拍胸口道。 这些人,一个个说话都不腰疼的。 蒋衍同志没有蔓蔓小媳妇和温家人处的时间长,对于温家人现在厚脸皮的尺度,都没法不表示出惊诧。 蔓蔓是挺头疼的,头微微的疼,若是以往,她可以不遗余力地应付这些人,但今晚可能是没有吃饱,胃内竟泛起了酸。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如天神降临般,落到叽喳的温家人头上。 众人不自禁地抬头往上看。 张秋燕忽的倒抽口冷气,温浩雪为了急忙收住话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这出现的人,不是君爷吗? 温凤姊温凤妹那群人,却都是不知道君爷的。 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人是谁? 吃饱没事干的能管人家的闲事? 想干嘛? 长着一张臭脸就以为能干嘛吗? 君爷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俊,对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家姐妹来说,是臭脸冰山颜。 “他是谁?”温凤妹肆无忌惮先冲出口。 张秋燕哭丧着脸,暗地里使劲儿揪温凤妹的手背:温凤妹不怕,可不代表她不怕。那天陆家人当着她的面把一群人都惩治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可不想步上后尘。 “你揪我手干嘛?他是黑社会的吗?如果他是黑社会的,我打电话报警——少涵,打电话报警。”温凤妹立马通知自己精明能干的小儿子打110报警台。 黑社会? 他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自己被形容成黑社会。 冷笑,从冰唇里冷吐两声。 这个冷笑声,在温家姐妹里听起来,更笃定了绝对是黑社会。 “快拨110啊!”温凤妹拍着儿子的脑袋喊。 蔓蔓站稳脚跟时听到温凤妹这句喊声,和老公都意识到战场随时要在这里拉开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眼看吸引四周围观的人多,而且,师哥杜宇还在抢救室里呢。一群人在这里闹像什么模样。 “我们先回去吧。”捉住老公的手,蔓蔓小声说。 蒋衍同意媳妇的意见:撤。 这刚要从温家围起来的包围圈里挤出来。 可温家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溜。 一不小心,蔓蔓被汪少涵绊了下脚,差点不稳要跌倒。 大手往媳妇腰上一搭,救住媳妇的刹那,见媳妇那月儿眉微是蹙着,蒋衍的脸瞬间黑了大半:“崴到脚了吗?” 崴脚? 听是妹婿这么说的君爷,冷眉一皱,当即要拨开人走近去。 哪知道,一只手更快地打开他伸过去要去查看妹妹伤脚的手。 “你是什么人?别对我姐姐乱来,我告诉你!”汪芸芸在这时候露出十足的专业精神,对着君爷表现出指挥官俯视的态度。 “你、又、是、什、么、人?”冷声,已经在冰唇边濒临爆发。 偏偏有不怕死的温凤妹,力撑自己女儿,这会儿不炫耀等什么时候炫耀,总得让蔓蔓知道他们家的好,响当当地说:“我女儿她是三甲医院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里进修过的。你不懂,就不要乱来,你要是弄残我嫡侄女的脚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蔓蔓的脚一点都不疼,倒是和老公一起,是要被温凤妹和汪芸芸两人齐声炮轰君爷的话,给震翻了。 正因为温凤妹最后一句为了夸耀自己女儿,用吼的。 四周不少路过的病人都把目光射过来看。 君爷不是在这家医院工作,今天外出,穿的又是普通人的衬衫,谁都看不出君爷的身份。 于是,不用想,一个个仅凭温凤妹那句吼,都站到了温凤妹和汪芸芸这边。 “小伙子,人家是专业人士,我们还是退一边站吧。”一位经过的老大爷,好心地拍住冻僵的君爷的肩膀说。 汪芸芸这一刻难得能在众人面前表现一回,是很敬业的。一边指挥人去拿毛巾和冰冻的矿泉水瓶,一边要让蔓蔓坐下来。 蔓蔓哪敢坐,瞪着老公,瞪着急速往哪里撤退的张秋燕和温浩雪。 张秋燕和温浩雪是见风使舵的常犯了,看得清楚眼前这个情景,已经是没法控制的了。眼见四周愈来愈多的人涌过来看汪芸芸表演,而君爷那张脸,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 蒋衍同志一样甚是焦急,你说你阻止汪芸芸吧,可是汪芸芸的表演已经博得四周满堂彩,都没有人听得见听得进他的话。恐是也知道了无济于事,所? ?君爷选择了暂时没有开声。 表演到达高潮时,正是姚爷找他们走出来想告诉他们杜宇脱离险境的好消息。 见是有人好像受伤了的样子,姚爷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进来,见到一边呆着的君爷,再见到另一边在给蔓蔓敷脚的汪芸芸,狭长的眼里难得露出一丝惊讶:“蔓蔓崴脚了吗?她又是谁?” 温凤妹站住在姚爷面前,洋洋得意地介绍出自己女儿:“我女儿她是三甲医院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里进修过的。” 仰看温凤妹,在看看忘我表演的汪芸芸,姚爷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人间极品,可以是没有上限的。 本来想借助姚爷脱离这个窘境的蔓蔓等人,发现:姚爷居然不厚道地拍着君爷的肩膀乐了。(未完待续) 进军饮食业 姚爷一笑,那是“倾国倾城”。 温浩雪连忙拿手捂住眼睛:不能看,想想温明珠的下场。 姚爷是抹毒,是散发美丽和毒药的罂粟。 不过,她可没有这个好心去提醒第一次看到姚爷的两个姐妹。 廖舒雅整个儿呆了,面对姚爷的笑颜,感觉是电影明星零距离接触,一颗心快从胸口里炸出来。 听到笑声回头的汪芸芸,不叫呆,叫吓,叫惊,叫触电,一瞬间,少女的芳心懂得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看到捂着自己脚踝的汪芸芸指尖在抖,蔓蔓的手指扶在额眉上,心中叹出和死党早已对姚爷美颜做下的结论:作孽。 蔓蔓没有想到的是,站在人群外围,从后头追来医院找父亲林文才没有找到人的林佳静,一样在看到姚爷笑的刹那,手里抱的矿泉水瓶“啪”滚地上了。 蔓蔓和初夏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没有中姚爷的招,就因为当初和两爷碰撞时,对这两爷的初次印象太差了。 以至于到今日,蔓蔓都还记得自己在姚爷心目中属于“丑女”范畴。 再有,蔓蔓有师哥杜宇这个好老公形象,一直对帅哥美男有着强烈的抗拒性和免疫力,换句话说,蔓蔓有自知之明,当然这个自知之明也来于她年纪的积累一直推销不出去差点成了霉女。所以,蒋大少当时要不是赖着脸皮死命追,甚至丑化自己有疤,蔓蔓小媳妇不一定到手。 其她温家姐妹都没有蔓蔓这样波折可以说是低迷的婚恋经历,有多个男性同时追求,当然没有蔓蔓对姚爷的免疫力了。 眼见姚爷这一笑,爱神丘比特的箭,倏,又射到了几个温家姐妹。 蔓蔓感觉春风暧昧地在圈子里面吹,可怜自己其实不算崴到的脚,已经被汪芸芸用毛巾包成了个大粽子。而汪芸芸浑不知觉的,两眼一颗心,都挂在姚爷身上了。 爷,你笑够没有? 蔓蔓很想把这句话直接冲出口,一手拉住老公的袖子。 蒋衍同志正承受大舅子射来的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姚爷笑的不是汪芸芸和温凤妹,是笑君爷,被汪芸芸和温凤妹“贬低”了的君爷。 刚好媳妇那只手伸过来催他快撤,他找准了汪芸芸愣神的时机,两手果断地将媳妇扶起来:“你都把急救措施做好了,我带她去进医院里看看。” 围观观众总算给他们让了条口子。 蔓蔓依靠在老公身上,一跳一跳地撤进了安全地带,坐上电梯,直奔杜宇所在的楼层。 温家人好不容易从姚爷的毒笑中回过神来时,顿然发现——蔓蔓和蒋大少溜了。 众人便是一团乱,想着该往哪里追,继而发现本来该带路的张秋燕和温浩雪在撤,马上进行围堵。 两个爷可没有心思和这群温家人纠缠,趁这个乱子时,并肩走了回去。 弯腰捡起滚落在楼梯上的矿泉水,林佳静收了神,考虑到不知道蔓蔓的脚有没有事,于是追了上去。 走几步而已,跟在了两个爷后面。 一路上,能看见姚爷那充满毒性的笑,对着那张冷冰冰面孔的男人笑侃:“你怎么不出声?别告诉我,你是被她那个‘三甲医院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里进修过的’的名号吓住了。” “你又怎么不出声?”冷眉反挑衅地提起。 “我见你不出声,以为你是在逗着她玩。” “我逗着她玩?我有这个闲工夫吗?”冷眸骤然寒到了底,在回想到汪芸芸打开他碰妹妹手的那一瞬间。 感觉这些温家人,一个又一个,都是阴魂不散的,打不死的小强。 说到温家人,姚爷一样没有任何好印象。从初次遇到那个俗得要死的温浩雪,就对整体温家人大打折扣了。 前面两个男人瞬间迸发的那股寒意和恨意,林佳静都感觉到了,浑身是一团冷。 父亲和大舅子温世轩的话谈,她在无意中曾听到过不少。 这两个人——莫非是很讨厌温家人的陆家人? 电梯门叮咚打开。 两爷走进去的时候,方是发觉后面跟了个高个子的女孩。 冷眸扫过去,只要一眼,对林佳静有了印象。 狭长的眸子一眯,同样一眼,认出了林佳静是谁。 自遇到林文才后,他们对林文才肯定要做过一番调查。在资料里面,林佳静是林文才的女儿,算是温家女孩子中比较另类的一个了,表现在她很默默无闻,比蔓蔓更低调。 但只要是温家人,都别指意爷会改变观点。 “进来吗?”冷声对准在电梯门口犹豫的林佳静。 胆小鬼。 连他妹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的勇气。 也不知囡囡怎么想的,居然对这种女孩爱护有加。 温家人都是这幅德行。 在想到蔓蔓与温世轩、林文才以及眼前这个女生剪不断的关系时,冷眸寒到了冰。 在那只手按下关门键时,林佳静忽然醒起,整个身体挤进了电梯缝,让电梯门再度一开,她得以进去。 低下的头,是感觉一颗心都捧在了手心里跳动。 两爷对于她埋低快到地上的那颗头,有的却是另一番见解:和那个温媛一样装模作样,明知道跟着他们可以见到蔓蔓了。 可惜,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和她周旋。 “我和蒋衍谈过了,等会儿囡囡要在这里顺便接受孕检。看了杜宇的情况后可以安排。”冰唇里吐出的冷声,是故意向着林佳静的耳朵吹的。 蔓蔓姐怀孕? 林佳静的脸蛋难免飞过一抹惊诧。 对一个没有怀过孩子的妹妹来说,姐姐怀孕,做妹妹的难免先是惊诧大过惊喜。 然而,在苛刻的君爷眼里:她这个反应已经不合格了。 电梯门一打开,两爷一阵风地走了出去。 林佳静抱着矿泉水,很小心地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直到看到了蔓蔓和姐夫蒋大少。 林佳静不由地想:幸好,蔓蔓姐是嫁给蒋大少,要是嫁给这两爷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是不会接受她的。 “佳静?”坐在长板凳上的蔓蔓,看到她,想站起来,被老公按住。 林佳静在选择走或是不走过去之间,再一阵犹豫。 汪芸芸不在,君爷可以畅通无阻走过去给妹妹的脚做进一步检视了。 “哥,没事,冰块一敷,好很多了。”蔓蔓今晚都对君爷称哥,因为知道没有君爷,师哥杜宇的命早没有救了。 杜宇经过急救手术,脱离了险境,住进观察病房。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观察病房的走廊里头。 蔓蔓姐叫那人——哥? 林佳静望着君爷和姚爷的两抹影子,一刹那复杂的感情全显在脸上了。 见她没有走过来,蔓蔓对她招手。 蹭了几步,站到了蔓蔓的另一边,距那男人远一点的位置。 “你来找你爸?小姑丈和我爸先回去了。”蔓蔓仰起头看她。 “我是半路接到消息,所以想过来看看蔓蔓姐。现在蔓蔓姐没事,我放心了。”林佳静说,声音一如既往的低。 “现在天色都有点晚了,等会儿我让你姐夫送你回去。”蔓蔓交代老公。 林佳静抬头看看蒋大少。 有老婆的吩咐,蒋大少一口答应:“我有车,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很快的。” 然那抹冷冷的影子出声了:“我让刘秘书派人送她回去行了。等会儿有事要跟你们两个谈。”道完这话,没等任何人出声,加上一句:“先去做个尿检。” 这样一来,蒋衍真不好离开老婆送老婆妹妹回家,送人的事委托给了刘秘书的人。 蔓蔓在佳静离开前,偷偷拉了佳静的手,趁那些男人都不在,说了几句悄悄话:“刚刚是怎么了?” 林佳静躲着君爷那样子,她见得一清二楚。蔓蔓本还想,指望这个与自己比较相似的小表妹来缓和陆家与温家的关系。 “蔓蔓姐,那两个人都是你哥吗?”林佳静迟疑地问。 “是。”蔓蔓道。 林佳静无话。 “有什么话你说吧。”蔓蔓鼓励她。陆家人的意见重要,她所重视的温家人一样重要。 “他们对你很好。”林佳静说的是实话。 本来她是想,如果这些人对蔓蔓不好,她和她爸都可以怂恿蔓蔓姐回到大舅子身边了,但是,事实证明,不是。因此林佳静说这些话有些哀伤的,她不知道温家拿什么和人家比。光是看人家那气势和派头,明摆比温家人高上不止一截。 “我知道他们是对我好。但我和你姐夫一样,都想,两方面都好。”蹙着的月儿眉,思索着,努力地思索着。 “蔓蔓姐。”趁着那些人没有回来,林佳静鼓起勇气坐到她身旁,握紧她的手,贴紧她耳畔悄悄说,“我听到我爸和大舅子说,说大舅子把你的名字是登记入温氏家籍的,所以,舅妈说的你不能姓温的事是不成立的。” “姓什么这个问题,我真没有仔细去想过。”蔓蔓有点无奈地笑,这事其实不由她决定了,从陆家开始向温家宣战开始,情况一面倒。 “蔓蔓姐,你不开心?”看到她似乎始终皱着眉,林佳静也皱着眉问。 “佳静,好好考,考上大学,学费什么的事你不需要想,蔓蔓姐会帮你想办法。蔓蔓姐和你妈没有办法完成的心愿,可能要由你来完成了。”蔓蔓看着她,突然变得很是认真地说。 “蔓蔓姐,我自然会好好考,可蔓蔓姐为什么说这些话?是因为蔓蔓姐的画廊烧了吗?如果烧了,可以重建。”林佳静听她说这些话,同样变得很紧张。 佳静小,不懂。画廊被烧这事儿没有佳静想的简单。蔓蔓现在最怕的是,当杜宇醒过来后,火灾之后面临巨大财产损失的可怕现实打击,才是对杜宇和初夏造成摧毁性的。 干画廊生意,不是国家优惠政策的对象。投机性高,风险性相对也高。她偶尔代替杜宇管理画廊,不会不知道杜宇四处借钱想扩展画廊的事。一烧,什么都没了,债台高筑。 她不能拿老公的钱,只能拿自己的储蓄,然而,给父亲买了房子之后所剩无几,可能,她需要出去外面给别人打一阵零工寻找商机。 能不能翻身,现在暂时来看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拍了拍小表妹的手,什么话都暂时不说了,说了只是让他人担心而已。 林佳静看着她,虽然她嘴唇抿的紧紧没有说,却是仍能猜到些什么,满怀心事地走了。 做了个简单的尿检后,蔓蔓和蒋大少被请进了办公室和君爷做谈话。 “是怀上了。”君爷吐出的结论很是轻松,因为在意料之中。 可是对于这对结婚不久的夫妻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忒大的而且期待已久的喜讯。一瞬间,两个人都忘了之前犹豫或是忧愁的事情,只是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 猛地抱住媳妇,在媳妇脸上一亲,是要亲到媳妇骨子里头去,要不是在大舅子在场,蒋衍是要把媳妇高举起来甩着庆贺了。 手握在嘴唇上,君爷小咳一声,冰眸慎重地提醒妹婿:你最少给我有点要做爸爸的样子。 蒋衍是个性情直率的人,没法像君爷那样时时刻刻隐藏情绪,两脚一伸,没看见大舅子眼里那不满的眼神儿,只顾着问大舅子:“是不是让她到我二姐的单位去登记产检。” 蒋衍是想,二姐那边虽说出过那趟事儿,总体来说仍是靠得住的,而且由于初夏的关系,蔓蔓和那边的医生亲,有二姐在监控着情况,最主要是,小媳妇蔓蔓也是希望到那边去做产检的。 “不行。”君爷两个字如冷水一桶浇灭了夫妻俩对这点的指望。 本是对于老公心有灵犀的提议高兴一把的蔓蔓,在君爷吐出这两个字后,却是在心里早已隐隐约约有料到似的。 蒋衍的指尖拨着头发,心想可能大舅子对上回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所以投了反对票,确是不能继续力争了。毕竟,说起专业这回事儿,他不是这行业里的人,发言权没有力度。 见这对夫妻好像有点郁闷,给他们三个倒茶的姚爷插了进来话儿说:“不是信不过蒋梅那边的单位,只是蔓蔓的情况不太合适。陆君之前有找了几个专家商议过了。产检的医生陆君会去找个专人,所有情况会由我们这边亲自监控。” “什么意思?”蔓蔓听姚爷的话,听得一丝糊涂。 听出来的蒋衍,却是有些意外地望着大舅子:“你准备自己亲自——” “我说答应过你,就答应过你。她的主治,暂且由我来担,这样我也好调派人过来。”君爷端起茶杯,稳稳地应了妹婿和妹妹的疑问。 “你会接生孩子吗?”蔓蔓瞪着老大哥,没法想象君爷接生孩子的样子,“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蒋衍都没有来得及捂住媳妇的口,眼见媳妇这句质疑,果真让君爷的脸色猛地掉了一大截。 君爷怒的是,是不是温凤妹那些话的影响,导致妹妹对自己都产生质疑了。 端着杯子的手指捏紧用力,冷哼:“你怎么不问问你老公,他不是都见习过怎么接生孩子吗?” “我知道他接生过猫猫狗狗,人,他肯定没有接生过。”蔓蔓小媳妇指着老公一五一十地交代。 “他是部队教导队的,进过军医大进修过急救课程,而且,他当年过于好学时,跟着人家老师进过人家产房看人家怎么生孩子。他一个进修生都见过怎么生孩子,我不会接生孩子?”说到末尾,君爷爆了,严厉地扫视他们两个,“我警告你们,不要想着助产士就能接生孩子。没有错,助产士是像古代的接生婆,但是,对于怀孕期间的监控和风险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难产的话,她也没有办法解决。” 蔓蔓和蒋衍被迎面刮来的冷风猛吹,终于意识到君爷这怒气从何而来了。 汪芸芸和温凤妹那个吹,又不是他们怂恿的,和他们压根没有关系。 蔓蔓和老公面面相觑。 这事不容分说,君爷决定下来的事是不会变的。 接下来,蔓蔓被遣走了,有些话,君爷只能对妹妹老公的蒋大少说。 “大舅子,你说吧。”蒋衍知道,这些事终有一天要面对的。 这可以说是他和他媳妇要面临的人生一个大坎了。 “有些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君爷对妹婿不像对妹妹,不会有半点客气,“她是熊猫血,虽然我告诉过你这事可以交给我来处理,但是,在这段期间,如果你惹得她不高兴或是出什么意外,她一旦发生流产,别指望我会同意她再生孩子。” “这个你放心。”熠熠的星眸对着君爷,知道君爷应该更多指的是因孩子的事屡次兴风作浪的蒋母,“我暂时不会把她怀孕的事告诉我妈,会尽可能瞒着我妈。即使我妈知道,我也不会让我妈插手。” “我爸要和你爸就这事进行一次会谈。” 陆家是要双管齐下,不,三管齐下。 按理来说,蒋父这个公公,已经和温世轩都认过亲家了,陆司令早不满在心了。现在事情都明朗了,陆家或是蒋家提出这个要求很正常。 “岳父是什么安排?”蒋衍问陆司令的想法。 说是亲家,但蒋父比陆司令的官位低了不止一截,是要多少先请问陆司令的意见。 “囡囡这次回来,陆家要办个家宴。你要清楚,囡囡对我爷爷来说,不是一个普通的孙女。”君爷这是给妹婿和蒋家施加压力了,这是他做兄长要做的。只要女方的娘家好,夫家才不敢欺负媳妇。 他们陆家可绝不是温家那种窝囊样,尽是让女儿嫁过去受人欺辱的。 英眉一扬:“我明白了。” 冷眸在蒋大少那张莫测的脸上扫了两遍,收起。 蔓蔓走出门口后,是有点担心被老大哥抓去教育的老公。 可是,很快其它事情吸走了她对怀孕的注意力。一如她所想,杜宇醒来了,接到消息的初夏,立即从自己的病房赶到老公的病房。 一伤一孕的两夫妻,面对刚发生的劫难,面对面时,不禁都有想抱头大哭的冲动。 杜宇忍了下来,作为男人。 初夏见老公伤成这样,哪敢真哭出声。 蔓蔓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都默默地低着头,愁眉不展,就知道都在想她顾虑的事了,于是进去说话:“师哥,感觉好些没有?” 因为发生急性堵塞而插了支架管救了一条命的杜宇,现在心跳初步恢复了正常,呼吸因为肺部当时在火场吸入了些浓烟,仍有些促,但是生命没有了大碍,劫后余生,令他一笑起来,格外的庆幸,道:“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师哥别乱说话。”蔓蔓走到初夏旁边,对着杜宇说,“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师哥如果是担心未来画廊会怎样的话,那是不需要担心的,这些善后的工作由我来做。” “蔓蔓——”杜宇望向的是老婆,清楚经历今晚的事后,老婆有孩子的身体肯定是受了惊吓,不由忧心忡忡。 “老公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蔓蔓的。我问过医生了,说只要保持情绪稳定,胎儿能保得住。而且,我已经通知我爸和我妈。我妈说会马上乘班机过来帮忙照顾我。”初夏紧紧握住老公的手。 岳母愿意在这个他们夫妇最艰难的时刻过来救援,杜宇自然是高兴的。然而,有些话,他是必须对她们两个先说清楚的,叹一丝长气:“恐怕,这一回债主来要钱,再加上要支付的赔偿金,我们这画廊是办不下去了。” 初夏眉头一皱:这画廊不止是她和她老公的心血,更重要的是,它承载了蔓蔓的梦想,并且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老公,不能想想办法吗?”初夏焦急地问,“我们可以再向人借钱,向银行贷款,我妈能帮我在家乡再找些人。” 杜宇摇摇头,泪都在低下头的眼眶里打滚。 这一次火灾,虽说是有人纵火,可是人家查起来,肯定会发现画廊里用的装修材料为了贪便宜在安全防火方面不过关,他这个营业执照肯定是要被吊销的,能不能再办,有了前科,应该是没有戏了。同时,在行业里的声誉将大受影响,业务几年内能不能翻身都很难说。何况,老婆现在怀孕,孩子要出世,他不可能等,不可能指望多少年后才起色的事业。 看师哥这幅样子,都知道被自己想中了大半。蔓蔓按住初夏还有说的话,道:“师哥,你看,这回如果再投资,由我来领头好不好?” “蔓蔓?”初夏和杜宇同望向她,一丝惊讶一丝疑问。 杜宇迅速低下头,皱着眉,对蔓蔓这个提议不是很赞成,女人拼事业,比男人更艰难,再说蒋大少能提供那么好的家境,蔓蔓没必要只身在外打拼。 初夏却不这么想,她早就觉得死党有巨大的潜力,只在家里当蒋大少的煮饭婆,太牛刀小用了,力挺:“好啊。我觉得你办画廊挺好的。你本来在这个行业现在已经混到有些名气了。有了名气,再拉投资,有业务,很快能红红火火地办起来,说不定比我们办的还好。” 死党初夏肚子里的肠子,蔓蔓知道是直的,没有弯弯曲曲,想的也是简单,一笑,坚定:“初夏,我不想办画廊。” 初夏和杜宇,同张圆口:“你不办画廊想办什么?” “办饭馆。”蔓蔓道。 “为什么?!”初夏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她,“你如果办画廊,有条件。为什么不办画廊?” “初夏。”杜宇按住老婆,在经营和管理上,他对蔓蔓是比较信任的,知道蔓蔓想事情多是深思熟虑,不会像初夏鲁莽,“蔓蔓你说吧,师哥来帮你参考。” 那是自然的。杜宇能靠一个人之力打拼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发生这场火灾,离成功只差一步。蔓蔓点点头:“我想办饭馆。一是,很多人都认可了我这个能力。二是,我考虑到我爸。” 杜宇和初夏一听她后面的话,马上明白了。 办画廊,温世轩除了做做跑腿,什么事都办不了。因为让他这个中年汉子做这些属于美术专业类的事情,老实憨厚,脑子又不算灵光,能不做错事已经很难得了。蔓蔓想让温世轩有自己的事业,因为温世轩现在离了她后,更没有办法享福了,还有温媛,温媛上学需要钱,许玉娥不能指望,只能是温世轩自己来。 若是办饭馆,起点低,很多做饭馆的老板,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只需要东西做的好吃。况且,蔓蔓自己都说过,自己的厨艺是温世轩领进的门,说明温世轩有这个潜能。 到底,蔓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杜宇让老婆拿出纸和笔,给蔓蔓策划初步计算条开馆子的数目:“开馆子,和做什么生意都一样,主要看地点,即是场租这笔投入很重要。其它的,能省,倒是都能省下的。不管怎样,初期投入,会比办画廊低很多。而且,饮食行业利润高,逃税容易。做饮食暴富的人,很多。从这方面想,做投资挺合适的。至于为什么有人不办饮食,主要是,一是人家可能看不起做饭的,二是做饮食,十分的辛苦!” “辛苦不怕。”月牙儿眼笑,笑得理所当然,“师哥,你看我之前天天做装裱师,能不辛苦吗?如果不辛苦能赚到钱,这心里也不安,那只能是偷来的。” 杜宇又被她看透人世的精辟言语折服了。 两人议论到这,作为旁听的初夏始终不答应不情愿:“蔓蔓,你在艺术的这条路子上奋斗了那么久,说放弃就放弃,你对得起你之前做的努力吗?” “初夏。”死党的心情她了解,蔓蔓心里不甘,然而,“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是需要作出选择。而我认为,为了谁去作出一个选择,比为了自己做出选择有意义的多。” “意义?”初夏不喜欢这种类似清高的说法。 她喜欢温世轩,但不代表她能认同死党为了温世轩把自己最喜欢的事物放弃了。 “好吧,我承认我自私。”蔓蔓向最好的朋友掏心肺腑,“我这是自私,真的,初夏。我自私,我自私到觉得只有这样做,我心里才能安稳,才能感到高兴,才能感到幸福。现在我好像回陆家了,每个人都认为我是飞上树枝的凤凰,认为我都该是幸福了快乐了。可我扪心自问,我不快乐。我发觉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没法因为人家为我好感到快乐。我是那个自私的,只能感觉到付出是感到幸福的,而没有办法感觉自己被人宠着被人爱着是感到幸福的。我是不是很作践?我觉得我就是作践!” 初夏傻傻地望着她,听着她这篇大论,一会儿之后,突然拿指头往她额头上一戳:“我说你这丫头,是疯了是傻了的,能有人像你这么傻的吗?但是,你说的话我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被人宠着被人爱着会感到不安,不安自己哪天会不会失去这个宠这个爱。” 蔓蔓点点头。 把她一抱,初夏拍着她背:“我不阻止你了。我和你师哥一样,都会继续支持你。没办法,我们生就是作践的人,没法像有些人一样,生就喜欢享福。我一天不工作,一天不给找点事做,一天没有个目标让自己奋斗,都难安。你师哥说要给我买个大房子,我说好。但是,当他买到大房子后,我肯定会对他说,再买间别墅。我们就是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享福的话,会厌的,会胡思乱想的,会怕——感情出问题的。” 所以,蔓蔓羡慕死党和师哥。因为她知道,没有什么会比共同奋斗的夫妻,更是情比金坚了。 找媳妇找到这里的蒋大少,没有急着进去,抱起双手放在胸前,倚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人说的每句话,好像,能感受到媳妇内心的焦虑,媳妇内心的期待。他握着的手心,一样被激起了激情,隐隐发热着。 之前,他太注重其它事情了,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他和媳妇要过的是自己的小日子,是不能因任何事情而发生动摇的。 甲壳虫开回家。 手指牵着媳妇的五指,牢牢地交叉。 能感觉到老公异样的情绪,蔓蔓小媳妇诧异地抬起头:“阿衍,有事吗?” “蔓蔓,我们来写情书吧。”蒋大少笑得无比灿烂和光辉,牙齿咧开一闪一闪的,甚是耀眼。 蔓蔓懵了:老公怎么突然想起写情书这种多少年代前的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近来事儿多,与老公难得一次浪漫。好比今天去了薰衣草花园,结果夫妻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陆夫人。 点点头:“你先写,还是我先写?” 当男人的当然是要一马当先,拍下胸膛:“我先写,你记得明天早上起来看。” 可以说,蔓蔓对老公写的情书是很期待的,毕竟,当初,她就是因为老公一封情书萌生了爱意。 可是老公也太囧了,为了写这封秘密情书,居然抱着被子和枕头当晚跑到了客厅里磨练文字。 这可是冤枉蒋大少了,蒋大少哪是不想睡老婆身边,只是大舅子吩咐过了,老婆怀孕不能干那事,他怕自己睡梦中开小差把老婆干了,赶紧撤到安全线外保证老婆和孩子的安全。 今晚,得知有了孩子的这对年轻夫妇,都失眠了。 杨乐儿的葬礼,杨家老太肯定要办的体面,邀请的贵客不少。 陆司令携大儿子小儿子到场的时候,却是在葬礼结束后的两个小时。 杨家老太为了等他们,足足在举办葬礼的殡仪馆,干坐了两个多小时。 “这陆家的面子现在可真够大了。怎么不提,当年到我那里拜寿时,连个红包都包不起。”磕着茶盖子的杨家老太,切齿的冷笑,向着座上另一名年轻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方三十出头,梳着油亮整齐的黑发,仪表堂堂,眉是杨家那种漂亮的刀眉,唇红齿白,像那戏台上的英武小生,迷倒众生不难。 杨家老太称呼他为杨修。 王海尊称他为杨大少爷。 就这个礼数来讲,杨修是杨家的大孙子。 “太奶奶。”杨修对生着陆家气的杨家老太,不冷不热的脸分不清情绪,“陆家对小姨做的事,说起来,并没有证据。” “怎么可能有证据?”杨家老太想起上回被君爷恫吓的场面,那是一个肺腑的气,“就是因为我们抓不到证据,他们才如此气焰嚣张。不过没有关系。这回我们扳回一局。他们也别想抓到纵火幕后指使的证据。纵火犯都死在火里了。” “那是,大少爷想的主意,就是不一样。”王海立马在旁恭维。 所以,这个纵火案的主谋,是海归派的杨修了。 “我在国外多年,如果能早点回来,小姨不必如此惨死。”杨修刀眉中扯出一抹极重极沉的颜色,在这个男人的侧颜上形成一个阴暗的影子。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回来,是回不来,这事儿怪不了你。”杨家老太深长口气,拍扶着椅子的扶手,“现在你回来了,能为我们杨家和你冤死的小姨出一口气了。总之,这件事,还是需要在那块玉佩上着手。” “我知道太奶奶执着那块玉佩,是因为那是姚家送给陆家的信物。然只是件虚有其表的信物,苦苦追寻有什么意义?”杨修一双犀利的刀子目看向老人家。 “你不懂。姚家和陆家到现在,一直都抓不住他们暗中勾结的证据。我不信,他们没有金钱上来往的腐败,没有实质上的物体交易?陆家能如此轻易相信姚家?姚家能轻易相信陆家?这世上没有清官这一存在。所以,这一块玉佩身上肯定有什么。只要我们能抓到真的,顺藤摸瓜。”杨家老太说到最后,嘿嘿地笑。 “如果当时小姨抱走囡囡时,顺道把玉佩偷出来,这事儿就解决了?”杨修问。 “你小姨不知道这些事所以打不到玉佩主意上不说。况且,那玉佩,当时,说是挂在囡囡脖子上,但是,我们的人尝试偷过一回的,没有偷成。那玉佩会认人。”杨家老太切齿。 “什么?”不止杨修,王海听到这个说法都很惊诧。 会认人的玉佩? “说是明明把那玉佩从孩子脖子上解下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解下来的玉佩,离开那孩子,马上变得暗淡无光,好像变成另一块模样。怕是弄错,只好将那玉佩戴回那孩子脖子上,那玉佩可怪着,立即又变了个模样。说起来囡囡这孩子也挺怪的,说是刚出生时连呼吸都没有的,好像是被人借尸还魂了一样,方是有了生命。”杨家老太自顾说着这些好像奇谈怪传的话,没有留意到那边的杨修在暗然中脸色微微地发生了一点改变。 囡囡? 从没有见过。 陆家的孩子里头,他只见过一个——陆家大儿子陆君,与他同年出生的孩子。说起来,还是表兄弟,却是一点都不亲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据老太说,君爷是将他的小姨弄死的罪魁祸首。 而囡囡,是君爷的亲妹妹。 而且,囡囡之前,一直都不是跟在君爷身边的,说是被一户姓温的人家收养了。 囡囡的一个养妹妹,且被他小姨利用过,可惜没有成功。 白皙的指头一勾,王海立即站到他旁边。 “上次让你和她通的那个电话后,她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是不是?” 她,指的是温媛。 “是的。”王海想到温媛,心里头一直痒痒的。 “需要再给她点压力。让她帮我们找出那块玉佩。” “本来她是快找到的了,可是中间被那个温老太婆搞的那事儿,给迷了方向,弄错了地方。” 杨修一听,心里有了主意,刀眉拧起:“我来和她当面谈谈。” 门口那里,一声通报后,陆家父子三人前后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双双怀上 “贺砚,你现在官大了,我们杨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杨家老太说这话时,并没有意向站起来恭迎陆司令。 陆司令严峻的浓眉,确是没有给这个老太任何好脸色看的,对老太的话,不言不语,背着手与两个儿子踱进来后,王海给他搬了张椅子,但他并没有坐下。 “怎么?嫌我这椅子不够气派?那是,这是殡仪馆提供的,我坐着也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想到乐儿的时候,我相信君儿的感觉应该比我更强烈些。”杨老太眯缝起老眼看着眼前这三个爷俩说。 立定,陆司令看向老太,浓眉微耸,深笑是藏在不动的眉中,立的是严威:“你是想着小姨子坐着不太舒服,我和我儿子是想着我家的囡囡坐着不舒服。我和我儿子相信,小姨子是土里面想到囡囡的时候,都别想舒服。” 杨老太的面色骤冷,齿间一冷笑:“你说我家乐儿不能入土为安?” “这个乐儿自己心里有数。”陆司令道。 “我却是觉得你老婆一辈子都别想安心了,我都没有见她今天过来,身体又是不好?”慢慢磕着茶盖子,嘴角阴阴一冷笑。 “不是,这几天为了接囡囡回来。家里准备办个家宴,她在忙活家宴的事,抽不出空。再想如果自己过来了,怕乐儿在地下的心里头更不舒服了。” 磕! 盖子砸在杯上,嘴角的笑愈是凝上三分冷:“那丫头真是你家囡囡?” “千真万确。22份海内外权威机构鉴定报告,所有检查标本都是陆家人专人护送。” “百密一疏。你不怕,这里面有人弄了猫腻,把你家真囡囡藏起来,给你送个冒充的囡囡?” 浓眉下指挥千军万马的厉眸,对准杨老太:“我会连我自己的亲女儿都认不出来吗?” “那可难说。之前不是错了很多次吗?”老态龙钟,倚在椅背上,却没有丝毫的怠懈,巨滑的老眼在屹立在陆司令后面宛如两个坚强后盾的少爷脸上飘过,尤其对君爷那张冷到冰点的冷颜,抹过一丝冷笑。 “你错了。”知道杨老太叫陆司令来,实则还是针对的他,君爷回敬以老人家冷笑五分,“我家认囡囡从没有错过。冒充的,一个个在我们陆家面前,都得剥掉层皮。”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若是真的囡囡,怎不带来给我见一见,我是囡囡的太姥姥,和你们一样想念囡囡。囡囡回来,我和乐儿比谁都高兴。当年,囡囡能平安出生,还是乐儿的功劳。这点你们不会忘了吧?”笑纹在老太脸上形成一条条深刻的沟壑,阴影停驻在其中,整张脸在黑暗中隐去了一半。 “我姐不会来见你的。”陆欢没有父亲和兄长能忍,俊秀的眉毛耸立时与陆司令如出一辙,如虎添翼。 “这能由得她吗?晚辈不来见长辈,成体统吗?”重端起的那杯茶,搁在手心里慢慢地磨,“让她来见我吧。最少,我做老人家已经挺大方的了,只要她给乐儿磕个头,既往可以不究。” “我姐欠她什么需要给她磕头?她是欠我姐!” “欢儿!” 君爷的一声低喝,让要迈前一步的陆欢收回了脚。年轻气盛的他想不通,为什么不干脆把这老太揍一顿,打得她气孔出血,看她还能如此嚣张不? 主要是这老太压根没法讲理的,就是欠揍欠打! 陆司令和君爷怎会不知道,和杨老太根本不用说,更无需谈判。他们这次来,不是来和老太谈判的,是来刺探军情的。 “让囡囡来见你不是不可以。” “爸!”陆欢低声嚷,有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这不是把蔓蔓送入虎口吗? 杨老太正要咧开嘴笑着。 接下来陆司令一句:“但是,有个条件,只要乐儿从土里出来给囡囡磕个头,再加上你给囡囡磕个头,我们可以考虑。” 嘭——卡啦! 杨老太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之前那副仁慈高贵的老太模样儿变成了一张狰狞的野兽:“陆贺砚,你别欺人太甚!你别忘了你老婆是杨家的人!” “我老婆是杨家的人。我那已入土为安的岳父岳母,也是我值得尊敬的杨家长辈。然而,我陆贺砚,是黑白分明的人。错的杨家人,我不认。我既是不认,我儿子我女儿都跟着我不用认!”陆司令最后那三个字“不用认”,中气十足,一声即是一个拍板,绝不动摇。 “那你今天来见我是为了什么?”杨老太抬起的手指住他,“既然你都无畏无惧,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儿子一起来参加乐儿的葬礼?” “乐儿的葬礼不是结束了吗?”陆司令充满挑衅的浓眉反问。 杨老太被他的话噎到:“你是来我这里做什么?” 陆司令严厉的目色,早已是搁在一边上始终默不发声的杨修:“我女儿的画廊被人烧了,纵火犯是一名中年妇女。很巧,这名妇女之前刚探过她被判入狱的儿子,之后一段日子行迹不明。” “这么说,是你女儿自己惹的祸,导致被人纵火。”冷笑,“你不会是认为这种事与谁有关吧?” “那再说另一件事吧。囡囡失踪的时候,当天当班的卫兵,不见了踪影长达数年。后来据我一位老部下透露,说是这个卫兵,是杨家人提携的。” “谁说的?”杨老太脸色一丝微变。 “谁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提携某人的杨家人,正好是我老婆的小哥。而我记得,小哥的儿子,现在和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年纪像,相貌也像。” 听到矛头都指到自己身上了,杨修微微地含笑,站起来,向陆司令鞠半个躬:“大舅,我长大后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请原谅我当时年纪小,对大舅的印象不深,一时未能认出长辈。” “我记得你后来是过继给了没有儿子的你大伯。” “是。” “你大伯现在可还好?” “很好,在美国。” “你之前一直也在美国?” “是的。” 浓眉之下两条仔细考究的眸光,打在杨修那张白脸书生的秀气脸,蓦地收了回去,对向老太:“家宴那日,杨家可以派代表过来参加。你老人家身体不便,我们不方便邀请你。让杨修过来吧。” 道完这话,礼数都不用敬到,甩袖便走。 杨老太被气得两条腿直抖着,眼见跟在父亲后面走掉的两个陆家少爷,纷纷都给她瞥了目意味深长的冷意。 最终,君爷那抹冷意,与父亲一样,在杨修收起的刀子眉间敛了回来。 等陆家一行人走了,杨老太摔坐在椅子上,久久喘不出口气。 听见杨老太摔椅子的声音,和父亲一同走出门口的君爷,冷眉一提:“现在倒是会发脾气了。” “是狗,都会咬人的,哪怕是灰溜溜地被打以后。”陆司令趁此良机,教育两个儿子,“越是疯狂的狗,除非打死了,不然,它永远都会重新跳起来咬你一口,哪怕它只剩一口气。” 陆欢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表示牢记了。 在旁人打开车门时,陆司令对大儿子说:“你之前和她会过一次面?” 今天杨老太对君爷的失态显露,定是让陆司令心里有数了,君爷没有再瞒父亲:“是。只是想确定,是杨乐儿一人所为,还是说杨家在此事上有份。” 儿子办事,陆司令放心。基本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要承认,儿子比他更狠。所以怪不得现在那些人,怕他儿子比起他更怕。 “你们要多照顾囡囡。囡囡和你们妈一样,是女人不是男人。”陆司令看着哥儿俩,语气深长,“如果将来某一天我和你们妈先走了,能保护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兄弟姐妹,明白吗?” “爸,你和妈长命百岁。”小儿子陆欢可不喜欢父亲这般老气横秋类似伤感的话。 相对于未长大的弟弟,君爷没有二话,应下父亲:“我都知道怎么做的。” 车开到半路,陆司令想起:“火灾的原因囡囡有没有问?” “没有问。” 对这事,蔓蔓一句话都没有问,可以说,君爷都没法明白妹妹那颗七窍玲珑心。 “她可能想着,问也无济于事。”陆司令在这点上,似乎比当哥哥的君爷聪明一些,浓眉下的一双大眼对女儿那是笑开了花,“囡囡,是很聪明的,你这做哥哥的,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她。” 妹妹在某点上比他这做哥的更狠更实际,君爷“乖乖”地认同了父亲的这个观点。 到最后,陆司令百般交代这个做哥哥的大儿子:“囡囡有了身孕,本是好事,可你妈担心,我也担心。这个尺度你自己把握好。我们陆家不缺生儿育女,囡囡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问题是,他妹妹,比谁都要爱孩子。 冷眸微微地敛合起来,里面的眸光,在迎接车窗射进来的光色时,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蔓蔓并不是不知道纵火的人是谁,然而,这个事,她和杜宇是心照不宣,没有对初夏讲。担心初夏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当初,雷文斌被判刑前,初夏曾经给审判长投过一封信,称这种败类不除不杀鸡儆猴,文艺界将蒙受的损失远不止于此。信上附有若干文艺界人士的联名支持。 初夏是那种性子,惩恶扬善,说干就干,女侠风范。 获人赞赏的同时,容易得罪人。 对此事闭紧口风,并不意味蔓蔓没有把这个事放在心里头琢磨。眼下画廊的事处理完后,她要加紧开饭馆。安全方面的事情不能不考虑在内。 在犹豫着,要找谁商量的时候。老公的一封情书解决了这个难题。 笔迹向来潇洒不拘的蒋大少,给老婆书写的这第二封信,充满了一种正经的浪漫。 “蔓蔓:每天学会如何去做好你的老公,已经成为我每天必经的课程并且渴望求得进展和结果的科目。在我学艺未精的时候,现在,上天又给了我一个考题,怎么去做好一个爸爸。我承认我忐忑,我不安,却是,随之心中涌起的有一种自豪感,使命感,不负荣辱的干劲。” 蔓蔓看到这,囧:老公当是在写上战场之前的宣言吗? 紧看蒋大少接下来写的:“蔓蔓,我想成为你的避风港,你的海湾。但是,我是个军人,不能天天在你身边。所以,我最希望我自己有双千里眼,不仅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一眼看到你,而且能看到你希望有什么,喜欢有什么,渴望有什么。老婆的愿望,我做老公的,希望能帮老婆达成。因为我和你一样,认为两夫妻在做同一件事的时候,是最幸福的。上天给了我们孩子,不就是要让我们努力地去做好同一件事吗?” 读到这里,逐字地读,老公写的每一个字都打到了她心底里面去了。 蔓蔓对老公忽然钦佩之极:你说蒋大少前面虽然写的有些像公文化的形式,却是在后面笔锋一转,写进她内心里的困惑去了。整封信充满了正经和严肃的气氛,同时不乏蒋大少固有的风趣。饶是逗她蔓蔓一笑时,把她的心再给绕进去了。 有了孩子,是上天给他们夫妇的考验,考验是不是能情比金坚,能同心同德,去为孩子做好每一件事。 老公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所以,无论他们夫妇今后各自有什么事,他们都不能忘记会影响他们的婚姻,考验的标准就在于孩子。 舔了舔笔尖,蔓蔓给老公写的回信是:“阿衍:我爱孩子,想生下它,想好好抚育它,想做他最好的妈妈。但我知道,只有妈妈的孩子是不够的。孩子希望有一块疼它的妈妈和爸爸。阿衍你说的话都是对的。相对而言,我不是个好妈妈,但你绝对会是个好爸爸。在这点上,我这个小媳妇愿意听老公的指示,当一个更好的妈妈。今晚你不要睡客厅了,睡在我旁边听我和孩子的心里话,好吗?” 接到老婆这封当天的回信,蒋衍快拿指头挠破脑袋了。 晚上,当老公要抱枕头出客厅时,蔓蔓拉下老公的袖口:“没有看到信吗?” 这可不能让老婆误会了,蒋衍囧囧有神地说:“我怕把你和孩子伤到——” 蔓蔓囧:原来老公是这缘故,她还以为老公是恼了她没有和他商量开饭馆的事。 “我在中间隔条被子,不会有事。”蔓蔓小媳妇尽心尽力为老公设置防火装置。 “你老公是军人,有火线超越的本能。”蒋衍对自己的控制力没有把握。 主要是对于他们这对年轻夫妇来说,做老公的,从不抑制对老婆的欲望。对老婆纵欲纵惯了,一刹那要完全收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问问我哥有什么办法。”蔓蔓小媳妇,这会儿想起了君爷。 谁让她很记得,当初他们洞房第一天时,君爷信誓旦旦要教老公“开车技术”。 “别!”蒋衍慌忙举起的手在媳妇面前一摇。 “怎么了?”月牙儿眼眯眯,其实,对于君爷怎么教老公“开车技术”这一回事一直在心里头很感兴趣地保留着。 蔓蔓小媳妇,实际上,是个不厚道的妞。 关上房门的蒋衍,可谓家丑不能外扬。当然,扬的不是蒋大少自己,蒋大少认为怕扬出去的是君爷的事儿。 对媳妇说:“你知道他的标准是多长时间做一次吗?” 夫妻两人窝在房间里不厚道地兴致勃勃讨论起老大哥的性趣问题,完全把君爷听到或许会吐血的场景抛到了后脑勺。 “不知道。”一面摇头,一面月牙儿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兴致。 “一周两次,说是科学。但他说的一周两次,说是普通男人。是军人,一周几次很正常。” 蔓蔓越听越兴奋了:这么说,冰山爷早与未婚妻做了? “我和你一样,问了他这个问题。”能做成夫妻,从某方面来说,的确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 “他怎么答?”听到兴奋时,蔓蔓小媳妇的脑袋全贴到老公胸口上了。 没法,光是听这种事,尤其是听一个郁闷男怎么做这种事,能很可怕地挑动起人家做这种事的神经。 做老公的同感手心脚心火燎火燎的,是被燃起了火苗儿,手指头开始不自觉地往媳妇的衣服上撩钮扣了,证实了他之前坦白的,军人善于超越火线:“他虽然避而不答,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肯定做过了,而且在很小年纪的时候就做过了。” “我也觉得是。”蔓蔓小媳妇很配合老公说,“你都听他说了,说接生孩子完全没有问题。他那张对白露姐姐冰着的脸,绝对是表象。他是那种突然火山喷发的。” 老婆的话越说越让自己兴奋了,在听见火山喷发的时候,唇真的喷出了火花儿,干得要死,赶紧往老婆唇上一贴,使劲儿咬了起来。 导火线一触即燃。此刻,一声煞风景的门铃,简直是要人命了。 门铃一声接一声,被迫着刚想拉下裤裆的蒋大少只好再提上裤子,差点儿想拔出枪把按门铃的人毙了。 门一开,门口立着的那张冰颜,如一桶从北极愈来的水,将对方从头到脚的火苗儿灭得干干净净。 冰眸在妹婿那没有拉上裤链的裆处一扫,似是早有所料的,不然不会选择在第二个晚上,再来突击检查。 “你洗澡?” 君爷给出的借口先挡了蒋衍的口。 “不,我是刚上洗手间。”忙先把裤链拉上,给大舅子开门。 蔓蔓这会儿在房间里整理好衣服出来了,看到那张冷脸,可能是忽然想起自己和老公在房间嚼的舌根,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也刚洗完澡?” 对君爷的那双X光眼来说,再怎么从衣服上掩饰,都没法掩饰在脸上唇上留下的激情和余红。 蔓蔓小媳妇和老公立马一对上眼:瞧吧,没错吧,这男人肯定是和女人做过了。不然经验怎么会这么老道。 见他们夫妻眉来眼去的,明显对这事儿意识都不够,君爷嘭一掌打到桌子上:“你们以为我之前和你们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吗?!” 夫妻两人被冰山喷醒了。 “今晚这事有我错,我保证下次不再犯。”是男人,有错就改。 蔓蔓小媳妇却不想让老公因这个事和自己疏远了,天天睡客厅,说:“你误会了,我们是在讨论我开饭馆的问题。” 反正,这事儿,她是今晚要和老公商谈的,要和老公一块去经营幸福的事儿。只不过正题没有开始,被君爷同志的事儿先挑起了其它兴趣。 说到底,始作俑者是你君爷。 然而,君爷浑然不知所觉的,一刹那的注意力全被妹妹提的事儿吸过去了:“开饭馆?” “嗯。师哥的画廊开不下去了,要收摊。我们想好了,要合资再开个饭馆。” “为什么开饭馆?”冷声有些沉了,凝重的沉。 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在这条路子上心灰意冷了吗? 那么优秀的才华,却要转行。 “开饭馆,不仅赚起钱来没有那么多风险,还能继续画画。” 画廊属于投机生意,风险度高,相对而言,饭馆回收利润快。这点,君爷也没法反驳。然妹妹后面那句能继续画画,他是不信的。 “你如果是想赚钱,我觉得没有必要。” 哪怕她老公养不起她,陆家绝不会对自己的女儿见死不救。画廊这一烧,老爷子已经发下话来,说会投资新建另一家画廊送给孙女做补偿。只等家宴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出去。但是,妹妹现在这么说—— “为什么没有必要?我觉得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儿。”蔓蔓小媳妇提着眼镜架,月牙儿眼一片清明,没有一点迷惑或是犹豫。 陆家人是这个性子,无功不受禄。 君爷刹那无言。 在老婆的立场上,做老公的无限支持:“我觉得她能行。” 妹婿的话,却是点燃了君爷的火:“她现在怀着孕,你让她去操劳饭馆,还说能行?” “不是的。”蔓蔓小媳妇赶紧为老公辩解两句,“饭馆不是现在开,是先筹划着,等我生完孩子再开。” “你生完孩子要照顾小孩,你认为你能开得了饭馆?”炮火转回她。 “事业女性都是这样过来的。梅姐也是。”蔓蔓觉得其她女人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她不能做。 论到底,你君爷疼妹妹是好事,但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冰眸看到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一眼洞察她背后的动机,一眯:“他向你哭穷了?” 这话刺激到了火箭筒,蔓蔓蹦了起来:“他从来不向任何人哭穷。你不了解他,不要这样说他!” 也是,只有这个人,一次次在她和他们陆家之间引发火药味。 “最好是没有。如果有,我说过,我会让他好看。”抛下这句话,门一甩,嘭。 他当她面前发什么脾气?明明都不关她爸的事。 开饭馆的事她根本都没有和温世轩谈过呢,都不知道父亲愿意不愿意进来。 “蔓蔓。”蒋衍生怕媳妇气坏了身体,赶紧先把老婆推回房间里搂着哄着,“这事儿你哥不明白,我来和岳父交涉,说明这其中的情况。但是你先要答应我,不要伤了你自己和孩子。” “我都说了我生完孩子再来开这个饭馆。他为什么不好好听我说呢!” 什么人都能理解都能明白她的话,为什么他偏偏对她存了这么多的偏见。 “我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孩子了,不是他说的那个囡囡。我长大了,我现在能做事能干活能养活我自己更能养活我的孩子我的家庭,他为什么不正视我?” 那是因为他失去过,害怕过,恐惧过。 蒋衍教官学过心理学,心里突然想:大舅子是不是患上了心理创伤后遗症。或是说整个陆家都是。 因此对陆家来说,他媳妇,永远是那个小小的像团棉花的囡囡,而不是长大了被温世轩培养成独立自主的蔓蔓。 英眉皱紧:这事儿,看来,还是必须先从陆夫人打开口子。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以至于冷眉,在第二天回到单位时,都拧成股没法解开的绳子。 “出什么事了?”见他愁眉不展的,进来的姚爷出奇地问。 “她要开饭馆。”冷声之中,带了些切齿。 “开饭馆?”姚爷狭长的眉挑上去,分明表示了不赞同。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不同意。”姚爷三个字,斩钉截铁。 “她说她生完孩子再开呢。” “也不同意。” 姚爷咬死的字眼,让君爷都突然另眼相看起来,冷眸一缩:“你怎么想的?” “你我都明白。她那个身体,如果怀孕生孩子,能顺利生下来,那么,就是最好的调理身体的时机。” 姚爷富于科学理论的话对极了他的脾气,相比之下,妹婿那种偏顾人情的决定,总是让他有一股子恼。 从某方面而言,他想,他是明白了,为什么妹妹会挑中这个男人,而对姚爷看不上眼。 “我不是很喜欢他。特别关于他的家人。” “你再不喜欢他,他都是囡囡自己挑的。”姚爷很诚恳地说。 囡囡自己喜欢最重要,因为那是要和囡囡过一辈子的男人,旁人的眼光都不重要。 如果他是个不讲理的大哥,早就把这两人拆散了。 他是讲理的,不会像许玉娥那样做蠢事。 “我想把他扭转过来。但愈是扭转,愈是发现,他和囡囡一个脾气。”君爷对这种夫妻相,简直是毫无办法了。 “你应该为这点感到高兴。这说明,他们夫妻感情会一直很好,不会出分歧和问题。”姚爷尽是提醒他想好的方面。 “不想了。”君爷道。 在他们两人之间,把这个敏感话题说下去并不合适。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姚爷微笑着,也绝不会捅破其中的这层纸。 昨天蔓蔓在这里抽的血,做的血液报告,递到了办公桌上。 掂着这份血液报告,冷眉是不展。 “最好是提前做好血库的准备。”姚爷很是认真地说。 “我爸都对我说了,可以的话,让她不要生孩子。”长嘘,在冰唇间滚动,指尖,在眉中艰涩地揉。 狭长的眸,一样是复杂地揉成了一团。 周末假期一结束,蒋大少要回部队,临走前,把怀孕的小媳妇交给了有经验当妈妈了的二姐蒋梅。 蒋梅听到蔓蔓怀了孕,高兴地一早拎了只老母鸡过来要给弟媳煲汤。 又是老母鸡。 一开门看到蒋梅手里拎的老母鸡。 蔓蔓那个囧。 小东子跟随妈妈来恭祝舅妈,指着老母鸡说:“这只鸡特别大,说是吃了能生八斤重的胖小孩。” 小孩子不懂胎儿越大的危险,以为是好话。 蒋梅伸手拍拍儿子的脑袋瓜,对弟媳说:“蔓蔓,你别听他胡扯。这胎儿,重量适中就好。若真怀了个八斤重,想顺产是不可能的。” 蔓蔓让他们母子进来,给小东子塞了个早餐包和端了杯豆浆,道:“你们早餐没有吃吧?东子今天不用上学吗?” “他今天要去看医生,我让他今天停一天课,顺便来看看你。”蒋梅对儿子的功课并不担心。 她是个开明的母亲,并不喜欢英才教育,儿子年纪小,能玩就玩,除了幼儿园大班,什么课外课都不上。只是当初儿子说喜欢舅妈的画,想让舅妈教着学画。 蔓蔓现在是有空,会教老公的侄子画两笔。和蒋梅一样,教小东子学画,蔓蔓从不拘束去要求画法什么的,就让小东子拿蜡笔随便涂鸦。 “舅妈,你什么时候生小孩?”啃着包子的小东子,开始好奇地上下打量蔓蔓平坦的小腹,没法想象里面会有小妹妹或是小弟弟在动。 “对,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医生怎么说的?产科医生找好了吗?”蒋梅一连串问题,让人应接不暇。 蔓蔓却是几乎一个都答不上的。 “预产期说是明年三月份左右。医生,暂时没有安排。”蔓蔓小媳妇吞吞吐吐的,有些难以启齿。 “没有安排?”蒋梅“哎”一句大叫,不可思议,“你既然找不到医生,可以让阿衍打电话找我啊。我给你安排,让你和你朋友初夏同一个医生好不好?” 事到如今,蔓蔓小咬着嘴唇,道:“对不起,二姐,我和阿衍本也这么想,但是我哥说要亲自管这个事。” 君爷亲自出马。蒋梅眨眨眼:“陆上校愿意出面的话,这个你放心,最好的产科医生都能找得到。” 君爷说要亲自当她的主治,她和老公都被君爷这话吓到的。 产检还没有开始做,那天只是让先抽个血。 “今天我第一天要去做检查,二姐,你陪我去吧,好不好?”蔓蔓小媳妇第一次当妈妈,什么都害怕。 纯属正常。 蒋梅拍拍她的手:“嗯,我陪你去。” “我也要去!”小东子举起手,“听说有仪器可以提前看到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要看。” “去。”蒋梅赶小儿子,“别听他胡说,做B超看孩子的性别没有这么快的。” 赶去医院的路上,不免因儿子提起的话题,说起了生儿还是生女的问题。 “当初,我婆婆在乡下,有赶过来,虽然人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儿,我还是看的明白的,当时我和我老公吵了一架。说是要生女儿不要生儿子。哪知道最后出了这个小东西,反倒让婆婆乐了。”蒋梅是个犟脾气的,婆婆要她生儿子,她偏要生个女儿,气死婆婆。 话说回来,蔓蔓与她不同,她不能这样劝蔓蔓,道:“我爸没有说,但我心里明白,军人家庭的,都是希望有个孙子能将来拿起枪来保家卫国。” 没有一个家庭是不希望自己家里是生儿子的。 这几乎成了整个大中国民间的风俗。 在有些地方更为盛行。 “二姐,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呢?” “你生的是女儿蒋家照样疼。” 蒋梅一句话给蔓蔓吃了定心丸。 蔓蔓没有想过生男生女的问题,照老公的说法,顺其自然,儿子女儿都疼。 蒋梅开着的车未到君爷的单位。 路上,见到了蒋飞在截车,一边上站着蒋母和金美辰。 蒋飞自从跌了以后,连车都不敢开了。 婚,自然也离不成。 看到金美辰一反常态,没有穿紧身的衣物,一身宽敞衣物,而且蒋母在旁陪伴,甚是小心翼翼。 蒋梅和蔓蔓的眼皮忽的跳了两下。 谁都知道,自从金美辰栽了以后,蒋母连是去看金美辰一眼都不愿意。 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可想而知,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对于看重孙子的蒋母来说。 “哎——”蒋梅在开着车超过蒋飞他们边上时,不由万分紧张地拍了下方向盘。 擦过的一瞬间,蔓蔓扶着的大眼镜片,接到了金美辰洋洋得意的一个眼神。 小东子悄悄插了进到她们两人中间说话,小手圈着小嘴巴说:“舅妈怀孕的事,最好不要让姥姥知道。” 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事的轻重,蒋梅和蔓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衍有交代二姐吧?”蔓蔓问。 “他交代了,连我爸和我老公都不要说。”蒋梅挺是紧张的,眼见弟弟的安排果然有理,“本来,小东子都不知道的,就是这小子精灵,偷偷跑到旁边窃听我和你老公的电话,所以瞒不住。” “我是舅妈的忠实FANS,效忠舅妈,不会危害舅妈的,你们不该瞒着我。”小东子理直气壮反驳妈妈的话。 蔓蔓被他乐到,笑眯眯对蒋梅说:“有他在,我能随时提醒自己要做个好妈妈。” “你别纵坏他。”嘴里这么说,蒋梅为自己有个活宝儿子感到得意。 凝重的气氛一化开,两个人,八卦起了金美辰若是怀孕,会去哪家产科医院。 “肯定是不会去我单位了。上回那事儿闹得,我家主任是精明的人,都对我说,大嫂的病历他们是不会再接的了。”蒋梅琢磨着,“奇怪的是,大嫂怎么会怀孕了呢?之前明明都怀不上。我家主任还说,我大嫂那不孕症,前所未见过,不明原因的。” “若是真的不明原因,更有可能怀上了。”蔓蔓说。 蒋梅想着弟媳这话也有道理,点点头。 站在路边的金美辰都能看见蔓蔓,蒋母和蒋飞,自然都一眼认出蒋梅的车。 “瞧她样子真是轻松,自己不会开车,整天指挥阿梅开车送她,不知道又是去哪里玩了。烧了一家画廊还嫌不够折腾。”蒋母现在看到蔓蔓,就是一肚子气。心想这陆家不认她这个亲家,到底还不是因为蔓蔓在中间作祟的缘故。 蔓蔓的画廊被烧的新闻播出来那晚,她感觉是:老天爷长眼了,替她惩罚小儿媳妇了。 “据说是有人纵火,那人都在画廊里烧死了。”蒋飞,可不会像母亲那样单纯愚蠢的想法。敢烧了陆家女儿的画廊,下一步肯定有人要遭殃了。下场必是比他更惨。 “她如果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人家会烧她的画廊?”蒋母一点都不同情蔓蔓。 蒋母愈讨厌蔓蔓,对金美辰来说,愈是个机会。谁让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只能靠生子来博得老人家喜欢了。好在,老天长眼,总算让她在这时候怀上了孩子。 她相信,只要自己给蒋家生下个孙子,还会怕生不出来的蔓蔓吗? 陆家女儿能怎么样?若生不出个蛋,连女人都不是。 “走吧,赶紧去医院看是不是。”大儿媳这个怀孕的消息,还是自己拿验孕棒做的实验结果,到底没有医院里可靠。 被蒋母赶着,三个人往医院里赶。找的,还是那个方医生。 先做个尿检,很快证明了是的结果。蒋母和蒋飞都高兴得无语伦次。 方医生接下来对他们三人说:“现在医院采取一对一的病人服务政策。病人,不仅有专门的医生负责,也有专门的护士助产士负责孕妇整个怀孕生产的过程。” “那麻烦方医生介绍一个好的护士。”蒋母边说边给方医生口袋里塞了个大红包。 方医生笑着装作没有看见接了下来红包,道:“这样,我给你们物色一下,过几天再告诉你们。” 见这方医生是尽心办这事,蒋母等三个人都笑开了花。(未完待续) 回娘家 “妈,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金美辰向蒋母打出生儿子的胜利旗号。 蔓蔓的心愿小的多——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平平安安地成长,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说起来容易,却知道这是每个家庭必经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容易。 来到君爷的单位。 上回见到的那个护士长已在门口等着她们。 “方医生在诊室里面等着了。”领他们一行到检查室时,护士长介绍。 君爷给妹妹安排的这个产科医生,姓方,叫方敏。 听名字是个女医生,走进检查室里的蔓蔓和蒋梅,却见是个高个剪短发的背影。 护士长叫:“方医生,陆上校的妹妹过来了。” 对方转过身来,一张充满俊气的偏圆脸,走路昂首阔步,潇洒的白大衣一罩,怎么看,都像是个男的。 “到了是吧?” 连声音、语调都是中性十足。 蔓蔓和蒋梅观察对方宽敞衣服下面像是平坦的胸,一时都捉摸不到主意了。 在护士长要走开时,蒋梅忍不住问:“她是男还是女的?” “女的。”护士长毫不介意地笑起来,像是已经接听过许多同类的问题,“方医生是很帅气,结婚前被不少女同胞倒追过,现在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了。” 后面这句话,直接让蔓蔓和蒋梅倒。 六岁孩子的妈? 完全看不出来! 被两双充满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方敏不以为意地摸了下鼻子:“坐吧。我和陆上校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在学校时就是称兄道弟的。叫蔓蔓是吧?陆上校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直接叫你蔓蔓可以吗?” 既然人家都有意称妹子了,蔓蔓小心翼翼叫:“方大姐,你好。” “叫我方大哥都行。” 这个可以与君爷攀比的冷笑话,当即让蔓蔓和蒋梅都一个囧。 不管怎么说,方敏看起来不是坏人。蔓蔓只能这么想,主要是因为方敏看着她的目光和眼神儿,似乎都是不满意地皱着。蔓蔓都担心起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不是你儿子吧?”方敏指向躲在蔓蔓后头好像蔓蔓小跟班的小东子。 小东子现在亲舅妈比妈妈还亲。 “他是我老公的侄子。”蔓蔓摸一摸小东子的脑袋,“他妈妈是她——我老公的二姐。” “小姑一块来,不太放心?”方医生挑起帅气的眉。 蒋梅在医院工作知道医生的自尊心都是很强的,忙说:“不是,她第一次怀孕,有点害怕。” 哪知道方医生对她这话却是点起了头:“她是需要害怕。熊猫血孕妇,再怎样,怀孕生产的危险都要比普通孕妇高。而且——”不满的眼神再扫了两下蔓蔓那消瘦的身材:“我看她八成要难产。” 蒋梅听这话不高兴了:君爷这安排的是什么医生?一来没有安慰产妇,先危言耸听,给蔓蔓制造紧张。 “你别看她挺瘦的。她身体挺健康的。”蒋梅说。 蔓蔓也点头:“我从没有生过大病,各方面都很正常。” “可我听你哥说,你小时候生过大病。”拨下口袋上插的钢笔,怎么看,这无拘无束充满帅气的动作都像极了男人。 蔓蔓和蒋梅看着她,都挺傻眼的:这个方医生究竟可靠不可靠? 这时,门砰砰两下,进来的人是俊得像仙人的姚爷。 “陆君去了开会,让我过来帮着介绍。”姚爷说,好像早已料到她们会有的反应,一手像好哥们一样拍着极像是兄弟的方敏的肩膀,笑,“她与我们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在产科这方面,在我们部队里算是技术第一的能手了。没有她搞不定的产妇。” “别把我夸得像什么一样。”方敏对姚爷的说法倒不怎么支持,摇着那支钢笔,指向蔓蔓,“我都已经和她先说了,八成要难产,先做好剖腹产的准备。” “那不行。”蔓蔓和蒋梅来不及否决,姚爷更先一步,咬定了字眼,狭长的眸子像是危险地一眯,“陆君要我向你先放个话,不能剖腹产,只能顺产,是命令。” 蔓蔓和蒋梅互相望:命令? 纵使是不想剖腹产,然而君爷放的这话也太有点强人所难了吧,用了命令。 方敏果然叫了起来:“瞧她这种身材,能顺产吗?你们不带欺负人的。” 想来,两个爷常欺负人,包括称兄道弟的“兄弟”。 姚爷的指尖一拨刘海,好像没有听见方敏的话,长眉稍一扬:“陆君开的口是什么性质你自己清楚。你办不到,就收拾包袱走人。” 够残酷! 这是蔓蔓和蒋梅心里面一刹那闪过的念头。 蔓蔓想:若自己是方敏,被爷这样威吓,不干就不干呗。方敏不是技术很好吗?到哪里都有人要的吧。 但事实是,方敏投降了,立马举起了白旗:“我尽力。” “我和陆君只看结果。”姚爷对她的答案只丢了这句话。 蔓蔓和蒋梅突然同情起了这个方医生。 蔓蔓想:这么麻烦人家,不如自己另找个医生吧? “我还是回二姐的单位去看吧。那里的医生我熟悉,而且,那位刘副主任,都说我虽然瘦,但是只要好好进补,能在怀孕期间胖起来的。” 结果,姚爷没有出声呢,方敏那支钢笔,又像教鞭指着她:“你能胖起来?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每天吃十只老母鸡都别想胖起来。你这样的孕妇我看太多了。” 蒋梅扶起了脑袋: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对头。 而且,这个女医生,怎么言行举止看起来比一个男医生还粗鲁。 “能不能另外安排一个医生?”蒋梅小声问姚爷。 不管怎么说,蔓蔓是蒋家的媳妇,要生的是蒋家的孙子孙女,蒋梅不能让弟媳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差错。 姚爷狭长的眉紧到了中间,对蒋梅说:“她是绝对要接下来的。如果你们不想找她,需要你们亲自去和陆君说。” 亲自去和君爷谈判? 蒋梅没有这个勇气,嗫嚅:“她可靠吗?” “蔓蔓是陆君的妹妹,你觉得有可能不可靠吗?而且,她对蔓蔓做任何事情,我们都会在旁边监控着。” 蒋梅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陆家对蔓蔓生产这个事,比他们蒋家要紧张上百倍以上。 安排方医生,更主要是便于他们控制整个局面。 什么原因导致陆家好像如临大敌一样? 细数这其中的危险因素,姚爷随便都能举出好几个。除去蔓蔓自身熊猫血,外在因素里面,包括蒋母、金美辰,温家那帮人,这些都是小的,大的那头,杨乐儿一死,老太如果不拿囡囡的事做文章,不可能。 这事,就此定了下来。 蔓蔓随方敏进去里面检查。 蒋梅和小东子坐在外头,看姚爷立在办公桌边,修长的指尖时而翻弄台子上的病历,时而修长的眉蹙一蹙,似乎和方敏一样,对什么都不满意似的。 母子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时,门把一转,听护士长的声音很是小心并充满了敬意说:“科长觉得如果行,我这就安排人。” “暂时不需要。如果需要专人照顾时,我会让她到医院来住,不会让她在家里。而且她今后一段时间都要住娘家,我在家的话,根本没有必要。” 这大概谈的是有些家庭会请护士到家中为待产的产妇做指导。 听君爷这么说,护士长忙道:“如果是住科长家,当然没有必要了。” 小东子嘘声贴到母亲耳边:“舅妈不住家里了吗?” 小家伙的语气不是很高兴。如果蔓蔓不住家里,住陆家,他不能天天无拘无束地找舅妈玩了。 这事都没有听蔓蔓提过半句。蒋梅皱着眉。 君爷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母子俩坐在板凳上,冰眸淡淡的,并不多看。 因着儿子的眼睛受过君爷的恩惠,蒋梅主动站起来打了个招呼:“陆上校。” “坐吧。”君爷道。 客气和礼貌是有,但不见怎么热忱。 对蒋家,陆家向来不亲不热的。蒋梅清楚这都是因为自己的妈和兄长一家搞出来的。然而君爷这个过于礼貌,还是让蒋梅心里不太舒坦,就此让窝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陆上校,我刚和姚上校有提过。姚上校说我要我问你意见。我想,让蔓蔓回我单位去看,我和蔓蔓对我们单位的医生都比较熟悉。虽说上回发生过那事儿,但那是个别医生,我会让我们单位的科长给蔓蔓亲自看,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你是对谁不放心?”君爷一针见血的目光扫到她脸上。 蒋梅对这话一时不知怎么答:“我知道方医生技术精湛,但是,终究和蔓蔓不是很投缘的样子。我生过孩子,知道一个如果投缘的产科医生对于孕妇来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到时候她不行,我会让人或是我自己代她的位置。我是蔓蔓她哥,没有什么投缘不投缘的。” 蒋梅未能消化君爷话里的意思时,小东子诧异地缩圆了小口:“你,你会接生小孩?你别吓坏小孩子了。” 赶忙伸手捂儿子的口,却发现来不及了。 连个孩子都怀疑自己,君爷的脸能不黑吗?想来,都是那个汪芸芸惹的开始。 “我吓坏小孩?你还真说对了。”君爷嘴角的笑对向小孩子,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冰窖似的,“知道小孩子为什么常被打屁股吗?” 母子俩对着他那张高深莫测的冰颜弃甩头。 “因为小孩子生来不乖就是要被打屁股的。在妈妈肚子里不乖,敢把屁股先出来,就得被打屁股,打了屁股,才懂得要把头先伸出来,然后快速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不然还是得被打屁股。出来后不哭,更得被打屁股。到现在,还是不听话乱说话——” 蒋梅是被君爷的接生理论惊得一愣一愣的。 儿子小东子两只手捂住小屁股,感觉眼前这男人太危险了,像是随时都要打小孩子屁股,不禁为舅妈肚子里的孩子揪一把冷汗:小表弟小表妹不是小东子不帮你们,是你们摊上爱打小孩子屁股的舅舅是天生坑爹了些。 饶是姚爷,都被君爷这番与小东子认真对上的冷笑话一惊:看得出来,自汪芸芸的那次后,让君爷对这事儿忒敏感。 不过,真别小瞧君爷这冷笑话,里面的科学一道一道的,蒋梅既是没法质驳,也就无话可说了。 撩开白帘的方敏走了出来,向几个病人家属交代:“我认为,最关键是体重和营养问题。至于她血型特殊带来的一些免疫上的敏感问题,都不太重要。毕竟她是第一次怀孕生产,抗体流产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是因为体虚造成流产或是大出血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而且她本人又有一点贫血的征兆。总之,先加强营养吧,可以帮她请个营养师。” 论怎么吃吃什么好,蒋梅认为,就蔓蔓自己都能做的很好,并不放在心上,说:“我弟媳那是天生的厨师,煮什么都好吃。” 方敏刚挑起眉。 君爷冷冷的声音,自然是要与蒋家人唱反调的:“她会回娘家,她的餐谱我会自己来给她订。她每一餐,我妈亲自煮,还有问题吗?” 耳听蔓蔓这回娘家住俨然是成了定论,蒋梅一些话必须先吐出口:“陆上校,不是我提醒您,蔓蔓她是结了婚的。如果我弟弟在部队没法照顾她,她也应该是到我妈或是我爸家里被人照顾,或是我妈我爸过去她家照顾她,尽到公公婆婆的责任,而不是我们蒋家不负责任地让她回娘家。” 蒋家因此名声会变得怎么样,君爷并不搁在心头,他们陆家反正要的只是陆家女儿平安,再说了,冷齿一开:“如果家里同时有两个孕妇,你妈能照顾得来吗?” 君爷消息灵通。 金美辰必是怀上了。 蒋梅一惊之中,成了哑巴。 蔓蔓走出来时,刚好听见后面那几句话,不谈金美辰和蒋母怎样,她和蒋梅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蒋母,所以对君爷提议回娘家住,并不赞同:“阿衍说他之后会经常回家来看我。如果我和孩子有任何问题,他都能请假回来照顾我。” “你老公回不回来并不成问题。他和你一块搬到陆家住。”君爷的话是一声敲定。 月儿眉蹙着:“这不合适,我回去会添麻烦的。” “什么麻烦?”就她这话,连姚爷都听不进去了,长眸里流转的光望着她,“蔓蔓,那是你娘家。娘家的人照顾你关心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说麻烦两个字。没有人能感到麻烦的。” 蔓蔓闭上嘴。 君爷这会儿让蒋家人先走:“我中午回去时顺便带她回去,你们可以先走了。”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蒋梅和蔓蔓齐问。 “她到我办公室等我。做妹妹的,等一下哥哥送有什么问题。”君爷拍板就走,妹妹就算了,这蒋梅跟着大惊小怪令他心头很不悦。 证明,这蒋梅,真是一时间,没法将陆家是蔓蔓的娘家这一事实放在心上,总觉得把蔓蔓交给陆家心里还不安似的。 到底这陆家在很多人心里面都是充满神秘的,不像温世轩那般老实,第一眼看起来就很可靠。 蔓蔓送蒋梅母子送到门口。 “你回去吧。”蒋梅怕她难做,让她止步,别让君爷看到又不高兴。 “二姐,我哥那脾气——”蔓蔓不知如何形容自己这个刚认下来的哥。你说君爷不好,他那副冷面下的心肠不见得真是一点都不好的。你说君爷很好,那臭脾气却是没人受得了的。只有从开始被君爷虐待惯了的人能受得了。 小东子见两个大人都欲言又止,这心里急,担心小表弟或是小表妹没有出生就受君爷虐待了,道:“舅妈,你小心一些你孩子,他说了,小孩子都要打屁股的。” 蔓蔓和蒋梅刹那都囧得——无话可说。 蒋梅赶紧拉着自己儿子走了,免得被君爷听见,君爷一个脾气发了起来,真是拿小东子先开刷。 被跟来的护士长领回到君爷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她一共只来了两次。头次还不是自己的哥。第二次明知道是哥,都没有当妹妹的感觉。君爷办公桌上立着的相架,那张有囡囡的全家福,依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静静端着护士长让人端来的温开水。 忙碌的君爷,没有那么快回来,望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划过,对向来繁忙惯了的蔓蔓来说,不仅枯燥,而且倍觉时间浪费。 抓起手机,给初夏师哥以及老公发信息。 画廊的善后工作并不因为师哥住院而停滞。讨债的人逼得紧。杜宇术后第三天,就在老婆的帮助下开始忙活了。本来她也要帮忙的,幸好初夏的妈过来了。初夏是姓谭。谭母的到来,让初夏和杜宇两个人都能松口气。因为谭母是个很能干的人,是有名的会计师,负责过大企业大公司的结业清算。一面照顾怀孕女儿的谭母,一面指导女婿怎么处理画廊的财务善后工作,并且联系律师,向法院递出申请,追究纵火犯亲属相关责任支付赔偿金。 在这样一个十分顺利的情况下,谭母听女儿提起要和蔓蔓合资办饭馆时,被吊起了兴趣。蔓蔓不像自己女儿,爱做菜,而且做的不错做的很有特色,这些谭母都是知道的。 初夏看死党发来的短信似乎有些闲空,就把电话交给了母亲。 “蔓蔓吗?” “伯母你好。”蔓蔓对谭母有些尊敬,不禁诚惶诚恐。 “好,都好。”谭母已听杜宇说过,有可能是自己女儿惹出来的祸,因此火灾责任不在蔓蔓身上,倒觉得有点对不起蔓蔓,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我瞧一瞧。你看我都多久没有看过你了,都不知道你现在是瘦了还是胖了。” 谭家的老家不在蔓蔓住的那城市。蔓蔓只有在上大学的时候,假期和初夏到谭家老家游玩时,在谭家住过一小段日子。然只是这一段小日子,谭母给蔓蔓留下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 记忆中的谭母,有点女儿初夏拼命三郎的精神,精神抖擞,干事利索,剪着短发,衣裳整洁挑不出半点毛病,说话,那叫快得在打机关枪。 “伯母,你定是在师哥住的医院吧。这样,我明天过去看望师哥。” “嗯,你过来时,顺便帮我介绍下你师哥和初夏的救命恩人。我总得好好答谢人家。”谭母说。 救命恩人是两个爷。 蔓蔓道:“伯母不用客气。” 爷那天救人,也只是因为需要。 “这怎么行?”善于人情世情的谭母坚持。 于是,在君爷回来时,蔓蔓找到不痛不痒的话题和做哥哥的说了。 “初夏的妈想见见你和姚大哥。” 蔓蔓这话说的有些急,刚好是君爷刚进门的时候。 没想她会主动开口的君爷,反而慢了一拍,冷眸呆了下,方是反应过来:“喔,什么人?” “初夏的妈,想当面道谢。” 在她像是有些急的脸上扫过一眼:“你和她很熟吗?” “初夏是我死党,伯母人很好。” 初夏和杜宇,知道这两人对她至关重要。没有必要放弃这些筹码。冷眉一提:“你要去看你师哥时,我送你过去。” 这话算是答应她了。 蔓蔓忙按下信息通知初夏和师哥。 知道死党和师哥杜宇,对两个爷向来都是敬而远之,要和爷见面说话,需要准备功夫。 “不要经常把手机放身边,对孕妇不好。”君爷这话有点没话找话说。 “我知道。”蔓蔓低着头顾着看手机。 戴着腕表的君爷,磨蹭着拿车钥匙,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感觉是:这个氛围一点都不像兄妹,倒是像知道彼此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当然,他知道,这种感觉,做弟弟的陆欢也不止一次向他抱怨过了。 所以,趁这个时候,让她回娘家住是必要的。 时间近中午,要赶着回陆家吃饭。 蔓蔓走在君爷的后面,保持一定距离。 他放慢脚步,她跟着放慢脚步。他走快,她跟着走快。 他无奈:怎么像牵了条狗。 小时候,如果弟弟妹妹像被他遛狗似地跟着他,他会感到高兴。但是,现在他长大了,不可能对弟弟妹妹像牵狗似的。而且,他做兄长的,角色更多是保护伞。 进了电梯,见突然进来的人有些多。大手往她肩膀上一揽,将她护在了里面,动作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在被他拉到里面时,蔓蔓浑身毛发像刺猬一样竖了起来。过了会儿,月牙儿眼静悄悄地抬起,见他宛如铜墙铁壁一般,把四周可能碰到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冰似的侧影,苛刻的侧颜,却是像把伞,像座山,遮挡在她头上,在她眼瞳里放大:这人是她哥…… “怎么了?”冰眸低下来,对上她的眼瞳。 立马低下头:“没什么。” 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人是感情动物不是理性动物。 “蔓蔓。”她心里的那种摇曳,好像也传到了他心里,冰唇,难得很艰难地吐出一些话,“我这做哥的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别无他求。” 让她一愣。 一种奇怪的滋味,前所未有的滋味,在她心间里头泛开来。 酸酸的,腻腻的,夹杂着暖暖的,涩涩的。 电梯门叮咚打开后,一群人走在前头,余下他们两个,这回算是比较正常的并肩走了出去。 君爷甚感辛苦地心里叹气:总算不像牵狗了。 在陆家,陆夫人早早接到儿子的电话,说女儿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这可把她乐坏急坏忙坏了。 小儿子先回到家,马上被她派出去加菜。 “你姐喜欢吃什么来着?”陆夫人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对女儿的胃口尚摸不清楚,揪住小儿子问。 陆欢只记得蔓蔓喜欢喝矿泉水,被母亲问得一怔一怔的:“她,口味比较淡,清水似的。” “喜欢淡,那腌制的腊肉之类肯定不喜欢了。”陆夫人琢磨着,“也是,她在南方长大,南方人喜欢吃海鲜。我这里有条鱼,你看,能不能上哪里去搞盘虾。” “妈,姐有孩子了。”陆欢提醒做妈的,别因着急乱了分寸。 孕妇吃虾好不好,陆夫人又完全没了主意。可以说,遇到女儿的事,她自己全乱了,哪怕自己是生过三个孩子的妈了。 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想找点以前的食谱翻查。 陆欢见母亲这样,哪敢放母亲一个人在家,跟着母亲在房间里找书。 君爷领着妹妹回到家的时候,见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冷眉一皱,鞋子没来得及脱,先走到厨房。厨房里的火都熄着,看起来,只有饭是煮好的。 不是先打了电话回家通知了吗? 蔓蔓这时候,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忐忑起来,叫:“妈,妈——” 甚是担心陆夫人发生什么事。 母女连心,这点没法变的。 眸扫到她那张焦急的脸,君爷忽感到欣慰:母亲这么惦记女儿,没有遗憾。 “哥,我们在这。”陆欢把头伸出书房,一头灰。 “你们做什么?怎么不做饭?”君爷几乎是不发牢骚的人,可见今天的异状是把他惹急了。 “在找食谱。妈说有一本,可能被爸藏起来了。打了电话问爸,爸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不,两个人在书房里翻。”陆欢摊着两只手说。 当小儿子的,不像兄长那么严苛,对母亲依赖又是放纵。 蔓蔓跟随君爷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把头探进去,一瞧,地上撒乱的一箱箱书,让她咂舌陆家的藏书量。 “翻食谱做什么?想知道她能吃什么,不会打电话来问我吗?”冷眸一皱,不客气地指出他们两人简直是无头苍蝇。 “我对妈提醒过了。可妈说,问哥肯定是不行的。”明显,对母亲这话,陆欢赞成的多,“哥,你忘了,家里人生病的时候,你那订的食谱,谁能吃得下去?天天白粥咸菜,鱼不能煎不能蒸只能煮,青菜也是煮的,没有一点味道,吃得快让人吐了。靠你,姐吃下去,不是得吃成条豆芽苗似的,姐肚子里的宝宝肯定要天天喊舅舅虐待他肚子。” 君爷的脸蓦地黑成一大片。 蔓蔓乐得,想抱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块笑。但是,想想做舅舅的那张顶着黑锅的脸,敛住了笑声。再一瞧,见陆欢向她挤眉弄眼的。 这个弟弟,不像君爷那样让她处处生戒心。 这会儿,陆夫人找到了尘封已久的食谱,站起来拍打食谱上面的灰尘,抬头一见,大儿子领着女儿回来了,不由一声惊呼:“菜,一个都没有炒。” “妈,我帮你吧。”边说,蔓蔓边卷起袖口。 一只手拦住她,冷冷的声音,大有挽回信誉的愤慨:“你去和欢儿在客厅里坐着。我来帮忙。” 君爷会做菜? 蔓蔓那个惊,简直是看到了世纪末日。 “不是只会做凉菜吧?”蔓蔓小声咕哝。 陆欢把她拉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道:“我哥在部队里,当然学过做菜了。他学过营养学课程的。只是几乎不做。” 即是说起来,陆欢也不知道君爷做菜是什么滋味。 “你不是说他不会煎鱼不会蒸鱼只会煮鱼吗?” 姐弟两人互相望望。 陆欢扔下了遥控器,跑进自己房间旋身出来抱了个饼干盒,朝她挤个眼:“别担心,我屋里有零食,巧克力,饼干,应有尽有,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危机留存下来的。” 还是和弟弟有共同语言,蔓蔓和陆欢两个人头挨着头,撬开饼干盒,边议论起里面的零食。 陆夫人只要从厨房里伸出个头,瞧小儿子和女儿两个挨在一块亲密的劲头,心头的欣喜无法形容。回身,对着在菜板上磨刀的大儿子说:“你啊,别对她太凶。女孩子要宠的。” “她不是我老婆。是我老婆我也不会宠。”君爷的字典里面,这个宠字是不存在的,不管是男是女。 嗔了大儿子一眼,这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臭脾气。自己女儿也就算了。白露呢?多好的美女未婚妻,一直都是倒贴着他的。 “囡囡的事办下来后,你和白露的婚事要考虑下了。”陆夫人点提儿子。 “想抱孙子孙女,囡囡先给你生。”君爷一点都不急。 感情是先拿妹妹生的孩子来当挡箭牌。 陆夫人被儿子这话“气”得,翻个白眼。 君爷优哉游哉地在刀板上磨着鱼鳞,冰眸里因母亲的话,瞬间闪过那抹全军第一美女的影子。 每个人都羡慕他有个美女未婚妻,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可以的话,他想像妹婿蒋大少,只娶一个像他妹妹这样的,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白露是近几年才调到部队的人事单位工作,之前她一直在文工团。 对于她这个调职,很多人不明白,甚至以为她这是被贬。 实际上不是,她这是明贬暗升。 或许,在光鲜的舞台上,她那婀娜的身姿,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光环。但是,她不需要,在遇到那个男人后,她只想当一朵在幕后悄然绽放的小花,陪伴着她。 很多人都以为,那个男人配不上她,她是全军第一美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再说白家背景不差。 只有白家和她很清楚。那个男人,是低调的幕后操纵者。陆家人爱扮演这样的角色,她未婚夫就是其中之一。不谈其它,只论前几日争得头破血流的一个职位,君爷一句话,马上让有人死有人活。 那个男人是很狠的,很残酷的。 君爷只说一句话:谁的身体看起来长寿一些。 部队,比普通企业单位,更注重身体素质上的条件。 借机除掉一些部队高官,并不难办,尤其对于在这方面绝对有优势权和控制权的君爷来说。 她被调到人事单位,既是陆家对她这个未来大儿媳的要求,也是白家和陆家共同商议下对她的安排。她在这里,要做的事是,时刻掌握部队人事命脉,暗中支持未婚夫的事业。 做个出色的高干女,并不容易,要懂得牺牲自己利益去成全家族事业。然她一直认为是幸运的,幸运地遇到了他,让她愿意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 即使到今天她心里依然矛盾,为什么当初会第一眼就爱上这个冷酷又绝情的男人呢? 中午的时候,同个科室的同事都走去饭堂或是外面用餐了。 以前舞台美女的光环,只能刺激白露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工作没有做完,她绝不下班,从不给人以“花瓶”的借口讽刺她自己。 干完活时,时间过了午饭时间,饭堂早收摊了。她操起个包,趁着下去要出去办趟公务,顺便随意在外面用个餐。 坐公交车,到达办事的单位,见人家下午还没有上班大门紧闭着,对面刚好有一家真功夫中式菜馆,走进去点了个套餐。 端着盘子走到一边,忽见斜对面坐了一男一女,有些熟眼。 仔细一瞧,确定都是在照片上见过的人。女的是未来小姑蔓蔓在温家时候的妹妹温媛,男的是近来杨家海派归来的大少爷杨修。 因为蔓蔓的事牵涉到她未婚夫,白家对蔓蔓的事,一直都有追踪。她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人。 看来,杨家一直都没有放过温媛这个筹码。 白露美丽的眉毛既是飞扬,又是紧缩: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话? 杨修按照既定计划约了温媛出来。温媛就读的学校在这附近,于是两人在这边就近的饭馆吃了顿饭。 “你不怕有人跟踪我,顺便跟踪你?”温媛见杨修,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 若不是杨修亲自打电话约她,若是那个讨厌死的王海,她压根不想见他们,哪怕是告诉跟踪她的陆家人,都不想。 杨修把她吊出来是花了些功夫的,不谈玉佩,不像王海那样对她胁迫,只谈:我请你吃顿饭吧。知道你爱喝汤,我知道有一家饭馆的汤不错。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尤其是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被一个外表堂堂的年轻才俊邀约,总是很难推拒这个诱惑的。 然见了面,杨修得承认:温媛,比起一般同期的女孩,有着更多的城府。真不知道温家怎么养的,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孩子。想那温世轩和许玉娥,一个老实一个愚蠢,怎样都教不出这样的女孩才是。蔓蔓不提,蔓蔓那是骨子里都流着陆家可怕的血统。 “我相信你能把对方甩了。”杨修从容如是,这女孩再怎么阴沉,毕竟年纪小,逃不出他五指的。 确实,对温媛来说,教训只要吃过一次,不会再吃第二次。自金美辰和温奶奶都在陆家人面前原形毕露后,聪明的她只要一想,都知道自己是被陆家人跟踪给顺藤摸瓜了。 要甩掉陆家跟踪的人,偶尔一两次,只要时间不长,以她的能力,还是能办到的。 “你约我,只是要和我吃饭?”温媛捏着根舀汤的勺子,对这好喝的汤当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兴趣在于这个男人约她的目的。 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实话,皮相各方面都不错,和王海不是一个等级的,看来就是个当主子的。 “我是要和你谈点事。如果你愿意听一听的话。” “什么事?” “你很恨你姐姐吗?” “不恨。” 温媛两个字吐的很是坚定。 她恨蔓蔓做什么?她不傻。在杨乐儿那件事后,她已想的很明白了。 “你恨的是君爷。” 杨修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她面色骤然微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刀眉完全看透了她似地一笑:“你喜欢,或是说已经爱上了那男人了,不是吗?” 手里的汤勺,“嘭”落到汤碗里头,溅起大片热汤,烫到她手背上一片红。 耳听杨修的话一句一句理所当然的:“这不奇怪。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对一个男人怦然心动,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想得到那个男人,或是只是想让那个男人不好受,我都可以帮你。” 原来是这样吗?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男人?所以对那男人恨得不能再恨,而不惜去为难那男人珍惜的姐姐?(未完待续) 谁敢保孩子 由于怕被发现,白露不敢靠近去听,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些什么。而且看这情况,盯温媛的人,怕是被温媛甩了。 这女孩,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厉害”着。 见这情况,恐被他们两人认出来,白露查看腕上的手表见着办事机关的时间差不多,选择了先走。 “你在看谁?”拿纸巾擦拭手背的温媛,发现坐在对面的杨修朝刚走出餐馆的女人掠过去一道别有深意的视线。 “君爷的未婚妻。”杨修道,然后,在她要转过头去看白露时,说,“别看,会被发现的。” 未婚妻。 君爷有未婚妻。 这点本是理所当然的,可对现在的她而言,是一件能令她小小一惊的事。 她真的是喜欢上那男人? “想不想拆散他们两个?”杨修问,将她脸上的微妙动作都尽收眼底。 温媛默不作声,沉默的眼神儿像是陷进了一团浑浊的泥沼里。 “当然,要让君爷不好受,最重要是解决你姐姐。只要你姐姐不好受,君爷肯定不好受,你姐夫也不会好受。” 仍没有做声。 这女孩,偶尔真能装,装到他都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然不意味没有利用价值。 “如果你不想自己出手,我相信上次的事已经让你明白到,只要你在背后怂恿别人出马,一样能马到成功。”说着,那双斯文里藏刀的尖刻的眼珠子盯住她,“你们温家人不是都来了吗?” 摸着按键,屏幕上残留的是温浩雪等人的未接来电。 自与蔓蔓在那天晚上分开后,温家姐妹拖儿带女,干脆赖在张秋燕在北京租的房子里头。 这可把张秋燕气坏了,却拿这对极品姐妹没有办法。 反正,温凤姊与温凤妹在事情办完之前,是决计不花半分住宿费的。哪怕是厚着脸皮在张秋燕的住处里面打地铺。 无可奈何的张秋燕,只得想尽法子打听她们什么时候走。 “妈的官司打完了,我们再走。”温凤妹边喝着张秋燕家里煲的汤,边给小儿子手里塞鸡腿。 温奶奶的官司,择日开庭。但是,有陆家拿出来的确凿证据,温家两姐妹想什么法律救援其实根本救不出老太婆。 温家两姐妹,实际上,也不想救老太婆出来,不过是找个借口在京城里住下,干完自己的事儿。比如,温凤妹想从母亲口里套出点遗产给小儿子汪少涵。 可惜,温奶奶所有财产最值钱的那笔,就是当初卖了大孙女被蒋大少无意挖出来的那笔钱,已经被公安机关以罪证没收了。 温凤妹颗粒无收之下,一门心思,转到了女儿汪芸芸在京城里钓金龟婿的事。 于是温凤妹继续对张秋燕说:“我看妈这官司打起来,反反复复,没折腾个一年半载的没有能完。这样,你帮芸芸在这边找个工作,我和少涵搬到芸芸的地方住,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操劳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们在这里是操劳,那她为他们供吃供住叫什么? 张秋燕瞪着二姑子,却是知道不解决汪芸芸的问题,说不定这一家真是打算在她这里赖上几年,可不把她操劳死了。 “芸芸是护士吧。现在医院里护士缺口,确是真事。”琢磨着,不是没有路子,只要汪芸芸和她妈不要再犯傻,在君爷面前逞英雄。说到那天君爷那张被这对极品母女惹怒了的包黑脸,张秋燕是心有余悸,心思,汪芸芸去的这家医院,说什么都不能被君爷发现了。 “芸芸,你不用担心,你二舅妈人脉宽着呢,把你塞进哪里都绰绰有余。”温凤姊在旁见针插缝,反正说话不嫌腰疼,什么事都不用她出力。 “谢谢二舅妈。”汪芸芸倒也识相,趁着温凤姊这句话,马上站起来先向张秋燕行个礼。 张秋燕这就在转瞬间,被温家两姐妹恭维着爬上树下不来了。 被温凤妹和她女儿胁迫了,然终究是解决了问题,但是温凤姊呢?温凤姊带女儿廖舒雅赖在她这里做什么?女儿温浩雪向汪芸芸刺探过军情,说是这对母女是先行军,打算到京城里发展大事业的。 若温凤姊带着廖舒雅在京城里获得成功了,有油水可以跟着捞。张秋燕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先给温凤姊母女点好处,由是对温凤姊和和气气地征询意见:“大姑子,你和舒雅这段日子,又是打算在城里哪里逛逛?” 温凤姊眉毛一提,卖了个关子:“二嫂,你这个不用操心。时候到了,我和舒雅自然会从你这里搬出去。到时候,我们还要请你到我们那里住,就怕你住不习惯。” 如果你真开了什么大酒楼大饭馆,我会在你们那里住不惯吗? 张秋燕装作傻傻地笑,道:“大姑子,我和浩雪都是粗陋的人,不会嫌弃不好的地方。你看,我们住的这地方,不就挺小的。一间房,一个客厅,都能塞下我们这么多人,和非洲难民营都能抗衡了。” 温凤姊脸蛋一红一青的。 温凤妹一口汤水喷出来,不知是装还是真听不懂,环顾起小出租屋里的四壁,道:“二嫂,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这地方小,招待不了家里全部人,而你知道我们家里人多,你和浩雪该搬个比较大的地方,我们来住,也方便。” 张秋燕是一口热血哽在了喉咙口,要喷出来血溅到温凤妹头上。 “二姑,京城里地方贵,我不像芸芸姐会赚钱。这样,等芸芸姐赚钱了,不如你们搬个大的地方,我和我妈一块搬过去住。”温浩雪可不能让母亲被扳倒了,上前助阵。 温凤姊看着这里你来我去的相敬到哪里住,终于是醒悟到一个事实,内斗不行要一致对外,于是提醒大伙儿:“现在我们都在京城里头,有房子住,且住的地方最大的是谁?” “媛媛和她妈住的房子挺好的。”温浩雪说,因着温世轩和老婆闹离婚,先搬到了林文才那里住,现那房子是许玉娥和温媛在住,“两室一厅,但是,听说是租用的,论起来,肯定是没有蔓蔓姐住的那地方好,据闻姐夫是部队高官,住的是部队大院,几房两厅的。多少人住都没有问题。” “对啊。”温凤妹喊道,“我们都去蔓蔓家里住好了。她家又大又安全,没有理由让我们这么多人塞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她做晚辈的肯定看着我们这样都很心疼和委屈。你想想,芸芸那晚上还帮她治好了伤脚。” “如果能搬过去住,她爸早就第一个搬进去了,还用轮得上我们说吗?”张秋燕忍不住吐槽,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现在蔓蔓的身份已经明显不同以往了。 “我觉得,蔓蔓其实还是惦记我们温家这些人的——”温凤妹一厢情愿地说,“你看,她给她爸找了房子。而且,不是说林文才带他女儿到京城里住的地方,也是她给找的吗?” 这点,张秋燕无法反驳,不然,不会对蔓蔓到至今都存着痴心妄想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温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一辈子和我们温家都扯不清的。”温凤妹打算像条狗咬住蔓蔓不放。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汪芸芸问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你说上次他们好不容易逮住了蔓蔓的踪影,一瞬间,可惜没有能抓紧,又被蔓蔓和蒋大少溜了。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没法逮住蔓蔓。 这守株待兔,也能等死人的。 “不是叫找媛媛和大嫂出来一块商量吗?”温凤姊问负责联络的温浩雪。 这一刻,温家姐妹仍是把许玉娥当大嫂,只要许玉娥有利用价值。 “我打了不下几十通电话了,媛媛都没有接。大婶没有手机。”温浩雪皱着眉正这么说,那头,温媛忽然来了电话,令她喜出望外。 “媛媛,二姑,大姑,舒雅,芸芸,她们都来了。你和你妈快过来吧。” “她们都过来几天了。” “是,是。就是一直想等你们过来聚一聚。” “不叫上我爸吗?小姑丈和佳静都在京城里头。他们和蔓蔓姐有联系的。” 温媛的话道是提醒,不如说是一句话拆穿了她们的心计。 温家姐妹这时在商量之下,改变了主意。 于是温浩雪对温媛说:“他们都在,那更好,一块见个面吧。到我和我妈住的地方来。你认识路的那地方。” 陆家 只过了半小时,菜上桌。君爷做菜的速度出乎了蔓蔓和陆欢两人的意料。 众人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除了若无其事的君爷,迟迟举筷不起。 其实,光是看这菜的卖相,是挺不错的。 “妈,你不是陪哥在厨房里炒菜?”陆欢质问同样没有夹菜的陆夫人。 陆夫人尴尬的:“你哥他不让我帮忙。” 大儿子会做菜,同样出乎她意料。 若不是被汪芸芸那事儿逼到了底线,君爷也不会愿意露这一手的。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不卖给君爷面子。 陆欢夹了块蒸的猪肉片搁进蔓蔓的碗里,说:“姐,你尝尝,如果好吃,以后天天让哥给你做。” 蔓蔓瞪住那块肉片囧:让君爷以后天天给她做饭?她未来嫂子白露不是得每天红了双眼瞪着她? 不说嫂子造反不造反,恐怕她老公第一个造反。 蒋衍同志一直信誓旦旦想为小媳妇做饭,只是做的太难吃了,使得蔓蔓小媳妇情愿一辈子做饭给老公吃而不是让老公做一顿给她吃。 见着她这个不情不愿的表情,不明所以的君爷那个神色叫真正的一个黑:“不好吃也得吃。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陆夫人和陆欢被他这话吓到,急忙在他们兄妹之间打和场。 “君儿,这不好吃的东西你不能逼着囡囡吃,她吃了再吐怎么办?”陆夫人和颜悦色地教育大儿子,“这根本和吃了等于没吃一样。” “哥,姐不是我,你不能以你那个标准去要求姐姐和姐姐的孩子。”陆欢帮腔。 “她吃了再说。”冷眸只是淡淡地等着她的决定。 夹起的蒸肉搁到舌尖上,蔓蔓的表情并不难看或是受折磨。 肉沫儿,出其意料,香的,很是香。 而且润滑,打着舌尖儿,很嫩,一咬下去,全是肉汁。 月牙儿眼一小惊,惊的是:陆家人都是很会做菜吗? 陆欢见她把眼睛看向自己,怕她是很难吃,道:“姐,你觉得难吃直接吐出来,没有关系。我知道我哥做菜肯定不怎样。” “你怎么知道不怎样?”冷冷的声音,提醒当事人在现场。 哥是得罪不起的。陆欢老老实实赶紧夹一块放进嘴里,想为姐姐主持公道。结果,这一试,意料之外的好吃。 “哥,原来你在学校里拿的那个烹调比赛奖状不是假的。” “你认为我去收买了评委?”冷齿,对待小看自己的弟弟一样不留情面。 陆欢畏缩脖子,稚气尚在,手指一根根数道:“妈会做菜,姐会做菜,哥会做菜,只剩我和爸不会做菜,经常把盐和糖混错,听说姐夫也是,三比三刚好。” 蔓蔓听着在心里头叹气:为什么是哥哥会做菜不是弟弟会做菜呢? 她这声感慨,俨然被君爷洞察了。 冷哼:“我会做菜,就因为你们一个个做不出我要求做的菜。” 做大哥的好个大言不惭。 连在家里做了几十年饭菜的陆夫人心里都小小委屈一把。 “这菜有什么难做的?”月儿眉一挑,筷子夹起那块蒸肉,随口就能评上两句,“不就是一块,蘸了梅汁和糖的五花肉吗?具体学名应该叫做梅子糖渍五花肉。” 这丫头。 一针洞穿玄机。 冷眸稍讶。 搁下筷子的陆欢拍手叫嚷:“姐,你不当厨师太可惜了。” 对弟弟那抹冷眼的提醒来不及放出去。 蔓蔓对弟弟无隐瞒:“我是要开饭馆了。” “开饭馆,很好啊。”陆欢一时不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张口就说好,“姐你做的菜那么好吃,来吃的人肯定很多。” 却是陆夫人,在旁默默听着,一句话都没有插嘴。看这样子,似乎早已听说过这回事儿了。 从谁口里听说的?当然是一心想拉拢丈母娘的蒋大少了。 蒋衍认为:陆家这里面其实创伤最轻的,反而应该是陆夫人。因为陆夫人已经做过多年的心理治疗,比起那些把伤疤使劲儿藏着的陆家男人,能更客观地正视他媳妇。 陆夫人对女婿的话,都是听得进去的。这女婿,虽然比不上她从小看到大的姚子业亲,但是,女儿自己挑的这个很疼女儿的女婿并不让她讨厌,并且有些讨喜于她。 蒋衍是聪明有余。 聪明的孩子,长辈哪个会不喜欢。 女婿说的话井井有条,条条是理,陆夫人自然都听进去了。 女儿开饭馆这事儿,陆夫人觉得——成。自己算是病了以后成了个家庭煮妇,知道女人整天窝在家里眼界小,其实挺痛苦的。自己女儿想走出自己一片天地,她做妈的怎么会不赞成。 女儿想有自己的事业,她都是赞成的。何况如果女儿开的是饭馆,她说不定可以亲自去帮忙。画廊那种专业她帮不上,饭馆她能在厨房里算是半个专家,不用干巴巴只看着女儿一个人辛苦。 但是,她大儿子反对。 在陆家,君爷一句话,如今是胜过了陆司令。 筷子夹的米粒搁在口里咬着,有些忐忑地望到大儿子那张脸。 君爷果然先对弟弟进行洗脑了:“你懂什么?你姐这个孕身能去操劳这些事情吗?” 陆欢一怔:“姐应该是生完孩子再去帮忙吧?” “生完孩子不用养孩子?孩子是容易养的吗?现在一个孩子多矜贵,你们不是不知道。” 有了上次的吵嘴,蔓蔓这次没有当着陆夫人的面和当哥的吵架。 君爷眼看一路旗开得胜。 陆夫人插上了嘴:“陆君,囡囡想做什么,你做哥的应该是想方设法帮她达成,而不是整天打击她的积极性。” “对。妈说的这话对。”陆欢没想到母亲竟然变得聪明了,能反驳兄长的话,漂亮的眼珠子一路滚一路帮说道。 可君爷是常胜将军,有败下阵的时候吗? “我不是不帮她。正确的事我会帮。如果不正确的事我帮,那是纵容她,害她,我这个做哥的能这样做吗?” 沉着冷静,一句话马上打得陆夫人和陆欢两个人弃械投降。 说到底,这事儿不是看谁站得住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是,两个硬脾气的人冲撞,到底是谁坚持到最后的问题。 陆欢聪明地拉住陆夫人的袖口,悄声:妈,这事我们别插手了。爸都说了,他们两个再怎么吵,一个是哥,一个是妹,能怎样? 陆家不像温家,很信手足骨肉之情的,自小把这点培养在孩子内心,全家上下拧成一股绳。 君爷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刚回来的蔓蔓,能融入陆家这个大家庭吗? 陆夫人只是担心:大儿子那臭脾气,好不容易把刚回来的妹妹给气走了。 蔓蔓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不想母亲难受,不想弟弟难做,而且自己要做妈的,无论怎样,都得先顾着自己的孩子,倒是认真地吃起了饭。 回想起自己在温家时,每次她和许玉娥吵架,也都是这样冷处理。 果然,只要她不开嘴,其他人都不说了。 余下几个人心头都憋的慌,尤其是君爷。 君爷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冷暴力,从来都是别人哄他,他可从没有哄过人。 生来是天之骄子的陆欢也是如此,心头痒的紧:“姐,你没有话说吗?” “这菜挺好吃的。”蔓蔓一笑,是真心夸做哥的手艺。 然说完这句,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冷眸一缩,要摔筷子的某人,被陆夫人一瞪眼,收回了手。 一家四口人,接下来都在默默无声的饭桌上度过。 陆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时间,女儿刚回来,需要时间。 吃完饭,君爷卷着袖口,帮母亲洗碗。 陆家人洗碗的顺序是轮着来的,陆司令在家的时候,都要排号帮老婆洗碗。 陆夫人趁这个时候,和大儿子说心里话了:“君儿,我知道你在家掌控权势惯了,囡囡刚来肯定不习惯,你让着她一点没有错。” “我都说了,我不会宠她。原则性的东西不可能让步。” 饶是心里面疼的妹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你学阿衍哄哄她,很难吗?”陆夫人急时搬出了这方面做得游刃有余的女婿。 现在妹婿这点都令他牙痒痒的:“他懂什么?他除了整天哄她宠她能做什么?” “可阿衍是疼她的。”陆夫人替女婿辩解。 “疼不是这种疼法。要是子业,不会放任她去做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突然把姚子业拿出来和蒋衍比,陆夫人都一吓。 知道失态了,冰唇闭紧口。 陆夫人眉间稍稍的愁:姚子业当然不同,那是自小两家为了联姻,特别培养出来的,和自己儿子那是从小一块到大的兄弟,特别的亲。不像蒋大少,中路插进来的。 对陆夫人来说,姚子业和蒋大少,一个干儿子一个女婿,是手心一块肉手背一块肉,哪个都肉疼。 “妈。”有些话,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和母亲先说,“虽然我对囡囡说,再不行我亲自给她接生。” “你接生?”就是陆夫人都对他这点提出强烈的质疑。 “很奇怪吗?我在部队当随队军医时又不是没有帮沿途老百姓里的孕妇接生过。”君爷对母亲,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我是说,现在囡囡在大城市里,找什么医生都有。需要你吗?”陆夫人指出大儿子这是瞎凑什么热闹。 “我找了方敏,现在是连方敏都不想接她的病历。”君爷手中一激动,那盘子差点摔着,冷眉一提。 方敏,陆夫人不像蔓蔓和蒋梅,是晓得的。一如姚子业把方敏介绍给蔓蔓和蒋梅时说的话,方敏自己说夸张确实是谦虚的话语,陆夫人知道这方敏,不仅是儿子的同期同学,而且是部队里谁都搞不定的孕妇,才把人往方敏那里送。 看医生,不是说医生要越老越好越有经验。尤其是对一些外科科室的医生来说,年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三十几岁的医生是最好的,集成熟的经验技术、充沛的体力、深思熟虑不失灵活的思维方式为一体,是人生事业的黄金期。现在的方敏,正处于她事业的巅峰。连方敏都这样说自己怀孕的女儿,陆夫人心里头不安了。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或许她去看其她医生,其她医生会说她怎样怎样。但是她的情况,方敏清楚,子业清楚,我也清楚。其它医院的医生,要么和方敏一样不想她生,要么像她二姐那科室的医生,说有危险但是不大,能生,然后到了关头上,突然来个巨大的意外。”君爷说话那是绝不客气的,不会去顾及母亲怎么想,因为现在重要的是妹妹的命不是其他人怎么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囡囡能生,但是有危险是不是?”陆夫人着急拉着大儿子问。 “所以我和她老公都先说明白了。这个事,不需要他妈知道。”君爷说到此,脸和声音都是极冷的。 谁敢在关头上说想保孩子不保大人,他会立即把那人掐死,哪怕那人是他妹婿的妈! 手中抹布甩到大理石橱桌,刚回头,见弟弟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话听到了多少。 陆欢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两个,嚷了起来:“姐不能生,为什么让她生呢!” 幸好蔓蔓没有听见,蔓蔓是吃完饭先回家收拾东西了。 回到家的蔓蔓,先是把那次回温家故居时,邻家大婶送的小孩子衣服取出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搁进行李袋里。 行李收拾了一半,依然不是很想搬走。 这个家,是她和老公的家,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凝注她和老公的心血。 就说橱架上搁着的那对陶瓷老太太老奶奶,是她和老公在百货大厦争逛了半天后一致决定买下的。 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愿望,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两人携手到老。 若是老了,两人还能手牵手在大街上向年轻人炫耀,多么浪漫。 该打个电话先向老公报告。 电话打过去,刚好蒋衍在宿舍里头。 不像两个爷整天因公务忙得不可开交而向学校告假,蒋衍和其他同期班学生,是攒足了劲儿,打算学完奔赴更好的岗位。 莫文洋听蒋大少说她怀孕了,先抢过电话和她说恭喜,道:“我会和我舅舅和舅妈说的。画廊被烧的事,他们都挺痛心的。舅舅说,想在你临走之前给你办个私人画展。不过,你现在怀孕了,又不是时候。” 奉西敏想帮她办画展,而且要求高,非要在中国数一数二的艺术馆里面办。可有名的艺术馆,展馆的档期早在半年一年前都安排好了。因此,蔓蔓这画展的档期只得顺延。 “舅舅说既然是这样,不如等你生完孩子,你饭馆开张的时候一块办,顺道给你拉人气。” “帮我向奉教授和奉夫人说声感谢。” “客气什么?我舅妈到现在对你还愧疚着呢。不过,他们听说你要去改行开饭馆,都觉得挺可惜的,但知道这是毫无办法的事。” 毫无办法,指的是因画廊火灾被吊销了营业资格的杜宇,在行业圈里的影响同样极大。而谁都知道,蔓蔓和杜宇夫妇是一体的,杜宇夫妇办不了画廊暂时在艺术界里混不下去,蔓蔓不会想办。 “听说那可恨的纵火犯在火灾里被自己烧死了。但是,我舅舅说,你们以后即使改了行,都要小心。” 连奉西敏都能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针对他们的人。 “蔓蔓,女人怀孕的事我不懂,我自己没有老婆。但是阿衍是我兄弟,有什么事儿你和孩子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声。” 老公的兄弟,都是真性情。 接过电话的老公,问起她近况。夫妇两人每天通电话,而且蒋大少在家里安排了眼线,不问蒋大少都能知道媳妇现在怎么样。 问,只是想听老婆的声音。 “你和孩子都好吗?”要当爸了的人,现在问媳妇的话里面不由自主多了孩子两个字。 “都好。”蔓蔓小媳妇规规矩矩地答。 “我听二姐说,说大哥安排你回娘家住。” “你觉得呢?” “你如果觉得住的舒心可以回去住。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二姐商量好了,二姐带小东子搬过来,在我不在的时候和你一块住。” 老公的安排就是贴心,哪像那个冷冰冰的哥。蔓蔓心里暖流满满地溢着。 “还是二姐带小东子搬过来吧,我也喜欢小东子。” 说完,马上把刚收拾好的行李从袋子里腾出来。 当然,更主要的缘故是,如果她搬过去陆家,温世轩连来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怀孕的事,尚没有敢和养父说,担心温世轩乐坏的同时紧张过头了。 君爷按时,带弟弟过来查看她收拾好行李没有,一看,行李袋是空的,冷眉一皱:“怎么回事?” “二姐说搬过来住,所以我家里不会没有人照顾我。”蔓蔓这回说的理直气壮。 冰眸在扫她一目之后,徒手拉开她房里的衣柜,抓了她的衣服往袋子里扔。 “哎——”饶是再好脾气,蔓蔓现在都被气到了,“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在你的情况未确定安全之前,你只能回陆家住!”冷唇里吐出来的字眼,从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欢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忙在他们两人中间挡着,不过这次他是站在君爷这边了,谁让他窃听到兄长和母亲的对话:“姐,你听我说,这回你听哥的。哥他知道你情况,能照顾你。” “二姐的单位是医院,她也能照顾我。不然,让个护士过来照顾我也行。” 提到护士,刺到了君爷心里头汪芸芸那根刺,冷声轰的爆了:“我是你亲哥,你都不信我,你要信谁!” 蔓蔓愣:怎么一个简单的事情非要扯到这个地步。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铃铃作响。 她伸出去的手未能沾到手机的边时,被他先拿了过去。 见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君爷冷冰冰地按下接听键,道:“是谁?” 怕蔓蔓不接电话,换了张卡号打来的温浩雪,在听到君爷那道冷嗓子时,脑袋里嗡的一炸,空白的。 蔓蔓的电话怎么会在君爷手里呢? 君爷是蔓蔓的哥,但是,蔓蔓的电话在君爷手里仍不可想象。 不可想象! 君爷如果无时无刻在蔓蔓身边,她们以后怎么接近蔓蔓! 好像能听到对面做贼心虚的心跳,君爷冷冷的嗓子一哼:“不说是谁是不是?我会查出来的。” 被君爷查出来和被公安机关调查没有两样,是被抓和自首两种性质,温浩雪喘上口气,答:“我是浩雪,找蔓蔓姐的,蔓蔓姐呢?” “她是你们的姐吗?”君爷那带刺的字,戳的不止温浩雪,还有温浩雪后面一帮温家姐妹。 蔓蔓不是她们的姐姐了。 这同样是不可想象的。 没错,她们以前是嫌蔓蔓穷,蔓蔓嫁不出去,蔓蔓发霉,但是,现在蔓蔓身价不同了,她们怎么可能放过有油水捞的蔓蔓? “蔓蔓姐永远是我们的姐姐。”温浩雪斗胆挤出一句。 厚颜无耻的温家人。 看来那天收拾的不干净。 君爷冷冷地道:“不该说的话最好不要说,小心舌头这句话,我曾告诉你们的大婶了。” 舌头。 君爷曾放言过要割许玉娥的舌头。 温浩雪咬着舌头,疼得当即在眼眶里滚起珠儿,说不出话。 咔。 对面挂了线。 其余姐妹和姑姑婶婶立马围上来:“怎么说?蔓蔓过来吗?” 温浩雪艰难地摇摇头。 已在场坐着翻书的温媛,冷冷清清地插声:“让佳静叫吧。你们都知道的,现在蔓蔓姐和佳静关系最好。” 打了电话给林佳静,但是林佳静没有到。 温家两姐妹和张秋燕,都望向了缩在角落里的许玉娥。 许玉娥如今是满面憔悴,被老公要挟离婚,大女儿要是死在那老巫婆的手上,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她全部希望只系在小女儿身上。这次答应过来,本是想让张秋燕她们劝劝自己的老公不要和自己离婚。 到她这个年纪的女人,离婚了的话,到哪都别想再找个好一点的男人过活了。温世轩再不怎样,可现在不一样了,有蔓蔓支撑,最少算是有点小钱能给她花。 然而,张秋燕和温家两姐妹对她的央求不理不睬的。 “我找蔓蔓没用的。”既然她们都不帮自己,许玉娥懒得理她们,“你们都知道她和我闹翻的。” “不是,我们是让你打电话给林文才。”张秋燕使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计谋。 林文才那人,虽是正直,但心肠挺软的。 因此,哪怕林文才支持温世轩离婚,被许玉娥一哭,道不准心肠就软了。 许玉娥眼睛一亮,觉得也是个死马当活马医的路子,打了电话给林文才。 林文才接起电话,听对面传来许玉娥的嚎啕大哭,心肠果真软了下来。 “老人家都说,能做夫妻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姑丈,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对不起我和他前面几辈子的努力吗?” “这事儿不怨他。大嫂,都怨你自己。” 未想许玉娥来个悬崖勒马:“我知道,都怨我自己,我知道错了的,全错了的。现在我想弥补,你们不可以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林文才一时找不到话。 “他不来,小姑丈,你也得过来听我说上几句辩解的话,帮他评个理,是不是?” 许玉娥挂了电话时,张秋燕和温家两姐妹朝她竖大拇指:宝刀未老。 林文才没有敢和温世轩说,是想:中国的老传统,不会有人怂恿一对夫妻离婚的。他这么做,确实有点鲁莽了些。不如先听听许玉娥什么样的态度。若真是有心悔改了,即使只为了女儿媛媛,这对夫妻还是需要做下去的。 他只身带了女儿林佳静过来。 张秋燕一伙,看到这对父女终于到了,一改常态,待林文才和林佳静十分热情。 “坐吧,小姑丈。”温凤姊让女儿廖舒雅亲自给林文才倒了杯茶。 林文才看着她们全部人在这里,感觉是不对劲了,问:“你们都在帮大嫂出主意?” “那倒不是,这是大嫂和大哥自己两人的事情,我们不好插嘴。当然,如果他们夫妻两人能和好,对媛媛都是好的。”张秋燕代其她人表态。 说来说去,这群温家人,不是有利自己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林文才皱着眉:“既然你们都不打算帮大嫂,都到这里做什么?” “我们这不商量蔓蔓的事。” “蔓蔓?”林文才诧异。 蔓蔓都不是温世轩和许玉娥的亲女儿了。温世轩和许玉娥结婚离婚,都不关蔓蔓的事吧。 “小姑丈,您也知道,大哥最疼蔓蔓了,比媛媛更疼。要让大哥回心转意,只有蔓蔓发话,才有可能。我们也是为大哥好。你看蔓蔓回了陆家后,和大哥都没有能见上面吧。大哥见不到自己心疼的女儿能不伤心吗?” 得佩服温凤姊,一段话迂回后,奔到了自己的中心。 林文才没有能听出她这话里绕的,是担心起温世轩的事儿。 见时候到了,温媛若无其事将杨修透给她的消息当着温家人的面说出来:“听说,蔓蔓姐现在像是怀孕了。” 蔓蔓怀孕?! 所有人都被震到了,包括林文才,除了上次无意中听到两个爷说话的林佳静。 “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你是听谁说的?”许玉娥比谁都心急,抓小女儿问。 这会儿,她全忘了蔓蔓已经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总想着蔓蔓如果怀孕生下个龙子,那是要再攀上一截高枝。 “是真是假,还不清楚。”温媛有意这么说,让这群温家人去扰蔓蔓。 林佳静在温媛那张脸上看了看,瞳子里带了抹惊诧。 她是聪明的,所以听得出温媛这是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她与温家这群人毕竟接触不多,惊诧的是,温媛之前不是一直与蔓蔓是亲姐妹相处吗?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早上二舅妈才说,一家单位可能会要我。如果蔓蔓姐真是怀了孕,倒是好事。”汪芸芸已经迫不及待要以自己的优势条件 去接近蔓蔓。 温凤姊和廖舒雅都不禁暗抓了拳头:得赶紧把饭馆开起来,找到个金龟婿,不能被芸芸捷足先登了。 话说,这两天联系到的那个姓杨的合资人,说是这几天会有空洽谈。 在蔓蔓家里。 两兄妹正争持不下。 陆欢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于是对哥哥姐姐着急说:“别吵了,小叔来了,说是想见见姐。”(未完待续) 爷的秘密 陆家人究竟有多少人,刚回娘家的蔓蔓,没有概念。 离家许久的陆家女儿说是回来,家里总得有个表态,一个比较隆重的仪式。低调的陆家或许是不想四处铺张宣扬,给女儿带来危险。不告诉外人可以,然而对于与陆家情谊深重的亲朋好友而言,这个通告的礼数却是不能少的。 为迎接陆家女儿回来的这个家宴,早是定好的,肯定要办的。在鉴定结果全部出来,陆司令带儿子去和温家人摊牌交涉的当天,陆老爷子集合了一些老辈在自己家中的小院,议和举办家宴的吉日。 中国的传统,看吉日,不是封建,是尊重,表示对这个事十分的看重。 光是这个吉日,几个老人,合议了三天。 在老人们的心里,这个闺女太可怜,从小被家里人连累,流落在外,受了太多的苦。老一辈的人都觉得欠这个闺女太多了。尤其是陆老爷子,不管怎样,都要借这个家宴给归来的囡囡一个交代。 别说老人家为什么不在孙女归来的当天,马上招孙女去给他看看。 看,陆老爷子偷偷坐着车,躲在街头巷角早看过了,谁都没有告诉而已。 没有和孙女马上面对面谈个话,是老人家自己有自己的考量。 而关于这些,蔓蔓早察觉到了。 陆家不是一般的家庭,就在于此。 一般人家认回来女儿,找回来,只要是亲生的,有血缘关系的,手拉手,两眼泪汪汪,抱成一团。 陆家不是。 当初陆司令偷偷招了她去问话,后来,再偷偷通过她老公让她到陆家吃饭。 你说陆司令只是想念她看看她吗? 不是,陆司令不止想念女儿想看女儿,而且,习以为常的,在对她进行考量。 考量她,衬不衬得起陆家女儿这个名号。 陆家女儿不是随便认的,哪怕是亲生的,都不可能随便认。 必须经过三堂六审,对一颗红心的陆家来说,政治考核更是不能少。 若是女儿流落在外变坏了,陆家会办家宴迎接这个孩子回来吗?不会,而且是绝对的——不会! 因而,蔓蔓对陆家这个情感,就在反反复复的情绪中波动着。 因为她知道,陆家待她好,不是她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她哥和她弟。君爷已是公认这一代陆家人中最出色的。陆欢是未来之星,谁都不敢小看。 君爷看重她,陆欢敬重她,使得其他陆家人都不敢小看于她。 兄妹姐弟三人,走回陆家的路上。陆欢和她走在后头。君爷边走边听电话,是在与陆贺栋通话。 “小叔。” “陆君,上回在医院碰头时本想和你们说些事儿,可你和子业都没有空。后来想,不如等囡囡在一块时再说。” 上次,陆贺栋来到医院和他们碰头,话没有说上十句,姚爷被专家叫进了手术室做定夺。谈话就此中断。陆贺栋本是跟他们说两件事,结果只说了一件,就向他们了解关于画廊被烧的前前后后情况,好向老人家汇报。第二件事,是家宴,刚提个头,没能仔细商酌。 蔓蔓的画廊被烧,的确是让陆家内部的人一小怒。 明摆,对方这是挑衅,是故意刁难。 但对方可能没有想到,陆家认女儿不是这个认法,不是一般人那样,说认就认,当天四处公开。总之,对方想设梗的目的实际上并没有达到。 “近来事儿是比较多。她今天才是第一天回娘家。我爸都没有能和她说上话。”君爷说。 陆司令忙,女儿的画廊被烧了,令他更忙。这段日子几乎都天天出公差在外,有家不能回。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已经在那天都叫上老婆一句“妈”了。 “今天才回啊。”陆贺栋叹。 从画廊被烧,到今天,都有四五天的日子了。 蔓蔓叫了句妈叫了句哥,但是,蔓蔓如今是出嫁的人,不可能回家里住。加上,这几天波折真的多。从画廊,到杜宇手术,到初夏现在都仍在医院保胎,画廊在善后,蔓蔓被确诊有了身孕。 “嗯,囡囡有孩子的事,爷爷有听刘秘书说了的。所以,老人家托我先带了样东西过来。” 蔓蔓跟随陆欢,走进家门,看见了陆贺栋。对这位小叔,是第一次见,很是生疏。 相比之下,陆贺栋看见她,就很亲。蔓蔓是他侄女,亲的不能再亲的亲侄女,而且,陆家,只有蔓蔓一个女儿。陆贺栋只有这一个侄女,能不亲吗? “哎呀,大嫂,这孩子眉和眼睛像你,鼻子像大哥,嘴唇倒是像陆君。”陆贺栋笑着上上下下把蔓蔓打量完,朝两个侄子和陆夫人说。 陆欢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撅起俊秀的眉:“我呢?” “你,你的脸型和你姐比较像。”陆贺栋怎可能拉下这个被家人看好的小侄子呢。 半个小孩子性子的陆欢乐了,拉蔓蔓坐下,道:“小叔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和我哥、还有子业哥,都把小叔当哥一样。” “蔓蔓,我知道你刚回来,和家里人不熟,但是,欢儿说的对,我和家里其他人不一样,说话不用按礼数的。怎么说都行。”陆贺栋边说,边是亲热地将一杯亲自冲好的热可可搁到她面前,“这是你婶子从国外旅游时带回来的,说是非要我先带来给你尝个鲜。孕妇吃什么东西,好像有讲究。但这热可可,应该是没有关系。你试试。” 这般的亲热劲儿,真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的不适应。 双手捧起那杯热可可,在陆贺栋微笑且富含深意的目光下喝上一口,道:“谢谢小叔和婶子。” 见她喝了热可可的陆贺栋,笑得很是满意,自己开始坐下来,喝茶,摆手:“谢,不用了,自家人,不需要客气。喜欢喝,我下次再带来。或许让陆君或欢儿带你到我家里。你婶子一个人闷,知道你怀孕,更是想见你。你那堂哥,即是我那儿子,在美国纽约留学,已经让你未来堂嫂先在国外买好了奶粉和小孩子衣服,全打包好了航空快件,在路上。” 蔓蔓听着一惊一乍的:这怀孕刚两个月不到,买奶粉和小孩子衣服,未免忒赶了些。 似乎看出她想法的陆贺栋摆摆手:“先买着,没有关系。奶粉保质期几年呢。买了,肯定有的着,要这么想才对。” 陆家人都是势在必得的,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君爷是,这个小叔陆贺栋也是。 蔓蔓小口喝着有些烫嘴的热可可,一边听陆贺栋与自己的哥商谈起了家宴的事。 “囡囡在,刚好在旁边听,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对了,阿衍在部队学校吧。你听完后,打电话和阿衍商量。阿衍上次我和他见过一次面,有稍微提过这事的。”陆贺栋不像君爷和陆司令,做起事说起话来,圆润通达,什么人都不会得罪,所以是陆老爷子身边最靠得住来办这种事的一把手了。 “小叔。”陆欢喝的是母亲泡的花茶,既然说的是姐姐当主角儿的家宴,中间无数次插嘴儿,“你们这订好了日子怎么不先说呢?姐的衣服都没有做呢。” “哎——你这小子说的是正事,长大了,知道女人要做衣服订鞋子的。”陆贺栋一拍大腿儿,夸赞小侄子。 听他们几个叽叽喳喳,蔓蔓虽说在旁边,却一句话都插不上口的。 明明说的是她的事儿。 好不容易发现到她静悄悄的,陆贺栋忙道:“囡囡,有什么问题你说吧,别都是我们开口。” “小叔,你是长辈,由长辈决定就好。”蔓蔓道。 这事本来就该这样。小辈没法做决定,做了决定也不适合。 陆贺栋看着安安静静的她,微微一笑,朝一旁沉默的君爷身上瞟一下,不再言语。 喝了一壶茶,陆贺栋要赶回去上下午的班,起身。 临走时,把一样东西交到了君爷手里,神秘地挤个眼:“你爷爷交代,到那天家宴,给囡囡戴上。” 君爷只是将木匣子小心地挪开条缝,犀利的眼珠子往缝隙里瞅了下,一抹奇异深思的光闪过瞳仁之后,收回来。 被陆贺栋半路搅了下,反倒让君爷有了借口,对蔓蔓说:“家宴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到这边住,妈也好帮你和你老公张罗。你老公那边,我会和他说的。” 说罢,立马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接到命令,抢过她的家钥匙,匆匆只身一人到她家给她拎行李去了。 蔓蔓其实觉得住这边,不合适,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你说陆家共这几个房间,都住满的。她和老公过来,到哪儿塞。 “你老公如果回来,你们两个到对面屋子住。但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到对面屋子住。你住我房间,欢儿那房是双层床,我搬到欢儿房间去住。”君爷早就都胸有成竹的,一一筹划安排,然后对陆夫人说,“妈,你带她下午先收拾,我回单位一趟。” “你的东西怎么办?”陆夫人追着他问。 “我重要的东西都放在电脑和公务包里,拎了可以走。衣服什么的,你随便收两件帮我扔欢儿那边。其它的,她想翻就翻想动就动,无所谓。” 那是自己的妹妹,若是妹妹自小在家里长大,肯定和弟弟一样整天翻他房间,有什么所谓的。 君爷这么想,一点都不觉得不方便。 蔓蔓只觉得一个囧:你别只想着是妹妹,你得想着男女有别。 陆夫人都想挠头:君爷把妹妹当成是弟弟那样,也不能怪君爷,陆家都没有个妹妹让君爷先学习。 “囡囡,来。”事到如今,陆夫人也只能是带女儿先看看房间。 如果女儿不合意,她愿意把自己和老公的房间让出来,最多,他们夫妇先搬到对面屋子住。反正,蔓蔓不能一个人在大屋子里住,怕不安全。 “妈,我还是回家住吧。”跟在陆夫人后面,蔓蔓说。 “不行,你哥都说了,为了你自己和孩子好,不行。”陆夫人听到大儿子那些话后,立马改变了主意。 月牙儿眼迷惑地微眨。 前头,陆夫人扭开大儿子的房间。 进去,见是格局不大的一间房,房里只摆着张单人床,一张朴素的书桌,一个衣柜,一个高的书架立在墙角,堆满了书。 陆家最不缺的,是书。 这点,却是符合蔓蔓心意的。 蔓蔓喜欢书。可惜温家没有钱买那么多书。她只好跑图书馆借书或是到外面的小店租书。 后来嫁给了现在的老公蒋衍同志。蒋大少和她一样是书虫。两只书虫凑一块,一起出外,除了买百货电器,逛书店少不了的。 但是,老公毕竟是铁血的男人,专业不一样,看书的兴趣自然和她不一样。比如,老公喜欢看兵器,看军事。她喜欢看文艺,看书法临摹,看画家画作,看散文,或是找点食谱。 结果,每次逛书店,这事儿变得好玩了。 老公挑几本,她挑几本,这对小夫妻,肩挨肩,坐在书店楼梯或是躲在书架角落里头,偷偷看免费书,一看,有时候去掉一个上午或下午,两人能囫囵吞枣好几本。 省钱专家蔓蔓小媳妇,自小被养父训练出了“书非借不能读也”,买书几乎不可能。 老公蒋大少,倒是想买书,但是媳妇只看免费书,他又不能买了书陪媳妇在那里干坐,怎么办?这不被小媳妇训练出了一样“书非借不能读也”。 “我说,蔓蔓,我怎么觉得我们像贼似的。”偶尔,蒋大少摸摸胸口,忒是做贼心虚的,因着每次到书店,都是被售货员的那可怕的眼光盯住恨不得把他们俩个吊城墙上似的。 蔓蔓小媳妇在这时候脸皮挺厚的:“没事,和我们一样看免费书的有很多。” “蔓蔓,凭良心说话,如果都看免费书,这书的销量不上去,作家不得饿肚子,还有谁愿意出书吗?”蒋衍边说边摸起了自己的肚皮。 媳妇看的这些书里面,有些,还是教媳妇做好吃的东西给他吃的,他不能对不起那些人。 “我说笑的呢。”蔓蔓小媳妇月牙儿眼展起来像弧弯弯的月儿说。 她怎么可能厚脸皮贪那些穷作家的便宜?因为她自己都是卖作品的,忒懂得知道这里面的艰辛。 所以,她和老公是脾气对,心灵相通,哪怕看的书不同,但共同语言特别的多。 想想,如果是那个小资专家李振伟陪她买书,八成会嫌弃她浪费钱,要免费书,现在哪里会没有,连图书馆租书店都不用去了,互联网上盗版的一大把。然后李振伟会炫耀似地和她说:中国没有别的多,就盗版山寨最多。 想着这些,主要是想老公,一想,心情好,舒畅,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像在跟着她笑。 陆夫人回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月牙儿眼笑眯眯的,以为她是中意上这个房间,心思:这兄妹终究是兄妹,没有错的。 笑道:“我去换床被子被单过来。君儿的挪到欢儿房间里就成了。你在这里坐着等等我。” 蔓蔓正觉迷糊,她这还没有答好呢。陆夫人已转身出去。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左右看,除了书,书桌上搁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君爷说是重要东西要拎走的。接着是笔记本电脑旁边没有拉上拉链的公务包。 君爷回单位走的急,什么都没有收拾,一般家里人也不会去看他的东西。 蔓蔓只是想帮他收拾收拾,将口子里散落出来的文件收进去。 随手捡起一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是不可能的。一扫眼,那像是论文之类的白色页面上写着个著作名姚子业三个字。 姚爷写的东西? 蔓蔓来兴致了,偷偷瞧着没人,翻了两下。主要是和老公一样,对两个爷的神秘度很是好奇。 翻了两页。 老天,姚爷这写的神马啊? 都是英文,连句中文都没有。看来是要发国际期刊的。 蔓蔓在大学念书的时候英语只混到个四级,过了这么长久没有用,早忘光了。勉强认得其中几个英文字母,写的像是什么HEART,心脏,PRESSURE,压力,WOMEN,妇女,BABY,儿童? 心口不禁砰砰的跳:感觉好像是写孕妇之类的东西。因为图表上划的曲线的周期,算起来好像有九个月左右。 见她整个脸都快埋到纸张里面去了,抱着被子进来的陆夫人和女儿相似的眉眼弯弯地说:“囡囡,你哥的东西你最好别碰。他回来发现要叫的。上回欢儿只是动了下,被他冷脸对了三天。” “他走的时候不是说,他这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动吗?”蔓蔓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姚爷的论文搁回原位置,原封不动的,好像谁都没有碰过。 “他也交代过,电脑和公务包是不准碰的。”陆夫人叮嘱女儿。 切! 他以为她想碰他的东西吗?只不过帮他收拾。 女儿板起的脸和大儿子很是像。 陆夫人在心里头笑,拉出儿子的抽屉里拿出本相册,招呼女儿来看。 “你哥小时候的相片,想不想看?” 足以证明,陆夫人这个当妈的同样不厚道,背着儿子拿儿子小时候的相片说儿子小时候的损事。 蔓蔓向来在君爷的八卦这方面是个不厚道的妹妹,母亲顶风做浪,她拍手叫好。 母女两人膝盖对膝盖,一本相册搁在两人膝盖头之间架起来的桥梁。 “这是你哥刚出生的时候。” 黑白照片上,出现一张猴子脸,干巴巴的,很难想象这是英俊潇洒的君爷刚出生的模样儿。 “你哥刚出生时,比你好一点,有六斤,看不出来吧?”陆夫人说起自己孩子小时候,和哪个做妈的都一样,神采奕奕,说句不好听的,小时候的孩子在父母眼里既是宝贝又是玩具。 “看不出来。”蔓蔓点点头。 “然后,不过两周时间,你哥长胖了,整整多了两斤。”翻过照片的陆夫人述说儿子的成长史,那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电视里讲解人类怎么从猿猴进化成人的评述员,特别专业,日期什么都记得特别清楚。 蔓蔓听着咂舌:莫非自己以后这当妈的,都会和陆夫人一样。 “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写什么怀孕日记。我那个年代没有,只能靠脑子记。”陆夫人是与时俱进的,把自己和现在要当妈妈的女儿比,顺便教育女儿怎么当妈妈。 蔓蔓顺道问陆夫人:“妈,我听说小孩子刚出生不能穿新衣服,要穿其他人的旧衣服。” “你肯定是从有经验的人家那里听说的,这话是没有错的。虽然对一些年轻夫妇来说会觉得没法想象,有新衣服为什么不穿?但是对我们这些生过孩子的老一辈来说,是从经验里面积累出来的,不是迷信。穿其他孩子穿过的衣服,主要一个是防止皮肤过敏。再说了,小孩子衣服本来就是穿了一阵,特短的时间后不能再穿的,再利用也是好事。”陆夫人再翻过几张儿子的照片,指道,“当时你哥和子业是同个月出生的,他们两兄弟,经常换着衣服穿。” 没想到,在这里不仅能看见君爷小时候的损事,还有姚爷的损事。 蔓蔓心里窃喜,往陆夫人指的照片上瞟一眼:见是两个小萝卜头,可能是要下河游泳,都只穿了条泳裤。只是在小时候,姚爷那张美颜,都充分显露出了吸引蝴蝶蜜蜂的特质。 “子业自小长得好看,哪个姑姑婶婶阿姨见到了,都要往他脸上亲。亏他不会过敏,要是其他孩子,被众人的口水这样亲来亲去,脸上早就长疹子了。”陆夫人叹姚爷的天生丽质,可惜不是个女孩子,“他妈,喜欢女儿,于是,常把他和宝儿,小时候宝儿和他哥一样,都是长得很迷人的,把他和宝儿小时候打扮成女孩子样。” 于是照片再一翻,姚爷那张被姚夫人套了件小女孩棉袄扎了两个头角的可人相片,露在蔓蔓面前。当然,姚爷都被当妈的这样当玩具玩了,和姚夫人有同等嗜好的陆夫人不可能不做,不然也不会有这张照片在陆家这边。因此,变成女孩子的姚爷身边,站的君爷,一样被套了件女孩子衣裳,脸上画了两个红球的妆。 蔓蔓抱着肚子,快笑得抽筋了。 陆夫人悄悄对女儿说:这照片,欢儿都没有见过的。你千万别说漏了嘴。 君爷放相册的位置,只有陆夫人知道。 蔓蔓难以想象的是,这张记录两爷可耻的照片,居然能留到现在? “你哥想撕掉的。我不让。”陆夫人这个当妈的,厚极了脸皮说,“多可贵啊。他可能一辈子只穿过一次女孩子衣服。” 房门没有关,有人进来,母女俩人都眼巴巴地专注两爷的相片,没有听见。 以至于姚爷的声音出现在房门口时,真把做贼心虚的母女俩吓了一大跳。 “干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和欢儿在门口,都能听见囡囡的笑声。” 姚爷可能是半路遇到了回来的陆欢,顺便帮着拎了袋行李过来,只是立在那儿,不需其它动作,刘海一飞,那双美到极致的英眉与明睐,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蔓蔓心头又是冒出造孽两个字。虽说她不接温家人的电话,但温家人的垃圾短信避免不了的。温家那群妹妹们,在她面前最能说漏嘴的两个字,就是——姚爷。 就是林佳静,上回和她通短信时,都问了声她:那人叫什么?也是蔓蔓姐的哥吗? 忙把相册先藏进枕头底下,陆夫人慌慌张张站起来面对干儿子,道:“欢儿呢?” “他去找宝儿拿点东西,我先帮他将行李拿过来。这是囡囡的东西吧?”踏进门的姚爷,顺手帮她们把行李袋搁到了桌面上,“欢儿说他是随意从你那收拾好的衣柜里面抓出来的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怕他忘了给你拿内衣,你回去自己收拾下比较好。” 蔓蔓当机了:内衣—— 陆夫人都替女儿囧,伸手往干儿子背上一锤,一瞪眼。 姚爷仍是若无其事的,说:“囡囡不介意的。都是兄弟,有什么好介意的。” 欢儿拿她钥匙时,蔓蔓是想,欢儿也不可能帮她翻找什么东西,最多把君爷扔的那几件衣服的袋子拎过来,现在听姚爷这一说,突然感到强烈的危机。这些陆家姚家男儿不能以常理论的,现在长大了裤子衣服都能照样换着穿。 说不定欢儿真的是—— 急急拉开行李袋的拉链,外头,欢儿抱着从宝儿那里拿的几本书回来了,先把头伸到他们这边房间里,对她喊:“姐,你把内衣都拿个什么盒子筒子装起来藏到里面去了,幸好我班里的女同学说过她们现在都拿筒子装内裤,我这才发现。你装的这么神秘,你要是一时忘了拿衣服,姐夫怎么帮你拿?” 蔓蔓被弟弟嚷的这几句话,寒毛竖立,雷鸣电闪,一阵阵鸡皮疙瘩直掉,立马想挖个洞钻进去。 不好意思,蔓蔓小媳妇很传统,饶是老公,都不知道她藏内衣的秘密。这可好,被弟弟给挖掘出来了。 “去!”看女儿一片脸蛋通红,陆夫人立马替女儿先教育弟弟,指头戳到小儿子额头上,“你姐姐私人的东西你能随意翻吗?” “爸有时候洗澡忘了拿内裤,你不在时,还不是叫我或我哥帮拿的。”陆欢不以为意。 陆夫人急:“我有让你们帮拿过这东西吗?” “妈,你生病发烧的时候,半夜里换衣服还不是爸或是哥帮换的。”陆欢随手都能举出一家亲的例子振振有词反驳陆夫人,更不以为意了。 像是失败的家庭教育,陆夫人面对女儿无颜了。 如果是自小长到大都在一块,可能没觉得什么。可现在她刚回来啊。蔓蔓马上把行李袋拉链重新拉上,离开陆家这个雷区。 哎—— 几个人都忙着拦住她。 “姐,我不碰你东西了,成不?”即使她不说,陆欢都能猜到怎么回事,道,“我是被我同班的女生带坏了。她们有时候忘了带那个,都让男朋友去买。我就想,你是我姐姐,如果你让我帮你去买那个,我都会去的。” 蔓蔓简直囧得不能再囧了,扶着眼镜片,对口无遮拦的大男孩咬牙切齿的,却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刚好,君爷赶回来了,看见他们这里一片混乱,冷眉一皱:“怎么回事?” “哥,我给姐拿内衣,姐生气了。”陆欢直话直说。 冷唇微启,刚想喷出“这有什么”的君爷,在看到妹妹那张通红的脸后,心肠一软,转了口风:“下次注意点。” 接着,擦过众人身边,进了自己的房间,想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公务包带走,他急急回来,就是因为记起了落了这些东西怕被她看见。结果犀利的眼一扫,是瞧见了陆夫人藏在枕头下露出一角的相册,不无意外,一张冰颜全黑了:“妈!” 面对气崩了的大儿子,陆夫人急忙将相册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双手捧着送回儿子手里。 中间不知怎么回事,相册未到儿子手里,相册里一张照片掉到了地上。 众人一瞧:正是两爷穿女孩子衣服的那张。 陆夫人两只手忙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大儿子。 陆欢缩圆了唇:哎,这两个假娘子是谁? 姚爷诧异的目光都能吞进一头牛,想必姚家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蔓蔓蹲下去帮陆夫人捡起来,指头刚抓到照片一边,另一边被另一只手扯住。 一会儿,兄妹两人面对面,扯着那张照片。 蔓蔓一小惊,急忙放手。 然,冷脸已经在冒乌烟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气急败坏。照片在掌心里一揉,瞬间变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紧接冰眸扫向一边愣着的弟弟妹妹。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做弟弟的和做妹妹的,此刻异乎寻常的异口同声。 “你们念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吼,拍桌。 那怎么办?看都看到了。说没有看见不行,说看见不是更不行吗? “哥,你放心,我看到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咱爸。”机灵的弟弟,立马领会了老大哥的意思,曲意逢迎。 君爷的冷脸方是好一些。 姚爷却是对这张照片没有君爷在意,因为自己的妈,时不时,就拿出那张照片欣赏,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再说,哪个小孩子小的时候会没有丑事。 他在意的是,君爷公务包里掉出来在桌面的那份论文。 她看见了吗? 她即使看见了,专业术语都看不懂的。 两个爷互相交流的眼神儿,让在旁观看的人都不明其意。 然两爷肯定没有猜到,她是看不懂,但她记忆力好。 蔓蔓是把自己看到的英文单词都一个个记下来了。 等陆夫人帮她把被子被单铺好,一行人离开。蔓蔓将房门关上反锁。君爷的书架上,工具书最多,随手一拿,都是专业翻译词典。 什么语言,语法千篇一律,最主要的是单词的意思。 查出一句话几个重要单词的意思,这句话的含义,就能摸到个七八成。蔓蔓当初,混英语阅读就是这样混出来的,到现在依然宝刀未老。 逐个单词查出来,串起来,体会下,捉摸到姚爷那篇论文写的什么了。不就是怀孕期间孕妇因为怀孕心脏要承受的压力调研。 这是哪个孕妇都会经历的,属于正常生理过程。 蔓蔓就此未放在心上。 倒是有些对不起热忱的二姐蒋梅,打了个电话去向蒋梅致歉。 幸好蒋梅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只让她自己要小心。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蒋梅听到陆家坚决把弟媳接回去住,其实心里不高兴的。蔓蔓嫁过来蒋家就是蒋家的人,陆家不该什么都插手。 而且,蒋家这头,因为小儿媳怀孕的事瞒着没有说出来,确诊怀上孩子的大儿媳,在蒋家变成了众人捧在掌心里的宝。 就是蒋父,现在都对大儿媳不敢当着面训斥了,私下里叮嘱蒋母,要关心孕妇,给孕妇煲汤弄好吃的加强营养。 不管怎样,蒋家渴望的这个孙子,来的很迟,早急坏了这对爷爷奶奶。 蒋母重新把大儿媳当成公主供着。 金美辰时来转运,当做理所当然地被蒋母供,尾巴翘了起来,像是展屏的孔雀,对小姑蒋梅,就又是趾高气扬起来。 蒋飞开不了车。蒋梅的车,自然成了蒋母和金美辰的差使。 蒋梅始终不喜欢这个大嫂,心里怨言自然多多。 然而蒋母开话,她不能不执行。 “阿梅,你大嫂那个身子是不能挤公车的,你不想咱们蒋家没有后吧?好不容易你大嫂有了一个,蔓蔓到至今肚子都没有消息。你能开车载蔓蔓,就不能载你大嫂?” 面对蒋母的指责,蒋梅真想吐口:人家小儿媳也怀孕了。 为蔓蔓想,这话忍着,这口气忍着。 那天,不情不愿开着车,接上了蒋母、蒋飞以及金美辰,跑到金美辰就诊的医院,找那个方医生。 想着为蔓蔓打听敌方军情,一群人进去听方医生说话时,蒋梅跟着走了进去,站在角落里听。 方医生说:现在胎儿很好,很稳定,孕妇的情况不错。 蒋家人听这话,都很高兴。 蒋梅是不会与未来的侄子侄女过不去的。再讨厌金美辰都好,金美辰的孩子是蒋家的孩子她不会讨厌。她和蒋母蒋父一样,都是渴望蒋家能添孙的。 方医生接下来说:上回和你们说的那个事,有着落了。 什么事?蒋梅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紧接,见是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长得有些圆润,白脸杏眼的,倒是不难看。护士服上挂了个工作牌子,著有名字——汪芸芸。 “她姓汪,我们医院刚进来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工作和进修过,经验丰富。”方医生介绍道,“我想让她来照顾蒋太太正好。” 汪芸芸与金美辰互对上眼。 金美辰仅看汪芸芸那双可能常因泡消毒水,变得粗糙的手,不足为惧。 汪芸芸看金美辰那副被人宠着的富态样,眉儿扬扬,不足为奇。 反正,双方都觉得能相处下去。这事儿,从此定了下来。 接下来,属于汪芸芸的工作交接了。 汪芸芸拿着本子与笔,向孕妇和孕妇家属了解相关情况做笔录,同时给金美辰及家属发了些健康宣传的小册子。 本来嫌弃汪芸芸年轻不得力的蒋母等人,听汪芸芸开口都是一道一道的理儿,端的姿态也如老护士一般,汪芸芸自己都说工作有数年了。 原来是个大龄未嫁女青年。 金美辰看汪芸芸的目光,不屑再加了三分。 蒋母和蒋梅,都不言不语地看着汪芸芸。 蒋飞,倒是觉得汪芸芸有几分可怜。 这女孩看起来不差,怎么会到今都嫁不出去。 汪芸芸对这一家,印象也不咋样:丈夫像傻子,妻子像孔雀,婆婆像母鸡,小姑像闷骚的木头。 彼此留下号码,分开后。今天是汪芸芸第一天上班,回家,不免要炫耀一番。 温浩雪知情的等人听到汪芸芸提到金美辰和蒋母,真真的一怔:“芸芸,你知不知道她们是谁?” “谁?你们认得?”汪芸芸好奇地反问。 连带那群不知情的温家姐妹,都个个凑过头伸长耳朵听。 “是蔓蔓姐的大嫂和婆婆。”温浩雪举着筷子,颇有点得意地爆料。 “噗”。温凤妹喷了茶水。 温凤姊扯了条纸巾给妹妹,一边稀奇地问:“我是听你们说过,蔓蔓的婆婆对蔓蔓不好吧。还有,蔓蔓那个大嫂,不是为难过蔓蔓吗?” “是,都是因蔓蔓姐怀不上孩子这事。”温浩雪说。 “蔓蔓不是怀孕了吗?”温凤妹一听义愤填膺,拍着桌子,“好啊,芸芸,既然现在这两个巫婆落在你手里了,你要替蔓蔓好好收拾她们两个。” 汪芸芸锁着眉头:“妈,我这是工作,不能闹出人命。” “你笨啊。当然不能闹出人命。我是说,可以玩一下她们。比如,规定孕妇每天吃多少东西,让她拼命吃,吃得像头猪。”温凤妹给女儿出主意。 汪芸芸把母亲一时的儿戏话当风,心里却是琢磨着:蒋家人知道蔓蔓怀孕的传闻吗?蔓蔓真是怀孕了吗?(未完待续) 记者 那天,林佳静跟随父亲林文才和那群温家人坐了一小会儿,她生性静,比蔓蔓更静,只听不说。林文才后来被许玉娥等人说动,答应了回来劝老大哥温世轩与许玉娥谈谈。 温浩雪则偷偷挪到她身旁,要她打电话给蔓蔓约蔓蔓出来和姐妹们见面。 林佳静当然不可能答应,装聋作哑。 一群姐妹就此对她另眼相看,尤其是温媛。 她与温媛年纪相仿,两人同级,届时考大学又是同一期。 竞争意识不知不觉地在两人之间滋生。 因与蔓蔓好,林佳静心里感觉和温媛的关系是始终不会好的,想着是不是自己抢了温媛在蔓蔓心里面妹妹的位置。 一团温家人围着说话,温媛与她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温媛偶尔与她对上的目光,说不清的冷清。 林佳静比起当年的蔓蔓,因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好,有些孤僻的性子是要更清高一些,对温媛那些阴阴深深的举止行为很看不惯。温媛对她冷清,她对温媛更冷清。 之后,更别提,一群姑姑婶婶爱拿同年的她们两人来比较,搞得她们两人心里都不高兴不说,许玉娥放起了大话,说自己女儿到时高考肯定能胜过她。 毕竟,林佳静转校的事,从本地学校转了出来,还在等着北京高中转进去。 主要是户口的缘故,蔓蔓托人帮她弄户口,弄了一半没有弄好。而林文才不愿意和温家这群女人说是蔓蔓帮忙弄的,只说找了个朋友在弄。 于是,许玉娥对她和林文才暗里端起幸灾乐祸的态度。温媛冷冷淡淡地嘴角噙着抹高深的笑。其余的姐妹们。 廖舒雅想,自己都要当女老板了,和你们这些读书多却不见得将来会好的人不需计较。 汪芸芸冷哼,自己都在京城单位里找到工作了,你们念书念的再好,将来不一定能在京城里留的下来,更别论能在竞争力强的大单位里面找到工作。所以,读书要读冷门。温媛和林佳静是两个傻瓜,假清高,想学艺术,最终等着瞧,肯定是喝西北风。 温浩雪自觉高人一等,你们考大学,我是考京城的研究生,说什么都是走在你们面前。 林佳静心想,幸好自己父亲那是读书人,脾气好,常年习惯了温家人这幅嘴脸。她以前和温家人接触不多,现在接触的多一些,都受不了。 真不知道蔓蔓以前在这家里怎么呆下去的。 内心里不禁再度佩服起蔓蔓。 父女俩离开温家人回家路上想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她和温媛的竞争,而是蔓蔓怀孕的事儿,该不该和温世轩提。 “爸,你先别和大舅说,这事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林佳静见四处没人时,与父亲私下商量。 她是静,但不代表没有主见。 林文才知道这女儿,脾气那个犟,是比自己和老婆都要像头牛,决定了的事是拉不回来的。 “你觉得是假?”林文才问女儿。 林佳静四下再望了下没人,出声:“爸,不瞒你,在她们说这事之前,我在医院遇到过蔓蔓姐的大哥,无意中听到蔓蔓姐的大哥是在说蔓蔓姐可能怀孕的事,而且,好像不喜欢被我们知道。我觉得无论真假,这个事,要由蔓蔓姐和大舅自己说。我们说了,大舅如果去找蔓蔓姐求证,不知道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竟有这个事。 林文才惊诧地扶了把眼镜,望向斯斯文文的女儿:曾几时起,女儿心眼这么多了,而且,将蔓蔓装在了心上。 “蔓蔓姐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可以不为蔓蔓姐着想呢?”林佳静认为理所当然地对父亲说。 她这回若真能转到北京的重点高中读书,蔓蔓的功劳最大。因为只有老师的引荐是不够的,钱是一回事,中国做什么事最主要靠的是人脉,蔓蔓和姐夫蒋大少都在这方面真正帮了她很多。 林文才只知道,当初自己和老婆疼蔓蔓没有少疼,现在效果很好。而现在蔓蔓疼他女儿佳静,她女儿佳静懂得回报给蔓蔓,都是好事。 眼镜后面与女儿一样的斯文眸子笑眯眯的:“佳静,你会这么想,会懂得知恩图报,爸很高兴。毕竟在将来,你若留在了京城,蔓蔓和你姐夫,是你的后盾。” “爸,这个你放心。我不和她们一样。她们只想着怎么从蔓蔓姐那里揩油,我不是。”林佳静坚决看不起温浩雪等一批温家姐妹,“纵使我现在没有成功,我都会考虑蔓蔓姐是否难做,不能去给蔓蔓姐再添麻烦,蔓蔓姐既要自己持家,又要当妈,当人家媳妇其实并不容易。” 听女儿这么说,好像自己都要结婚了似的,林文才感到好笑,心里叹:女大不中留。 说起来,女儿在学校里,因为个子高,身材苗条,难能可贵是没有近视,一双剪刀眼像春风三月,颇有风情,追女儿的男生他都见过好几个,追女儿追到他家里来都有。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从不拘束女儿谈恋爱,因为自己和老婆当初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认为男女这事,应该是顺其自然。倒也奇怪,别人对子女禁恋爱禁的要死,反而禁不住,让孩子谈上了。他不拘禁,女儿至今都没有谈上一个。 林佳静一方面像蔓蔓,一方面却很不像蔓蔓,比如在找对象这方面,她自身条件不错,自家环境虽不好,然造就了清高的个性,要求不低。一般男生,完全看不上眼。 她理想中铸造的男性,应该像书里面的男主角,长得怎样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第一眼的印象和感觉。 来到京城,让她眼界顿开,更坚定了到京城发展的意向。京城的世界广,不能只用花花绿绿来形容,她感觉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在梦里能看到的东西。 例如男性,在那天,几个温家姐妹一同看傻了眼的那位爷。 书里面形容美好男子的词汇集中到这位爷身上都不过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后来她问蔓蔓,知道了那爷的名字——姚子业。 自那天后,她想,这个名字是一辈子烙在她少女情怀的心头里。 姚爷的美和高贵,让她忽然懂得了自卑。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绝对是配不上这个华美而高贵的男子。 不谈姚爷,再说自己的姐夫蒋大少,一枚标致的帅哥,一个丰神俊秀前途无量的军官,就她所知,本地的男人里头,想找出这样一个如蒋大少的,是凤毛麟角。 蔓蔓算是苦尽甘来,才摊上这一个老公。 温家姐妹们妒忌蔓蔓,属于正常。 林佳静每回想蔓蔓那张戴着眼镜的豆芽脸蛋儿,忒感惊奇:蔓蔓长的真是不漂亮,而且,没有什么夺目的地方。说明蔓蔓极富有内涵,不然怎么吸引到优秀的姐夫呢? 蔓蔓的画,在画廊被烧之前她去过一趟,见过一次——大气,无法想象的大气,完全无法与蔓蔓本人联系起来。 她不敢和父亲说,其实蔓蔓的画,让她自卑了,几乎没有自信去考中央美院了。 她可不像温媛,虽清高,但绝不会没有自知之明。 到底,蔓蔓是有潜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而她,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来到京城后,她是一只从井底跳出来的蛙,看这个世界,喜欢这个世界,仰望这个世界,但是,知道自己飞不上天。 “爸,我会努力学习的。” 即使没法考上中央美院,她也会努力考上京城的大学,不辜负父亲等人的期望。 林文才听得出,女儿是决心留在京城了。京城里,实在太多吸引人的东西了。怪不得老大哥温世轩,都不愿意回家乡守着自己的杂货铺,情愿在京城里打工。那群温家人更不用说了,被京城的世界套牢住了,赖死赖活都要留在这。 可他没办法陪女儿留下,自己那单位,必须守住这个名额到退休,这样自己到时养老不用女儿负担。 “下周,你户口的事一办完,我要回去了。佳静,有什么事,找你蔓蔓姐或是你大舅子。我都把你托给你大舅子了。”林文才对女儿交代完,舍不得,真是舍不得让女儿一个人在京城里念书。可是知道,即使不是现在,到女儿念大学了,还是得把女儿送走。 父女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被风一吹,像巍巍颤颤的两条丝,连在一块儿,无论风吹雨打都割不断。 站在门口的温世轩,看到他们两人此刻这幅场景,想到自己,深长地叹口气,背着手回到屋里。 回到屋里的林文才,按照和许玉娥的约定,和温世轩说起了复合的事情。 “文才,不可能。法院会把我的离婚诉讼判决下来。这事儿,阿衍已经都帮我办好了。”温世轩在此事上坚决的态度,出人意料。 “大哥,或许你可以想象如果你们两口子离了婚媛媛的处境呢。”林文才尝试另一个突破口。 “那更不可能了。媛媛不会在意这个的。”对小女儿那心思,温世轩是老爸,还是能捉到一些迹象的,“她只在意,有没有钱资助她继续上大学。” “你不问她你怎么知道?”固然林文才不喜欢温媛,但是为了一个家庭的离合着想。 “问她她会说假话。”温世轩不假思索。 林文才喝口茶水,润润嗓子:“我老实告诉你,老大哥,我今天是和大嫂见过面了。大嫂愿意和解,愿意改过自新,你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我给过,不是没有给过,曾经为此还伤过蔓蔓的心。但是她不知悔改。我知道我们完了。”温世轩吸口鼻子,“我和她离婚,不是为我自己想,是为两个女儿着想。只有离婚了,两个女儿,无论是蔓蔓或是媛媛,都能轻松许多。她不能再用我的借口去要挟两个女儿。” “她愿意改过。” “她改不了的!”温世轩拍着胸口,是扪心自问,“我和她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是摸的一清二楚的。她是人家说什么,她听着是什么,在外头没有主见,却在家里要做主见。你这叫她怎么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那是根深蒂固的性子,没法改。” “既然你清楚,你都忍了她这么多年,不能继续忍吗?能做夫妻不容易。”林文才始终觉得,只要不是夫妻两人的感情各自出了问题,都是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哪对夫妻不是在生活上有许多摩擦和波折。 “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了,很久以前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责任。但是,到了现在,我明白到,责任都不是我能负责的了。因为我很累了,累的无法背起她这个责任了。” 没有感情,是连那种恨的感情都没有了,只有想摆脱的疲惫。这证明,婚姻的感情,完全丧失了。 林文才没有再劝,之前是想或许温世轩对老婆仍存有一丝多年造就的夫妻情感,但是,如今一打听,这种感情都不在了,那么劝下去毫无意义,只问:“离婚后你准备怎么办?” “媛媛要学费,我会继续资助她上完学出来工作。其余的,到时候再考虑。” 在温世轩的心里,纵使和许玉娥离了婚,也绝不会再娶一个老婆。对他这个老实汉子来说,一辈子,婚姻只有一次,老婆只有一个。 拍拍老大哥的肩膀,林文才这话类似安慰他人又似自我安慰:“离了婚,你和我一样是鳏夫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没关系,你有女儿我也有女儿。”温世轩比他想象中要乐观的多,一脸宽松有余的笑容。 的确是,该忧心的是始终贪心不减的许玉娥,而不是已然清心寡欲的他。 许玉娥接到法院寄来的离婚判决书时,懵了。 她耍赖没有去法院辩解,也没有拿钱去请律师,结果,法院以她不出庭的原因做了单方面裁定。 法院并且把她的小女儿媛媛判给了她老公温世轩。离了婚,她自然需要离开蔓蔓给温世轩弄的房子。 一审离婚判决,在十五天内可以提出申诉。但是她没有上诉温世轩,而是向媒体告起了蔓蔓。 以许玉娥那脑袋,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吗? 不可能。 于是要先说到汪芸芸,想着从蒋家人口里套出蔓蔓是否真是怀孕的消息,在第一次拜访蒋家为孕妇做家庭环境评估和教育时,见其他蒋家人都没有在,是个机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金美辰提起这事。 “蔓蔓,你怎么知道蔓蔓?”金美辰刚是听她说到蔓蔓两个字眼,毛发立马一炸,眯了小眼珠子。 “蔓蔓不是你老公弟弟的媳妇吗?”汪芸芸聪明地没有透露自己和蔓蔓的亲戚关系。这蒋家看起来有点钱,她不想因这事失去赚钱的机会。 金美辰不能说不是,然戒心未减:“你从哪里听说的?” 按理,汪芸芸不是刚来的护士吗?能知道这么多事? “蒋太太,不瞒你,您家算是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少不了被人背后嚼舌根,蒋家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汪芸芸随口乱掐。 但在金美辰耳朵里听着是有些理,便没有再怀疑,问:“你刚是说蔓蔓——我老公弟弟的老婆是怎么了?” “有人在说,你老公弟弟的老婆也怀孕了。我这不好奇地问一下是真是假。”汪芸芸佯作无所谓地说。 蔓蔓怀孕! 坐在椅子上喝牛奶的金美辰,牛奶喝不下去了,只觉堵心。 蔓蔓一旦怀孕,若是生了个儿子,岂不是要和她争宠了。 现在,她最怕蔓蔓怀孕,蔓蔓说什么都不能怀孕,而且说什么这事都不能让蒋母知道。 汪芸芸从她脸上的表情,都知道她不知道这个事,心里失望。 金美辰在家里琢磨来琢磨去,这个事该找谁下手。想到最后,依旧锁定了许玉娥这个炮灰。 与许玉娥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典型的最容易被怂恿的人群。 金美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许玉娥正对着那张法院书信发呆。没想金美辰会打电话过来关心自己,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安慰自己,可惜小女儿未放学回家,立马一五一十向金美辰哭诉起和老公离婚的事。 可以说,机会都撞到自己头上了。金美辰喜不自禁,把许玉娥对温世轩的怒气转到了蔓蔓身上:“不是我说,这事儿,定是有人怂恿的,不然你老公怎么会舍得和你离婚?你想想,平常你老公最听谁的话。” “我本以为他最信小姑丈的话。但我叫了小姑丈去帮我说情,没有用处。他除了信小姑丈,在京城,只有和蔓蔓联系。” “那还用说是谁吗?” 许玉娥恍然大悟的样子,跺脚臭骂:“我养了只白眼狼,没良心的,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这样对我和她爸。我要上门去骂她。” “你以前上门都不能找到她,现在你上门能行吗?”金美辰提醒她不要做无用功,会连带让自己的计划失败。 “那你说我怎么办!眼睁睁让她看我笑话?”许玉娥嚷,到如今,是恨不得与蔓蔓同归于尽。 “我有一想法,能让人接近蔓蔓。”金美辰见对方的火儿都被自己挑起来了,开始说出计谋。 “怎么做?”许玉娥真把她当救命绳抓紧了,全听她的。 “我这里有个算是认识的记者,你把你的事都告诉她。你知道记者都具有同情心的,听了你的事,肯定会帮你主持公道,别说你这婚不用离了,蔓蔓那忘恩负义的嘴脸,也会暴露在公众面前。” 转眼。 在陆家住了两天了。蔓蔓记得,第一夜在陆家睡,睡在君爷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实。她恋床的。半夜里起来几次,看见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嗓子里发慌口渴。 走出到客厅,想去倒杯水。 未想,门口传来咔开锁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以为小偷进来,忙是躲到了沙发背后。 门一开,走进来的魁梧身影,借着门口处的小灯,能辨认出是陆司令的影子。 陆司令出差中,听说女儿回娘家住了,这不急急忙忙赶回来,然路途遥远需要时间,赶到家,是半夜一两点了。于是谁都没有叫,静悄悄地进门。 没想这刚进门里,与藏在沙发背后的女儿对上了眼。 一时,父女两人面对面,因为这突发的撞面,都呆了好一阵。 过了会儿,陆司令咳咳两声。 蔓蔓生怕惊到别人,忙对着陆司令,将指头竖到了嘴唇上“嘘”。 见女儿这幅像猫儿的模样,陆司令失笑,走过去,像是老领导小声问她:你怎么没有睡呢? 蔓蔓从沙发后面站起来,面对老领导规规矩矩地答:口渴,想喝点水。 我也想喝点水,走吧,一起去书房倒水。陆司令说。 在客厅喝,怕吵醒人,到书房关上门,想喝多久就能喝多久。陆司令迫不及待想和正式回娘家住的女儿说会儿话。 陆家的书房备有饮水机和杯子。 装了点矿泉水在开水壶里烧开,听着水声在开水壶里沸腾滚动,陆司令有些失神,似乎想把这时间永久地停在这一刻,又或是想起了许久以前在乡下看见女儿刚出生的样子。 蔓蔓不知道老领导在想什么,坐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两只手摆在膝盖头像个小学生。 对她来说,陆司令总共只见过那么几次,每次,陆司令给她感觉像是老领导,不像老爸。 温世轩待她,向来是宠的。陆司令待她,哪怕都没有骂过她一句,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严厉。 “我听你哥说你怀了孕。你能喝什么我真不清楚,就只喝白开水吧。”端了两杯白开水,一杯送到女儿面前。 蔓蔓诚惶诚恐地接过。 陆司令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粗糙的掌心摸着杯子,没有喝,那双威严仁厚的眼睛看着她喝水,好像她喝水的样子是多么有趣的样子。 对这女儿,他自我感觉亏欠太多。想弥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什么人,都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喝水吧。蔓蔓喝了一口,喝不下,与陆司令道:“您不喝吗?” “喝!”陆司令爽快地应她一声,一口气,牛饮,杯里的水全倒口里了。 倒是把蔓蔓吓到。 喝完的空杯子搁茶几,陆司令千言万语挤到了嘴上,一吐为快:“囡囡,你愿意回来,你妈高兴,我高兴。欢儿说你不是很愿意在家里住,我知道你嫁了人,也是喜欢和老公过二人世界,这和我与你妈当初一样。但是,你哥,你得相信你哥。他说你有必要回来住,有他在,还有你妈可以照顾你。我也能放心。欢儿现在每天上半天课,同样能回家帮你忙。” 语无伦次,蔓蔓听着有些绕有些懵,大意却是听明白了。 陆司令希望留她住下,哪怕只是在怀孕期间住下,都对他来说是非常满足的心愿了。 “我都把行李挪过来了。”小声的,打断陆司令的话。 陆司令一怔,继而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那是好不高兴,拿起杯子要像喝酒一样庆祝,发现没水了,伸手向她要杯子:“你杯里的水冷了,我给你换一杯。” “不用了,我给你倒吧,爸。” 听到她口里那句“爸”,陆司令手激动时一抖,杯子落地上,好在没有摔碎,滚了几圈。 蔓蔓忙弯腰去捡杯子。 抚着额眉的陆司令,喘了好几口大气去平复胸头处的激情。女儿这声爸,太出于他意料了。 一直以为,她只会喊温世轩为爸。 背后陆司令那双寓意深长的目光频频射过来,在开水壶边洗杯倒水的蔓蔓,觉得挺辛苦的。 她都叫了陆夫人妈,怎么可能不叫陆司令爸。 再说叫了陆司令爸,并不意味温世轩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半分动摇。 汩汩的水声,伴随她遂长的深思,注入杯中。夜里的书房,静谧非常。陆司令的手指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在扶手上。 门咿呀一开,走进来的修竹身影,面对她和陆司令。 抬起的月儿眼,往伫立在门口的冰颜望去一眼,颇感惊奇。 陆司令一丝急:“可是都吵到你们了?” 君爷进来,门在身后悄声关上,答父亲:“没有。妈屋里隔音最好,离这里远,吵不到。欢儿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躺下都能到天亮,谁都吵不醒的。” “你怎么醒了?”陆司令问。 到了父亲面前坐下,双手交叉着,冷声不疾不徐:“爸,您忘了我是军人吗?” 也即是说,陆司令刚进门,或是在之前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到客厅找水,他都听见了。 “听到爸的声音,我就没有起身。”冷冷冰冰的嗓子里,透的是自己认为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陆司令刚好回来,他定是要起来查看的,防止她半夜里出事。 陆司令微笑,笑侃儿子:“那你现在是不信我这个老爸了,所以起来了?” “那倒不是。”交叉着手背,稍微垂低的冷眸,面对父亲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只是怕你们两个在夜里谈太久,影响了彼此的休息。” 儿子的脾气即是这幅德行,陆司令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闷倒是有一些。 “囡囡过来坐吧。”陆司令招呼倒水倒了老半天的女儿。 蔓蔓端着水杯走回来,因陆司令坐的是书房里唯一的一把交椅,她只好在君爷坐的那条长沙发上挨上一角。 见儿子坐中间,女儿挨角落,陆司令顿觉好笑:“囡囡,你怕你哥是不?” “不是。”蔓蔓没来及答,那个冷声替她先出声。 “她都没说,你插什么话?”陆司令笑话儿子,“么告诉我,你是怕囡囡告你状。” 蔓蔓局促间,把头都低到了胸前。 陆家和温家完全不一样。在温家,像这样亲人之间毫无心机的笑谈不会存在。 “她想告状,我这个做哥的又能怎样。”冷冷的眸光瞥过她那张有丝不知所措的脸,心境复杂。 说得好像她真的告他状,他有多委屈似的。月儿眉不悦地挑起,嘴角一撇。 “囡囡有话可以说嘛。”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陆司令微微地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指头捉弄的衣摆,能泄露心事。 在做爸的做哥的两个陆家男人心里面,女儿家,就是这种娇态了,都含笑望着,不言不语。 蔓蔓从没有这般不自在过,为了掩饰,只能拿起杯子不停地喝水。 “我听说。”舍不得女儿半点难受,陆司令转了话题,问儿子说,“子业的论著要在国外发表。” “是,一本研究汇报。在他导师去的英国大学演讲时顺便发表。” “你姚叔说想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这都是子业自己的努力成果。” 陆司令微笑含头,他就喜欢儿子这幅大气模样,帮了人绝不会揽功劳。上头决定拿谁的论文去的时候,其中的关系疏通,他儿子不知动用了多少人脉。 “我听白队说,你近来都在搞那个设备改装的事。”战友的儿子出色,自己儿子在干什么,陆司令总要了解一下。事实证明,儿子不负他期望,干的是大事儿。 “这个事麻烦一些,不能心急。我和子业决定把进度放慢一些,把活儿做仔细了,而且,家里有些事必须处理。攘外必先安内。”沉着,冷静,富有深思熟虑。 “嗯。”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事,指头敲打扶手,“家宴的事儿,我和你爷爷通过电话了。我让你妈带囡囡去订做衣服,你如果没有空,现在欢儿都定在北航了,学校可以不去,刚好拿了驾照可以开车送你妈和囡囡。” 一直在旁只听他们父子说话的蔓蔓,听到驾照两个字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插进来说:“爸,哥不让我考驾照。” 她清脆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另两人皆是一愣,一诧:她真是当面告当哥的状了。 冰颜微低,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 陆司令关切地问女儿:“你哥怎么不让你考驾照?” “爸,这人总不能是失败一次就此爬不起来对不对?这人,总不能因为一点过去的阴影永远停滞不前是不是?这人,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反对而永远不思进取对不对?这人,总不能只会被娇生惯养不懂得督促自己对不对?这人,总是要看到光明而不能只想着阴暗对不对?我们领袖都有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能因为道路曲折而放弃努力,连一点事都不去做,对不对?爸,您是军人,这个理你应该明白吧。” 女儿如一段机关枪的话射出来,陆司令被女儿的子弹崩傻了。 而见陆司令一副被震惊的样子,蔓蔓迷惑了:这—— 冰颜上冷霜的嘴角,稍微一扬:“爸,你现在知道了吧。” “是,是知道了。”陆司令想拿手巾擦额头的汗。 女儿斯斯文文的样子,让他一直误以为女儿的性子是像他老婆温柔如水,因此没有想到,女儿的骨子里实际流着的是他们陆家的血,是犟的。 蔓蔓端着颗心,不明所以,望向陆司令。 陆司令摇头,苦笑:“囡囡,这事儿,你和你哥想必都是各有各的理由,我这个做爸的不能偏心做不了决定,你们兄妹自己商量比较好。” 换句话说,陆司令不厚道,太晓得陆家人自己争起来要两败俱伤的性子了,不愿意踩这趟浑水。 蔓蔓张了半截口,从陆司令脸上回到那张冰颜。 冰颜上微挑的浓眉,告诉她别指意告状会有效。 这个霸主,里里外外都想操控一切。 月儿眉小小地揪着:很是不甘。 望墙上的钟,指针都快指到三点钟了。君爷起来督促他们两人去睡觉。 陆司令见女儿走向大儿子的房间,问君爷:“她睡你的屋子?” “嗯。反正睡两天后妹婿回来,和她一块睡对面的房。”君爷道。 陆司令瞥儿子一目:清楚这都是有计划的,一步步的,势必要让他们住到这边来。 陆家人处理家庭内部关系是很富有心计的,一个主心骨,下面几个轴子在转,好比一个层次分明的纽带关系,带动一家子。 说话做事,更是不像处处露骨的温家,要做的符合人情又符合目的。 提到温家人,陆司令心头那口气即不顺,交代儿子:“如果他们再敢来生事,不需要和他们客气。” 按照陆司令安排的,隔天下午,陆欢开着大哥的车,送母亲和姐姐去制衣店做衣服。 “慢点开。”一路上陆夫人叮嘱刚拿驾照不久的小儿子。 “妈,我是我哥教出来的,你担什么心。”陆欢不以为意。 说到大儿子对弟弟和妹妹的区别待遇,陆夫人小心瞅向身旁坐着的女儿颜色。 蔓蔓一声不吭的。 来到制衣店,做衣服的师傅,与陆夫人肯定是熟识的。在电话里已听说是陆家回来的千金要来做衣服,一见面,服装师待蔓蔓十分热情甚至是有点儿恭维,称蔓蔓为姐儿。 蔓蔓听着甚是不习惯,然除去这点,这师傅的手艺那绝对是没有挑的,光是看店里悬挂的几件人家订做的礼服,无不是高端定制。料子上好,样式大方别致,一件价格也是极为昂贵。 陆家每个人,都需要有这样一两套衣服备用着,作为出席盛大场合时穿戴。 “阿衍的衣服,我有告诉他,让他周末过来,到这里也做一件和你搭衬的。女人的衣服比较挑拣一些,所以你要先来做。”陆夫人告诉女儿,自己没有忘记女婿。 蔓蔓知道这些都是礼数,陆家给她和她老公做衣服,目的是不能失礼。她和老公不可能违抗。然而,蔓蔓道:“妈,这衣服多少钱,可不能由你或是爸来掏,我和阿衍都有收入,由我们自己掏钱。” “这衣服的钱,我和你爸想掏都是不成的。”似乎早料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陆夫人笑,“你们两人这套衣服,是老爷子即是你爷爷出的钱,说是迟来的结婚礼物。” 根据陆家的礼数,陆家女儿出嫁,老人这个大大的红包决不能少。 蔓蔓无奈,总不能和老公一块去扫老人家的兴头。 妈妈和姐姐在里面弄衣服,陆欢坐在外头翻报纸有些无聊,于是趁现在有空,开着车去洗车店帮大哥洗车。 店门口,这会儿迎来了一个年轻女人。服务生帮她开个门,问是要找谁。 那女人刚好见到陆夫人和蔓蔓从里间走出来,别有深意的眼睛带了极深的颜色笑开,那笑,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道:“我找她们两个。” “陆夫人。”服务生疑惑,问向陆夫人。 陆夫人转过头,看到这女人,没有一点印象,反问:“这人是谁?” 那女人,却是极为英勇的,穿过服务生的拦阻,径直走到蔓蔓面前,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个证件,道:“我是周刊的记者,姓徐,有人向我这里报料,因此有些事想问问你们两位。” 记者! 陆夫人和蔓蔓齐齐看向那女人手上摆开的记者证,上面的政府单位印章不像是假冒的。 心里一慌,陆夫人急忙要先打电话和老公联系。 趁这个时候,徐咏梅抓住了蔓蔓,道:“我知道,你之前并不是这家人的女儿,而是一家很穷的杂货铺的女儿,现在,你脱离了你贫困的养父养母,心情感觉如何?” 月牙儿眼犀利地一扫,就扫到对方口袋里开着的录音笔,淡淡的一声极冷的声音吐出:“你怎么不问我我画廊被烧的事?” 徐咏梅被问住了,惊诧,出其意料的目光,停顿在蔓蔓那副大眼镜上。 “你如果想打着同情的符号去采访人,是不是,该先关心我画廊被烧的事。” 绵里藏针的话音,一针见出的对方心理,可以让人无处遁逃。 摸进口袋里按录音笔的暂停键,徐咏梅既是钦佩又是不减冷意的笑,对着蔓蔓:“你这样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既然你想绕开不说,不为自己辩白,不要怪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未完待续)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女儿都被恫吓了,与老公简短通完电话的陆夫人即刻旋身回来。 “妈。”蔓蔓把母亲拦着,母亲身份不一般,担心出事。 按住女儿的手,陆夫人望向徐咏梅,姿态端庄,脸部平静,或许是因为女儿在此地她这个做妈的不能后退,也或许是因为刚从老公那里得到了力量,声音每个字都透出极具的分量:“如果你是正当采访,我们欢迎。如果你是故意受人指使来抹黑,我们不会怕,也不会就此放过你和你幕后指使的人。你尽管去报道,我们这边会邀请其它媒体过来做正式采访。” 眼睛稍睁大,似有些惊异于她的表现,徐咏梅些微抿直嘴唇:“你是,我记得,你是副市长的夫人吧——” “怎么?副市长的夫人就不能为自己女儿谋正当维权了吗?”一个朗朗女声自门口响起。 店长已经急忙上前迎接,笑吟吟称呼:“姚夫人你来了。” 姚爷的妈,姚书记的太太。蔓蔓忙低下腰:“姚阿姨。” “囡囡,客气什么?我告诉你,以前我和你爸妈约好的,要当你干妈的,我和你妈的感情更不用说了,是一同下乡共患难的好姐妹。”姚夫人吟吟笑着,端的体态要比陆夫人更傲一些,一双目光毫不客气打到徐咏梅身上。 徐咏梅当即能从这个书记夫人身上感受到戎马生涯的英气飒爽以及迎面扑来的杀威。 “记者?”冷意,蔑视,从姚夫人微扬的眉角,俯视到徐咏梅。 对这个从中突然杀出来的书记夫人,徐咏梅俨然毫无准备,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是某某周刊记者。”有了姚夫人助阵,陆夫人底气更足,欲迈前一步。 然被姚夫人伸手拦截,姚夫人笑:“记者嘛。我认得的记者,指头的十倍都数不来。然,还真记不得有个叫某某周刊的,不知是什么刊物,市级?省级?你们报社的总编叫什么?说来听听,或许我认得。” 徐咏梅听出自己这是被耍着玩了,一时恼怒,却很清楚眼前这个夫人与陆夫人无法对比,说话三分刀子嘴不留情面,明显比陆夫人更胜一筹,冷冷一笑:“小刊物而已。不认得很是正常。但是小刊物不意味不能报道和揭露事情的真相。媒体的义务无论媒体大小,皆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这话虽说的没有错,但是,媒体为什么有大小,有知名不知名之别,这其中区分的要素是什么?”姚夫人轻轻抛出一句质问。 徐咏梅更为警惕,半声不吭。 “就在于事实真相的可信度。你认为,一份香港大公报,与一份三流黄色小报,市民看了更情愿相信谁说的事实?”步步逼人,露出杀气,书记夫人的威名绝不是可轻视的,“如果你一份三流黄色小报报道的观点,被所有其它报纸给予质问反诘,你认为还会有谁相信它?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是,你这不是有勇气,是龌龊,肮脏,机会主义,想以谣言掩盖真相,是利用舆论做一些害人害己的事情!谁都不可能容得了你!” 见势不妙,徐咏梅退到门边刚想拔腿而逃,门口已被姚夫人带来的两个人堵住。 “带她下去问问,是谁指使的。我看,连她那老板都不知道她做的事。”姚夫人后面那句话,才是真正让徐咏梅脸色当青。 没有哪家报刊老板,傻到放任一个手下随随便便只身采访市长夫人和市长女儿。要揭高官秘密,更需慎重,手中握有重要证据,有了计划,更重要的是有了后盾保障,才敢行动。只能说徐咏梅是初出茅庐,私心太重,不知天高地厚,像只无头苍蝇撞枪口上。 小儿科般处理了这事后,姚夫人拉好姐妹陆夫人在店里的待客厅坐下,又招呼蔓蔓坐在自己另一边。 “你怎么会来?”陆夫人深知她出现救驾绝对不是巧合,来的是真正刚刚好。 “我和孩子他爸的衣服都有,但是子业和宝儿的礼服都没有做。子业的那套,我嫌弃旧了些,私底下按照他原有的尺寸,还是在这家店里重新做了一套。”姚夫人拍着陆夫人的手从细里道来,“倒真是不知道你和囡囡在这。是在中途突然接到我老公的电话,说是在旁听见你老公和你说话,需要救援。我急让司机加速,赶到这儿,刚刚好,幸好是赶上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人会寻到这儿来找我们。”陆夫人皱着眉头,应说,自己和老公全家向来低调,从没有记者找上麻烦。 “记者做这种活动,都是摸来的,你防都防不住。但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何尝会怕了他们,你说是不,囡囡?”姚夫人的笑眼,望向了一旁坐的蔓蔓。 蔓蔓对姚爷的妈,印象向来挺好,亲切和蔼不说,而且看起来是乐于助人,性子甚至是有点像自己的死党初夏,含个头回了姚夫人:“是。” “囡囡性子,就是安静了些,和你一样。在路上,我就怕你们两个性子安静,吃了亏,一路赶来。话说,就你们两个来了吗?陆君没有陪你们来吗?”姚夫人左看右看,不见君爷的身影。 “陆君哪有空,你儿子上班,我儿子不用上班吗?是欢儿陪我们过来的。不过他嫌闷,去洗车了。”陆夫人与姚夫人说话时,表情是忒轻松,笑颜不断,果真是比亲姐妹更亲的好姐妹。 “这么说,你两个儿子不做新衣,就囡囡做了衣服?”姚夫人笑侃陆夫人,“两个儿子不会说你偏心?” “本想帮他们新作的,但他们都嫌麻烦,我想着,过年那会儿是刚做了一套,就不帮他们做了。囡囡是没有办法,而且是爷爷出的钱,我儿子他们要叫委屈,也只能去和他们爷爷叫。”陆夫人道。 姚夫人就此一拍手,指着她笑起来:“你这个妈,是推卸责任。我都听子业说了,掉了什么照片,害得陆君都气坏了。” 正喝茶的蔓蔓突然听到姚夫人提及那件敏感的事儿,猛地一咳,呛水。 “囡囡,你也见到了吧?怎样?小时候你两个大哥漂亮不?” 根本没有想到姚夫人会拿这个开玩笑的蔓蔓,那个囧。 要是说漂亮,被两个爷知道的话,不是得事后被两个爷打死。 瞧女儿无法说话的那样子,陆夫人忙为其解围,说姚夫人:“你也真是的,他们两个都长大了,都多少岁的人了,要成家立业的男子汉了,还被你拿出小时候的丑事在外面说。” “这有什么?囡囡不是外人。”姚夫人朝蔓蔓挤眉弄眼的,继而又问起,“衣服做的怎么样了?囡囡打算做什么样的衣服,可以给我瞧瞧不?” “给你看有什么不可以的。”陆夫人说着招来店员取衣服样本,“说起来,我和她正烦着呢,不知道哪一件比较好。” 取来的两件衣服版式,皆是旗袍,不同在于,一件为白色,剪裁设计较为潮流,一件为富贵的紫红色,传统花样。 “囡囡自己喜欢哪件?”姚夫人问。 可蔓蔓这时接到了电话,连声道了句不好意思,走到了角落里去接。 打电话过来的是林佳静,因为父亲林文才被电力公司通知提前销假要提前走,急忙订了当天机票到达飞机场,在路上告诉蔓蔓一声。 “小姑丈走的这么急?”听到林文才要走,蔓蔓心里头忽然落空空的,很是不适。 “蔓蔓姐,我爸和你说几句。”说着,林佳静把电话交到父亲手里。 “蔓蔓。”林文才一如既往亲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小姑丈,你这一走,太急了。”蔓蔓真心话说,“阿衍上次,都说要不开车,和你喝酒。” “不是生离死别,有的是机会见面。”林文才倒是看的很开,离开前非要和她说几句话,当然是有些事要交代她。 “嗯,小姑丈你有什么事交代尽管开声吧。如果是佳静的事,这个你放心,只要她在这边一趟,我都会照顾好她的。”蔓蔓低声的,慎重地承诺。 “佳静转校的事,我知道你会帮她办好,不然我不会这样放心走。我担心的是,佳静在这边一个人学习生活,会不会被人带坏,因此你这个做姐姐的,我只要求你,严格看管她教训她。”林文才语重心长地说。 “小姑丈言重了。佳静人这么聪明,不会被人带坏的。”蔓蔓一笑。 “不管怎样,这事我一样交代你爸了。”林文才道。 “我爸——身体近来好吗?”月牙儿眼微微地眨着,声音变得低沉。 “你爸还好,他毕竟不止你一个女儿。媛媛的学费,他要想方设法地去筹备。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你爸和许玉娥被法院判决离婚了。” 这个事,可能因老公在部队,老公帮温世轩请的律师没有能联系到老公通知,所以连带她这边都没有收到风声。 “我知道了。”嗓子里带出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当初老公忙着帮温世轩打这个离婚官司,她没有阻止,是觉得要尊重父亲自己的意见。然而,偶尔,她会担心,父亲老了一个人会不会寂寞。以她了解的父亲,是绝不会再娶第二个妻子的。 “媛媛孝顺不孝顺你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孝顺你爸的。蔓蔓,以后有了孩子的话,记得带孩子回去给你爸看看。”林文才一语双义。 蔓蔓点头答是。 电话回到林佳静手里,两姐妹又说了几句话。 “蔓蔓姐,有件事,我是刚从浩雪姐那里听来的。说是芸芸姐在京城里找到了工作,而且,正好是担任你大嫂的护士。我想来想去,这个事必须先和蔓蔓姐您说说。”林佳静道。 这小表妹,的确是个机灵的人,不是个读死书的。就不知道温浩雪那些人有没有看出来。 “佳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你自己面对浩雪她们要更谨慎一些。” 蔓蔓这是担心她。林佳静感觉心里暖暖的,答应道:“我都知道的。” 这边她与林文才父女说话费了些时间,等说完回来,发现两个夫人都喝了一盅茶的样子。 “囡囡事儿真多,现在没有在画廊工作了,还有活儿?”姚夫人像是捉摸不到她在和谁通话,笑问。 “画廊的善后工作一直在进行。”蔓蔓算是顺着姚夫人给的台阶往下说,“我大学同学初夏的妈从老家过来,打电话打个招呼,就多聊了几句。” 陆夫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地端着茶杯。 姚夫人见状,又是莫测地一笑:“囡囡,我听子业说,画廊烧了,你还要开饭馆?” “嗯,是有这个打算。” “你哥不同意,你还开?” 月儿眉一皱,姚夫人这话说的真是直接。 姚夫人笑开了,将她的手率直地一抓:“囡囡,别怪我心直口快。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画廊虽是烧了,但你爷爷,可是有意思想送你个新的,都找好地方了,比你原先的那家地盘要好的多。” “我要开饭馆,不开画廊了。”蔓蔓却是斩钉截铁的。 姚夫人望着她秀气斯文的脸蛋,惊奇的目光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回头对向陆夫人:“这孩子性子我以为像你,现在看起来,真是如子业说的,像陆君。” 蔓蔓是被姚夫人这句话惊到了震到了:她怎么可能像那个冰山爷呢?! 这话,连昨晚上回来的老公,都在枕头上与她说的一模一样:我们女儿,这脾气一点都不像你。 当然,老一辈评价蔓蔓这话,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只是都觉得挺诧异的。 毕竟蔓蔓小时候,刚出生时,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像团棉花团,可爱,但也脆弱。 陆夫人揉揉眉心:女儿这像极了大儿子的脾气,她却是最先察觉到的。 姚夫人开始“同情”起陆夫人了:“要是像你性子,省心些。像陆君,他们两兄妹应该常干架吧?” “是——”陆夫人拖的长长尾音,眼睛不敢抬起来去看女儿。 蔓蔓心里头极其无奈的郁闷,反正,她是不信,自己和那个臭脾气的哥,说什么都不可能是像。 说曹操,曹操到。 君爷打电话来说,今天下班终于有点空,开车过来接她,是要履行上次答应她去会见初夏她妈的承诺。 开车赶到制衣店的两个爷,必定,还有听说了有人来找茬的事儿。 “欢儿呢?”进衣服店的君爷,劈头要拿护驾不力的弟弟开刷。 “他去洗车。”陆夫人答大儿子,“刚打了电话回来,说洗完了,往回开,但回来的路上遇到堵车,你别催他,他刚拿驾照的,别一急出了事。” 姚夫人让他们两个坐下,让倒茶给君爷熄火,说:“陆君,你妈说的对,这事不怪欢儿。再说,那人被我让人抓了起来去审问,现在应该问出来了是谁在幕后指使。” “还能是谁?”冷眉一挑,一冷哼。 想来不用审都能猜到个一二。 蔓蔓坐一边,因为刚与林文才和林佳静都通了电话,从他们两人口里听到了不少新闻,多少,也能猜到些来龙去脉。 姚子业像母亲,不习惯猜,喜欢求证,打了电话给处理徐咏梅的人,问清楚经过,回来说:“这人,说是接到一个以前同行爆料的电话,这同行叫张美美。而且,之前已经在许玉娥那边先做完采访了,正准备登稿发表。” “这种事,肯定不是许玉娥想出来的。”铁定的冷声不容置辩。 “许玉娥?”姚夫人贴着儿子耳边问,“是囡囡那个可耻的养母吗?” “是。”姚子业答,狭长的眸望到蔓蔓那张安然的神色,幽幽一抹光无声掠过。 “真是不要脸的,要好好收拾。”姚夫人替闺蜜陆夫人主张。 自己母亲那性子和陆夫人截然不同的。姚子业担心陆夫人会不会生气,然而,温柔的陆夫人似乎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默然赞成。 见时候不早,与初夏有约,在陆欢回来接陆夫人后,蔓蔓坐上了兄长的车。 陆欢火燎火急地一回来,即自动到兄长面前领罪去了。 君爷没空,只是手掌心在弟弟额门上一拍,道:“妈叫我不怪你,怪不怪你你自己清楚。幸好今天来的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突然来硬的,你自己想怎么办?” 低着头的陆欢一阵无话。 蔓蔓想为弟弟说两声,道:“他是个孩子,手无寸铁之力,你能让他怎么样?” 这话让坐驾驶座上的君爷挑眉,副驾座上的姚爷失笑:“囡囡,欢儿他没有你想的脆弱,他跆拳道黑带的。” 真人不可露相。 陆欢爱在她面前卖萌,她真压根儿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两个爷从车前镜里见她诧异的模样儿,都含笑:她,其实很单纯。 想来他妹婿蒋大少能看中他妹妹,这点原因也是有的。 冷眸里的眸色再复杂了,想到自己那未婚妻白家大小姐,这段时间在单位里不知道又收到了多少人家送来的花。 车子开到杜宇就诊的医院,杜宇经医生观察后无碍,打算明天和老婆一大早一块出院。今天,已经在收拾医院里的行当。 蔓蔓他们到达杜宇的病房时,谭母、初夏都在。 一回身,见蔓蔓与两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并肩站在一块儿,谭母撞了撞女儿的肩:“哪个是蒋大少?” “都不是。”初夏口气稍些涩道,“一个是蔓蔓的亲哥,另一个是姚爷,与蔓蔓的亲哥是铁哥们。” 谭母感觉这关系挺复杂的,但是,人家究竟是救了自己女儿和女婿,忙给两个爷搬凳子坐,在女儿给客人倒水时,且拉住蔓蔓的手,左右打量的,说:“蔓蔓,你好像没有什么变。” “阿姨,我那个样,变不了的。”蔓蔓被谭母看得局促,低头笑。 “你老公怎么没有来呢?”谭母问。 “他在部队,要明天才能放假回家。阿姨想见,明天我带他来见阿姨。”蔓蔓说。 谭母是想见蒋大少多一点,因为女儿女婿尽夸蒋大少,但不能怠慢两个恩客,于是要蔓蔓把两个爷正式引见给她。 “这是我哥,姓陆。”蔓蔓看到始终立在窗前的君爷,连谭母亲自搬的凳子都不坐,月儿眉小蹙。 “陆先生好,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女婿。”谭母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注意,向君爷的方向鞠了个躬。 令蔓蔓囧的是,自己的哥居然若无其事的样子接受了谭母这样的重礼。 谭母行完礼起身时,见眼前这男人不仅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张冷冷的面孔配上一双冰凉的眼珠,像在从高到低地审视她,令人压力倍增。 可见这男人是在有意端姿态告诉她。 谭母是个识趣的,急忙转了个方向,朝姚爷答谢。 坐凳上的姚爷忙站起来,扶起谭母:“举手之劳,不需要言谢。” 姚爷这一句话,让蔓蔓和其他人又另眼相看了。 姚爷这不是在说不需要谢,而是告诉对方,杜宇他们这些感恩戴德的心情他们是要的。 以后这笔人情债,杜宇他们是欠下的,不可能一句谢字一笔勾销的。 面对眼前这个笑起来如桃花郎的姚爷,谭母心里却是惶惶的:不知道这两个爷究竟要什么谢礼? 初夏倒是多少能猜到一些,鼻孔里一哼。 两爷可不管她怎么哼,爷即是要装大爷,要以此从此要挟你配合,没的说。 转下手腕的手表,君爷向蔓蔓:“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家吃饭呢。” “你们先下去,我和阿姨许久没有见面了,想说几句话。”蔓蔓道。 冷眸在她脸上仔细转了会儿光,含下,转身,与喝完杯水的姚爷一起先离开。 眼见他们两个进来,连慰问她师哥的一句话都没有,蔓蔓意见挺大的,却不好说话。 躺在病床上的杜宇,似乎能看出她所想的,先是开了口:“蔓蔓,别误会。姚上校一直有与我那主治医生通电话了解情况的。” 结果,即是这两爷在装样子。蔓蔓更无语了。 “蔓蔓,你坐。”谭母拉她一块坐下。 初夏坐老公床边,与老公五指交叉,听她们说话。 谭母道:“我听初夏说,你想开饭馆。”知道蔓蔓夹在中间难做,谭母避开了爷的话题。 “是的,阿姨,我听初夏说你过来,还想请教你这方面的情况,因为听初夏说阿姨你帮过大饭馆查账算账。”蔓蔓把姿势变成竖耳倾听。 “饭馆的财务方面我是干过。如果你想开饭馆,前期投资的固定非固定资产,资金回笼等时长预算,我都可以帮你从大到小地粗略计算一下。”谭母说。 听出谭母这是有意帮自己,蔓蔓更高兴了。 谭母要她和女儿别先高兴,紧接说:“这开饭馆,不是你们想的简单,只想开小店是一回事,但如果想到后来做大了,前期投入不能少。以你们的资金我想很难办到。我认为,你们一方面先摸索着打出名堂来,一方面,要开始寻觅合适的合作资金。” 拉人入股这方面,蔓蔓和初夏有多个想法,再不想只找一个合作人了,而是要找一帮投资者,按股份制来做,进行融资,自己一方则是要占到绝对的主导地位。当然,这些都是未来饭馆做大了有前途再来做的事,现在不急。 “初夏现在怀孕了,杜宇,医生的话你都听见了,接下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你都不能太劳累。蔓蔓,你一个人也不能太拼。如果你们担心浪费时间,我在这里的时候,能帮你们先物色地盘店面装修等开张前要准备的事情。”谭母说。 有谭母在这里帮忙,蔓蔓和初夏都觉得是如虎添翼,心里安了大半。 “蔓蔓,初夏都有消息了,你和你老公虽然刚结婚不久,可有消息不?”谭母不像女儿女婿糊涂,今天看蔓蔓来到,衣服尤其是裤子穿的宽松,都能瞄出点端倪。 老一辈瞒不了,蔓蔓点了点头。 “吖!”初夏惊叫,然后匆匆到蔓蔓面前,伸出一只指头弹死党的额头,“你居然不告诉我!有没有你这样的,我第一天就告诉你了!” 虽是骂话埋怨的话,话声里面的惊讶和喜悦却是无法形容。 “那天说是有的时候,刚好是画廊被烧的那晚。”蔓蔓支支吾吾,说出其中个由。 听是这样,初夏默了,其他人皆无话。 过了一阵,谭母打破僵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需要总惦记以往的事。” “那个纵火的倒是挺有能耐的,把自己烧死了以为可以一劳永逸了。”初夏怒齿,纵火犯雷母的身份,她这两天才知道,怒得她一把火想烧监狱,最好把那个作恶多端的雷文斌一块烧死送去雷母身边。 “初夏,这事儿,你可不要再插手了。”对上回的事心有余悸的杜宇,命令老婆收敛些。 初夏怒气冲冲坐下,然不说话。 蔓蔓知道这事的幕后黑手陆家肯定在追查,一样不知怎么开声。 谭母看看他们三个,虽然她说蔓蔓没变,但实际在感觉上,三个年轻人均是变了许多的,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也是,京城不比其它城市,人多事杂,京中权贵特别的多特别的集中,只要是有点牵扯的,都会陷进这个泥沼里。 “蔓蔓,你现在离开你爸,到你亲生爸妈身边了,还习惯吗?”从以前就知道蔓蔓有个好爸爸温世轩的谭母,拍着蔓蔓的手问。 这话,让她联想起徐咏梅的质问了。如果徐咏梅把这个事闹大闹出来,摆到公众面前,不说她会被不解的公众如何吐口水,说不定的是,陆家就此再饶不了温家和温世轩。 许玉娥其实在做的是飞蛾扑火的事,可是,愚昧的许玉娥浑然不觉。 想努力把这事以大化小的陆夫人,也是这么个体谅女儿的想法。 但是,在姚夫人的人利用徐咏梅钓张美美现身时,自流产风波一直躲在国外的张美美,自以为聪明,没有上对方的当,马上打电话洋洋得意向金美辰炫耀:“徐咏梅傻的,被人抓住,想出卖我讨功劳,结果被我拆穿了。她之前做好的采访稿都在我这里,我这就先发制人,不能登周刊,改一改词儿,登上网络让所有人围观去。” 金美辰也觉得陆家不可能到国外抓张美美,拍手叫好,并且给张美美出个更馊的主意,说:“将徐咏梅化名被抓的事,也透露出去。改个标题,高官以势压人,为维护自己丧尽天良的女儿,意图杀人灭口,瞒天过海。” 两个人意见一拍即合。 没过多久,张美美匿名发布的新闻登上国内各大论坛。 标题微耸,很快吸引到了数千数万的游客前来阅览,点击率上飙,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层涌而出。 金美辰坐在电脑面前,只要看到那一条条骂蔓蔓的评论,心头舒畅,只觉许久以来的那口恶气总算发出去了。 然而,这个快乐维持不到十分钟,在张美美发布的帖子下,很快出现了另一个帖子,以更耸的标题引人注目,见是:栽赃不成意图抹黑的某女,是个喜欢寻花问柳且打胎数次逃到国外的高干女。 心口处,猛地被抓紧。金美辰瞪足了两只眼珠如十万瓦的电灯泡。 标题下面的内容,张贴出了张美美的图片,包括张美美假扮蔓蔓被医院监控器照下来的照片,证据铁当当的不说,最该死的是,在之后增添的录音附件里面,传出张美美惊慌招供的声音:是有人指使我做的,那个人看她妯娌不顺眼—— 坐在椅子上的金美辰两脚往上一蹬,椅子后翻,整个人往后摔在了地上,不会儿,小腹传出一阵绞痛。这可把她吓得,一通电话哭爹苦娘打到了方医生和汪芸芸的手机。 方医生端的是大架子,没有那么快到,汪芸芸倒是急打车赶了过来。 蒋飞本在单位加班,谁让他现在失去了金父的势力保护,必须兢兢战战地从早干到晚,还不能邀功。接到汪芸芸在路上的电话说他媳妇可能流产,他脑袋一懵,紧接飞也似地赶回家开门。 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金美辰,望到他回来,两眼婆娑:“对不起。” 汪芸芸也到了,忙指挥他将孕妇抱上床仔细先躺着。 蒋飞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因为这事根本瞒不住,很快,他媳妇即将流产的消息,传遍了左邻右舍,到了母亲父亲耳朵里。 蒋母蒋父不顾吃了半截的晚饭,打了车跑过来:这可是他们期盼了不知多久的孙子,说什么都不能这样没了。 方医生在这时候变狡猾了,在电话里说在外出差,不能赶回来,让他们先把孕妇送就近医院找其他医生。 蒋母找蒋父商量:“你看,不如找阿衍,让他说蔓蔓,让蔓蔓找君爷找个好医生出马。” “这怎么可能!”蒋父对蒋母胡乱出的主意怒目。 金美辰之前得罪陆家那么深,君爷不收拾金美辰已经是很好了。 “爸!”蒋飞知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说不定以后自己和媳妇都不用翻身了,两膝盖猛地朝蒋父跪下,“那是你孙子啊,你再怨美辰也好,不能对你孙子见死不救!阿衍和蔓蔓也是,既是蒋家的人,能对蒋家未来的子孙见死不救吗!你不走这一趟试试,你这不是害死他们在外做不了人吗?” 蒋飞这话,却是把蒋父震住了。 蒋梅这时候方接到消息从单位赶回来,进门未来得及喘口气,说:“我找了我们家主任,赶紧先送大嫂到我们单位去吧。” 躺在床上的金美辰这会儿想清楚了,抓张美美的不用说,肯定是陆家的人。陆家既然害了她要流产,她定是要把陆家人一块拖着给她孩子陪葬的。所以,定是要拉君爷下水。转头对蒋母和蒋飞哭嚎:“我之前和二姐单位的主任有积怨,不能去。二姐如果体谅我,应该知道的,之前我去二姐那家单位那么久,肚子里都没有消息。” 蒋梅听了她这话,气得翻白眼:她这是好心被狗咬了的说,好不容易求了主任愿意放弃前嫌给金美辰看。 蒋母见蒋父不肯松口,忙和大儿子蒋飞一块上蒋衍的家。 蒋梅和蒋父一块坐在凳子上叹气。 汪芸芸见他们这家人,真是傻得够呛。金美辰这一摔,倒不真是会流产。但是,如果他们再这样慌慌张张的,使劲儿折腾孕妇的情绪,说不定金美辰真是要流产了。不过,看他们这家子的样子,不是会信她的话,她也懒得开声了,在旁看热闹。 今晚上,蒋衍从部队里回来,蔓蔓小媳妇已经先帮老公在家里收拾好了衣服,被弟弟欢儿暂拎到了陆家给他们俩夫妻安排好的屋子。 “阿衍,你累了?”见老公回来时一脸疲倦的样子,将手贴到老公额头上摸摸。 哪知老公一转脸,避开了她伸来的手,然后急急忙忙先走进了上回已经住过的岳父岳母安排的房子。 老公像是躲着自己? 蔓蔓从未试过被老公这样待过,一怔,心里莫名的慌,紧跟其后,悄声道:“阿衍,你是不是觉得我爸我妈这样安排不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回家里住。”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老公没有听见。蒋衍是一步迈到房间里头,站在门口和她说:“我饿了,你煮点东西吧。” 感觉就是想打发她? 蔓蔓愣怔着,见老公进了门里后,把门一关,反锁了。 蒋母和蒋飞去到蒋衍的房子抓不到人,一问邻舍,说是搬到陆家去住了。两个人,又像救火队火速奔到了陆家。 两人为了这个蒋家大孙子,是豁出去了。 走到门边的蔓蔓,刚想伸手关上门,忽见蒋母气冲冲冲上楼梯,闪都闪不及,蒋母和几步追上来的蒋飞,齐齐两只手往她门上一推,巨大的冲力推着她往后撞到了墙上。 加上蒋飞踢门嘭的一声响。 陆家住的这幢大楼可不比其它住楼,几乎都是高文化水平知书达理的人,平常各家各户都是安安静静的。 这一声巨响,楼层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蒋衍从门里冲出来,看到一边站着自己的妈和大哥,另一边媳妇坐在地上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摔了一跤,两眼顿直。 结果蒋母还拦着他不让他走过去扶蔓蔓。 “阿衍,快,快叫君爷,你大嫂在家里摔了一跤,孩子都快没了!”蒋母使劲儿拽着小儿子的衣袖,嚷着,完全没有看到蔓蔓和小儿子的样子,眼里只有那个信誓旦旦要给她生孙子的大儿媳。 以前,要不是蒋父和蒋梅一直给他做思想工作,他早就没法容忍蒋母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蒋母眼里仍只有孙子没有他媳妇,蒋衍忍无可忍了,那手用力将拦住自己的蒋母一推。 蒋母摔倒。 蒋飞见状,一愣之后,对弟弟挥起了拳头:“你这个没良心的,是打算对我的孩子见死不救是不是!” 若是往常,蒋飞这拳头不在话下,肯定被他狠揍回去。然今天他是发烧了生病了,不然不会一进门躲着媳妇和孩子。 头晕眼花时,躲过了头,但肩膀被实在地挨了一拳。 见老公被打,蔓蔓着急地捡了眼镜扶着墙边站起来:“阿衍——” 蒋飞早就想揍人了,但最想揍的不是弟弟,而是和金美辰一样,是弟弟的媳妇。要不是横出来这个弟媳和弟媳的娘家给弟弟撑腰,弟弟有今天永远爬到他头上的日子吗? 趁着这个乱局,挥起来的拳头,对准蔓蔓那副丑陋的大眼镜。 月牙儿眼眯紧,躲那拳头的会儿,却见蒋飞身后是一影子一闪。 只感到后领忽然被一揪,脖子被勒紧,蒋飞一吓,拳头离开蔓蔓面前的刹那,硕大的个头离开了地面,惊得他大叫一声:“妈!” 蒋母抬头,与其他人惊诧万分地看着,大儿子如飞人一样飞了出去然后撞到了墙上,紧接头是直落到地板上,当场头破血流。 啊——蒋母尖叫。(未完待续) 甩你一百巴 卷摺的袖子翻到结实有力的小臂上,陆欢几步走到蹭破一大块头皮的蒋飞面前。 眨着眼,一时半会儿不敢相信是这个大男孩把自己给过肩摔的,直到男孩伸出的球鞋将他刚才向蔓蔓挥举的拳头一踩,可怕的力道令他“嗷”是一声惨绝人寰。 “想揍我姐是不是?我看你这只手还怎么揍我姐!” 配合蒋飞那声声“嗷”,众人再看陆欢那张卖萌的俊秀少年颜,顿是傻目。 最终,是门口传来姚夫人的一声:“欢儿,这是怎了?” 令陆欢暂时停了脚,因是想起了刚刚姐姐好像跌了一跤,急忙往回跑:“干妈,我哥陪我妈出去了,我爸没有回来呢。子业哥在吗?” “囡囡!”姚夫人往左看,看见了蔓蔓扶着墙边站着,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立马推了自己儿子,“宝儿,你哥在书房里肯定听不见,你赶紧去敲门让他下来。” 陆欢过去扶姐姐,当然,有只手比他更快,是自己的姐夫。 感觉熟悉的手在自己腰间一搂,掌心却是发烫,蔓蔓抬头,触目的是老公被挨了那一拳后整张脸发青的脸色,眼里满是忧心:“你病了?” 蒋衍没说话,只是招呼自己小舅子:“欢儿,把你姐扶到房里躺着。” 就是陆欢,都见得清楚姐夫的脸色竟是比姐姐还要难看,赶忙从姐夫手里扶过姐姐。 这时姚爷从楼上飞奔下来了,进门见是一片狼藉,狭长的眸微眯:“怎么回事?” 姚夫人是让小儿子把铁门拉紧了,不让来闹事的蒋母和蒋飞走,紧接吩咐大儿子:“子业,你赶紧进房里给囡囡看看,她刚摔着了,不知道身子有没有事。” 一听母亲这么说,姚爷匆匆走进房间,经过客厅时,眼睛掠过了坐在沙发上垂头不吭的蒋大少。 蔓蔓被弟弟扶进房间里后,心里系挂生病的老公,哪里躺得下。陆欢在她身边是磨破了嘴皮子:“姐,你不为你着想,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吧。” 在蔓蔓的心里面,老公是和孩子一样重要的。 看见姚爷迈进门里,陆欢大释口气:“子业哥,你劝劝我姐吧。” “蒋中校病了吗?” 姚爷的问,让蔓蔓抬起头。 “是的,他好像发烧了,手心烫的很。” 月牙儿眼里那抹清晰的担心害怕,令他不知觉地想视而不见想避开去,明知那人是她老公,稍微是侧了下脸:“如果他是发烧了,他不接近你是为了你和孩子好,若不小心把流感传染给你和孩子的话,你一旦发生流产,是很难再生下孩子的,你更应该了解他的苦心。你好好躺着吧,如果你能答应我好好躺着,我会先去帮你看下他再回来看你。” 听他这么说,她马上躺了下来:“麻烦你了,姚大哥。” 她卸下眼镜的那双大大像是会说话的眼睛,隔着被角,满是寄望的眼神望过来,戳到他心头上。 令他是眉间一簇,深吸口气,方是往外走。 走到客厅,见蒋飞是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脸上淌下来的血迹。蒋母惊魂未定的,一会儿看看流血的大儿子,一会儿看坐沙发上的小儿子。但是,在看到姚爷再度出现的时候,蒋母惦记起了自己那个最重要的孙子,忙叫:“姚上校,请留步!” 姚爷理都没有理她,径直吩咐弟弟宝儿帮扶病着的人进另一间房。 “姚上校,我大儿媳的孩子快不保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帮帮我们。”见姚爷像是没有听见,蒋母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身子横在姚爷面前。 “让开!”姚爷是有脾气的,眼见快是要被蒋母逼到了极限,眼睛危险地一眯。 这会儿,一盆冷水,朝蒋母脸上迎面满头地洒了过去。 转瞬间,蒋母成了落汤鸡,蓬头垢面,狼狈地连退几步,惊讶看向手持空水盆的姚夫人:“这,这——” “怎么?就你大儿媳是你媳妇,囡囡不是你媳妇?”姚夫人早就想教训这不识好歹的蒋母了,泼一盆水不够,狠狠一顿刮,“要不要我到你单位里替你宣传宣传,你是怎么克扣你小儿媳和你小儿子的。” 蒋母矢口即是否认:“姚夫人,你弄错了。我根本没有亏待过我那小儿媳。” “那你给我说清楚,囡囡刚刚是怎么摔坐在墙角的?” “她自己摔的。我和我儿子根本没有推过她。她故意做戏给你们看的!” 蒋母狂啸的这话,传进房里。刚想躺会儿的蒋衍一睁眼,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姚爷已是旋身从门里冲了出去。陆欢从另一边门冲的更快。 然最快的,不外是刚在外头听说了出事赶回来的陆夫人和君爷。 陆夫人气得,当场为女儿两眼发红:这样的亲家母,她女儿嫁过去做什么! 最狠的,不过于君爷了。连陆欢都看傻了眼,从没有见过兄长这么大的脾气,是一只手揪住了蒋母的领子就往浴室里拽。蒋母愣怔时,已被拽进了卫生间,紧接头被按进了洗手盘里,哗哗哗的冷水不断地往她头上如暴雨一样浇打,冷得她浑身打颤却挣脱不得,张开的口很快被水池里积蓄的冷水塞满了。 在她快要窒息时,那只按在她脖子上的手才松开,她摔坐在全湿的地上,两条腿都是软的,完全站不起来,用一双极具害怕的眼睛望向俯瞰她的冰颜。 “不要以为,你儿子是我妹妹的老公,我就会放过你。”冷声一字一字地吐,像是冰雹一颗颗地砸到蒋母流血流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借病提早退休。现在你是太闲了,闲到到处生事造祸,既然如此,组织上有义务纠正错误,你回单位工作吧,顺便弥补你提前退休的时间。你单位没有你原来的岗位给你,但是,清洁工的岗位是不会缺的。” 清洁工? 要她这个年纪回单位去干清洁工! 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单是被王凤她们笑话的性质了,而是她今后都别想抬得起头了。 两只手在地上爬着摸着,无限委屈地叫起来:“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冷冰到冰下千丈的冷目一瞥,她吓得收住了声。 “你最好祈祷我妹妹今晚没事,如果有事,哪怕只有半点事,你一辈子别想有孙子,别想!” 最后两个字是用肺腑里发出来的,是认真的用生命起誓的绝不是有一点玩笑或敷衍的,蒋母像是被子弹射中了般,死鱼似地瘫坐在浴室地砖上。 嘭! 浴室的门,被君爷一摔。蒋母不敢从里面开门,也没有人敢从外面给蒋母开门。 处理完蒋母,再看到躲在墙角唯唯诺诺的蒋飞,冷眸往弟弟那处问去。 “他想打我姐,我给了他一下。”陆欢这口气还没平,一边向兄长告状,一边又卷起了袖口。 蒋飞举起手护住头。 见这人这个窝囊样,让人想打的欲望都没有。 冷唇里冷冷一笑:“知道你媳妇为什么会流产吗?” 蒋飞拼命地摇摇头,继而惊讶:“你怎么知道她要流产?” “她做了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你自己回去问她。相信今晚过后,你媳妇是在全世界的互联网上都‘出名’了。” 蒋飞其实挺怕媳妇像以前那样做了蠢事,而现在听来,媳妇真是做了蠢事。他就此顾不上蒋母了,慌慌张张从门口冲了出去。 应该说,网络上的人肉系统是非同可想的。金美辰曲折的身世身份被揭,一夜爆红。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蒋飞娶的是什么样的媳妇。 汪芸芸也挺惊诧的,原来端的很富态的金美辰根本不姓金,不是落马的高干女,而是比落马高干女更可耻的某某某女。 躺在床上的金美辰不停地抖,耳听电话不停地响,短信不断哗一声来,都像催命符样在她头顶上旋转。 看到蒋飞一头的血慌慌张张从门口跑回来,蒋父和蒋梅知道事情肯定是被这对母子搞砸了。可怜的是金美辰肚子里这个蒋家的孩子。 胸口处感到一个闹心,蒋父的手摸到了胸前。 蒋梅赶忙扶住老父亲,道:“如果大嫂同意,我这就打电话让我们单位派车来。”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金美辰怎能继续装样,“懦懦”地点头:“麻烦二姐有心了。” 问题是蒋梅压根不知道蒋母和蒋飞去到弟弟家里把事情闹得有多大,电话打去单位,恐是君爷有了交代,单位借口车出去了不肯派车。蒋梅误以为真,想用自己车送金美辰过去,这电话再打到了主任手里,主任一句话铁定地告诉她:单位这里不会收金美辰这种女人的。 “可主任,你答应过我?” “你问问你大嫂都做了些什么事让自己流产吧!我们单位供不起这样的大佛,怕折煞了!”嘭,从君爷和互联网得知金美辰之前给他们单位抹的黑而且仍不知悔改,饶是再好脾气的人,都知道要躲祸,摔了电话。 蒋梅瞪向金美辰:“你做了什么?!” 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 金美辰把头甩得像拨浪鼓,甚至想起身起来阻止。 蒋梅冲到电脑那头,打开网页,第一页,就能看见张美美招供的那张帖子,于是两手艰难地扶着电脑桌跪落到了地上。 蒋家这脸,因这个女人,丢到了黄河都洗不尽了。 “这都是有人诬陷我的,小姑,爸!”金美辰后面那句爸叫得忒大声。 可是,近来对她稍微有些改观的蒋父已经心冷了,心寒了,背叉着手,走向外头。再不走,他担心自己会在这里倒下去,心口处疼得甚是厉害。 “爸——”蒋梅还是记得蒋父有心脏病的,急急忙忙追出去,至于金美辰和她的孩子?算了,这样的女人能生下一个好的孩子?是她自己和蒋父自欺欺人了。 看着蒋父摸着胸口都快像要郁闷的吐出血来,蒋梅毫无办法之际,贴着老父亲耳边道了句:“爸,你别担心孙子的问题,其实,蔓蔓是怀了孕的。只是怕被妈和嫂子知道出事,一直瞒着所有人。” 猛地刹住脚,蒋父望向女儿,女儿向他缓慢用力地点了点头,蒋父忽然有抽鼻子的冲动。如果早知道蔓蔓有孕,哪怕金美辰有孕,他都不会对金美辰半分好。 “爸,你忍着点,蔓蔓和陆家都不想——”瞅到蒋母从门口处跌跌撞撞走回来,蒋梅放低了声音提醒父亲。 蒋母见到他们两个,宛如望到了救命索,冲过来先揪住女儿叫屈:“你说说那是什么亲家!有这样的亲家吗?竟然诅咒我们家灭子灭孙!还让我回单位去当清洁工?那人疯了傻了,都听蔓蔓那小妖精的挑拨!” 听到蒋母唠唠叨叨这番话,蒋父和蒋梅首先想的是,蒋母做了什么事,让陆家这么生气? 蒋父顿然一声喝:“你到阿衍那里找蔓蔓的麻烦了?” “不过是找她求她哥派个好医生给美辰看病,结果她装模作样说自己被我和阿飞弄摔了——” 蒋母这话没完,听到蔓蔓摔了的蒋父和蒋梅齐齐脸色一变。 “你——”怒极焦心的蒋父举起的一巴掌要掴到蒋母脸上去。 “爸!”蒋梅忙到中间拦住,不管怎样,在大街头打老婆被公众看见,是怕蒋父在单位名声受影响。 蒋母瞪直了眼:“你打我?结婚这么多年,你现在竟然为了阿衍的老婆想打我?” 四周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被女儿拦住手,蒋父“哎”一声愤慨的气叹,当着蒋母甩了袖子,急匆匆地要走去看摔了的小儿媳。蒋梅挤出人群紧跟其后。 余留蒋母垫着脚尖看他们两人的背影跳脚:“我告诉你们,蔓蔓现在都这样对我了,你们再敢去看她,我跟你们没完!”道罢,同样怒气冲冲奔回大儿子的家。 屋里,蒋飞在知道媳妇办的蠢事后,如一头疯狂的斗牛,开始拿到东西就摔。不会儿,房里一半以上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稀巴烂,包括电脑和手机。 蒋母进到里面看大儿子在发脾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嚷嚷:“你做什么呢!你不知道你媳妇有身孕吗?千错万错都好,现在你这个节骨眼不让她保住孩子,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你能爬到你弟弟头上吗?你弟弟和你弟弟老婆生不出孩子,到时候一堆遗产还不是得靠你这个孩子继承,你脑子怎么长的!” 应说,蒋母被君爷浸了一脑子水后,反而思路更清晰了目的更明确了。既然个个都要护着她小儿媳,那好,到时候小儿媳蛋都生不出一个,看他们两夫妇怎么死。会证明她这老一辈的话是真理。 什么都好,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是等死的命! 蒋母一席话,是把蒋飞的脑袋同给浇醒了。 抓着被角的金美辰呜咽着:“妈,阿飞,都是她妒忌我做出来的事,你们要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好孩子,你现在只要想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蒋母拍打着金美辰的手安抚。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医生?都没有医生愿意来。 这时,躲在房间角落里的汪芸芸接到了方医生的秘密来电,是问金美辰的孩子流了没有。汪芸芸好歹在临床干了多年有经验,知道金美辰到这会儿孩子都没有流掉,八成是今晚流不成了,这方医生是借机要回来再讨个赏的,为了讨好这个能给她介绍更好工作机会的方医生,汪芸芸把情况告诉了方医生。 于是,这方医生搭着车如天神降临般来到了蒋家。 陆家 打发走蒋家那两座瘟神,陆夫人急急走进房间里看女儿。 “妈,我没有事。”蔓蔓抓住陆夫人伸来的手,摇摇头,眼神飘向隔壁,“阿衍,他发烧,不让我碰他——” 女儿惦记老公。 舍不得女儿半点为难的陆夫人,把她的手藏进被子里,允诺:“我让你哥去给阿衍看看,你别急。” 君爷是先走进另一间房间看妹婿,因为妹妹那颗心都悬在妹婿身上,想想,真是女大不中留,不由心里一丝恼。 “你病了,为什么不先说一声。” 大舅子冷冰冰的质问声响道,蒋衍脑子里虽然被烧得有些糊涂,但是那颗心是系在老婆身上的,道:“本想直接去医院的,但是听说有人找她麻烦,赶着回来先看一下。” 听是这样的缘故,冷颜稍是一些缓解。 姚爷已是让病人量了体温后,让弟弟宝儿跑楼上去拿便药下来给病人服用。 正好,蒋梅和蒋父为了探望蔓蔓走了进来,方是发现小儿子生病了。 “阿衍,你怎样?”蒋梅最疼这个弟弟了,想当初年幼的时候,家里父母忙,这个弟弟好比自己的儿子一样是被自己手牵手带大的。匆匆过来,就去探弟弟的额头,一摸好烫,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到发烧呢?” 急忙先堵住蒋梅要拉他上医院的话,蹙紧的英眉是一展一蹙的,为她和老父亲宽心:“我这是野外勘察时,那晚上可能不小心着了寒,没有大碍的。再说大舅子在这。” 看到姚子宝都拿药过来了,蒋梅果然收住了口,然一颗心依然吊着,坐在弟弟床边。 蒋父同是一脸忧心忡忡的。 冷眸是扫过三张蒋家人的脸,开步出去。 客厅里,陆夫人正抓住姚爷问病人情况。 “扁桃体发炎,吃了药,如果烧不能退,要打几天针,这些我都和他本人说了。大碍没有,只是这几天,恐是要好好休息了。”姚爷说,口气持的很是平静,白净的颜脸一样看不出任何波澜。 “女婿没事,安心了吧。”姚夫人抓陆夫人的手安慰,“该去看囡囡了。” “囡囡她说想睡会儿。”陆夫人全依女儿的。 几个人扫过陆夫人那张脸,个个似都很无语的。 陆欢吞起了唾沫,俊秀的眉头皱着:“妈——” 君爷素来惯了是我行我素,擦过陆夫人身边,径直进了妹妹的房间。 蔓蔓抓着被子,门外的话她都听见了,听到老公没有大碍,她心里总算安实了,闭着眼睛,想着睡会儿,这什么事都过去了的。 走过去,一见她眼皮哆颤的模样就知道没有睡着,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手伸过去。 掌心刚触到她额头上,她一惊睁了眼。 “干什么像刺猬一样?”很不悦她这个像受惊吓的反应,从她被子里挪出她的手,指尖则是很冷静地叩在她脉门上。 心里是一乍一乍的,感觉心跳都跳到了他指尖下。 “我,我什么事都没有。”咽了一口口水,想把手从他指尖下缩回来。 冰眸果然一黑怒开了:“我给欢儿都这么把脉,你怕什么怕?我不是你哥吗!” 这声开炮,门外的陆夫人都听见了,慌张想进去为女儿说话,却被姚夫人拽住。 “让他们两兄妹自己说,别凑合,再说,陆君这是在给囡囡看病,你我进去不合适。” 听姚夫人这么说,陆夫人倒是只好作罢,在客厅里心惊胆战地等。 姚夫人看她这样,不得不提醒她,转移她重心:“你晚饭做好了吗?囡囡和蒋中校,这下一病,不是得熬碗粥喝,或是——” 记起,陆夫人站了起来,总算是找到事做了,摸着衣摆子说:“瞧我这记性,我刚就是和陆君出去想给囡囡和她老公加菜的。” 姚夫人笑着,跟着她出去走到对面屋子,出去时,不忘给两个儿子一个挤眼。 姚子宝回母亲一个OK的手势,姚爷,是立在房门口,遥望几步之遥的人,步子在过不过去之间迟疑。 蔓蔓没能成功缩回手,月牙儿眼有些圆地看着做哥那张乌气腾腾的脸。 卖萌的弟弟陆欢插了进来,道:“姐,我哥手是不是冷了点?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冷眸一扫,在弟弟那张脸上横扫。 陆欢却是不惧的,继续说:“我哥那手是这样的,冷冷的像铁一样,好听点叫做精准,不好听叫做冷血动物。” 插科打诨的话没完,来不及躲开,头顶上被大哥的手掌心一按,整个人像土地公公遁地一样矮下去半截,急忙讨饶:“哥,我这是在帮你给姐做思想疏通工作!” 蔓蔓对这个卖萌的弟弟是没法的,哪怕是让她已经亲眼见识到跆拳道黑道的力量,嘴角不禁之中笑开了个小口。 她心情放松,手不缩着,这脉搏走的比较准确,他可以仔细地揣摩,摸了会儿,确认问题不大,方是松开了她的手。 只觉冷冰冰的指印在脉门上残留着,蔓蔓转着手腕儿,一眼越过冰颜,是望到了立在门口脸上显得高深莫测的姚爷。 狭长的眸子像是望她,又像是不是在望她,归之是顿了下后,转过了身。 “哥。”姚子宝见兄长要离开,拿了东西跟上。 每走一步,姚子业的心头都像压了块沉重的大石头一样。 “哥,你不先看看蔓蔓姐怎样了?”姚子宝早察觉兄长今晚似有些心神不定,斗胆着问一句。 “你陆大哥看了,没事。”姚子业淡淡的话,如云般吐出,伴随的,却是走上阶梯那一步步很深的脚印。 扶了下眼镜架,姚子宝吞吞吐吐的话:“哥,蔓蔓姐她是——” 立住,狭长的眸回过来,眸底那抹前所未有的厉色,令姚子宝蓦地闭紧了口缝。 “你不懂的。”姚子业意味深长地向弟弟说了句,“欠的始终是亏欠的。” 手指推着眼镜架,望向兄长冷清高傲的修长背影,姚子宝嘴角一勾,无以形容。 姚夫人到陆家帮陆夫人做饭了,幸好姚家在出事之前,因为姚书记打了电话说不回来,仅是他们三个人已经先提前用完餐。姚子宝看大哥进屋后又把自己一人关进书房里,不知道大哥在做什么,很是好奇。 敲了敲门,给兄长送杯茶进去,顺道看了下书桌上摆着的。 桌上是一堆堆晦涩的外国词典,饶是他这个要考清华的学子,都是看不懂的,令他咂舌。 “你做什么?” 见兄长发话了,缩头溜了出去。 等弟弟离开,方把压在底下的中文验单抽了出来,一行一行琢磨。 许玉娥等金美辰出的主意,等了许久,只有那个徐咏梅过来采访一次她之后,一切又是无声无息的。眼见那上诉期一天天过去,她又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抓住小女儿问:“媛媛。你不能让你爸和我离婚吧?” 背着书包,一日都在这家中呆不下去打算出街的温媛,对许玉娥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瞥之后,道:“妈,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你怎么不能决定?你是我和你爸的女儿啊!”许玉娥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小女儿口里吐出来。 “可是,父母离婚,女儿并没有决定权。”温媛道出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法律常理。 没有哪一国法律,会将子女的意见当做判决夫妻离婚的决定条件。 手指在小女儿手上一松后,又紧紧地抓住:“可是,你可以给我出主意,可以帮我说服你爸。” “如果说服有用,小姑丈早帮你挽回爸了。”温媛道。 许玉娥被小女儿这句话打击到,转眼就被另一个念头占满了:“你说,你爸是不是在婚外有了另一个年轻女人,而且是蔓蔓介绍的。” 被害妄想症。 温媛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词,所以,知道许玉娥是无可救药了。 温世轩的性子,结婚这么多年的许玉娥都不明白,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温世轩是绝不会有婚外情而且是绝不会再娶另一个老婆的那种男人,可以说温世轩是迂腐到底,令人感到可气、可笑,但是,某方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可敬。 只能说许玉娥是傻子,永远只看到有没有钱的表象,捡到宝都不知道珍惜。 “妈,我出去了。”许玉娥若想去蔓蔓那里闹,她阻止不了,或是说,对这个家,她几乎没有眷恋了,只觉得累,想摆脱。 她是许玉娥的女儿,却与许玉娥有截然不同的地方,许玉娥是执迷不悟的愚蠢,她不是,在泥沼里奋不顾身地挣扎过一次后,她就明白了,想从泥沼里爬出来,只有阴险不够。 走到公交车站,忽见一抹熟悉的高挑的身影,眼睛一眯,是认出了是那个近来不知怎的回心转意了,频频是回到温家抛头露面的林佳静。 “你好,媛媛。”林佳静也看见了她,转过头与她打了个平常的招呼。 两个同龄人再明争暗斗,逃不过是亲表姐妹的事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车?”温媛走了过来,锐利的眼神儿,在林佳静手里提的那袋子衣服袋子上瞄。 “我学校在这附近。”林佳静嘴边展开的淡淡微笑,若一枚处世淡然的杏花,不予置否。 不可否认,林佳静性子有点像蔓蔓。 眼瞳再眯紧,是要从她尚没有穿上校服的常服上窥出点迹象:“你学校?” “嗯,是的,高中。”林佳静似是没有看到她戒备的眼神,说,“媛媛,我记得你是在上私立高中吧。你那所学校也不错,虽然是私立的,但听说来了很多好老师。” 什么不错? 这是讽刺吗? 没错,北京高中里面私立学校,也有好学校,但她上的这所不是,不然,她也不可能被校方以各种优越条件挖掘过来。好学校,都是人们挣破头皮想进的,并不需要寻找生源。 而林佳静上的这所高中,比她的私立学校,名气上是大了不少。 心头像橡皮球弹跳,突突突:“我好奇,究竟是谁帮你转到京城的学校里的?” “和你一样,是我一个老师。” 林佳静规规矩矩的声音,在现在温媛的耳朵里,非常的刺耳,因为很像蔓蔓。 “你现在回家?”逐渐的,装不下去的口气里透出了不耐烦的锋利。 林佳静眉头微是一皱:“嗯,是的。” “你爸为什么不帮你把房子租在这附近?” “这边房子贵。” “你和你爸不是和蔓蔓姐以及姐夫关系很好吗?你们可以找他们解决!” “媛媛。”面对几乎像是要歇斯底里叫出来的温媛,林佳静默默地垂下头,“如果你是妹妹,也不会想什么事都给姐姐添麻烦吧。” 忍受不了,没法忍受了,伸出去的手,往林佳静肩头上一推。 这人真以为是蔓蔓的妹妹吗? 开玩笑。蔓蔓的妹妹只有她一个,一直都是! “你再说一句!” 被推,踉跄一步的林佳静,站直了脚时,面对步步逼近的温媛一声声怒吼。 “你有胆子给我再说一句!你刚是说什么?你说你是蔓蔓的妹妹,你是蔓蔓的妹妹吗?你之前和蔓蔓相处过多长时间?一天,两天?有我多吗?!” 林佳静是被她的声音震懵了,吼聋了,心里迷茫了:温媛不是很讨厌蔓蔓吗?一直在做针对蔓蔓的事不是吗? 见眼前这女人就一脸纯洁无暇的模样儿,就这个样子勾引其他人包括蔓蔓,真是令人气火。 手心伸出去往林佳静的长辫子上一揪。 林佳静没想她力道这么大,一扯,被扯落了好几条头发,疼得快要掉起眼泪。 “你哭啊?你有本事你哭,你装!” 温媛狰狞的那张脸逼近到目前,林佳静心里顿生起害怕,一时生怕温媛会做出一些无可挽救的事情来。 “媛媛,我知道你是蔓蔓姐的妹妹,一直都是。” 这道委曲求全的声音,倒是贴合了温媛心里的需要。 但是要温媛这么快放了她不可能,阴阴的笑显在温媛的嘴角:“你现在不会装了?真想把你这幅样子给蔓蔓看,看她,还真会把你当妹妹是不?” 牙齿咬着嘴唇,林佳静仰起头:“我明人不做暗事。蔓蔓姐看到的样子,即是我的样子。” 什么话? 意思装的人是她了? 眼微眯。 啪! 那巴掌掴到林佳静脸上,真是痛快! 打不了其他人,打这个女人,却是可以的。 被掴了半边脸的林佳静,吃愣地低头看着水泥路,一时半会儿是不敢相信:她的亲表姐妹,会打她的脸?!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虽然之前她和温家人不熟,但是彼此见面客气,父亲也说,温家人再怎样,血缘关系骗不了任何人。 路边,陆欢开着家里的车,载着好兄弟姚子宝,奉两个兄长的命令去买东西。每次擦过温世轩住房的那个公交车站,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习惯性地进行观察。 远远的,一如既往,两个人都能一眼认出温媛。 每次,陆欢都会拿温媛调侃姚子宝:“宝儿,瞧,那是你未婚妻。” “你够了没有?”姚子宝对这个玩笑最反感,戴眼镜的斯文脸蛋一反常态,向陆欢吼。 陆欢生怕他真生气了,在看见林佳静的刹那,忙叫:“哎,那人是谁?好像被人打了。” 从逻辑推断,被温媛打的人,都可以算是他们的盟友。 两个大男孩立马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指尖一扶眼镜,姚子宝踢开车门,一只手撑在车门上,藐视眼前两个女孩。 温媛脸一侧,眼睛迷惑地一眯,一时认不出姚子宝。 “你打她?”姚子宝斯文秀气的眉宇皱了皱,眼中难掩一抹厌恶。 这么说,这人是林佳静的护花使者了? 温媛顿觉好笑,瞧这男孩,一脸的青春痘,个头又不高,还戴着副深度眼镜,长相真真是——挺配得上林佳静这个小妖精的。说林佳静是小妖精,她这话可一点都不过分,不是吗?这男孩虽然长相不怎样,但是开着小车呢,最少是个富二代吧。 “你男朋友?”温媛俯向林佳静,鄙夷地笑,“你真行,来京城才多久?这么快找到男人了?” 诧异地仰头,和低下头望向她的姚子宝对到眼睛,林佳静急忙别过脸,摇头:“不是。” “不是?不是他会故意把车停在这想替你出头?”温媛眼睛一眯,甚是无聊的,“是就认了吧。有他撑腰,以后有你得瑟的。” 林佳静恼羞非常,温媛这些话,比刚打了她的那巴掌更厉害。四周观看听到的人,都会将她想成什么样的女人可想而知了。直起腰,一甩头,是狠狠地瞪了扶眼镜的姚子宝一眼。 姚子宝挨这一记冷目,是一愣:怎么了这是?他这是好心被这个女人狗咬了? 看兄弟出师不利的陆欢,赶忙从车门另一侧钻出来,去拦林佳静的路:“我们是看你被她打,才下来的。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林佳静没来得及说话。 温媛的冷笑声再度响起:“勾引一个不够,原来是脚踏两条船。” 林佳静怒得攥起两个拳头,刚要折回去,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拉,回头。 陆欢那张笑颜好像阳光底下一朵向日葵,金光灿烂,让人看傻了眼的——帅气。 “我来。” 两个字,让林佳静还摸不到头脑时。 卷着袖口的陆欢,走到同样正摸不到脑子的温媛面前,忽的一巴掴了下去。 痛快! 早就想收拾这个暗地里折腾他姐姐的女人了! 虽然今天为了打这一巴掌的借口不怎样:“怎么了?我和我兄弟,正如你说的,是她脚踏两条船的对象,心甘情愿的,所以,以后你再敢惹她,敢打她,你打她一巴,我们两个各甩你一百巴!” 温媛挨的这一巴,可比她刚打林佳静的那一巴重多了,毕竟陆欢那是练家子的,两只耳朵隆隆的响,却是仍把陆欢说的话都收进耳朵里了,一时很愣,很震。 四周围观的人,也都被陆欢的话给震飞了。 心甘情愿被女人脚踏两条船,这两个男孩是怎么一回事? 疯子! 在林佳静心里,只能冒出这个词:自己莫非是被两个疯子给缠住了。 于是,当陆欢神清气爽地甩着手,想回身向林佳静讨句谢时,却见林佳静已经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和袋子,跑得如小兔子一样飞快过了对街。 “哎——”陆欢挠挠后脑勺,再看四周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兄弟姚子宝,黑着脸是把他一脚踢回车子里,怒吼:“谁想和你一块情愿被脚踏两条船了?”(未完待续) 不醒 两个小伙子回到家。 陆夫人从厨房里出来,见他们两个各别着脸,惊奇:“吵架了?” “妈,哥呢?”陆欢悻悻的,手里拎的袋子里装着是君爷让他去药店买的药。 “在书房里和你姚大哥在一块。”陆夫人一边说,一边怕是自己小儿子惹得姚家二少不高兴了,悄声问姚子宝,“怎了?是不是欢儿惹你不高兴了?” 一块长到大的兄弟,哪有不拌嘴的时候。 姚子宝这么想,再被陆夫人安抚两句,气消了大半,大方地扶下眼镜:“没什么,意见不合。” “什么意见不合?”迈向房门的陆欢耳朵子尖,扭回头,俊秀的浓眉一挑一挑的,被兄弟踩了那一脚屁股的气正大着,“分明是你没劲,我帮你还得被你踢!” 两个弟弟的吵闹声,传进书房里面。 听到自己弟弟踢陆家二少了,姚子业立马搁下笔,拉开房门。君爷见状,只好一同走出去。 “宝儿!” 被兄长严厉地喝了一句,姚子宝胸头本按下去的火蹿了上来,炮向陆欢:“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看来是自己的弟弟先挑起的祸端,是非分明的君爷冷冷的眸子扫到弟弟那头:“怎么回事?你骂人了?” “再骂人,也是君子动口不能动手。”性情谦和的姚子业,仍旧说了自家弟弟一句。 本来这事儿,姚子宝道一句歉意,也就完了。姚子宝想低个头,把这事糊了,毕竟牵涉到两个哥哥出来问是怎么回事不好,那个被温媛掴巴掌的女孩,不知道什么人,把她再牵连上就麻烦了。 然而,陆欢的性子可没有他想的周全,被自己兄长质问一声立马得理不饶人地说:“我这张嘴哪里会骂人?你自己问他,我骂过他吗?” 于是两爷和陆夫人都被他们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弄糊涂了。这个陆欢没有骂人,姚子宝踢陆欢。姚子宝不是那种没事对兄弟挥拳头的人。 听这话,错岂不是全都在自个儿弟弟身上了。姚子业青了脸色,做哥的这回发了脾气,指向自己弟弟:“家里怎么教你的?自己兄弟你都这样没大没小,没尊没敬的,你现在越来越是无法无天了是不是!道歉,马上向欢儿赔罪道歉!” “哥!”被兄长说了番重话的姚子宝,委屈至极,急起来像蚱蜢一跳三丈高,“我都说了都是因为他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还不知道错。” “欢儿,你究竟说了什么话?”陆夫人眼看四方人马都在乌烟冒气,忙插进几兄弟之间打和场,感觉这羊毛终究出在自己小儿子这头羊身上,和和气气地问小儿子个事情究竟。 “不就是帮着人家说了句话吗?”陆欢挠着脑袋,那句话倒是不大好再说出口的。 “我需要你帮说那句话吗!”姚子宝气哼哼的,是很想拿锤子打兄弟的脑袋。 陆欢不是没脑袋,是陆欢性子偶尔急,考虑不周全,做事稍显鲁莽。 弟弟这点尚未成熟的性子君爷是一清二楚的。冷手伸过去一揪陆欢脖子后面的领子:“你说了什么话?” “哥——”陆欢举双手讨饶,“我真的没有骂他。” “没骂他他会这么生气?” 眼见君爷那拳头要先揍下去教训弟弟,姚家两兄弟倒是都急了。姚子业扯住君爷的手,姚子宝像猴子一样跳:“陆大哥,他真的没有骂我。” “我不信他没有骂你,不然你生气做什么?”冷眸里闪过一抹犀利的光。 姜是老的辣。没有接到陆欢频频使来的眼色,姚子宝上套了,全吐了出来:“他只是为了保护那个被温媛打的女孩子,说我情愿和他一块被女人脚踏两条船。” 两爷和陆夫人猛地一愣。 哧。 门口笑出声的是听到吵闹下楼来打听究竟的姚夫人。 “你笑得出来?”陆夫人扶着额头,可没有姚夫人这般宽心,对这两个已经是十八岁属于成年的小伙子淳淳教导,尤其是对自己那口无遮拦的小儿子,“我知道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在一块儿,衣服裤子都是换着穿的,不分彼此,但是,找女人,不能不分彼此知道吗?” “妈——”陆欢哭丧脸,母亲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他那只不过是灵机应变。 姚子宝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瞧瞧自己兄弟做的蠢事儿,把他们两个的脸都丢尽了。 但这事儿俨然是肯定没完。两爷听的重点,和两个夫人听的纯然不是一码事儿。 “英雄救美。”君爷冷冰透彻的音色响在自己弟弟头上。 陆欢一个打颤:兄长这话可绝对不是赞他。 在两爷听来,两兄弟不是因一个女人不分彼此,是差点儿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哥,那个——”姚子宝是很不想牵涉到那个被温媛打的女孩,不安地扶着眼镜望向自己的哥。 “进书房里来,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事的性质轻重,姚爷分的很清,同样没有给自己弟弟好脸色看。 陆欢和姚子宝齐齐互对上眼神儿,不禁恼得又是互相埋怨起:都是你,现在把她扯出来了怎么办? 见他们两个一脸恼色,君爷的脸率先蓦地黑下来:“不进来说清楚是不是?不说行,我和你们的姚大哥会调查清楚的,到时候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哥——”陆欢急嚷嚷,“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她被那个可恶的温媛打了一巴掌,我这不想着同仇敌忾,才和宝儿下车救驾。” “陆大哥,好汉做事一人当。这是我和欢儿的事,你不要和我哥牵连到无辜人的头上。”姚子宝同焦急地接上话。 “你们本来想干好事,这没有什么问题。”姚子业望着他们两个青涩而显得着急的面孔,狭长优美的眸里寓意悠长,“但是,问题是,你们明显不分青红皂白,过去就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你们能说你们做的是问心无愧的事吗?” 听姚爷像是为那个温媛说话,陆欢不高兴了,俊秀的眉毛儿蹙成一座小山峰:“那个温媛是个坏东西,哥哥你们都知道的。她还能做好事?” “谁说一个坏东西,她做的事全是坏的。”冷冰的音量中体现的那种宽幅,是年纪尚幼的弟弟完全不及的,“当初你姐差点被人泼了硫酸,正是你说的没有做过一件好事的那个坏东西,发了短信提醒你姐小心。我和你姚大哥就此将计就计,设了套把人抓了。坏东西,绝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简单。” 两个小伙子对于兄长曝出的这一内幕深感惊讶,眉毛儿都挑了起来,蹙得紧紧的。 冷眸,是扫过他们平静下来的脸,轻然一掠,不经意地蓦地停在门口处不知何时出现的纤影上。 众人伴随他的目光,都方才发现。 “囡囡?”离门口最近的姚夫人都没有发现到蔓蔓的到来,于是忒别地被一惊,说话都不像平日灵活有些咬舌头,“你身子没好,不是该躺着吗?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过来让人过去就行了。” “没事,躺的久了,反倒腰酸背痛的,起来走走。阿衍吃了药睡着了,我进去看了下,他出了很多汗,想帮他冲点糖盐水,在厨房里找不到糖,所以走了过来想拿一点。”蔓蔓说,稍低的头,像在掩盖脸上什么。 “想找糖?我去拿。”陆夫人没有疑问,急匆匆进厨房里帮女儿拿糖。 其他人一时都找不到话说的样子,因为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多少会不会联想了些什么。 等陆夫人将一罐雪糖拿出来,君爷的手横伸了出去,替她先接过了罐子。 “这是?”月牙儿眼往上抬,用一种甚是复杂的眼神望向他。 “已经告诉过你,他感冒了,为你和你自己孩子好,你都不该去看他免得被传染了。”冷声自持地说。 从他这话里,她却是听不出责备的口气,最多是说说。 想来,他是仍在在意她刚是否听到他说的话。 “回去吧。”手在她犹豫的肩膀上一按,领她回屋。 蔓蔓是在经过老公房门前,往里头望了望,一方面既是担心老公的身体,一方面,是很多事想和老公商量,已经习惯了和老公商量事儿了。老公一倒,感觉像倒了主心骨一样,令她很是无措。 陆夫人终究是担心着病着的女婿的,跟在后头走过来,接回糖罐子给女婿去冲水。 蔓蔓坐到床边,突然感到胸头添堵,一阵恶心,于是想重新站起来。 大手在她肩膀上按住,不让她动。 “我想去卫生间。” “想吐在这里吐。”冷声毫不所动的,一面却是吩咐人去端了个脸盆过来。 弯下腰吐了一遭,什么都吐不出来,那是,自昨晚上遇到忒多闹心的事后,她只喝了些几乎没有米粒的清粥。 “孕吐是吗?去找些陈皮。”姚夫人走进来看到她吐得有些白的脸色,一边忧心一边宽慰她,“初期都是这样,等胎儿稳定了,逐渐会好起来的。这会儿开始要少食多餐。” 蔓蔓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吐,只觉得挺闹心的,而且累,特别的累。 挨上床,忒想睡,却脑子里一丝昂奋睡的不安实。 被子拉到她肩头。 她睁开眼,看头顶上站了些人,眼睛花花的,道:“你们都去忙活吧,我想睡会儿。” “我和她妈在这里陪她。”姚夫人打发走其他人,说。 眸,是在她些微苍白的颜上瞅了下,方是离开。 走回到书房里头,姚子业已经回到位置上整理刚弄半截的文件。 见他回来,姚子业抬头,问:“脉搏怎样?” 问的是蔓蔓。 “有些快,有些浮。”一只手按在桌面,心思不定。 “也别太担心。现在暂时各方面的体征还是很稳的。”姚子业道,低下的头,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不是很有分量。 “我想她顺产,因为顺产的话,她血型特殊,可以避开术中大出血的可能。但是,方敏也说了,如果她小时候身体不好,顺产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这正是他们左右为难的地方。 “我总觉得,她怀的不是一个孩子。” 冷声里琢磨的话,让姚爷迅速抬起头:“不是还没有做B超吗?” 眸光,在姚爷变得严峻的俊颜上掠一掠,似有所思,道:“只是在猜。” “最好不是。”姚爷一边道这话,一边是把手里的文件一件一件往上垒,能看得出他心里的不平静。 几胞胎? 对现在的蔓蔓来说,负担太重了。 蒋衍的身子骨,毕竟是千锤万打的军人,过了一天,这烧就退下去了。 到了隔日下午,蒋梅从单位请到假,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弟弟时,弟弟已经是精神好了的坐在床上。 “爸他心脏不大好,那晚在你这里坐了会儿,听说蔓蔓暂且没事,就先回去了。昨天,我没能过来,是带爸去了趟医院做检查,幸好没有大碍。而你这里你和蔓蔓有你大舅子这个大医生在,我放心。”蒋梅解释着自己没有来的原委。 听到父亲发作,英眉一挑:“爸那晚上都知道了?” “妈和哥,还有大嫂,闹成那样,能不惊动到爸吗?我现在很怕妈在家里继续闹,无论如何让爸到我家里和小东子一块住。有小孩子在,老人家住的也能舒心些。”蒋梅提到金美辰和自己那个不讲理的哥和妈,那就气,气成一团。 到底,蒋梅最气的,是自己贪心的哥娶的极品嫂子。于是,一五一十把金美辰做的那些把脸丢到全世界的丑事说给自己弟弟听。 果然都是金美辰做的。 熠熠的星眸镀上层铁青:“这女人死不悔改。” “公安机关没有来抓她,她倒是福气。”蒋梅拿只手扶着额头,很是头疼。 据公安机关说,金美辰做的这些事,因为没有实质上伤到人的身体,多是罚款了事。而且,算起来是家丑。对法院来说,也不喜欢管这种别人家家里的事情。 家里事,本来谁都说不清的。 “今天,妈被通知说要回单位去干,在家里吵得不行。”说到这里,蒋梅不得不承认君爷的手段实在是高,法院都判决不了的事情,君爷能变着法子折腾人。 “有些事给妈做是好事,她不用再整天找别人的麻烦。”那天大舅子在处置蒋母时,他都在屋里听见了。 对这种妈,他蒋衍实在无话可说了。 蒋母不是不爱他这个儿子,是非要针对他媳妇。 从最初一开始,蒋母与蔓蔓即对不上眼。 “阿衍,我知道你难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知道你为了蔓蔓气,可妈终究是我们妈。她,也只是抱孙心切。在我看,是大嫂不是人,尽是怂恿妈和哥闹事儿。”蒋梅把手拍在弟弟手上,苦口婆心地说,“只能是你和蔓蔓多体谅一些了。” 轻轻挣开二姐搭来的手,对这事他没法答应。 挑衅的人有罪,但是,心甘情愿被挑衅的人,不能说没有错。 蒋梅深深地叹口气,起身,准备到隔壁房看看蔓蔓和蔓蔓说说看。 “姐,我和你一块过去。” 被大舅子禁止,都两天没见到媳妇了,这心里头憋得慌。 蒋梅看弟弟那个猴急的样,心思:弟弟这对小夫妻啊,虽说好像中间磨难有些比别人家多,但感情反而特别的好。 果真是朱丽叶与罗密欧的效果。 哪像自己和自己老公,生活太过一帆风顺,平淡无奇,感情甚是寡淡。 “多穿件衣服。”蒋梅叮嘱刚病好的弟弟,主要是为了蔓蔓小媳妇,“免得蔓蔓看了又替你操心。” 蒋衍听话地加了件军衣的外套。 姐弟俩走到隔壁房间。 陆夫人这两天都走到这边,照顾生病的女婿与怀孕的女儿。他们过来时,陆夫人正站在床头给女儿切橙子。 陆夫人这个丈母娘,那是没得说——好,既是疼女儿又是疼女婿的。蒋梅为弟弟这点感到宽慰。 “来了啊。”看到蒋梅,陆夫人招呼着亲家的小姑坐下,端上切好的橙子,边说教起女婿,“病刚好,别急着走,多歇息。” “妈,我这身子铁打的。”蒋衍若无其事地拿手拢着大衣。 “是,你是铁打的,能一倒,把你老婆吓死。”陆夫人把一片橙子塞到女婿手里,顺便翻个白眼,“你和她爸一个模样,总以为人是永远不会生病的。” 蒋衍微耸着鼻翼,在丈母娘面前尴尬地笑一笑,咧出口直率的白牙。 陆夫人看着欣喜:这女婿,长得俊样,笑起来,是和当初自己老公年轻时候一样的帅。 手里捏着丈母娘给的橙子,心里是急着走到床边,想去摸媳妇的手。 “她刚吃了她哥给的药才睡着的,你别弄醒她。”陆夫人拍下女婿猴急的手,道,“你吃你的橙子。” 无奈,蒋衍坐在如睡美人般的媳妇旁边,乖乖咬了口丈母娘给的橙子。 蒋梅在旁边看着弟弟被丈母娘教训,都笑弯了嘴角儿。 “大舅子怎么说的?”接下来,蒋梅代在家的老父亲问起怀孕的小儿媳具体情况。 “她哥那个性子,有事都不会和任何人说。”陆夫人坐下来,拿布抹着手,说起这些事,眉头小揪着,也不知道怎么向亲家形容和解释,“你想不过是前年的事儿,她爸在部队里突犯急病,是什么肠梗阻,要马上开刀。她哥都没有和我商量,一个人就替已是昏迷状态的她爸决定了,自己给她爸开的刀。现在,她哥的脾气是越来越犟,谁都没法说动。” 君爷是性情相当古怪,却又是极其优秀的人儿。 这会儿,陆司令回来了。 近几天,知道女儿女婿病着,尽可能早点回家来看看两个孩子。 见到老领导,蒋梅诚惶诚恐地站起:“市长。” “坐,坐。”陆司令摆摆手,先走到床边仔细地看一下女儿的脸色,再问候女婿,“阿衍,身子好了吗?” “没事了。”蒋衍要站起来回话,被陆司令沉厚的大掌心按在肩头上不动。 “刚病好的人,不要行什么礼节。再说家里本来就没有分阶级的,平等说话。”陆司令望着女婿的目光是仁爱的,浓眉威武,一家之主严柔并济。在家里,他只想当个爸爸。 接到老领导爸爸的这个信息,坐下来,握住媳妇藏在被单下的手。 陆司令问老婆:“囡囡睡了很久吗?” “中午吃完饭,她哥来过,知道她两晚上都没有睡好,决定给她点药。她服完药睡到了现在,可能是两晚没睡的结果。”陆夫人向老公禀明情况。 “陆君呢?”知道要更详细的,只能亲自去问儿子,陆司令问君爷的位置。 “囡囡这样,他和子业这两天都不敢回单位,现在都在我们家书房里呆着。”陆夫人说,边是拿了条毛巾递给女婿。 接过毛巾的蒋衍向岳母道了声谢后,叠了叠毛巾,给媳妇擦擦手心的汗。 他病着的时候,知道媳妇偷偷来过,给他擦过汗。 现在换成他给她擦,手牵着手,摸着媳妇那柔嫩的手骨头,感觉亲近,怎么摸都舍不得放。 陆司令走回到自己家,敲敲紧闭的书房的门。 “进来。”大儿子冷冷的声音响起。 陆司令推门进去,两爷见是他,都停下手头的工作。 姚爷忙给陆司令倒水。 “别忙。”陆司令咳一声,见儿子坐在椅子上对着笔记本没有动,道,“是在忙囡囡的事吗?” 冷眸抬起,与老父亲对上一眼后,淡淡低下:“不是。回家这单位的活也不能落下。” 听到这话,陆司令心安了大半,坐下来接过姚爷倒来的水,对姚爷笑:“子业,我听你爸说你要出息到国外去了,替你高兴。” “干爹,我这不是第一次出息到国外。”狭长的眸微微眯着,有点狡黠有点调皮。 在陆司令看来,眼前的姚爷好像回到了很小时候趴在他和老战友膝盖上讨喜的模样儿,十分感慨,指住姚爷:“你啊,不知情的人以为你有多老实。” 姚爷微微笑着接下长辈这句明贬暗褒的话。 君爷的指头在键盘上飞舞着,头也不抬插了句:“他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儿,比明着厉害的人更可怕。” “所以说,这点你就比不上子业了,何必每天戴着副黑脸好像和谁都过不去一样。”趁机说说儿子。 姚爷轻咳一声:“干爹,我和陆君是两种性子。性子这种事,谁都说不上好不好。” “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司令倒是真不是想说儿子,儿子这种性子有好有坏,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是很多人怕了他们不敢过来阿谀奉承给他们生事。 “爸还有其它事吗?”君爷冷冷地道。 就是儿子连这点冷面孔都喜欢对着他,陆司令撇撇嘴:“我不过是想问问,过几天家宴了,囡囡的身子能参加不?” “我在这里,就能保证她能参加。”君爷以一句废话的形态,回了老领导父亲。 想来儿子这张铁嘴冰脸,怎么都撬不开的,真想找个人治治,于是起来时提醒儿子:“白露是要和你一块来家宴的,你和她,有空,要多聚一聚。” “她在单位忙着呢。”刚说完半句,接到陆司令不悦的眼神儿,改了下口,“我会抽时间过去接她的。” “嗯。”满意地点了下头,走到门口顺道唠叨干儿子,“子业,你自己的另一半,也得找,别让你爸你妈为你着急。” “我自己有时间表的,干爹。”姚子业笑,狭长的眉好比精明的狐狸尾巴,翘了翘,无可挑剔。 这两儿子大了都说不得的,陆司令心里头痒痒的,想找两小儿子开刷:“欢儿呢?回来都不见他。” “欢儿不用上学吗?”君爷一句话拆了老爸的西洋镜。 “对,欢儿要上课。”陆司令想起,“可他,和宝儿不是现在经常不去学校了吗?都保送了啊。” “他们是想上去上,不想上就不去,学校现在也管不着他们俩。”甩了手头上的一支钢笔,君爷对这两个正值叛逆期的弟弟同样没法。 “对了!”陆司令一捣拳,又想起,“他们两个是不是惹了事儿?” 应说两个小儿子惹的笑话传到两个爸耳朵里,让他和姚书记两个人,齐齐笑弯了腰。 知道两个爸只会拿这个笑话儿子,君爷严眉一挑,对父亲提了句警钟:“别宠着他们两个,这事儿不是说着玩的,以后真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怎么办?” 下午上了两节课后,陆欢呆不住了,伙同好兄弟姚子宝溜回了家。 两人上课是不能开车的,搭了公共汽车。 陆欢连书包都扔在课堂里了,无聊地抓着公共汽车上的拉手环,与姚子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你说,她是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可能知道?”姚子宝指尖提起那眼镜架,比陆欢简单的脑袋瓜稍微狡猾一些,镜片划过一抹光,“但我知道她在哪里上学。” “你怎么知道?”陆欢好奇地转过头。 “你没看见她掉在地上的袋子里露出的校服吗?” “哎,你这小子,真是对人家上了心了,连这点都能注意到。”陆欢只要抓住点话柄,就笑话兄弟。 姚子宝朝他龇牙:“你不要整天拿这些鸡皮蒜苗的事儿,以为能说到我。”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陆欢眯着贼眼珠子,像是要捉到他龌龊的心理似的,“你敢说,你真是没瞧清楚她长什么样儿?” 两小伙子眼前同浮现出林佳静那张精致的脸蛋儿。哪怕是被温媛扫了那一巴,林佳静天生的丽质瑕不掩瑜。她那高挑苗条的个儿,即使放在京城里的女孩子里面,都是出众的。 总之一句话,真被君爷说中了。 他们是英雄救“美”,重点在美。 如果温媛扫的是个丑女,他们不一定下车救驾的。 “你哥和我哥眼睛真尖。”姚子宝切着的牙齿有些无奈,两个哥哥既然捉到他们俩龌龊的心理,他们想去找林佳静续集,需掂量掂量其中的风险。 “我哥和你哥,是千红万紫中两片绿,自小到大,哪个美女没有见过,哪个美女不是倒贴他们俩的。” “你不也是?”姚子宝斜眉挑向好哥们帅气阳光的那张俊脸,相比之下,他自己的青春痘一颗颗的,早已吓掉一帮少女的芳心。 “如果对方真是只看中我这张脸,你认为我会高兴吗?”指头毫不留情往自己脸上一戳,像是拿刀子自残似的,陆欢眼里和兄长一样冷冷的,“不然,你哥和我哥不会对女人冷到这个地步了。” 姚子宝琢磨着他的话:“说起来,你哥对白露姐,都是一视同仁。” “所以白露姐特羡慕我姐。”陆欢拿白露自个儿的话说。 说到蔓蔓,两少年的话明显多了,叽叽喳喳,像是两只麻雀。 “你姐真是奇葩。”姚子宝用最特别的形容词来形容蔓蔓,“现在我们两家里,有谁能说得过我哥和你哥,就你姐,敢什么事都对着。别说,你姐说的话,我哥你哥都真是听进去了。” “那当然,不然怎么叫我姐呢?”陆欢得意地竖起大拇指头,俊秀的眉毛儿和蔓蔓的月儿眉,都有点像陆夫人的眉型。 说回来,姚子宝眼睛儿一眯:“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蔓蔓姐?” “谁?” “什么谁?就刚刚我们说的那个?” 陆欢在心里贼笑:就知道兄弟姚子宝是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上心了,不然开口闭口都能想到她身上。 “是有点像。”其实没有姚子宝对林佳静记得仔细,但是好兄弟,在这时候,就得配合着说。 “你说她会不会和蔓蔓姐是认识的?”姚子宝搔了把下巴颌。 陆欢一惊:“你真能想?怎么把她和我姐扯到一块上了?” “我这不是乱扯。”瞪兄弟一眼,姚子宝正正经经地道出自己推测的道儿,“你想,温媛打她,温媛肯定和她认识。温媛和蔓蔓姐认识,温媛对蔓蔓姐的仇视最大。她和蔓蔓姐气质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人不是同一间学校的,既然不是同校同学,怎么认识到一块儿的?温媛是刚来京城不久,左邻右舍肯定不熟悉,那定是早在老家认识的人了。既然都是在老家认识的人,不是和蔓蔓姐认识的机率很大吗?” 陆欢听得一傻一愣的,不是听不明白,是未想兄弟姚子宝能想的这般仔细,竖起大拇指:“你能做现代的福尔摩斯了。” 拍下陆欢的大拇指头,姚子宝催:“你说这事儿究竟是不是?” “问我姐不就知道了。”陆欢的神经单条线的,直指中心。 姚子宝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欢能把跆拳道练到黑道,而自己只能练插花,因为反射神经不同。 别说,陆欢这单条筋的提议真行的通。你想,让他们两个去林佳静的学校守株待兔吧,八成得被两个哥发现揪住个现成的,逃都逃不掉。私下问蔓蔓,只要在蔓蔓面前卖个萌,蔓蔓这个当姐姐的不像两个哥会为难他们。 前思后想清楚了,两个小伙子下车后,直奔蔓蔓的房间,以为自己是两只小兔子打算卖萌。 正好,陆夫人见准备晚饭的时间到了,蒋梅一走,回了厨房。 蒋衍本是在媳妇身旁坐着的,但是岳父今天早回来甚感无聊,拉了他去谈心。 蔓蔓现在一个人在房里睡着,门是掩着的。 蹑手蹑脚推了门进去。跟在陆欢后头的姚子宝,有些不安地拍拍前面人的肩膀:“你姐睡着呢,不然我们下次再来。” “哎,没事儿,这不快吃饭了吗?她也要睡醒的,我们这是让她先醒来坐会儿好吃饭。”有了个姐后,陆欢最想做的事,就是在姐姐面前卖萌撒娇。谁让从小到大,君爷当的那个哥,对他只有严厉的份没有让他撒娇任性的机会。 所以说,有个姐姐好过有个哥哥。 蔓蔓也不负他所望,对他,话里行间都能听出甚是宠的。 姐姐疼,疼姐姐的姐夫能不疼他? 陆欢的嘴角笑得可欢了,走到姐姐床头,低下脸,轻轻叫:“姐,姐——” 叫得像只等人搔痒痒的小猫儿似的,让人心头火燎火急的。 姚子宝拿手往他头上一拍,瞪眼:“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唱催眠曲?” 摸着被打的脑袋瓜,陆欢朝他一咧嘴:“那不你来叫?” 有这个活宝兄弟挺是无奈的,姚子宝走到蔓蔓面前,叫了两声,看蔓蔓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睡的沉了,拿手轻轻推了推蔓蔓的肩膀:“蔓蔓姐?” 蔓蔓没有睁眼,呼吸均匀,脸色无异,但是,不醒! 两个小伙子可没有傻到把蔓蔓这是当睡沉了什么都不知道。 姚子宝将伸到蔓蔓肩头的手指头缩了回来,惊魂未定的,蔓蔓呼吸平稳,他却是拼命地吃起气来。 陆欢越过他,开始使劲儿地摇蔓蔓的肩膀:“姐,姐,你醒醒啊!” 越摇,是把他自己摇得像坐了过山车,眼见蔓蔓脸蛋红润,他自己是吓得脸色青白。 “怎么办?”陆欢紧张得心跳都跳出来了,回头和姚子宝对惊诧的眼儿。 蔓蔓要么是睡得太沉,要么是出事了。 “找,找我哥!”事到如今,不能想着自己的龌龊事儿是不是被哥揭发了。两个小伙子,一个奔到外头找人,一个继续叫蔓蔓。 “哥,哥!” 两爷在书房里头,被陆欢几声惊天动地的嚷嚷一惊,清楚这肯定是出事了。 姚爷离门近,拉开门。 面对两个哥,陆欢忽然哑了声。 “什么事?”君爷走过来,对着弟弟,声音这会儿不是那么冷。 “姐,我刚去姐屋子里,想找姐说点话儿,我和宝儿都叫不醒姐姐。”陆欢兢兢战战的声音从喉咙里吐了出来,“我和宝儿都不敢确定,所以——” 两爷果真没有等他说完话,从书房里直奔蔓蔓的房间。陆欢忙跟上。 进到房间里头,姚子宝在房里叫蔓蔓因为急都叫哑了嗓子,见到两个兄长过来,道:“叫不醒,不知道怎么回事!” 姚爷将两个弟弟推到外围上,不想惊动到所有人,让他们两个安静。 这边,君爷用点力拍了两下蔓蔓的脸皮,没见动静,手指头在蔓蔓的颈动脉上一按,是搏动的,脸蛋是温热的,呼吸是有的,直到执住她手腕上的脉门一扣,心头蓦地往下沉了下去。 “怎样?”姚爷见他不说话,脸色不是轻松,走了上来盯着他问。 “脉搏很慢,不到六十下每分。”说着这话的君爷,呼吸是像要和她一块儿慢下去似的,脸色很是铁青。 两个小伙子在旁边听这话,听不懂。 只有姚爷一下子听明白了,立马推了两个弟弟去拎药箱:“把你们那天买的药都拎过来。”接着回头再问君爷:“你给她吃了安眠的药吗?” “我都不敢用多,她两晚上都没有睡好,我只让她服了半颗。”冷眉狠狠一皱。 半颗都能出事。 两个小伙子去拿药箱,自然把其他人都惊动了。 陆夫人着急地从厨房里奔出来,冲到房间门口,说:“我刚刚离开时和阿衍见她还好好的。” “妈,姐这是睡熟了不醒。”陆欢跟母亲解释情况。 “怎么会不醒呢?不醒使劲儿叫啊。”陆夫人听了更觉得摸不清状况了,眼见大儿子坐在女儿床边一句话不吭的,这不把她这颗心给吊了起来。 “干妈。”接过弟弟拎来的药箱和针药,姚爷先安抚急躁赶来的人,“囡囡可能只是对一些药敏感些,推个针就没事了。” 果然,等一支小针打在蔓蔓的小臂上,不过会儿,蔓蔓的眼皮子眨了眨,有了醒的征兆。 陆夫人、陆欢等人的心全松了下来。只有两爷的心头始终沉甸甸的。 冷颜别过,指头揉按在紧蹙的眉间:一点安眠药都承受不起,若是难产的话,怎么行麻醉行剖腹产? 院子里。 陆司令难得和女婿一块闲着没事走走,说会儿知心话。(未完待续) 老公的反省 “阿衍。坐下。”院子里一小孩子玩的沙丘旁边,有一板凳,陆司令要女婿一块坐。 听从岳父大人的命令,蒋衍坐了下来。 “我让囡囡和你先搬到我家对面来,我承认是我和她哥自私了点。”掌心拍打大腿,陆司令踌躇着说,“希望不会给你和囡囡之间制造麻烦。” “岳父,你这说的什么话?”英眉蹙一蹙,含低的头,望的是余阳下自己斜长的影子。 这事儿,说白了,他和媳妇倒没有什么,但是要说完全没有介意的人那不可能没有,比如自己二姐蒋梅就此发过牢骚,认为陆家插手他们家事太多,压根不信他们。 娶一个这样有家世背景的媳妇,要说他一点压力都没有,是自欺欺人。但既然,当年自己媳妇嫁给他时,都没有埋怨他妈妈刁难自己,一点点地克服,有媳妇为榜样,他这个做老公的,可是能抱怨这些有的没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他和他媳妇这段婚姻,算是典型的了。 之前,媳妇跟温家,被说娘家不济,现在,媳妇跟了陆家,又被说娘家多管闲事仗势欺人。总之,嘴在他人头上,永远没法满足。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心态要摆正。 “阿衍,我和你岳母是私底下都议论过你好几次了,你岳母很喜欢你,说你很讨她欢心,比自己儿子干儿子都讨喜。”陆司令出口说着妻子赞美女婿的话,其实,这女婿在他心里,同算是个讨喜的人儿。 “岳父,能得到岳母的喜欢,我也很高兴。”蒋衍抬起头,道。 陆夫人是个好丈母娘,这点没有的挑。 “但是,阿衍,我作为囡囡的爸,有几句话心里话想对你说。”陆司令说着说着,是把话绕到了约女婿出来谈心的重点上,语气特别的语重心长。 蒋衍竖耳倾听着,掌心微微地放在口袋里攥,皮肤上泌出一点汗。 “就比如你病了这次吧。我知道,生病每个人都有的事,这本来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据我后来听你长官说,你是自告奋勇,帮人去顶班才发生那晚上受寒的事。” “岳父——” 大手,摆在蒋衍面前,两道威严富有压力的眼神儿阻止了蒋衍开口。 “我是囡囡的爸,你是囡囡的老公,是我委托要保护我女儿一辈子的男人。你想干出成绩,你想助人为乐的心理,我都能理解。但是,前提是——”陆司令顿了下,“不止是对你,这也是我常教导我两个儿子说的话。如果你认为从了军,做了军人,你的义务只有是牺牲!那就是错,特错大错!” 老领导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是尖利的语锋,能让人心惊胆战。 他这个岳父,在军中立有众人皆俱的严威之名,以前他接触不多,不甚理解。今天岳父一番话,终于让他尝到了滋味。 比起自己的父亲蒋父,陆司令的严,是富有时代精神的严,与一般将领不可同等而论。 “军人,不要,不能总想着用牺牲去换取一切,那是错的。因为在这个时代,牺牲不是能换来一切的,敌人很狡猾,用的是脑子,军人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打一个全面的胜仗。这就要求你在无论什么时候的情况下,都时时刻刻记住要用脑子去思考,去衡量自己的能力。一个部队,培养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干部,目的是为了减少牺牲不是为了他自己去牺牲,明白吗?” 蒋衍想站起来,想明志。 陆司令的大手,再次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坐,我让你坐,今儿我们俩的身份,一个我是囡囡的父亲,一个你是囡囡的老公,对话是平等的,讨论更是平等的,有什么你反对的意见你可以尽管提。” “岳父。”应说陆司令的话令他血液里那股军人的热血沸腾了,英眉一扬,“我明白岳父的意思,是要我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尽可能保全自己。我承认,那晚上为了取得数据,我是勉强了自己。但是,军人,就该以完成任务为己责。” “你的想法,和囡囡很像。” 是一愣:为什么是提到自己不是军人的媳妇? “囡囡和你一样,想法是率直的,对是对,错是错。”陆司令浓眉下的大眼望向那落下的余阳,很是深长,话语更为遂长,“你觉得,如果你牺牲了,囡囡应该为你抚养孩子,为你守寡后半辈子吗?” 这个问题他真是没有想过,或许是,从来是避开没有敢去想。虽然,他清楚这应该是所有军人结婚时都应该要想到的问题。 “怎么?答不上来?”陆司令这两天回家,都能看见自己女儿睡不安整天看着阻碍自己和老公那堵墙的样子,心里这块作为爸爸的心未免不是酸酸的,“你答不上来我替囡囡答。囡囡是想,做军嫂是这样子了,在她嫁给你的时候就要这种意志了。” 低下的英眉,是一抹沉重的默。媳妇什么为人,他一清二楚,不然,不会对媳妇如此倾心。 “但是——”陆司令望向他,眉眼里流转的不止是一个身为父亲的身份,而是同身为一个军人的男人的心,“如果,所有嫁给军人的女人都必须去无偿牺牲,你认为,这样对她们公平吗?她们凭什么每天就只能想着自己老公大义,而自己必须牺牲一切?这是一个现代军人该有的想法吗?我们作为一个现代军人,究竟该保护的是什么?” “岳父,你怎么想的?”问,追索的问,急于问。 “我——”拍拍自己胸口,陆司令浓眉威眼,没有一丝犹豫,“国家利益要我牺牲,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这是军人的誓言。但是,什么是让我非去牺牲的国家利益?”手,再次指向自己脑子,“我这里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因为我有我的老婆我的孩子需要我去照顾。” “想?” “对,助人为乐不是问题,完成任务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一定要精于术,一个人办不了的事情,绝不要想着好大喜功,更不要想着你自己一定能,求助于人并不可耻。”陆司令说到此,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抹凝重的质问,“如果,你只想着牺牲两个字,就只你今次的表现,我会质疑你究竟爱不爱我女儿,对我女儿有没有爱到想到她今后的结果。爱一个人,如果只是想着满足自己需要哪怕自己先死,那是一个最自私的人的表现,你明白吗?” 这些问题,他想都没有想过。 爱一个人,要想到结果…… 不是单纯给对方爱,不是单纯结婚生了孩子,就说是爱。 什么是无私的爱,什么是自私的爱? 对一个婚姻来说,它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这些问题对你们这对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来说,有点复杂,但是既然出现了问题,我这个做爸的,就必须有义务去提醒你们。”陆司令道,“不仅对你,对囡囡,我也要说她的。毕竟我和你岳母,希望你们是夫妻两个一直和和顺顺平平安安的,即使哪一天我和你岳母先走了,你们都能很好地携手过完你们以后的日子。婚姻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爸。”这声亲近的敬称里面带足了感激之情。 陆司令笑:“我考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有人说,结婚后,这夫妻间的感情是要变质了,有人说爱情是不能长久的,所以结婚是爱情的坟墓。现在不是经常说先结婚后恋爱吗?你们年轻人流行的词儿。但是,即使这样结婚后的感情,一样到了某天都要淡漠的。对这事你怎么想的?” 英眉一挺,早是胸中有了答案:“爸,我和蔓蔓,认识没有多久就结了婚,闪婚,感情不深,也就是人家经常说的一见钟情都谈不上。但是,我的想法是肯定的绝对的,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婚姻。没有爱情的婚姻,我不会结。至于人家说的种种家庭磨难,我和蔓蔓都在经历,没有比别的人经历的少。夫妻间感情淡漠的这种事儿,我想都没有想过。” “想都没有想过。”对女婿这个答案,陆司令有点失笑,拿拳头捂住嘴。 蒋衍可不怕别人笑话,哪怕是自己的岳父笑话自己,他的性子就是正直阳光,直抒己见:“爸今天的话,也给了我很大启发。我要给我老婆一个爱的结果,一个有期待能实现的结果,而不是空想主义者。以后做事我肯定会更谨慎些的,这点请爸和妈都放心。” 有女婿这句承诺,不糟蹋自己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费了这么多口舌,嘴巴都说干了,陆司令满意地点着头:“回去吧,可能你岳母已经做好菜了,四处找我们呢。” 两人折回去时,家里发生的那个小风波刚刚过去。陆夫人回厨房做饭,陆欢在厨房里帮母亲。唯一能看出迹象的是,两个爷都坐在蔓蔓的房间里。 陆司令和女婿走进去,看见那桌上摆的药箱,急问:“出什么事了?” 姚爷从恍神中率先醒了过来,忙站起,将药箱盖子合上,递给自己弟弟拎回去,说:“没有什么。她刚才有点药物敏感,找些抗过敏的药。” “现在呢?”陆司令再问,是对向一声不吭的大儿子。 君爷站了起来,没有面对父亲,只道:“回去吧,让她再睡会儿。” 蒋衍是听着他们说话,擦过他们一行人,走到床头,弯下腰,触摸老婆的额头和脸,看起来都没有事。 被干扰到的蔓蔓,在枕头上微摆了下头,月儿眉小紧。 想必是睡熟了不喜欢被人打扰。陆司令放下心,和儿子一块走出去,出门时叫赖在媳妇床头的女婿:“阿衍,吃完饭先。” 毕竟是在教导队呆着的人,学过一点急救学,摸老婆的脉,好像比自己离开时摸到的快一些,蒋衍心里面顿生一个疑问。 指头不小心用劲大了些,就此,无意中将老婆给掐醒了。 蔓蔓偏着头,睁开眼缝,辨认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子:“妈?” “吵醒你了。”蒋衍无比愧疚,眼见背后几道不悦的目光向他射过来,都是老婆的娘家人。 “阿衍,你好了?”一听老公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要爬起来。 陆司令转过身,摇摇脑袋: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爸,你刚和他说了些什么?”跟上父亲脚步的君爷,谨慎地问。 “该说的话我都和他说了,你就不用再和你妹婿多说了。”陆司令告诉大儿子,急着找女婿说一番话,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儿子和女婿起冲突。自己儿子说话,可就没有自己那般有艺术的客气。 “爸说的话他能听进去,就好。”君爷规则化的音色,不见对这事抱有什么期望。 “你——”回头要指住儿子鼻子,见姚家两兄弟在附近,收了回去,咳一声,“像你小叔和你爷爷教导的,要多拉拢他,把他拉进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毕竟他是囡囡选的人。” 提到妹妹,冰颜上一片不悦的神色,尤其是刚看到妹妹那副和妹婿亲成什么样的神色。 “别这样说囡囡。”似乎能看穿儿子的心思,陆司令提醒儿子,“他们夫妻相亲相爱是好事。倒是你,你和白露,那才真的是不知道算是怎么回事。” “结婚了,再怎么爱,都不能忘记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君爷有君爷自己的准则,被陆家自小教导出来的准则。 对这点,陆司令驳不了,只好学自己小儿子搔搔脑瓜,哎一声算了:年轻人自己感情上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女儿女婿的身子都渐好,这家宴的日子近了。 这天,制衣店的人送来礼服。 陆夫人招呼女儿女婿换新衣。 上回给姚夫人看的两套旗袍里面,最终,蔓蔓自己挑了那套白色的,原因是感觉像新娘礼服。 她和老公结婚结的急,宴席没有摆不说,连结婚照都没有一张。 配合媳妇,蒋衍择了制衣店送来的白色礼服西装。 夫妻俩换衣的时候,姚夫人过来串门了,说道自己两儿子的新衣同送过来了,正在试。 “子业我是不担心的,宝儿我担心他意见多。”姚夫人替为自己小儿子做新衣的师傅操心。 “宝儿衣架子像他哥,穿衣服没有什么问题的。”陆夫人给她宽心,“青春痘,这个过了青春期后自然会消下去的。” “今年宝儿脸上的痘是比去年好很多了,但是,主要是学校里的女孩子现在,不知怎的都喜欢取笑人。”姚夫人挺是无奈的,自己小儿子也是到了青春期,会喜欢女孩子,如果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嫌弃了,岂不心里上要大受打击。 “你别乱想,我看宝儿的心态挺好的。再说,他像他哥,要他看上一个女孩子都很难。”陆夫人笑道。 这话倒是实话。别看姚子宝长的没有自己哥哥俊,也没有自小一块长大的陆欢俊俏,但是,一样性子傲。能让他看进眼底的女孩子,至今,没有一个。 但是,陆欢知道,那个被温媛掴了一巴的女孩不算。 听两个母亲说到这事儿,陆欢又挂念起怎么帮兄弟在蔓蔓那里打听那女孩的信息了。 蔓蔓没有换衣服呢,先是帮老公打领带。 打领带是个技巧活,以前,没做人媳妇之前,打领带这种事儿没法想,因为自己的父亲温世轩,从没有穿过礼服也从没有打过领带。 嫁人了。老公是军人,穿这种正式礼服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领带没有超过一条,就一条,老公说是多年以前二姐蒋梅买给他备用的,用都没有用过。 可蔓蔓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说做妻子的,没有给老公打过领带的,不算一个合格的妻。 对打领带这事,算是惦记上了。 今见到礼服店送来这么一条金边竖条的格子领带,极是漂亮,她从没有想到男人的小服饰也能做得这么讨女人欢喜,怪不得有些女人就爱送男人领带。 抢着服装师的活儿,照着书上教的,蔓蔓如愿以偿给老公打起了领带。 蒋衍原先,都没有想过问媳妇会不会打领带,等媳妇在给他勒脖子似地拉领带时,忙按住媳妇的手:“蔓蔓,你和什么人学过?” “不用和什么人学。”蔓蔓小媳妇逞能地说。 问题是,再勒下去,他的脖子要学吊起来的鹅头似了。 好在正好要问姐姐进来的陆欢看见了,叫了声:“姐,你确定你这不是在搞谋杀是在打领带?” 蔓蔓脸蛋一红,罢手,这方是解了蒋大少的脖子。 蒋衍自己,一样是不会打领带的,应该说手艺比自己媳妇更遭,把一条好看的领带都快折腾成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 由是,小舅子陆欢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姐夫,我看你这不勒死自己都难,我来吧。” “你会?”蔓蔓和老公都一惊。 “我哥教的。他说不会自己打领带的男人,要吃女人的亏,让我学着点。”陆欢边说,边是指尖灵活地把那领带重新从姐夫的脖子上解下来,整理整理,再来系上。 君爷观点向来古怪,蔓蔓没有搁在心上。 却是见陆家二少爷给她老公打的这领带,明显比她自己和她老公好不知多少倍,深感羞愧时,不耻下问。 只可怜蒋衍成了模特儿,被他们两姐弟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准反抗出声。 终于在弟弟辅导下打出一个满意的花式,把蔓蔓高兴的,耳边忽然传来弟弟的声音:“姐,我想私底下问你件事儿。” 听弟弟意思要搞小动作,蔓蔓挺配合的,趁老公去换裤子时,和弟弟走到一边问:“什么事?” “我和宝儿在路上碰到一个女孩子,和温媛认识,就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长得高高瘦瘦的,我想将近有一米七的个儿,挺显眼的,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谁。”陆欢向蔓蔓比手画脚形容林佳静的外貌。 不需他说的那么清,她那天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时,都听到了。今刻欢儿提起,是未想,真如君爷说的,两个小伙子是把林佳静惦记上了。 “她是我小姑丈的女儿,叫林佳静。”蔓蔓道。 “小姑丈的女儿?岂不是——”陆欢想了会儿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后,果如她想的,面色立马暗了下来,“温家的女儿?” “是。”蔓蔓点头。 陆欢不吭声了,眼珠子从刚才试问时的雀雀欲试,到如今蓦地一霎全冷了下来,像是君爷那双严苛的眼珠子一样的冰冷。 见他这幅表情,知道多说无益,蔓蔓闭紧口,不会再在他面前多说林佳静一个字。 陆欢心里是懊恼:为什么自己和宝儿都想不到那人会是温家的女儿?因为那人长得不像温媛她们,气质好,倒是像极了他姐姐。 不过现在知道了是温家的女儿,一切都完了,不需多虑了。 转身,上楼去找姚子宝磕唠这事了。 姚子宝在楼上,正好换完了新衣,让裁缝比画着修改衣服上的某些细节。 陆欢推门进来,寻到他便说:“别想那个人了,不可能了。” “你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开场白,姚子宝给他翻个眼。 走到好兄弟面前,瞄一眼好兄弟穿的新衣,愣:“你这衣服不错啊,可颜色怎么选了个白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穿白的?我哥的礼服向来都是白的。”姚子宝望望自己这身衣服,没有觉得哪里错。 陆欢是不懂这其中的道儿,只觉得心里头不太对劲,却说不出来,拿手拍拍兄弟的肩膀,说林佳静的事:“温家的女儿,我们别想了。” 姚子宝没吭声。 “怎么了?”指头敲兄弟的领子,陆欢眉毛儿挑了下,先不客气地说,“我告诉你,你如果敢选一个温家的女儿,我先饶不了你。” “人家能看上我吗?你想多了。”姚子宝拨开他手指头。 陆欢还想说什么。姚子业试玩衣服从门里出来,指头尚绕着一条刚扯下来的领带,伸出头:“欢儿,你们在聊什么?” 做贼心虚:“我,我在帮宝儿打领带。” 听脚步声到自己旁边,姚子业低而深沉的嗓子说起:“你姐挑了白色的礼服?” “是。”陆欢道。 姚子业什么都没有说,脱下身上那件白礼服,扔给旁边的裁缝:“换个颜色。” “可时间来不及了——”裁缝一下慌了神,不知哪里错了,他家不是每次都做白色的吗。 “来不及就别做了。”姚爷谦和有礼,但也是爷的脾气,甩下一句不容分说的后,嘭甩了门。 陆欢和姚子宝面面相觑。 姚子宝皱了下眉,也脱了身上的礼服,交到裁缝手里:“换个颜色,什么颜色都行,就别是白的。” 陆欢心知自己肯定哪里做错了,逃回了家。 陆家里,蔓蔓和老公穿上新衣出来,两个夫人一看,都觉得十分养眼,甚是好看。 “囡囡挑的这件,虽然没有另一件华贵,但是,款式新颖潮流,富有活力,让囡囡整个人显得精神些。”姚夫人转着弯儿的评价,是在赞美蔓蔓自己的目光。 陆夫人听闺蜜这句评价说到自己心坎里去,当然高兴:“囡囡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毕竟是艺术出身的。” 哪个妈会不爱女儿被人夸。 姚夫人笑眯了嘴儿。 倒是从门口回来的两个少爷,看到新人这对白礼服,都没有说话。 “怎了?都沉着脸,不是埋怨你们的妈偏心只给女儿作衣没有给你们俩作?”姚夫人取笑他们两个。 “是,妈是有点偏心。”陆欢口头支支吾吾答应着,生怕被人看出另一番心思。 “礼服谁挑的?”君爷却是问。 “囡囡自己。”陆夫人无多遐思,答。 知道母亲一大意什么都忘了,至于干妈姚夫人是完全不拘小节的人,君爷简直是无奈的,干脆什么话都没有说进了房门,要说,只能是请自己的兄弟多体谅些,换个颜色的礼服。 “瞧吧,我都说你这个妈偏心,肯定要遭人嫌的。”姚夫人趁此又笑话陆夫人。 陆夫人一时心里忐忑,无话,悄悄去拉小儿子的手:“妈不是没有帮你们做,是和裁缝说了,你们改变主意了,就马上做。” 这话,蔓蔓都听见了,于是和老公商量:“阿衍,不然,我们出钱,给欢儿他们都做一套。” 摸了下媳妇的脑袋,蒋大少摇头笑笑:知道完全不是她想的这回事,肯定是这礼服和什么冲撞了。 然而,蔓蔓已经觉得来这边后吃的用的,一直都花陆家的,心里很不舒适。女儿女婿回娘家吃饭不花一分钱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连医药费什么的,都是自己的哥出的钱,蔓蔓觉得有点儿过分了。 今日身子好了些,老公送她去方敏那里做检查,知道她这几天虽说在家修养但有两个爷照顾,方敏很是放心,然而毕竟差点小摔了,不能不重视,检查完,给她开了几盒药。 蔓蔓向护士长提起诊金医药费缴费在哪里缴的事。 “你不用收费的。”护士长一口回绝,“科长有交代,你的费用都由科长自己垫着。” 蔓蔓什么都不说,直接把药推回她们面前,道:“如果不让我付药费,这药我不吃了。” 不无意外,接到消息的君爷回到家当天爆了。 “囡囡呢?” 见大儿子一回来马上气势汹汹找妹妹,八成是哪里又被气着了,陆夫人一时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回来马上让她来找我。”说完嘭回房,先给自己浇下火。 陆夫人想让女婿带女儿逃,那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事儿在君爷心里头的严重性质不是可以用逃避来解决的。 这要说到蔓蔓好了以后,惦记起小姑丈交代的话,让老公在方敏那里看了病后,带她偷偷跑去看了趟温世轩。 许玉娥一直赖在原来的房子里面不走,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而且许玉娥真的没有地方去,温世轩就此先和林佳静住一块,也方便履行自己对林文才的承诺照顾佳静。 蔓蔓他们到的时候,林佳静的户口办下来,顺利转学是去上课了,温世轩在屋里拾掇东西。 “爸。”蔓蔓踏进门叫。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见到他们夫妇俩的温世轩,喜不自禁,随手扔了手头浇水的塑料壶,连忙走过来。 “爸,你养花了?”蔓蔓看见阳台上摆了一排赏心悦目的花草,知道父亲日子过得小润,心里头小安。 “你小姑丈和佳静的好性情,我只帮着他们浇浇花。”温世轩笑着咧开一口牙,眯着眼左右打量女儿女婿,发现都没有什么变,心里一样安实了。 在立在一旁听他们父女两人说话的蒋衍看来,自蔓蔓回了陆家后,今天虽是他们两人第一天见面,却是完全像平常一样,没见任何生疏,感情不在话下,一点都没有变质。 蒋衍在心里面叹:要是被陆家人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又生妒忌了? “爸,您现在都在做什么?”蒋衍清楚媳妇来,主要是担心温世轩不够钱花,顺道替媳妇先过问了。 “我现在在家里帮人做画框,倒是赚了不少小钱,说起来,得感谢你师哥,蔓蔓。” 过于专业的装裱活儿,温世轩肯定是干不了的,但是,像工匠之类打打画框架子,温世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他性子稳,做出来的手艺定是做得极好、细致。应说的确是自己的师哥杜宇有心了,在画廊烧了后,没有忘记给温世轩先找口饭吃。 “爸,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好好感谢师哥的。”蔓蔓答应父亲。 “你呢?”相比之下,温世轩比较担心女儿,画廊烧了,女儿上哪里找口饭。 确实,蔓蔓现在是无业在家了,但不是因为画廊被烧,哪怕画廊被烧她都可以找点活儿,而是担心那些化学颜料会对自己的胎儿有影响,先禁止了画画。好在之前日子好的时候,她有些储蓄,然后是花老公的了。 对此,蒋衍很得意:因为老婆暂时不能赚钱,终于肯花他的钱了。 “我,我和初夏在商量,可能要开个饭馆。”蔓蔓咬了下小嘴唇说。 一听女儿这话,就知道女儿现在手头拮据,温世轩二话不说,进了里屋拿出一包钱:“我现在手头宽裕着,蔓蔓,京城里开销大,这个你先拿着去用。” “爸!”蔓蔓和老公齐齐诧异地喊了出来。 “媛媛不是要学费吗?”忙把钱塞回父亲粗糙的掌心里头。这钱,多少,看起来,也得有几千,这不把她和老公吓到。 几千或许对京城里的老百姓是很少的数目,但是,对温世轩这种打工仔来说,绝对是每天省吃俭用不知省了多久节省下来的血汗钱,不是个小数目。 “我现在每天打打画框,能赚一两百。文才要我替他看家,不准让我付水电费和房租,我和佳静吃的少,伙食费佳静都不让我花,说她自己要拿奖学金的,她爸给的钱太多都花不完。”温世轩跟女儿女婿详细解释这笔钱好让对方接受,说道,“至于媛媛,我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惯她了,让她什么都花,所以,每个月只给她最基本的支出,学校那边,暂时都没有收她半分学费。这不,加上之前在你师哥那里跑腿省下来的钱,即使媛媛现在要上大学,都是够用的了。” “爸,我和阿衍都不缺钱花——”蔓蔓苦笑,怎么说自己都是比父亲过的好吧。 温世轩把她拽到一边上,说:“傻孩子,总是花你老公的钱,你心里能舒服吗?我知道你性子不像我老婆。” 所以说,知女莫若父。 养女是什么性子什么心思,温世轩早一清二楚了。 “而且,这钱是你当初给我的那些钱里面省下来的,说起来,还是你自己的钱。你手头上自己必须有一点,在不需之时你老公的钱都不能用时你自己拿出来用。” 温世轩最后面这句话,真说到了蔓蔓心坎里去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蔓蔓对这个道理,因为从小穷到大,很是懂。和丈夫感情好,不代表丈夫的钱她都能拿来随便花,纵使丈夫不说,总有人会说三道四的。父亲这钱,她接了过来,当是给父亲暂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中午,温世轩留他们两个吃饭,林佳静因为上学路远在学校吃没有回来,他们三个就此吃了些家常菜。温世轩亲自进了厨房给他们两人做菜,不准养女插手。 蒋衍有幸吃了一次老婆养父亲手做的菜,尝一口不得不惊诧,望向温世轩那张老实嘿嘿笑的黄脸蛋:原来老婆不是有意夸奖自己养父,养父这做菜的手艺当真有两道儿。 见女婿疑问的表情,温世轩指着桌上那盘多宝鱼,说:“蔓蔓是不是喜欢用炸的?其实这是我和她琢磨出来的,炸的话鱼的骨头酥,很是香脆,但肉是需要处理一下的,煎炸都不好,容易焦,剥了那鱼肉拌炒不辣的红椒,颜色搭配极好,也很爽口,你可以试试。” 蒋衍一边听,一边见他们父女两人,就厨房这问题,继续谈论开了。 温世轩与养女感情好,还在于有共同语言,是他这个老公都自叹不如的。 应说,陆夫人和君爷厨艺也不错,为什么不见蔓蔓和他们两个讨论呢?蔓蔓是尊敬陆夫人,所以不会去挑陆夫人的手艺,至于君爷那个自傲的大爷,蔓蔓想算了,懒得和他吵架。 反正,当天中午他们小两口没有回家吃饭,君爷对这事是知道的。这不当晚回到家后,爆了。 陆夫人见躲不了大儿子这场大火了,却是不敢去找女婿说和,担心女婿为了护媳妇与大儿子吵架,私下找了女儿说:你哥心情不好,想找你问些话,你顺着他脾气一些,等他这场火发完,什么都没有了。 月儿眉挑挑,蔓蔓心思:这君大爷,又是发什么火了?怎么每次火都发到她头上? 走到君爷在的房间,敲敲。 “进来吧。”君爷在里面应的嗓子有些沉,听起来不怎么气。 蔓蔓推门进去,把门关上。走到君爷坐着的那张办公桌前:“妈说你有事找我?” 埋头奋笔疾书的君爷,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眉一皱,扯掉上面那张纸:“我听方敏说,你不吃药?” “我怎么不吃药了?我没有说不吃药。”蔓蔓道。 “那你怎么把药推还给她?” “我和方医生无亲无故的,怎么可以免费拿她的药?” 他绕着和她说,她真的是绕着接他的话。笔,啪,搁在桌上:“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拒绝我给你垫药费?” 月儿眉小揪:“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你非要给我垫药费?我不是欢儿,不是小孩子,是能赚钱的成年人了。” “你现在不是没有工作吗?你现在不是在花你老公的钱吗?既然你老公的钱你都能花,我这个哥的钱你就不能花?” 月儿眼眨眨:“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首先是陆家人,才是他老婆。”冷眉下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看着她。 蔓蔓只觉得越扯越乱了,囧个:“如果像你说的,我是陆家人才是他老婆,那我不是更该花他的钱不花娘家人的钱吗?” 怔,在冷眸底下一浮。 想着,她说的这个理,也是没有错的。 没有话说了吧。月儿眉一挑:“我回去了。” “你等等。”指头揉按在眉间,被她这么溜了自己告败很不甘心。 然,不等他开口,她先是将一军:“爸和妈都说,你和白露姐很久没有碰面了。家宴那天,最少照看在我面子上,你不能不去接白露姐吧?” 过了半刻,冷眸沉淀了抹颜色:“我知道了。” 白露的单位。 “白露。你瞧,今天又有人送花来了。” 一盆清新小可的栀子花,摆在代收礼物的前台上。 白露能听见过路看到的人都在议论,心里头这股火,忍无可忍了。(未完待续) 宴请 她是全军第一美女。自小追求者数不胜数。 但是,在她定为陆家的儿媳妇后,没有男性敢再明目张胆送东西给她。 谁都知道这不合情理,而且会得罪陆家的。 这个叫杨修的男人居心叵测,居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我不是让你把送来的花全部拒收吗?”白露站在传达室里,对负责收东西的人施压。 “可是,白露,你不怕是你未婚夫送来的?你误拒了怎么办?” “他不会送的。” 她咬的如此肯定,却是让四周围观议论的人,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种情绪。 来来去去的人,嘴长在他人身上,又不能去堵,风言风语都传开了。 “看来这陆家媳妇不好做。” “早听说了,是两家家长订的,感情不怎的。” “不可能吧。像白露这种美女都不要,陆上校想要什么样的?” “或许,正因为是两家家长订的亲事,人家男方才不情不愿吧。” “你怎么知道是男方不愿而不是女方不愿?” “当然是男方不愿。你想想,白露虽然美,但已经三十好几了吧。年岁催女人,可不催男人。” 从自己桌上拎起包,四周,不时望过来的同事的目光,含了好几层意思,白露感觉是被人剥了所有的外衣摆在中间任人观看。 女人,不管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都是这么难,一旦谈婚论嫁。 她是个高傲的女人,同时,却不可避免有自己脆弱的地方。 偶尔,她会想,如果那个男人真娶了她,但那个男人真有把她装在心里的一天吗? 走到单位门口,立在白色奔驰车边的杨修,手里翻着份报纸,像在等她,又不像在等她。 微眯起杏眼,她白露有什么好怕的,心胸坦荡,走过去,把手里捧的那盆栀子花,搁在白色奔驰的车头上。 “这花你送我?”放下半截报纸的杨修,朝她扬起道眉。 “是还你。顺便警告你。”白露振振有词,“你不要以为你这些小伎俩有什么作用?你和那个温媛勾结的事,谁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杨修望着她,平静的眼神,柔和的刀子眉,没有逼人的气势,却是在眸子里漾出一道像是同情的光来:“只有,劣势的人,才会急于想辩解。” 提着拎包带子的手指头在捏紧:“你想怎么样?你认为你这样做,就能让我和他的婚姻发生破裂吗?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我想扮一回英雄,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说我只是一个不忍心的旁观者。看着你陷入他的圈套里面挣扎万劫不复。”微微含低的头,如诗意般的言语,无不透着精致与典雅,似乎能让人看出其君子之意的虔诚。 “你这话什么意思?”杏眼虽眯,却像是有一点迟疑起来。 “我相信你自己都很清楚,他并不爱你。而我——”优雅的指尖轻点在自己胸口上,嘴角微是勾取,“并无意插入你和他之间。只是想提醒你而已。” “你这话说的好像很无私。但是,我知道,人没有哪个不自私的。你想诱惑我,想破坏我们,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并不需要破坏你们两个,因为你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他说对了,但他别以为这样能胜了。她笑,像只骄傲的绝不会低下半分头的孔雀:“没有感情,并不意味不能在一起。在现实中,多的是这样的婚姻。” “你幸福吗?” 车水马龙中,一句你幸福吗,或许能考倒所有的人。有人认为付出是幸福,有人认为收获是幸福,而无异,亲情、友情、爱情之中,唯独爱情这两个字最折磨人。因为——介、意。 微眯的杏眼里面,映着不是眼前的人,是蓝天白云里面的幻境,分不清自己的心。 耳听四周喧哗声中,一句音色不甚优美的叫声,却是很突出:“白露姐。” 一怔,像是被抓到什么一样,白露蓦地转过身。 蔓蔓搭乘的出租车停在旁边,从里面走出来向她吟吟笑着。 “你怎么在这?”白露稍咬嘴唇,问。 “我和我朋友刚好路过,有听陆欢提过,说白露姐在这里工作,这不多望一眼,看到了。”蔓蔓拿手指了下车里面坐的初夏和谭母。 今天初夏回去帮老公拿医院的费用单审核盖章,是要去报商业保险。知道蔓蔓闲着,就此约了蔓蔓一块出来见个面。 “你不是该在家呆着吗?”白露知道她怀孕的事,抓住她的手,挺是担心的,“据说前两天,你都还在家里躺着。” 初夏并不知道蒋母闹了一场害得蔓蔓和蒋大少都在家休养的事,一听说,立马从车里面钻出来,伸着脑袋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事情都过去了。”蔓蔓不想再提,该惩罚的人已经被惩罚了,毕竟那是老公的家人,四处宣扬对老公并没有好处。 初夏不爱她这样,道:“我回头给你老公打电话问清楚。你这人性子,就是被人欺负到头上都这个样。” “我怎样了这是——”蔓蔓无奈的。 “我告诉你。”初夏不和她说,揪住身边的人就是白露说,“她这人就这个模样儿,自己无关紧要,旁人的事才是重要——对了,你是蔓蔓的?” 白露被初夏那像机关枪的吐槽绕得都懵了,没能答上话。 蔓蔓忙给她们两个介绍:“这是白露姐,我哥的未婚妻。这位是初夏,我大学同学,挚友。” 君爷的未婚妻? 一眼扫到白露那大胸,同是小胸一族的初夏咽咽口水:乖乖,原来君爷同志好这口。 被初夏那垂涎三尺的目光盯得,白露拉拉胸前的衣服,保持住微笑:“你好。” 初夏笑,白牙灿烂:“你好。” 然,可能是出来时被阳光晒了下,初夏不久捂了嘴巴。 “她这是病了吗?”瞧谭母紧紧张张从车里跑出来,扶女儿到一边上吐,白露惊讶担心地问。 “怀孕了。”蔓蔓微微眯着笑说。 白露一听,挺是稀奇的,兴奋地说:“你们两个一块怀孕?计划好的?” “本是想计划的,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计划,结果,刚好就隔不了多久都怀上了。”蔓蔓说着这话时,不由低头瞧瞧自己的肚子,目光里尽是慈爱和期盼。 不得承认,这个未来小姑子,是很得她心水的。 白露悄悄拉着她问:“辛苦不?和她是不是一样整天吐?” “各人不同。我暂时还好。没有觉得辛苦。”蔓蔓说,除了前几天被蒋母推了那下后,可能担心生病的老公睡不好有些疲倦。 “你不用担心。有你哥在呢。如果你哥不行,还有我哥和我嫂子。”摸着蔓蔓的发辫,白露笑着说。 “你哥?”蔓蔓第一次听说。 “我哥是你哥单位的领导。”白露神秘地朝她挤个眼。 所以,这个白家和陆家的联姻,不是任何人想象中那般简单的,可以说其中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犹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因此不是两个年轻人能你情我愿的事情。 蔓蔓转个脸,坐在车上时,不是看见白露就让司机靠过来的,是她的性子不习惯半路和人家打招呼,因而,她是看见有个男人像是在为难未来大嫂,才让人停下车的。 和白色奔驰搭配的这玉树临风的男子,两道刀子一般削成的剑眉,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特色。看来是个有修养的男人,举止中有收敛的涵养。 蔓蔓不好问白露那人是谁,只能猜。当然,从没有见过杨家人的她,是猜不出来的。 杨修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脸迷惑的样子,道:“你是囡囡吧?” “你认得我?”蔓蔓仅从他一句话,不由猜测他和陆家是什么关系。 杨修给出的答案足以出乎她意料。 “我是你表哥,表哥,你听得懂吧。就是你妈妈的哥哥弟弟的儿子。” 白露后悔,应该刚马上把蔓蔓带走的。这可好,让蔓蔓和杨家人搭上了话。 “蔓蔓,我们走吧。”搭住小姑子的手臂,白露扬手招呼那计程车开过来。 月儿眉小蹙:她妈妈的娘家,她真是从没有听说,其实连陆夫人姓啥,她都是不知道的。因为陆家人都没有一个对她提起过这个。 望向这个自称是她表哥的男人,杨修对着她笑,在这抹温和的笑里面,她倒是看不出什么足以令她戒备的痕迹。 “我小时候见过你的。”杨修对着她,是用自己的两只手比了个长度的样子,“你小时候很小,就这么一丁点,很令人惊奇,也很讨人喜欢。” 蔓蔓不知他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计程车开了过来,白露果断地拉开车门,推着她上了车。初夏和谭母,已经先坐到另一辆车上了。 蔓蔓坐上车时,看见杨修立在车边,举起的手向她摆了摆,看起来像大哥哥一般亲切,更觉疑惑。 白露对此心里是很不安的,很怕自己是做错了事儿,叮嘱蔓蔓说:“他说的话你千万别信。他和你妹妹在一起的。” 和温媛? 提起温媛,蔓蔓想起君爷那天说的话,而且,温媛打了佳静,不知两人之间是为了什么事。 拿起手机,她是拨个电话给林佳静。为了养父,她必须盯着温媛别再出乱子了。而且,对林佳静,她对小姑丈也有承诺的。 林佳静刚上完课,在路上。被温媛扫的那巴掌,她以为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温媛的力道毕竟轻,当天回家的路上她脸上的红印已经消了。相反,她想,温媛被人扫的那巴,因为甩巴掌的那人力道重,可能会被人注意到。反正,这几天她都过得心惊胆战的。 怕被人挖掘出这事,到时候有理说不清。 现在,她都是绕了远路去坐地铁,避开温媛。好在,这几天都平安无事度过了。 接到蔓蔓的电话时,她刚走进地铁站。 “蔓蔓姐,你有事找我?” “嗯。佳静,这几天在新学校过得习惯吗?” “习惯。”林佳静答,因在家乡上学时上的已是住宿学校,早锻炼出了习惯于一个人离开父亲生活学习的日子。 蔓蔓听完她的回答,做大姐姐的很是高兴,嘱咐了她几句要注意饮食和交通安全后,问起了和温媛之间的那场冲突:“我那天,无意中听一个朋友说,说在街头看见你被媛媛打了,是真的吗?” 林佳静一惊一乍的:是谁说的?怎么传到蔓蔓耳朵里的? 温媛说的吗? 不可能。温媛怎会这么傻去向蔓蔓告状? 在她脑子里使劲儿转却转不出个答案时,肩膀上被一只手点了点。 回头,看到是那天戴眼镜的那个男孩,大惊失色之下,嘭,手机掉到了地上。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怕被人踩坏了,姚子宝忙弯下腰,去帮她捡手机,捡起来,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与蔓蔓的通话。轮到他被惊到了,眼镜后的眼睛顿是缩成了两个小圆,手机塞回林佳静手心里,同时竖起指头贴在嘴唇上:嘘! 林佳静从他慌慌张张的警告动作里面,似乎能稍微意识到什么,拿起手机贴到耳畔:“蔓蔓姐。对不起,我刚刚被人撞了下,掉了手机。” “没事就好。”蔓蔓在对面没有能听出姚子宝的存在,差点以为她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听到她没事,自然放心下来。 “蔓蔓姐,那天我和媛媛是起了点小冲突,但是已经没有事了。”林佳静说,她绝不会在蔓蔓面前去告温媛的状,这是她的清高,绝不会做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什么冲突导致她会打你呢?”蔓蔓追问。 “她误会了,误会了一些事情。”林佳静琢磨了下,说,“蔓蔓姐,你就别再问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多是有点让人感到尴尬的问题。” 听林佳静这话,感觉是,两个女孩是连引火的事儿都没有发生,只是观点不同引起的纷争。 等蔓蔓那边挂了电话,林佳静立马转过身,清秀的两眉往中间一拢,青黛眉峰似的秀美,盈盈似是有些生气的美眸,仍如湖水般清澈秀丽。 姚子宝感觉这会儿近距离看,愈是发觉眼前这女孩,有着和蔓蔓一样的山水秀美,令人挪不开眼光。 “你跟踪我做什么?你这个跟踪狂,信不信我报警!” 美丽的女孩气势汹汹的质问,让姚子宝从美人的梦境里面醒了,急忙伸手按住她要打电话报警的手,道:“我不是坏人,你知道的。” “那你跟踪我做什么?” “我认得你的蔓蔓姐,也从蔓蔓姐那里知道了你是谁。” 盈盈美睐看着他,眼神里清晰的一抹警惕,打量。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我同伴,真的是不认识你和媛媛,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林佳静,从眼前这个长着青春痘的男孩身上,看得出的是,他眼镜后面那两道真诚的目光。 收线的蔓蔓,望着车窗上一闪而过的繁荣街景,看到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学子,似有所思的。 见她打完电话,同她的目光一块望出去,白露挺是一同感慨的:“想到那年上学的日子了。” “白露姐,你和我哥,是上学时认识的吧?” “第一次见面时,是上高中那会儿了。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在一次校外联谊会上。”白露回想着,回想那多少年前的青春悸动,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的场景,无限的遐思,到了如今,却只留下沉淀的苍白,于是无语。 蔓蔓从她的只字片语,从她的表情,都能猜到:君爷恐怕从一开始,即是这个模样了。 因为遇到白露,蔓蔓把白露带回到了陆家。 白露过去和陆夫人打招呼。 蔓蔓回到对面屋子里,见老公是利用了天时地利,在这里的书房里头,翻找起东西。 “回来了?”看怀孕的老婆回来,蒋衍扶辛苦的老婆坐下。 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最大,这时候的妻子最幸福。 蔓蔓倒是没有赖着这个特殊时期享有的特殊待遇,说:“我又不是残废,自己能走自己能动。” “蔓蔓。”指头指在老婆面前,摇着,“你现在不是残废,可你像是玻璃啊。” 蔓蔓服了:只有老公能给她开这样让她捧腹大笑的话。 “你在看什么?”走过去,翻老公看的书,是军事数字化教课本。 和岳父谈了番话后,蒋衍现在是要重新审视自己事业上的未来,在未来上加上老婆孩子两个因素。 “我想了很多。”和媳妇一块并肩站着,眼睛的视线是透过课本看到许远的地方。 “你想了什么?”蔓蔓问。 “我想,想从教导队再进一步,到学校执教。” 月牙儿眼就此在老公脸上寻找,寻找作此决定的痕迹:“阿衍,为什么?” 教导队,仍是属于作战部队的范畴,而学校,则不是了。等于完全退隐到了幕后。 一腔热血的军人,奋勇沙场的军人,都不会想退到学校的。 她不得不考虑,是什么让老公改变了决定? “别这么想。”在媳妇肩膀上揉一揉,像给媳妇轻轻按摩一样,口气甚是轻松,“你别以为,学校的教官能轻松?学校的教官照样要经常上作战部队参与演习,丰富教学实践经验,还要带学生出任务,同样危险。” 蔓蔓摇摇头:“阿衍,你偏激了。人活在世上哪有不危险的事。你想,很多军人都没有事,相反,那些官员、白领,死在酒桌上可是会少。干哪一行都有风险。要说风险最大,现在交通上意外的人最多,司机最危险。” 老婆的语言,就是犀利。 许久,夫妻俩没有好好这样偎依了,亲亲老婆的耳垂,圆润的,光滑的,诱人的,想再进一步,有大舅子的禁止令,是不敢了,但可以双手抱一抱,搂一搂:“我都说了,到学校执教是进一步不是退一步。我想,干出多点成绩来,而且,能顾虑到你和孩子。最少,到学校执教后,能天天回家吃你做的饭了。” 蔓蔓也想老公陪自己多,双手反抱住老公:“你回来,我会很高兴。” “我问你,我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吓到你了?”低头,圈住她小下巴颌,问。 “吓。”仰起的月牙儿眼,点着头。 这么说证明自己在老婆心里头很重要,英眉一挑:“我在你心里面现在算第几位了?” “第三啊。” 答案没有变,令俊脸一沉:“怎么还是第三?” “爸很重要,初夏很重要,我欠他们两个太多了。”蔓蔓小媳妇认认真真地说。 蒋衍同志反正听到第三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他是第三,陆家人和大舅子在媳妇心里头不是排到了第三后面?这——别埋怨他小心眼,他真是暗地里心里平衡了。 “蔓蔓。”把小媳妇的脸蛋捧起来,借大舅子不在旁监视的时候,再偷偷腥。 蔓蔓小媳妇觉得,老公吻自己,虽然技术不怎的,但是好像吃糖一样,越吻越上瘾的。牙齿咬着啃着,两张嘴唇像是橡皮糖,粘在一块儿,胡缠蛮搅,呼吸急促。 “我,我衣服没有洗呢。”见老公要搅自己的衣扣子,蔓蔓当机立断先喊暂停。 “洗衣服?洗什么衣服?你衣服没有脱呢。”情迷意乱的老公,已经在说胡话了。 手指头狠心往老公脸上一掐,老公猛地像喝了醒酒药醒了。 蔓蔓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儿,走去洗手间。 回了神的老公紧跟她后面:“我来洗。” “都丢洗衣机了。”蔓蔓说。 “洗袜子能丢洗衣机吗?洗不干净的。” 眼见老公要露出洗袜子的绝活,蔓蔓不好意思地提醒老公时间表:“现在是收衣服的时间不是洗衣服的时间了。” 就知道媳妇是找借口溜开,耸着两个肩头无所谓的:“那我去收衣服,你坐着。” 蔓蔓站在一边上,看老公高大的身材在阳台走来走去,收衣服。羡慕老公个子高就是好,伸手一拿晾衣绳上悬挂晾晒的衣服轻而易举。 “怎么样,为夫帅气不?”老婆痴痴的目光做老公的收到了,不失时机回头给老婆抛个媚眼。 贫嘴! 蔓蔓撇撇眉:“我是想佳静。” “想佳静做什么?”做老公的不悦了,老婆看着帅帅的自己竟然想的是小表妹。 “佳静和你一样个子高,个子高做事,有很多方便的地方。”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个子矮有个子矮能做到的事。”走回来,手里抱着一堆衣服,空出一只手点点媳妇娇俏的小鼻尖。 嗔怨地打了老公那只时刻不规矩的手,接过老公手里一半衣服,夫妻两人,一边叠衣服,一边,又是谈情说笑。 “阿衍,你会烫衣服不?”叠着老公的衬衫时,发觉领子有些皱,有意烫一烫,忽然想起一个笑话来,月牙儿眼弯弯。 “不会。”只会洗袜子的老公答,“怎么,谁会烫衣服?” “你说会是谁呢?你想想,是谁说连打领带都不能女人代劳呢?” 蒋衍,不厚道地跟着老婆一块笑弯了腰。 说实话,大舅子的观点连他这个身为男人的都搞不懂。 不是越男人的男人,最喜欢茑茑燕燕团绕在周围服侍自己吗? 嘭! 对面屋里忽是传出一声东西破碎的巨响。 夫妻俩互望一眼后,急急忙忙走到对面,担心陆夫人出什么事。 走到厨房,陆夫人倒是没事,有事的是白露。 “白露,碎就碎了,别捡了,免得割到手。” 陆夫人这话刚未完,白露的手因捡着地上的碎块,一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蔓蔓,我去找止血布。”拍了下媳妇的肩膀,交代一声,蒋衍转身去寻药箱。 这头,蔓蔓走进厨房,让陆夫人和白露一块出去,说:“这里我来收拾,妈,你先扶白露姐到客厅。” 眼见白露手指头的血口比较大,鲜血汩汩地流,陆夫人有点被吓着,急忙牵了白露往外走,一边喊女儿:“囡囡,你别收拾了,等你哥你弟回来再说。你小心你有身子。” 即使要等人回来,这四落的碎片都飞散到四处都是,还是生怕人踩到误伤自己。蔓蔓取了把笤帚,先扫了下。 因不是自己家,蒋衍找药箱用了些功夫。等找到止血布回来,白露已经流了不少血,在沙发上躺着,脸色一丝发白。 “哎,怎么办?”陆夫人对白露受伤,挺是上心的,毕竟这未来大儿媳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妈,你别急,我和蔓蔓给她冲点糖水。”蒋衍把止血布交给陆夫人,走去厨房帮老婆。 陆夫人拿着止血胶布,在白露受伤的指头上缠绕,一面叹气:“你好好的帮我端锅子,怎么就摔了呢?” 白露闭上眼,心里听着这话挺伤心的。本来,她是上班一族,在家里被父母宠爱,自然不会做饭。而且,陆家这个未来婆家,从不会在这点上为难她。陆司令和陆夫人都是开明的人,都知道上班族事业女性的辛苦,不要求她会做饭。要不是她从人家口里听说了自己未婚夫会做饭,说她是好福气,君爷什么都会,她这不焦心,想着最少能给未婚夫在厨房里打个下手吧,于是来到陆家后,热乎乎进厨房向陆夫人学习。哪知道端个锅都要有技术的,不小心摔了锅,还割了自己。 见未来儿媳的脸仍白霭白霭的,陆夫人走去打电话给大儿子,让大儿子早点回来看未来媳妇。 车里,手机铃声滴——滴——滴—— 君爷的车,与白露单位门口隔着条大街,因为窝在小巷头里,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这安安静静不出声的车是停了有多久。 车里面,那双安静的宛如深渊一般深沉的冰眸,是从杨修开着奔驰出现,让人送栀子花进去,再到白露出现,把栀子花奉回,杨修与白露争吵,然后他妹妹蔓蔓忽然出现了,白露把他妹妹带走。一切,都尽收在他无声的眼底。 杨修和白露吵了些什么,距离遥远,加上车龙嘈杂,他听不见。然而,两人脸上的表情,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猜得出,杨修说了什么,让她忽然间的动摇表现出了一丝怔。 这时候,他只要出现,当着杨修说句话,谣言不攻自破。但是他没有,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等着,等着她怎么抉择,打算怎么做。 因为她和他都很清楚,他不爱她,不可能爱她。 她从来,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从来不是。但是,他清楚这个女人是自己要娶的老婆,从来已经认定了这一点,不会变的。 不要想着他这是委屈自己的感情,不会是。他是心甘情愿答应这桩婚事的。 只要想,每次想到,小时候一家在乡下的那种痛苦的经历,有钱都没法挽救家人性命那种痛楚。 他的母亲早产后羸弱到想吃点比较好的食物都没有,不是没有钱,是没有人愿意伸出手帮他们。 他可怜的妹妹,就因为这,身体羸弱到现在,并且失散多年。 手机铃声滴——滴——滴—— 他知道这是谁打来的,很可能是为了她。 “妈。” “陆君,你还在单位吗?早点回来吧。白露在我们家帮我做饭时受了点小伤,你快回来看看她。” 母亲急急火火的声音,多是一种责任。 娶这样一个女人回家,会给母亲造成多少心理负担,他心里也清楚。 然这是作为陆家婆婆没法避免的选择。 他这个做未婚夫的更没法逃避。 “我知道了,我会回来。” 陆夫人挂了电话,总觉得刚才听儿子的声音里,似是有一种相当疲惫的声色。 儿子喜欢不喜欢这个儿媳,她和老公一直都不大管的,因为这是年轻人的事,而且这婚都订了。 忧心忡忡走回客厅,见女儿冲好了糖水在喂白露喝,女婿在厨房里收拾残局。女儿女婿这对夫妻,在她眼里,才是正常的,安慰她和她老公。 不会儿,大儿子倒是很快到了家。 众人见君爷进来,不约而同都让开了位置。 白露仰起的头,看着他走近,要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心口某处一个漏拍,想坐起来。 “躺着。”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听着习以为常,却想这未免不是他表现关心的一种方式,心里未免是一点喜悦。 冰冷的指尖捉起她那只缠绕上止血带血迹斑斑的指头,稍微默了一下后,道:“你不会进厨房,谁都不会说你的。” 她情愿他骂她自不量力,而不是这样客客气气地把她奉为掌心上的公主一般。 一颗心,刹那间,是落进了冰窟窿里。 地铁站里。 林佳静不知自己怎的了,竟然就这么允许了姚子宝跟在自己身后。 两个人前后走进了地铁车里。 见有个空位置,姚子宝指道:“你坐吧。” 林佳静摇摇头,小心环顾四周,怕人家误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幸好,在这大都市里,人情倒是彼此冷漠的多,也或是司空见惯了他们这些年轻人谈点小恋爱什么的,没有人去留意到他们。 “不用了。” 结果,两个人都站着,等上车的人多了,并排是几乎肩挨到了肩。姚子宝身高,也有一米七几,和她站到一块,倒不显得矮。 只是脸上这一脸痘痘的痕迹,其实看久了,不会很难看。 “你说你认识蔓蔓姐?”林佳静低着头,寻着话题,不想他先开声把主动权握到手里,直觉里头他是个能言善辩的。 “认识。她算是我干姐姐吧。”姚子宝尽可能将眼光放到其它方向去,减轻她的压力。 “干姐姐?”果然,没有他盯来的目光,她说话放开了。 “是。我妈,在很久以前,都想认蔓蔓姐为干女儿了。” 林佳静将自己收到的那些信息仔细来回一琢磨:“你姓姚?” 看来这女孩不是一无所知。姚子宝很是高兴:“是。” 手指,在背带上有些无措地扯一扯,抬上视角,在他那身干净的白衬衫上扫了两眼:记得,姚家和陆家一样,都是高干家庭,可他,穿着打扮,甚是朴素。 “你,找我做什么?”声音很是迟疑的,除了蔓蔓,她也知道陆家人都看不起他们温家人,基本上,高干家庭有高干子弟的圈子,和她沾不上边。 “我想有些事你是了解的。”姚子宝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伴随地铁嚓嚓嚓的铁轨声,听起来与他的年纪不同,很是稳重,“陆家和你们家有矛盾,不喜欢蔓蔓姐串你们家的门。我是看着都在心里头替蔓蔓姐担心,想着,看能不能力所能及地帮上点忙。” 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你想,她整天和大舅子温世轩住在一块,温世轩什么心情,她都清楚。她真心觉得陆家人蛮不讲理,非要断了蔓蔓和养父二十多年的情感。在她小心眼里,这陆家人未免有些仗势欺人。 “能帮上点什么忙?” 耳听她的话,都按着自己的计划里面进行,姚子宝扶了下眼镜架,掩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说:“我们的年纪,未到能在大人里面说话给大人做主意的程度,但是,我们可以互通消息,增加彼此信息的透明度,在关键时候,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 林佳静低着的头,是将他的话全听进去了。因为他的话,还真是有理。 如果能给蔓蔓或是大舅子及时通风报信,避免措手不及的情况发生,似乎是眼下她最能为大舅子和蔓蔓做的事。 “行。”林佳静道。 却是未想她这么快答应了,对她果爽的风格,他又是另眼相看,几乎掩不住眼睛里对她的那抹欣赏,低下声音:“如果你同意,我们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吧。” 所以,当他们两个人一齐走出地铁的时候,各自拿出手机,彼此交互手机号码,样子看起来有些亲密。 “哎,那不是佳静吗?”在地铁站里走着的廖舒雅,一眼,就看见了个子高挑难免显得出众的林佳静。 廖舒雅左边走着温浩雪和温媛。 三个人,是在温媛放学的时候,约好一起去吃饭联络姐妹感情。 顺着廖舒雅的话,温媛瞧见了林佳静身边的姚子宝,对这个满脸疙瘩的大男孩,印象倒是挺深的,因为他的同伴甩了她的脸,而且让她无处告状,回家还得对许玉娥撒谎说是不小心被磕着的。 这林佳静是小妖精真是小妖精,那天说自己不认识对方,现在,和对方亲亲密密在一块了。 而这话,不需要她说出口,自有人和她一样呆不住了。 “她真行,不是说来京城上学吗?结果是来京城钓男人的。”廖舒雅边说,边拿手嫌恶似地捂了下口,“不知是什么人?长了一脸麻子似的,她也能接受,不会是富二代吧?” “你不知道她性子像蔓蔓姐吗?”温浩雪挑着眉,不以为意的——因为林佳静一看,就知道不是与她们是同一路的人。 “她能像蔓蔓姐?”廖舒雅好像听了个大笑话似的,俯腰仰头,“浩雪,你想抬举人,也能看着对方究竟是不是真凤凰。蔓蔓姐是她能比得上的人吗?” 那是,蔓蔓是真凤凰,但林佳静不是,林佳静再清高,都只是在树枝底下和她们一样扑哧扑哧拍打翅膀的小麻雀。 “她不会不是小姑丈生的吧?”温浩雪有点担心又来一出偷龙转凤。 “这不可能!”温媛斩钉截铁的。 蔓蔓那是例外,很少很少有的例外。 三个人的目光,看向和姚子宝一块走着的林佳静,又都多了一丝厌恶。 “再有钱怎么样?麻子脸,谁想要?”廖舒雅再说这话,是气话了。 另两人都听得出来。 温浩雪转个话题,轻松轻松气氛,说:“陆家要为蔓蔓姐摆宴洗尘了。但是,这陆家的家宴,肯定不会邀请我们。” “陆家的家宴很不一样吗?”廖舒雅好奇地问。 “那是肯定的。”温浩雪以她白痴的目光瞪她一下,“你想想,能和陆家攀上关系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妈,觉得我好歹是蔓蔓的堂妹,不能不去,这不在想方设法。” “媛媛,你呢?”既然温浩雪都能蹭着堂妹的名头,温媛以前可是蔓蔓的亲妹妹,能不去? 温媛是第一次听说陆家家宴的事,但她不是没有办法。 “你说,蔓蔓姐会不会邀请佳静?”廖舒雅说回来,又绕到佳静身上去,谁让佳静现在都能让她们红眼。 蔓蔓邀请佳静不无可能,因为现在谁都知道温家里面佳静最受蔓蔓宠的。 “媛媛,你怎么说啊?” 廖舒雅再催温媛,居心可想。 温媛转过头,极是自信地,对着愁眉未展的她们一笑:“已经有人邀请我参加了。”(未完待续) 八方宾客 陆家的家宴不是摆在城市里的,而是摆在了陆家老家。 陆家老家在哪? 在山东。 而且那地方,据说飞机飞不到,要坐火车。 高铁还坐不到,非得坐那种慢速火车。 当这个信息传到温浩雪等一帮温家人耳朵里时,全懵了。 说陆家人是不是傻了,开家宴开到一个鸟不拉几的小乡村里面去。 “陆家真心是要待蔓蔓姐好?” 单凭这个家宴地点,都足以令温家人重新审视蔓蔓在陆家人心里面的位置。 不管怎样,就冲着席上可能出现的优秀男人,温浩雪等人,仍是想尽法子要去凑热闹。 蔓蔓在家和初夏通电话,说是要回老家几天,可能在工作上不能帮上忙了。 初夏原先以为她是要回温家老家,说:“上回不是老人家生病,你回去过了吗?” “不是,是我爷爷的老家。”蔓蔓道。 “什么时候去?用不用我去送送你们?”初夏和温家人想的一样是飞机场,送个别不难。 “不用了,我们是明天上火车,火车站人来人往的,你现在不是犯孕吐吗?再说,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回来了。” “火车?” “是啊。” “为什么是火车?” 蔓蔓被死党问的这个问题问懵了:“我爷爷的老家要坐火车才能到。” “你爷爷的老家,不会是和我老公的老家一样吧?” 初夏只跟老公回过老公老家一趟,印象十分深刻,在于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中间倒了两次车,累得,去过一次后,她死活都不愿意再去了。除非老公老家的交通有改善。 “师哥的老家是在四川吧?”蔓蔓回想起了死党曾和她抱怨过的这事,摸摸嘴唇。 师哥杜宇的普通话,口音应该是四川调,不过相处久了,出来都是大学生学的是标准普通话,蔓蔓分辨不出杜宇的乡音。 “你爷爷的老家是山东,这么说,你祖籍是山东人?”初夏对意识到这点感到挺惊讶的,“可我,从来觉得你就是一正宗南方人。” 蔓蔓长得纤瘦,自小在南方长大,体格、语言、举止、口音,哪一处都是没有一点像北方人的。 “太奇妙了。你完全南方人风格,他们居然能认出你是他们家的血统。”初夏为陆家人的火眼金睛惊叹“MYGOD”。 月儿眉小小地揪了揪。 “你老公是哪儿地方的人?”既然已经谈及认祖认宗的问题,初夏干脆问个遍。 “阿衍他老家是天津。”若不是因陆家老家的事被挑起,蔓蔓都没有想到去追查老公祖籍这个问题。而且,其实不用她怎么查,问小东子。 小东子一张口:“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 全是吃的,幸好她平常爱翻食谱,一猜即中:“天津的。” “舅妈聪明!”小东子给蔓蔓小媳妇竖个大拇指。 天津人生性幽默,她老公蒋衍同志,纯然体现了这一点。 在初夏听来,最先想到的却是:“哎呦,正宗的城里人。” 正宗城里人,和祖籍由乡下迁进城里的,还是两码事。 中国人,是很讲究传统这回事的。 也即是说,蒋衍同志,他是个纯纯粹粹的小贵族,而他们陆家,算是个从乡里到城里闯荡成功的土霸王。 蔓蔓眨眨眼皮子,对初夏同志提醒的话儿,感觉有些绕。 “我和老公没有想多的,结婚后两家本来就是平等的。”蔓蔓重申自己和老公的立场。 无论她的娘家以前是温家,还是现在的陆家。 “得了吧。”初夏严重不同意她的意见,“你看我婆婆现在不敢给我半点难看,就因为我是正宗的城里姑娘,你师哥,是从乡下里来的。” “可是你和师哥的感情很好,有分的这么清吗?” 所以说,结婚多年和刚结婚不久的媳妇,经验分歧都在这里了。 “你和我一样,现在都是有娘家罩着,婆婆不敢给难堪。你和你婆婆处的不好吧。我和我婆婆也处的不好。我和你打个赌,你信不信,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婆婆又得闹了。” “你怎么知道?” “我妈教的。” 初夏有个厉害的娘亲谭母手把手地教。 蔓蔓不以为陆夫人会先调教她在背后说婆婆的坏话。因为陆夫人本人,并没有遇到个坏婆婆,无从教起。 “嗯,你妈性子太好,养尊处优,不像我妈,那是一路家里家外过关斩将,火里来雨里去的,浴血奋战走出来的一条路。” 对初夏这句两个母亲的评价,蔓蔓不能说错。 其实和陆夫人处的久了,蔓蔓都能体会到,陆夫人是少有的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闲夫人,不需要担心家里经济,不需要担心儿子不孝,不需要担心老公有外遇,现在女儿回来,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而家里的男人,也不给她担心。 陆夫人可以说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了,而且她随遇而安的个性,让她并不会对任何环境有反抗的心思。 蔓蔓并不习惯陆夫人这种生活方式,可以说很不习惯。因为她从小跟随养父温世轩穷出来的,整天要担心粮油米盐,钱在手头上攥得紧紧的,仍是会怕没有钱的一天。所以,必须赚钱,努力赚钱,一天不赚钱心里都不安,因为她明白社会里一个真理:生活里到处都是要花到钱的。 而且不像陆夫人,陆夫人对钱的问题不做任何担心,习惯了伸手向家里人拿钱。 蔓蔓不是,蔓蔓哪怕是花老公的钱都心里不踏实。 初夏在家里,也是掌管财政的大臣,对老公杜宇可能存在的小金库严加看管。 “虽说两人感情很好,但是在这钱的问题上你不能不做防备。”初夏以结婚多年的媳妇经验教导刚迈入婚姻殿堂不久的死党,“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男人想钱的问题不像女人,总以为只要赚,就能赚到。我们要防着点,做好储备。何况,男人小金库是滋生小三问题的源泉,你不能不防。” “伯母教的?” “那是。” 夫妻之间要这样百般猜忌,蔓蔓觉得没有意思,但不能否认谭母教导初夏的在现实中并不是不存在。 “女人,对自己好一点,没有错的。”初夏总结完,问她,“你这回回娘家老家摆宴,你老公尾随的吧?” “是。” “我妈让我告诉你,无论是你回他家的故乡还是他跟你回你故乡,都要注意细节。” “细节?” “就是各自乡土不同的习惯问题啊。” 蔓蔓汗,瀑布汗:当初老公跟她回温家老家,因为她长在南方,对老公能照顾有加。但是,现在回的是陆家老家,她一点都不熟悉的北方乡土。她教老公,还不如说是长在北方的老公教她? 中国国土辽阔,现在,南嫁北娶,北嫁南娶的事儿多了。 蔓蔓心思,也不需太担心。 车票,是陆家一早统一订好的。众人,包括事务繁忙的陆司令,都请了个大假。 临出发前的那晚上,众人收拾行李。 陆欢跑上跑下,当联络员,蔓蔓才知道,这次姚家要和陆家一块走。 想着天气热,要接近酷暑的季节了,蔓蔓并没有在行李袋中放厚的衣物。 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一般都是媳妇在处理的,蒋衍并不插手过问。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陆欢被陆夫人派过来,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是否缺啥。 蔓蔓心里头,是和老公一直担虑一件事:那就是去到那里后,见到老爷子要送的见面礼。 陆老爷子住的是将军楼,一级退休干部,要什么有什么。他们送什么东西,在老爷子眼里,都是不稀奇的。 送老人家这礼,变得十分讲究。 蔓蔓和老公各自询问了多方意见,最终,是由蔓蔓自己亲自书写了一幅字,然后由她老公阿衍在师哥杜宇的指导下,给予了装裱。 现在字幅卷起,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筒子里,绑上一条红丝带。蔓蔓将它装在了行李箱里头,担心压坏,只在旁边搁一些柔软的衣物。 现在这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蔓蔓认为万事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陆欢接到她OK的手势后,回去复命。 到了第二天清早六点钟半,陆欢来敲门,道是出发了。 京城地广,去火车站,都需一个多小时车程。火车是在九点二十几分出发。他们要提前进站。蔓蔓极少坐火车,最近坐的一次,是和初夏他们上京时坐的长途直达卧票。 这次陆家订的,也是卧铺票。 今早一同去的人马分成各路出发,到了火车站,撞上了面。 蔓蔓的感觉是:过年回家赶集一般。 到了车站,聚在一块的人多,还没上车,都聊开了。 姚夫人与陆夫人,是好姐妹,一见面就是一块儿的。但蔓蔓没有能认出来,除了她们两个,与她们两个站在一块的其她几个中年妇女又是什么身份。 而且,在这样的时候,一般,要她和老公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很快,她老公被陆司令招呼走,去认识一些朋友亲戚之类的男性长辈。 解除了蔓蔓窘境的是蒋梅的来到。 这次陆家邀请蒋家人,只邀请了蒋父以及蒋梅一家。为此,听说蒋母在家里,又是闹腾了一番。 “舅妈,这是我爸。”小东子拽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走到蔓蔓面前。 陆家这次家宴摆的大气,在部队里许久没有回家的程思全受邀,都不能再借口不到。 指头转着军帽,年轻军人肩坎上两杆两星的标志,蔓蔓认得出来是和自己老公一样的军衔。 蒋梅的老公程思全,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一些,俊秀一些,军帽下被太阳暴晒有些黧黑的脸蛋,下巴有些胡茬,笑起来好像一丝忧郁一丝勉强。 蔓蔓叫蒋梅为二姐,于是跟着叫了程思全为二姐夫。 “二姐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蔓蔓问。 程思全没有回答呢,小东子抢着说:“爸爸是昨晚上回来的。” 思父心切,在这个几岁的小男孩脸上一目了然。 站在他们父子后面的蒋梅,不免戴上黯然。 蒋父,瞅着二女儿这一家子,深深地在眉宇间皱个疙瘩,最主要的,仍是针对这个二女婿。 在部队里坚守岗位固然没有错,但不意味不与家里联系。 蒋梅再瞒,做父亲的都能看出,程思全极少与家里联系,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衍呢?”程思全明显是避开蒋父的目光,问。 “他被我爸带走了。”蔓蔓歉意地说。 程思全对此道:“没有什么。只是许久没有和阿衍见面了,想见一见,说会儿话。” 看得出来,程思全和自己老公感情倒是挺不错的。 该检票进站了。 蒋衍从前头奔回来帮媳妇拎行李,才知道自己家里人到了,一一打招呼:“爸,二姐,二姐夫,你们坐哪节车厢?” 蒋家的票当然不是陆家订的。 蒋梅要弟弟别操心:“都订的卧票,要去串你们那里不难。你自己先看好你媳妇,你媳妇有身子呢。” “舅妈肚子里有小孩子了。”小东子向一头雾水的父亲解释。 程思全不禁一笑:“你们不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吧?” 蒋衍忙和蔓蔓齐齐摇头:“不是!” 说明这结完婚马上有孩子,也会招人质疑的。 蔓蔓一个汗。 蒋衍一手搂老婆,一边和久违的程思全磕话:“昨晚上回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过来,我去你们那里也好。” “来的急,今天赶着出发,想着不打扰你和你媳妇休息了。” “姐夫的部队里这么忙,我听二姐说,你一直请不到假回来看看。连小东子眼睛好了,都回不来?” 听到这话的程思全猛地一怔,低下头,看向牵着自己手的小儿子,好像方是注意到小儿子鼻梁上没有戴眼镜这一事实。 小东子和母亲蒋梅,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默默关注自己走路。 “二姐,小东子的事你没有和姐夫说吗?”早把他们一家人三人的表情收在眼底的蒋衍,越过程思全问向蒋梅。 小东子又抢着发言了:“妈妈和我想给爸爸回家时一个惊喜,可爸爸没有发现。” 连自己小儿子没戴眼镜了的事都没有发觉,这个父亲怎么当的。 走在前头的蒋父听了,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爸爸可能是许久没有回家了,忘了我戴眼镜的事。”小东子见大人们异常的沉默,主动为父亲辩护。 在小东子心里面,爸爸,还是好爸爸。 蔓蔓能听得出来小男孩的心声:不希望有谁质疑爸爸不爱他或是妈妈的事。 于是,拉住想继续盘问下去的老公:“有孩子在。” 蒋衍收住了口,星眸,停驻在侄子的小脸蛋上时加倍温柔。 通过检票口和站台,各自上了车厢。 在老公将行李塞到床底下时,蔓蔓接到了一条短信:蔓蔓姐,我是浩雪,我们在8号车厢,你可以过来找我们。 刹那,是一惊之后,无语。 “怎么了?”见她月儿眉揪着揪的,蒋衍问。 “没有什么。”耳听火车开车的汽笛响起,驱赶温家人下火车并不明智。而且不管怎么赶,这些人都不会死心跟过来的,只要有机会。 火车的旅程,不像初夏说的两天一夜那么长,然蔓蔓犯困,到了火车上一直想睡。 陆夫人与姚夫人走过来看她时,对女婿蒋衍说:“她想睡是好事,说明孩子在长。” 老公听了这话不敢打扰她,让她睡。 而且,不多久,又有人招呼老公去谈话了。 蔓蔓睡得迷迷糊糊,空调车开着空调,有些冷,让她拽着被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可能有人过来看见她冷,往她身上披了件东西。 影子模糊的,只能辨认出是个修长的影子。她模糊着想睁开眼看是谁,但是,眼皮压着睁不开。 等囫囵一个觉睡醒,坐起来,看是被子上叠盖了件军大衣。 她给老公带的衣服里面没有这一件。 琢磨着可能会是谁的,先拿了个口杯,走到车厢一头的热水器去倒水。 温浩雪和廖舒雅两个人,正从车厢的另一头一点一点地摸过来。 “你真弄清楚了,蔓蔓姐在这个车厢?”廖舒雅见找了几个铺位都不见陆家人,担心起来。 “我在餐车上听见的,那群夫人现在都在餐车,所以你在这里见不到人。”想必温浩雪在这里头盯梢已久的。 “蔓蔓姐没有跟着去吗?” “没有。我听到她们说蔓蔓姐犯困在睡觉。”温浩雪说。 “犯困?”廖舒雅没有听说蔓蔓有晕车这个习惯。 “是,蔓蔓姐怀孕了。”温浩雪以为,仅是得到这个消息,这趟旅程都值了。 真是怀孕了。 廖舒雅猛眨了个眼后想起:这下,汪芸芸多了个筹码,不是得开心死了。 两个人半猫着腰往前摸索,迎面看到类似军人的影子,温浩雪想到有可能是君爷,急急忙忙拉着廖舒雅面向窗。 那个军人从她们背后擦身过去,并未留意她们。 不是君爷。 温浩雪捏出了把冷汗:她差点儿忘了,找蔓蔓的过程,就是与君爷对战的过程,会被君爷割舌头的。 “你怕军人做什么?”廖舒雅不明白地问。 “你没有听我说过吗?蔓蔓姐她哥是军人。”温浩雪像做贼的老鼠一样四处瞄了瞄,拽着她,“快点,让他们没发现之前,找到蔓蔓姐。” 廖舒雅一面跟在她后头,一面发牢骚:“照我说,这陆家人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仗势欺人吗?他们凭什么阻碍我们和蔓蔓姐见面?” “凭什么?”温浩雪回头瞪她的眼神是想用指头戳到她鼻子上去,这个呆子,“他们凭的东西多着呢。除非,你和你妈不怕被陆家人抓住把柄,被踢回老家,或是像三叔他们一家一样进了大牢?” “我和我妈没有做过犯法的事。他们想抓也抓不到。”廖舒雅中气十足。 温浩雪与她说不清,而且现在不是进行辩论赛的时间,一路摸到车厢中间,找到了窃听到的床位号码。撩开车帘子一看,床上空空的,没有人。 陆家给蔓蔓订的铺位是,蔓蔓睡下铺,对面下铺睡的是她老公。两人上面的中铺分别睡着陆欢和姚子宝,再往上,是订下不给人睡的空铺。知道姐姐要睡觉不能打扰,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哥早肩搭肩,另寻地方快活去了。 温浩雪能认出是蔓蔓睡的地方,是瞧见蔓蔓的那个用了多少年没有换过的小提包,正搁在床头上。 “这包,是蔓蔓姐的。蔓蔓姐走开了?”廖舒雅也认出了那个包,同时望见了被子上的军大衣。 接着,是见温浩雪蹲下了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蔓蔓的行李箱。 “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要等蔓蔓姐回来吗?”廖舒雅诧异。 “蔓蔓姐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先可以看看蔓蔓姐的东西嘛。反正她是姐姐不会在意的。”温浩雪说着,马不停蹄准备撬开那行李箱。 温浩雪在温家姐妹里面,从来是最喜欢毛手毛脚的,去到谁家的家里都喜欢翻人家东西看,并且从不过问主人的意见。说起来她并不是偷,就是好奇想看。廖舒雅和其她姐妹,常埋怨温浩雪这点死不悔改的,但是,现在,她却乐于温浩雪翻蔓蔓的东西,因为同样好奇着温浩雪暴露的新闻。 “蔓蔓姐要送她爷爷礼物,不知道会送什么,八成搁在这行李箱里头。” “我听你说她爷爷以前是多大的官,蔓蔓姐他们送爷爷的东西不是得金贵的才能进老人家的眼,能装进行李箱里头吗?”廖舒雅疑问着。 “你傻了,你觉得蔓蔓姐可能送她爷爷金银珠宝吗?”温浩雪给她一个白眼。 廖舒雅想着也是:蔓蔓那个跟温世轩许玉娥锻炼出来的穷酸性子,想送个金银珠宝,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一块成长多年的姐妹,彼此某些脾性,都是一清二楚的。 眼瞧温浩雪不费吹灰之力,猜中了蔓蔓设定的密码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行李箱盖子。 “真有你的,浩雪,你怎么猜到蔓蔓姐的号码?”廖舒雅一拍她的肩头。 “你也能猜到。”温浩雪不以为意。 那是,蔓蔓设定的号码,首当其冲,肯定是温世轩的生日。其他小贼肯定猜不出来,但是,她们这些温家姐妹反而是最容易猜出来的。 打开了行李箱,要找蔓蔓搁的生日礼物,一点都是不难的。 装字幅的筒子显露在她们面前。 “听说蔓蔓姐的画现在挺值钱的,一幅,都能卖上个几千块左右。”廖舒雅盯着那字幅,心里怪痒痒的。蔓蔓的画廊被烧了,连带,她想看一眼蔓蔓作品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始拆筒子。 盖子拨开,因为急着拉里面的卷轴,两只手同时一扯,撕拉,左右撕拉开了道小口子。 “怎么办?” 两人的脸,唰的都白了。 “装回去。”温浩雪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多了,比廖舒雅镇定的多,“别担心,蔓蔓姐知道不会拿我们怎样的,我们终究是她妹妹。” 东西装完,盖上行李箱推回床底下,看起来纹风不动的样子,两人坐在蔓蔓的床铺上,一人摸着一胸口,心有余悸。 见这情况,明显,若是蔓蔓回来发现她们来过,难免会把怀疑的苗头安在她们头上。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块猫着腰赶紧撤了。 路上,廖舒雅又发牢骚了:“我们来看蔓蔓姐,可好,现在人没有见着就得走,都怪你多手多脚。” “怎么是我了?是你用太大力撕了画,不是我。”温浩雪极其不乐意。 两个人一路吵着架,回到自己座位上,见到有他人在,方是罢了嘴。 这次陪她们一同来的,有温凤姊、张秋燕和汪芸芸,汪少涵年纪小,没有来,照顾儿子的温凤妹就此没有跟来,只派遣了自己的女儿汪芸芸代言。汪芸芸向蒋家请了几天假。 有温凤姊在,想订卧铺票,不省钱是不可能的。一行人只好都订了硬座。 温凤姊喜欢打牌,和四周坐的客人围了个圈,一上火车,就打起了纸牌。张秋燕嫌吵,昨晚因为紧张没有睡好,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三个温家姐妹坐一块的。 闲着没事翻着书的汪芸芸,看她们两人回来,眉儿一挑:“你们去厕所去那么久,我都以为你们掉坑里了。” 温浩雪不约两个一块去,就是生怕人多事多,现在证明她没有错,出了乱子,不过是两个人知道。 “厕所都挤满了,我和舒雅这不一路寻到了头,才找到个空的。”温浩雪说完,坐回自己位置,拿出条纸巾擦擦汗。 廖舒雅同是着急取杯子喝水。 汪芸芸见她们两个这个样,不免嘴上嘲讽的:“你们走一趟厕所,口渴,要喝水,不是等会儿,又得上一趟茅厕,恶性循环。” 然在她面前这两人已是做贼心虚,心里惶惶的,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听她们没有驳嘴,汪芸芸顿觉无趣,举起手中的书,却没有放过观察对面这两人脸上那丝惶然不安。 “不知媛媛到哪里了呢?” 廖舒雅想转移注意力,叹起了温媛。 温媛没有和她们一块出发,自称有人会送她去,搞得神神秘秘的。 “听说她是要坐飞机。但是坐了飞机不能直达,要开车进山里,公路并不好走,说不定到达的时间比我们慢。”温浩雪说这个是表明温媛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心里能平衡。 “佳静究竟有没有来?” 这是廖舒雅等人最关注的问题。 然而,到至今,林佳静确实没有动静。 “她要上课,倒是挺能在蔓蔓姐面前装的。”温浩雪一口咬定,蔓蔓肯定邀请过林佳静,林佳静装着自己是个乖学生,拒绝了蔓蔓的邀请,所以说不定真是攀上了个富二代,都不用攀结蔓蔓了。 汪芸芸第一次听他们说林佳静交到了个看起来有钱的男朋友,心里头,终于意识到急了。如果连小她们这么多岁的林佳静都有了对象,她们这群至今没有消息的,岂不是和以前的蔓蔓一样,都要发霉了。 蔓蔓上车前,是把贵重的钱、银行卡和身份证,都缝进自己衣内或是藏进自己袜子里头,所以,离开铺位时没觉得有重要东西留下,不会想到去叫人帮自己看行李。 端了杯水回来,坐在床上喝口热水,觉得床褥边上热烘烘的,好像有人刚坐过一样。 四周望了望,好像被子有被人掀动过的迹象,她心里正犯疑惑。 “蔓蔓姐。”陆欢从外头走了回来,看她醒了,就叫了声。 蔓蔓见他背了个书包,问:“你睡哪?” “我睡你上面。宝儿睡姐夫上面。”陆欢说着,将自己的随身旅行背包到这会儿才甩到她上面的床位,“刚见你睡着不敢吵醒你,我和宝儿,就到我哥那里消磨了。” 蔓蔓本以为自己上面不睡人的,现在见睡着的是自己弟弟,倒是安心,问:“宝儿呢?” “还在我哥那呢。他喜欢看人家打牌。我瞅着没趣。” 君爷是睡在他们隔壁,但是,一群人,却都是在另一节车厢高大帅睡的地方打牌。 “你怎么瞅着没趣?”处的久了,对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的性格差异,蔓蔓摸到的并不多。 “蔓蔓姐,如果你到他们那里看一会儿牌,你心里就明白了。宝儿喜欢这种费脑子的智力游戏,我不喜欢。”陆欢哈哈笑着,拿手指指脑子。 “打牌本来不是费脑子吗?” 姐姐果然是个单纯的妞,就姐夫,都没有姐姐单纯。 于是陆欢拉着单纯的姐姐去学习学习。 蔓蔓倒是记起自己床上搁着的那件军大衣,道:“不知是谁放到我这里的,得还给人家。欢儿,你能认出是谁的吗?” 军大衣都差不多个样,陆欢左看右看,真是没有能认出来:“会不会是我哥放的?” 君爷来过? 蔓蔓一愣:自己怎就没有这个印象? 手里抱着大衣,和弟弟是走到众人打牌的地方。 打牌的,一圈年轻人,都是两个爷的亲朋好友。喜欢搞娱乐项目的高大帅是庄主。两个爷其实没有参加,伫立在旁边观看。 蔓蔓到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惊动人。陆欢小声告诉她这牌怎么打,为什么有人看起来赢了却是输了。蔓蔓听着,脸蛋逐渐发红了:确实没有想到,人家是用打牌走人情关系呢。 站了会儿,发现有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回望过去,寻见着立在一边上的姚爷,手里捧着本书,如在低头专心致志地阅读。 身旁,另一冷冷的声音看见她,出了声:“你怎么到这里来?” “哥。”陆欢赶忙代她答,“姐是来还你大衣的。” 瞅见了她手里头抱的大衣,冰眸里的光翻覆了好几遍,让人见不清楚想的是什么。 “哥?”见他半天没有答声,陆欢都疑问了。 毫不留痕地掠过场上另一个人,惯常教育弟弟妹妹的语气说:“穿着回去。车里空调冷,把你行李里面厚点的外套拿出来穿,免得着凉了。” “外套?”蔓蔓眨了下眼。 “姐,你没有带厚点的外套吗?” “天气热成这样,带什么外套?”看电视新闻,各地天气都接近酷暑了,山东没有例外。 事实证明,这是她作为媳妇以来闹的最大的一个乌龙。 初夏电话里说的南北差异,现下验证在了她身上。 北方山里不像南方丘陵,日夜温差大,下雨露的话,夜晚都得披着条厚被子。 有人,蔓蔓不认识的,坐在高大帅身边,捉着一副纸牌,像是个纨绔子弟,听她这话,对她哥笑道:“陆君,你妹妹真是从南方来的,不说是你妹妹,真是认不出来。” 这句话,百种意思,一是说她长得不像她英俊的哥哥和弟弟,相貌很一般,二是,说她一点都没有陆家祖籍的风范,连北方人的地貌习俗都不了解。 高大帅忙扯了下那人袖口:“你胡说什么?人家刚回家,能什么都懂吗?” “你误会了,我这不是在说陆君这妹妹可怜吗?” 可怜,被其他人家养成这样,连自己家人都不像。 蔓蔓默默地低下头,转身即走。 “哎,姐——”陆欢拔腿去追,不忘给那个说话带刺的人一个瞪眼。 没有像弟弟被一激即火,冰眸,是在她纤细的背影上深深地印上一目:这些话,她之后肯定会继续听到。怎么应对,是她自己要学习的事。 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媳妇被人说长短,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蒋衍,回到车厢,看见媳妇坐在床头,喝着水,与小舅子陆欢说着话,倒也不见什么异常的情绪。 陆欢看到他回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蔓蔓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头肯定哽到了。 接力棒交给姐夫,陆欢走出去溜达。 “蔓蔓。”坐到老婆身边,刚想问仔细。 “我给你倒杯水吧。”蔓蔓站起来,给老公倒水。 水声汩汩,英眉皱着,思摸从哪里开口:“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想到提醒你,北方气候不像南方。” “这有什么?”月儿眉扬一扬,“不都是一个中国吗?南方,北方,就得分的那么清吗?” 诧异,望到媳妇脸上那抹悠然的自信。 媳妇,这不是受到打击了,是赌上气了。 蔓蔓最讨厌被人用什么来分割类别级别。对,她就是个被杂货铺老板养出来的穷酸女,但是,这绝对不能代表什么。 她一点都不可怜,她绝对一点都不让人感到可怜的。 眼见媳妇兴致勃发,跃跃欲试,蒋衍闭住了口,不想扰了媳妇的兴致。 陆欢走到外头溜达,早察觉兄弟姚子宝趁着他不在时,从牌局上溜了。这会儿在车厢与车厢连接处找到人,拍打兄弟的肩膀:“你瞒着我做什么呢?” 被他一拍,姚子宝挺不悦地回头看他一眼,收起手机:“出个声不会要你的命。” 陆欢骨碌转个眼珠子,跟在他后头。 姚子宝刚是给林佳静发了条短信,称自己要进山了。 听说他要进陆家老家的林佳静,自然给他多发了几条短信来回地问。 结果被陆欢搅了兴头。 火车,是隔日清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开进了山中的小站。 知道蔓蔓他们漏带厚点的衣物,君爷让母亲腾出了两件厚外套,在这夜里让蔓蔓他们披着。 至于之前那件军大衣,蔓蔓是折叠好,搁回君爷的床上。 火车在小站停留的时间不长,众人急急忙忙拎着行李下车。 温家人一行人不敢被陆家人发现,是抢着先下了车,找个地方躲起来。对于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动方式,温凤姊和女儿一样不悦,说张秋燕:“二嫂,我们不是做贼,你这是怕什么?” 张秋燕竖起指头嘘嘘嘘,是看见了停在站口的一排车,俨然都是来接陆家人和陆家的客人的。 几个身着戎装的老爷子,从一辆吉普车上走下来。 温家姐妹们一个个互相望:这里面,有谁是蔓蔓的爷爷吗?(未完待续) 巧计惊人 山里,清晨有雾。 老公帮扶下车时,见整个小车站都处于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日光打在雾线中如蒙了层纱。天气清冷,很难相信到了夏季。 “妈。”陆欢自个儿背了个行李包,再给母亲拎行李袋,担心陆夫人摔着。 而陆司令,早已和大儿子一行人,先走到站口与来迎接的人碰面。 上车那会儿人多,分辨不清,现在在这个小站下车的人,基本都是搭载这趟列车的陆家人和陆家的客人,蔓蔓左右大致数了下,有二十来人。蒋家人在他们后面那节车厢下车,蒋梅扶着老父亲,小东子没有睡醒,一颗小脑袋瓜趴在自己父亲肩膀上。蔓蔓在火车上没有和老公去蒋家的车厢串门,是想让二姐他们一家多自己相处一阵。现在看着程思全抱着小儿子,摸着小儿子脑袋的样子,像是个慈父。 蔓蔓和老公互看一眼,皆有欣慰。 四处再望了下,不见温浩雪那行人,想来不知是躲哪里去。 在火车上时,温浩雪她们没有来找自己,但不见得下了车后会放弃这个机会。 “在看什么?”见老婆像是在人群里面找人,蒋衍问。 “什么都看不清。”模糊地答了老公,是不想给老公平添烦恼。 在陆家的地盘上,不见得温家人能有什么动作。 前面有人说是来接送的车都在站口了,可以出发了。 蔓蔓和老公,是跟在陆夫人姚夫人后面往前走。 姚夫人不知是听谁说的老爷子亲自来接人了,在前面惊讶地向陆夫人道喜:“看得出来,囡囡的爷爷,是很喜欢囡囡这丫头。” 陆夫人平平静静地微笑着,没有答好或是是,仅在她微颦的眉间,似乎能找到一丝不确定的因素。 蔓蔓身后,两个二少,同在叽里呱啦地嚼舌根。 对于在车上曾对自己姐姐出言不顺的人,陆欢很是气愤的:“你知道他是谁吗?我之前是没有见过这人。若是知道他是谁,我直接告他家长去。什么样?有这样说话的吗?他家姐妹就长得天仙似的,我倒是想亲眼看看。” 扶眼镜的姚子宝,沉稳多了,沉吟道:“是秦家的少爷,他是有个姐姐,年纪比蔓蔓姐小一些,是部队记者。” “你见过他姐姐?部队记者,不是文工团,想必长得不怎的。” 对陆欢这话,姚子宝感觉太轻浮了,一本正经地说教他:“谁说的?现在部队里的记者,有知识,有文化,比文工团那些只会跳舞唱歌的,更博得人家喜欢。” “就凭他说话那修养,你觉得他姐姐能有好修养吗?”陆欢咧着嘴,龇着牙。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受邀吗?”姚子宝到这会儿不得不提醒孤陋寡闻的兄弟了,“不好意思,你说的他那个没有修养的部队记者,现在是被派到你爷爷身边,帮你爷爷整理文献历史资料,颇受你爷爷赏识。” 未料到这个结果的陆欢,恰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下,眉毛一挑一挑:“怪不得我哥和你哥没有出声,但是,也不该啊,我姐好歹是我爷爷的亲孙女。” 姚子宝总觉得这兄弟单条线了些,若真以为陆老爷子一句话认回孙女而蔓蔓不费吹灰之力能得老爷子承认,陆老爷子可以不叫陆老爷子了。 陆老爷子那是什么人,三起三落,人世险恶都看了个遍,想轻易信个人,哪怕是亲生的闺女都不可能。 两小伙子的话,声音吵,蔓蔓在前面只能听了是个一半一半的,却能相信等在自己前面的这条路,并不平坦。 出了小车站,山路上一溜停了十几辆车,围在周围的,几乎都是穿军装的人,气氛顿时凝重了。 日光这时拨开了些浓雾,在军帽上那些铁铮铮的五角星棱上熠熠发光。 四周山里本身的静谧,加上人群中突然的周静,都能让蔓蔓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囡囡,去和爷爷打声招呼。”不知是谁,在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类似命令的话。 前面一辆吉普车旁边,站了五个身着戎装的老军人,都用一种眼神在望着她。 爷爷? 她连爷爷的照片都没有见过,何况真人。 陆老爷子不爱拍照,不爱到哪个程度,在陆家的照相簿上,陆老爷子和儿孙合影的影像都没有一张。 不用说,这是老人家给她故意出的一道考题,或是叫难题。 考验爷孙俩是不是能心有灵犀。 蔓蔓心里思着:这老人家太折腾人了吧。说什么血缘之间有感觉,这些完全不科学的事儿,无凭无据,要是她的感觉忽然错了怎么办。是不是代表她就不是老人家的孙女,让陆家自打嘴巴? 在她身后的弟弟陆欢噎着口水,正想在她后面做个小动作通风报信,被一旁的大哥一个厉目扫过,乖乖收回了手。 连弟弟都救驾不了,更别提向来习于在家中听命于人的陆夫人。 陆司令背着手,站在路边上,眸子似是略有焦急地四处寻望,又像是对女儿具有非凡的自信心,浓眉上挑,神情并不担心。 君爷冷冷地立在父亲身边,那副冷傲的姿态,似乎对她在这关键上是生是死毫不关心,四周打到他们陆家人议论纷纭的目光,对他来说照样是不痛不痒。 老公,一样从未见过陆老爷子,更帮不上自己了。 好吧。蔓蔓得承认,自己和老爷子真是没有一点心有灵犀,因为在这个巨大的压力之下,想找到一点渺茫的科学都不能证明的感觉,真的是希望渺茫。 四周的视线,各式各样的都有。 让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舞台上的一只小丑。 小丑唯一的好处是什么,它看起来挺幽默,似乎会做些可笑的事让众人捧腹大笑,但是,小丑的表演者恰恰相反,脑袋是十分清楚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从不信感觉这一回事,要是信感觉这回事,她早和陆家人相认了。 她只信一样东西——思维。 既然是陆家人,先是要在五官外相上有着与陆家人相符的一些特征吧。不是鸡生鸡,鸭生鸭,牛绝然是生不出羊吗?陆司令的儿子长得像陆司令,陆司令应是长得像陆老爷子。 站在她前面似乎有意任她挑选的五位老军人,只根据浓眉大眼这一陆家人特征,有效剔除掉了不符合项两位。 余下的三位,脸廓肥敦与陆司令的有棱有角完全不像的,再踢掉了一位。 最终PK的这两位,与陆司令都是长得有些像的,不好选,足以证明出题者陆老爷子的狡诈。说不定都是陆家的亲戚她的叔伯什么的。 当时,她的心里头忽然跳出来一个念头:如果她是陆老爷子会怎么设计这道考验初次见面孙女的考题呢? 众人见她迈出第一步时,心里头都不禁为她跳了下。 眼见她是往五位老军人的方向走过去了,却没有停足在五位老军人面前,是径直擦过这五位老军人,驻步在吉普车后面那辆根本不起眼的小面包车边,对着紧闭的车门轻轻叫了声:爷爷。 这个场面,让没有见过陆老爷子的人,都吃一大惊。 知道陆老爷子的,则纷纷露出一种惊讶的愉悦的表情来。 陆老爷子的确是没有站在这五位老军人中间,这五位老军人,都是他的挚友战友,这次被他邀请过来和他协商之后给自己孙女上演了这样一台戏。 这样的戏码,一是有效考察自己的孙女有没有陆家人的感情,即蔓蔓想的有无心有灵犀,二是纵使孙女弄错了人,没有关系,因为自己都不在选择项里面,最多算是爷爷给孙女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既是不会太失陆家人的面子,更是不能让孙女初次见面,就把他给恨上了。当然,还有个第三,因为这个第三,他才坐在了后面不起眼的小面包车里默不作声地藏着,等着,等着是否有奇迹出现。 隔着扇茶色的窗玻璃,听到那声软软如小时候吃的棉花糖的“爷爷”,心口上不免不是一震。 “陆老,下来吧,你孙女都叫了你,你不能躲着不见人。” 几个老军人,向面包车里面吆喝,对蔓蔓,那是都竖起了大拇指悄声称赞:“陆老,你这孙女岂止是你孙女,简直和你是有心灵感应的,你看,她看都不看我们,都奔你坐的地方去了。” 有没有心灵感应,陆老爷子和自己的老战友都知道,那是没有科学根据的,瞎蒙的,但是,奇迹之所以能出现,证明一点,他这个孙女是聪颖过人,值得他这个当爷爷的感到骄傲。做爷爷的能因孙女感到自豪,对这个孙女自然疼爱了。 陆老爷子没有下车,让人开了车门,轻咳一声:“上车吧。” 让初次见面的孙女坐在自己身旁,陆欢记得,自己小时候都没有像姐姐这样受过老人家的款待。 陆家儿孙多,蔓蔓被老人家赏赐的这个大礼,令人另眼相看。 陆司令眯着眼,笑得嘴角纹都出来了,去牵自己夫人的手。陆夫人自然是更高兴。 君爷那张冷冰冰的颜,似乎被山里越来越多的日光晒出了水儿,柔亮了不少。 陆欢得意地向姚子宝挤眉弄眼:瞧,我姐就是我姐吧。 姚子宝推着眼镜架:蔓蔓确实很不一般。 其余的人,在老爷子发话后,议论纷纭,对蔓蔓那张戴眼镜的脸蛋似是很惊奇的。 姚爷陪母亲上另一辆车,听到姚夫人叹:可惜了被人捷足先登。 狭长的美睐,掠过那抹晨雾中如飘逸仙子的纤细背影,含低收了起来。 老爷子让上车,蔓蔓一个人不敢上,对老爷子说:“我老公陪我来的。” 意会她意思,随即吩咐人请蒋衍同志一块上车。 把行李交给下面的人后,蒋衍急匆匆跑去陪媳妇。 小夫妻,坐在老爷子左右,车,上路了。 这村,离火车站,尚有一段车程,约一小时左右的功夫。期间,车在盘旋的山路上行走。 北方的山不比南方的山,蔓蔓感受到车内的颠簸,远比在南方坐车时,辛苦的多,路况,比起南方,要险峻的多。 蔓蔓坐在老爷子身边,与这盘旋在崎岖山路上的车一样是提心吊胆的,眼儿瞄瞄身旁的老爷子。 浓眉,若寺庙里的四大金刚,棱角分明的眉角,威风凛凛,一双大眼,老了,鼻梁架起副老花眼镜,镜片后面射出的锋利光芒,犹如宝刀未老的宝剑,依然很是吓人。脸廓,在她看来,比陆司令要更修长一些,比较像自己兄长君爷。 论是这个收敛里面透发严威的气质,也是与浑身寒气逼人不喜欢说话的君爷比较像。 怪不得老爷子最疼的孙子里面,是君爷了,因为这爷孙俩在本质上很是相似。 既然像的是君爷不是陆司令,蔓蔓有理由感觉:与这陆老爷子不会是很好相处。 “怎了?没见过大山?知道天下第一山泰山是在哪里吗?”见她在车上像是把脸痴痴地望向窗外,陆老爷子浓浓的山东口音开口了。 山东人,口音杂,有些地方的口音,说起来相当饶舌,听都听不清楚。陆老爷子的山东话,蔓蔓听着,只能听成:怎了?没见过大庄?知道天下第一庄泰庄是在马里吗? 马里,不是国外的地名吗? 知道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蔓蔓不敢吱声,但是,老爷子的问话她是不能不答的,干脆给老公使个眼色扔去烫手山芋。 在部队接触全国各地的兵,蒋衍比媳妇的方言好的不是一丁点,很快回了老爷子的话:“蔓蔓她长在南方,这样的大山,她是从未见过的。泰山,她学山水画的,中国有名的秦岭她不可能不知道。” 陆老爷子睿智的眼,打在了孙女婿的脸,应说蒋大少语言上的风趣与灵机应变,让人第一印象深刻。 只是,缺了点什么。 想一想,儿子虽然没有说,但蒋家,这回来的人里面,蒋母是不存在的。 女儿家挑选自己想要的老公,不用想都知道,凭自己的感觉第一。对这点,陆老爷子与君爷一样颇有微词。 “喜欢大山吗?”陆老爷子扶了下老花眼镜,又是问孙女。 有了老公上回的翻译,蔓蔓知道陆老爷子说的是大山不是大庄,可以朗朗声回答了:“自然界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天然雕琢的,不能说不美丽,既然都是美丽的东西,怎么都是喜欢的。” 好个伶牙利嘴,明知道他下句可能问的是与南方的比较,先将了他的口。 孙女聪颖,可姜是他这个老的辣:“照你说来,这个席卷摧毁农庄的台风,这掩埋了多少人和村庄的泥石流,都是美丽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了?” 传说中指挥过千军万马打过越战的爷爷怎可能是省油的灯? 蔓蔓在心里头咂舌头,轻轻咬了下贝齿:“爷爷说的是。” 一句爷爷说的是,带足了女儿家的三分娇羞,哪怕她都没有故意这么说,其实不甘不愿,然而,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 陆老爷子没有女儿,孙女仅这么一个,能不听着稀奇,这样一股新鲜劲儿,都足以让老人家对孙女再次心软了。 “爷爷老了,说的,不是全对的了,至少对于你们这些日新月异的年轻人来讲。”老人家的口气明显放软了放柔了,然就此以为老人家说的话都是柔软的,是异想天开,睿智老眼的锋利光芒不减半分颜色,审视她那张在南方被养得纤纤细细的芽儿脸,道,“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才是你的故乡,你祖先所在的地方,你要继承,你要发扬的东西,你要留恋的故土,都在这里。” 老人家几句意味很是深长的话,让蔓蔓的心里头若搁了块铅石一会儿就沉甸了下来。 陆老爷子早知道她这个孙女与养父家里的人扯得不干不净的,很是不高兴,家宴安排在老家,明知孙女走这一趟辛苦,然而,是对她蔓蔓的一次警告和下马威。 爷孙俩的对话,蒋衍在旁仔细地听,不敢随意插嘴。 陆老爷子厉害着呢。 绕过山,前头忽见一片平坦的山谷,浓浓的乡村景色,整齐的麦田,新盖的砖房,屋顶上立着的太阳能接收罩,处处都是蔓蔓从未见过的北方新农村气象。 不是穷乡僻野,都足以让之前只是在想象中的人深感惊奇。 车驶进百户人家左右的小村时,村口放起了鞭炮。爆竹蹦响,红衣碎片洒落在车头车尾,增添喜气。 车龙,停在陆家老家,只见是一座整修过的在老家基础上新盖的三层小砖房,外加一个大院子。 老爷子先下了车,一群人围拥上来,将老爷子拥簇着进了大院。蔓蔓是在车上闭着眼休息一小会儿,刚是车在山路盘绕,早已搅得她一丝不舒服,车停下来头都是晕的。 “蔓蔓,我抱你下车。”老公见她不舒服,伸手要来抱她。 四周多少人眼睛瞧着呢。急忙按住老公的手:“我自己走。” 慢慢挪下来身子,已是非常小心,然而这大山里的气候早不是自己所想,日头都挺亮的,风则依然清凉,风头一刮,恶心上胸。很少孕吐的她,这会儿犯了恶心。 一个人影,这时应是奉了屋里人的命令,出来瞧他们,见她这幅苍白的样子,说:“衍哥,嫂子是很少坐过车晕车吧?赶紧扶她进去躺会儿。我去给嫂子冲碗糖水。” 听到这句“衍哥”,蔓蔓和蒋衍同时抬起头。 见的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女人,与蔓蔓年纪是差不多的,长得眉清目秀的,鼻子小巧,鹅蛋脸清丽怜人。 “小玥。” 只听老公一声惊讶。 蔓蔓的眉头一小揪:老公认识这个女人? 蒋衍没有忘记先给媳妇介绍:“我义父的女儿,干妹妹,名玥,姓蒋。” 蒋玥,蒋中海的女儿。 陆家邀请了蒋玥吗?怎么不见蒋中海? 蒋衍也未曾听说蒋中海要来参加陆家的家宴。 “你怎么会在这?小玥?”蒋衍问。 蒋玥笑起来,嘴角两个梨窝明显,很是漂亮,道:“我爸不知道我调到这里来采访陆老将军。” 蔓蔓记起了两个小伙子在自己身后嚼的舌根,蒋玥即是那个近来陆老爷子很是喜欢的年轻女记者了。 事实发展符合她想的。 从另一辆车下来的那位秦少,见到蒋玥,溜过来打招呼:“表姐,很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青春美丽,一点都不像嫁了人。” “少贫嘴。”蒋玥娇笑着拿拳头佯作捶表弟,“什么青春美丽,我这都快奔三了。” 结婚了的少妇。 蔓蔓看不出来,一只手抓住老公的手臂,眉头小揪没有放。 以为她是身子更不舒服了,蒋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真把她拦腰抱了起来,问蒋玥:“哪个屋子是能让人休息的?” 蒋玥一愣。 蔓蔓整张脸蛋都藏进老公的臂弯里头,感觉好多人看着,很不习惯。 “这边走吧。”蒋玥回了神,道,“老爷子都让人安排好了。” 蒋玥领着他们夫妻俩进门。 蒋大少抱着媳妇,当着众人的眼,坦坦荡荡走上休息的小楼。 秦少眨了下眼,看这幅场面像不是很习惯。 高大帅推了下他:“看什么看?人家疼老婆很正常。” “不是,好像以前看过类似的。”秦少口齿不清,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样子,却是让人反而起了疑心。 姚夫人坐的车到了,刚好携着儿子到门口,听到他们俩说的话,问:“怎么回事?” “没有。蒋中校的媳妇好像不舒服,送楼上去了。”高大帅担心牵扯到自己,抢着说道。 听到蔓蔓好像不舒服,姚子业压低帽檐,走在母亲前面进了门。 秦少见着若有所思的,说:“她在车上抱着送回来的那件军大衣,是姚上校的吧?” 横眉,瞪回他的高大帅,伸手做了个贴他嘴巴胶布的动作:“你少说两句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你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衣服明明是君爷的,你扯姚爷身上做什么?” 蔓蔓被老公抱着,两只手圈住老公的脖子,结婚以来,老公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抱她,令她无所适从。 耳朵贴在老公热烘烘的胸口上,仿佛自己那快跳出来的心跳都要紧贴在一块儿似的。另一边耳朵,各种各样看热闹的声音传过来,让她不闹个大红脸都难。 “别看,别看了。人家少夫少妻,新婚不久,甜蜜期。” “陆老这回该高兴了。孙女嫁了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听说新婚不到半年。” “这么好的感情,是陆家订的亲吗?” “不是,女方自己找的。” 进到一门里,门一关,方是甩了那些闲言闲语。 蔓蔓坐在床边,老公蹲下来,帮她脱鞋。 “我自己来。”没有被人这样服侍过,纵使是自己老公都不习惯。 “蔓蔓——”媳妇红得像番茄的脸蛋,让蒋衍想起第一天洞房的时刻了,笑不拢嘴。 蒋玥要走出去冲糖水时,回头看他们两夫妻笑吟吟互望的样子,尤其是蔓蔓那张娇羞到要滴血的脸蛋,让她忽觉刺目。 吸口气,往外走,倒是没有想到迎面走来人,差点撞上。 “她在里面吗?”姚爷的声音在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冷,透过门缝,望到里面夫妻两人肩挨肩坐着,明显不适合进去。 “是。”蒋玥抬头,对姚爷那张惊艳的俊颜,眸里同闪过惊艳的一抹光,继而认不出他是谁,像他这样俊俏的人儿应是过目不忘才是,问道,“你是——” “我姓姚。”道完这句,姚爷将门拉上。 姓姚。 跟在陆老爷子身边已有一小段日子了,蒋玥立马意会这姓姚说的是哪户人家。 “姚上校。”这毕恭毕敬的称呼刚说出口。 姚爷伸出的一根优雅的指头止住她声音,仅是交代:“给她冲点糖盐水,记得,放糖和放盐。若是她还是吐,晕,来找我。” 刚是张口想应好,姚爷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梯。 寻思这姚上校有些奇怪。 听门里面,是蔓蔓和蒋衍这对小夫妻在说亲密话,蔓蔓一句一句羞答答的声音传出来,在她听来很是刺耳。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吐会晕的人。让人忍不住猜想蔓蔓刚刚是不是装的。 咬下唇齿,蒋玥走开,并不是走向厨房去给蔓蔓冲糖盐水。 小媳妇说没事了,想坐坐,蒋衍陪媳妇坐了会儿。等了下,不见蒋玥有把糖水送过来,怕是中途被什么事耽搁了,蒋衍自己要去厨房看看。 “不用了。”蔓蔓拉住老公,看台子上有热水壶,道,“我喝点开水就好。糖水我怕腻,反而要吐。” 怀孕的媳妇现在是老大,蒋衍都听老婆的。老婆说要吃啥,他就给啥。 给老婆倒着开水。 门口,有人把他们的行李送过来。小舅子陆欢紧接而到:“姐,你怎样了?刚进门,就听说你‘牺牲’了,被姐夫抱了进来。” 喝着老公倒的开水的蔓蔓,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陆欢倒是真心是挺担心她的,走近来说:“妈和爸要应付客人,忙不过来。但是妈已经派人去找哥了。哥等会儿就到。” “喝点水,就没事了。”蔓蔓搁下水杯,尽可能保持住平常的镇定,吩咐老公,“行李看看有没有齐?” 夫妻两人的行李,共是一个拉杆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都搁在屋里的地板上了。 陆欢兴致勃勃要帮他们夫妻俩收拾东西,说:“姐,你和姐夫都带了些什么?有没有带好吃的?” “好吃的?”蔓蔓笑话起弟弟的贫嘴,“城里的好吃的,怎能比得上乡下天然的绿色食品?” “你别说,姐。”陆欢拍着腿儿很是兴奋,形容自己一路进来所见,“我和宝儿在村头,就看见了牛。再走几步,鸡鸭鹅,猪,都有。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村里村外寻米,我和宝儿都卷起了袖子,想亲手去抓几只。” “瞧你眼馋的,你没有来过老家吗?”蔓蔓不着边际地问起弟弟有关老家的事。 “四五年前回来过一次。毕竟咱这老家都不住人了。平日里,爷爷会派人回来翻修屋子。随时家里人想回老家住,那是没有问题的。”陆欢道,“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和爷爷关系好,对咱们这些小辈都挺好的。这村里,光是姓陆的,就有二十几户人家,说起来都是咱们家的亲戚。今早上,扮作爷爷迷惑姐姐你的那些老军人里面,有一个,就是我们村里的,同是姓陆,远亲大伯。” 蔓蔓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地生人不熟,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那头,蹲在翻开的行李箱旁边,默默无声的蒋大少引起了另两人的注意。 “姐夫?”陆欢凑到姐夫旁边凑趣,见对方手里握着一个书画的筒子,眉眼一笑,“这是你们要送爷爷的礼物吧?我可不可以先看看?” 英眉,向来乐天派无时无刻风流倜傥的眉眼,此刻皱得很深,很愁。 眼看这事情是瞒不过的,拿起书画筒子,走到媳妇身边,轻轻拨开那盖子。 蔓蔓看老公脸色严峻,心里边都是一悬一悬的,当老公手里的盖子拨开,露出那被撕烂了一个口子的字轴时,猛地咬下唇,手心攥紧。 “应该不会是帮我们送行李的人干的。”蒋衍道。 从车站护送给他们两人送行李的,都是老爷子的勤务兵,用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这事,只能是在火车上发生的。 蔓蔓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浩雪她们在火车上没有来找她了,其实是来找过的,只是已经给她酿了个大祸不敢再现身而已。 “这是谁干的?”听他们两人说话,同是看到被破坏了的字幅,陆欢气冲冲道。 现在不是追问谁干的时候,而是必须在家宴开始之前,在要送老人家礼物之前,先马上寻到补救的法子。毕竟不管是谁干的都好,他们没有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也有责任在。老爷子可不会因为这个收了她这份已被损坏的礼物。 “我想,早闻老人家是个风雅之人,说不定老人家是带了文房四宝过来的。可以私下借一用。”蒋衍能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即是重新画一幅。 然很快被蔓蔓否决了:“不成。能画,但是不能装裱。没有装裱过的字画,是不能送人的。” 装裱需要的一些特殊工具,在这简陋的乡村里头是不可能有的。 陆欢站在他们身旁,跟他们一块发愁。 一时,心里急,这么想,是想不出好主意的。好在家宴并非当日开席。这两天要等所有宾客来齐。比如白家,坐的是飞机和汽车,没有那么快来到。 不久,门前熙熙攘攘,是一些阿姨婶娘,乡里乡外的,都来串门子看新奇了。 专门来瞅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方是认回来的陆家孙女的稀奇。 这么多妇人涌进来,一个个都七嘴八舌的,俐齿伶牙不饶人的,陆欢想挡都挡不住。 蔓蔓和蒋衍,立马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稀有动物。 “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像陆老?” “刚才远远看着不像,现在近距离看,她这眉毛,挺像她妈的。” “你瞧,她都不说话的,被我们说都不说话,稳稳重重的性子,是像陆老。陆老也是不喜欢说话的。” 蔓蔓在心里腹诽:她这哪里是不想说话,是一张口说不过你们百张口,不如算了省了这气力。 “像她妈有一点,像她爸有一点,像陆老有一点。合计这回找的孙女是没有错了的。” “我刚来的路上听人家说,她在车站,不用见到她爷爷的面,都能感觉到陆老在哪里。” “哎,真神了。真是亲闺女才有的心有灵犀,岂不把老人家乐死了。” 蔓蔓在心里头汗:心有灵犀?恐怕老人家自己都不信,她这只不过是和老人家斗智斗勇罢了。 众人将她说的那么神,真让人狂汗。 妇人舌长,说完她,开始说她老公蒋衍同志了,连带小不点陆欢都不放过。 “这媳妇找的老公挺俊的,一看即是一表人才。” “听说,是没回陆家前她自己找的。” 从英俊潇洒的蒋大少,对比蔓蔓鼻梁那副丑眼镜框,都是惊奇。 “我早听说城里人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好草插在土堆里,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错。” 蔓蔓倒:可怜自己老公插在她这个土堆上了。 耳听老公在自己身边暗地里可能笑抽了肚子里的肠子。 顿然给老公一个白眼。 对此,蒋大少贴在媳妇耳畔,情意绵绵:“是你这朵鲜花插在我这个牛粪上了。” 指头往老公大腿上一掐,眸子里却盖不住娇羞:少贫嘴! 陆欢听着不高兴,哼哼这群乱嚼舌根的妇人们:“你们懂得什么叫秀外慧中,懂得什么叫蕙质兰心吗?” 一个大婶走出来,脸皮不怕不够厚,说:“我们没进过城里读书,不懂成语。要说读书人多,当然还是你们陆家。” 和这群人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陆欢都能气得七孔出血。 所以说,和这群人说话,不能讲艺术,只能说直白,越白越好。 君爷一到,这个白的程度是天上降下来一道霹雳的白光,斩杀无数。 “不是晕着吗?让这么多人进到病人屋子里,是怎么干事的?!” 冷声,代表雷鸣闪电,噼里啪啦,在屋子里炸开。 明着像是训斥弟弟,实则是炮轰这群长舌妇。 妇人们光是看君爷那张谁都不买账的冰颜,无不气促的,慌慌张张向蔓蔓告辞。 过会儿,这屋里总算是清净了。 但不代表蔓蔓的两耳根子能清净了。 “你自己明知你自己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躺下来休息?”君爷是奉了母亲命令专程来看她这个晕车病人的,结果这病人没有病人一点样子。 “哥,是那群人来扰姐姐——”陆欢这为姐姐辩解的话没有说完,大哥一记厉害的冷目,令他刹然而止。 “我都没有说你。拎个行李拎那么久。既然你想呆在这,一点责任都没有尽到。你今年都几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好吧,她蔓蔓是比较宠弟弟,不惜与大哥对上:“别说他。那些人,哪是他能挡得住的?辈分在那里搁着呢,你这是让他难做。” 冰眸望回她,磨着牙:“不晕了?还是从头到尾都不晕?” “下车的时候有点不适应,现在好了。”蔓蔓吐的是实话。 想必妹婿抱妹妹进来轰轰烈烈的场面,君爷也有所闻,在妹婿那张类似乖巧的脸上瞥一目:“让她早点休息。昨夜里在火车上她肯定没能睡好。今天若有什么事,我这边都会替你们挡着。” “我知道了,大哥。”蒋衍答道。 “离开饭时间还早,给她先弄点糖水。”君爷吩咐。 “已经有人帮我们去厨房拿了。”蔓蔓抢着说。 “拿到现在?”陆欢想着自己到这里都有许久了,都不见有人端糖水过来。 “小玥——她可能是中途被什么阻碍了。我去厨房吧。”蒋衍说完小玥这两个字,忽觉哪里不妥,改了口。 然小玥两个字,已足以让其他人留意。 等蒋大少离开,陆欢问:“小玥是谁?” “爷爷身边的记者。”蔓蔓低头看着衣摆。 “我是问,姐夫怎么叫人家小玥?”听这人名,都应该是女的吧。 见她不答话,君爷的大掌心在弟弟头上一揉,让弟弟闭口。 蔓蔓承认自己是小心眼,很是私心,或许老公看不出来,但她蔓蔓能看得到,那女人看着她老公的眼光并不单纯。(未完待续) 除非己莫为 温浩雪等温家人一行,避开陆家的大军,是到火车的小站呆到了傍晚,找了辆小车,打听好目的地。 没有进陆家村,是在离村一公里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三层楼的农户借宿。 搬着行李进了房子,一面向当地人打听这陆家的情况,一面几个人聚在一块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当地人说:这乡里的大户有喜事,摆酒是同时摆两场,一个是自家大院子里摆,一个是在村头大操场里摆。 大院子宴请的宾客,都是主人家的重要来宾,一般人进不去。 村头摆酒,宴请乡里乡外,过路的陌生人都能趁机喝上一杯,蹭蹭喜气。 按照乡俗,这酒要摆三天。 中间来往的客人,可有更迭。 如此计算,陆家第一场酒宴是在后天晚上开场。 温浩雪她们想混进大院子里去瞅瞅这陆家的排场,想是想,却并不容易办到的样子。 这乡里头谁都知道陆老爷子那是官,而且以前是京城里的大官,现在都有兵跟着站岗,不让人随便瞅自家院子里的事。 “我说,我们就不能和蔓蔓直接联系,让蔓蔓邀请我们进去吗?”温凤姊拉着张秋燕要她打头炮,主动钓蔓蔓出来,逮到了人,不怕不能进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蔓蔓凭什么邀请我们进去呢?”张秋燕甩开温凤姊的手,发着愁,这事儿,不是骗蔓蔓出来能解决的。 “我就不信,我们是蔓蔓的姑妈婶婶,蔓蔓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能见证?”温凤姊坐定,咬定,“还有,陆家单方面主张的这家宴是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认蔓蔓回他们陆家吗?那我们呢?我们抚养了蔓蔓这么多年,他们把我们温家当什么了,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而且,现在没有邀请我们到席!” 说白了,她们确实是对这事儿没能从陆家捞到一点好处,十分的心有不甘,方是决定跟过来的。 大义上,她们自认站住了替温世轩出气的理由。 相比两个一心想到陆家宴席上威风的妈,三个温家姐妹,比较感兴趣的是在火车上能瞅到的一些帅哥。 “温浩雪,那个姚爷在火车上,是叫做姚爷吧?”汪芸芸再次向温浩雪求确定。 像姚子业这种犹如毒蝎子的美男子,温浩雪大度地让给了两个姐妹,有意夸:“是,是叫做姚爷。人家的官衔,比蔓蔓姐的老公高呢。” 两个姐妹果然对姚爷雀雀欲试。 想瞄帅哥的机会,不需要非进到陆家院子里去,三个姐妹已经订好计划,明日可以暗地里潜进村里,守株待兔等帅哥们自己出门的机率。 温家人的一夜,即在这山里面叽叽喳喳了大半夜晚的时间里度过了。 蔓蔓他们到达的第一天,老人家知道他们旅途辛苦,不让他们太过劳累。尤其是陆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女有了身孕的,蔓蔓就此得了老人家的恩准,一个白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度过。想见她的客人们都由其他人代为挡驾了。 这使得她的种种在外界眼里变得愈加神秘。 到了晚上,在自己房间里用完餐。 睡了一天,精神过于饱和,担心夜晚半夜里会睡不着,不敢再往下躺。 正好老爷子屋里的人来了命令,问她如果精神好,老人家想见一见她。 与老爷子这段对话是免不了的,再说她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见老爷子。长痛不如短痛,蔓蔓点了下头,梳妆打理整齐了,只身前去见老爷子。此刻老公去了看望蒋家人,陆司令陆夫人他们在客厅和乡里的人说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老家的三层小楼是住房。老爷子自个儿,在院子后面另一处藏掖着一幢单独的二层小楼。这二层小楼不同于他处,不是新盖的砖瓦房,是木头做的小阁楼。年代有些许久,怕是祖辈留下来的遗迹。老人家恋于这古色古香,就此不愿推翻了重盖,只在原有旧址上进行整修。 蔓蔓跟在勤务兵后面,走上木楼梯,装修过的楼梯挺稳当的,顶上,却是能见游走的电线和摇曳的黄色灯泡,一下,是令她想起小时候温家里住的房子。 那时候,温世轩带她,还没能搬进这后来为砖房的杂货铺,住的是平瓦房,下雨漏水不说,乱糟糟的电线和黄灯泡,就像眼前见的这样。 思绪一瞬间是走得很远了,远到像是触手可摸那些童年记忆,虽然苦,虽然涩,却是非常的怀念,难以忘怀。 到了二楼,先是听见一女子愉悦的笑声。一听,即知道是今早上遇见的那个记者蒋玥。 “报告。”勤务兵竖立向老爷子通报她来到了。 蔓蔓站在楼梯口,见到老爷子是立在一张长方条的桌边,右手拿着毛笔,桌上铺着宣纸,蒋玥站在案头上在给老爷子研墨。 三双目光,瞬间在空气中接触,微妙的光迸发在其间。 鼻梁架老花眼镜的陆老爷子,抬头低头,轻轻咳声嗓子。 蒋玥笑着搁下手中的墨锭,道:“我给姐姐倒杯茶吧。” 现在这时候,却是不叫嫂子了。 月儿眉一小小的蹙。 “你过来。”老爷子开口。 移步过去,能听见蒋玥在冲洗茶杯的水声,水声里稍显一丝的躁意。 “觉得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老爷子手里拿着毛笔,直起腰竿,问。 老爷子写的字怎样岂是她能评价的。 但作为孙女,体顺老人家的意思很重要。 一眼望过去,宣纸上的大字笔画丰满,行里连字狂野,犹如云烟缭绕,是草书,怕临摹的是唐代知名书法家草圣的名作。 “是张旭的字。”蔓蔓选择了直抒己见,说是想让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想让其他人都见见,不想被人小看。 听到蔓蔓这句话,蒋玥手里的茶壶是一顿,眼皮子一抬,望到蔓蔓那副平静的大眼镜上,微微闪过一抹光,又含下,眼角实则无时无刻在留意老爷子的反应。 “我听你爸说了你学习国画有多年,对书法也是小有研究,之前在人家的宴席上曾小题过几个字,写法新颖,博得不少掌声和称赞。”老头子将毛笔轻轻搁一边,“照你看,我这临摹的既然是张旭的草书,你能不能看出我临摹的是什么字?” “爷爷,古人遗传至今的遗作,大体,也就寥寥几本,我猜都能猜得到。”蔓蔓道。 语言风格上,符合了做孙女的风趣和谦虚,做孙辈的,最重要的是,一要孝道,二要懂得讨老人家欢心。 陆老头背起了手,对她这话不急于是褒是贬,只道:“嗯,你的性子,和你爸说的有些像,又有点不太像。” “我不明白。”老爷子招她来,定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的,不可能只是让她来这里讨论书法。 “你来写写吧。”老爷子却是突然让开了位子,定住脚,“我看你写。” 蔓蔓想,这老头子难不成已是聪明到猜出她之前准备过送他字幅的主意。 然老一辈的命令,她只能执行。 蒋玥端着两杯茶,走过去,搁在案上,和老爷子一块观察她写字。 重新铺开的宣纸,蔓蔓提笔,是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规规矩矩地用隶书写着小孩子背的三字经。 蒋玥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是不是她写的不好?”陆老爷子听到她笑声,问。 “不是,姐姐写的是挺好的,比我写的好得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是三字经。”蒋玥说。 面对蒋玥的挑问,蔓蔓只是顾自埋头,写字,专注的眼神里头,好像只有笔下一个个字,沉静,安定,谁都不能干扰影响到半分。 蒋玥的目光愈发显出一丝焦躁难安。 “今晚先这样,蒋记者。”陆老爷子转着手腕上的老机械表,说。 “那我下去时,叫小陈记得上来收拾茶具。”蒋玥目光依依不舍地在书案上着目后,方是下楼。 等蒋玥下了楼,陆老爷子坐到一旁的红木交椅上磕着茶,等着孙女将一整张三字经写完。 时针一点一点地划过,写完一张,已是花去了半个多钟头。 起来,手背擦了下汗。 “她在这里,我不好让她不要给你倒茶。你坐到这里来,换杯开水喝吧。”老爷子说。 蔓蔓走过去,接过老爷子亲自给倒的开水,道:“谢谢。” “对她有敌意?”陆老爷子宛如闲着没事似地提起。 蔓蔓心里一愣:老人家眼睛真是尖利,连她藏在内心里那份藏得很好的情绪都能挖出来,还是说,是陆欢或是君爷和老人家说了什么? “爷爷,我对谁都没有敌意。”蔓蔓答。 “或许是没有敌意,但是,你写字,写到忘乎所以,连自己都有身孕不能太入神的事儿都忘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回事。蔓蔓倒是一笑,月儿眉轻轻松松地展开:“爷爷你弄错了。我不是忘记自己有身孕的事。至于敌意这回事,我真的没有。没有的原因很简单,就像写字一样,旁人如何评说是他们的事,自己写好自己的字等于做好自己的人走好自己的路。因为自己能不能做好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帮不上你。” 所以,纵使一时有不满的情绪,都会很快地被处世悠然的那份沉静和从容给代替。 这个孙女,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慧过人。 但是,不是陆家人的性子。 也不是陆夫人那种随处而安。 不是。 这份处世淡泊的从容和平静,倒是比较像他手里握有的资料里面,那个叫做温世轩的杂货铺老板所具有的性子。 孙女流落外乡这么多年,他曾亲口对自己孙子和姚家孙子都说过:这是他们一辈子欠下了她的。 欠债难还。 然而,回来的人,已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般。 “明天,好好再休息一天,后天,你要出席,有你忙的。”搁了茶杯,老人家这句话算是让她回去了。 蔓蔓只能猜到:后天自己的表现,才是令陆老爷子决定最后如何处置她的关键。 其实再如何处置,陆家认这个孙女是肯定认了名分的,其余的,只不过是陆老爷子是想把她摆在第几位的位置而已。 但是,在蔓蔓的想法里,陆家对她宠不宠,她都无所谓。她在温家向来都不得宠,不是照样这样活过来吗? 她若真是想在后天里有所表现,不过是想争一口气。 如她向老爷子说的,做好自己,方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辅助,全是飘渺的妄想。 让勤务兵送了蔓蔓离开,陆老头坐在椅子上,指头搁在茶几上,微微地动了动。 蒋玥从楼梯走了上来,说:“时间还早,我刚好见小陈走了,怕他没有收拾干净,上来看看。” 对他献殷勤的人多着,不乏蒋玥这一个,陆老头习以为常了。 再说,这个年轻的女记者,因为嘴儿爽,多少对了些他性子,不见得讨厌,所以,才把她留了下来。 “蒋记者,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 蔓蔓虽然极力反驳,但是,两个女人之间微小的火花,依然逃不过他犀利的老眼。 “姐姐挺好的。”蒋玥与老人家说话时一直是保持美丽可人的笑容,嘴角两个梨涡赏心悦目,“如果陆老想问我的是姐姐像不像陆老的话,这个可就不好答了。” “说吧。”陆老头,就喜欢这个蒋记者爽快的性子,有什么目的都不像蔓蔓隐隐忍忍的像是个忍者,他们陆家人,就该是势在必得。 “姐姐的文学才识过人,有陆老的风范。但是,论言行举止,或许年纪尚轻的缘故,不及陆老。” 陆老头浓眉里头掠过一抹思:想必,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他,不止蒋玥,远远不止。 可以说,蔓蔓的这份聪颖,这份才华,是让陆家人动心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这点,蒋玥只要从陆老头脸上那抹踌躇,都能猜到个七八分。 真是如此吗? 悄然滑落鼻梁的老花眼镜后的老眼,针一般在蒋玥阴晦的眸色中一扫而过。 有多少人知道,陆老头,其实是不戴老花眼镜的。 蒋衍晚上和老婆打了招呼后,走到村里另一户人家,陆家安排给蒋家借宿的地方,探望老父亲和二姐一家。 蒋父前些天在医院里开了些药在家里平心静气调养生息之后,大有好转。然而,二女婿回来后的变样,让这个老父亲的心里又不宽松了。 “爸,我等会儿找姐夫谈谈。”蒋衍这次来,最重要的,也是想打探程思全的想法。 “也好,阿梅找地方给小东子洗澡去了。思全在他房里,你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蒋父切嘱小儿子。 蒋衍走到楼下屋子,看程思全一个人站在阳台,正好可以挨了过去。 “阿衍你来了。”回头见是他,程思全的表情像是如释负重,吁上一口气,指头夹的烟条在栏杆上磕打烟灰,问,“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 “是不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走过来,与程思全并肩,凭眺栏杆,能见山里的村庄点点的灯光,与夜里的星星媲美。 “阿衍定力好,思想压力没有那么大。” “怎么?思全哥烦恼很多?”转头,微眯的眼看向程思全。 程思全倒没有避开他,低头专心磕着烟灰:“是。阿衍你不同,你在部队里有人罩着,我不是。” “姐夫不是一直靠自己爬上来很是自豪吗?” “我到现在都是为这点自豪没有改变过。” “那烦恼什么?” “阿衍。”说到这里,程思全反倒像是看不懂他了一样,回眼看他,“今天我见到你媳妇娘家这么大的阵势后,本以为你应该是和我同病相怜的人了,你难道没有从中体会到压力吗?” 英眉像是好笑地一挑:“你说我爸给你压力?” 蒋父没有在部队里给程思全的攀登多少支助,无疑的,也就没有对程思全在事业上做任何要求。像蒋父这种别无所求的岳父,其实在这世上都太难找。 蒋衍完全不明白了程思全的压力在哪里体现了出来。 “当初我和你姐结婚时,你姐带了丰富的嫁妆,我妈是村里劳苦惯的一个人,再加上我家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各方面都要比你家逊色一截。你也知道,后来我妈和你姐一直有矛盾。平心而论,我妈对你姐,并没有做错事,算是尽心尽力了,对不对?” 程思全说的这点,蒋衍倒真是不好挑的。 或许蒋梅是看不惯婆婆程母,然而,小东子出生前后,程母撇下家里另一个儿媳生的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大城市照顾月子里的蒋梅母子,尽这个做婆婆的责任,忙里忙外,甚至任劳任怨。对此,却是他姐姐蒋梅,毕竟是城市人,知识分子,看不惯农村人一些习惯认为不科学,处处挑剔。程母都没有发出一声怨气的情况下,仍在小东子能走路之后,被蒋梅用各种借口赶回了老家。 蒋梅认为,这乡下的婆婆是想借机赖在她家里不走,因城市里比乡下好。 但是,程母不是,程母不过是爱孙。 “思全哥,这些说起来都是误会。”蒋衍摸着鼻子,思考怎么为姐姐说些话,耳听程思全的口气不太妙。 “我一直包容纵容你姐,是由于我妈说的话。我妈说,我这媳妇文化水平高,做的事儿顶呱呱的,为我又是生了个儿子。可我每次和你姐说起我妈的问题,你姐只会借口工作忙,推辞。” “那是我姐的性子——” “你姐的性子是这样,我行我素。认定了对自己方便有利的事,不会听旁人说讲,总觉得别人都是欠她的。” 无论蒋梅再如何知识高业务高,小时候蒋家环境都一直不错,再有个从小在家娇养惯了的蒋母教育,这点根深蒂固的小姐脾气是去不掉的。而蒋梅这点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只有在家里自己人的面前,无忧无虑地使出来,这是她把家里人当家里人的缘故,以为不会计较。但是,现在她嫁了人,屡屡她发的小性子,都是当丈夫程思全的面发了。程思全在部队,与蒋梅是聚少离多。每次相聚,她怨言本来就多,发了性子,只想回家享受天伦之乐的程思全,再是想着能理解,都慢慢吃不消了。 “思全哥,这点我会和我爸商量下,劝劝我姐。”蒋衍是个明事理的,既然自己姐姐脾气有点暴躁,即使只为了小侄子着想,他都会说姐姐。 “岳父劝你姐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你说你姐不会做饭的事,我都听得见。她有听得进去半分吗?常说,爱吃不吃。是,我这个老公对她来说,就是爱吃不吃的陌生人而已。”程思全满脸均是苦涩,苦不堪言已是无法忍受,“事实证明,我和她这桩婚姻是错的。我不适合她,她不适合我。” 不适合? 岂不意味—— “姐夫,你当初到我家向我爸求娶我姐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是说我姐无论什么地方好不好,都是你所喜欢的。” 程思全冷冷地笑:“你姐在众人面前很能掩饰,当时两个人都没有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我怎能看得出来她在家是个土霸王?哪个男人想娶个土霸王?阿衍平心而论,你媳妇也不是这种性子吧?” 蔓蔓当然不是。他的小媳妇蔓蔓是个通情达理的,懂得顺从他这个老公的。 所以说,挑对象看对方的性格人品都很重要。他当初是掩盖了身份去刺探媳妇,当然,蔓蔓什么样,他是一清二楚才下决心娶进门的。 但不能说,蒋梅就此骗了程思全。 “结婚后,毕竟是两个人过日子,不是之前一个人过日子,性子各方面都要磨合。我和我媳妇一样,偶尔意见不同,拌几句嘴,更重要的是要打开心扉,两人多沟通。我就觉得,姐夫你和我姐,沟通太少了。” “我不是和你姐沟通少,是没法沟通。一个刚开口,就被驳回来的人,怎么与她沟通?” “我可以和我爸在中间给你们俩斡旋,你们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将这些问题都谈清楚。” “不用。” 两个字,极大的音量,令站在房门口的蒋梅,手心里一攥,却没有伸出手去推开门。村里自己建的房子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一点声音,都能清楚传到门外。幸好儿子小东子不在她身边。不然,她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回答儿子的问题:爸爸现在是不要她和儿子了吗? “姐夫,不谈怎么解决问题?”蒋衍极其耐心地与程思全周旋。 “我准备和你姐离婚。离婚报告近期会打上去。这次回来,东子的眼睛好了,我可以没有顾虑了。” 离婚? 蒋梅的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 “姐夫,你和我姐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亏你能说离就离?”站在自家人角度上,蒋衍生气了,因为程思全的口气实在过于霸道,完全是自甘情愿的说,没有为他姐姐蒋梅考虑一句话,“你不要忘了你在部队时候,是我姐在后面给你支撑这个家。” “夫妻情分早已没有了,在结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姐在不在后面支撑这个家,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感情都没有了,这个家早散了。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守着这段婚姻,容忍她,只不过是惦记东子的眼睛。” “这么说你是非离不可?” “是,我现在看到她的脸,都像吃了苍蝇一样可怕,拼命地忍耐不把这句话说出口。” 蒋衍霍的将他衣领子揪起,英眸危险地眯:“你说我姐像苍蝇?她给你生儿子,给你操持这个家这么久,居然被你说是苍蝇?” “你要打就打,但我这个婚我离定了。”程思全的口气,没有半丝犹豫。 蒋梅转过身,如无头苍蝇往外走,不知道走到哪里,她的家,今晚没了。 蒋衍倒不敢真打下去,担心自己姐姐回来看到起疑心,然不忘放出警告的话:“这离婚报告你可以向部队里打,但是,我告诉你,我同样可以向上面领导如实反映这个情况。你这婚离不离得成,不是由你说的算。我姐嫁给你,不是让你随心所欲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蔓蔓回到自己房间,刚是拿出张纸,要想些替代礼物的主意。 门口砰砰两声敲打。 “谁?”肯定不是自己老公,自己老公回来是不会敲门的。 “是我,可以进来吗?” 未来大嫂白露? 蔓蔓忙走过去开门,很是惊奇地瞧着立在门口的白露:“我听他们说,白露姐你是明天和家里人才到。” “我哥他有工作抽不开身,可能要后天才能出发。我自己先来。”白露说着向她挤挤眼,“可以进屋里坐吗?” 记起的蔓蔓急忙让开位子,道:“瞧我忘的。”给白露倒水,问:“白露姐是什么时候到的?和我哥我妈他们都见过面了吧?” “刚到不久,想和老爷子先打声招呼。因为毕竟是陆家最高的长辈,走到老爷子楼下,忽然听见你和老爷子说话,就此没有上去打扰。”接过她端来的水杯,白露嘴角挂上一抹清清淡淡的笑。 美人即是美人,尤其笑的时候,简直倾国倾城。 蔓蔓都看傻了的说:这未来大嫂,美得,让人不得想着金屋藏娇。 可白露并不像她想的轻松,说:“我和你哥感情不是很好。” 未来大嫂突然来和她谈和她哥感情的事?神马状况? 蔓蔓第一反应,赶紧去掩上门。 这桩白家与陆家的联姻,不是小儿科。 她折身回来,想听白露细说时,白露却已经很是轻松的表情,杏眼淡然,柳眉悠淡:“谢谢你,蔓蔓,你一番话,让我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说了什么话?”蔓蔓只记得,自未来大嫂踏进她这屋子里,她好像没有和白露说过什么话吧。 汗滴滴的。 要是她无意中说错了什么扰了君爷的好事的话? 白露神秘地朝她挤个眼:“做好自己最重要。” 原来是她和老爷子较劲说的那些话。 手背,被白露奶油般的手儿一搭,浑身觉得都酥了一样,有点兢战地看白露。 “实际上,结婚没有结婚都一个样,如果不能做好自己,只跟随对方走,终有一天,不仅失去自我,而且,被人抛弃都无所适从。”白露杏眸一闪一闪的,“你说,你说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弄错吧?” 蔓蔓,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 无论蒋玥和她老公有什么关系,她如果捉风捕影,一心扑在这些猜忌上,是个错着。心态要摆的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蔓蔓是孙悟空,不怕蒋玥这个七十二变白骨精。 看着她的白露,突然伸手掐了下她脸蛋,笑不自禁:“知道吗?我忒喜欢你这个聪明样。怪不得,你哥这么喜欢你,甚至说不过你。” 那个只会和她作对的哥,会喜欢她? 笑话! 蔓蔓撇撇嘴。 嘭。 门突然一开,是老公忽然从外头旋风似地回来了。 见到蒋大少像在外头受了气,回来不是很高兴,白露先告退,离开前不忘握蔓蔓的手说:“我当你是妹妹的,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姐姐。” 美女姐姐,她怎会嫌弃? 蔓蔓送白露到门口,关上门转身,回来安抚气呼呼的老公:“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爸那里了吗?” 蒋衍是被程思全说的那些话哽得心里添堵,毛毛躁躁起来,给自己倒水熄火,一不小心,一个杯子都要掉地上,幸好媳妇给接住了。伸出的手,猛地在媳妇细小的手腕上一握:“我今晚和我二姐夫摊牌了。” “二姐夫怎么说?”蔓蔓低头,能见握自己手的老公手背青筋突显,可见是多么大的火气。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混账东西,是我亲口叫了多年的姐夫。”生怕怒气不小心牵涉到有孕的老婆身上,蒋衍举起的拳头往床上的枕头一砸,“你知道他说我姐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说看见我姐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蒋衍现在很后悔,早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上一拳再说。 过了会儿,气有些消,见媳妇默默的无言,却是一点惊讶:“蔓蔓,你怎么想?”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另外的女人了?” 蔓蔓推出这点不是无凭无据的,据死党初夏受谭母的教导,转授给她很多的夫妻教育话题,其中一项,就是怎么察觉丈夫有小三。 如果男人,回来对老婆突然说自己对老婆这张脸毫无感觉甚至感到厌恶了,千万别以为只是夫妻之间的感情淡泊。因为男人是动物类,冲动类,一般,都是很有可能恋上其她女人了,有了比较,才会回来和老婆说这个话。 蒋衍,想却是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了。因为程思全从来没有闹过女人这方面的绯闻。再说,程思全常年在部队里,想搞小三,难。 “不大可能吧。部队纪律严,他自己又是很少离开部队的人。” “难说。”蔓蔓保留意见。 虽然这个意见有点儿不靠谱,但是查一查不是不可以。蒋衍马上连线与程思全部队有关的朋友,打听程思全在部队里的情况,尤其是有关女人方面的问题。 蔓蔓挺是担心小东子的。父母离异,感情破裂,最受罪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 “如果真离婚,孩子,小东子,肯定是跟我二姐的。”对这点毋庸置疑的蒋衍,安慰老婆,心知老婆很疼小孩子。 双手,是往老公腰上一搂,头靠到老公宽阔坚实的背上,忽然有一点心头的懦弱,只因这人性是如此这般脆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婚姻不过是一张纸,誓言不过是人嘴头上说的话随时可以变成一句空话。 如果什么都没有办法保证婚姻,婚姻的实质变成了什么? 两个小本本,其实苍白无力,想离,就离。 说起来,温媛跟随杨修,是比陆家人更早两天,潜进了陆家村。 陆家人的防务工作,不可能牵扯到其它村民,只能是局限于自己的小院子。杨修在这点上很自由。他的目的,也不是非要翻墙进陆家的院子打探陆家的情况。他要找的是一颗棋子,一颗能代替他翻墙的棋子。 而到了今晚上,通过他多天的观察之后,终于找准了这颗棋子。今晚上意料之外的发展,顿时令他眼界大开,不得不佩服起了他自己。 瞧着那个在陆老头身边工作有数日,甚至颇得了陆老头欢心的女记者蒋玥,到快熄灯的时间了,出了陆家大院,是走回自己在陆家村里的租屋。 陆家警卫严,饶是她这个部队记者,不是陆家人,都是不能在陆家里面过夜的。 租屋离陆家有一段子路,但仍在村中,风高夜黑,村里人都知道她是部队的人,都不敢对她怎样。 蒋玥对这条路走熟悉了,知道很安全。 杨修看着她走到半路,今晚异乎寻常,是拐了个弯,走到了村里宗庙附近一棵年岁久远的老槐树。明显,她是在这里约了人。 从槐树后面走出来的男性,魁梧,军装穿着。 一男一女互相打过照面后,是一前一后保持距离,趁着天黑躲着村里所有的人,走出了村外找了个无人注意的地方说话。 见四周都没有人的样子了,蒋玥回身,对着那男人说:“有什么话快说吧。你有老婆的,被人发现不好。” “我已经和我老婆的弟弟说好了,要和我老婆离婚了。”这声音,竟是今晚与蒋家人摊牌了的程思全。 “离婚?”蒋玥异常地一惊。 程思全走上一步:“部队里肯定能理解我们两人的情况,你和我,都是和对方没有感情结的婚,肯定能离成的。” 可见,这蒋玥是刚结婚即后悔了的女人。她根本不喜欢现在的丈夫,当初选择嫁人,也是想气气蒋大少,或许蒋大少看了她嫁人后会后悔,回头来追她。结果,没有。 她叫了多少年追了多少年的衍哥哥,她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失去了。 她的衍哥哥不仅恭喜她结婚,还不久之后,就娶了个嫂子。 这嫂子,本说是不起眼的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她尽可以等着衍哥哥后悔。她这个将军的女儿,会比不上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吗?然而,事实却是,她的衍哥哥娶的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蔓蔓的真身是陆家的千金大小姐。 一连串的打击,令她几乎精神崩溃。 程思全那时候请假没有回家,是和一群朋友出外散心,无意遇到了蒋玥。两人喝了一夜的酒,因都是苦闷于自己被束缚的婚姻,交谈甚欢,到后来,酒后乱性,滚了一夜的床单。 就此,孽缘结了下来。 程思全认为蒋玥,才是那个能理解他痛苦给他重新幸福的女人,决意与现在的老婆离婚。 因为都是婚外情,程思全搞上了蒋玥,出乎意外很是心安理得的。 但蒋玥不这么想,她自始至终那颗心,都在她的衍哥哥身上系着。现在有机会碰回初恋情人了,看到蒋衍抱蔓蔓上楼的那一刻,她眼都红了。 “我会离婚,但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和你老婆再好好谈谈吧。你和我不同,婚姻经营了多年。”面对程思全一厢情愿的热忱,蒋玥表现的很是淡漠。 程思全一愣,怔疑地看着她。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蒋玥转个身,记住说,“你和我,最好不要再见面了。这里眼睛多,被人误会了可不好。” 接下来,她走得飞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忙弄了口水先压惊。桌上搁的一张陌生纸条,是等她喝完水才发现的。 只见纸条上写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谁? 是谁写的? 脸色,唰的在她脸上落得干干净净。 在屋里翻着书的温媛,看到杨修回来,眼睛扫过这个外相斯文的男人刀眉上一抹欣喜。 当然,杨修不会把自己做的事都告诉她,对她说:“你那些姐姐都来了,你不和她们见个面?” “没必要。你知道,宴席我都不会参加的。”低下头。 “你求我无论如何带你来,却不想参加宴席?” “我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不好在我那群家里人面前失了脸面。” 温家人是很俗,不止俗,而且蠢,蠢到他想利用来做事,都得仔细筹划。比如,他想私底下资助温凤姊要开的饭馆,就得想着变着法子,看怎样能不泄露身份,以免被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一不小心坏了大事。 温家人里面唯一不蠢的,唯有眼前这个温媛了。 “说蔓蔓不像温家人,? ?更不像。”杨修道。 这话像是赞美她的,温媛翻个书页:“可我的确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杨修解下外套和腕表,是要去找地方冲凉。 随意扔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温媛能看见袖口处沾了些草碎,他进来时,鞋底是沾了村外有些在铺路和建房子用的泥巴。 这些,都让她能有了线索,去想法子弄清楚,昨晚上他是跟踪什么人到村外去了。(未完待续) 谁送的礼物 大清早,蔓蔓刚起来洗把脸,从洗手间的窗户,能望到院外村子里的孩子嘻嘻哈哈在大街小巷里奔跑。 山里的阳光升起来,有些过村过路的脚贩,可能听到这边有喜事,来蹭这个热闹,在孩子中间卖东西。 蔓蔓能看到,有孩子手里拿着最传统的一种民间手艺——糖人。 早餐是与老公在自己小屋子里吃的,听说院子里这几天客人来往太多,反倒不方便一块用餐,在家宴举办之前,吩咐了各家各户各自在自己房里用餐。 吃着厨房送来北方地道的葱花煎饼和馒头,蔓蔓感觉这北方的面食,尤其是农村自家种的粮食做出来的面食,特别的精道,嚼起来,不偏不倚的嚼劲,令人大开食欲。 厨房再送了地道的豆浆,蔓蔓喝了两碗。至于她那个对美食有特别爱好的老公,一口气喝了五碗。 “看把你撑的,中午能吃得下饭吗?” “能。”两条长腿在桌底下一伸,继续打开肚皮,“岳父今早派人来说,等会儿要带我到这山里附近溜达溜达,这一桌东西,没过几小时,肯定消化光了。” 她刚怀孕,胎儿不稳,当然不好要求她去陆家的祖地瞧瞧,只好她的老公全程代劳了。 帮老公带来的水壶里装满水,要老公拎上再走。 媳妇从家里带来的水壶,自然不是绿色军用水壶,青绿的花色有点像女性的使用品。蒋大少在权衡了带上会不会被人笑话后,仍是带上,决定炫耀一路让所有人都羡慕一把。 离开时,例行公事,在媳妇脸上轻轻一吻:“我走了,等我回来。” 老公这句最朴实的语言,比那句我爱你,不知让她心头温暖几倍。 凭眺栏杆,目送老公直到看不见身影。刚要回身,却见来这里的路上冒出一个熟悉的小不点影子。 蒋梅带着小东子过来串门了。 “二姐,阿衍他和我爸出去爬山了。”蔓蔓给他们母子开门时,说。 昨晚上,她和老公就程思全的事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回去再和蒋父协商,蒋梅和小东子这边,肯定要全力瞒着。出门在外,毕竟不方便议事,家丑闹大,都绝不是好事。 然,蒋梅突然大清早来找他们,不是听说了什么吧? 心里一些忐忑,为了掩饰这不安,伸手招呼小侄子:“小东子,来,告诉舅妈,吃完早餐没有?” “吃了。和妈妈、爷爷一块吃的。”小东子默默低着个乌龟壳似的头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规规矩矩的模样儿,好像是刚被教育过的小松鼠。 “二姐,我给你倒杯茶吧。”蔓蔓见他们母子不说话,气氛挺是别扭,月儿眉小是一揪,走去边倒水边观察他们母子。 蒋梅一张脸半边是苍白的,眼睛周围显然一圈黑眼圈,发尾往上翘,些是凌乱。一夜没有睡好,清晨精神不好的迹象都在。 倒完水的茶杯,小心翼翼搁到坐在茶桌旁边的蒋梅前面:“二姐?” 默默无声的蒋梅,像是被触了下电,方是回过了神,怔呆的表情好像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伸手摘下眼镜擦擦,嘴角苦涩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走你们这里来了?” “我和阿衍这里,本来就是二姐和小东子经常来的地方,有什么好奇怪的?”蔓蔓笑。 这话确是没错的。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将弟弟和弟媳当成了倚靠。 “东子,过来。”手伸过去,向小儿子招一招。 小东子快速跑到妈妈身边,抓住妈妈的衣摆:“妈,你不生气了?” “我哪里生气了?”眉间的黯然没有消去,然对的是自己儿子,蒋梅很自然地将眉头展开,笑出来的脸色很是明亮,妈妈对儿子的爱与温柔洋溢其间。 知道实情的蔓蔓,忽然觉得这时候的蒋梅——很美。 心里不由再恼:那个程思全,简直是瞎了狗眼了,这样为家牺牲一切的老婆不要,非要追寻什么特别幻想的感情。 把爱情作为离婚的借口,渣男! “阿衍如果回来,你先不要告诉他。”将小儿子搁在胸口上搂着,蒋梅的脸,平静得像是风雨过后的海面,眸里的光是阳光洒落的水光,没有一点害怕,没有一点畏惧,至于悲伤或许有一些,但不能替代阳光,声音冷冷清清平平静静地说,“我现在只担心我爸的心脏,其它的,我都不担心。所以这事如果要处理,我希望能瞒着我爸进行。” “二姐?”蔓蔓惊诧的,惊疑的目光向蒋梅求证蒋梅这话说的是—— 蒋梅,缓慢,但是有力,点下头。 她知道了,全知道了。 老公要提出和她离婚的事。 蔓蔓一颗心全吊在了嗓子眼,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面对知道了一切的蒋梅要说些什么,喃:“那小东子——” “是我儿子,他能不坚强吗?”事业女性妈妈的那种傲气,此刻在蒋梅浑身上下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止在自己事业上,她做的好,节节高升,到能以如此年轻的成绩坐上科长一职,受人尊敬。在家里,她绝对衬得上好妈妈这个称号。 小东子的小手,在妈妈的衣摆上用力地揪紧,小头埋在妈妈的怀里,掩住小脸蛋。 见着这样一个,像是从无论从哪方面攻击都绝不会被击倒的蒋梅,蔓蔓忽然胸口涌起一股热血。 以为拿离婚能威胁女人的男人?!你们自个儿想着吧。 拉张椅子坐下来,与蒋梅说起:“我让阿衍派人去他的部队里了解情况,务必把整个情况了解清楚。” “不需要。”蒋梅道,坚强,决断,一丝都不想被人小看的口气,尤其是对自己那个提出离婚的老公。 免得他以为她是想借口去挽留他。 她稀罕吗? 纵使她对这段婚姻有感情留恋,纵使像老人家可能在后来劝的要她顾及孩子,但是,她绝不会理当受此侮辱! 他要离开,她成全他! 她蒋梅不是没有男人活不成! “二姐。”紧紧握住蒋梅的手心儿,月儿眼里的光清冷,犹若刀锋一样锋利,“不是说,顺了他的意思,让他想要他的结果就完了。当然,我们不会傻到和他这种人纠缠下去。但是,做错事的人,如果不让他付出代价,是我们在放纵他!不仅你是要受了这平白无故的委屈,社会上的风气,也会因我们变相地滋长这种同类人的气焰,继续残害女性同胞。这种事情,决不能忍!” 一番坦然,铿锵有力的话,让蒋梅再一次另眼相看于这个弟媳。 看似平平静静像是无欲无求的人,内心里却是如此有着坚定的信念,绝不动摇的意志,以及一颗负责任的心态。 感觉自己和儿子不再是孤独无助的,她有人在背后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反手握住蔓蔓的手,握紧。 蔓蔓的话说的很对,一件看似只是自家人的事,实际上能影响到整个社会的风气。 多少年的婚姻,程思全没有理由是突然间在这时候才对她提出离婚的,定是中间出了什么事。 想到或许有哪个人,女人,年轻的女人,对她老公和她的家庭搞小动作,蒋梅心里何止伤心:同是女人,相煎何太急? 不能容忍,决不能容忍! 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恨不得立即挖出真相,惩治于法,但现在不能急,急了要坏事。 捏紧拳头的蒋梅,努力压抑急促的呼吸。 蔓蔓知道她需要安静一阵,拉过趴在她膝盖头上的小东子,蹲下身朝小男孩咧开白牙:“要不要,舅妈给你现场做一个玩具?” “玩具?”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玩具两个字把小东子的注意力果断地吸引过来了,可不甘心被舅妈牵着鼻子走,小鼻子摸摸,“我已经不是玩玩具的年龄了。” “这个玩具是要你自己做的哦。”蔓蔓俏皮地挤下眼。 自己做的玩具?小东子困惑地眨眨眼。 戴眼镜的舅妈,愈来越神秘了。 于是拐了小孩子去厨房,给蒋梅减轻负担。 厨房的人,看她到来,很是吃惊。 蔓蔓笑着向他们借东西:“我只是想借点面,面粉,有吗?” 工具不久都借齐全了,众人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而她,显然不想打扰人家工作,带着小东子,一大一小搬了两张小凳子,寻了块安静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开始忙活起来。 乌亮的小眼珠子望着卷袖子和面的舅妈,道:“舅妈,你打算捏面条吗?可面条不是玩具。” “你错了。舅妈这是在做蔓蔓面人。” “蔓蔓面人?” “对,你舅妈发明的造型,所以叫做蔓蔓面人。” 嘴唇一缩,圆溜溜的:“舅妈,你想申请专利?” 瞧这小家伙,连知识产权都懂得维护。 伸手,粘着面粉的指尖,往小孩子脸蛋上划两画。 皱眉头的小脸蛋,却同时是被她这一逗,终于舍得放开了:“舅妈坏。” 蔓蔓乐。 把小凳子挪到舅妈身边,卷起自己衣服的小袖口,认认真真地学起来。 一清早,除了蔓蔓,一行陆家人,是在老爷子带领下到陆家的祖地里祭祖。 老爷子共五个儿子,牺牲了一个,其余四个均都娶妻生子。孙辈们,一些在国外留学深造不能回来,余下的,能来的都来了。可以说,是一家人难得的一次家庭聚会。 伴行的,有部分陆家的亲朋挚友。 一路上,蒋大少如愿以偿,以自己老婆给的新新水壶,博得不少羡慕的目光。 “蔓蔓给你拿的?”小叔陆贺栋,耸着陆家特有的浓眉,搭上蒋大少的肩,率先对他的水壶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说起来,他们夫妇要走之前,小叔让儿子在国外帮忙购买的妇婴用品都到了,一并送到了他们家,借机蒋衍代媳妇与自己,向小叔致谢:“水壶是蔓蔓的,我自己的没有带来。小叔让人从国外买回来的东西,我和蔓蔓打开箱子一看,光是孩子用的奶瓶,就备了有五六种。我和蔓蔓都说小叔真有心。” “你和蔓蔓喜欢就好。到时候我小外孙子出世了,用我这舅姥爷送的奶瓶喝奶,我也忒自豪。你要知道,全家唯一就你们家生的是我小外孙子。” 这小外孙还有唯一的? 受宠若惊之余,压力倍增。 陆贺栋这炫耀的话没有完,被陆家另两兄弟听见了,一听重要的奶瓶被人捷足先登了,自然很不乐意,道:“小外孙子的东西怎么可以是你一个人送,小外孙子是唯一一个,当然是要之前都计划好划分好,每人送一些。小外孙子出世了,才不会说哪个舅姥爷是偏心。你这个人不厚道,让全家人都不好做。” “怎么说是我不厚道了?又没有规定你们不可以送?你们可以自己送啊。”陆贺栋眯着眼,是洋洋得意的。 管兄弟怎么闹,这捷足先登就是捷足先登了。 二姥爷是比众人想的更狡猾一些,当众把蒋衍一拉,从陆贺栋那里拉进自己的阵营里,道:“我不是不送,阿衍。是你婶子,觉得这事儿不能让年轻人代劳,以免显得自己做长辈的很敷衍,决定亲力亲为,到各国找最好的母婴用品。你婶子已经找到合适囡囡孩子的奶瓶了。你到时候看了一比较,就知道哪种奶瓶才是最健康,最适合我那小外孙的。” 蒋衍狂汗:这孩子没有出生呢。奶瓶大战已经先轰轰烈烈地拉开了战幕。 当然,不止奶瓶,小孩子最重要的穿的吃的用的,各个都争着,非要争着表明是这个亲姥爷,亲的,很亲的,别人都没法插足的。 站在大树底下乘荫的陆欢,手搭眉毛,见姐夫蒋大少被一群长辈团团围住,眼看随时都可能被密集的炮火轰晕了,乐不可支地看着热闹说:“哎,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啦。” “你笑话你姐夫,就不怕你姐和你姐夫说姥爷家都这么疼小外孙,你们家呢?没点动静没点表示的。”闲着没事,姚子宝与他逗了会儿嘴。 “说什么呢?”陆欢推他一把,“我哥这不是天天当我姐和孩子的守护神吗?谁能代我哥顶这个重任。再说了,我姐的营养是我妈亲自操劳。我爸和我是当监督。” “你爸当监督是没有错,你当监督?”姚子宝指着他鼻子眼取笑。 “我怎么不能当监督了?我哥敢说我姐一句,喝我姐一句,我马上奋不顾身前去救火,帮我姐顶住炮火,多有牺牲精神。”陆欢说着撩了撩衣领子,从容就义。 咳。 耳边传来哥的一声冷冰冰的轻咳。 陆欢急忙把撩开的衣领子重新系上扣子,不管现在天气有多热,冷汗浃背。 就是,说得他这个当哥的好像专门欺压妹子似的,他有吗? 君爷冷冰冰不悦的目光扫过去一列人。个个躲了开去,怕被揪住吐实话:老哥,你有,真的有。 陆夫人和姚夫人,等一群人,谈起话来,更是三句不离蔓蔓的事。 不知哪个太太提起,是往姚夫人耳畔里吹:“我怎么记得,囡囡好像是和你家子业订的亲?” “这没法,囡囡结婚时,都没有回家呢。”姚夫人是越来越觉得可惜的。 不是自己儿子不争气,是不逢时,错过了的姻缘。 相比作为蔓蔓老公的蒋大少被人围攻,姚爷站的地方,可就清净多了。 立在半坡比较高的地方,俯瞰山下,炊烟袅袅,青云婀娜,此等尘嚣之外的美景,更令他易想起那抹清净的纤影。 狭长的眸子微微地眨了眨:他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姚子宝错开眼神,一眼就能看见兄长一个人找清净的样子,眉头不展。 想找个类似蔓蔓,能让兄长转移注意力的女子,要说难,真的难,但不是没有。 陆欢见四周上山的人,都上来了,人到的差不多,全齐了,不由发出一声讶叹:“糟!” “怎么糟?”姚子宝问。 “糟!”陆欢再叫一声,拍腿儿,“你瞧,人都来了,就我姐没有来。” “你姐不是有孕吗?能让她爬山?” “不是,我是说,人都到这里来了,谁看护我姐啊?” 众人被他的言论一惊,之后是捧腹大笑。 “欢儿,你这是恋姐是不是?”小叔陆贺栋将他的肩膊儿一搂,眯眼笑。 “小叔你不要乱说话!”陆欢瞪眼睛。 “你姐夫都不担心,你老爸老妈甚至你哥都不担心,就你担心。”陆贺栋一一摆出佐证的道儿。 “那是他们没有想到,你说不是吗?把我姐一个人落在院子里,我姐对这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怎么办?”陆欢条条是理地说。 “欢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当你爷爷的兵都是干什么吃的。”开导这个小侄子,这事儿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是道起认真起来,是要犯上太岁爷的。 陆欢噎了下口水,偷偷望过去,幸好老爷子没有听见他说话的样子。 君爷走过来,在弟弟脑袋上一按:“记得去和爷爷道歉。” 陆欢挠起脑袋瓜,好吧,他承认他恋姐得了吧,但是:“我不对我姐好,我姐怎么能对我好呢?” 众人又是一乐:感情他是为了博得蔓蔓对他宠才对蔓蔓好? “那是因为我姐不像我哥啊。”情急之下,心里话脱口而出。 于是,君爷这日里“虐待”弟弟妹妹的“罪名”成立了。 气得冒乌烟的君爷,拎起小伙子的领子,到一边教育。 “哥——”惊慌求助,可惜最宠他能和哥叫板的姐不在。 “我这不是想对你好吗?”君爷冷冷的声音,充分表示他这个做哥的威信。 陆欢干脆闭上眼等死。 蔓蔓并不知道山上围绕着她发生的乐事,却是与小东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捏好的面人,放在大锅上蒸熟了,再取些天然染料,往上面涂。 “我在庙会的时候看过孙悟空了,一直很想自己做一个。”小东子对自己捏的这个由蔓蔓帮忙完成的小悟空,很是得意,小脸蛋,被父母之间变异带来的不安一扫而空。 没有什么,比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更能除去烦恼了。 能帮着除去小孩子的烦恼,或许这是她认为能为蒋梅这个家做的最好的事。要让孩子知道,父母离异不离异不重要,重要是,大有爱自己的人在。 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勉强在一块,其实对孩子的伤害更大。在温家,她每天看着许玉娥和温世轩叫劲,温世轩为她们姐妹默默忍受。离了,父亲能过得开心的话,她这做女儿的,也能感到开心。小东子也是一样的,天天看父母吵架,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边,让小东子捏了自己最喜欢的西游记师徒四人,高高兴兴让孩子捧着面塑和蒋梅回家。 蒋梅看着这色彩丰富栩栩如生的面人,心里一下也开朗了:“蔓蔓,你真是有心,有心!” 接连两句有心,引出发自内心的暖流,一刹那,泪珠要落。 之前,听到老公嚷着要离婚,她都没有掉一颗泪。 悲伤并不是人们掉泪的原因,是内心被触动,才有泪的形成。 “二姐,我可是要你和小东子高兴的。”月儿眉轻轻往上扬,笑着拉蒋梅的手。 蒋梅这时,倒是有些担心被老父亲发现了迹象,不敢呆久了,忙带儿子回去。 送走蒋梅母子,蔓蔓开始做属于自己的面人。 她想好了,通过蒋梅母子,她想的更清楚了。 不想,再当着众人的面作秀,将什么大作品送给陆老头。那不是一个孙女对爷爷表达真情的方式。一个孙辈真是爱长辈,应该是默默无声,默默关怀。比如说送礼物,应该是给长辈一个暗里的惊喜。 精心制作的面人,搁在一个亲手裁制的纸盒子里,到了中午吃完午饭的时候,上山的人未归,院里午休人少。她走到了陆老头的那幢二层小木楼,避开了卫兵。 蒋玥,一个晚上,都在惊慌和恐乱中度过。 眼瞧,她和程思全的事,是被人发现了。 如果她和程思全都离了婚,再被人发现,那无所谓。可现在,她和程思全都是搞婚外情。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是军人,结的都是军婚。 被除军籍一辈子职业生涯毁灭不说,道不定,还要坐牢的。 一想,全身都是冷汗,一夜都是噩梦。 早上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神秘人,是在她客厅那张桌上,再次放了张纸条。 打开纸条来看,是要她去做一件事。 这事,倒是不难做的,要她进陆老头的书房,翻查陆老头的照片用手机拍下来。 然而,陆老头那是什么人,一点吹风草动都可以引起警觉,一不留心知道是她搞的小动作都可以治她于死地。 而且,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陆老头的照片感兴趣,太奇怪了。 她不能做,不能犯这个险。 很快,她进一次卫生间再出来,桌上又搁了张纸条:如果她不照做,后果可想而知。 坐在客厅,感觉四周都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是被人盯住了,无时无刻地盯住了,被恫吓了,而且因为自己犯下的这个可耻的秘密,是对父亲都没法开口的,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求助。 与其被人揭发婚外情的秘密被判刑,不如,走陆老头这一趟险。不过是要陆老头的照片,又不是偷陆老头什么机密。 这样反反复复在内心里翻腾,受尽折磨。 最终,她选择了在人少的中午午休时间动手。因为她知道陆家去祭祖,不会那么快回来。这个时间段人最少,最好动手。 她是陆老头身边的人,突破陆家院子的看守防线,直进到陆老头的书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记得之前帮陆老头整理资料,书架是必不可少的,都不记得陆老头有放相册在书架上。 说起来陆老头这人也怪,不喜欢照相的。之前就有听同事说,曾经多次采访陆老头,结果一张照片都没能拿到手。 说是陆老头想低调做人吧,但绝不照相这事儿未免有点过于偏执,容易让人想探究竟。 翻完书架,是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那属于陆老头的私人领地了,是她以前都没有碰触过的,不免是小心谨慎地拿了纸盖住手指头操作,以免留下指纹。 在第三个抽屉下方,好不容易翻出了一个笔记本之类的本子。 翻开看,是空白的本子,没有字,但是,里面夹了张照片。 照片上没有陆老头的身影,是个女婴,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照下来的,头发稀疏,小脸蛋的皮肤皱巴巴的,却有她熟悉的依稀可见的影子——安静,很是安静,好像不受任何人影响的清净。 想起昨晚上蔓蔓在陆老头面前的表现,也是一样:安静,很是安静地写字,不受任何人影响的内心世界,强大而令人生畏,同时遭人无比嫉恨。 每个人都在社会上无比小心地活着,她蔓蔓凭什么如此从容,不就是凭着宠爱于一身吗? 包括她最爱的衍哥哥。 不用多想,就这气质,是蔓蔓的出生照。 事实证明她想的一点都没有错,翻过相片后面,写有陆老头陈旧的钢笔笔迹:囡囡,XXXX年X月X日X时生。 神使鬼差的,她竟然用手机将蔓蔓的这张出生照前后都给拍了下来。 木板的楼梯,有一个好处,谁上谁下,都很难掩盖住动静。 听到楼梯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蔓蔓是把脚步都放得很轻了,明知陆老头不会在,这书房上面理应也不会有人。但是,“做贼心虚”吧。她蔓蔓极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心里一点点忐忑,又带着会给老人家惊喜的窃喜,连带脚步不知觉中放轻了。 这一刻,送陆老头的这一刻,她忽然有了种自己是陆老头孙女的亲近感。 搁着面人的纸盒,轻轻地落在陆老头的办公桌上,月牙儿眼是禁不住一笑,像是偷笑,嘴角上扬,眉儿飞展:爷爷给孙女出了个见面考题,考她有没有心有灵犀。 现在,该她这个孙女给爷爷出个考题了吧,考陆老头对她送的礼物有没有心有灵犀。 想想,自己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 这会儿的蔓蔓,和陆老头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 整个人,猫身在陆老头桌底下躲藏着的蒋玥,掏出口袋里的小化妆镜,是一五一十的,将蔓蔓的表情动作都收到了眼里。 蔓蔓的笑,蔓蔓的自我满足,蔓蔓的像是得意的眉毛儿,无一不让她红了眼。 偷偷放完礼物,刚要趁着陆老头没在时赶紧溜人,忽听一声轻微的嘭响,好像什么东西被碰到了。 蒋玥急急忙忙收回不小心碰到椅脚的手,屏住声息。 月儿眉小蹙,左右看看,也生怕自己无意中弄坏了老头子什么宝贝。看完一圈,什么都没有。倒是像书架上有一本书歪了,不知是自己歪了还是陆老头当时把书摆上架时没有放好。 听到蔓蔓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来,蒋玥咬着唇,咬到都要抽筋了。蔓蔓那双穿帆布鞋的脚儿,却是停在了离她近在咫尺的书架边上,轻轻踮起脚尖,姿态似是在摆弄书籍。 等蔓蔓整理完书架,满意地拍拍手,离开书房时,蒋玥一身衣物,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活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来回。 从书桌底下钻出来,一眼,先是锁定了蔓蔓搁在书桌上的那个纸盒。 纸盒看起来是貌不惊人的,普通的纸板剪裁出来的正方盒子,四面是用了一点彩色的色彩装点,以免太过简陋。 实则,就是简陋。 哼。 伸手,不以为意地翻开纸盒,心思蔓蔓这丫头能在这简陋的盒子里还能变出什么戏法? 里面搁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将军像,一看,就知道是陆老头本人的雕像。 纵使这将军像上面,陆老头没有戴老花眼镜,然那威武的眼神儿,蔓蔓是一点不漏地从老人家的眼神里都挖掘出来了。同时,蔓蔓没有把陆老头雕琢成一个笔挺竖立的严肃军人,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沙场老将。只是把面人陆老头,安坐在一块小石块上,陆老头腿上搁着书,半翘着腿儿,肆意潇洒飞扬的文雅之中,流露出老爷子心底里深藏的温柔一面。 能把一个人的神态刻画到心灵深处的三分,好像陆老头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作者丰厚的艺术功底不说,更难得的是,作者与被雕塑者之间的情感细带。 只有孙女,才能雕塑出这样的一个将军爷爷。 蒋玥没法想象,当陆老头看到这幅作品时内心里会是什么想。 只要是个老人家,都没法不感动的。 面人,若是叠着蔓蔓的影儿,发着无法忽视的光芒,愈来愈亮,若是完全把她罩住在阴影底下。 她的衍哥哥,也是这般被蔓蔓吸引了吗? 伸出的手,握成一个大拳头,不由自主地往面人身上,要狠狠地砸下去。 “爷爷,上回我和小叔借书,可小叔说那书是爷爷的,我想借来看。” 陆家二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陆家人居然在这时候回来的,如此庞大队伍,进门时她应该被惊动的,但是,没有,可见她被蔓蔓手捏的面人,惊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什么都没能察觉。 来不及了,手缩回去,连纸盖子都未能合上。 陆欢蹦蹦蹦,年轻人活力充沛,一会儿,就抢先登上了二楼的书房。一见到个陌生女子杵立在书房里头,稍微瞪大眼睛:“你是那位蒋记者?” “是。”蒋玥勉强地背对着他答话。 “你在我爷爷的书房里做什么?”陆欢不客气地挑着眉,问,直觉里因姐姐蔓蔓的关系不喜欢这个女人。 蒋玥在脑子里琢磨合适的答案时,陆老头领着一众人,主要是几个儿子,几个孙子,还有友人的孙辈,都上来了。大伙儿是回来后,都到老爷子书房里歇脚,顺道喝喝茶,谈谈事。其中,就有她的衍哥哥。 她偷偷摸摸往蒋大少身上瞧,蒋衍待她,却是相当坦荡,仅把她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一般,扫过一眼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比他避着她,都要让她恼。 陆老头见她在这里,同是有疑问:“蒋记者是来找我吗?” 蒋玥这时候打定主意了,微微一笑,先不回答。 陆老头走到办公桌前,第一眼,就望见了桌上搁着的敞开了盖子的盒子里面的面人。 自己被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作品不乏亲切和美好。 陆老头的目光是一惊,他的怔,在他四边的人很快都被传染到了。 要知道,陆老头很少很少有这种被震惊的表情出现。 所有人都探头过去看。 离得最近的陆贺栋先是发出一声惊叹,从盒子里双手捧起那面人,向在场所有人替老爷子炫耀似地说:“真像,这捏的真像。” 被捧起来在半空的面人,接受四面八方的审视。从各个角度再仔细欣赏,众人的赞叹声更是不绝耳。 蔓蔓做活儿,是很细的,前前后后,哪怕是面人的底座,都是花了一番功夫。 然而,怎么看,这作品上没有留下作者署名的任何痕迹,也没有笔上一些给老人家之类的祝语。 那是蔓蔓想着让老爷子心有灵犀自己猜。 众人一时,都琢磨起来:是谁送的呢?这么有心意。 而在他们发现这面人前,不是书房里已经站着了个人吗? 理所当然,陆贺栋代老爷子问蒋玥先为打探:“蒋记者,你是来找老爷子的?” 本意是想问蒋玥,有没有看见是谁送的这礼物,比如是不是蔓蔓送的? 事实上,现场的人里面,包括陆老头,都在想:是不是蔓蔓送的? 因为这些人里面,唯有蔓蔓是最有艺术天分的,而且蔓蔓的艺术造诣,是众所周知的。再有,蔓蔓这次来见老爷子,定是要送给老爷子见面礼的。 众人里面,最亟不可待的,要属陆司令了。摩擦着拳头的陆司令,是多激动,都想拿指头擦眼眶了:瞧他女儿多棒。家里哪个孩子能送给老人家这样亲手做的艺术品?朴素,大方,漂亮,都是他女儿的杰作。 一片肃穆的等待的安静声中,蒋玥像是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不好意思,我本是想瞒着陆老。但是没有想到,大家来的这么快。” 是她送的?! 众人的面色,刷的,各种各样的神色都有,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掩盖不住一抹失望。 陆贺栋后悔了,悔得不能再悔了,早知道,不问这话,当是蔓蔓送的都好。 眼瞧陆贺栋放下面人的动作,已不像之前捧起面人时那般小心珍惜,蒋玥当场咬了嘴唇:怎么,是她送的,就如此不堪吗? 佯作不在意地出声:“我捏了许久,早上起来的做工,可能仍是有些仓促的作品,希望陆老还能喜欢。” 本是打算用这话将老爷子的军。 背后,忽然传出她衍哥哥的声音:“我怎么不记得蒋记者会捏面人?”(未完待续) 妒忌死温家人 不叫她小玥了。 而且质疑起了她? 狠狠咬了下唇瓣,刚要答话,却发现,四边的人对蒋衍的问话都起了注意。 “姐夫,你认得她?”陆欢昨儿就起疑心了,姐姐蔓蔓不说,更令他起疑惑。 “哦,她是我义父的女儿,所以我认得。”蒋衍直率地吐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免老婆的娘家人误会了。 阳光、直面,一直是蒋衍的特点。 陆司令对此,是信得过女婿的。然而,是不是所有人对此都像陆司令这般宽容和信,难讲。 君爷轻轻动起冷眉:父亲的性子与妹婿有些相似的地方,脾气算是投合。 陆老爷子没有发话,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像是个听候各方辩解的法官,沉默的,绝不会随便开口。 既然蒋衍都答了陆欢插进来的疑问,接下来,是轮到蒋玥的回答了。 回身,在这个空挡,已经想好了对策:“蒋大哥和我爸关系比较好,与我却是很少碰面的,对我也不是很了解。实际上,捏面人,算是山西人一项民间手艺了。我们那地方叫做花馍。小时候我跟我婶子学过一点儿,蒋大哥不晓得这很正常。” 义父蒋中海是有听说是山西人,蒋衍对山西地方文化不了解,不知道花馍和面塑的关系。但是,不对。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面人不可能是蒋玥而应该是他媳妇捏的。他媳妇的作品惯带的那种灵性,不是谁都能模仿的。作为蔓蔓的老公他能没有感觉吗? 英眉皱了皱,不展。 “陆老,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蒋玥道。 主要是怕自己翻陆老爷子的东西被发现。 “行。蒋记者这份珍重的礼物我收到了。”陆老头含个头。 陆欢即刻眉头打个疙瘩,欲吐的不满“爷爷”,含在了口里。 蒋玥离开后,众人都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一时气氛有些凝,每个人手里捉摸东西时,都会像是漫不经心地把目光停驻在陆老头桌上那尊栩栩如生的小面人。 这面人,真是少有的杰作。 人物微妙的神态,丰厚的艺术底蕴,全都体现出来了。 “帮我把礼物收起来吧,贺栋。”陆老头吩咐小儿子,是见在座的人都因着这小插曲变得心不在焉的。 陆贺栋应句“哎”,搁下手中的茶杯,立马走上来,再次捉起那面人,笑眯眯地打量着,边是插科打诨似地侃两句:“爸,我看这蒋记者真是好性情,居然有这心思给您捏这个。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您亲戚。” 对小儿子这句略带提醒的嘲讽蒋玥的话,陆老头一个摆手:“你不知道,人家送我的文雅之物会少吗?” 陆老头素日里喜欢写字看书,他人投其所好,诸如此类的风雅之作绝对是不会少的。 “好吧。”陆贺栋类似叹气地说,眼神是朝向了那一脸郁闷的陆司令,话说他心里一样郁闷,若是蔓蔓送的该多好,偏是被这个蒋记者捷足先登了。 面人被搁进了简陋的纸盒,暂时安放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接下来,陆老头过问检查底下的人,有关明日的宾席安排。这事都是陆贺栋组织几个兄长在操持的。几份拟好的宾客座位安排表呈递上来,待老头子定夺。 年轻人插不上话,只能呆坐着瞅热闹。陆欢便与坐隔壁的姚子宝叽叽咕咕起来:“要是我姐做出来的,肯定比她送的好。” “行啦。我也信蔓蔓姐。这里的人,都信蔓蔓姐。”姚子宝做出一个环顾的姿态,力挺蔓蔓,然后问起,“不过,你知不知道你姐准备送你爷爷什么礼物?” 说起蔓蔓那份在火车上被人毁了的字画,陆欢愁了眉:“别提了,不知是什么人用的手段,把我姐的作品和心血都毁了。” 不仅姚子宝一惊,坐在近旁听见的人都侧了眼睛。 眼见自己哥哥和姚大哥都很注意地在听他的话,陆欢立马拿手捂住嘴巴:蔓蔓曾交代过,不对外泄露的,想自己秘密解决。 而有关蒋玥送了陆老头一个自己亲手制作的面人的消息,不知怎的,传进了陆夫人等人的耳里,姚夫人甚是惊奇:“这记者什么来路,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送这礼物,什么意思?” 明日,大家都知道是重要的宴席开场的日子,只有有点信息来路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在等,等蔓蔓自己亲手制作的艺术品送给老爷子。 蒋玥此举,难免被人猜测有故意抢蔓蔓风头的念头。 “或许她是什么都不知情。”好性情的陆夫人,自然把什么事都好的方面想。 姚夫人可不这么想,眼睛一瞟,瞟到今儿上山时一直都默不吭声的白露,道:“白露,你哥他们没有来吗?” 白露的父母,本来是要来的,然而临时有公务,与姚书记一样都抽不开身。代替家长过来的,是作为白露兄长的白队。可却是白露一人昨晚上悄声到来。要不是她今早上主动现身,众人都不知白家已经有人到了。 “我哥说要安排好任务才可以出发,耽误一些时辰。”白露嘴角噙的大家闺秀的笑,充满了自信和从容,能很快地消除在席的人的疑问。 姚夫人那不是八卦,是把她和君爷都当自己孩子看,关心:“你和陆君,是把婚事商量得怎么样了?” “这个由他定夺,我不急。”白露说的十分轻松自然。 “傻孩子,这个他是男人可以拖,你是女人不能拖啊。将来生孩子年岁太大怎么办?” “现在女人四十几岁生孩子都有。我不担心。”白露笑。 姚夫人简直翻白眼了,与陆夫人说:“你看这孩子,思想怎么都这么前卫。” 陆夫人讶的是,前几天白露在她家里受伤时,看起来有些沮丧,可今天看来,已经一扫过去的乌云,如果真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想通了,太好不过。 白露是生怕自己婆婆去和自己未婚夫说些什么,悄悄地握住陆夫人的手,道:“阿姨,你别担心。我和陆君都有安排的。” “你——”陆夫人怔疑的。 “我信他。” 她信他,信他绝对会娶她。而她也做好了准备。像蔓蔓说的,她要做好她自己。她是个喜欢付出多过喜欢回报的人。因此,在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还是他人爱自己的人中间,她义无反顾选择了前者。 最重要的是,他的为人,她信得过。 君爷的人品,举世无双。 每段恋情,每段婚姻,都有它自己的选择。没有完美的婚姻,只有自己是否去努力的婚姻。 在书房一散席,蒋衍火燎火急跑回去找媳妇。 蔓蔓刚好劳累了一上午,收拾完东西后,有些疲倦,在床上小憩。 “蔓蔓——”老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嗯?”她迷迷糊糊睁开半边眼睛。 “你在睡觉?”径直推门进来的蒋衍,才发现媳妇在午睡,急忙放轻了鞋子和声量。 “阿衍。”撩开被子,坐起来,“你回来了?” “早回来了,不过大伙儿,都在老爷子的书房里坐了一阵。”坐到媳妇身边,是两眼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番,不见有做面人的用料。 “你在找什么?丢东西了吗?”看见老公眼神鬼鬼祟祟的,月儿眼疑惑地问。 正想是不是直接开口向媳妇问,门口闯进来的小舅子陆欢代劳了。 可见一样怀疑那面人出自他媳妇手艺的人,大有人在。 “姐,姐,我告诉你件事儿。”陆欢冲进门对着她就说。 弟弟叫得那般子的急,蔓蔓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使得陆欢慌慌张张的,问:“你慢慢说。” “我告诉你。”陆欢随脚踢了张椅子坐下来,开口就说,“我们今天一行人回来,到了爷爷的书房,然后看见爷爷的书桌上摆了样东西,你猜猜,是摆了什么?” 心跳漏跳一小拍,她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第一眼看到她送给老头子的面人,故意装着说不知道,打听情况:“我怎么知道?怎么,是很有趣的东西吗?” 她这话代表什么? 蒋衍和小舅子陆欢彼此瞄上一眼。 “姐,是个面人。” “是谁送的?还是,老爷子自己做的?”蔓蔓这会儿都在心里佩服自己能沉得住气。 咱可不能先露馅,要是自己招了,岂不是让陆老头乐的。 陆欢心里可就着急地腹诽了:姐,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 结果,他们两人未能继续套话,走廊里经过的人,进来看望蔓蔓的姚夫人,开门就说:“囡囡,你给你爷爷的礼物准备好了吗?咱们可不能输给那个蒋记者被人笑话了。” 蔓蔓当时的脑子,立即被绕糊涂了。 她不是送的礼物被陆老头和他们发现了吗?现在陆老头不是派了她弟弟过来套她话吗? 怎么忽然扯到了蒋记者? “蒋记者?” “是啊。”姚夫人没有看到陆欢的眼色,说,“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然临摹你爷爷的模样儿捏了个面人送给你爷爷,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脑子里面有条弦忽然绷直了,紧了。 蒋玥说那面人是她自己捏的? 是凑巧? 蒋玥跟着她捏了个一模一样的?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那蒋玥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惊愕不足以形容蔓蔓现在心里的感觉。 她坐了下来,需要想想,回顾整个事情的经过。 陆欢可不想她是怎么了,只揪着她问:“姐,你是不是把爷爷的礼物准备好而且送出去了?” 蔓蔓绝不会轻易去答弟弟这个问题。固然弟弟显得很是焦急,可能都认定了那面人定是她的作品而不是蒋玥的。 事实也是如此。 问题是,蒋玥敢是轻易冒了她成为她作品的作者,肯定心里是有十八九的把握。 好吧,是她蔓蔓没有料到有人居然连这种不起眼面人小小的作者权都想和她蔓蔓争,早知道,她蔓蔓在面人上面用刀刻上蔓蔓两个大字,不让陆老头瞎猜了,更不会让人冒名了。可是,她故意不署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老头猜。 只能说,陆老头,你这个做爷爷的,是不是太逊了些。 连自己孙女的东西都认不出来,被人冒了名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如果她这会儿去向陆老头说,面人是自己做的,不是蒋玥做的,一方面,人证物证她蔓蔓没有,两个人为这事扯开脸皮闹大了,说出去,被人笑话。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陆老头这个做爷爷的,若是不能做到明辨是非,也枉为我蔓蔓的爷爷了。 所以,就此事,她不会去向陆老头澄清。 她更要想到的是,蒋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面人,然后决定冒了她的名。 难道,她送面人到书房的前后,蒋玥在老爷子的书房里? 蒋玥为什么偷偷摸摸在老爷子的书房里不现身? “姐,姐!”见她是默默地坐着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急坏了陆欢等人。 蔓蔓抬起了头,问:“你们说蒋记者自称是自己送给老爷子礼物?是老爷子去找蒋记者问出来的吗?” “那不是。我们过去的时候,蒋记者正好在爷爷的书房里站着,说是偷偷来送面人的。”陆欢道。 蒋玥撒谎! 蒋玥这句话,更表明了她是在老爷子书房里干不正大光明的事。 “囡囡。”姚夫人都能瞧见她脸色有些变,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蔓蔓道。 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她个人的猜测,无证无据的,指证不了蒋玥。 姚夫人只能以为,她这是因着蒋玥先送了老爷子她想送的东西而失望,有点后悔给孩子压力了,转个话题轻松一番:“你妈,现在要招呼你那些婶子过不来,让我来督促你和阿衍,问是你们两人明天出席要穿的礼服,有没有准备好?” “都是洗好熨烫好了的。搁在行李箱里。”蔓蔓说。 蒋衍同时将行李箱从床底拉出来,打开给长辈检查。 姚夫人仔细查看了下衣服,见是没有问题,要求他们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必是忙碌,之后离开去向陆夫人复命。 陆欢挠着脑袋,问蔓蔓:“姐,明天时间都快到了,你送爷爷这礼物怎么办?” “明天不用送了。”蔓蔓不紧不慢道。 一点都无迟疑的口气,是令陆欢和蒋衍皆是侧目。 其实她是送了,但是陆老头自己有没有察觉,那是陆老头的事不是她没有尽到孙女的孝心和责任了。 蔓蔓自然从容。 陆欢一时无言以对。 蒋衍是等小舅子离开后,悄声贴着媳妇耳畔问:“面人是你捏的?” 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公都能猜出来,陆老头猜不出来? 蔓蔓撇撇嘴,不答话。 媳妇这是生着闷气呢。 做老公的,把两只手搁在媳妇肩头上按摩松解筋骨,给老婆解解闷。 二层小筑书房里,人去楼空。 陆老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是望着那头锁了蔓蔓那尊面人的抽屉柜。 是蒋玥捏的吗? 现在是蒋玥捏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按理来说,若不是蒋玥捏的,这个真正的作者应该不甘心被人冒名,出来讨回公道了吧。 然而,等了一下午,什么回应都没有。 真是蒋玥捏的? 取下老花眼镜,指头揉揉眼睛中间的穴位,一圈一圈地揉,那尊面人重新栩栩如生浮现在他目前。 不管是不是蒋玥捏的,首先,若是排除不是蒋玥捏的,是别人送的。蒋玥这胆子真大,居然敢冒名。 是一早计划好的冒名,还是临时起意。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一早计划好的冒名,大可在拿个刀在面人上面雕上自己的署名冒充。可见,蒋玥是看见上面没有作者的署名时一时兴起的可能性较大。若是后者,该考究的是蒋玥趁他不在,来他书房里做什么。 蒋玥是蒋中海的女儿,蒋中海与蒋衍的义父义子关系,这些他都是清楚的。来到他身边工作的人,他都是要先清查其政治背景的,蒋玥不例外,通过了他的审核。 所以,问题还是在于,蒋玥来到他书房偷偷摸摸想做什么。 安装窃听器? 他陆老头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怕。 再说商谈秘事,不会选择在书房里。选择郊外都比这里安全。 手指头,轻轻在身侧的三个抽屉边上摸索,感觉不到物体时,把头低到桌底下,看见了三张很小很小不足引起人注意的白纸屑。他在每次要出远门离开书房前,都会在抽屉开启的门缝里夹一点纸屑,这样一来,如果有人趁他不在时要拉开他不上锁的抽屉,纸屑只要掉下来,足以证明有人趁他不在时动了他的东西。 因为他的勤务兵即使给他搞清洁,都绝不敢私自去拉他的抽屉。所以这个动他东西的人,是谁,可想而知了。 本来简陋的书房里面,他不可能放什么贵重物品。 可对方偷鸡摸狗的是想找他的什么东西? 而且找到了吗? 值得推敲的问题。 拍了张蔓蔓的出生照片,蒋玥自己都知道难以向神秘人交差。奇怪的是,这神秘人接了她这张照片,却没有对她发出不满。 话说这神秘人够神秘的。让她将手机落在客厅里头出去转一圈。是等她走开后查看她手机里的照片,连个联络的手机号码都不会告诉她。 这人,心思该有多谨慎。 温媛,在租房里,看到杨修拿着手机不知在琢磨什么东西,琢磨了至少两个钟头。 她今天偷偷跑出去外头问过了。有人家,在深夜里打开窗户时,看见一个女军人跟着一个男军人,是从庙里走出到村外。因为是人民解放军同志的问题,村民们再好奇都不敢接着看。 村里有可能穿着军装的女军人,指头都可以数出来。陆家几个在部队里的女眷,比如陆贺栋的老婆。陆家邀请来的部队女宾。然而,不管是陆家自己人,还是女宾,都不大可能穿着军装在村里四处游荡。因为她们是来参加宴席的,没有必要穿军装。 唯一最大的可能性,是陆老头身边工作的女记者。 “你明天真不打算和我一块去参加宴席?”杨修忽的放下手机,捉住她脸上出神的一瞬间。 “不了。”温媛翻着膝盖上的书,掩饰。 眼缝微微一夹的杨修,站起来:“如果你明天不去赴宴,最好是乖乖呆在这屋子里哪里都别去。明天,陆家的防务工作肯定会做得更周全。”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抬起的眼与他对上,是一双又阴又暗的眼。 “好吧,你好好学习。”他道,进了自己房间。 温媛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了一个钟头的教课书。 林佳静没有来,在学校里刻苦学习。她跑到这里来了,但是功课说什么都不能落下,不能输给林佳静。 开宴的当天,今天起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蔓蔓起来后,一直就被人忙活着。 怎么叫被人忙活着呢? 这要穿衣打扮,光是画个妆,不知就得去掉多少个钟头。 中午小心吃着午餐,都很怕把刚上完的粉给弄掉了。 她本不想上妆的。但是听说当晚有摄像机全程录影留念,在镜头前不化妆的人,是很丑的,光线问题。 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老公陪她爸去到门口上,迎接接踵而至的宾客。 因为五点,就要开始上第一道凉菜了。 村里老人办这些事都讲究吉时。所谓入乡随俗,陆老头是要在自己老家给孙女接风洗尘,不能例外。 这两天,陆家有意将她雪藏起来的样子,不介绍给人看,大概是想今晚上给众人一个惊喜。 蔓蔓就此在房间里枯坐着等时辰,时而望望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瞧,都不是倾国倾城能震惊四国的样。 汗一个:陆家人这招千万别适得其反了。 揭露神秘面纱出现的不是美女是丑女,那就—— 前天一些来先看热闹的大婶,不是说了她是土堆吗? 到了时辰,陆欢和姚子宝来接她了。 两个小伙子,都是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浓密的黑发上面涂抹了发油发蜡,相当的帅气。 相比这弟弟的外貌,蔓蔓都能自惭形秽了。 “姐,你真漂亮,好像仙女下凡。” 蔓蔓白眼口上故意抹了蜜糖的弟弟,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说白了,她蔓蔓对当倾国倾城的美女没有兴趣,因为红颜多薄命,当个小清新,多舒服。 可惜今天的宴会她是逃不过被当成猴子在台上耍一回了。 “蔓蔓姐,走吧。”两个小伙子算聪明,担心她临时打退堂鼓,忙领着她出门。 众人刚要启步,门口走来的沉着稳定的脚步声,是君爷。 君爷穿的,则要朴素多了,银灰中山装,似乎偏执地舍弃掉最能体现他特质的黑色,有意地隐去了具备吸引力的地方,领带打了条普普通通的,更别提会在口袋上领子上别什么特别的金饰了。头发只梳整齐了,没有打蜡。 陆家人向来都是很低调的,朴素的,即便是在这样隆重的家宴上。小孩子可以打扮鲜艳,但大人绝对不可以。 蔓蔓是主角不同。 “哥,你怎么来了?”陆欢问。 君爷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专注的目光,是在蔓蔓的全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今晚当众宣布后,她就要正式回归陆家了,要入陆家的祖籍了。 如墨的头发绾的发髻固定在后脑勺上,插了一根应该是他二婶子依从老人家吩咐送的杏花银簪,清而不俗,很是衬她的小脸。 身上所着的旗袍,上回在家中已是见过,是她自己挑的。 脚上她那双布鞋,却是他那善于做手工的三婶子,亲手做工赶出来的,针针线线,都是很扎实,绣的是最喜气最富贵的牡丹花,颜色配着那礼服的白,用的是金线黄底。 手腕间那两个银镯子,是小婶子,取了老爷子给的老家银器,依老爷子吩咐重新打出来的一对儿,算是给孙女的另一见面礼。 如今,她上上下下,都是陆家的东西了,只除了鼻梁上那副丑陋的大眼镜。 “眼镜怎么不摘了呢?” “怕看不见。” 二话不说,伸手便取走了那副丑镜。 她甚是一惊:“你做什么?那眼镜我戴了许久的。” “看不见我和欢儿会牵着你。” 冷声不容反驳。 一刹那,她极是担心他顺手把她的眼镜给扔了,急忙是抓住他的手:“那也得放起来。我总不能每天都有人牵着走。” 怕他们俩要吵架,这大日子可是绝对不能吵的。陆欢和姚子宝火速对了眼后,来救场,一个拉住她,一个是把君爷手里的眼镜轻取过来,说:“蔓蔓姐,我帮你先放起来,你放心,绝不会弄丢了你的东西。” 若是自己的弟弟,早就伸手夺回来,然是姚家的二少,君爷好歹得卖个面子。 姚子宝不失时机的,先将眼镜兜进自己口袋里头。 小插曲这一过,众人不约而同都在额头出了把汗。 蔓蔓不是真的近视,但是,一紧张,没有眼镜很可能是看不见东西的。 现在,她就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你脖子上缺了样首饰,妈让我送来。” 如此说,他是绕到了她身后,把清凉的链条绕过了她脖颈,最终,银扣子轻轻地扣上终端。 感觉是一块冬暖夏凉的石头系在了脖子上,而由于链条太短,她想拿起来放在眼底看是什么,却是拉不长,没法看。 “不是宝石吧?” 要是太贵重的宝石,她生怕一不小心丢了,那真是祸大。 “不是。” 冷眸,定在她脖子中心那块刚佩戴上的玉石,声音却是坚定。 陆欢眼里掩不住一抹惊讶:兄长给姐姐戴上的,不就是姐姐一直拥有的那块六仙桃玉佩吗? 奇了,这东西,不是一直在姐姐手里吗?君爷是怎么拿到的? 可他不能问,兄长的眼神明白地告诉他不能问。 一切准备完毕,万事只欠东风,一行人是下楼往家宴的主场院子里走。 蔓蔓小心跟在他们后头,眼睛暂时能看得见。 到了楼下,刷的一片明亮的炙日。 夜晚的陆家院子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光线,能把她的眼睛都照瞎了。 院子里究竟摆了多少张酒桌,蔓蔓听陆夫人提过,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头,脑袋自然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是个平凡人,别指望她像那些经常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到了台上照样有声有色。仅是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维持一个冷静的礼貌的微笑,都足以考验普通人的神经。 蔓蔓现在庆幸,当初没有和老公摆什么婚宴。有了这次经历后,更不会想摆任何家宴了。 陆家没有请主持人,陆贺栋充当了此次主持的重任。 此时,在这个高气压的氛围里,她的视线已是模模糊糊了,有点看不清。老公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眼镜。”她嘘声说。 蒋衍觉得媳妇没戴眼镜的脸蛋,当然要比戴眼镜的脸,要好看多了。 然而媳妇心里的极度紧张,似乎都搁在他掌心里头跳动起来,疼惜了,问:“在哪里?” “宝儿。”眼见快是要上台了,速战速决。 被蒋大少讨要媳妇眼镜的姚子宝,可没有君爷那些忌惮,直接给还了蒋大少,不过没有忘提醒:“陆大哥不让蔓蔓姐戴的。” 陆家人到这会儿都对温家人莫须有的妒忌,蒋衍挺无语的。 他老婆怀着孕呢,要是看不见东西一不小心磕着碰错东西怎么办,心里压力太大也会流产的。 眼镜交回老婆手里。 戴上眼镜的蔓蔓,蓦地感受到了眼前回归清明的日子。 偕同老公,走上高出地平线两个阶梯铺着红毯子的地方时,只高出一般人一点点的地方,都能让她感受到了水深火热的煎熬。 手持扩音筒,立在她旁边的陆贺栋,激情慷慨地发表致辞:“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陆家的亲朋好友,大家好。今夜陆家邀请四方宾客会聚一堂,正如众人所想的,是为了与大伙儿分享一个陆家多年来最大的喜讯。” 底下一片炙热的目光,紧随陆贺栋伸出来指向的那只手,聚焦在了她身上。 “这是我侄女,唯一的亲侄女,我们陆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终于是回到她、的、家了!” 她的家。 是陆家! 陆贺栋饱含激情,喉咙里哽着水花。 在场,不少陆家人潸然。 陆司令背过身,差点儿抹起了眼睛。 君爷深深地吸上一口大气,只是在她戴回的那双大眼镜上,不悦地闪过一道光。 陆欢兴奋得挤眉弄眼的。 陆夫人靠在姚夫人的肩头上掩盖。 陆家人的悲喜交集。 在非陆家人的人们眼里,只能看到的是站在台上那个戴着眼镜平凡无奇的姑娘,这一刻,摇身一变,成了集万宠于一身的金凤凰。 丑小鸭的奇迹,在今日今刻,有了千万人的见证。 掌声和鲜花如约而至。 如暴风雨般,席卷台上的人。 从这一刻起,她蔓蔓是陆家的人,受陆家的宠,享受陆家的荣。 倍受人妒忌,倍受人羡慕。 可是她蔓蔓,不知为何,突然看不到这些,是越过了地平线上的大山,俯瞰到江南的风光,在那里,有她成长起来的小杂货铺。每天早上清粥加咸菜,好一点的话,会给个咸鸭蛋由她和媛媛一块分。偶尔鸭蛋切开来不平均,大的让给妹妹。上学时,父亲偷偷在她手心里塞了个鸡蛋。温世轩始终惦记着,她虽大,可是她身体不如媛媛。 鲜花和掌声,是飘渺的,现听在耳朵里看在眼里,什么都握不住,随时像是能随风而逝。而鸡蛋,是实在的,握在她掌心里,煮出来的鸡蛋壳暖暖的,暖到她心窝里头。 别人只能看到她蔓蔓将承受陆家的宠与荣,而荣辱与共,宠衰相随,谁能瞧得见。 不是她蔓蔓清高,自卑,只是,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象和心境自然不同。 明星再光彩照人,都有他背后的辛酸故事。 站在楼上俯瞰底下一片热闹场面的陆老头,越过那些与他想象中所差无几的面孔,轻落在台上的主角身上。 今日,他给了她最大的恩宠。 她会如何反应? 平静的脸,安静的眼神,遥望许远的天际。 这就是——他回来的孙女。 陆家院子里雷鸣般的掌声,传到了村头的大操场里。 在这里,陆家一共摆了数桌酒席,宴请所有愿意与陆家分享这个喜悦的人。 温浩雪等一行温家人,早就在这里早早占了席位等着了。 昨天,听说陆家人出行,温浩雪与廖舒雅、汪芸芸三姐妹,都跟了出去瞧热闹。可惜这陆家人防务工作做的好。一路有人在前后左右拉起警戒线。她们远远跟着的距离,连警戒线里面都有什么人都看不清,可以说是空手而归。 首战告败,心里的沮丧,不足以灭掉这群人的希望。 五点钟,陆家按时上菜。 仅凭在这院外摆置的酒菜,都有虾、鱼、鸡鸭鹅、鲍鱼汤,饮水酒酿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真舍得下大手笔。”廖舒雅拿出手机的计算器按着数字键计算成本,她是要当未来的饭店女老板,随时随刻学习饮食成本计算。 大操场,陆家摆了上百桌,一桌算下来食材与酒水不会低于上千的数目,那就是几十万了。更别提及陆家院子里陆家宴请的特殊贵宾,等级定是比操场上摆的要高上一等。 “蔓蔓姐,她结婚时,都没有这么大排场吧。”汪芸芸想,都要想歪想疯了。 莫非攀上个乘龙快婿,都不及有个有钱的爹妈。 怪不得人家宗教里教育人说,好好做这一世人,才能求得下一生投个好胎。 温凤姊和张秋燕,同时咬了个碎牙。别说女儿们看了妒忌,她们更妒忌。若是生在个好人家,她们嫁的人,就不止如今这个水平的老公了,生下来的女儿,绝对是金枝玉叶,像蔓蔓一样集恩宠于一身了。 陆家宣布女儿回家的消息传到操场,场上瞬间放起了一百串鞭炮。 阵阵鞭炮声,震得温家人的心,从火山跳进冰窖,从冰窖跳进火山。 温家姐妹们,因为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只能在心里面想象着蔓蔓被万人前呼后拥的姿态。 “我好像听见电视剧孝庄的主题曲了。”揉着突突太阳穴的温浩雪说。 凤凰,就应该像是在电视剧里的公主格格一样吧。 “吃吧,免得菜凉了。”张秋燕举起筷子说,这两天在这山窝里呆着,都没有能吃到大鱼大肉。因此,今天她们早到,就是为了想尽法子占据一个桌。 可温凤姊摔了筷子:“我怎么吃得下?想想我大哥吧,这东西怎么还能吃得下?!” 温凤姊这咆哮,若是为了温世轩,信了的人,就是傻的。 桌上其她人望着她,很明白她为什么吃不下:这不给羡慕的,给妒忌的,怎么生在温家了? 下次投个好胎要紧。 但是,眼前,填饱肚子也要紧。 温浩雪和她妈张秋燕一样,实际主义,你现在去闹,不是去撞陆家人的枪火口吗? 话说,也算托了蔓蔓的福,这陆家人请吃的菜肴,应是聘请城市里的大厨师做的,无论味道摆盘,都是相当不错的。 “妈。”廖舒雅眼瞧温浩雪和张秋燕母女像疯狂的猪,不一刻立马扫掉了桌上一半菜盘子,紧张地拉扯起闹别扭装样子的温凤姊。 这,再不吃,她们不是要更妒忌了? 实务者为俊杰。汪芸芸不落人后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调羹。 看着几个人的筷子都伸到自己面前摆的红烧猪蹄,她最爱的菜式,温凤姊飙了:“没看到我让服务生摆在我面前吗?平常我怎么教你们的,要尊老,要孝敬!” 刘秘书接到通报,报到了君爷耳边:温家人现在都在操场上吃开了,要不要去遣客? 这群温家人,想都想得到她们龌龊的心思:白吃不白吃。 摆个手:不需了。 比起温家人,现在酒席上坐着的杨修,可比温家人不知危险多少倍。(未完待续) 爷孙俩 “他是今早上坐车进村的。但是,我们的人认为他很有可能之前已经潜进过村里探查。”刘秘书说。 “他即使自己不来,也要派人先来查探。这并不奇怪。他最少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君爷冷冷的音量,不足以体现他此刻盯着席座上杨修那抹冰与冷。 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杨修究竟在杨家里扮演什么角色,是否与雷文斌母亲有联系。但他记得,杨修与死去的杨乐儿,并不算是亲密的关系。杨修其实常年在国外读书,独来独往,与杨家人并不亲的样子。而说起来,要不是他妹妹突然被找到,温明珠那块玉佩露出水面吸引了杨家人,杨乐儿后来都不可能插手。杨乐儿,虽然得了精神病,然而,隐身匿迹多年,可见杨家人生性有多狡诈。 温柔的陆夫人与杨家人真是不像。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刘秘书问。 按兵不动。 爷爷和陆司令都没有发话,邀请杨修到来,倒不如说是他们期待着杨家想干些什么,好更能摸清杨家人及杨家人幕后人的意图。 饵已经下了,戴在他妹妹的脖子上,就看杨修怎么看了。 刀眉下,那双似是纹风不动的眼睛,的确是在看到台上蔓蔓脖子戴的玉佩时,悄悄地眨了下。 仙桃玉佩,他们杨家人,亲眼见过的,只有死去的杨乐儿。因这块玉佩,杨乐儿掉了性命。杨家老太很是生气,对这块玉佩势在必得。 玉佩长什么样,他在得手的资料里早已看见过,但只是照片,不是实物。所以,他不敢百分百肯定,蔓蔓脖子上现在戴的那块,是他们杨家想找的。 应说比起今天被他看到的,似乎显露出了真身的仙桃玉佩,他更感兴趣的是,蒋玥偷拍下来的那张蔓蔓的出生照。 相片正面的女婴,是囡囡没有错。相片背面的钢笔字迹,是否是老头子自己亲手写下来的,难说。 如果他没有记错,囡囡出生的时候,陆老头还在狱所里劳改,而且因为是特殊的政治犯,亲人想探亲都没有这个机会。 是谁把这照片交给陆老头的。 一张寓意深长的照片。 女婴脖子上戴的玉佩,是仙桃。 这或许,是对方托付杨家要抓他们陆家把柄的线索了。 该感激的是那对狗男女,给了他这么一个绝妙的利用机会,更不能放过了。 蒋玥隐身在院子一角,尽可能躲避着会与程思全碰上面。 “爸爸,你在看谁?”坐在程思全身边的小东子,拉拉父亲的袖口。 拿杯子掩盖视线的程思全,收回了搜寻蒋玥的眼神,另一边,他妻子蒋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与蒋父谈笑。 今日是陆家的大日子,同是蒋家小媳妇的大日子。 蒋家同感到光荣。 台上,蒋衍站在小媳妇的身边,玉立生辉,忒扎人眼球。 看得他程思全都有丝羡慕起来,现在,他终于看出来了,他这个小舅子比自己想的要聪明的多,是娶了个真心自己喜欢的媳妇,而且婚后生活过得很好,不像他一团糟。 因此他更不想要继续这样一段令自己难受的婚姻了。 “小东子眼睛好了,今后要更加努力念书,快快长大,知道吗?”程思全摸着小儿子脑袋说。 儿子如果长大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肯定能理解他的想法。 小东子看着父亲的脸,默着低下头。 程思全对儿子说的意味深长的话,蒋梅听见了,然为了儿子和父亲,她暂且忍下胸头这股气。 蔓蔓和老公在小叔陆贺栋的带领下,向席上的长辈敬酒,她怀孕不能喝酒,只以清水代替。 然偶尔杯里有别人会给她强制倒酒,老公赶紧帮她代喝,这可好,不需多久,酒量不胜的老公,脚步都摇摇晃晃了。 她看着心里都急,向自己的父亲陆司令使眼色求助。 女儿寄望的眼神,陆司令收到都心软。 敬了长辈那几桌酒席后,她和老公得以释放,陆欢帮她扶着人,躲进了休息间。 有人经过外面,说道:“这么大的家宴,怎没见陆老爷子出现呢。” “要举行三天呢。可能第三天才出现吧。” “不是的,今天这一场是最大的。明天,后天,摆的都是小宴席,不会摆在这大院子里了,也不会放鞭炮了。接待的宾客,都是因某些缘故推迟来到的。” “老爷子身体不舒服?” “怪了。不是说昨天,老爷子上山祭祖,向祖宗汇报孙女回来的喜事吗?” “上山回来后病了?” 众说纷纭,没有个确定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陆家灵魂人物陆老头没有在家宴里现身,对这场家宴和在家宴中隆重登场的她来说,无疑是打了折扣,陆老头没有现身的缘故成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谜。 然,在蔓蔓心里面,陆老头没有出现,让她对这个老头子,另有相看。 老头子该不会是早设好了局,认为摆这个家宴,是为了让她体味一下飞上枝头的感觉,想看看她得意忘形的模样儿? 那她的表现,真是要让陆老头大失所望了。 事实上,在登上台接受鲜花掌声的时候,她出神了——脑子里在忆苦思甜。 她没法得意忘形,鲜花掌声同时给予她的是作为陆家人沉甸甸的责任。 她真想做好一个陆家人,首先要记住的是这份责任。 走廊里过路人说的话,陆欢没有听见,是进卫生间里去弄热毛巾,出来把毛巾递给她。 热毛巾贴在老公的额头,擦去些醉醺醺冒出来的热汗。 “我让人去弄解酒茶了。”陆欢见她小眉头揪着,安慰她说。 “你回去吃东西吧。我在这里陪他可以了。”打发弟弟回酒席上去,毕竟,今天她有幸往酒桌上扫上几眼,见都是名菜,引得她都口水流涎。 可陆欢存心想当个好弟弟,搬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姐,你现在都姓陆了,和我客气什么。” 蔓蔓一愣:“姓陆了?” 她记得,那时候一封律师通告函告诉她不能再姓温,但是,后来这事自然成了肇事者自己闹的笑话,结果不得了之。 户口她挂在老公房子名下,一直姓温。 “哥,早帮你把改姓的事递交有关部门处理了。昨天,爷爷带大家上山,就是为了向我们祖宗做报告,说你回来。你回家,当然是要戴回陆姓了。”陆欢有条不紊地一耸一耸眉毛儿,口气铁铮铮的。 纵使是这样,陆家并不打算事先和温世轩打声招呼吗? 月儿眉小小地揪,自己在这里风光地当宴席主人,而温世轩和林佳静不知道今晚在家里吃什么。 她蔓蔓是个没胆子能心安理得享受的,想到自己和温世轩的对比,心里很是不舒服。 尤其是温世轩连最起码的,被尊重告知的权利都没能得到。 砰砰。 陆欢走去开门,见到立在门口的白露。 “阿姨知道蒋中校可能喝了纯度高的白酒倒下了,让我送来最好的解酒茶。”白露端着煮好的热茶走进来。 蔓蔓接过,忙是喂老公喝下。 不是蒋大少酒量不好,是被人“阴”了,不知道什么人,可能是年轻人爱玩,在他酒杯里掺了纯度高的。 喂了点热茶后,他那张本来喝得有些青白的脸,方是红润起来,呼吸逐渐向睡眠过渡。 蔓蔓安心下来,见白露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白露看的,其实是蔓蔓脖子上那块玉佩,这块玉佩,在酒席上已经被很多人注意上并议论上了,当然,更多人,只以为是一块装饰的项链坠子罢了。今仔细瞧,这玉佩,竟是有点像她以前在温明珠脖子上看到的那块,最少造型上挺像的。 “没有,我只是看你今晚这礼服,很好看,应该是你自己挑的。而这花簪,这鞋子,这镯子,则是阿姨们给配的。我有没有说错。” 白露走在时尚界的前头,对衣服饰物敏锐的嗅觉,令蔓蔓大开眼界。 “礼服是妈带我去做的,有两套,这一套的确是我自己挑的。花簪鞋子银镯子,都是妈今天让人送来给我配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白露一笑,极是自信:“我给你说说。你这人的性子,照我看,不是传统的人,思想其实挺前卫的,所以绝不会挑那些看起来颜色很深或是大红大紫富贵相但显得很传统的礼服,白,是新潮的,被知识女性所喜爱。而花簪,鞋子,镯子,一看这做工样式都是属于传统手艺,必是让人找工匠亲手打造出来的。据我所知,二婶子,是会自己绣鞋子,而且据说是一把手。我早些时间,曾经和一个朋友想找二婶子就绣鞋这一块做生意呢。既然鞋子是二婶子送的,花簪和镯子是谁送的这个问题,大婶子和小婶子,能甘于落后吗?” 想来极是,猜的真准。 蔓蔓对这未来大嫂,钦佩之极。 这会儿,又有人进来。 蔓蔓她们抬头一看。 对上俊颜上那双冰眸的瞬间,白露一刹那想逃开,紧接定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未婚妻,此时嘴角呈现出的那抹淡极了的微笑,比起以前,更是从容。想来,已是从杨修引发的迷惑中走了出来。 “只准你来,不能我来吗?” 冷冷的音量,不失分寸的话语,始终体现他对是她未婚夫这一身份精准的描述。 蔓蔓和陆欢听着他们俩人对话,都不知如何插口。 “他怎么样了?”君爷问向床上醉着轻声打呼噜的妹婿。 “喝了妈让白露姐送来的解酒茶,我想应该没事了。”蔓蔓答,顺道帮老公身上滑下来的被子重新拉上去。 既然妹婿没事,君爷对向了弟弟陆欢交代:“你在这里代你姐看着你姐夫。” “哥,有事吗?”陆欢站起来,急道。 转向了妹子:“爷爷想见你。” 陆老头这会儿想见她。 真是用心良苦。 办宴前见一次她,宴席之后再见一次她。 蔓蔓眨了两下眼皮:愈来愈觉得这老头子玩心计很厉害。 “正好,我正想和陆爷爷打个招呼,说我哥迟到的事。”白露跟着她起了身,说。 冰眸掠过她的秀颜,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答应道:“那就一起来吧。” 如此这样,三人出了房间。 大哥和未来大嫂难得走在一起。蔓蔓,自然不能当电灯泡,有意走在他们两人后头,给他们两人制造空间。 对此,前面两人反而都不自然起来。 白露有意与未来小姑打好关系,落下来和蔓蔓攀亲近。 蔓蔓见着,往后退,给她和大哥机会。 为了配合她们两人,君爷只得放慢脚步。 走到最后,每个人都像是宫廷里的头顶书本的小女人,一步一步蹑着脚尖子如履薄冰。 冷眉一挺,顿步,不悦地朝向她们:“几步路而已,要走到明天天亮吗?” 火了? 月牙儿眼点点:不让慢走,她走到他们前面去,一样成。 加快脚步,擦过他身旁,疾走。 “哎,蔓蔓,等会儿。”白露急追。 后面,他都要跑着去追她们两个。 幸好这楼是紧挨着,路不长,不然君爷必得发大火。 蔓蔓走上二楼,看见陆老头背着手站在窗前,怕是他们三人你追我赶的场面都看进去了,不由想咬自己舌头。 “白露也来了啊。”转身对向他们三人,陆老头先是微微含着头向白露说话。 足见老头子对这白家和陆家之间的关系很重视。 “很久没见了陆爷爷,今日才来和爷爷打招呼是我不对。”白露说,眼神里流露的笑意,盈盈如光,给她一张丽颜添了几分靓丽。 赏心悦目的美女,谁看了心里都舒坦,老人家点着脑袋说:“坐吧。我是很想找个时候,和你爸妈,和你爷爷奶奶,都见见面聊聊天的。” “我爸妈那忙。近期,都被派遣出国了。我爷爷奶奶,云游四海,我们家想找他们两个老人,都不知道往哪里找。因为两个老人,比我们年轻人还年轻新潮,去哪里都不说一声。” 瞧未来大嫂与老人家说话的这口气,多亲切,没有一点隔阂。 蔓蔓看着都挺羡慕的。 白露,毕竟自从中学时候起经常来返陆家做客的人了,被老爷子当自家女儿看大的。 勤务兵没有来上茶。君爷亲手往茶壶里搁了茶叶,冲上热水。 白露没有去帮未婚夫这个忙,可见老人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她如今尚未过门,即是客,老人分得很清的。 白露不动手,她这个妹妹就得帮忙待客了。 掂量掂量,走过去,是要帮着洗杯子,还是端茶。 “你坐着吧。” 他让她回去。 可这时候她坐不是不合适吗? “我去倒掉茶水。”见下面放茶叶渣滓的脏水桶好像满了,终于找到点事做,她弯下腰。 有力的手,在她小臂上握紧:“回去!” 提高的音量,让那头说家常话的陆老头和白露,都将眼光放过来了。 小小地蹙个眉,甩开他的手。 “囡囡,你过来。” 陆老头开声。 蔓蔓直线走过去,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 陆老头在这一刻,发现这孙女有一样是陆家人的血统了:犟。 尤其是认为自己对的,忒别的犟! 这令他摘了老花眼镜,有些哭笑不得的:其它的怎么不继承,偏偏承继了这个性格上的缺点。 “爷爷?” 见老头子揉着额眉,白露等人以为老爷子不舒服,担心地问。 “陆君,你和白露都在边上坐着。”对自家人,陆老头干脆将眼镜扔一边了。 受老头子吩咐,君爷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白露更是一声不敢吱。 蔓蔓想:是受审时间到了。 可陆老头说的是:“我知道你画廊被人烧了,让人重新找了块商铺,回去后,你自己去瞧瞧,满意的话,就搬进去重新开工吧。” 老头子要送她画廊的风声她有听说过,但没想到是真的。 “爷爷,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烧了画廊,难道不用重新再找个地方画画?” “不是,我已经和朋友商量好了,我们要开饭馆。” 君爷冷眉中微微凝住一丝懊恼:这事应该先和老人家打声招呼的。 陆老头果真是一惊,很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你想开饭馆?为什么想开饭馆?你画画不是画的好好的吗?” “当艺术家赚钱不容易。”蔓蔓一语三关。 “你现在是一幅画能卖上个几千了,不足以过生活吗?而且你老公没有工资吗?你老公的军衔和职位都不低,理应能养得起家。”陆老头不知是不是故意没有听出她话外的含义,惊是压下来了,慢慢地道。 “但是爷爷不知道这其中的回扣和利润。我并不能算是个出色的艺术家。我赚的钱,论商业价值来说,不够。如果开饭馆,应该能比开画廊赚的钱多上几倍。而且艺术这条路,我是想通了,一辈子只是这样画是不行的。”蔓蔓有意顺着老爷子的话来说服老人家。 “停。”似乎是看穿了她找的各种借口,老头是单刀直入,“我问你,你开这个饭馆是为了某个人吗?” “不,是为我自己。”蔓蔓道。 或许温世轩能从中得到好处,但是,这本身是她自己的事业。 “我觉得不是,你就是为了某个人。”陆老头的军人风格,比起孙女,那不易显露的脾气,定是更犟。 眼见老人家咬死了说,蔓蔓只得跟着老人家说:“好吧,就算我是为了某个人,那很正常。我过得好,他过得不好,我想他过得和我一样好。” “他与你什么关系你非得这样想他?” “就凭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是养猫养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 “如果我们现在有证据告诉你,这个人,不是你想的,他当年不是捡了你,是从你亲生父母手里偷了你,你仍是这么想他?” “不可能。” 蔓蔓铁的三个字,一如既往。 冷眉很是一皱。 白露吃惊: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反驳陆老头的话。 陆老头的指头在桌板上敲打着:“如果我告诉你,我拿到的证据是铁的,是真实的,你还会说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一清二楚,绝对是你们哪里弄错了。” 两张互相咬死的唇瓣,较起劲。 “他告诉你爸,他当时有抱着你,回去你丢的那个村里找人询问你的亲人,但是,据我们现在再派下去的人去调查,并没有,那些村人都说不曾见过他这么做。他在撒谎,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他这个人的话?” 这些事蔓蔓未曾听说,但是:“这里面肯定有人在诬陷他。” 几双眼睛看向她,有丝不可思议的。 蔓蔓却觉得这很正常。如果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爸妈陆司令和陆夫人是凶手,她照样一百个不信,坚决维护。她不过是把养父温世轩当成了一样信得过的家人。 然对陆家人来说,她这个反应是无法接受的。 她始终应该是陆家人为先。想到那个满口谎言偷了他孙女的男人,到了如今依然偷了他孙女的心。 陆老头“嘭”拍下桌板。 白露和君爷皆都一惊。 蔓蔓纹丝不动的:这个场面,是她在见到老人后,一直想着很有可能出现的。现在出现处于情理之中。 “你刚才说你开饭馆会比开画廊赚的钱多,那好,我给你两年时间,你证明给我看,你开饭馆的盈余,是你被烧的那家画廊盈余的五倍。这期间,陆家不会给你任何支持,你怎么想?继续去开你的饭馆,还是接过我手里给你安排好的画廊?” 这不是开饭馆还是开画廊的问题。 这是陆家给不给她支持的问题。 你蔓蔓既然一心就惦记着那个男人,陆老头也够绝情的,陆家给你的恩和宠我收回了。不信,那个杂货铺男人就比陆家给她的恩宠好! 这时候再不出声结果会怎么可想,白露和君爷不约而同的:“爷爷!” “我不是让你们不要做声吗?让她自己想。”陆老头坚决。 论坚决,蔓蔓不逊于这个爷爷:“我不用想,开饭馆是深思熟虑的事,我不可能会因着这样而改变主意。” 依赖家族而生的生意,或许会很快走上正轨,但是,潜在的危险,一样在。她的事业要自强自立自生不息,不借助不该有的。 在他人的诠释里面,她这话变成了:她看不起陆家给的恩宠。 君爷扶住额头,低下:清楚完了。 陆老头站了起身,背对她,两肩微微抖着,不知是给气的还是怎的,命令大孙子:“陆君,我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吩咐下去,包括你爸妈。户口上她改姓的事,往下顺延两年,如果她在这次赌注里面输了,她不用姓陆了。” 不姓陆了? 她又变成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心尖儿微是一抖,但没声。 白露着急地站起来:“陆爷爷,你听我说——” 刚在窗口他这个老头子看得分明,白露和他这个孙女有缘分,这本是好事,未来姑嫂关系和睦,然而:“白露,我告诉你,如果她不姓陆,不是你未来小姑了。你是要嫁进我陆家成为我们媳妇,不是为了成为她个人的小姑。” 白露肩头扛起的,同是有份责任,不容得她一人肆意妄为。 白露默了声。 与蔓蔓想的一样。 关键时刻,需要靠的,仍必须是自己,没人能帮她。 陆老头摆了下手,让他们三人可以走了。 等书房里空荡荡的无一人了,他才把目光放到了锁住面人的那个抽屉柜。 是他孙女囡囡做给他的吗? 现在,他更不能确定了。 囡囡,究竟有没有回到他身边。 夜晚,从老爷子书房回到自个屋里的蔓蔓,将陆家送的衣服饰物脱下来准备洗漱。这些东西,她当然不能随便扔。收好,放起来。想到白露提到的,这些东西背后或许都是陆老头的主意,不免深深地叹口长气。 老爷子的决定,很快,传遍了所有该知道的人。 陆夫人当场即傻眼了,拉着老公要去向老人家求情。 陆司令艰难地摩挲着手心手背,清楚要是求情有用,他大儿子早在当时这么做了,道:“这也好。让囡囡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她必须做出站在哪边的决定时,能清楚地认识到,她是我们家的孩子不是那个人的孩子。要知道,现在一旦搜出确凿的证据,我们家肯定会对他进行起诉,他是坐定牢的。” 听了老公这话,陆夫人倒也无话了。 众人便是想着:蔓蔓会为一时冲动而后悔,会认清现实。 在这点上,再疼蔓蔓的父母兄弟,都是一致的。 姚夫人坐在房间里,冲着茶,小儿子今晚上不知被谁灌了两杯酒,正躺在床上起不来。好在大儿子警醒,滴酒未沾。 姚子业给弟弟擦了脸后,见弟弟出了汗没事了,回来坐到母亲身边,帮母亲掰那搁在盘子里的板栗。 “我见陆君和你一样,都没沾酒。你们两个倒是挺机灵的,没被骗到。”姚夫人摇头晃脑地说。 姚爷轻轻冉冉地笑笑:“那是他们不敢灌我们两个酒。要是席座上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没有我们两个怎么办。” 姚夫人的手,往大儿子肩头上轻微一打:清楚儿子这是为了谁禁酒。 然而,陆老头与蔓蔓爷孙俩之间发生矛盾的消息,传到她这儿来了,她得提醒下儿子:“她爷爷,这个主意不能说是错。她那颗心,不能总吊在不实际的人上面。你千万可别对着她爷爷干。” 狭长的眸睐往下低,默着,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子业?” “没有,我只是想,如果她不姓陆了,是不是预备要被家人再放弃一次。” 姚夫人心头为蔓蔓这一震,酸涩,忙着避开眼:“当然不可能。陆家怎么可能放弃她呢?她始终是陆家的人。这只不过是家人彼此间在闹脾气。”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端起手里的杯子,望到里面的茶水,若隐若现她的影子,若是随时会在他面前消失似的。 如果这种折磨他的心境是为了惩罚当年他所犯下的错,他认了。 眸子里望着外头的夜,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陆家的家宴在晚上八九点结束。蒋玥有心避着人,因而是等着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才动脚。 走出门口不到一小段路,过路的巷子里头朝着她传出一声:“蒋记者。” 一时,她误以为是她衍哥哥在叫她。毕竟蒋衍不是先退席了吗。 惊喜之间,回头去看,发现却是程思全。 当初,她会铸下大错,与程思全偶尔低沉的声线与蒋衍的嗓子有些像不是没有关系。 不是蒋衍,这可把她恼得,火速拉了他往巷子里头藏,瞪着他:“你究竟想怎样?我不是说了我们不要再见面吗?” 她在生气,说明前晚上的话,他没有听错。 程思全郁了脸:“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再不再和你见面,我都会和我老婆离婚的。所以,我不会拘束你,希望能给你一个希望。其实离婚并不难。” “你以为你这样能影响到我?你想扮演好人?”蒋玥冷冷地笑,“我告诉你,你想背叛你老婆,别把我拖下水。” 这话戳中了程思全的软肋。 他是在找借口,找能光明正大背叛婚姻老婆和儿子的借口。 “如果我能找到借口,你不是一样可以吗?” 笑话。她怎么和他一样了。 她可从没有爱过现在的老公,她自始至终,想要得到的只是她的衍哥哥。 “你嫁给了他,就是一种承诺,一种信条,能说你没有背叛他吗?” 啪! 她一巴掌果断地甩到他脸上。 被甩了巴掌的程思全,再抬起头时,见着她已经气冲冲出了巷子。 他倒不是非要赖着她,然而,他知道他刚才的话戳伤到她了,她眼里都有泪,令人怜惜的泪。这是他从不甘愿表示懦弱的老婆不能带给他的。 一双躲在阴暗里面的眼睛,一动不动,是把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都用手机录音录下来了。 见程思全都走了,温媛把玩着手中录音的手机,嘴角勾起玩味:现在,是要对谁先透露这个秘密好呢。 心里气不过的蒋玥,在第二天听说蔓蔓被陆老头嫌弃后,不禁起了冷嘲讥讽的心思。 老公昨晚醉酒,蔓蔓准备今早上到厨房里头,为老公亲自弄点营养的粥水。 搞到个皮蛋,瘦肉,葱,姜等,弄了个小锅,搁在电磁炉上熬。 舀了一勺子试了味道后,感觉行,走去外面找点拌嘴的那个咸菜。 刚走到厨房门口,迎面走来的蒋玥,越过她,是望到了她搁在炉上的那锅粥。 是熬给蒋衍的? 红着眼:没法否认的事实是,蔓蔓是他的老婆。 但是他老婆又能怎样?想那个程思全,不是都背叛自己老婆了吗? “蒋记者。”见蒋玥一直堵着门口,蔓蔓提醒。 “这里那么多人做饭,你非要亲自下厨,但是,即使亲手做的东西,如果对方没有这个接受的心思,你做了不是反而给对方添堵吗?” 哪怕你给陆老头捏了面人,陆老头照样不领情,可不就是这般。 蔓蔓一口气,给蒋玥的话给堵的:龌龊的女人,干了坏事,还想炫耀? “蒋记者是否听过这样一句俗话,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自己干的亏心事,迟早一天都得曝光。 蒋玥却是一瞬间,由这句话联想起那个神秘人了,脸色刷的青白,看着她:莫非她知道了,她就是那个神秘人,知道了她和程思全秘密的人? 果然是这个蒋玥干的好事。 蔓蔓擦过她,对蒋玥此时那副沮丧的神情很是满意。 蒋玥则是昏头昏脑地走了回去。 蔓蔓是怎么知道她秘密的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驱之不去。一时都没有能仔细考究这其中的细节时,一封突如其来的匿名短信,发到了她手机上,写的是:我知道你和程思全的事,我们见个面吧。 想都没有想,定是蔓蔓发的,想揭发她,拿这个再来最终恫吓她。 好个蔓蔓。 你不义,别怪我不留情。 迅速想出了个局,这片村子周围的地势,她比蔓蔓要清楚得多,这些村人外出的习惯,她也熟悉得多,于是向对方发出会见的时间地方。 午后一点钟,正是人少的时间。 攀上村后一小山坡,蒋玥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人。 不是蔓蔓! “你好,蒋记者。”蒋梅扶着眼镜,只要稍微从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打量一眼,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压抑的怒火。 这女人是程思全的老婆,之前她曾经是见过几次的。然昨晚上的酒席,是她第一次看见蒋梅与程思全在坐在一块的。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惹的这火,是烧到了衍哥哥二姐的老公身上了。 更不可能与程思全继续搞在一起。 蒋玥心虚了,她更怕的是蒋梅告诉蒋衍这事。 然而蒋梅怎么知道的?是蔓蔓告诉的吗? “有什么事吗?”微微眯着眼,蒋玥先要知道蒋梅知道了多少,“我并不认得你。” “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是我弟弟义父的女儿,我曾经听阿衍说,也把你当做妹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不堪的女人。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就不怕你爸知道,你部队里的领导知道?”蒋梅奋力地吸上口大气,忍着一拳头砸到蒋玥脸上的冲动。 她今天是预备好来套蒋玥的话的,虽然报料的人给她发了段录音,但是仅那段模棱两可的录音,还不至于解释完前因后果,定蒋玥的罪。 蒋梅说得好像证据在握的样子,令蒋玥一着慌:“不是的,梅姐,你听我解释。你先生的事真是和我无关的。他想和你离婚而已。我都劝过他不要和你离婚。” “如果你不勾引他,他会想和我离婚吗?你自己都想离婚不是吗!”蒋梅可不会被她富丽堂皇的借口给骗了。事实就是,这个狗女人,勾引她老公不够,还想勾引另外的男人,不知想脚踏几条船! 她蒋梅见过厚颜无耻的,但从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女人更龌龊更厚颜无耻的。 然而,蒋玥这时候,反而是定住了神了,因为看见了蒋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手机屏幕,显示是在录音。 “梅姐,你就这么想致于我死地吗?” “是!”蒋梅毫不犹豫的,一腔恶心全喷了。 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是黑暗里怒放的罂粟,伸手忽然过去,去抢蒋梅口袋里的手机。 一时未防,蒋梅见录有重要证据的手机落到了对方手里,伸手去抢。 两人争执之中,手机落到地上,蒋玥一脚踩下去成了两半。 蒋梅一巴掌朝她脸上扫了下去。 可蒋玥捂住被她打的那半张脸,不知怎的,忽然往后一倒,从山坡上直落。 蒋梅慌然伸手去拉她,没有能拉住。 蒋玥往下滚,一路往下滚。 “表姐!”一声惊叫从山坡底下传出来,秦少往上一看,看到立在坡顶上的蒋梅,指住,“你别跑!” 蒋梅站在那里,饶是再干净利索,这会儿也得被突发状况弄懵了。 昨晚陆老头那话放出来,今日那个宴席应该不再办了吧。蔓蔓清闲地与睡了一夜再加上一上午的老公说话。 蒋衍是宿醉,一时起来,仍有点头重脚轻的,扶着老婆的手坐起来:“我怎么听说你和别人吵架了?” “嗯。” “嗯?”指尖弹点老婆可爱的脸。 说嗯点着小头的老婆真可爱。 打下老公不规矩的手:“你有完没完?看你醉成这样,扔进太平洋都不醒。” “是,我没有睡醒,做了个老婆变成白痴的梦,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不当,就想开饭馆当女老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娶的是个女金刚。” 蔓蔓被老公这话给逗得,哭笑:“你觉得我傻?” “你傻,也是我老婆。”蒋衍同志道,同时亲亲老婆翘起的小嘴儿。 管别人怎么说,他蒋衍就这个老婆,别人不疼,有他蒋衍疼。 蔓蔓把头靠在老公肩膀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未来是对,还是错。但是,若不这样做,我心里不舒服。我大概真是? ??的吧。如果这事被浩雪她们一群人知道,八成要拿口水淹死我。” “你知道你自己傻就成了。说明你自己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路子绝不会走错。” 没想,老公口才这般绝妙的。哲理性的话语,充分体现老公当教官的才能。 “阿衍,你真适合当老师。我还真想看看你教学生的样子。”蔓蔓小媳妇赞老公。 老婆的夸,让他心花怒放,再亲,再亲。 “阿衍,蔓蔓!” 蒋父突然在门口焦急的叫声,令屋里两张贴紧的嘴唇立马分开。 “怎么了,爸?”蒋衍冲过去开门。 “不好,你姐,被人控告伤人。”(未完待续) 出走 蒋玥说是到陆老爷子身边工作,现在在村里附近出了事,有陆家的一部分责任。蒋梅受邀到陆家做客,出了事,同有陆家的部分责任。 滚下山坡的蒋玥,是被表弟秦少和一个朋友抬回了屋。蒋梅被秦少指住,不准让走。 这事发生秦少一直嚷嚷着要报警,然他的朋友知道蒋梅是蔓蔓的小姑,劝秦少给陆家卖个面子。 秦少不说话,只是两只大眼狠盯着蒋梅。 蒋梅心里真没有底,究竟这蒋玥摔的怎么样,建议:“先把人送医院吧。” 秦少给她一个凶狠的瞪眼:“这里离县医院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呢。都快太阳下山了,山路不好走,今天怎么送?” “村里的卫生所呢?” “这村里没有卫生所。” “那找个医生。”蒋梅能想的主意都说出来了。 “这村里的赤脚医生能信任吗?” 秦少的朋友,出来说个话了:“我说,不然去找陆上校和姚上校?” “陆上校是什么人,不是她弟弟老婆的哥吗?”秦少嘭打了桌子。 蒋梅听他这些话,没有一样是想赶紧救病人倒是想拖延时间的,不是个正常人的思维,恼火:“她不是你表姐吗?你都不打算赶紧想办法救人,而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 “你指责我?”秦少跳了起来,忽的一拳头朝蒋梅头上砸下去,“你伤了我表姐还敢推卸责任!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想让陆家插手这事儿给你撑腰,看你怎么负责!报警!” 接到报案的公安机关迅速从最近的地点出发,来的速度之快超出众人的意料。 因着秦少他们抬着人走时,并没有惊动到村民。等到屋里邻近的村人发觉异样,去向蒋家和陆家报信时,这个公安机关的人已火速到达了现场。 这时,蒋玥醒了,蒋玥醒的时候,就听见表弟秦少在嚷嚷报警的事,睁开眼皮即说:“别,别报警。” 蒋梅刚好被秦少砸的那拳头,摔在了墙根,一抬头,看到蒋玥射过来的那双眼睛。 “表姐,这人伤了你,怎么能不报警给你还个公道呢?”秦少激动万分地说。 蒋梅的头晕晕的,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但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 听见警车进村的警笛,秦少匆匆跑出去迎接,他的朋友一块出了去。 靠在墙上的蒋梅,听见了蒋玥对向自己说的话:“梅姐,你放心,我不会告你的。” “我怕你告吗?是你自己摔的,又不是我推的。”蒋梅怒。 “但是,当时在坡顶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吗?而且明明是你打了我,我才摔下山坡的。” 论这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蒋梅清楚是存在的,望向她:“你想怎么样?” “梅姐,这事,我们就算一笔勾销吧。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蒋玥微微噙的笑,像是多么的宽宏大量,“毕竟,梅姐,你若留了案底,你这单位的工作不说,你儿子都要受到影响的,是不是。” 小贱人。 蒋梅握紧拳头,一怒之下,想与她拼了。 但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年迈的父亲…… 就这样,来到的公安向案件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对蒋梅暂时扣押进行审问。 蒋父冲去陆家找蔓蔓,就因为这地方毕竟不比京城,他一点人脉都没有,相反,这里是陆家的老家,应该是陆家的地盘。 蒋衍让父亲坐下说话,了解情况。蔓蔓则把跟来的小东子搂在怀里,指头摸摸孩子的脸。 “舅妈,爸爸,他听了后什么都没有说,在屋里呆着。”小东子抬起小脸蛋,乌亮的眼睛里流转着已经有不像是小孩子的成熟。 “你爸爸那是担心你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做。”安慰两声孩子,蔓蔓眉头却是皱紧。 这事儿挺复杂的,首先,她昨晚上,刚和陆老头闹翻了,陆老头将会断掉给她的任何帮助。其次,今早上,她最好说话的爸爸陆司令,因为公务繁忙,提前是坐了车回京开工了。其三,蒋父都在这地方没有用武之地,不见得她老公也有法子。 事实是,蒋衍在听说了事情后,跑出去找人再问清楚情况时,她跟着出去,在旁听说了。 虽然陆老头不给她支援,但此事发生在陆家村范围并且出事双方都算是陆家邀请的客人,陆家有必要过问这个事,看有没有牵涉到自己。 陆老头不出面时,都是陆贺栋在主持内外大局,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汇报,汇报中称:公安机关最后没有把蒋梅带走,说是两方人愿意私了,受伤一方不打算告人了。 “蒋记者还是个挺宽容的人。”陆贺栋拳头顶着下巴颌感叹,眉间并未轻易松开。 在场的其他人,皆也没有就此对此事完全放松。 “人伤得怎么样了?”蒋衍追问做汇报的人。 毕竟蒋玥是他义父的女儿,伤蒋玥的又是他姐姐,他终得对义父在这事上有个解释。 “据说,现在秦少他们是把人往县城医院里送了。” 人伤了,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在这地方上找医生,更没有到明知有医生的陆家找求助,而是直接送上了县城医院。 “我听有些村人说,好像他们是忌惮我们维护蒋梅。” 听到这话,君爷第一个冷笑:“陆家是什么人,是陆家人做错的事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姚爷狭长的睐盯着地板,眉是蹙紧: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他很清楚这后面带来的将会有多种后果。 陆贺栋捏住下巴,意味深长的:“这,这——” “当务之急。”蒋衍出声,当机立断,“我和我爸搭车前往县城查看伤者情况。” “阿衍——”蔓蔓转身拉住老公,“我跟你去。” “不。”按住媳妇伸来的手,柔柔地按住媳妇两边肩头,温言细语地交代,“山路崎岖,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坐车。你在这里等着,照顾小东子和我姐。” 与老公熠熠的星眸对了对,蔓蔓被迫地,点下了头。 蒋大少潇洒温柔地对着媳妇一笑,拔开大步出发。 身边老公的气息如风一般飞走,蔓蔓急追两步,一只手扶在门框上,一只手摸到突突跳的心口。 直看着,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日落之中。 老公着急,很是着急,她清楚,因为这事儿太紧要了,如果蒋玥身体出什么毛病,关系到的,将是蒋梅后半辈子的全部和小东子有没有妈妈照顾的问题了。 白露走上来扶住她,轻声道:“有我和陆君在,别担心。” 慢慢地摇了摇头,拒绝扶的蔓蔓,一个人走回去,按照老公吩咐先去照应小孩。 “蔓蔓。”白露担心她摔着,连忙跟上。 眼,是掠过她的背影,深深一个忧愁后,姚爷勾出的小指头招来那个去现场勘查的,问:“你去找几个亲眼见到事情经过的目击证人,最好是在现场看见整个事件发展的。” “这挺难的,听说在现场的,就秦少一个朋友。现在,他是和秦少一块送蒋玥去了县城医院。” 君爷冷冷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他们送病人的时候,没有村人看见病人的情况吗?” “那是有的。听说是不能走,被用木板抬出来上车的。” 不能走? 所有人都在嚼味这其中的含义。 “有流血吗?” “她脸上倒有点血迹,腿上没见,其它地方不知道。” 陆贺栋与在场的二哥商量后,对大侄子说:“陆君,我看这事,你需要亲自去医院走一趟。” “我也这么想。”冷眉稍微琢磨后,答。 决定刚下。 陆老头的勤务兵走了进门,传达陆老头的话:“老爷子的意思,要大家都不要插手这个事。” 看来,老爷子这回真是与孙女较上了劲头,不给一点帮忙,就绝对不会给一点帮忙。 “哎——”陆贺栋拿手扒起了头皮。 “什么?”温媛听说到蒋梅错手伤了蒋玥的新闻,站起来时一惊,膝盖上的课本落到地上。 告诉蒋梅关于蒋玥与程思全有私情的人,正是她。 她本想蒋梅会当场揭开这对狗男女的面目,没想蒋梅傻到暗地里去找蒋玥,结果中了蒋玥的机关。 “怎么对这事这么吃惊?”告诉她这事的杨修,饶有兴趣地观摩她脸上的表情。 “是挺吃惊的。”温媛的吃惊没有收去,反而更是振振有词的,“你想,她们俩是为什么事起争执导致发生意外的,光就这点,就挺耐人寻味的。两个都是高干女吧,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你挺会想,是不是都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杨修挑问。 “会想,不代表是发生的事实,全是幻想。”捡起课本,拍拍,回屋里,口气带尽了冷漠。 她是来看热闹的。蒋梅变成这样,她觉得都是蒋梅自己没有把握时机自己铸成的大错,她可没有这个同情心,想着出来代蒋梅指证那对狗男女的肮脏事。 杨修在她背过去的脸上犀利地瞅上一目,低头转表:“我要去县城医院看热闹,你跟不跟去?” “陆家摆宴不是有三天时间吗?”她扬眉,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选择去瞧蒋玥。 “我想接下来这两天不会怎么摆了。听说他家孙女与爷爷闹崩了。” 蔓蔓与陆家人闹崩? 的确会是蔓蔓做的风格。 轻然一笑,像是意料之中:“我本来对陆家的什么宴席不感兴趣。刚好走这一趟到县城回去。反正你给我的那些资料,足以让我回去后应付我那些家人了。” 看向她手里拿的课本,唯一她这手里认真作业的课本不是装的,刀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起伏。 温浩雪她们,同在听说蔓蔓姑子与人起冲突错手伤人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了现场瞅热闹。 挤在围观的百姓当中,她们见到了被木板抬出来的蒋玥。 “是伤到脸了吗?”女人最宝贵的就是脸,廖舒雅先摸摸自己的脸。 专业户汪芸芸以一种挑剔的眼光看伤者:“那脸上的一两条划痕不足以让她是被人抬出来的。” “那是什么原因?”温浩雪和廖舒雅同问。 “看起来,脚腿没有骨折的外相,八成是神经出了问题。” “神经?”不是专业户,温浩雪和廖舒雅听得一头雾水。 “这神经的门道就多了。”汪芸芸以两个傻蛋的目光瞧着她们两个白脸,说,“你们难道没有看过电视里人家怎么骗保险?说是神经出了毛病残疾一辈子的都有,但实际上一点事都没有。” “你说她有可能是装?”说到装,温浩雪和廖舒雅一下就听懂了。 汪芸芸这时来个八面玲珑的手势:“这——我不清楚了,我又不是医生。” 几个人回去的路上,听见几个村人在说刚认下来的孙女被陆家又给嫌弃了的事。 果然,几个姐妹像蔓蔓可想的,评说蔓蔓怎么傻的。 “蔓蔓姐那是真的傻,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蔓蔓更傻的。”温浩雪第一个为蔓蔓的傻劲感到无比心痛,好不容易飞上枝条不过一个夜晚却自甘落下,早知道,自己替蔓蔓飞上去都好。 “我觉得,蔓蔓姐是最傻最傻里面的人中最傻的。”廖舒雅认为温浩雪用的形容词不够,加以补充,这颗心一样疼着。 “你们都错了。没有听说傻人有傻福吗?蔓蔓姐那是最傻,所以是最有福气的。”汪芸芸纠正她们两个的鼠目寸光,“我不信,陆家真会抛弃了蔓蔓姐。相反,这会儿陆家嫌弃蔓蔓姐,是我们接近蔓蔓姐的好机会。” 另两人听了她这话都称言之有理,眼睛闪闪发光:“我说芸芸,怎么从没有想到,你是这么聪明绝顶的呢?” “我本来就聪明绝顶的人。”汪芸芸厚脸皮一点都不自觉地说。 其她人,却是很想从汪芸芸口里再拿到更好的主意,都奉承起了汪芸芸。 “可是蔓蔓姐都不离开陆家院子一步,那里保卫森严,我们进不去,怎么接近蔓蔓姐。” “现在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我不信,蔓蔓姐会始终呆在陆家院子里。” 给她们信心的是,她们亲眼看见蒋大少开着车离开了陆家村。 白露让人接蒋梅过来。 蒋梅进了屋后,小东子见着母亲额头一块青肿,小眼睛瞪大,跑过去拽母亲的袖口:“妈妈,疼吗?” 儿子幼稚的嗓音,令蒋梅一刹那变得无比坚强:“不疼。” “二姐,你先坐吧。”蔓蔓伸手去扶她,“或是上床上躺会儿,我去让人来看看你头上的伤。” “不用了。”蒋梅一手握着儿子的手,走到床边坐下,说,“不碍事的,这点小伤,拿点药酒什么揉一揉就好了。” 蔓蔓和白露看着,却觉得她这额头的伤,不像是摔的,比较像是被人打了后在墙上撞的,两人眉头均是一皱。 不过这伤看起来不重。 要药酒,白露派人去取,不会儿君爷让人把陆家上好的一瓶药酒送过来。 跌打的药酒孕妇不能沾,蔓蔓退下来,白露蘸了少许在掌心,帮蒋梅慢慢地揉散额头的小疙瘩。 小东子站在床上,往母亲的额处嘟起小嘴唇,吹,吹,吹:“妈妈不疼。” 一句话,倒是把其他三个大人都乐到了。 于是蒋梅这心里酸酸的,为了儿子,自己更不能丢了工作,一丢工作到时候说不定法院判决离婚时会把儿子判给程思全。蒋玥的胁迫她不能不接受。 但是从此,代表她都要受到蒋玥的胁迫了吗?抬头,不经意扫到蔓蔓身上,有点心虚。 “二姐,喝点水。”蔓蔓说,在白露给蒋梅上完药后,将水杯搁到蒋梅手里。 蒋梅接过水,喝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众人都知道她这会儿想要安静,于是都不惊动她。 夜里,哄着儿子睡。指头,在儿子的脸蛋和头发上轻轻地抚着:这是她的儿子,多乖巧,一句话都不问,其实心里该有多害怕吧。 心里一片悲凉,尤其想到今后都要受制于那只狐狸精,甚是不甘。 吸口气,起来,倒点水喝。 咿呀。 蔓蔓从外面走进来,披着件简单的毛衫外套,手里抱了件小毯子:“二姐,睡不着?”说着,是将毯子披到蒋梅的肩头上。 “惊到你了?”蒋梅忙按住她手,她手骨更冰凉。 “夜里风凉,我听到声音,想着记起二姐这里缺少衣被。阿衍走时慎重交代过我,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二姐和小东子的。”蔓蔓笑着说,是帮她把毯子抚平了,“二姐如果睡不着,我给二姐冲杯牛奶。” “不了。”蒋梅一时冲动,把她拉住。 瞅了她一眼,蔓蔓坐在了旁边:“二姐,你可以回答我个问题吗?” 蒋梅缩回手,躲着她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你和她,是怎么会在村外见上面的?” “你是想问我怎么推到她落下山坡?你认为是我推她落下山坡?” “不。我相信二姐的为人不会这么做。只是觉得你们两人见面的事比较蹊跷。” 这事她和白露商议许久,都不见有结论。陆家的人,都一样对此事百思不解。 首先,必须要解决她们两人为什么起争执。因着蒋玥不打算告人,公安机关对此方面刚开始做调查时,就停止了。 蒋梅与蒋玥,说起来,并不算是熟识。更蹊跷的是,为什么两人会是在村外碰面呢。 “我们在村外不小心遇上的。”蒋梅道,“我去散心,可能她也是去散心。” 看蒋梅几乎是背对自己在回答问题,蔓蔓小眉微蹙。 蒋梅也知道自己是做贼心虚,说:“你们信不信都好,事情真相就是这样。她脚滑掉下山坡的时候被我看见了,我伸手去拉她没有拉到。然后她表弟和他朋友见到我站在山坡上,就以为是我推的人,全是误会。这些都是她自己都承认的了。” 蔓蔓看着,对方边说话,声音愈来愈抖,身体渐抖,若是心胸坦荡何必抖成这样。 “二姐,是我不好,在三更半夜问你这些问题。”蔓蔓拂过脸边落下来的头发丝,起来,“这样,您睡吧。如果有什么事,叫一声,我睡在隔壁。” “行。”蒋梅忙应道。 在躲她。 连相好的人都躲。 蔓蔓不清楚,即使自己老公或是蒋父在这里问,是不是蒋梅一样准备躲。 让人感觉是,蒋梅像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莫非,人真是蒋梅推下山坡的? 对此,陆老头虽有命令不让大家插手这件事,君爷仍是带着刘秘书,偷偷跑到了事发现场看一看。 当初知道事发后,不仅公安机关的人,而且他们陆家在公安机关的人走后,都对现场进行了一定的保护工作,比如限制村人过来参观。因此,现在这地方的证据暂时没有被糟蹋。 “在这里,公安局的人,发现一部手机,但已经被完全踩烂了。”刘秘书指着草地上一块地方说。 “现在那手机呢?”君爷问。 “现在这手机碎片是落在公安局的人手里。但我想,公安局的人,过几天后见蒋玥依然决定不告,可能会问两方这手机是谁的,把手机碎片归还给主人。”刘秘书说。 君爷冷眉一耸一耸。 刘秘书贴上去说:“如果,是想找到个恢复手机数据的能人,我记得我们部队里有一个这方面的博士,就不知道行不行,毕竟如果损毁太大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是能核实当时情况对蒋梅来说唯一可能有利的一条物证。” 唯一有利? 难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对蒋梅不利?不是只有秦少和他朋友两个目击证人的一面之词吗? 刘秘书疑问:“这——” “我认为,手机是蒋梅的,其实这只要一问手机牌号就知道。争执,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手机。但正因为是蒋梅的,说不定蒋梅是要挟了蒋玥什么事,才造成争执。因此,这证物,对蒋梅有利,对蒋玥不一定没有利。到底,还是要看手机里面有什么记录内容。”说着,君爷是让他打开手电筒,将筒光照准草屑里留下的斑驳印记,“你瞧,仅凭这两个印记,都足以说明,两人之间起的最后争执的位置。蒋玥已经在坡顶边缘,而蒋梅站在她面前,很难不说明是蒋梅把人推下了山。” 刘秘书对对方的推论钦佩之极:“这样说来,真是蒋梅把人推下山了,那蒋记者真是宽宏大量,选择了宽恕。” “不是。”冷声,果断地来个否决,“相反,我认为那女人很毒!” 刘秘书更是一惊:“蒋记者她?” “你认为蒋梅能要挟蒋玥什么事让两人起争执?到最后,致使蒋玥受伤,拿此来反要挟蒋梅不说出去。” 刘秘书细细琢磨着这其中种种暗藏的因素,不由心惊:“要么是蒋梅做了坏事,但是,既然是蒋梅先要挟对方,理应是蒋玥先做了坏事。” “一个先做了坏事的人,到了被人要挟要揭发的时候,你认为换做是你,能怎么样?” “当然是拼死一搏。”刘秘书答到这,背后一身冷汗。 若真是这样,这蒋玥简直是阴毒到了极致。怪不得,蒋衍非要赶紧赶去县城医院,盯紧对方的动作。 “下山吧。”君爷轻呼口气,似乎怕的并不是蒋玥能怎样,道,“这地方把证据都取下来后,让人都撤了,免得爷爷发牢骚。” 刘秘书一边遵照他指示派人工作,一边跟在他后头下山时悄声地说:“老爷子如果像我们这样想,没有理由会不插手这事,放任坏人恣意妄为。” 冷眸往后冷冷地看他一眼:“这你就错了。受害者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查案不是我们工作的范畴,做多了会起闲话,老爷子这话是对的。” 刘秘书只抓住前面一句“受害者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表明,君爷是打算执行陆老头的命令,不会给蒋梅任何援助。 那是,在逼妹妹面对现实这方面,他和陆老头没有任何冲突,立场一致。 从蒋梅口里问不出话,蔓蔓并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抓着。比起善于勘查的陆家人,她即使没有物证人证,都能把前因后果多少想到了一些。毕竟,陆家人并不知道程思全和蒋梅闹离婚的事。 蒋梅那是什么人?知识分子,科长,干部,怎么可能轻易做出鲁莽的事来? 能让蒋梅情绪失控的事情寥寥无几。 近来在蒋梅身上发生的大事,只有离婚这事。 再看事发后程思全的反应,如果蒋梅伤的是个毫无关系的人,程思全至少不会表现得现下如此冷漠,好歹会过问一声。 如此想来,蒋玥与程思全在婚姻里面出轨的问题,是不是有关系,不能排除怀疑,相反,可疑性很大。 蒋玥是什么时候与程思全勾搭上的? 蒋玥喜欢程思全吗? 不惜都要搞婚外情? 她蔓蔓唯一能确定的是,蒋玥喜欢她老公蒋衍,因而对她处处针对。 蒋玥想搞婚外情不是不可能,如果本身对神圣的婚姻怀着是这样一种态度。 再想下去,蔓蔓心里面沉重了。如果蒋玥一直以这事来要挟蒋家,而明显蒋梅已经对蒋玥的要挟妥协了,如果自己老公一样? 早上,起来后,小东子见不仅自己妈妈吃不下早餐,舅妈同样胃口大减,于是掰了两半馒头,一半放妈妈碗里,一半放舅妈碗里。 他是小孩子,但是知道现在事情很复杂,不知道怎么帮忙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闹,做个安安分分乖乖的孩子,不给大人添麻烦。 蔓蔓知道自己的情绪都影响到小孩子了,特别后悔,对孩子笑笑:“中午想吃什么?舅妈亲自下厨。” 小东子配合地点点头:“我想喝丝瓜汤,想吃竹笋。” 想吃素菜,这不难办。在村里,各家都有种蔬果。 拎了钱包,与陆家守门的卫兵打个招呼,到左邻右舍挑拣最新鲜的蔬果给孩子好好做一顿。 出院门口不到几步,温浩雪和廖舒雅从藏着的巷子里钻出来,站在她面前,局促地向她摆摆手:“蔓蔓姐。”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月儿眉一扬,带尽玄机。 温浩雪和廖舒雅都没有觉察出来,见蔓蔓愿意停下来与自己说话,可高兴的,像麻雀叽叽喳喳:“来这里几天了。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这里就是空气好一些。哪能比蔓蔓姐,陆家给蔓蔓姐摆的宴席排场可大了,接连摆了两天。” 虽说出了蒋玥这趟事,并不影响陆家摆宴的进程,因这关系陆家的门面。到了第二天晚上,陆家在院外操场照摆一百桌宴请八方来客,院内的,仅客请一小部分迟来的亲朋好友。蔓蔓因与老人家闹翻了,没有出席。陆家给的借口是她昨夜太累,今晚需要休息。 对温浩雪她们来说,这第二晚的菜,明显没有第一晚的丰盛,但如君爷想的,白吃不用钱为什么不吃。 “都来这里几天了,那是什么时候来的,不会是和我同一次列车?”月牙儿眼眯眯。 “蔓蔓姐神机妙算,是同一趟火车。”温浩雪嘴快。 “是啊。我那天接到你的短信时,都以为你会来找我,可等了半天不见人,还以为你们是开我玩笑。” “蔓蔓姐,你错了,我和舒雅是去找过你。”温浩雪刚说完,被廖舒雅狠捏手背,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现场骤然一片默。 蔓蔓微笑着。 蔓蔓多聪明的人,想是早知道她们在火车上做的丰功伟绩了。 温浩雪和廖舒雅讪讪地笑:“蔓蔓姐,这事儿是意外,真是意外,是她搞出来的。” 互相推卸责任的两只手,不约而同指向彼此。 蔓蔓倒是真有些怕她们两人在这里狗咬狗,把脸丢到自个儿脸上,道:“既然是意外,是谁造成的,并没有关系。” 一听这话,温浩雪和廖舒雅连连点头:“我们早说,蔓蔓姐性情宽容。” 蔓蔓当然不可能性情宽容,来个:“但是,这字幅,其实不止是我的作品,你们可能不知道,负责装裱的是我老公,我师哥,还有我兄弟,没办法,他们都说要帮忙。早知道结果是这样,我就不请他们帮忙了。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温浩雪和廖舒雅傻了目。 暴力的蒋大少,暴力的君爷,暴力的陆家少爷,谁都是惹不得的。 “蔓蔓姐,您看——”温浩雪干巴巴好像只哈巴狗向蔓蔓舔着嘴唇。 “这样吧。人家都说花钱消灾。你们赔款,我想他们应该能接受。反正即使闹到法院上去,最多也就是罚款。” 拿温家人命根子的钱来说事,最刮温家人的肉了。 温浩雪和廖舒雅这刻可够肉疼了,但想到暴力拳头,只得忍痛割爱,问:“多少钱?” “我的作品,你们知道现在市价是几千到上万都有,打个折中,四个八吧,对你们来说是好意头,花钱消灾嘛。” 温浩雪和廖舒雅立马背过身去,争执起,这赔款分割落实到每个人头上需付多少钱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蔓蔓没时间和她们干耗,急着去买菜,道:“你们把钱凑齐了,再来找我。” 有蔓蔓这句话,温浩雪和廖舒雅不拦着她了。 蔓蔓再想到这群温家姐妹,是因老公他们去了县城后,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她先是打了电话给蒋父,蒋父的手机不通,不知是山里信号不好,还是蒋父的手机没有电了。打到老公的手机上,先是一样是不通,可能真是山里信号不好。到后来,终于通了一次,传出的却是一把女声。 “喂,请问是谁?” 是蒋玥化成灰她都认得的声音。 蔓蔓忽的心尖儿一个像触电似的颤,咬住贝齿:“我想和我老公说话。” 对方,肯定是能认出她的声音,却是笑道:“你打错电话了吧。” 咔。 挂了电。 蔓蔓平生第一次,起了怒,全身都在怒得打颤。 “我想借点花椒,有吗?”厨房门口,不知道这个小厨房被蔓蔓借了的姚爷,掀起门处挡去苍蝇和风沙的帘子。 一看,小厨房里面炊烟袅袅,若隐若现的身影,即是心里头挂念的人,叫:“囡囡?” 蔓蔓没听见,握着那个手机,怒着:想冲过去拽起蒋玥狠打。 眼见炉上的汤水沸腾,是快飞溅到她身上,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关掉炉灶,一边狭长的眸微微紧着看着她:“你这是这么了?不知道心不在焉在厨房里是很危险吗?” 蔓蔓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知道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蒋玥在老公电话里发出的声音。 她转身即走。 误以为自己刚说的话惹她生气了,姚爷皱着好看的长眉,紧跟出去,拉住她一只手:“囡囡?” 手上多了只陌生的手,蔓蔓回过神来,乍是一吓的,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明显她刚才发生什么事连他说什么话都不知道,姚爷眉宇里夹起一丝肃一丝担忧的:“我刚就在厨房里面叫你了,你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想什么事出神?掌心里攥着手机。 说到厨房,倒是记起了在熬的汤,要走回去。 姚爷伸手把她拦住,难得很是严肃地对她说:“你这样不能回厨房。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厨房里差点失火?” 她是失措到了这个地步吗? 因为蒋玥的一句话。 因为老公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蒋玥手里。 她怕。 因为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将蒋梅的家庭破坏了不够,而且与她老公是干兄妹的关系。 “囡囡。”看到她脸色青白,一瞬间担心她会晕倒,他两只手紧紧扶住她,“什么事都好,我先扶你回屋。” “没事。”她轻轻挣开他的手。 见她意志坚定,姚爷没法,更怕挣扎中伤到她自己,放开了她。 蔓蔓低头走着走着,心里只盘旋一个念头:她相信老公,但是,她没法相信那个阴险狡猾的女人会做出些什么危害她老公的事情来。 在打了几个电话都联系不到老公和蒋父的情况下,蔓蔓动起了自己赶去县城的念头了。 陆家不会支持她去县城的,这点她一清二楚。眼见蒋梅情况还行,为了小东子,必是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不方便自己找车,蔓蔓联系上了温浩雪。 听到蔓蔓委托自己找车要离开这里,温浩雪等人大喜:如汪芸芸说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接济蔓蔓的机会,有了这个机会,以后难保不让蔓蔓妥协的。 温浩雪她们不遗余力找到辆面包车,这个车是不难找的,这车,就是她们上回从火车站包车到陆家村的车。司机不是陆家村人,但是,听到她们说有丰厚的报酬,愿意从其它地方开到了她们这里接客。 蔓蔓吃完饭,趁大伙儿睡午觉时,留了张字条,出了院子,和门口的卫兵说是去帮蒋梅取落在之前房子里的东西。早上她都出去过一次平安回来,卫兵不疑,放了她出去,也未向上面报告。 走到和温浩雪约好的地方,温家的小面包车出现,一行五个温家人,都搬上行李要趁这个机会撤离陆家村。毕竟,她们不傻,如果陆家人发现蔓蔓失踪,说不定会找到她们头上。 “蔓蔓姐!”几个温家姐妹全下车,热情地扶着蔓蔓上车。 小面包车悄悄离开了陆家村,赶往县城。 陆家里面,在发现蔓蔓留下的出走字条时,已是过了两个钟头的时间。 尽管蔓蔓留下来的字条说有人陪着去,不用担心。 然而,不知情的人乍看到这字条时,怎能不叫担心。 从儿子手里拿到蔓蔓字条的蒋梅,先奔过去找白露:“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一个人走的,有人陪是不是骗我们的,是谁陪的她?院子里的门卫有没有看见?” 白露急忙跑去找君爷。 这事事关重大,现在还有谁会去管陆老头的命令。 找到守门口的卫兵,称是可能离开有两个钟头了,蔓蔓一个人走的,但有没有人在外面接应倒不清楚。 “我看,她如果是走路,肯定沿着出去的公路走,走不远。如果是搭车,那难说,总之,先派车,沿村里唯一出行的那条公路往外找。”陆贺栋指挥,“另一方面,在村里面都问问,看有没有人看见过她,看她是和谁一块走的?”(未完待续) 险情 不会儿,刘秘书先是匆匆走进来说:“在村里的温家人不见了。” 消息是爆炸性的。 蒋梅亲眼看着,在场的陆家人全皱了眉头,心里不免为蔓蔓揪一把。 陆贺栋坐下来,拿拳头捶着扶手,略显烦躁,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蔓蔓是和温家人走的,这回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会不会那些人拿什么事胁迫蔓蔓逼蔓蔓跟他们走?”白露小心翼翼地在他们中间说。 蔓蔓那个性子,有可能被温家人逼着走吗? “蔓蔓被他们骗了?”白露再提。 蔓蔓那种聪明,有可能被温家人骗吗? “蔓蔓她是没有办法。”蒋梅低着声音,有些忐忑地插进来,因为有些话她明白白露不好说,“她知道我们不会同意她去县城的。” “知道不同意,也不可以采取这样的行动。”陆家人的态度是坚决的。 君爷一脸黑着,只见闻及消息的母亲陆夫人,携着姚夫人一起走进来。 “陆君。”陆夫人使眼色,向大儿子示意一边说话。 “有什么事这里说。”君爷气恼着呢,饶是自己的妹妹干出这种事都饶不得。 然而,姚夫人接下来的话令众人一惊。 “你们别急。子业开着车,是跟踪在蔓蔓的车后面上路的。” “怎么,这是——”陆贺栋跳起来,是被两个夫人忽然转折的话惊傻了,“你们既然知道,怎么不说?” “子业说的话我们同意。因为你们不会同意让她走的。但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囡囡她联系不上县城里的人,已经快崩溃了。”姚夫人道。 联系不上县城? 一半的人不明所以。 刘秘书这会儿记起,向众人解释:“从昨晚七八点钟开始,这山里的通讯信号一直出现极大的断续现象,几乎与外界的信号全部中断了。我让人去打听过,说是有可能路中的发射塔出毛病了,昨晚开始维修到现在,都没能通。” 因为山里,信号不好或是完全中断是常有的事,大家,也就没把这事搁在心头。蔓蔓本来有老公陪着,不会担心这个。但是现在老公出外,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联系不上人,她未免不会不担心,不胡思乱想。 “你们要理解她。”姚夫人说。 众人一时无话,纵使是理解蔓蔓,但是,蔓蔓选择了不告知而离别,且是与温家人一块走的,很伤害他们陆家人的情感。因为蔓蔓可以选择告诉他们,请求他们,即使他们不同意,蔓蔓至少应该是把他们当家人尊重他们。 总之,陆家人都是这个脾气:我自认是对的话,你就得无条件服从。 “子业现在有没有再和这里联系?”陆贺栋都生气了,感觉姚子业一样不像话,这么大的事,他并不是陆家人,更应该和他们陆家人说。两个嫂子包庇,同是不像话。这其中山路牵涉到的行驶危险,不是她们这些妇人能单方面能决定的。 “我想,姚上校即使想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具体位置,信号若是一直不通,恐怕无能为力。”刘秘书替两位夫人和姚子业说话。 君爷,却是冷眸扫过了在场一圈后,发现了什么,眸光瞬间更冷了,问向母亲:“欢儿呢?” “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陆夫人着急道,“他和宝儿,我们两个妈,以为他们俩是去哪里玩了。现在东窗事发后,到处找不着他们两个,才想,莫非是偷偷溜进了子业的车里跟着子业一块去了?” 妹妹不听话,连弟弟都不听话。 君爷恼得甩了袖子,往外走。 “哎,陆君,怎么办啊?”陆夫人在后面追大儿子问。 “还能怎么办!”陆贺栋指着她们两个气骂,“子业一个人,既是要顾囡囡,还要顾两个刚成年的孩子,能顾得来吗?” “刘秘书!”陆家老二,急忙在旁帮手指挥。 “我马上去组织人,开车去追。”刘秘书受命立马一溜小跑跑出去。 姚夫人仍在和陆贺栋争论:“他们两个成年了,可以帮得上忙,再说只不过是去县城,又不是去冒险,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 “嫂子。”陆贺栋一时真不知道怎么与她说好,一边气一边道,“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们都强调坐火车过来吗?就因为这里直通往县城的山路,虽然修了多次,路是平坦的,但是山路盘旋多,急转弯多,怎么修,都是经常出车祸。” 姚夫人一听,甚是一惊:“以前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来这里寥寥几次,一共就这么几次,说了你们都不会信。可我们是自小在这里生活过,经常派人到这里来的,很清楚这里的地形道路情况。”陆贺栋是没时间与她再说下去了,出了大厅,赶着去和老爷子汇报情况。 姚夫人是被陆贺栋的话说得有点儿心里浮动了,但是,她不信她两个儿子这么逊,连一条山路都闯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两儿子怎么办大事。 相比下,陆夫人的心里可就没有这般宽松了。除去小儿子跟着姚爷或许安全有点保障,可女儿跟着温家人,若山路真如陆贺栋说的犹如驱之不去的魔鬼,半路温家人的车出了事的话。再想,她两条腿都要发软了。 不到十分钟,穿上外套,扔了箱子上车,带上两个兵,君爷的车开在最前面率先离开了陆家村。 蔓蔓她们的面包车,在盘旋的山路上不停地转着,转得一车子里的乘客头晕脑旋,东倒西歪的。 如陆贺栋所说,比起从村里直接修到火车站的路,通往县城方向的这条公路不知要曲折上多少倍。 像温凤姊、张秋燕这样吃苦耐劳过来的,都受不住而攀扶车窗,闭紧双眼。温浩雪像头猪,抓住汪芸芸这根树干,两人一齐歪倒在车座上。至于廖舒雅,抓到时机,就往窗外吐。 坐在后座上的蔓蔓,见着坐自己前面的廖舒雅干呕的动作,胃内受到刺激而翻腾,赶紧把眼睛闭上。 “芸芸,你有没有晕车药?”伸手扶住差点往车窗外栽倒的女儿廖舒雅,温凤姊问当护士的汪芸芸。 “幸好我带了,但是现在吃,有点迟,不知道有没有效。”汪芸芸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个白色药袋。 拌着矿泉水,廖舒雅把不知是什么药的白丸子一口吞了,纯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看面包车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路头的样子,抓住前面椅座的张秋燕叫司机:“师傅,距县城还有多远啊?” “你没有看见路上湿的吗?可能早上下过雨。而且这天气,看起来还要下雨。车速不敢快,比平常的五六个钟头要延长上两三个钟头,很正常的。”司机师傅同是焦头烂额的,怕是今晚大家饿肚子饿到县城,要到八九点,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 最可怕的是这路况,不好开,下雨路滑。 一听,这种下地狱似的折磨,要熬到晚上八九点,车里的温家人不干了。 “下雨?可是我们在村里的时候,万里晴空啊。”温浩雪嚷起来,直嚷嚷。 该不会是这司机走错了路,拿谎言来搪塞她们。 “山里本来就天气多变。今早山前下雨,后面放晴的事,是常有的事。”司机师傅说。 “你不会听天气预报吗?这种状况你应该先提醒我们。可我们出发时都没有听你说到这个情况。你这是欺骗我们是不是?”向来懂得争取权益的汪芸芸咄咄逼人。 司机师傅这么多年载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忒感冤枉:“山里信号不好,连广播手机都搜不到,怎么听天气预报?” “你这么说,就是怪我们运气不好了?”一群温家人全瞪直了眼。 事实就是运气不好。大山的可怕,非一两个形容词可以描述。但温浩雪她们自小住在南方,从没有遇过这样的北方山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不可控制的情况,都不信司机说的话。 “那你们想怎样?”司机师傅气火了,他这一边小心驾驶,一边还要和这群不讲理的客人交涉,哪有这么多心力。 吵起架来,怕是车要出事。 哧,面包车刹在了半山坡上。 司机罢工了。 “你怎么停车了?”众人叫。 “要继续坐,就不要开一句声。若想吵架,你们下车吧。我这自己把车兜回去,不去县城了,你们付我这段距离的油费可以了。算我白干。”北方山里的男人,都是粗犷的,懒得和一群长舌妇折腾。 “你敢把我们在这里半路丢下车?我们为什么付你油费?” 温凤姊拍着椅子为一点钱大叫大嚷的声音,让蔓蔓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这群人事到如今,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司机真把她们丢在这半路上,再下起雨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够了没有!” 骤然一声大喝,使得本来喋喋不休的几个温家人噤了声。 蔓蔓趁着这安静的片刻,向司机说:“师傅,请您继续上路吧。车费油费我们都会按数目给你的,因为雨耽误的时间,我们都会另算工钱给你。” 总算是有个明白事理的。 司机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听说要多付车费油费,温家人肯定不干的。 “蔓蔓,你这是说什么呢?”温凤姊阻止司机答应蔓蔓,朝蔓蔓大口地教训,“要是都像你这样做交易,岂不得赔死自己了?” “那你意思是要我们在这半路下车,不知多久才能再搭上车,或者都搭不上车,遭雨淋,饿肚子,说不定会生病出意外。”月儿眉一扬一扬,忍着。 司机一再地点头:这话说的太好了,应该会点醒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了。 但事实证明,温家人不是谁都能说得通的,因为她们是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 “你胡说什么?”温凤姊秉着多年女老板的威风,道,“我不是没有出过差的人。知道,只要是国道,至少半个小时内,能再遇到一辆车。我情愿被其他人坑了,都不想搭这车了。” “对,又不是他一家独大。”其她温家人纷纷响应。 钱说不通时,温家人即会使出这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杀手锏。 瞧这话,绝对能把司机气得当场中风。 司机师傅吐血地骂:“你们下车!都给我下车!” 从中间嚷嚷的温家人挤到靠近车头的位置,蔓蔓向司机求和:“你把她们的话当耳边风行了。我请求你千万别把我们丢下车。”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的这群朋友还是亲戚太缺德了。不好意思,你还是跟她们一块下车吧。”司机抬头,能对上蔓蔓眼镜底下那双熠熠的月牙儿眼,漂亮,真诚,差点儿心软了,却仍是把门一推,道,“我实话实说,姑娘,如果你们今天不把前面我花费的油费付了,我在这地方有人的,你们只要在这地方上,都逃不掉。” 蔓蔓现在明白了:以前觉得这群姐妹姑姑婶婶只是俗气,如今不止,这群人是俗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步。她真是应该一个人走,都不要和这群人一块走。 一群人先后下了面包车。 看到蔓蔓偷偷塞给司机钱,等面包车一开,温凤姊开口又教训蔓蔓了:“蔓蔓。你这样管钱可不行。你别以为钱好赚。他说什么你就给什么。要是他起了贪念,想着你给的钱不够回头再拿刀子来向你要钱你怎么办?” 蔓蔓没法和她们这群人沟通了。 眼瞧,姐妹们下了车,因为没有在车里颠簸,反倒都舒服了。廖舒雅吐完,现在伸手要解决洗手间的问题。一车上的人早在车上憋尿憋得半死。幸好那司机倒还厚道,没有把她们搁在半山腰,而是快到山脚下能看见一点平地的地方。一群女人在公路上随地解决生理问题是不可能的。 温凤姊凭就自己胆子大,带头下了公路。一群人跟着她走。蔓蔓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敢站在这荒山僻野的路边。温家人再怎样都好,现在有几个人在一块儿,抢匪不会敢轻易动手,都是抵御半路遭抢的防线。 公路是要高出平地一截,因此在公路上行驶的车,是看不见正离开公路边往下走的人。 姚子业开的银灰色小车,因着路况不好,一直与面包车保持比较远的安全距离行驶。 盘旋的山路多曲折,想时时刻刻盯到前面面包车的影子是不可能的。 蔓蔓她们与面包车司机争执停车再被赶下车,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时间。姚子业在拐过最后一个拐弯口,瞅到面包车在前面上桥的影子时,面包车里面其实没有蔓蔓她们了。但姚子业不知道。 银灰色小轿车从一群赶着去上洗手间的温家人头顶上“嚓”,驶了过去。 “我好像听见有车子路过的声音。”温浩雪敏感地竖起耳朵。 其她人听到她说话,全仰起头,但头顶公路的地方她们看不见。 只听山里的风,因夜晚降临,呼呼的响。 “你错觉吧,浩雪,这地方姑妈最清楚不过了,至少要半个小时才来一辆车,现在没有超过十分钟,你做梦。”温凤姊随机应变,改口要半小时才来一辆了。 然而,其她温家人都没听仔细她的话,只知道不管怎么说,她的话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不然她们能靠谁。 蔓蔓什么都不说,温家人这幅德行,意味接下来她们势必要面对的是长期艰苦的作战了,搞不好,今晚还得在这野外过夜。先从背包里取出件厚点的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银灰色小轿车开上面包车经过的小桥,姚子业忽然心里头一个咯噔,好像哪里不对劲。 “姚大哥,好像要下雨了。”坐在后座的陆欢,指着山里的雷声说。 他和姚子宝,确如留在陆家的大人们猜想的,是在姚子业开车之前时偷偷爬上了姚子业的车。姚子业发现他们屏住气息藏在后座底下时,已是启程后半个小时的事了,不能把他们抛在路边,只好继续带他们上路。 “哥,若是下雨了怎么办?这路能继续开吗?”姚子宝像个科学家,扶着眼镜片,严肃地对大哥说。 一旦下雨,这山里的变天,就犹如骤降黑夜一样。大风一刮,行驶在山路上的车,都如在海里面飘浮的小舟,道不定一个狂风袭来,打翻车子卷下山底。 可只要前面的面包车不停,姚子业是不能停的。 他气恼的是这后座的两个家伙背着他跟了他来。这等于他不仅要顾蔓蔓,还得顾着这两个家伙。 “你们安分点坐着!”两手紧握方向盘和车杆,姚爷的声音显出前所未有的严厉,已有像君爷一样爆发脾气的迹象。 “大哥,我们一直在安分坐着。”姚子宝提醒大哥冷静。 陆欢瘪瘪嘴,倒不敢吱声。可要是姚子业变得像君爷一个样,多郁闷。 “你们懂什么?!”姚子业不得喝弟弟。 他是军人,习惯了野外作战,对这种山路心里有数,有自知之明。但是,两个小伙子不同,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道大山的恐怖。今日跟了他尚好,要是搭上的是别人的车,尤其是那种超载的客运车,一遇情况经常翻车,后果都不知道怎么收拾。 见姚子业真是发脾气了,两个小伙子互相耸着眉头,蹙着肩膀。 “我说,你哥是在担心谁呢?”不让发话,咬耳朵可以吧,陆欢咬住姚子宝的耳朵牢骚。 “我哥还不是担心你姐?”姚子宝嚓扶下眼镜,“你不是不知道我哥和你哥一样,把你姐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吧?” “可他对我们发脾气。”陆欢不可思议地强调。 “你信不信,如果你姐发生点什么事,他连我这个弟弟都可以抓起来揍一顿。”充分说明,姚子宝对于自家兄长的心理活动摸了个八九十。 “这有可能吗?”陆欢皱着眉尖儿,依旧不可思议。 “你只要想,你哥有没有可能因为你姐把你抓起来揍一顿,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生动的比喻,让陆欢茅塞顿开。 君爷是有可能因蔓蔓,把他抓起来揍一顿。但无所谓,那肯定说明是他做错事了。 “我们现在是做错事了吗?”陆欢摸下胸口。他们两人是好心想帮上忙,不会是越帮越忙吧。 姚子宝耸着鼻子,对自己能力深信不疑:“可能做错事的人只有你。” “你说什么!” 后座没有安静,反倒吵了起来。 姚爷一手停车,一手回头,果断地给两个弟弟每人头上一个栗子:“再给我发现你们出一句声,我把你们两人的嘴巴都封起来!” 山里近距离,轰一声响雷。 震得人的心都能从胸口里跳出来。 姚爷看到前面快消失成一个点的面包车,忽然在分岔路口拐下另一条小路,恐是想找地方避雨。 看来是个对车况路况熟手的老司机。这是个他们靠近蔓蔓了解情况的机会。 事不宜迟,银灰色小轿车,尾随面包车,是驶进了几个民房所在的地方。 面包车停在了一家农家院子前面。 银灰色小轿车正打算拐个弯,隐藏起来。 “等等!”陆欢突然叫。 “不是让你消声吗?”不是自己的弟弟,姚爷不能训得太大声。 “不是的,哥,面包车上没有人。”姚子宝这会儿也发现了,指向前面提醒姚爷。 姚爷猛地刹住车。 前头,面包车司机从前座里跳出来,后车厢的车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现在两车距离近了,从就近的车窗玻璃里面,看不到其它人影。 见鬼了! 三人急急忙忙都跳下车,跑到面包车那里查看。 从车窗里望进去,没人,真的没人。不止蔓蔓,温家人一伙全都不见了。 “你们想做什么?”本是进农家院子找食物的司机,听到响动奔出来,对着他们三个人问。 “人呢?”陆欢冲到他面前,急得叫,“这车里不是载了一群人吗?” 司机的耳朵,都快被他的声音震聋了,很是吃惊地看着他:“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大哥。”姚爷拦住急起来像只脱缰野马的陆欢,长眉肃穆,语声急促,“我们有一位朋友是搭上你的车了。现在我们是来追她的。” 听是这么个由来,司机眉头一皱一扬,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朋友是哪个。我只知道我开车二三十年,第一次碰到这般野蛮粗鲁的客人,还是一群娘们。对不起,她们在半路下车了。不是我想赶她们,是她们不满意。” 这一路开来,都是连绵的山路,不见村庄。 蔓蔓若是在半路下车,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何况,这种天气路况下,过路的车极少。 陆欢红了眼,嚷:“你怎么可以把人生地不熟的客人半路丢下车呢?” “你以为我想啊。是她们自己说没有关系,说自己有办法非要下车。”司机有点怕事后出事追究起他自己,连连推卸责任。 “我姐那么聪明,才不会做这样的事!”陆欢跳起来,情绪几乎失控。 姚子宝只得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他。 姚子业吩咐弟弟看住陆欢,把司机大哥拉进院子里讲话。眼下,这个司机大哥真是得罪不得的,因为能提供线索的只有这大哥了。 “对不起,大哥,我这个小朋友他不懂事,说话不懂礼貌和分寸,请多谅解。” 听这位仪表堂堂年纪稍长的年青人说话客气,司机大哥,缓了神色,道:“说真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真不是我赶她们下车的。” “这样,你能告诉我们,她们在哪个地方下车的吗?”姚子业问,“或是,由你带路带我们回去找人?多少报酬,你报个数。” 哪知司机摆摆手,他不傻,如果回去找人结果人出了事,难保这些人把责任推到他头上,刚才那个门外的年轻人不是已经想揍他了吗:“我告诉你们地方吧。这天要下雨,我这个面包车出了点状况,你看,我都不敢在雨里面走了,找地方歇着。” “你说什么地方?” “就你们刚来的路上,不是经过一座桥吗?就最近那座桥。离桥约三四百米的地方的公路上。” 姚爷听仔细了,同时,是把这中年男人的脸仔细地印在脑子里,狭长的眸一眯:“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找不到人,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司机被他的口气说得心头一吓,心思:莫非刚才他载的那群客人里头,有千金大小姐? 银灰色小轿车火速掉头寻人,然这时候,天公终究不作美,是下雨了。 山里的雨,说下就下,如冰雹似的。 找到大树解手的温家人,见天变脸,纷纷从行李里面搜出雨伞,但砸下来的雨滴,如石块似的,别说雨伞挡不住,溅到脸上,都疼。 “蔓蔓姐呢?”一群温家人被狂风暴雨砸得没有主意时,终于记起这里面最聪明的人,仍要属蔓蔓了。 张秋燕道:“当时,我们要解手,她说她不用,是一直站在那边岩石底下。” 蔓蔓果然够聪明,神机妙算,知道天要变脸。 众人纷纷往蔓蔓躲雨的那地方跑,跑不了多久,只见一道闪电劈过,竟是把她们刚解手的那棵大树劈成了两半冒青烟。 温家人这回,终是知道害怕了。 蔓蔓的心头,同是被这雷鸣闪电震得振振,雨丝飘洒到她眼镜片上,雾蒙蒙一片。两只拉紧大衣的手,是静悄悄地抚摸到了小腹上。 老公,若是知道她和孩子现在这样子,会怎么想? “蔓蔓姐!” 温家人冲过来时,为避免冲撞,蔓蔓提早往旁边藏了藏,让出位置。 温家人刚一路顶着风雨跑过来,若一朵朵被狂风摧残的花朵,浑身湿透,憔悴不堪,瑟缩成一团团小鸡,却依旧没有停下那一张张互相埋怨的嘴。 “现在可怎么办?下雨,怎么拦车?” “别说拦车,有没有车经过都不知道了。” “天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得在这里冻死。” “都是谁出的馊主意?要在这糟糕透底的下车!”喊出这话的是温凤姊。 其她人瞪着她:什么叫咬人的狗先吠,做贼的人喊抓贼,现在她们总算见识到了。 “姨妈,这主意不是你说的吗?”其她人不敢说,汪芸芸可没有不敢。 “我说?是我说的吗?”温凤姊拽住自己女儿给自己作证,“舒雅,你说是妈说的这主意吗?是芸芸说的吧?” 汪芸芸气得直翻白眼:“好,就你们母女以多欺少欺负人,等我回去和我妈说。” “别吵。”张秋燕在她们中间打和场,“是谁说的都好,问题是,当时没有人反对吗?” “蔓蔓姐有反对。”温浩雪等人,这时候都很记得,于是一并激情地对向蔓蔓,“蔓蔓姐应该死活都拦着我们的。” 要是其她人听到这话,八成要气死了的心都有了。然对蔓蔓来说,既然都见过风雨了,更是不愠不火:“既然错在我身上,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事实是,经历前面一系列惊险之后,温家人都意会到:只有蔓蔓是靠得住的。 “蔓蔓姐,您说什么呢?您怎么会有错呢?谁都有错,但是,肯定不会是蔓蔓姐有错。”温浩雪自如地反了口。 蔓蔓没答腔。 几个温家人见她这样爱理不理的,冒急。 “蔓蔓,你说怎么办啊?”温凤姊拿手要去推她肩头。 蔓蔓一避,闪开,惜字如金:“等。” 现在这个时候,大风大雨的,只能等待救援。 蔓蔓聪明,没有被淋到雨,能等。可一行温家人是淋到雨了,湿漉漉的衣服着在身上,被风一吹,犹如刺骨。 “妈,我感冒。”廖舒雅抹着流水的鼻子向母亲哭诉。 “蔓蔓,你想办法啊?”温凤姊自己也被冻得不行,跳着脚叫蔓蔓。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忍。 可是要眼下这群温家人哪怕忍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蔓蔓这时候想:若是媛媛,或许还能忍。自己的爸温世轩那是不用说的,绝对能忍。 “我没有办法。”蔓蔓平静地吐道。 温凤姊现在见蔓蔓那张平静的脸,可是要疯了:“你这是当姐姐的吗?见你妹妹淋成这样,你不心疼吗?你自己都没有淋到雨!” 这事又怪她头上了。当时她都见着天气不大对了,要她们不要跑那么远,她们不听。 月儿眉扬:“你这意思是,要我平白无故去淋雨,你们心里才能觉得是平衡了?” “这——”温凤姊哑了口。 她们这么多张嘴,从来没有一个能说得过蔓蔓的。唯一能胜蔓蔓的时候,就是施行蛮不讲理的集体欺压政策。 温凤姊这口气吞不下:“舒雅,我们走,去找车,妈保证给你找到辆舒适的车坐着。你蔓蔓姐那是狼心狗肺,明明是让我们带她出来的,结果这样对付我们。” 廖舒雅其实不愿意走,然而被母亲牛大的力气拽着,不敌时被拽进了雨里。 张秋燕和温浩雪,主要想着这样湿下去,不像没有淋湿的蔓蔓,八成是要得病的,不如拼死一搏找到辆过路的车,于是跟随温凤姊走了。 这群人走了倒好,几个行李箱,全落在蔓蔓这里了。 月牙儿眼眯眯,猜都猜得到,几个人是故意在她这留下行李的,意图是让她对她们的行李负责并带回去。她们带行李,难截到车。 把包袱丢给别人的办法,都被温家人想尽了。 一只脚,是赌气似地把一排行李箱连番地踢倒,踢进泥里。 蔓蔓抬头一看,才发现有个没有走的,问汪芸芸:“你不跟着去?” “我为什么跟她们这群傻子去?我受她们的气还不够吗?一路上,她们两对母女欺负我一个单枪匹马的还不够吗?”汪芸芸怒气腾腾地跺脚,边是脱了身上湿濡的衣服拧着。 蔓蔓拉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两件干净的衣裤:“把湿衣服都脱了,毛巾擦一擦,换上干的。” 这样,即能解决湿衣服着身的问题了。然而那群走了的温家人,一个都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解决方法。她蔓蔓,懒得和她们说,免得她们又说她出歪主意狼心狗肺了。 汪芸芸一怔,接过她递来的衣裤,尴尬道:“谢谢。” 蔓蔓身材比她高,身体比较瘦,但她身材不比温浩雪那猪,勉强能穿上系上了扣子。按照蔓蔓说的法子弄干身上后,这身体明显舒缓多了。再接过蔓蔓从自己温水瓶里倒出来的一杯温水时,汪芸芸对蔓蔓的感激,无以形容:“蔓蔓姐,以前我总觉得你——” “嗯,觉得我傻,觉得我很可恶,觉得我狼心狗肺。”蔓蔓平平静静地吐着这些在温家人嘴里经常出来的口语。 “不是。”汪芸芸红了的脸要钻进地洞里,“我一直对她们说,说蔓蔓姐你是最聪明的。” 蔓蔓从来把温家人对自己的夸奖词从左耳进右耳出,因为知道不真诚。 见蔓蔓沉默,汪芸芸心里也是有愧,找不到话说。 两个人,肩挨肩,在岩石底下等着雨停。 银灰色小轿车,是刹,停在面包车司机所指的桥口。 不管狂风暴雨,姚子业和两个小伙子全下了车,站在桥旁焦急地观察四周地形。见桥下有一片空地,有可能,就是自己当时开来忽略的地方。姚子业当机立断跳下公路。两个小伙子跟着下。 “姐,姐——”手围在嘴边,陆欢在雨中边跑边是大喊。 风雨中传来的疾呼,蔓蔓听见了,站起来,急忙取下湿雾的镜片,拿袖子擦擦眼。 前面,陆欢看见她,眼睛一撑大,紧接埋头顶着风雨向她全力跑过来。 看到的姚子宝叫姚子业:“哥,在这里!” 汪芸芸,是惊讶地看着如天神降临的姚家兄弟和陆欢。其中的姚家兄弟,她是辨认着认出来了,是分别在两个场合里面见过的。尤其是姚爷,当时姚爷那个倾国倾城的笑,她们一群姐妹见了无不动了芳心的。 姚爷跑了过来,头发上垂着粒粒的雨水,满脸都是水痕,仍不掩其英姿潇洒的俊容。 蔓蔓看着他们三个,有些惊:“你们怎么在这?” “姐,你搭她们的车离开村时,我们就知道了。”陆欢说。 啊?她一逃逸就曝光了踪迹。 有她这么囧的吗? 人找到了,姚爷心安了一半,但是,现在不是说话聊天的时候,忙指挥宝儿先回去车那头拿雨衣。 在这时候,姚爷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发誓要为女儿找辆车的温凤姊,是盯上了他们的车。 当然,温凤姊她们发现小轿车时,并没有见到姚爷他们下车的时刻。 “有车,舒雅,有车!”温凤姊好像发现了宝矿般,疯狂地冲上桥口。 听到有车有希望了,廖舒雅、温浩雪、张秋燕齐齐跟上。 令她们惊奇的是,轿车里没有人,而且轿车门没有锁,车钥匙都插在钥匙孔里。 姚爷急着找人,就没有拔钥匙了。再说了,在这刮风下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别说人,连头畜生都知道躲起来,谁会想到要偷车。 就这样,姚爷功亏一篑了。 温凤姊抢先拉开车门跳上了车,坐进驾驶座打火,指挥女儿上车。 见廖舒雅都爬上了车,张秋燕和温浩雪虽然质疑温凤姊这样不经车主同意的行为,但更怕温凤姊就此把车开走了,落下她们两个在这荒山野岭等死,跟在廖舒雅后面爬上了后座。 “不如我们再等等吧。看车主有没有回来?”张秋燕心里依然有点怕的,劝前面驾驶座上的温凤姊。 “我觉得不用等了。你说这刮风下雨,把车停路边上不知上哪儿的司机,这脑子能是正常的吗?”温凤姊说。 其她人听了,也觉得她这话有理,要是回来的车主是个抢劫犯什么的,不是更惨。 温凤姊踩下油门,银灰色小轿车掉了头,速速离开此地,完全把滞留在原地的蔓蔓、汪芸芸以及车主都丢到后脑勺去了。 姚子宝奉兄长的命令折回来,刚上到桥头,在原地方不见小车,再往前看,见小车是开出了百米远,拐过了弯口,只余留给他一泡意味深长的车尾烟。 不会儿,姚爷接到回来的弟弟惊慌失措的报告:“有人把车偷走了。” “什么?这种地方都能有偷车贼?!”陆欢咬到了自己舌头。 蔓蔓和汪芸芸果断地对看一眼:猜得到会是谁偷的车。 姚爷一样很快猜到了,只要看倒在泥地里那庞大的行李箱群。 为今? ?计,等救援比较妥当。 “别担心,我想,家里的人,会不久发现我们走了的事,会派人来找我们的。”姚爷温和不失冷静的声音,极大地抚慰了在场的人。 蔓蔓点点头,刚要坐下,忽然感觉到小腹有坠感,一惊。 姚爷忙扶住她。 “姚大哥。”(未完待续) 保胎 她惊慌的眼神,她失措无助的样子,揪起他的心头某处。 她终究是表现出脆弱来了。 囡囡,像棉花团似的小女孩,在他眼里重叠成同一个影子。 雷声一响,在她要打起哆嗦之前,他果断脱掉外面湿濡的衣服,把她搂进怀里,手心捂住她一边耳朵,她另一边耳朵是贴到了他胸口的心跳。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姚大哥答应你,绝不让你出事。” 她的心急速地跳着,被迫闭上的眼睛和听觉,只剩下触觉。腕间,一只手,有力的指尖温柔地擒在她腕间上,护着她的脉搏。 逐渐,心跳被那指尖按住裹住似的,缓了下来。 可是,心里面的焦躁并没有完全消失,因为小腹的坠感,似乎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姐,你小心点。”陆欢在旁边看着,都觉心惊胆战的,在她要蹲下身时,忙伸出只手。 姚子宝捡起一件掉在的地上的衣服,先给她铺在了地上,再让她坐。 陆欢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心吊到嗓子眼,好像自己才是准爸爸一样。 见他手指头都抖起来了,姚子宝拽开他:“你这样子会吓坏她的。” “你们是说蔓蔓姐怀孕了吗?”汪芸芸的声音,插了进来。 另两人忽的转头瞪住她。 汪芸芸很镇定的表现:“如果蔓蔓姐是怀孕,那么,更需要让她感到的是安心。我们自己,决不能在这方面带一点不安给她。” “你是什么人?”陆欢皱起眉。 这女人居然有模有样地想教训他们两个。 “我是助产士,在三甲医院工作的助产士。”汪芸芸昂起脑袋。 “你是助产士?助产士是什么?”陆欢皱着鼻子,连续对她发出两个质疑。 汪芸芸被他一句连助产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口气打击到,瞥他一眼,不就是小毛孩吗:“我可以为蔓蔓接生孩子。” 哪知道,两小伙子互相对望后,忽是捧腹大笑:“你给蔓蔓姐接生孩子?你以为你是老几?” 气得差点儿七孔出血,汪芸芸指着他们两个:“你,你们——” 轰。 又一个响雷。 汪芸芸乍一跳,躲到了后头,像条虾缩起身子。 两个小伙子,没时间与她抬杠,是纷纷往内挪,躲避瓢泼的大雨。 人来人往的县城医院前面有个小电话亭,蒋衍提着饭盒经过时,用公共电话再拨了一次老婆的电话。 几次难耐的等待后,回答他的,依旧是—— 不通。 与陆家村的联系,是在昨晚出村后不久就断了的,据沿途的司机说,与山里联系不上是常有的事,山里信号不好嘛。但是,这一次信号中断的时间特别的长,后来到县城找人打听,才知道是一发射塔出了问题,维修到现在。 他的手机,是借给了蒋父。 蒋父的手机,在小旅馆冲凉的时候,搁在洗手盘边,不小心泡水里,坏了拿去维修。 蔓蔓那天下午打通的那次电话,手机已在蒋父手里。只不过蒋父当时在蒋玥病房里坐着,上洗手间,生怕再掉了儿子的手机,把手机搁在了病人床头桌上。蔓蔓有无打过电话过来,蒋父毫不知情。 “爸,先吃点东西吧。” 父子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就地解决晚餐。 “电话打通了吗?”蒋父问。 “没有,说是下雨,影响很大,下午山里都在下暴雨。”蒋衍夹着饭盒里的米粒,吃一口都没有味道。 与媳妇失去联系,这是婚后两人第一次。 不知为何,隐隐的不安在心间弥漫开。 蒋父叹口气,把手搭在儿子肩上拍拍:“别担心。她们两人和孩子都在陆家。蔓蔓的爷爷即使和孙女吵架,都不至于蛮不讲理,老爷子可是德高望重的人。” “是。”英挺的眉与眸,均深深地凝了抹长思。 陆老头,不是个不讲理的,实际上,老头和自己老婆赌这一口气,类似小孩子的行为。 本来,他本想这一次回去后,找人再回温世轩的老家一趟,调查取证,解决陆家与温家之间的问题。没想到,中间会出了蒋梅这个茬事。 “病人家属呢?”护士走到蒋玥的病房,往里外伸望。 秦少与朋友应该是出外去吃饭了,不在病房。 “我是病人的朋友。”匆匆合上饭盒,蒋衍起来,应道。 “主治医生想和病人家属谈谈。”护士转达。 蒋衍和蒋父交流了眼神后,随护士一块走。 进到医生办公室,与医生面对面。 实际上,昨晚,他们追着秦少的车,到达县城医院。病人被送进医院的急诊,但因为病情不急,太晚了,没有安排仔细检查。到了第二天早上,病人主诉,说是腿脚麻痹加重。 “情况是这样的,因为昨晚上,病人当时腿脚的反射神经是存在的,所以当时我们的急诊医生,就没有在这方面过多的进行考虑。到了今早上,查房后,十一二点钟,病人称是腿脚麻痹。我们立即给她安排了相关的仪器检测,比如说CT、X光片等等。”主治医生说。 “结果呢?”蒋衍问。 主治医生到此,却先打量他们两个:“你们与患者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患者的朋友。”伸手在口袋里取出军人证件给主治医生看了下,“这是我的军官证。我们和患者都是军人。其实,我们有想过把患者直接送到部队医院的。但是,患者的表弟,先一步把患者送到了这里。” 只见这证件印章清晰,主治医生无疑,坦开道:“如果是外伤,对伤科来说,部队医院比地方医院优势大,是不错的选择。” “你意思是说她这情况已经严重到需要进一步送大医院住院治疗吗?”听出言外之意的蒋父,着急地插话进来问。 “CT检查,X光片,暂时都未能检查出具体病因。但临床检查体征,充分显示,病人腰部以下,即两腿的反射神经消失。这种渐进性神经麻痹的原因,一时不好做出医学解释,需要进一步调查。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就医条件,我们医生当然鼓励你们将病人转院。” 蒋父和蒋衍,都没有马上答话。 主治医生建议他们:“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病人的直系亲属。你们是不是该与她的家人进行联系呢?毕竟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和昨晚上的轻伤完全不同了。” “我想问一句,医生,你对她的病因没法做出相关医学推测吗?”英眉下的英眸,卓越的沉稳,“比如,是因为外伤的关系,还是因为疾病的关系?” “我觉得你可能学过一点相关医学,才会说出是由于外伤还是疾病这样的疑问。”主治医生道,“但是,现在就手头上掌握的检查结果来看,暂时无法判别。没有明确的诊断,我们最多能对患者采取的治疗,除了补给营养,无从下手。” 看得出,这医院和医生,不是拿话搪塞他们。 “谢谢你,医生。”蒋衍果断起身。 与父亲离开医生办公室。 蒋父一筹莫展:“阿衍,我看,虽然蒋玥交代说不要通知她的家人,但到了这个地步,已是纸包不住火了。还是,先联系上你义父,你向你义父说明这件事经过比较好。” “我有这个准备的。”蒋衍一口答应。 扶住额头,蒋父想不通:“你姐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出这种意外呢?” 为什么? 在事情发生时,事情发生后,蒋玥对这事的解释,疑点过多。 比如,说是两人不期相遇,没有约好的。可是出事的时间,在午后大家休息的时段,两个女人,两个都没有午后散步习惯的女人,突然都到野外散步去了,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吗? “爸,我相信这事不是姐做的,以姐的为人,绝不可能推她下山。”蒋衍毫不犹豫。 “你我信阿梅,为情理之中,可是要别人信,就得拿出铁的证据。”蒋父一手,指出这其中的致命处,“现在证据都不利于阿梅,你说怎么让人相信阿梅是无辜的?而且,如果她真是残废了,她的家庭,阿梅的家庭,可都是毁了。” 所以说,从情理上讲,把蒋玥的伤治好与调查事情起因一样重要。 走到病房门口,遇到了秦少。 “你朋友呢?”只见秦少一个人,蒋父蒋衍自然问一句。 “哦,他先走了,有事。我总不好留他在这里,他自己有自己的事要做。”秦少挑挑眉,“我听护士说,你们刚去医生办公室了。我姐的检查报告出结果了吗?” “这——”蒋父刚张口,稍微地滞住。 蒋衍接上:“医生说检查结果暂时检查不出问题。” “什么?!我姐的脚都这样了,他们好意思抵赖说我姐的脚没事,他们怎么当医生的?”秦少义愤填膺的,攥拳头。 “就因为这里检查不出来,我们想和你们商量下,把你姐送到更好的医院去。”蒋衍一边按兵不动地说,一边留意秦少的一举一动。 秦少倒也不知怎的,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我也想清楚了,表姐说什么都不通知家里人是不行的,我是替不了表姐家人做这个主。” “那这样,是你,还是我们,联系你表姐的家人?”蒋父就此询问他的意思。 “我已经打电话给我舅父了。舅父现在在赶来的路上,不是今晚,就是明早到。” 秦少的话,意料之外,将了他们一军。 蒋衍的眸里顿时一道犀利的剑光,打在秦少看起来有些得意的脸,。 不用想,据蒋中海到达的时间推断,秦少打给蒋中海的电话,是在昨晚上抵达县城,他们没能追上的时候已经打了的,却假惺惺地一再配合说蒋玥说不联系家人。 蒋父一拍额头:心知这梁子,恐是要结上了。 他们主动支付医药费等诚意,并不能取消对方的敌意。 “你们还要进去看我表姐吗?”秦少推开门,有意勾着眉角说。 不管怎么样,如果他们现在因此与受害者家属闹了脾气,到时若受害者反口要告蒋梅,吃亏的,仍是他们。 他们现是受制于人。 蒋父忍了下来,拉下儿子的袖口。 面对秦少,蒋衍嘴角一咧,笑:“你表姐要休息,我们明天再来吧。” 作罢,转身就走。 看着他们两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秦少进门后,嘭的甩了门,对躺在床上的蒋玥说:“瞧他那副德行,表姐,值得你花这么多年的时间在他一人身上吗?” “你不懂。”蒋玥沉沉稳稳翻着手里的杂志。 “我怎么不懂了?” 蒋玥对他抬头,高深莫测地一笑:“瞧你急躁成这样,怎么办大事呢?” 住在县城里一家旅馆的温媛发现,自从杨修到达县城接到一通神秘来电后,就此打消了去蒋玥病房里探查的意向。 到了今晚上,杨修对她说:“你不是想回学校吗?明早我和你一块走。” “不等着看结果了?”温媛扬扬眉。 “没有必要。”刀眉一竖,简单四个字,干脆利落。 想是出了什么问题,低头的咀嚼,他口中意味之外的字句。 低沉的男子嗓音,掠过她耳畔散发阵阵寒气:“我知道是你把信息发给蒋梅的。但是,我劝你把你的嘴巴缝上,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 抬头,圆圆的眼珠若面黑暗的镜子,看着他。 他嘴角是浮现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神情:“不照我的话做,后果有你等着。” 如今她并非那个被杨乐儿一吓全身发抖的女孩,佯着瑟缩:“我懂了。” 蒋衍与蒋父回到旅馆。 “爸,刚饭吃一半,我让快餐店给我们送碗面条,怎样?”蒋衍问老父亲意见。 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的蒋父,听到他这话,无意中联想起小儿媳蔓蔓说:“蔓蔓做的面条,那是天下第一好吃。” 应说蔓蔓做的面条不像平常店里那些,不辣,清淡,很消火。 “爸。”蒋衍咧开一排白牙,“你想吃蔓蔓做的,还不简单?过两天回家,就能吃到了。” “是啊。”蒋父后悔向儿子提起蔓蔓了,换掉鞋子,走去洗手间。 拿起父亲搁在桌上的手机,蒋衍翻找记录,没见有媳妇或是陆家人打来的。看来这信号未通。 窗口被一阵风刮开,洒进凉凉的几点雨丝。 雨,是从山里下到了县城。蒋衍不知道陆家村下不下雨。 心头这里挂挂着:不知道媳妇和孩子怎么样了? 山里的雨,从那时候下起后,一直没有停。 姚子宝的夜光表,勉强在漆黑的山里露出两条指针,指向时间:六点。 越到晚上,救援工作开展越难。 现在,他们自从车被盗之后,是在这里等待人来有一两个钟头了。期间,他们经历了诸多自救的努力。比如,陆欢将几个翻滚在泥水里的行李箱拉回来,一个个试图打开,想从里面找点更厚的衣物。汪芸芸自称自己没有带厚衣长裤,不然不会借蔓蔓的衣服穿了。 温家人锁箱子,不是用密码的,直接是用锁头,防盗的大锁头。 眼看夜里黑成这样,道不定要在这里过夜。 有这么多人陪着,汪芸芸仍感到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姚子宝找出了随身携带的多功能瑞士军刀,在陆欢拉回来的最大的行李皮箱上,用刀子切割最外层的皮,最终被他们割开了一条长口子。掀开后,再割里头的布。 汪芸芸知道这行李箱是张秋燕的,不过张秋燕她们能弃他们生死不顾,他们割她的行李箱合情合理,因此并不出声阻止,倒是恨不得把这一群人的行李箱全割了。 打开张秋燕的行李箱,挖掘里面的宝物,收获大出他们的意料。 食品有了:罐头,饮料,巧克力,饼干,连吃零嘴的梅子都有。 衣服有了:厚实的几件运动衣,张秋燕身材庞大,衣服给他们穿都绰绰有余。这会儿,他们也不会介意是男是女的衣服。 衣服有,裤子当然有:虽然张秋燕矮,裤腿短了些,反而在雨天里更方便,水不沾裤脚。 他们盼来的工具:伞、雨衣、手电筒、打火机。 姚子宝不忘在艰难时刻自娱自乐,道:“她这些东西都是为我们准备的,难为她不辞辛苦从家里带到了这里。” 汪芸芸见了这些东西则是啐一口:有这些宝贝,当时大家遇难时,怎么不见张秋燕拿出来贡献,尽是舍不得自己的东西。 “姐,吃点东西。”陆欢先找到瓶牛奶,拿到蔓蔓面前。 坐在最里面的蔓蔓,如只刺猬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浑身带刺似的,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姐?”陆欢担心地弯下身子来。 姚爷的手先伸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牛奶瓶,说:“现在最主要是要升点火。” “有了雨伞和雨衣,我和宝儿准备拿手电筒,到这附近找找干柴。”陆欢卷着袖筒,准备大干一场。 可姚爷没有答应,狭长的睐眯着,望大岩石外头犹如倒盖的黑锅的天:“现在天黑风大的,你们走到外面去不安全。要是不小心摔了更麻烦。就这里的东西,比如没用的衣物,拿出来烧。” 姚爷在关键时刻,可比温家人狠多了。 你们不是偷了我的车吗?我只好烧你们全部的东西取暖。 这个主意两小伙子乐于执行,不会儿,就把那些女人花花绿绿的衣服,弄成一团烧。然后,皮箱里面的纸盒布料,都被他们拆了拿出来烧。 火苗虽不大,好在有火,有点明亮和温暖了,最可贵的是能给人带来希望。 汪芸芸心里有些安实了,坐在火边,偷偷伸展手脚,偷偷斜着眼角偷窥美男子。 比起两个毛孩似的小伙子,姚爷是一枝独秀,搁在哪里都是一枝花,什么叫做最美的花,是无论静止时或是动作时,都是一幕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景。 始终坐在蔓蔓身边的姚爷,把牛奶盒子撕开个小口子,牛奶倒在保温瓶盖子里,靠近火热会儿,自己试了口,再放到蔓蔓手里:“喝一点。” 动作、语气,温柔至极。 汪芸芸光是看着,心尖儿都一跳一跳的,脸蛋都要一红一红的。 接过牛奶的蔓蔓,手心抖了抖,没能握紧。 温暖的掌心连忙在下面接住,同时把她的手一握,眉不禁皱了半分:“冷是吗?” 蔓蔓身上腿上,全身,都裹着最厚的衣服,从陆家里面借来的毛衣都穿上了。然心里的害怕,让她不自禁地抖。 孩子。 孩子千万不要流掉,不要离开她身边。 纤细的指尖,丝丝的哆颤,传到他掌心。 他两只手合起她的手,给她捂起来:“囡囡,你听我说,听姚大哥的,有姚大哥在这,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闭紧眼,眼皮微微哆着,不知道:刚刚那个坠感是怎么回事? 是孩子流掉了的信息吗? 看书里面介绍过,说流产会有小腹坠感,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她怎么向老公交代? “囡囡。”见她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伸手掰过她细小的下巴颌。 月牙儿眼向上,惊疑不定的,像只小兔子。 生来倔强的她,竟有这种表情。可见是把她吓到什么地步了。 也可以想象得到,孩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看把你吓的,这样能做好妈妈吗?做妈妈可不能这样的。听姚大哥说个故事好吗?”俊颜上展开的微笑,如夜里温暖的一盏灯。 月儿眉小蹙:“可是——” 汪芸芸见机挪了过来:“蔓蔓姐,你这样不行。你不安心,宝宝肯定不安心。如果是流产,你底下会有东西流出来的。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不信他,总得信我吧。我可是专业人员。”说完,她是向姚爷露出排白牙。 两小伙子一看。 “你看,又有女人见你哥就犯花痴了。”陆欢耸个肩头,从温凤姊的行李箱里,居然挖出一瓶像是煤油似的东西。这一下,衣服烧完不怕没有的烧了。 “我哥是万人迷。但是,现在见到这个苍蝇围绕的情况,我挺同情我哥的。”姚子宝捏住要打喷嚏的鼻子,怪声怪气地说。 “助产士。”念着汪芸芸得瑟着念出来的这三个字,陆欢可不是鄙视这个职业,只是觉得这女人每一样夸耀的动作和语言都无比好笑。 “你说你哥如果知道她要和你哥抢着给蔓蔓姐接生,会有什么表情?”姚子宝扶扶镜片,遐思君爷对这事的反应。 “还用说?”陆欢抿着嘴巴笑,“我哥不把她一脚踢到西伯利亚去?” 滚远点。 君爷对苍蝇之类的口头禅。 回头来说,陆欢是挺愁着的,见姐姐愁眉不展,心里跟着愁,但不敢表露。 要是姐姐的孩子真的流产了怎么办? 前些时候是听君爷提过,流过产的蔓蔓,想再顺利怀上并生下孩子,是很难的。 “我哥在这呢。”姚子宝说。 姚爷在给蔓蔓讲故事了。 “以前我曾遇见过一个母亲,她生了五胞胎。” “五胞胎?” “是,四个小兄弟,和一个小妹妹。当时那个母亲,是坐在地里生的,我们部队的人接到求救信息,跑过去的时候,那母亲已经把第一个头伸出来的孩子自己拽出来了,要拿剪刀剪。” 蔓蔓惊呆了,不止因这故事里的女人,且因姚爷居然把这种故事说给她听,听起来很吊人心悬的。 “你是什么人?”汪芸芸在旁边听,似乎能听出姚爷不一样的身份,问。 姚爷静静地抿着唇,对她不闻不语。 姚爷的故事虽耸,但成功地把蔓蔓的注意力吸了过来。 姚子宝从温凤姊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件最大号的衣服,扔给大哥:“哥,你披着吧,担心着凉。” 见姚爷仅着里面一件未湿透的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汪芸芸的脸闹了个大红,急忙逃回自己的地方。 蔓蔓挺愧疚的:“对不起,姚大哥。” 套上袖筒,拉上拉链,掩去那身肌肉,狭长的睐对她的话一眯:“你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吗?” 蔓蔓差点儿噎着,小心捧着牛奶。 舍不得为难她,姚爷的眼,是对向那边窃笑的两个小伙子:“打起精神,节省一点烧。” 喝了杯牛奶后,蔓蔓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疲倦紧接上身。 见她要靠到岩壁上去睡,轻轻把她的头移过来,靠到自己肩膀上,同时把她腿上的衣服往上拉,这一拉,发现,她裤子上有一点红。 眸眯紧。 一排车,大概有四五辆,其中有绿色吉普。 沿途遇到的车辆认为是军车,主动给它们让路。 纵使如此,如此大雨瓢泼的路况,极大地给车的行速造成阻碍。搜救情况几乎一筹莫展。 “或许他们已经平安到了县城。”刘秘书往好的方面想。 “不见得。”君爷的脑子是很冷静的,冷静过分,“现在这个时间,即使他们早我们出发,也很难到达县城。” 吉普车经过一座石桥时,君爷从车窗往外看,一片漆黑的雨林中,像是有星星在闪光。 “这附近有民居吗?仔细留意点。” 刘秘书对他突发的命令疑问:“民居?” “不一定,他们会选择在中途避雨。” 这倒是有可能的。 并且,现在是到了相对平坦的山脚,散落的民居应该会有。 “前面有个三岔路口,好像能看到一两幢民居。”开车的小兵立马做出汇报。 “能看见车辆停在其中的影子吗?”刘秘书追问。 “前面的第一辆车已经先拐进去看了。”负责侦查情况的另一名小兵说。 于是,不会儿,那先拐进去的车对着路口打出了意味深长的车尾灯。 后面跟随的几辆车,都跟着那辆车,拐进了民居前面的路。 刘秘书先下来打起伞,打头阵的小兵,已是跑回来说:“有辆白色面包车。车里面没人。可能都在这里借宿。” 君爷走下来,率先大步往面包车停靠地点的那户人家走过去。刘秘书给他撑着伞,却追不上他。几颗雨珠子,就此黏上了君爷两道山峰一般屹立的浓眉。 两手搁在两扇木门上,刚要推开。 忽听里面一男一女的声音说:“我刚过去上厕所,听到那司机在被窝里说梦话,说半路乘客下车不关他的事。你说会不会真出什么事?” “那可难说了。这么大的风雨。或许下车的人,如果聪明,会找地方躲起来。不过,若出了事,他想完全脱卸责任难了。” 冷眉竖然,双手一推。 门,嘭打开。 里面的夫妇,见家里忽然出现一群陌生人,如惊弓之鸟跳起。 “请问你们是——”男人小心翼翼问。 女人是退到了后面找地方隐藏。 “我们只是过路来找人的。”君爷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眼,扫过他们夫妇。 想找地方躲的女人,不敢躲了,拘束地站在原地。 想让君爷好声气一点,是不可能的。刘秘书出来做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有朋友说是半路出了事,我们一路寻过来救援的。” “出了事?”这对夫妇互相对眼,想到自己之间刚说的话。 “那面包车司机呢?” 冷声响起的瞬间,男人已经急忙在前面带路:“就睡在隔壁。我去叫。” 刘秘书立马带着人跟那男人去抓人了。 屋里的女人,给君爷搬张凳子:“请坐。” 君爷扫了眼她一脸的讪笑,收起视线,没有坐下,竖耳倾听隔壁的动静,冷眉细致地琢磨着。 只听一阵骚乱后,面包车司机,被两个小兵推进了门里。 “你们想打劫啊?我告诉你们我没有钱。”面包车司机叫,等抬头,对到君爷那张脸,忽然一阵哆嗦。 老天,这男人,简直像是从电视里出来的冷面杀手。 傲气凌人,眸里的光,都是黑的。 整个黑心肠的一个男人。 心狠手辣。 面包车司机腿软了:“大哥,有话好说,万事能商量。” “你在半路把一群人落路上了?” “是。”面包车司机半句话都不敢撒,“但是,是她们自己主动下车的,不关我事。” “她们为什么下车?她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不,她们去县城的。” “一共多少人?” “六个。” 数目符合。蔓蔓加五个温家人,刚好六。 冷声加紧追问:“是男是女?” 司机被他骤然加大的音量喝到,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惊颤:“都是女的。可大哥,我绝对没有对她们做出任何事来。我是载客的老司机了,经常在县城这条线来返的。” “她们怎么找上你的车?”事情来龙去脉都得弄清楚了。 “她们在火车站曾经包了我的车,我把她们送到陆家村。所以她们后来突然要离开陆家村,就找上我了。” “这么说,她们认得你,你认得她们,你知道她们的名字吗?” “只认得一个,和我联系的那个小姑娘,姓温,叫温浩雪。”把温浩雪的名字惦记住了,只因温浩雪与她那群亲戚太极品,司机再三后悔接了她们的生意。 是她们! 手指,在浓眉中间是一按,极力控制着情绪:“你在哪里把她们放下的?” 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有个男人带着两个小伙子来问过。司机不免想这批人马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人,之前来问过我,也说是她们的朋友。” 是姚爷吗? 那两个二少呢? 刘秘书一急,抢着问:“是不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刚成年的男孩。” “是。其中一个男孩说乘客里面有他的姐姐。”至于陆欢要拿拳头打他的事,自动省略。 都找到了。 刘秘书心里松口气,回去能向陆家姚家交代了。 可君爷一点都没有放松:“你说把她们放在哪里了?” “最近的那座桥附近。” 司机刚说完这个信息,君爷旋身往外走。 刘秘书等人急追出去。 夜里,整齐的车灯照亮了桥下的那片空地。一群人,紧接跳下桥寻人。 当然,他们也不能肯定,姚子业有没有先找到人,把人先接去县城了。 直觉。 是直觉。 在过桥时晃过眼前的那点星光似的光。 没过多久,喜讯传来。 陆君大步,迈到了前面。 大岩石底下,汪芸芸看着一排场的人到来,其中,走在前面的那男人,就是上回被她教训过的那个。不知为何,这回看到君爷,她没有那么足的底气了。 君爷一眼瞥到她,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红:“就你一个?” “我妈和我弟没有来。”汪芸芸咬着舌头,没有举出温凤姊那些人。 对! 他记起了,上回,就是她那个妈,替她打宣传:响当当的三甲医院的助产士,天下最了不起的助产士。 冷哼。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先掠过两个完好如初的少年,再挪过目光,放到角落里,半屈膝,蹲了下来。 火光,半照在蔓蔓闭着眼的那张脸。 姚爷是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让任何人惊动,一只手,对着君爷,稍微掀开盖在蔓蔓腿上的衣物。 露出的那点红,令冷眸一肃,恼怒得要切齿,刚要开口。 姚爷一个手势阻止他发怒,以最低的音量说:“我想,不至于是流产。可能只是一点先兆。但现在她这情况不适合坐车,需要找个地方让她躺着,确定没有再出血为止。” “这里走到我们刚刚找到的民居挺远的。”刘秘书难为地说。 “附近找找,有没有空的闲置的房子。照理应该有。” 汪芸芸这时候走出来,指挥道:“应该把她赶紧送医院。这里没有药,什么都没有。怎么保胎?” 姚爷紧锁的眉,无言。 和上次不同,这回他没有心情与这种人瞎闹了。 君爷果断地爆了:“若她有什么事,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为什么找她算账? 汪芸芸嘟着嘴,直瞪着这男人:“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别害了蔓蔓姐。” 陆欢和姚子宝总算听明白了,这女人是傻的。 指头戳戳汪芸芸的肩头,陆欢勾勾小指头。 “你干什么?”汪芸芸怒,回头瞪着他。 “我哥,正规医大毕业,美国留过学,现在是科长。”陆欢一个个指头帮她掰,难得当弟弟的为喜欢低调的哥哥夸耀一次。 “你哥是谁?”汪芸芸的傻冒不是一点。 陆欢指住那个被她两次大骂是业外人士的君爷。 汪芸芸脑子,这次是完完全全地傻了,恨不得自己从没有活在这世上过,眼见这脸丢得——不想活了。 县城医院 蒋中海在夜晚八九点钟到达。 蒋衍接到秦少的电话后,与蒋父赶回医院。 蒋中海此时,已与县城医院的医生谈过话。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遇到走廊里的蒋家父子。 “蒋将军。这个事儿——”蒋父思摸着该如何向蒋中海交代这个事。 “没事,别担心,这里医院条件不行而已,送去部队医院,就好了。”蒋中海,倒是显得与女儿一样的宽宏大量,说。 蒋父的眉头,皱得更深:蒋中海与蒋玥这样的态度,并不见得能让他们轻松下来。 “义父。我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蒋衍走上来说。 对蒋中海的为人,他一直是信得过的。 “我听小玥说了,是意外,所以,你们一样不要往心里去。”蒋中海嘱咐似地对他们说,接着,是拍着蒋衍的肩膀,低声,“阿衍,你能不能陪小玥转院?我这手头上,空不下来。”(未完待续) 以前见过 “义父,你让我陪小玥转院合适吗?为什么不通知小玥的老公?” “她老公去执行任务了,暂时通知不到他本人。”说着蒋中海捏住他的肩膀,“阿衍,我是一直把你儿子看,所以,小玥把你当哥哥看,这并有什么不妥吗?” “有。”蒋衍回答的话不假思索,“我媳妇在山里呢。” “你媳妇没人照顾?”蒋中海眉头一皱,看起来有些不悦,“可我听人说,你这次是赔你媳妇回娘家,照理说,你媳妇在娘家有人照顾。” “义父。”蒋衍说话不打马虎眼,“我和我媳妇的婚事能顺利打申请报告并且成功,我知道有义父的功劳。但是,说句实话,我送小玥真不合适。一是,你知道小玥之前对我有过感情,二是,算我蒋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想给两个家庭节外生枝。如果义父没有空,可以让她表弟继续送她过去,尽快通知她老公过来。” “真有你的,蒋中校。”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蒋衍一愣。 回头,见是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蒋父一看紧张了:这眉尖嘴利的中年女人,正是蒋中海的老婆以及蒋玥的妈,关秀爱。 “秀爱。”蒋中海给老婆眼神示意,一边与蒋家父子解释,“来的时候,其实我回了趟家,把她接上了。本是不想告诉内子的,但生怕瞒不住。” “你好,师母。”蒋衍向关秀爱敬称。 关秀爱的脸冷冷漠漠的,不领他这个情:“小玥对你怎样你心里很清楚,她向来就把你当哥哥看。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为小玥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避嫌,是无中生有,是想诬陷我女儿是不是?” “师母,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谁过分。蒋中校,你是做事越来越过分了!你仗着你救过我老公的命,就以为可以对我们家指手画脚。现在是谁伤了小玥,是你姐姐。或许你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但是,你姐姐必是要在这件事上付出代价!” “好了,秀爱,你少说两句!”蒋中海骤然在中间对自己老婆的一喝,却是令蒋家父子感觉有点情理之外的惊讶。 关秀爱闭了口。 对这个师母,蒋衍印象十分之浅。认了蒋中海为义父,其实去蒋中海家做客的次数寥寥可数,遇见关秀爱的次数同是寥寥可数,记忆里,关秀爱是个极其不喜欢说话只专注做事的女人。什么时候起,关秀爱对他的不满积累到了这个地步。 “阿衍的顾虑也是对的,是我们在来的时候考虑欠缺。”蒋中海倒是宽宏大量的,对这个义子深信不疑的,“这样,你送小玥转院。反正一路都有医生护士相随,不需要你出力。然后,大伟接到消息,应是在这两天里面的事。” 关秀爱没有说话,不知是答应或是不答应。 这时,蒋父出来说话了:“阿衍是不太方便,因为他媳妇有身孕。我代阿衍陪病人过去部队医院吧。” “爸——”蒋衍对此并不赞同,因蒋父长途跋涉,本不健康的身体已经有了疲倦。 蒋父阻止小儿子再说一句。小儿子插手这事本来就不合适,这事由他这个做爸的出马,才能表现出对受害者一家道歉的真诚。 “那好吧。有劳蒋部长了。”蒋中海对蒋父的坚持,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探完女儿,他是要连夜再搭飞机去往部队演习地点。 蒋中海来的路上,可能已经与妻子商量过,先给蒋玥订了机票,这样,当晚十点,病人被送出了病房准备转院。 “伯父,你好。”躺在转移担架上的蒋玥,向蒋父笑了笑,问,“只有伯父陪我吗?” 追到县城医院后,蒋衍并没有进过病房探望过她。 戒备到此地步,想都知道八成是蔓蔓对她的衍哥哥说过了什么,令衍哥哥警惕大增。 “还有你妈,医生,护士随行。”蒋父知道她提的是谁,故意不提。 “连伯父都怀疑我。”蒋玥脸上像是极其无奈,“我都是结婚了的人,从来只是把蒋中校当哥哥。” 蒋父选择了避而不答。 蒋衍是站在医院门口,目送身体不好的老父亲陪着病人上了急救车,俊颜肃穆,眉间不展,于心不忍。 蔓蔓,你会体谅我吧? 心里面,浮现这句话。 媳妇的脸与老人家的脸叠在一起。 他把媳妇的爸当爸,媳妇也会把他爸当爸。 救护车离开不到五分钟,他打了出租车,追去机场。 路上,连拨媳妇的手机十几次,仍是不通。拨到岳父陆司令那,陆司令可能是出差在外,没有接到。无奈至极中,只好拨给了温世轩。 这时候的温世轩,才知道蔓蔓是回陆家老家了。 也不知怎的,所有人,包括蔓蔓、温家人、甚至林佳静,都瞒着他这件事,可能是怕他心里不舒坦吧。 蒋衍对温世轩提起这事时,一样挺尴尬的。 温世轩出乎意料,挺爽快地一笑:“没什么。挺正常的。她回她自己的亲人身边,要去拜祭祖先看望老人,这都很正常。不然不叫做真正回到自己的家人里面了。” 温世轩是个老好人。 蒋衍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听到温世轩这番话,更不用疑了。 “我等会儿要登机,可能没有办法给蔓蔓打电话。蔓蔓在山里,信号不通。岳父,请你在这段期间帮我尽量地联系蔓蔓,等山里信号通了,麻烦告诉她,我一切安好,今晚要陪一个伤者转院,让她不要担心。” “行。”温世轩没有仔细去盘问他这话的来龙去脉,张口答应。 以至于在旁听他们对话的林佳静,都甚是吃惊的:“大舅,你不问姐夫为什么离开蔓蔓姐吗?” 温世轩想都没想的:“你姐夫做事有他的理由,我去问他做什么,他不说,肯定是觉得没必要和我解释那么多。” “大舅,你——很信任姐夫?”林佳静伸长脖子,像是要一探究竟似的。 说起来,当初蒋大少与蔓蔓的这桩婚事,许玉娥反对,后来温世轩像是想通了,变成支持女儿。再到后来,对女婿是一面倒了,甚至少不了说蔓蔓对老公要好。 有说丈母娘疼女婿疼过儿子的,却是极少有温世轩这种疼女婿疼过女儿的岳父。 “我自然信得过他,你姐夫救过你姐的命。”温世轩说。 林佳静想着:蒋大少什么时候救过蔓蔓的命? 结婚前?结婚后? 糊涂了。 难道是从温浩雪那里打听到的,指金若文要害蔓蔓姐那次蒋大少的英雄救美? 回头她想问时,温世轩已是走去阳台拨打蔓蔓的电话。 山里 雨蒙蒙。 蔓蔓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类似睡袋里的地方,浑身被毛毯裹着,极是暖和,身边,升了火堆。 火光勾勒出的男子侧颜,棱角很是分明。 在电梯里,她曾经悄悄偷窥过这个侧颜,让她心里无限疑惑无限感慨:这人是她哥。 如今,被火光照的这张侧颜,呈现的是另一种颜色,让她有点儿感觉在做梦。 “再睡会儿吧。雨这么大,今晚是没法赶到县城了。”君爷边说,边是把手里的军绿色口杯伸过去,让人往里面倒水。 蔓蔓刹那回到了现实,问:“你在这——姚大哥?欢儿宝儿呢?” 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姚子业急急忙忙走了回来,说:“他们两个睡了。” 两个年轻人,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哪能熬得住困。一人披了条毯子挨在一块打呼噜。 留下汪芸芸,想睡,又不敢睡,眼皮一合一张,头是一点,一点,磕得下巴颌疼。 他们现在,是在这附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砖房,固然简陋里面什么都没有,好在能遮点风雨。从原先避雨的大岩石底下,事不宜迟,转移到了这地方。 一群人,都在等天亮,雨停。 月牙儿眼睁着,竖耳听山里的雨声好像渐小了。 “后半夜可能会停雨,但不适合上路。毕竟夜里,路还是滑的。山体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滑坡。”像是看出她所想的,冷眉一提,将她要问的话先答了,“你再想你老公,也得先考虑你自己和孩子。” 手,停在小腹上:“我知道。” “你如果知道,就不会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扬起的月儿眉不予置否。 冷眸对此轻轻地一眯:“你和你老公结婚,你都不能信任你老公,你这婚结来做什么?” “谁说我不信任他。”嘴角轻轻一撇。 “你信任他,那为什么非要赶着去县城?电话打不通,不是理由。” 低眉,忽是没声。 犀利的两眸,是扫过她默然的脸,冷声哼出:“有秘密。” “没有秘密。”蔓蔓否认。 “让我猜猜。”指尖捉在下巴颌,看着火光,“你老公的那个二姐,是事业上,还是婚姻上出了问题。” 蔓蔓别过脸。 姚爷这会儿微微地笑:“你别为难她了。” “如果只是她老公二姐的事情,我懒得去过问。” “就是。”蔓蔓赶紧接上这话,“爷爷不是说了,不让你们管我的事吗?” 冷声蓦地一严:“你真以为我们不用管你的事吗!” 伴着这话,是恼怒地搁下铁杯。 这人脾气对着自己要发就发。蔓蔓没法理喻:“我怎么就没见你对其他人发过脾气?” 冷眸里为她这话起了无奈。 “囡囡。”姚爷哭笑不得。 掀起身上覆盖的衣物,蔓蔓闭上眼。 然而小屋突然闯进来焦急的脚步声,再次打断她欲睡的念头。 “桥下的水涨了。我们担心是前面的小水库出了问题。”刘秘书说,额发上垂着雨水。 一听这话,所有在屋里休息的人,全部醒了。 “发洪水?”汪芸芸的声音一抖一抖的。 “启动发动机,争取五分钟内撤离这里。”君爷起身时,命令同时发了出去。 一群人立马收拾行囊,往外撤。 蔓蔓刚起来,姚爷抓住她的手:“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囡囡,你这身子真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只能由人背你。”在她的手腕上紧紧地一握不放。 姚爷这时候吐出的实话,让蔓蔓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让人来背吧。”刘秘书带着个战士过来,说。 让姚爷亲自背人,刘秘书不安心。 君爷回头一看,见他们几个人磨磨蹭蹭的,冷眉打了结,从他们几人中间擦过。 蔓蔓只觉得前面黑影往下罩,未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身子忽的腾空,她小惊一声。对方两只手已是伸过她腋窝和腰间把她抱了起来。 “君爷?”刘秘书看君爷亲自抱起她,同是小惊,急道,“还是换人来背吧。” “我是她哥,这时候我不抱她谁来抱她?”冷眸狠瞪下他们几个的磨蹭样,自然,他这话揭了蔓蔓的心思。 蔓蔓是不会想让其他人背自己。有个老公以外的男人背自己,她总觉得怪怪的。 刘秘书等其他人都住了嘴。 姚爷,低头,弯腰提起她掉地上的衣服,狭长的睐有些叹气的。 已大步向外走的君爷,前面有人打开门。 迎面一阵寒风,顿时令蔓蔓打了个哆嗦。 外面是黑得不见五指,却能清晰地听见山里的隆隆声,好像野兽咆哮似的,不知是什么声音。 一行人是急速地往停车的地点退。五辆车子的门齐开,所有人往车上跳。蔓蔓刚在车上屁股沾上椅子,车门啪一关,车已加速像匹训练有素的赛马,在山路上与时间赛跑。 当最后一辆车刚离开桥口,突然一道汹涌的水流从山上冲下来,好像掀起的巨浪一口吞下了桥,急涨的水面向公路急速蔓延,小桥两侧很快变成水潭。 几辆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往高地,涌来的水像是张口的巨龙在后面追。此等惊心动魄,让人感觉命悬一线。 汪芸芸乍的眼泪掉下来了。 陆欢和姚子宝前头回头看,是像看惊魂电影似的,一边惊呼一边笑话她:“你不是护士吗?没有参加过抗险救灾吗?” 汪芸芸眼泪哗哗哗掉:“我哪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这还没结婚没生孩子呢?” 在这时候,居然只想着自己有没有结婚? “一个女人,总得嫁过一次,才能体验完一次人生的幸福。”汪芸芸吸着鼻子说。 这话本没有错。问题是——若让她随随便便找个人嫁? “若不是自己看中的,嫁了等于白嫁。” 打死都不会嫁一个穷鬼。 几辆军车开过之前经过的那几幢民居的路口。面包车如脱缰的野马冲了出来。几个村人在后面追着跑,骂司机没良心的。 于是陆家这几辆车,只得停下来,把村民接上车。有村民反映,家里还有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走不动。 刘秘书便是带了个人往民居里跑。 本来抛下一段距离的洪流,又追上来了,耳听水声随时即到,把人车淹没。 “子业,你带车队先走。”当机立断,君爷打算移到另一辆车上等刘秘书。 未想,他这刚跳下车,袖口被一只秀手扯住,冷眸一抬,有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陆君,你留在这里,我去等刘秘书。”姚爷狭长的睐,掠过她扯着君爷袖口的手指尖,另一边要打开门。 “等等。我是说。”蔓蔓吸口气,“人跑回来了。” “别任性!”冷冰的口气,却是温热的手是在把她的手扯开时,眉头狠狠地皱了下,“子业,你留下来。” “我没有任性!”在他的手要移开时,她更快地再把他的手一抓。 他瞪着她,脸上像是生气,心里边,溢出的则是暖流,在这狂风暴雨中,这是她第一次,像是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 另一面要下车的姚爷,惊诧地看见一个战士背着个老人后面跟着刘秘书,是擦过他们的车门,赶着上了前头的车。 可,水声同时追上了。 “上车!”姚爷急得向所有人喊,“开车!” 见他像是呆着没有听见,不知是怎了的,她慌然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往车上拽。 仅这个动作,忽然令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镜头。 “陆君!”姚爷回过身,帮着拽人。 四只手手忙脚乱是将他拽上车,车门没来得及关上时,水流已是追上。 哗。 水流当即涌进了后车厢里。 这个场景,让前面已经开出去的四辆车均是一惊。 “哥!”陆欢和姚子宝同时惊叫,要跳车下去救人。 然车上的其他人死死把他们按住。 黑夜里,车尾灯能照出的,只是像无底洞一样无穷无尽的洪水。 所有人心里面都凉了。 天蒙蒙的亮。 昨夜暴雨导致河道急涨,淹没相关公路与民宅的新闻,在电视广播里一遍遍播送。 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开进了县城里面,车身浑身泥土水痕,俨然是刚在暴风雨里死里逃生出来的。 车里面,四个温家人,听到车上的广播时,终于是想起了被困在山里面的蔓蔓和汪芸芸。 “天啊,可怜的蔓蔓和芸芸!”张秋燕哇一声嚎啕。 其她几个人,也是从脚心凉到了手心。 一个个人的心里面,从想到蔓蔓芸芸的不幸,继而是想到了自己可能为此事负上相关的法律责任。 “是她们要留下来不跟我们走的!”温凤姊手捂在胸口上,一惊一乍,抵死赖口,“是她们自己选择死路一条。” “是,你们自己都说蔓蔓姐聪明过我妈,但最后,是我妈带你们逃出来的,你们现在怎么可以反过来责怪我妈呢?”廖舒雅心里一乍一乍的,若母亲为此进了监狱怎么办。 “而且,我开车要走时,你们没有一个和我说回去接她们。”温凤姊口中振振有词,指住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要说错,你们都有错,一个都逃不掉。” 张秋燕是实际的,心思温凤姊指的没有错,这事儿若真正追究起来,她和女儿都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是怎么撇清所有人的责任。 “我们先赶紧报案吧。”温浩雪道,“和警察说,我们是和她们走散了,因为一路没有信号,只能跑到县城来报案。最该死的是那个把我们从路上抛下的司机。” 这个主意立马博得其她人的赞同。 张秋燕甚至是夸女儿一把:“浩雪,你现在终于会想事情了。” 连做妈的都这么说自己女儿,温浩雪之前看来干的蠢事真是不少。 嘟下嘴的温浩雪,洋洋得意甩出第二个主意:“还有,我们不是弄了这辆车吗?把这车,也送回到公安局里找失主,说是在公路的半路发现的,我们等了很久不见失主,好心帮着开到县城报案。” 车子应温浩雪的提议,开到县城公安局。公安局里的警力,此时已经几乎都派出去支援灾区,仅留下几个留守的,忙得不可开交。 来问情况的市民,一个跟着一个。 温家人一行,进了派出所,拿着车钥匙的温凤姊带头挤进人群里,等不及把这个犯罪证据交给警察。 “排队!都排好队!”前台负责接待咨询的一名民警,站起来维持秩序。 众人往后退,唯独不怕死的温凤姊往前挤,结果被她突破到了最前方。 看着她插队的民警向她一个瞪眼。 温凤姊脸皮素来厚,反而咧嘴笑:“同志,公安局同志,我是来报案的。” “报案?” “是,有人把车子停在公路上,连钥匙都没有带走,我们这不怕车被人偷了,赶紧开到公安局里,请公安局同志调查车主。”说罢,温凤姊把车钥匙双手奉上。 民警盯着她手心里的车钥匙,眼睛眯起来看着她。 温凤姊被对方那针一样的目光扫得心里一凉一凉的。 “小斌,你去外头看看,是什么车?” 旁边拿笔记录的另一位民警,立马起来,拿走温凤姊手心里的车钥匙,向外走。 看这情况好像有些诡异,张秋燕其她三个人,都不敢往前走了。 “妈,你说我们偷的会是谁的车?”温浩雪使劲儿抚摩心口,眼皮直跳。 这个问题她们的确没有认真地想过。 温凤姊说那个车主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但是如果不是呢?是故意停在那里的呢?她们毕竟是没有等人就把车开走了。 “什么偷?我妈那是借,那是好心帮他开回到县城,否则那车早也被水淹了。”廖舒雅气冲冲驳她的话,却是没有想到,如果她们不私自把车开走,或许那车主不会被困水灾现场被水淹了。 走到外头看完车的民警,跑回来,气促地说:“是,车牌号车型都是之前有人报案的那辆。” 温凤姊蓦地被子弹射中了脑袋的感觉,当最近的民警拿出铁铐挂上她手腕时,她嗷地尖叫起来:“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偷车,我的女儿她们可以作证,我们是来还车的!” 还有同伴? 盗窃集团? 张秋燕等人,惊慌失措间,一溜跑到门口,被门口站岗拿枪的同志堵了个实。 就此,四个犯罪嫌疑人一并抓获,带进了审讯室里问话。 “是,是,车找到了。但姚上校不在车上。”抓获她们的民警,抓着电话筒,向报案的陆贺栋通话。 山里信号不好,但陆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联系到县城。在陆君带人去追人后不久,陆贺栋与家里几个长辈商量后,亲自坐车,赶到了附近的火车站。火车站的信号不比陆家村,远比陆家村要好得多,终是被他联系上了县城里的公安局。想着或许姚爷已经一路护着蔓蔓到达了县城,于是和公安局里的人先打声招呼,让他们留意姚爷的车到达县城没有。至于,蒋玥那边,因着老头子的命令,不明着插手过问了。然是知道在昨晚上十点左右,蒋父蒋衍父子,是伴随蒋玥一块离开了县城。到了这个时间,姚爷和蔓蔓,都仍是未到达县城。 随着时间推移,不仅姚爷蔓蔓未到,去追人的陆君他们五辆车,都未到县城。 到早上据闻昨晚突发的大水淹了一部分地势低的山谷和民居。陆贺栋这心里真是急了。 如今,姚爷的车被找到,居然是被人偷了。 “她们说不是偷,是在半路发现,送回来。”民警转述温凤姊的口供。 陆贺栋啪地打桌子,怒火昂烧:“即使在半路发现,也不该私自开了回来。要是我姚大哥的儿子,就在车附近回来找车,不见车,在山谷里遭遇洪水。现在子业确实不见人影了,她们这么做,和杀了我姚大哥的儿子有无分别?” “这点我们有考虑到的,所以将她们都进行了扣留审讯。”民警道。 陆贺栋心里这火没法消,挠着,因为现在他的侄子侄女都是生死不明,现在,这群偷车贼,就成了他唯一能发泄火气的途径,当靶子扫:“提起公诉,我要提起公诉,控告她们过失杀人。” 被手铐戴上的温凤姊等四个人,对着那做笔录的民警,一个个抹眼泪流鼻涕的,哭诉自己冤枉。 想到自己未来指望发财的女儿,温凤姊可不能让女儿受了牢狱之灾,对民警说:“同志,你放了我女儿吧?她,未成年呢。” “未成年?”抬头,笔尖指到廖舒雅,“你今年几岁?” “二,二十——”后面的几,廖舒雅红着脸说不出口。 “刑事追究的未成年是指不满十六岁。”民警道。 “不是十八吗?”温凤姊叫。 这女人脑子是傻的吗。民警诧异地看向她:“你女儿即使二十,也是过了十八。” 温凤姊霎时哑口。 对民警来说,这群温家人好像脑子出了问题,或许该请精神科来鉴定。 比如,没有人傻到以为把人家的车私自开走了,开到警察局,就叫做是办了好事而不是偷车。这就好比人家的屋门开着,你不帮人家守门,而是进了人家屋子拿了人家的钱先自己收起来,最后送到警察局,说自己是好心帮人家保管钱。 完全不合常理的思维方式。 或是说,蠢到用这种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犯罪行为。 眼见警察局的人压根不信她们的辩词。温凤姊指着温浩雪骂了:“我说二嫂,你这女儿,不是一点傻,是像猪一样的蠢,把我们都连累了。” 早知道,丢了车子跑,也好过把自己送到公安局被抓了个现成的。 温浩雪无限委屈,嘟着嘴:“既然你们说被我连累,为什么照着我的话做?你们是不是比我还蠢?” 这话戳到了其她人的软肋。 确实,温浩雪蠢,听温浩雪的话的她们,岂不更蠢。 温凤姊趴在桌子上大哭:“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不是偷车!” “现在不止是偷车不偷车的问题了。”民警合上笔录的本子,扫过她们四个人,“而是,被你们偷了车的人,现在在事故现场失踪了。你们有造成杀人的嫌疑。” 温家四个人,脸色掉到了冰窟窿里。 杀人犯? 要被枪毙的! “我们真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民警不耐烦地向她们一喝:“够了没有?不管你们有没有杀人,你们应该为你们犯下的行为先进行反省。你们口口声声说没有偷车,那有没有去想过车主的感受,有没有去挂虑过车主的安危?” 一番话,当头一棒,让温家几个人,都垂下了头。 再如何狡辩,都掩盖不了她们的私心。 她们是自私了,在灾难面前,只想着自己逃生,没有想到其他人的性命安危。 “蔓蔓姐和芸芸不知道怎么样了。”温浩雪蓦地掉了一串子眼泪子说。 这会儿,她这眼泪掉得不像虚心假意了。 “对,警察同志,你帮我们找找我侄女和甥女吧。”张秋燕道。 “你们还有亲人被困在山里?”民警疑问。 “是。” “那怎么和你们分开的?” “走散的。就因为走散了亲人,我们不得已开着这辆没有车主的车,赶回来报案求救啊。” 民警坐了下来,继续给她们进行笔录。 当她们说到失散的亲人里面有个叫温蔓时,民警抬头:“温蔓,不是陆蔓?” “温蔓。”四个温家人咬紧口。 民警疑惑地在她们脸上扫过去。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同志,说:“陆家的人到了。” 陆家,难道是找蔓蔓找到这里来了? 温家人一个个神情不安,目光不定:陆家不会是知道是她们带蔓蔓走的吧。 疾步走到门口的刘秘书,在看到偷了姚爷的车是她们四个时,神情激动:“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真是把你们姐妹都给害死了!” “囡囡,囡囡。” 耳畔的声音,飘的很远很远。 一片黑色,好像个漩涡,将她席卷,不知卷到了什么地方。 她只记得,她伸出的手,紧紧地攥着,攥着。不想再分开。 而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捉着自己的指头,捉的紧紧的,好像小时候他伸过去妹妹小小的指头伸过来,摸住。但是,脑子里闪过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 冷冰冰的眉,凝结了水珠,沾上的朱红色泥土,给抹上了惊心动魄的深色。 她的头,在晃,晃着,想抛开那些影像,却抛不开。 后来,她干脆沉浸到这个漩涡里面,寻找着。 车,向她开过来,她看到了,那个车上坐着的影子,模糊,但那人对她的恨意,从车到人,都强烈地迸发出来,像只巨大的黑手伸向她。 一瞬间,她明白了,她不是开车时无意识地躲着那个被车撞的人,而是,她在开车时想到了自己当时差点被撞的场景。 蔓蔓。 父亲从后面把她抱住。 那车,如流星擦过她身旁,冲上了人行道,然后,她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飞上了天,好像一把抛上去的红雨伞。 那是她一个同班同学。她连她的葬礼都没法参加,因为事故发生的第二天,父亲带着她,带着全家,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城市。 其实,不止是这一桩。 不止。 那个时候,发生在离她家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想起这个事? 就好像她学开车,才能想到那个车祸。现在,被洪水追,她想到了这另外一幕。 当时她是去做什么了? 对!她是快临毕业了,那一年,她和初夏,和班上几个同学,一块说是上江南一带,去实地考察做毕业作品。 他们是学广告的,但是兴趣不止于广告,有个师兄,平常就很喜欢做公益活动,想做个最大的公益项目广告,拉着他们一块。做这个毕业作品的同时,想干出点比较好的成绩来。 师兄的家乡在江南一带。他们一群人走的是长江上游。 为什么走长江上游? 那里风景更加秀美,更加需要保护。 可是,他们在中途,就听见了特大洪水爆发的信息。 杜宇在电话里要求她和初夏回去。可是当时,他们被困的地方,已经不是说能回去就回去了。 在跟随当地老乡撤离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来支援的人民解放军。 “连长。” 有个兵向一个年轻的军官敬礼。 那时他们坐上了部队的车。因为上车的人太多,所有车上的官兵都下了车,让出位置给他们和老乡坐。 她和初夏挨在一块,远远望着车尾站的那个背对自己的军官,看不清脸,只听见那人的嗓子,像是过于疲惫的沙哑,却犹如洒满的阳光,让人感受到全身充满的力量。 听那些兵,叫他是七连连长。 “只留下司机开车。”七连连长说。 于是,只有部队司机的那辆军车,载着他们这群老百姓,离开了当地。而那些年轻的兵们,一个个整齐装备,与他们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很记得初夏当时说了句话:“我当年怎么不参军呢?” 军人,在那一刻显得很光荣很伟大。 可后来,初夏对这些事都只字未提。唯一没变的,是很喜欢军人这一职业。 她寻找到后来,终于知道为什么初夏和她一样未提,因为发生了事故。 她们搭乘的那辆兵车,半路遇到了不知从哪里突然涌来的洪水。所有人急着跳水逃生。当时,初夏撞到了头,在她身旁栽倒了。她伸手去拽,没拽到。遇难的人变成四分五散。 她应该算是最幸运的,是被那个开车的部队司机救了。 那个兵带着她和几个老百姓一块往高地上跑,抱住了洪水中残留的大树,等待救援。 等了大概有几个钟头后,一艘搜救的汽艇开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裹着毛毯,就坐在一艘汽艇上。君爷的手握着她凉冰冰的手,两双眼睛相对,是从对方的眼睛里,都好像读到了什么。 冷眉一皱,心里的思量又多了三分。 “姚大哥呢?”蔓蔓问。 “在另一只汽艇上。”他讶的是,在那个时候,在洪水卷进来要把他卷出去的时候,若不是她握着他的那只手死不放手,他早就命悬一线了。 以至于他和姚子业合力把车门关上时,都很是吃惊地看着她。 趁着洪水的冲力,吉普车冲出了洪流,却是接着冲到了山顶上。他们就此坐在卡死的车内,等待天亮。直升机搜索到了他们,救援的汽艇到达,把他们解救出来。 “哥,姐!”看到他们两个死而复生,陆欢眼眶都湿了。 姚子宝直接取下眼镜。 比起众人对这场劫后余生表现出来的喜悦,姚子业与弟弟抱了下后,发觉君爷的脸色有些变。 实际上,在遭遇险境的时候,君爷表现出的一系列不稳定,时而蹙着像是在沉思的眉,很令人生疑。 “你在想什么?”偷偷拉了君爷到一边,姚子业问。 “我以前见过她。” “你说什么?” “我以前见过她!”拍住额头,心里某些激情余韵。 姚爷疑惑,长睐一转,看向坐在车上喝着水暖和身体的蔓蔓。 月儿眉,月牙儿眼,安静的,对陆欢,轻轻地舒展微笑。(未完待续) 撕破脸 “初夏,嗯,没事,真没事了。电视里新闻里说出事的人不是我。”软软的音色不紧不慢,好像没有发生过事儿一样。 陆欢走到病房门口时,听到姐姐蔓蔓如此的轻描淡写,嘴角一个撇。 “初夏,我想问你件事,我们临毕业那年,到长江流域去实地考察那一次,还记得吗?” “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我们当时不是因为突发大水,提早坐车回去,没有做成吗?” 初夏真是和她一样因为撞到头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是提早坐车,但也遇到了大水。”低低的声音琢磨着,“现在,我想了起来。也不知道,那次和我们一起去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我记得都是平安回家了。” 确实,如果谁出了事,在学校里社会里都是瞒不住的新闻了。 “你问这事是因为想起了什么吗?”初夏在电话里头对她突然问起这个感到疑惑重重,“不过说回来,我好像记得当时我和你分散过一两天。” “是。可后来我们谁都没有提起,不是吗?” “对啊。我们为什么都不提起了呢?”电话里的初夏,一副挠脑袋的模样,与她同样不解,过了会儿,啪,拍了掌心,“我记起来了。那是因为我们怕回去遭家长骂,遭学校说,怕受处分,因为我们是没有经过学校同意自己组织去的。那个带我们去的师兄忒害怕,因为我们差点都在大水里面丧命了嘛,会影响他毕业前程,就特别要求我们保密,别对家长学校说我们遇到大水了。” 原来是这个理由。 蔓蔓点点头:“我记起来了,那个师兄姓王吧。” “是姓王。”初夏因为都想了起来很是得意的,“我还记得他名字,叫王学斌。” “你记不记得当时,把军车让给我们撤离的那个七连连长?” “我记得人家是叫他七连连长,但是,我只看到他背影,他人长什么样不知道,叫什么名就更不知道了。”初夏说到这,嘘道,“你怎么想起人家了?你现在不是嫁了个军人老公吗?怎么,见异思迁?” “这怎么可能!”蔓蔓急嚷嚷! 这话被爱吃醋的老公知道了,那可得了。 耳听初夏在对面像是窃笑,蔓蔓肃了口气进行解释:“我这不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一些片段,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感觉,在她在汽艇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光照在那张棱角很是分明的侧颜,与那晚上见到的火光雕琢的侧颜,都一样地让她似曾相识。 如今,她的手指头摸到衣襟内那块冰冷的玉石。 温世轩给她的那块仙桃玉佩,她是一直收藏起来的。这块,是那晚上家宴时君爷给她戴上的。她就此一直戴着,换了条不起眼的挂绳,藏进衣襟内。因为她知道这块是假的,可能给她戴着当障眼法。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是假的,毕竟一样是用玉打造的。可她常年是与那块真玉形影相随,是真是假,一摸即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姐姐的声音变得轻松,竖耳朵在门板窃听的陆欢,浑身是竖起了汗毛,因为自家兄长,就站在他后面一块偷听。 君爷听完了,手指往他肩头一推,将他推进了门里,明显是让他当替罪羊挡驾了。 肚子里骂骂咧咧当哥的不厚道拿他当了挡箭牌后走人,陆欢拎了大大小小很多东西走进来。 县城到陆家村的公路没有通。母亲着急打电话特别嘱咐他,在她们来到之前让先买好东西。因为大儿子肯定没有空办这些事。 “欢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蔓蔓见有人进来,急忙挂了电话。 “妈说要你安心躺着,多喝牛奶。”把从县城商店里买来的吃的用的,一个个堆在桌上,床边地上,病房里其它柜子抽屉里。 “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检查完,过两天就出院的。”蔓蔓大呼浪费。 “不止你一个人吃。”说着,陆欢先打开一瓶八宝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口。 蔓蔓囧。 感情弟弟给她买吃的,是给他自己买的。没叫她吃,自己先吃上了。 当然她这个姐姐巴不得弟弟多吃一些,弟弟长身子嘛。 可是,挖了两口八宝粥后,陆欢突然有了良心想起:“姐,你肚子里的宝宝不饿吗?” “检查之前,喝了碗热粥。”蔓蔓说。 检查,其实就是被救之后,送到县城医院里面的妇产科。她这种情况,是不能直接做过深入的体检。医生主要是问话,再给她抽取些简单的标本。检验结果,据说要一两天后,没有那么快。 “姐,你好像不担心了。”陆欢眉毛往上一耸一耸的,朝着她。 蔓蔓哪是不担心,只是,收敛的很好,并且,医生一再叮嘱她,要心平气和,越是紧张,越是会影响宝宝。 “喔。”轻轻应了声,蔓蔓走下床,“我给你去洗个苹果吧。” “姐,别,你坐着。我给你去洗。”不容分说把她按下,陆欢吹着曲儿拿袋子里的苹果,“我这是给我未来的小侄子削苹果吃。姐,你不要和我抢这个活儿。” 蔓蔓只好坐回了床上,指头摸住手机上老公的号码,久久地停驻不动。 检验室 “她一个人在病房吗?”看君爷进来,姚爷抬头问。 “欢儿在陪她。” 怎么可能留她一个人在病房?特别是在他已经想起一些事并怀疑起一些事情。 “即使欢儿不在,我让刘秘书派了人在门口守着。”深吸口气,冷眸一转,肃穆,“检查结果怎样?” “刚在分离标本。现在暂时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再出血,不幸中的万幸。”姚爷说。 不过,在医院的妇产科医生看来,他们当初冒险的决策,反而是正确的。在那个时候,先让孕妇得到充足的安静和睡眠。即使后来出现一点险情,但是有他们周全的保护,没有致使孕妇遭到强烈的直接撞击。孕妇的情绪不像之前有强烈的不安,流产先兆被制止了。 “亲人的陪伴对她来说很重要。”给蔓蔓做检查的妇产科医生对他们两人说,“虽然她表面表现的很平静,但是,从这些反应来看,亲人有无在旁边对她造成的不安,对她现阶段怀孕的影响反而是最大的。” 所以,上次即使受到蒋飞踢门那一撞,都没有事。反倒蒋衍同志一病,蔓蔓小媳妇吃不好睡不着,连带影响小宝宝。 被亲人抛弃的阴影始终存在她心里头。 一种极深的负罪感浮现在两个爷的心头。 低头,落在自己袖口上,在洪水卷来的那一刻,她的手紧抓着它,不放。 感慨。 很深很深的。 他总是埋怨她不把他们真正当家人。 然而,当危机真正出现时,她的行动已经率直地代表了最诚实的情感。 “陆君。”姚爷与他商量,“我妈陪着你妈,因为交通疏通的关系,安全起见,小叔说是要明后天才能到县城。我看把回去的时间,定在后天下午,虽然对长辈来说累一些,但是,让囡囡尽快回到京城比较好。” “我想这个安排没问题。” 听他答应,姚爷抬起来的长睐,微微夹紧,透出一丝探究的光:“今早场面太乱,没有时间我们好好谈一谈。但是,听你说,‘以前见过’是什么意思?” “当年长江发大水,我们随军,到当地进行援助,你记得这事不?”冷冷的眸光,望的是,遥远的某点。 “这事儿——”姚爷被他的话勾起一些回忆的片段,“你和我记得是分开到两个部队去执行任务了。” “我当时跟汽艇出发,去前方部队探查情况时,中途遇到了一群遇难的百姓,只好把这些百姓接上汽艇。那时那个场面是相当混乱的,每天,都有很多受伤的百姓军人,我没办法一个个记住。” 姚爷能理解那时候的情况,因为,他当时一样面对过那样的局面,睐一眯:“你说,你现在突然记起,好像是在那时候见过囡囡了?” “不是好像,是应该是。” 如果是,那他真是悲催,不然提早多少年认回妹妹了。 他这当哥的直觉,真比姚爷还差。 事实证明,姚子业果然是不厚道地比较起他和自己了:“你认不出来很正常,之前,你不是还和我打过赌吗?说绝对不可能是她。” 君爷冷着脸,别扭地拧上半截眉:能不能不要再戳他的痛处了! 姚子业微是飒爽地一笑:“说回来,你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件事?你作为军人去受灾地支援,囡囡可能是去旅游遇到大水,你们两人不经意碰过面,很正常。” “她那次,不知怎的,又没有戴玉佩,如果有戴玉佩,我肯定认得出来。” “我们这次再遇到她,她不是照样没有戴玉佩吗?” “可我这次给她的玉佩,她一直戴在身上。” “那是因为她知道是假的吧。” “不是。”冷眉一皱。 “怎么不是?” “我感觉不是一样的原因。” 姚子业很是困惑地看着他:“陆君?” “你知道吗?”换口气,“我一直认为对方的行动不可理喻。你说之前杨乐儿是个变态的,针对她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杨乐儿死了,为什么对方没有停止这种针对行为呢?” 这一直是他们所在追查的。而据对方现在在陆家露出的马脚来看,对方似乎是想抓住陆家的什么把柄。 狭长的睐再眯了眯,请教:“你怎么想?” “一,要么他们对我们陆家有不可化解的家族深仇大恨,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我们陆家,与人结怨或许有。可是对方现在这行为针对的只有囡囡。如果说伤害囡囡能伤害到我们,或许有一点,可不应该是绝对的。我想起了爷爷曾经教诲过我们多次,朋友也是敌人,敌人也是朋友,尤其在政治圈子里,深仇大恨之类到报复的东西,对于愈是脑子充满了复杂和聪明的政客来讲,其实很难存在。” “嗯,你这些说的都有道理。如果他们不是因为家族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是因为什么非要抓陆家的把柄,势力斗争吗?” “我们陆家低调,倒也不至于说在社交圈子里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本分先干好自己的事,以守为本是老人家提倡的主张。” “不攻只守,对方却非要先下手为强,除非——” 除非,对方认为陆家暗中抓到了对方的软肋。 再加上,对方一再针对蔓蔓的行为,或许可以暂且推断蔓蔓在这件事中无意中被牵涉到的可能性。 指尖轻轻磨蹭眉间,抹不去那丝忧愁,姚子业道:“如果这事是真,对方一定在试探,试探我们知道了多少。如果被对方知道,其实我们并没有掌握,或许对方会对囡囡下杀手。” “他们本想做得天衣无缝,利用杨乐儿与杨家,这说明一件事。这个对手,与杨乐儿或许脱不了干系的。道不定,与囡囡当年失踪也有关系。”在眼前,一个什么样的人,似乎慢慢地浮现出了水面,从幕后走到了他们面前。 “刘秘书不是一直在查杨乐儿的社会关系吗?” “杨乐儿交往的人太多,排查十分困难。不过,有了现在这个推论。”声音低沉有力,“我想至少是谁所为,心里有个底了。” “你是说?” “肯定是在我随军的那部队里。” 下午,姚子宝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凳上,指头摸着手机的屏幕,眉头紧皱着。 陆欢跑过来,看见他愁眉苦脸的,笑话他:“吃奶的娃,想你妈了?” 懒得与他抬杠,姚子宝像打苍蝇向他挥了挥手。 手机这时候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谁,姚子宝如弹射的子弹跳起来。陆欢一惊,不明所以地见着他往医院门口跑,过了会儿回过神,追上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县城医院门口。 一个高个子女孩,先从后车座下来,对里面的人说:“大舅,您小心点。” 这女孩即是林佳静,追到门口,看见林佳静和温世轩出现的陆欢瞪直了眼。 姚子宝走到计程车旁边。 林佳静抬起头,朝他害羞地笑一笑:“谢谢你。” 温世轩见状,同向姚子宝鞠躬:“谢谢,谢谢!”连说两声道谢后,问:“蔓蔓在哪间病房?” “我带你们去。”姚子宝像是有些不安地扶了下眼镜,说。 “谢谢!”林佳静和温世轩赶紧又抓住道了声谢。 他们一行三个人,姚子宝在前,领着两个温家人,走上台阶,擦过不动的陆欢。 走过陆欢身边时,林佳静明显地垂下头。姚子宝更是不敢看兄弟一眼,走路以最快的速度。却是温世轩,走到前面,回头向陆欢望了眼:“我记得,他是蔓蔓的弟弟吧。” “大舅。”林佳静急得拉温世轩的袖口。 陆欢攥紧的拳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温世轩没想到陆欢会对他有敌意,毕竟,那时候,陆司令来向他要回女儿时,说话都挺客气的。 “他是不是和蔓蔓一样被困水灾,没有受伤吧?”温世轩问姚子宝。 是蔓蔓的弟弟,温世轩觉得理应问候一声,关心一声。 “没有。”姚子宝挺是诧异地望了下他。 是温世轩的反射神经迟钝,还是温世轩这人有点蠢?林佳静都能感觉出来的事情,温世轩竟然浑然不觉。 “没有受伤,就是万幸,万幸。蔓蔓也是。”温世轩道,语气表情都不像是装的。 姚子宝这是第一次见温世轩,温世轩给他留下的印象,与他想象中的形象差异太大了。 装着的老好人,这是他想象的,那么眼睛里,肯定会留下狡猾阴险的痕迹。 纯粹的老好人,在他面前的这个温世轩,眼睛像他在村里看到的牛,单纯到有点愚蠢,视线是直的,想东西似乎是单条筋的。 不管怎样,这样的温世轩,或许能让他对兄弟陆欢的负罪感稍微小一些。 走到蔓蔓的病房,姚子宝让开位置,不方便露面的样子。 温世轩急着见女儿,越过他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 林佳静走上前时,低着头,悄声:“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姚子宝苦笑,向她摇下手。等她进去后,哎,在心里深吸口气,回身面对兄弟怒气腾腾的拳头。 “你过来!”陆欢拽着他的衣领子,一直拖到了楼道。 手道大到勒他的脖子,姚子宝忙叫:“兄弟,你先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个屁!”陆欢一个拳头,朝他脸上先砸了下去。 眼镜啪掉地上,姚子宝捂住一边额角,这一砸,砸到他临近太阳穴的地方,令他头晕。 眼见姚子宝扶着头落坐在墙根,陆欢心知刚那一拳重了,下一拳只好砸在了楼道的门上,继之把门当成沙包拳打脚踢。 等一阵晕眩过去,姚子宝看那简陋的木门被兄弟几个劈腿,烂了一半似的,叫道:“哎,我求你,你停下,你不想把这事闹大了。” 停下的手,向他冷哼:“现在是谁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相信你敢,可你先听我说。我真不知道她要来。她只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她上机。而我收到这条迟来的短信时,已经是我们早上到县城的时候了。她和他是在昨晚上出发的。我根本没有联系过她。” “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他们怎么知道我姐在这?”陆欢嗷嗷激动地嚷着。 “他们肯定是从其他人口里知道的。据她在后来与我发的几条短信中,我问过她,她说是从电视新闻里得知天气情况不好,他们联系不到蔓蔓,因为担心,所以就赶到县城这边了。” “好吧,就算他们是从其它渠道知道的这事。你怎么解释你有她的手机号码?” 陆欢绷直的视线,愤怒的眼神,都在诠释一个信息:比起温世轩乍然出现,兄弟背叛的这个事实,令他更怒! 此事早晚都要被知道的。 姚子宝默默地把掉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拿袖子擦一擦,吹一吹。 “你说啊!”一个愤怒的指头指到他眼前。 “我认为你对我的禁止令没有道理,所以我不执行。” 感觉对方的话是盆不冷不热的水,浇到他头上时,让他懵了。 姚子宝站了起来,这会儿说话有力了,戴上眼镜,轻轻拨开他指到面前的手:“你别忘了。你们陆家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代表我们姚家需要同样与他们之间发生仇恨。没有道理的事,我们姚家不会支持。” “我的话怎么没有道理了!”一只手搭住他肩头,俊秀未脱稚气的脸更是义愤填膺的,“你是我兄弟是不是,你如果是我兄弟,就该无条件支持我!” “纵使你做错事,我也得无条件支持你?你这话有本事敢和两家家长说。”姚子宝针锋相对。 “你以为我不敢?”陆欢对上了,真是对上了,气得胸口一促一促,“走,现在我们就去找我们的哥评理。” 姚子宝被他拽去两个爷面前时,心里多少有点害怕。 就像陆欢畏惧他哥的拳头,他姚子宝一样很怕姚爷的拳头。 两爷正在办公室里与陆贺栋通电话,听着门忽的一声巨响,嘭! 见是自己弟弟踢门的君爷,眉头打个结:“你干什么?” 陆欢在气头上,和哥哥飙了:“我拉他来评理。他带温世轩去看我姐了。” 听这话。 “什么?”姚爷蹦起来,森严的眼色射向弟弟。 姚子宝硬着头皮:“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来。他们是到了县城附近,才打电话通知我的。他们知道蔓蔓姐肯定在这里,我想瞒不住他们了。” “他们怎么知道要联系你?”姚爷问。 不愧是当哥的,问话一针见血,不被你忽悠。 “我和林佳静是朋友。” 姚子宝豁出去的坦白,让全场三个人,都哑了。 “怎么?我怎么不能和她做朋友了?她人又不坏,学校的三好学生,成绩好,品德高尚,父亲是知识分子,我真想不到有哪点我不能和她做朋友。” “是,她还很漂亮,是只小妖精,第一眼就把你给迷上了!”陆欢朝他龇牙。 “陆欢!”君爷喝。 头疼,事实再怎样,或许林佳静真是把姚子宝迷上了,但是就凭林佳静本身来说,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姚子宝与林佳静交朋友。 姚爷对弟弟这个举动,都暂时找不到排挤的理由,何况他们陆家人。 “哥。”姚子宝对兄长说,“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而且我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她看不上我。” 姚爷讶,君爷跟着讶。 陆欢皱着两条眉毛。 有些话,就是姚爷都不好说的,君爷代为开口,沉稳的声色,对待姚子宝,和对自己亲弟弟一样没什么区别:“宝儿,家里人对你和欢儿的要求,在现阶段,是不希望你们谈恋爱的。因为你们这年纪属于冲动时期,想法不成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到了你们大学毕业,再找,想找自己喜欢的,家里人都不会反对的。” “你们误会了。”姚子宝苦笑,“我没有说要和她谈恋爱,只是说,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我见多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不会去追求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个爷无话。 陆欢则是攥拳头想再揍他一拳:“有你这么窝囊的吗?女人看不起你又怎么样?那是她们自己瞎眼了。你有必要还向她们献殷勤?” 指头挺住眼镜,姚子宝猛地向他吼回去:“那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如果真正喜欢上,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的这种心情,你肯定能理解!这不是自尊不自尊,是你愿意不愿意付出。再说了,她又没有践踏过我的自尊!” “宝儿。”姚爷站了起来,掌心托着额眉,总觉得弟弟这事,有自己的错儿在里面。 “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你和我不同。我觉得你和我是不同。我和她真是没什么,我不会想过去追求她。我对她好,其实,是想对蔓蔓姐好。”姚子宝一只手搁在胸口,算是掏心肺的说法。 陆欢一听意见更大了:“你说你这么做对我姐好,好在哪里!你不嫌这里面的麻烦不够吗?” “你们只顾着你们自己的情感,有没有想过蔓蔓姐的情感?你们觉得你们说的就是对的,有没有想过蔓蔓姐的话是对的?”姚子宝当着兄弟的面,一个一个地指着,少有地激动到脸上飞红,“蔓蔓姐是我见过最开明的人,她明知道你们在强她所难,可她没有责备过你们一句!她没有!她最多,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证明,她说的话是事实。” 蔓蔓,确实从没有责备过他们,没有。 陆欢低下头:蔓蔓是个好姐姐,这毋庸置疑。 “宝儿。”君爷曼声,“我们并没有阻止她和温世轩见面。所以,即使你带温世轩来看她,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和你哥,只是代表家长们,关心你在私生活方面的问题,既然你一再强调你和林佳静没有什么,我和你哥选择相信你。” 姚子宝感觉是,他一腔热血喷上去,君爷一条冷冻水枪瞬间扑灭了他的火。 什么是姜是老的辣。他姚子宝体会到了。 君爷是君爷,君爷的可怕和可畏,不止是因着他性子冷。 他姚子宝——败阵了! 再看自己的哥。姚子业已经重新坐下来,两手交叉捂在额前,想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他这事。 “你们出去吧,我们两个还有事情要谈。”君爷遣客时,不忘叮嘱自己的弟弟,“再怎样,不准打架。” 陆欢:额。明明自己打姚子宝那一拳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哥是怎么发现的? 等两个弟弟退出门外,两个当哥的,对上眼,都不禁失笑:姚子宝刚那番话,的确有些震人,差点儿让他们招架不住。这充分说明,后生可畏。 说回来,温世轩到这里,若不是姚子宝通风报信,是谁通知了温世轩,他们可想而知。 “小叔说,蒋中校陪病人去了部队医院。可到现在,都没有信息回来。” 现在棘手的问题是,蒋玥转去了哪家医院。他们总不能一个个医院排查。 “暂时部队医院的联机系统里面没有能查到蒋玥入院的登记记录。” 这同时为一个很可疑的疑点。按理说,病人入院,就要做入院登记的,电脑理应同时录入。 君爷只能暂且认定:他妹婿受困了。这成为了自己妹妹非要赶着去见老公的原因。 温世轩来,未免不是坏事,陆老头要他们别插手,可没有说温世轩不能插手。 蔓蔓病房里。 温世轩他们进来时,蔓蔓正在摆弄手机,因为迟迟都是联系不上老公,她走火入魔了,以为是这手机出了毛病。 “蔓蔓姐。”林佳静喊。 抬头看到他们两个,蔓蔓的眼眶里忽的差点掉下泪珠儿。 “爸,你们怎么来了?”说着,蔓蔓下床要给他们搬凳子。 温世轩疾走两步,唬她回床上:“你受伤的人,不好好休养,是想再吓我们吗?我们可受不起这吓。” 蔓蔓刚缩回脚。 温世轩立马又问:“你伤到哪里了?我怎么看外面的牌子挂着妇产科?” 蔓蔓一囧,脸蛋红了一片,像个害羞的大番茄。 林佳静知道她怀孕的事,眼见这事儿瞒不住了,与温世轩说:“大舅,蔓蔓姐她是怀孕了。” 温世轩傻,紧接激动,激动得好像自己亲闺女怀孕一样,握着蔓蔓的手使劲儿甩:“好事,好事。我要和别人说,我要抱外孙子了。” “爸!”蔓蔓被父亲打算四处宣传的话给窘的,清清嗓子,“您坐下。” “蔓蔓,没事吧?”温世轩目光扫着她肚子,很是担心他未来的小外孙。 蔓蔓脸蛋红得不能再红:“医生说没有事,只是安全起见,做一些例行检查。” “这样的话,阿衍也能放心了。”温世轩说。 提到自己的老公,蔓蔓神经猛地绷直了:“爸,你和他联系过?” “阿衍昨晚打过电话给我。是临上飞机前,说你在山里联系不上你。要我和你说,他去送病人,让你别担心。”温世轩说完这来龙去脉,问,“怎么?现在,你还联系不上阿衍?” 蔓蔓的脸蓦地一沉。 “奇怪了。”温世轩拍腿,“这新闻里面报道大水的事,满世界都在播,我都能知道他会不知道?” 林佳静看蔓蔓的脸很是难看,提醒温世轩:“大舅。” 温世轩回神她话里的含义,眉头一皱,却是做出了一个重大举措说:“蔓蔓,你安心养胎。爸既然都能找到你,肯定能帮你找到阿衍回来。” “爸——”蔓蔓诧异。 若陆司令在这事上能做什么她还信,温世轩能做什么? “别小瞧你爸。”温世轩拍拍自己胸脯,“你忘了我从小给你讲的故事了?愚公移山。拼的是毅力。” 父亲都这么说了,蔓蔓能说不吗。 “爸,你小心点。如果遇到坏人,我们躲着点,没有必要和他们面对面硬拼。”蔓蔓说。 温世轩听了大笑:“这是我教你的话,你现在,倒是回头来教我了。” 月牙儿眼眯眯,笑意吟吟。 林佳静听着他们两个说话,将在车站买的水果袋摊开来,却看到桌上有切好的橙子了。 蔓蔓想起,对她说:“吃橙子吧,佳静。对了,你是请假过来的?” “是。”林佳静答。 “这不耽误你功课了。”蔓蔓愧疚。 “蔓蔓姐,即使不来探你,我和大舅,今早肯定也得过来。”林佳静神秘兮兮地笑道。 “什么意思?”蔓蔓吃惊地问。 “蔓蔓姐,你不知道吗?姨妈她们,被公安局抓了,说是偷车。通知我和大舅得来保释她们。” 蔓蔓听,仔细地听,在听到说温凤姊她们开着姚爷的车到公安局,声明自己是好心帮姚爷落下的车开到公安局寻找车主时,一口水当场从口里喷出来。 林佳静拿纸巾给她擦嘴,边是一样笑不拢嘴:“听说这主意是浩雪姐出的。” 温浩雪,出的这主意有些蠢,然更蠢的,有听信浩雪话的那几个。 “对了,蔓蔓姐,我数来数去,还差个芸芸姐。芸芸姐呢?”林佳静问。 “她在骨科病房。崴到脚,说是观察两天。”蔓蔓说。 林佳静犹豫着去不去探汪芸芸,因为汪芸芸也是个极品。 蔓蔓似乎能看出她所想的,笑道:“去看她吧。她现在,都不敢出声了。” 林佳静的眼里划过一抹讶异。 要是照往常,汪芸芸到了哪家医院,都会评头投足一番。现在汪芸芸是不敢端着自己是专业人的架子做声了。因为她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个大脸。在姚爷面前丢的这个脸,那是彻底地让她都要不想活了。 从蔓蔓口里听说这来由,林佳静乐得咯咯咯笑。 温世轩接到了公安局里催促的电话,对林佳静说:“你在这里陪她,我去一趟公安局。” “爸,为什么不通知她们的老公呢?”蔓蔓不喜欢她们几个指使父亲做事。 “蔓蔓姐,姨父他们觉得没脸来。所以借口我们离这里近,让大舅子过来。”林佳静替温世轩说。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温世轩道:“蔓蔓,算了啊。反正只是保释,不是让我们掏钱什么的。” “不过,有件事,我和大舅都在车上商量好了。首先,保释请的律师,是我们去请,但是中间产生的所有费用,全都记在他们账上。而且,去保释的时候,先说好条件了,她们出来后不能来骚乱蔓蔓姐你。”林佳静在后面补充。 看起来,有林佳静在旁辅助,自己的爸都变聪明了。 蔓蔓握林佳静的手,月儿眉疏开:“佳静,你现在不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变开朗了。” 对这话,温世轩可不赞同,对女儿说:“你错了,佳静,本来就很厉害。” 林佳静只是怕生,一旦接触久了,逐渐露出本来厉害的一面。现在温家人,对林佳静,也都是不想靠近的。 温世轩走后,两姐妹面对面,聊了会儿话。 蔓蔓的手机响了,接起一听,是蒋梅的声音。 “蔓蔓,你怎样了?没事吧?等路通了,我马上去看你。”蒋梅在电话里火燎火急地说,想必打通这电话之前,用了多长时间。 “二姐,没事,你不用急着来看我。” 听她说没事,蒋梅先安心一半,道:“阿衍在陪你吧。” 月儿眉蹙:“他昨晚,在我来到县城之前,已经先离开了。” 蒋梅明显在对面一愣:“那我爸呢?” “据这里的人说,爸也陪病人走了。” “你联系他们两人没有?” “联系不到。”牙齿在唇里咬着,咬出一道血痕。 蒋梅现在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只担心父亲和弟弟:“怎么会联系不到呢?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蔓蔓不知道怎么答。 这事蹊跷到她不知道怎么答。 只可以肯定一点,蒋玥是变着法子在切断她和老公的联系。 蒋梅从她的默声中,意味到了以外的含义,愤怒地说:“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她不止威胁我恫吓我,现在,是连我爸和我弟都不放过!” “二姐,你冷静一些。”蔓蔓很是担心蒋梅在盛怒中做出出格的事来,道。 “你不用担心,蔓蔓。我知道这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罢休的了。而我们蒋家人,还轮不到她这样威胁我们一辈子!我这就,把她做的肮脏事全说出来!她把我告进监狱里,我也认了!” 蔓蔓甚是心急,盘思着怎么先安抚下蒋梅失控的情绪。 电话对面,忽然一声“扑通”。 “阿梅,我求你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你好在看在我们儿子份上,如果我和你都进了监狱,儿子怎么办?”(未完待续) 举报 “二姐。”蔓蔓刚开口。 “蔓蔓,你听我说,二姐家里的事二姐肯定自己处理好,不会拖你和阿衍的后腿。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不用顾忌我,我们说什么都不能被人这样欺负着。”蒋梅坚定地如此说完,咔挂了电话。 蔓蔓知道再打电话过去,蒋梅都不会接的,而且,蒋梅是需要和自己老公谈一谈,这事自己真一时插不上手。 林佳静刚听她们的对话都觉蹊跷:“蔓蔓姐?” “佳静,你刚听到的什么话都别传出去。”蔓蔓叮嘱她。 林佳静一边点头,一边疑惑时。 门口啪啪两声敲门后,一个人推开了门,见是一抹白色的修长的身影,如飘逸的白仙似的。定睛一看,是姚爷。 今姚子业没有穿军装,是弄了件白衬衣,整整齐齐的纽扣,干净简洁。如此简单衣物,然穿在姚爷身上,硬是能穿出一种不凡的味道来。 蔓蔓和林佳静都一惊:白,很称姚爷。 手上端了个托盘的姚爷,进门里,第一眼不是没有看到林佳静。但是,在淡淡的长睐微微眯着一扫而过林佳静那模特儿的样子后,似乎并不能对这个女孩留下任何印象。 固然弟弟跟这个女孩好像有点感情瓜葛,可他这个做哥哥的选择了相信弟弟,这事儿,他根本不会想去过问。 林佳静是触到姚爷那双漂亮的眼珠子刹那,感觉魂都震了下,胸口里的这颗心像小鹿蹦跳。 “囡囡,把指头伸出来。”托盘搁到桌上,姚爷卷了下袖口,取起里头的血糖测试仪。 早上刚戳过一次手指头,蔓蔓知道这是做什么的,皱了眉头:“不是检查过了吗?” “这个要监测两天的。”姚爷说。 林佳静在旁边看,感觉自己在他们两人面前像是个外人。可她记得,即使那时候看姐夫和蔓蔓姐在一块,都没有这种感觉。后来她找着原因,问题就在于,姚爷把她当成了透明人看。 蔓蔓英勇就义般伸出了一只指头。 姚爷夹起的棉花球,在那指头轻轻地擦拭。 何止是轻柔,若在掌心里捧着一样。 林佳静蓦地站了起来:“蔓蔓姐,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蔓蔓转头,疑问:“买什么?” 主要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危险。 “就在入门口这里有个小卖部,我知道的。”林佳静像赶集似地说,说完,低着头一溜小跑出去。 蔓蔓连句“哎”都来不及叫,不知她是忽然怎么了。 出了门口刚要掩上门,兀然发现,隔自己两步远站了一个人。 林佳静一愣,见站着的是汪芸芸。汪芸芸的一双眼睛,是透过敞开的门缝,望进了里面,投到姚爷那张隐绰的侧颜。 汪芸芸看得很专注,像忘了神似的,林佳静一看,就大致明了是怎么回事。 她想绕过汪芸芸走开。 “林佳静。”汪芸芸突然一口叫住她。 “芸芸姐。”林佳静避不过自己与这群姐妹牵扯不清的亲戚关系。 汪芸芸亮晶晶的眼神儿,若钉钉子盯着她:“你不是喜欢他吧?” “不是。” 这点自知之明她有,不然不会急着闪避了。 “不是就好。”汪芸芸说。 林佳静抬起头,忽然是觉得她可怜,姚爷那样子摆明一般女孩都进不了眼睛的。 “你看着我做什么?”汪芸芸回头,对着她投到自己的视线,不悦地提眉瞪眼。 “没什么。”林佳静迅速低下头。 “最好是没什么。”汪芸芸对她使劲儿瞪了下眼,“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如果你想靠近蔓蔓姐,想借蔓蔓姐的关系捷足先登,你小心点你自己的皮肉。” 忽的想起了当初温媛扫自己的那几下,林佳静猛地抬高视线:“芸芸姐,明人不做暗事。然说回来,我没有做错事,何必怕你们。” “行,我们都知道你很高傲,高傲得像只孔雀,因为攀上了个富二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攀的这个小子不仅是富二代,而且是个官二代。”汪芸芸朝她昂起个头,得意地笑着。 她和姚子宝的关系,被汪芸芸知道了? 林佳静紧张地吸上口气。 “你不用欺瞒我们,不用欺瞒你爸和蔓蔓姐。你和他在火车站手牵手一块走的场面,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汪芸芸说。 手牵手?她和他都没有手牵手过,怎么就变成手牵手了? 脏水岂能被她这样泼。 愤怒地抓起拳头时,身边忽然插入一个声音:“你既然知道我是官二代,既然知道我很厉害,知道她可能是我女朋友,你还当众奚落她,你就不怕挨我一拳头?” 嘎吱嘎吱。姚家二爷,掰着手指节有力的声音,很是吓人。 汪芸芸正是被这一吓,立马缝上了自己嘴巴,落荒似地逃。 对她逃之夭夭的背影,姚子宝不屑地扶了下眼镜:这种女人,竟敢垂涎他哥? “我们不要见面吧。”林佳静低低声说。 她不想给他惹麻烦。 “其实见面不见面无所谓。这事,我哥他们都知道了。”姚子宝道,紧接指头故意指向里面的姚爷,“那是我哥。” 抬起的眼,吃惊地看着他:不像啊。 “不像是不是?”姚子宝挠挠额头的刘海,“不过,说不定我是青蛙王子。” 一刹的愣怔之后,意会到这其中的含义,她咧开了小嘴是一笑,笑得很是暖心:“你一直是青蛙王子。” 姚子宝被她的笑容迷煞了眼。 她人长得美,笑起来更美,若三月的桃花,妖娆枝展,春意绵绵,春光无限。 “宝儿,你在外面吗?”兄长突然在病房里面叫了一声,方把他的魂儿勾了回来。 姚爷虽说不管弟弟的私事,但是,在见到林佳静对他弟弟笑的刹那,狭长的睐一眯,都能意识到这女孩太危险了。 这女孩五官美,身材高挑,当电影明星和模特儿都没有问题。 可只是长得美?对男人来说何尝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林佳静与同是长得美的白露相差太多了,在身世背景方面。 不说他自己的婚事,他很清楚,他弟弟的婚事,他弟弟将来的对象,以林佳静这样的家境以及与陆家扯不清的温家人身份,都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了,哥?”既然被兄长叫到,姚子宝推开门。 在这时候,林佳静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双英武生姿的长睐,是在自己脸上一瞅,目光很是生冷,足以让人打颤。林佳静嘴角上的笑容一僵:不明自己刚是做错什么事了。 “去卫生间里打盆热水。”长睐一低,姚子业随意找了个事儿给弟弟做。 门嘭,当着林佳静的脸掩上了。 林佳静望着这面薄薄的门板,却是好像一堵沉厚的永远无法跨越的墙。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到了温家人说的话:她其实与蔓蔓,与他,都离得很远很远。 病房里,“哥,热水打好了。”姚子宝端着盆热水出来,其实不明兄长叫自己打热水是为什么,只想赶紧干完活后出去。 “你坐在那,等会儿或许要你帮忙。”姚爷头也不抬地说。 姚子宝这才是意会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哥?” “怎么?你蔓蔓姐现在病着,你不陪她?”姚爷拿弟弟自己说过的话说。 姚子宝自然没有的话说。 蔓蔓拿棉花球压着那只被戳了血的指头,一直在听,一直在看,没有插句话。 她自己的哥君爷不好惹,这个姚爷一样不好惹。 等姚子业走进去卫生间里洗手,蔓蔓向像是垂头丧气的姚子宝招招手,她也很好奇,什么时候姚家二少和她的妹子林佳静好上了。 “蔓蔓姐。”挪着小板凳靠到床边,姚子宝皱着的眉头好像老头子。 “怎么说?”蔓蔓现在的神态,很像喜欢八卦的老太婆。 “我和她真是没什么,就我哥多疑,他今天明明还说相信我。”姚子宝委屈地把鼻子皱了又皱。的确是委屈了他这颗比陆欢聪明太多的脑袋了,居然陷入这样一个窘境。 “我知道佳静长的很漂亮。”蔓蔓慢条斯理地说。 “这和她漂亮没有关系——”话没说完,额头被蔓蔓伸出的指头一弹,差点哎呦出声,愣惊地看向蔓蔓。 “什么漂亮没有关系?怎么,你们男人不喜欢美女只喜欢丑女?你这话说出来没有一点诚意,蔓蔓姐听着,知道是个傻子都不会这么说。”蔓蔓一句话撕开了他的那套托辞。 姚子宝不甘心地撅着嘴:“蔓蔓姐你不是照样有很多人喜欢吗?” “行,你变着法子说我丑是不是?我知道你哥都说过我丑,你是你哥的弟弟一个样。” 蔓蔓半开玩笑似的话,令刚要走出卫生间的姚爷止了步子。 姚子宝羞得满脸通红:“蔓蔓姐,我不是说你丑,绝对不是。我只是想说明,人品比外貌重要。” “你这么想没有错,但是,你不能找借口一再否决自己就是被我妹子的外貌迷上了。” 事到如今,姚子宝领教了蔓蔓嘴口上的利害后,叹气:“我明白为什么陆大哥,对蔓蔓姐总是要用喝的了。” “他那是坏脾气,对谁都一样。”秀眉一撇,不予置否。 “蔓蔓姐,我承认佳静长得美,但是,我只是和她交朋友。” “嗯,交着交着进一步,我知道,所有男女关系,都是从交朋友开始的。当初我和我老公也是。”蔓蔓凭着自己过来人的经验,教导起小弟弟颇有成就感。 姚子宝被她的话给窘得,想拿手捂脸:“蔓蔓姐,你能不能不这么直接?” “直接?看来,我是都说对了?”一刹抓住他话里的把柄。 “蔓蔓姐你怎么想?”姚子宝认真地抬起头。 弟弟那双真挚的请求意见的眼神,让蔓蔓心里做姐姐的虚荣心膨胀起来:“要我说实话?” “是。” “你和佳静现阶段不合适。至于感情,要靠培养的。你们现在年纪小,谁都说不好。” 蔓蔓这句话很客观,不像其他人,立马否决他。 “我没有想过和她发展成那个关系。”姚子宝一字一句的,也认真地对蔓蔓说,“当然,我知道我或许是被她的外貌给迷恋上了。” “这就是你哥为什么阻止你和她多说话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你自制力不好,怕你因为冲动做了错事。”蔓蔓说到这,算是给他们兄弟两人圆了场。 姚子业心头如一阵暖风吹过,心中余韵时,拿手盖住眼。 过了一天,陆家的车将陆夫人姚夫人送了过来。 两个妈急匆匆跑进县城医院。在真正看到女儿儿子都完好如初时,陆夫人眼眶里忽然一湿,众人措手不及。 “好了,好了。别哭了。”姚夫人抽出条纸巾给擦眼泪的陆夫人,“这不人都平安无事,你哭什么?” 陆夫人不是因为伤心哭,而是高兴的时候掉了眼泪。 对于母亲过于发达的泪腺,陆欢翻翻白眼。 那头,刘秘书进来说车已经重新加好油,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蔓蔓伸手要提起行李袋时,朝窗口下面望过去,见林佳静从一辆出租车窗口伸出只手朝她晃了晃,蔓蔓点点头。 “你在看谁呢?囡囡?”两个夫人见着她站在窗口的样子,问。 “没有。”蔓蔓知道连陆夫人都不接受温家,一句话敷衍过去。 陆欢跟在她后面要走时,迅速瞟向窗下,没能抓到温家人的影子,悻然地撇撇嘴。 在医院里呆了两天,现在宝宝的初步检查结果正常,蔓蔓和陆夫人等人汇合,一块出发去搭飞机回京。 离开这块经历过生死的地方,蔓蔓恍然一梦。 给人恍然一梦的,不止是她。 一路上,陆夫人发现,除了小儿子表现还算正常,女儿和大儿子都显得过分的平静。 “你哥和你姐不是又吵架了吧?”陆夫人戳戳自己小儿子问。 “应该不是吧。”陆欢回想了半天,“我听姚大哥说,是姐抓着哥的手救了哥呢,让哥特感动。” “你姐抓你哥的手了?”陆夫人眉间抹过一抹惊讶时,难掩欣喜。 陆欢记起:“姐好像没有抓过我的手?” 妒忌。 坐在副驾座的君爷听见了,伸出一只手到弟弟面前,意思:给你抓抓,你不用妒忌了。 陆欢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骑虎难下。 而陆夫人直接要掉下巴了:难得大儿子会开一次笑话。 听到动静回头的月牙儿眼,见着这场面,一刹那禁不住展开。 最感慨的,要属通过车前镜望到后面母亲弟弟妹妹三人的君爷,素来冷霜铸成的眉宇是吹来了一阵春风,极是愉悦地舒展开来:这样家庭和乐的场面,不知是他盼了多久方是盼来的。 回京一路平安。到了机场,让刘秘书把人送回家。 君爷要赶去单位。 “陆君,你今晚想吃什么?”陆夫人追住大儿子问。 这一趟旅程,大儿子最辛苦了,做母亲的要好好慰劳。 “问囡囡和欢儿想吃什么吧,我向来不挑口的。”眼神掠过弟弟妹妹,伸手一扬,截了辆出租车自己走了。 陆欢都能感觉得到:自从生死一劫后,兄长有点变,变得温柔些了。是被姐姐握手的缘故吗? 蔓蔓这边刚要帮母亲拎包,手心忽然被后面的弟弟伸出的手一握,回头,微讶:“欢儿?” “姐,让我牵牵你的手吧。做弟弟的,从小都被姐姐牵过手的。”陆欢握住她的手不放着说。 蔓蔓是既诧异,又囧:姐姐牵弟弟的手,那是小孩子做的事吧。现在他们两人都几岁了。 “别淘气。”陆夫人对小儿子轻斥一句。 “我这是哪里来的淘气,我这是想享受做弟弟这个迟来的权利。”陆欢正儿八经的。 陆夫人哪能说得过儿子。 蔓蔓被弟弟拉着手,好像小朋友手牵手,走出机场大厅。 四周的路人看见,眼神写着:小两口吧? “姐,姐夫妒忌你可别赖我身上。”陆欢忙要蔓蔓先做保证。 蔓蔓举起的拳头,羞愤地往他身上一砸,吓得他松开了手,就此瞪瞪月牙儿眼:“你自个儿和你姐夫解释。” 陆欢瘪嘴,刚想反驳一句,后想到蒋衍不在,闭住了口。 未想,他们三人刚拎着行李回到家,陆司令已在家里客厅忙活着。 “哎呀,回来了?”手里握着把拖把,在擦地板的陆司令,看到他们几个开门进来,摸着腰直起身。 “爸,你拖地板!”陆欢发现新大陆似地叫,“我记得你有五六年没有拖地板了。自从我长大可以替了你拖地板的位置后。” 陆司令有点囧地小心先看了下女儿的反应,对小儿子一瞪眼:“不就五六年吗?”说完,拖把直接塞到小儿子手心里,走去看女儿:“囡囡,身子好点没有?” “医院说宝宝没事。”蔓蔓拘谨地正正经经地向老领导汇报。 “对了,阿衍呢?”陆司令想起了宝贝女婿,问。 陆夫人其实到了县城医院不见女婿,也觉得奇怪,但是不知怎么开声问。 陆欢埋着头,飞快地推着拖把拖过地板,听陆司令这问话,头也不抬地说:“爸,姐夫送那个病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送病人?”陆司令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 可见,蒋玥那件事,压根都没有传到陆司令这里。 “是这样的。”陆夫人只好和丈夫走到角落里,慢慢地讲述起整件事发生的经过。 当听到自己女儿为了追老公,才造成了半路被困水灾的事时,陆司令的浓眉皱了。 “到现在他都没有一点消息回来?”陆司令面向女儿,问。 陆司令的浓眉,大眼,无不都透发了一种不悦的神情。 蔓蔓斟酌着说:“我想不是他的错,是他可能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不方便到自己媳妇出了事差点没命,他都没有一通电话回来过问?”陆司令不是好惹的,声音愈显愈严厉。 不管怎样,蒋衍是作为他女儿的老公,就得有做老公的样。 “爸。”蔓蔓承受了陆司令沉甸甸问责的眼神,道,“先不论阿衍有没有错,这事,爷爷有令,其他人都不能插手,就我们自己解决。” 此话,令陆夫人和陆欢都一惊。 “姐——”停下拖把的陆欢叫。 摆个手让小儿子一边去,陆司令却是对女儿的这份坦然带了欣赏:“行,这事你们自己解决。” “贺砚?”陆夫人对老公的如此爽快,深感不满。 “要相信年轻人他们自己的能力,我们总不可能罩着他们一辈子吧。”陆司令对老婆温柔地解释说。 蔓蔓忽然间,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满满地溢在心间。 不难想象,陆司令以他自己另一种温柔的风格,替她撑起了另一片父亲的天。 “囡囡,既然阿衍没有回来,我这个做爸的,只能要求你今晚和以前一样,睡你哥的房间。”陆司令该严的地方,一样严。 蔓蔓没拒绝。 看到女儿拎行李进了房间,陆夫人与老公说:“你忘了?上次阿衍生病的时候,她是睡不着吃不好的。现在阿衍没有了消息,你让她是不是又要犯病了?” 对这顾虑,陆司令不是没有,棘手着:“再观察看看。” 蔓蔓在与林佳静通信息,商量之前在县城医院里三个人已拟好的计划。 “蔓蔓姐,这样,你把稿子写好,发到我这边的电脑,我去打印出来,装在信封里头。然后我和大舅,一个个寄送。”林佳静说。 蔓蔓从包里取出在车上机上零碎写的手写稿,借了台电脑打字。 稿子在检查几遍无误后,蔓蔓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发给了林佳静。 第二天,林佳静没有回学校,和温世轩一块上在京驻各部队的总部去发信。 这信,一共只发了两天,一封简简单单的军嫂寻找老公的求助信件,惊动了多个部队高层。 “表姐,不好了。这——”秦少冲进蒋玥的病房,急得是满头大汗。 “什么事这么慌张?不会先把门关上吗?”蒋玥气道,瞪他眼。 秦少转身关了门,四处望:“姨妈不在?” “她去财务科了。”蒋玥歇下手头的书,问他,“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个温蔓,写了求助信,找到了许多部队的办事单位寻找她老公的下路。这不是连国防部总部的人,都被惊动了。”秦少说。 蒋玥大吃一惊,继而切齿:真行啊,蔓蔓。陆家不给你靠山,你打算闹大? 就不怕我恼怒成羞将蒋梅告上法庭吗? “表姐,你说这事怎么办?她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秦少说。 “她要找来就找来呗。”蒋玥笑阴阴地耸肩蹙眉,毫不在意胸有成竹的模样。 发完求助信的第二天,有个电话打到了蔓蔓的手机里。 “我是集团军军长,姓曾。你找你老公的信传到了我们这里。经我们调查,你老公在我们部队里的医院。” 有老公的信息了。 蔓蔓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穿鞋套上衣服,拿起背包,要赶往对方约定的地点。 当她在门口打的出发时,不知道后面跟了辆车。 出租车行驶到了约定地点,路口停着辆吉普军车在等自己似的。 蔓蔓走过去,车里跳下个军官对她自称,自己是曾军长的人,来接她去部队驻地的。蔓蔓在看了对方出示的有效证件后,没有疑问上了车。 接着是长达四五个钟头的车程,吉普车驶进了一个军事重地闲人免进的地方。 那辆跟踪的车,在铁丝网外转悠了一小圈,并未再靠近,打电话说:“陆上校,是,是XX集团军。” 办公室里,掌心沉重地在电话机上按下话筒,冷眉向上扬,想到什么,如抹重笔又往下落。 姚爷一直在他旁边等消息,见他这副神情,追问:“是我们以前那支部队吗?” “是。” “这么说,蒋中校,也有可能以前在这支部队干过?” “这个我让刘秘书去查了。”妹婿的背景他本来不想调查太多,是怕引起妹妹反感。 可现在一切疑点都集中到这里了,不能不查。 不会儿,刘秘书查到了蒋衍的相关档案:蒋衍刚进部队时,国防大学生毕业后不到一年担任连长,呆的就是这支部队,某团某营七连。在长江特大洪水抗险救灾中荣立过一等功。 两爷看到这时一愣:莫非自己在那时候,和蒋衍也遇到过了。 蔓蔓下车后,是被军官领着,进了部队驻地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 “曾军长,人带到了。”兵在门口替她喊报道。 “哎,进来进来。”里面一名中年军人,一口热情的湖南腔调,招呼蔓蔓。 蔓蔓略迟疑一步,迈了进去。 首长办公室,整洁干净。成列柜上,摆放了一架架战车飞机导弹模型,和自家老首长的喜好差不多。 “是蒋中校的媳妇吧?坐!”曾军长请她坐下,给她上了茶。 蔓蔓忙站起,先鞠个躬:“感谢首长的帮助。” “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工作不好,没有工作到位,及时联系你们,让你们这些军嫂,担心你们的家人,我们的前线战士,是我们的错。”曾军长客客气气的一番话,让蔓蔓有些无所适从。 “首长,我想问,我老公他现在是在——” “蒋中校是吧?他那天护送病人到医院后,因为一些事情,没法走开。具体,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到医院一看,你就明白了。” 这位老首长看起来很和气很和蔼,比自己家的老领导都要好脾气。 蔓蔓心里没有那么忐忑了,再抬起眼仔细打量首长,看见首长同志的眉心里有颗痣,挺是显眼。 曾军长转个身,是抓起电话帮她联系人过来接她,接着继续对她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老公,在调到其它部队前,是在刚毕业,就分到我们部队工作了。这里的人,算是你老公最初的战友和部队家庭,感情不一般。如果这些事,早在这之前和你说了,就没有这么多误会了。蒋中校应该多带你到他的部队里去看看。” 蔓蔓没有想到这么多。这里居然是老公以前的单位? 诚惶诚恐:“我老公,他事儿多,我也就没有问。” “这是错误。一个军人,为他媳妇在不违反军事保密条例的基础上,应该是向自己媳妇和家人多介绍自己的部队大家庭,这样他的家人能理解部队,支持部队,你说是不是?” 几个拐弯过来,是拐着要给他老公安罪名了?月儿眉小揪,道:“他不是没有和我说,只是我记不住那么多。” 对方接到她这不悦的口气,沉眉,继而笑:“这样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蔓蔓现在觉得这老首长,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知道部队的领导是不是都这个高深莫测的样。想来自家老首长,也有这个毛病。 门口来了人,报告,说准备好了,可以带人出发。 蔓蔓急着见老公,屁股都没沾过椅子,茶没喝上一口,走了出去。 曾军长见着她出去的背影,指尖是在眉间那颗痣上一按,似乎是有留意到她看着自己这个地方的目光。 坐上车,再开往部队里的医院。蔓蔓心里都诸多疑问,为什么蒋玥会选择在这里的驻地医院治疗呢? 车上一个开车的兵,答了她的疑问。 “蒋记者是吧?蒋记者她父亲,不就是我们军某师师长。而且蒋记者,就是我们部队宣传股的,本事可大着呢,据说经常采访一些大人物。” 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那更不该瞒着她不是吗? 车开到了医院,正好就在医院门口的院子里。蔓蔓见到了被护士用轮椅推出来散步的蒋玥。 “来见蒋中校的?”蒋玥朝她如客气礼貌友好地微笑着说,只有蔓蔓能见得到,这女人微翘的嘴角里头,是抹嚣张。 “不是。”蔓蔓道。 “不是?”蒋玥眉一挑。 蔓蔓笑:“是来见我老公的。” 果断让蒋玥内心里窝了把火,眼看蔓蔓这笑,从容是也,说着铁铮铮的事实,那是她老公。 “听说你差点被水淹了,你老公没有去看你,你还要来看他?”蒋玥被激之下,露了些牙齿。 “听说蒋记者出了事后,蒋记者的老公知道,但是一直都没有来看蒋记者?” 蒋玥被道中了龌龊的心思,僵硬地转开脸。极少人知道,是她不想让罗大伟来看她的。 “蒋记者,你好好养伤,不过我想不用我提醒,两天没见而已,蒋记者这脸,都大了一圈,营养很好。”蔓蔓笑着对那个推轮椅的护士同含个头打了招呼,施施然地进了门口。 自己长胖了?蒋衍立马拿手捂了下脸。耳听身后的护士一声窃笑,她唰的黑脸:居然敢耍她? 不过,蔓蔓想就此把老公接走,那是不可能的。 仰头看到那扇紧闭的窗户,蒋玥眼底漾起快意的笑意。 蔓蔓在接待处询问之后,一名护士领着她爬上楼梯,边介绍说:“是监护病房,进到那里,要安静。” 说的是蒋父。 蒋父是在护送病人转院之后,在医院里当场倒下了。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已经连续几天在监护病房没有办法出来。 蔓蔓想起老公说的,蒋父其实身体早到了必须手术的时刻,只是为了儿女子孙一直拖着。 走到监护病房那层楼,隔着一扇玻璃门窗,蔓蔓看到了刚从病房里面走出来的老公。 老公看见她,甚是吃惊的样子,接着疾步冲了出来。 “蔓蔓。” 蔓蔓来不及反应,眼前一花,老公那双有力的手臂已把她抱进了怀里,搂紧,力道几乎令她吃惊地叫一声:小心孩子。 说到孩子,蒋衍蓦地小心轻然地松开了她,扶着她双手:“没事吧?” 蔓蔓摇摇头,手指是伸到了老公的脸上摸索,老公英俊的下巴上长了些胡茬。 掌心反握住她的手,搁在掌心里摩挲,她手指的柔嫩如葱,倍是心疼,英眉里是道不清的一抹情绪:“我有让爸通知你要你别担心,你怎么会找来呢?” “那我追着你到县城,结果半路出了事你知道不知道?”蔓蔓小媳妇撅起微翘的嘴巴。 “知道。”很是沉重地吐出这两个字,“那晚爸都再次诱发了心脏病。” “你好歹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啊。”小拳头砸在他肩窝里,又是埋怨,又是替他心疼的。 “我想打。但是,进了这里,这里是军事驻地,手机没收。而且现在是军事戒严时期,连打去外面的电话都要进行管制。最主要是,我不想你知道。我想着就过几天,爸病情稳定了,一块出去时再和你说。” “你不怕我出事?”月儿眼瞪着他。 “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但是,不意味我不知道你的情况。” “哦,你是知道我的情况你自己可以安心了,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存心让我为你担心了?”指头戳着他的胸口,一个个地戳,心头恼。 他有害她多担心! “我不是让爸打电话给你让你别担心吗?” “我爸之后找不到你,都跑到县城找我了。这次我能找到你,还是我爸给出的主意。” 在媳妇喋喋不休埋怨的时候,他这个做老公的,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低头闻着媳妇身上入迷的味儿。 眼见老公居然听着神游了,手指头不规矩地往她身上摸,蔓蔓的手指头往老公大腿上一掐:“罚你,不准碰我。” 这个惩罚要命! “蔓蔓。”举双手投降,像狗儿贴在媳妇身后。 蔓蔓蹑手蹑脚,是走到了公公躺着的病房,嘘:“爸他醒了吗?” “人是醒的,这两天精神好了些。等过两天,应该可以转院了。”提到父亲的病情,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不过,医生说了,最重要的是这个阶段里,不可以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就因为这,蒋玥吃定了他们? 蔓蔓怒,先向老公告状:“她挂了我打给你的电话。” 蒋衍一时没声,是在思摸着。 可蔓蔓小媳妇不满意他这会儿的反应慢一拍,怒道:“你没有看出来吗?她都装的。哪有个要残废的,像她这样,没有一点悲伤流泪的模样。” 蒋衍道:“这个,医生说她应该不是真的残废,可能只是神经的暂时麻痹。” “如果麻痹不好,不就一辈子赖着二姐了吗?”蔓蔓抱起手,打定了主意非要刮了蒋玥这层皮不可。 然而,在蒋衍心里,想的远比媳妇多。 蒋玥敢装,没有人帮手肯定装不成,这说明了蒋玥有人撑腰。 是不是义父蒋中海撑腰,需要琢磨。 若不是义父蒋中海,这事儿,就挺复杂了。 因为来到这后,他忽然发现关秀爱很是神秘,以前他在这部队时,怎么没有感觉到这些异常呢? 说回来,他那时候在这部队,干的是基层,仅两年时间,对部队高层领导了解甚少。不像他之后调去的机关,整天和领导混。 病房里,听到响动的蒋父咳了一声,使得小儿子小儿媳一同入门叫:“爸。” “蔓蔓。”看到小儿媳乍然出现,蒋父与儿子一样惊喜万分。 “爸,您歇着。”蔓蔓坐到老人家旁边。 蒋父笑融融地看着她,眼眶里有些激动:“辛苦你了,蔓蔓。我知道你不容易,离开阿衍这么多天,受苦了。” 公公这番话,令她倒是有点惭愧起来:“爸,瞧您说的,有什么辛苦的,当军嫂都这样。” 蒋父听着乐呵呵的,又是问了她一些情况,听到她身体没事,老人家心里放心了。 “爸,你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没法像金美辰对蒋母夸口生孙子,平安生下孩子的信心,蔓蔓小儿媳还是有的,“所以爸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帮我们带孩子。” 蒋父握着她的手,应:“好,好。” 在陆家村附近那个火车站。 今天,是许多陆家客人,连同陆老头都一块离开的时间。 陆老头与其他人一样,坐的是硬卧,只是位置靠后一些,有兵在附近把守。 “哎,别跑啊。”勤务兵在火车走廊上追着一个小身影。 没能拦住,小身影忽的一蹿,进了陆老头的地盘上。 举着报纸的陆老头拉下一截老花眼镜,对着小男孩:“你是谁啊?” “我是我 舅妈的小外甥,小东子。”乌亮的一双小眼珠子,看着老人。 “有什么事?”听说了对方的身份,陆老头有点冷了下来。 “听说你是部队的官,我是来举报我爸的。”(未完待续) 原形毕露 “你想告你爸?”陆老头抖抖报纸,“你今年几岁?” 这孩子智力有没有问题? 记得是蒋家的孩子吧,在自家院子里玩过,与他孙女囡囡关系不错? “我五岁。”孩子喊的这五岁,好像轰的大炮一样,力气震人。 陆老头是聪明人,不会和小男孩死较劲,敷衍地问:“说吧,你和你爸怎么了?你爸欺负你了?” “不,他欺负我妈。” 夫妻吵架,得靠小屁孩来管。 这蒋家,越来越不成器了。 “他怎么欺负你妈了?骂你妈了?” “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站岗的勤务兵都被小男孩这句话给吓到,急忙探头看周近有没有人听见。 这蒋家的男人,可都是军人。 陆老头保持一定的警惕性与怀疑性,再说夫妻吵架,埋怨来埋怨去,互相猜疑些有的没的,是常有的事。 说对方有小三,或许只是气话,小孩子听了当回事。 “行了,回去吧。”陆老头赶孩子走,因为对蒋家人没有好感。 “你不信?”乌亮的眼珠大得像太阳,看着他,刺目。 终于发现这孩子有一点动人的地方,像囡囡,眼睛很真。 陆老头放下了报纸,认真地与他说了句话:“没证没据,怎么信?” “哎——”长长叹口气。 陆老头稀奇了,怎么孩子叹气声比他这个老头还长:“怎么叹气?” “我说那个女人太狡猾。”小嘴巴认认真真地说。 “哪个女人?” “我爸的小三。” “怎么狡猾?”陆老头越听越有趣了,这孩子讲故事行啊,挺吊人胃口的。 “她诬陷我妈妈把她推下山坡,说自己的脚把我妈害残废了,暗地里要挟我妈妈别把她和我爸的事说出来。” 同在场听着的勤务兵猛地拿手捂住嘴巴:这孩子说的是那个被称为仁心宽厚的蒋记者吗? 浓眉成了疙瘩,再怎么不喜欢蒋家人,但是更厌恶这种背地里害人的人,陆老头拉下老花眼镜:“你告诉我,你这些事怎么知道的?是你妈让你过来帮她举报的吗?” “不是我妈妈让我过来,实际上我爸爸为了那个小三,拉着看着我妈妈不让我妈妈说,还以我威胁我妈妈,我很讨厌这样的爸爸!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他不该穿他的军装!”小脸蛋义愤填膺,小手抓的拳头紧紧的,头却昂得高高的,如顶天立地一般地傲立。 在场的人,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纯粹的东西,因为纯粹反而忒感人,忒震撼。 他爱他妈妈,可能也还继续爱着他爸爸。 但是,他选择了正义。 像,像他孙女囡囡,并像他们陆家人的作风。 “我明白了。”陆老头语重心长的,伸出手拍拍小肩头。 “你会接受我的举报吗?”认真的劲头没有从小脸蛋退去,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可像你爸爸说的,这事我接受了审理了,接下来,你爸爸妈妈都有可能因此接到调查,都有可能进监狱,你有想过你到时候自己怎么办吗?”陆老头道。 老头子的眼睛里此刻有着温柔的流光。 他很是惊诧,记得这老头,成天躲在自己的小阁楼里,俯瞰其他人,挺冷漠,有点讨人厌的,尤其听其他大人说陆老头和他舅妈闹翻了。可是,现在看来,这老头并不是很无情。 小孩子的话是一字一字胸有成竹地道:“我相信我妈妈是无辜的,而我爸爸应该接受相应的惩罚。我相信,部队领导,你,会帮我们家主持公道的,不会让我失去妈妈的。” 陆老头黑了脸:这孩子是将了他一军。 听完这话的勤务兵偷偷地笑:这孩子很聪明。 “我现在是退休人员,不管部队的事了。”陆老头生气地道。 “可你能帮我反映上去。”从小在部队家庭耳濡目染的小孩子不好糊弄。 “如果我不帮,你能怎样?” “没关系,我刚刚的话,因为很大声,隔壁的部队高官也听见了。” 现在的孩子,也忒聪明了吧。 和老爷子一块走的战友,是都订了挨号的位置。 果然,有其他老头从隔壁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对陆老头说:“陆老,你认栽吧。他先找你,都有盘算,都有小计谋的了。我说的对不对啊,小朋友?” “我没有算计他,我只是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并不对此加以肯定的小脸蛋,依旧秉着一股认真的精神。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真相?”陆老头眯着眼,等着这小屁孩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我听人家说了,那个女人送了你一个面偶。” “嗯?!”巨大的疑惑,浮现在陆老头向来不惊不乱的脸,“你怎么知道这个事?” 其他人一样都表示惊诧,耳听这孩子话里有另外的玄机。 “我告诉你是这么回事吧。”小脸蛋绷得紧紧,严肃,一丝不苟,“那天,你不在,舅妈教我做面偶,我亲眼看着舅妈照着你的样子做了个你的人模。” 甚是一惊。 这么说,那面偶真是自己的孙女囡囡做的? “小赵。”陆老头喝。 勤务兵立马回话:“听你吩咐,是在回来的行李箱里装着。” “把行李箱拎过来。” 勤务兵立马去取东西。 为了验证事情的真实性,陆老头继续盘问孩子:“你说说,你舅妈照着我的样子做出来的面偶是什么模样的?” “就你刚刚看书的模样,但是没有戴眼镜。” 符合,完全符合。但,会不会是这孩子道听途说得来的信息?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舅妈做的?” 面偶上面,他们是仔仔细细查看过多遍了,没有留下一点迹象。 小嘴巴嘟起,很是不屑地瞥质疑的众人:“除了舅妈,谁都做出那么像你的面偶呢?而且,面偶上都留有指纹,你一查,不就知道了是谁做的了。” 众人,包括陆老头,全体,倒了。 真是一群诸葛亮还比不上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指纹,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指纹的问题。 作案的人,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到,所以胆大包天。 如果蒋玥冒名把他孙女的作品占为己有的事情是真,那么,蒋玥诬陷蒋梅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了。因为最少可以证明蒋玥的品德已经败坏。 “你,是在为你舅妈打抱不平,才来告诉我这件事情吗?”陆老头敲点指头问小男孩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坏人为非作歹。” 一个小孩子都能挺身而出的原则,他们这些大人们,是不是该感到惭愧了。 看着蒋父睡着了,蔓蔓蹑手蹑脚,走出病房。 老公去问了医生有关转院的事情,希望能尽快办妥。 蔓蔓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因为脚步轻,那些嚼舌头的护士没有听见她靠近,都在说:“听说没有?姓蒋的,与别人的老公搞上了。” 心头一个咯噔,这说的是哪个姓蒋的,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可是,东窗事发,莫非是蒋梅自己戳穿的? 那些护士继续嚼:“真行,看不出来,不是部队先进分子,年年表扬的标兵吗?原来都是假的?” “狐狸精,都看不出来的。” “她老公不是挺好的吗?还脚踏两条船?” “更搞笑的是,她老公,是师级干部,论背景都是响当当的,比她勾的人家的老公高上不止一个阶层。” “罗中校一表人才,不知道她嫌弃什么?” “水性杨花的女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再好的老公,她都当垃圾。活该现在被揭出来。” “她完了?” “不见得。我告诉你们,她这回说是出意外变成残废,实际上是因为和人家的老婆干上了。这事,肯定有的继续闹。” 这,正是蔓蔓所担忧的。 蒋梅破斧沉舟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天,来蒋玥病房询问的人,不止有部队里涉及军婚问题的调查组人员,有公安机关。这公安机关分成两类,一类是来自出事的当地机关,调查她那出意外事件。另一个,是北京法院,蒋梅提出了关于军婚的诉讼。 一时间,本来属于驻地医院很是安静的小地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蔓蔓坐在楼梯口,与老公一人一个饭盒,躲着人吃午饭。 “医生答应了,说这两天抽调救护车,帮忙安排转院。”蒋衍向媳妇及时汇报情况。 蔓蔓夹起饭盒里的肉,习惯地放进老公的饭盒里:太油腻的东西她吃不惯。 见她本来吃的少,现在吃的更少的样子,英眉扣锁:“不喜欢吃这些?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近来食量少,说是怀孕初期影响食欲的问题,很正常。”小口咬着条青菜,要老公别忙活。 “什么叫正常?你这连白饭都吃不下叫正常?要我喂你吗?”喝着,拿起调羹,舀了把白饭,直接塞进老婆微愕的小口里。 蔓蔓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被老公硬喂了口饭,这解放军同志的动作未免太快了,她使劲儿眨着月牙儿眼,在老公第二勺来之前,赶紧退后三尺。 “蔓蔓。”举着白饭勺的老公像叫狗一样引诱她。 翻白眼:“我想吃的时候会自己吃,我又不像某人是残疾。” “怎么,你嫌弃当我老婆享受被我喂饭的权利?” 使出杀手锏的蒋大少,一边扮红脸一边扮黑脸,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眼见拿饭勺当武器的老公,越逼越近,直是逼她来到墙壁上,形成一个危险的姿势。她双手举起一个投降的姿态时,伸出的舌头忽然往她唇上一舔,痒痒的,甜甜的,忍不住要吸进去,她急忙是把嘴唇咬一咬。 浓浓笑意的英眸,若是得逞了般:“怎样?要吃我还是要吃饭?” 蔓蔓窘,小爪子往他肩上捶:“别人都听见了。” 楼梯外头,真有人经过的样子,只听某人说:“你听到了吗?她说不是和人家的老公搞婚外情,是人家的老公硬把她给上了。” 这个她,指的当然还是那个如今处在风浪尖上的蒋玥。 “想告人家强奸?早不告晚不告现在才告?” “说是不好意思被老公知道。” “你信不信?” “信不信都好。强奸罪都是听妇女一面之词的多,那男人算是彻底完了。” 蔓蔓与老公眼睛对眼睛,很是诧异:蒋玥居然临危抱起了佛脚,将程思全反咬了一口? 更可怕的是,这程思全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的,后来又有人来报信,说程思全自个儿认了这个罪。 这事,弄得蒋衍都没有心情吃饭了。 看老公将筷子搁了一边,蔓蔓拿着手掌心给老公顺着背:“现在轮到你吃不下饭了?” 只手撑住额眉,蒋衍不知道如何形容眼下的心境,他与程思全,算是有点老交情了。当初程思全来他家求娶他姐时,这个姐夫老实中肯不像自己大哥为纨绔子弟夸夸其谈,给他留下的印象一直不错。 事实证明,程思全在事业上都没有犯下任何错误,最后却是全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有必要吗?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自贱到这种地步? 心里窝起一团火,啪,狠的再摔了筷子。 手指扶起老公的下巴,转过老公生着气的俊脸:“别气。” 老婆那略带哀求的声音,一下把他的魂都勾了。 “被那种人气自己不划算。” 声音软绵绵好像没有力气的棉花,却是中间藏了把利剑,所指无敌。 本是皱褶的星眸舒展了,握住她的手,然后发现她的手骨有些冰凉,捉到自己嘴巴上啄着:“瞧,吃少饭的结果,你这手都冷的。” “才不是因为这样,是这里开了空调,我不适应。”眉头小皱着辩解。 听是这样,赶紧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老婆肩膀上,拉紧两边,小心翼翼帮老婆整理衣领子。 这种被老公侍候的感觉当然是很棒的,小脸低垂,嘴角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 咿呀。 楼道的弹簧门被人推开,轮椅的车轮子刚驶进一半,转头,看到他们一对人儿面对面亲密无间,眸子冰冷地眯起。 手指头刚好帮老婆将翻起的衣领子理了一半,蒋衍没有理由停下手上的动作,粗糙的指头,小心谨慎的,想尽办法温柔地翻好下面的衣领子。 蔓蔓的脖子好像缩头乌龟,不时往领子里缩,给老公的动作让出空间。 两人的脸,不自觉中近得没有距离,彼此呼吸都能听见。 然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们是夫妻。 这个场景,这个认知,再次像把刀刺到蒋玥心窝口上,鲜血汩汩地流。 指头,在轮椅上如刀子一样刮,道道的痕。 “有人呢。”蔓蔓小媳妇故意提醒老公。 “这有什么?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蒋大少一如既往,对偷吃老婆豆腐的事时时彰显正大光明的证据。 “蒋中校!”蒋玥提了音量。 “有人叫你呢。”蔓蔓小媳妇故意扯扯老公的袖口。 “叫让她叫,我现在不是执行任务中,活没有干完呢。”蒋大少一如既往,对任何打断他偷吃老婆豆腐的行为很是愤慨地予以拒绝。 “蒋衍,你别得寸进尺!”某人歇斯底里地叫了,“你想想,当初你在救灾现场受了伤,是谁把你送到卫生队救了你一命的?” 前所未闻的故事,蔓蔓眯起眼。 蒋衍的手,把老婆像是生起气的脸蛋揉了揉,说:“你不相信我?” 老公的手把她的脸像扯面条一样拉,可见老公更生气,蔓蔓小媳妇认输:“可你得弄些证据叫我相信你。” “我只知道,谁都有可能救了我,但绝不是她。”英眸里流转的危险信息,射向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蒋玥猛一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个圈套,声音忽的变得低微起来:“对不起,蒋衍哥,我一时脾气不好,说错了话。” “你脾气向来很好,你今天突然说出这些话都让我在想,哪个是真正的你了。” 以前,这位千金大小姐说是对他意思时,可是都端着一副无害的架子的,说的有多好听,感情的事是没法勉强的,既然他不接受,她更不会勉强他。现在,她宽厚的面孔忽然发出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得狰狞而可怕,向着他老婆。 “蒋衍哥,我一直没有变的。”蒋玥着急地拿手拍胸脯表明。 “我相信你是一直都没有变。” 蔓蔓在旁边看,突然发现老公变起脸来一样好可怕。 向来吊儿郎当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时,忽的,若是刮起了阵从地府里吹出来的阴风,飒飒,牛头马面迎风刮来。 蒋玥打起了冷意。 她知道她的衍哥哥,若发起脾气的样子,连女人都照揍不误。是揍,不是打而已。 “我,我——”灵机一动时,双手捂起脸,“蒋衍哥是不是埋怨我没有遵守约定,把二姐告上了法庭,但是,这不是我的错,是二姐逼的我。” “她怎么逼你了?说如果你不告她,她不敢告你是不是?” 充满讥诮的话,让蒋玥的脸蓦地僵如石块。 “当然不是。可你不能怪我,我只是在公安机关的审查下实话实说,的确是二姐把我推下山坡的。” “这个事情,自然到了某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咬牙:“那到时候二姐坐了监狱,蒋衍哥可别怪我。” “我不怪你,因为现在谁坐监狱都不知道。” 轮椅如怒箭准备退出楼道门。 可是,忽然,啪,一只手先越过了她身边,拉住了楼道门。 蒋玥一愣,紧接一喜,喜不自禁地抬起头:“衍哥哥——” 他这是挽留她不要走,是终于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吗,要对他刚对她说的那些话道歉了吗? 满心的喜悦,在于蒋大少展现在她面前的笑颜,前所未见。 老公对其她女人像是献殷勤地笑,蔓蔓小媳妇本该怒气冲天,但是,老公这笑不对头,笑得过于夸张了,是皮笑肉不笑。月牙儿眼眨巴起:这女人是傻的吗?居然看不出来。 笑着,笑着的蒋大少,手指头像是极温柔似的,把她的轮椅转个方向,往前推。 蒋玥先是满心欣喜的笑容,在轮椅忽然要跌下楼梯时大跌失色,声音尖三度:“哇!” 轮椅在楼梯上倾斜不到三十度的一刻,她本来残废的小腿已伸了出去,脚尖沾到了台阶上。 这只残废的裹在毛毯下的脚,如今愿意主动伸出毛毯露出一角,可谓是小荷尖尖的美图一副,蔓蔓不失时机,举起手机摄像镜头,咔,拍了下来。 听到摄像声咔,残废的脚尖立马缩回了毛毯里面,冷汗直流。 在没有专业人士检查的必要下,她自然是不会让人给自己打那个麻痹针伪装,结果,无意到了这里,无意——露馅了。 真是无意吗? 抬起的眼角,往上,看到他俯瞰下来的俊颜,依然是笑着,瞳子一傻,眼看就在她这一怔的时候,轮椅再次往前倾斜,这回倾斜到了四十五度以上。 看来就要摔下去了,她闭上眼,任自己两条腿不动,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蒋衍,这是你逼我的! 后面脖子上的领子却是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提,她没能摔下楼梯,同时是离开了轮椅。当抓住她领子上的手蓦地一松,她措手不及,那两条腿,自然慌然地往下伸展,慌慌张张地站立在了台阶上,两边手,且还两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扶。 这个非常标准的站立姿势,蔓蔓小媳妇再度不失时机,咔,照下留影。 同时,不忘给老公悄悄举个V的胜利手势。 这回,蒋玥全身,像是从水里捞了出来似的了。一身所谓的病人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两条视线成直的,在看到蔓蔓举着手机像是要把刚才照下的照片发出去时,高八度地叫:“求你,别发!” 蔓蔓小媳妇嘴里振振有词的:“这怎么行?蒋记者,你难道不知道你受的委屈及你的残废已经牵动亿万人民的心吗?你如今奇迹似的康复,是全民可喜可贺的大事,要通知到全民知道,为你同贺才行的。” 听到这说法,蒋玥像是要死了一样,脸白齿红,居然如短跑健将冲下了楼梯,要去夺蔓蔓的手机。 弹簧门忽然“啪”打开,一群人,挤出在楼梯口,个个伸长脖子,瞪直眼睛,双双眼睛里写满了惊天动地的讶。 因为残废的那两只脚,不止是能站,能走,甚至是能跑了! 蒋玥为冲向蔓蔓,如刘翔奔向胜利终点的飞人姿态,果断地让某些人举起专业手机的摄像镜头,咔嚓,这拍摄的角度光影质量各方面绝对比蔓蔓那只有几百块的山寨手机优秀上千百倍,足以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新闻了。 听着身后咔嚓咔嚓,蒋玥扶住膝盖头,学着负伤的运动员,做出痛苦的姿势:“我的脚——” 然而,她再怎么叫,都没有人信她的话了。 最后一个咔嚓的镜头,定格在她像是十分痛苦的表情上,那位摄像的作者,甚至是学富五车,立了一个标题为:史上最痛苦的伪残疾运动员,看来伪残疾比真残疾痛苦,向史上最伟大的伪残疾人员致敬! 蔓蔓小媳妇抱着肚子,光是看这条微博就可以笑抽筋了。 是怕媳妇笑坏了肚子,笑岔了气,老公蒋衍,给小媳妇的背上抚摩着顺气。 蔓蔓小媳妇拿条纸巾,捏着鼻子擤着笑流下来的鼻水,一边对老公竖起大拇指:老公你一鸣惊人。 看来蒋衍同志一直只是在等最佳时机扒这女人的皮而已。 “怎样?你老公很有魅力吧?” 蔓蔓小媳妇一时没察觉老公的用意,以为老公这是在卖乖,点点头给颗奖励的糖:“不错。” 指头一捏小媳妇的脸。 月牙儿眼一眨,好像老公的笑颜,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 浑身,不禁起了毛。 别说,老公这样子真挺吓人的。 “阿衍——” “害怕了?知道害怕就好。”指头捏着媳妇的小脸,“我平常脾气比你哥好,但是,说实话,其实糟起来不比你哥差。”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感觉老公这是处理完了伪残疾,开堂审理起她,冷汗淋淋。 “她刚跑去抢你手机的时候,你不会躲吗!” 吼了。 刚是看到有人猛虎扑狼似地要扑向他老婆时,他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好在蒋玥这个飞人,因着几天不动,脚劲不足。 可他小媳妇不仅没有躲,还打算拿手机进行连续拍摄。 蔓蔓小媳妇当然想拍张动态摄影的,这样呈堂证据更足。不过被老公这一怒吼,她知道触犯老公的底线了。 “记住,我的脾气不比你哥差。”怒气的蒋衍,凶狠狠地警告媳妇。 今儿一听,老公脾气确实不比她哥差,震得她两只耳朵嗡嗡嗡响,肚子里的孩子都一样惊惧万分似的,让她肚子里响起了饥饿奏鸣曲。 “我去给你买碗面,你给我吃下去。” 老公发脾气了,今天不给她耍赖皮了,改成威胁+恫吓了。 蔓蔓小媳妇能听见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在:呜呜呜。 面条买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张开,乖乖让老公喂。 最高兴的,要属听到蒋玥没有残废消息的蒋父了,病立马好了一大半。 “这没有残废,说是推她下坡的证词肯定有漏洞,公安机关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了。”蒋父的雀跃,是为二女儿不用坐牢了。 “爸。”蒋衍在话语中却是夹带了点艰涩的,“你知道是谁去法院替姐告状吗?” “谁?” “小东子。” 孩子能在一瞬间长大,而且成长的速度超乎大人所想。 这小外甥,让蒋父感动至极:“是个好孩子,可难为他了。可他一个孩子的话,怎么让人相信?” 那是因为小东子到她爷爷面前告状去了。 蔓蔓眉头一耸一耸的:老头子,总算这回眼睛没有瞎耳朵没有聋。 “蔓蔓,过几天,我得去给你爷爷道谢。” 这不得让那老头得瑟的。 蔓蔓没有忘记在和人家冷战呢。 “他都说过不插手的。” 蔓蔓小媳妇倔强的嘴巴,让蒋父一愣继而一笑。 说回来,老头子是不算插手,不过是替孩子在法院人员面前美言几句。 “可这思全是怎么回事?真是犯了罪吗?”既然蒋玥都是满口胡言,蒋父当然要质疑起程思全所谓的认罪。 “爸,他那颗心都不在姐和东子身上,你管他做什么?”蒋衍扔了手上的东西说。 纵使是为了那个女人顶罪被关进监狱,活该。 蔓蔓小媳妇,咳咳,提醒老公:“那可不行,如果是她犯下的错,可不能因为二姐夫愿意一个人承担起所有责任,让她逃之夭夭了。” 这事该怎么解决? 蒋衍正考虑着是不是给二姐蒋梅打个电话,忽见小媳妇的目光往他脖子上瞟来瞟去的。他的手自然地往脖子上一摸,想着是不是沾到什么东西,结果是摸到了脖子下面的一条伤疤。 小媳妇什么心思,老公一下子明白了。 “在床上的时候我没穿衣服的时候你不摸,现在你想摸,走吧,到厕所去。”老公爽快到一把拖起她的手直奔卫生间。 这可是当着公公的面,说得她好像欲求不满似的。 蔓蔓当场泪奔。 进了卫生间,门掩上,小爪子来不及教训下口无遮拦的老公。 老公已是手脚利落地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 蔓蔓忙扶住背后的门,一手捏鼻子,免得流鼻血。 老公的身材肯定是不赖的,张弛有力的腹肌,小麦的肤色,诱人得就像一盘餐点。 看着媳妇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瞟,蒋衍忽然喉咙里头一紧,小腹热气腾腾地烧了起来,一样感觉到危险了。不行,老婆怀孕着呢,急急忙忙背过身,只脱下半身衣服。 指头,伸过去,是触到了那条伤疤的瞬间,触电似地往回缩。 “瞧,我没有骗你吧,我是有条疤,挺丑的。”蒋大少得意地向媳妇炫耀。 “挺美的。”蔓蔓小媳妇小小声地嗫嚅。 “那是,你老公即使丑,在你眼里都是美的。”喜滋滋地将衣服重新拉好,回头,却见媳妇脸色不太对,“蔓蔓?” 黑框大眼镜后的目光是惊疑不定,像在他脸上寻找什么。 “瞧你吓的,只是一块疤,伤都好了的。”以为媳妇这是被他的疤痕给吓到,后悔不已,双手搂住媳妇使劲儿安慰,“没事没事,我在这。” 两只手扒在老公肩膀上,耳朵都贴在了老公的胸口上,听着里面咚咚咚露骨的心跳,自己的一颗心,是没法安静下来了。 一辆车,停在蒋梅家的小区门口。倚在车门上的男人,嚓,拢着火机上的烟火,点了根烟后,吸一口,甩了甩。 小东子一蹦一跳,走到小区门口,向守门的卫兵敬个礼:“妈妈让我去对面买东西。” 五岁的小男孩,因为介入父母的案件,一下变得出名了。 站门口的卫兵向战友交代了一声,陪男孩走去对面的一家超市。 倚在车门上的男人,就此看着那小男孩,两只手插在小口袋里,像个小大人似的,走过自己的面前。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小东子回了头,皱起小眉头,乌亮的眼珠子审视着他。 男人从他的视线,好像注意到了指间夹的烟条,慌忙熄掉烟头的火,说:“对不起。” “你是谁?”带小东子的卫兵,这会儿想起,这男人好像是在门口呆了许久的,理应戒备,质问,“哪个部队的?” 因此,这男人也是个军人,一身的绿色戎装。 小东子从他肩坎上的军衔,认出与自己的爸爸和舅舅一样,小嘴巴疑问:“你是中校?” “是。”男人在对上小男孩的小脸蛋时,不知觉的,本来皱成一团的脸,舒展开了。 笑起来,很年轻,很帅气,看起来和舅舅差不多的年纪。 “叔叔你是要找谁呢?或许我认识可以帮你找。”小孩子对于对自己友好而且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没有免疫力的。 这个男人,或许对长得漂亮而且心存友好的小孩子,一样是没有免疫力的,蹲下身,向着小男孩介绍自己:“我姓罗,你可以叫我罗叔叔。” “罗叔叔,你是来找我?” 这孩子多机灵,居然不过几句话几个眼神,就看穿了他。 罗大伟胸膛里复杂的情愫翻滚着,唇张了几下之后,没有能吐出话。 这会儿,孩子的母亲可能见孩子迟迟没有回来,担心着走出了小区找人:“东子,你做什么呢?让你买个酱油你在这里和谁说话?” “妈妈。”小东子有点愧疚地看着急匆匆走来的母亲。 蒋梅跑得急,有些气喘。刚在门口,看见自己儿子和陌生人说话,还以为儿子是要被人诱拐了,把她给急的。 如今,一旦达成离婚,儿子是她所有的一切了。 手拉住儿子的小手,道:“走,回家去。以后不准你一个人出来买东西了。” “妈妈。”小东子拉住她手。 “怎么了,你这是——”不满地挤着眉头,蒋梅回头看,这回,从儿子的目光找到了身边这个陌生男人。 “他来找我的。”小东子一本正经地道。 诱拐犯?而且是穿着军装的诱拐犯? 蒋梅狠狠地瞪住这人:“我儿子不认识你。” “等等。”罗大伟若是回了神,急追到他们母子面前,对蒋梅直接声明了身份,“我是蒋玥的丈夫。” 那个肮脏小三的老公?管不住自己老婆的男人? 蒋梅再一个瞪眼,直扫这男人英俊的脸蛋儿:奇了,这男人看起来不差啊,英姿挺拔的身材,年纪应该比她老公程思全小,脸廓长得比程思全更有棱有角一些,英武的眉毛,深邃如宝石的黑眸,紧抿不阿的嘴唇,富有男子气概的小平头。 有这样的好老公了,蒋玥怎么会找上自己老公呢? 不会是这男人本身有什么毛病吧? “我们谈一谈可以吗?因为我也正想和她打离婚官司。”罗大伟道。 蒋梅刚想一口拒绝,被孩子一扯袖口,怒:“你干什么?” “妈妈,听他说说,没有什么不是吗。”小东子道。 在孩子单纯的想法里,这男人应该和他妈妈一样是同病相怜,既然是同病相怜,就该团结互助,一致对敌。 罗大伟有趣地看着这孩子,有这样的宝贝儿子,他一样想不通程思全居然会一心一意只想他那个狐狸老婆。 儿子开口了,又被这男人拦着,最怕被周围人围观,蒋梅望了下手表,道:“对面有个小咖啡厅,我们到那里谈。” 一男一女,加个小孩子,在咖啡厅里坐下。 “想喝什么?”打开餐牌,罗大伟问。 “开水。”蒋梅速战速决的姿态。 罗大伟没有听她,笑着问小男孩:“你想喝什么?今天叔叔请客。” “想要——”有人免费请客,小东子不客气地,小指头往餐牌上指了一通。 “给他杯牛奶可以了。”蒋梅连忙拽住孩子的手,对服务生说。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会和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亲近? “东子。”斥孩子。 罗大伟听到眉毛都一皱,道:“不要这样说孩子,孩子没有错。” “我儿子轮不到你教育。”蒋梅一听,火。 “你这种脾气怎么能教育好孩子呢?”罗大伟以事论事,说。 在蒋梅听起来,是刺,刺到她被老公嫌弃的地方,粗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罗大伟可不像程思全,肚子里拐了十万八千里的道道儿,而且都装心上不说的,他是个带兵打战的,实地带着兵在沙地里滚泥土的,如果说程思全是在喜欢坐在机关里的文将,他是喜欢打赤膊的武将,脾气自然要冲一些。 “我没有任何意思,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就是看不惯你这样把脾气迁怒到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你冲着我来都好。我罗大伟敢作敢当。”说罢,还对小东子挤了挤眼角,“没事,有你罗叔叔在这。” 蒋梅蹦站起来,一只指头指着他:你,你,你—— 硬是接不下去话。 小东子抬头,对母亲微张小嘴:第一次看妈妈失态成这样。(未完待续) 君爷的决意 端着牛奶杯喝奶,小嘴唇沾上了一抹奶沫,乌溜溜的眼珠,一会儿看看扶额头的妈妈,一会儿瞧瞧对面悠闲自得架起二郎腿的叔叔。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一知半懂,然小脑袋瓜能肯定的是:两个大人有些怪。 聪明的小孩该三缄其口。 “你想怎么样?”面前摆着杯开水,却连口水都喝不下去,蒋梅想不明白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和小三的老公坐一块谈起了事情。 头疼! “我想和她离婚,所以,我必须抓到她触犯军婚的法律证据。”罗大伟交叉起的两只手,眉眼肃穆。 男人的眼中,肃发着瘆人的寒气。 这种魄力,是在她儒雅的老公身上见不到的。 “你当初怎么会和她结婚?”蒋梅疑问。 按理说,这样的男人不会管不住老婆。 “我知道她水性杨花,婚前就恋着另一个男人。但是,以为她下决心嫁给我会放弃,没想到这次给我捅出了大篓子出来,谅她爸是师长,我都饶不了她!” 嘭! 砸下的铁拳。 黑眸里面杀死人的冷意。 都能让坐对面的母子两个心惊胆战吞了口口水。 接着,小拳头第一个响应地举起:“饶不了她!” 罗大伟眼里顿闪过一抹精光:这孩子真有意思。 蒋梅傻了眼: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击掌为盟。 一会儿想起,拽下儿子的小手:“你干什么?他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哎哎哎,我说了,别这样教育小孩子。”对面那个沙猪男人,又开始对她指手画脚了。 蒋梅果断地站起来,拉起儿子:“行了,我都知道你想说的话了。不好意思,我还忙着。” 看她拉着她的小儿子像是落荒而逃,本是黑森森的黑眸笑了笑,见小男孩回头还看了自己一眼,眸里的颜色逐渐沉了下去。 这孩子,才五岁吧,这么快就要失去爸爸了。而干出此事的那个女人! 以前,她再怎样他都能忍。如今,她不惜去破坏其他人的家庭和其他人的感情。 不由的,一掌扫下玻璃杯。 哐啷。 他这颗心,早已和这地上的碎片一样,再也不会修复。 “什么?” “离婚诉讼。”关秀爱将两份法院通知都扔到了女儿身上,气得脸都青了,“你让我怎么和你爸交代!” 蒋玥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蒋梅那份,现在是连自己老公罗大伟都。 “你没有和大伟好好沟通吗?他不是要来看你吗?你怎么和他说的?”关秀爱一连串质问声。 蒋玥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因为她一直以为老公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结婚以来,罗大伟不是没有管过她的事吗。夫妻之间的亲密生活寥寥可数,罗大伟都没有发过一句牢骚,当然,也没有对她过多呵护。但她要的,就是他这个不管和顺从。 “我明天打电话让大伟过来。”关秀爱决意,“这事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她当然知道,自从今天被那男人摆了一道后,她就完了。 威胁蒋梅的砝码消失了。 而且成了全军全社会的笑柄! 这不,她都躲在病房里面不敢出来。 “妈,不然你叫爸出马。”蒋玥拽着母亲的手哀求。 “你爸那脾气,能愿意吗?”关秀爱气着坐回椅子。 她就这个女儿,指望这个女儿,一直这女儿,也都替她争气。哪知道现在出了这个事。说起来,都还是丈夫认下的义子造的孽。 她从一开始,对这个义子很看不顺眼了。 偏偏,老公对这个义子百依百顺,比自己闺女更喜欢。 “那怎么办?我们能找谁?”蒋玥意识到大事不妙,惶惶不安了,“妈,你不是让这里的医生帮我隐瞒吗?你有人可以继续帮我的,对不对?” 关秀爱沉着脸:“如果你爸不出手,我只好找其他人了。总之,你的这些事情必须压下去。他们不过是群小蚂蚁,我不信压他们不下去。” 老公睡着了,蔓蔓小心地揭开老公脖子里的领子,仔细地,再看了看那条伤疤。 伤疤过了好几年,变陈旧了,颜色都淡了下去,然,看着都觉心窝里疼。 被窝里的老公轻轻翻了个身。 她急忙收回了手。 悄悄地转过身,把脸贴在枕头里,借着窗口进来的一抹月光,第一次是,这样摘下眼镜近距离地看老公的脸。 眉毛,鼻子,嘴巴,每一样,都是如此的富有个性,微翘的棱角,充分体现了天之骄子的桀骜与不训。 抖着,要伸去摸老公五官的指尖轻轻地抖,若是怕不小心触破了一层东西一样。 终是心里不安,爬了起来,走到走廊外头,找到了一个公共电话机。 指头在上面犹豫了很久,方是拨下那个从未拨过的号码。 这里是军事区域里的地方,手机找到固定的猫上内部局域网可能还可以,但是打电话,那是完全被屏蔽不可能的,只能通过固定电话。 嘟、嘟、嘟—— 现是深夜两点了。 帮她转接外面电话的接线生都很不悦:“同志,你不知道对外面打电话是需要有领导批准的吗?” “我这转的是部队的电话。”她尝试着说。 没想到,接线生或许是查了她拨的号码,居然同意帮她接了。 俨然,她哥了不起,连个电话号码都能震人。 但是,转过去的电话,她哥接不接,是个问题了。 漫长的嘟、嘟——两下。 咔。 对方接了起来,冷冰冰的声音比接线生更不悦:“你头一次打电话给我,就选这个时间?” 忐忑地舔嘴唇:他怎么知道是她打电话给他,有千里眼顺风耳? 没声音,故意的试探。 他反而紧张了,质问声出:“囡囡?” “是,是我——”她呼出口长气。还好他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然她干任何事岂不都瞒不了他。时时当透明人的感觉可不好受。 “刚才怎么不出声?”看把他给吓的,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照理说应该不会,如果有事他第一个拿妹婿开刀。 “我想时间这么晚了。” 锁起来的冷眉,本是要大声喝出去,继而转念一想,醇厚的嗓音低了下来:“你都知道这么晚了打电话不合适,说吧,什么紧要的事选择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老公睡着了,我才偷偷爬起来。”说着,她且小心捂着话筒偷偷望了眼虚掩的房门有无惊动到人。 对面冷哼一声,声音里面对她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责备:“你现在偷鸡摸狗的行当越做越熟练了?” 月儿眉果断耸起:“我哪里偷鸡摸狗了。” “你不是偷鸡摸狗,你瞒着你老公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想背地里告你老公的状?你老公和那个女人又怎么了?” “你明知道我老公和那女人没什么。”气呼呼的,蒋玥的新闻都全世界满地飞了,他会不知道? “没什么,那是因为什么事让你找上你死活都不想找的人。”冷声里,露出了一丝得意。 是。她是犯傻了吧。明知道这男人最喜欢拿这点要挟她。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贝齿咬住下唇,肯定地用力地说。 对面一阵默,像是在考虑一样的问题。 她呼吸紧促了。 如果他说句不行,她肯定咔挂了电话。但这是她第一次找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沉厚,沉淀了不知多年的情感,若丝丝纱线的嗓子,带着层层色色的沙哑:“你总是我妹妹,我能怎样。” 切。 他真能掰,变成好像是她为难他似的。 冷面阎王,腹黑冰爷,厚黑学的实践者与领头人。 切齿。 “是。你终究是我哥是不?我能怎样?”拿他的话直接扔回去。 果然也只有她敢和他这样对着干。冷眸一样很——切齿。 “哥,你没睡?在和谁打电话?” 眼瞧都惊动了隔壁弟弟的房间,伸手将探脑袋的弟弟的头推了回去,走去相对僻静的书房,锁上门。 “有什么事你说吧。”这次,他没有和她抬杠了,直接的开门见山,冷肃的音色里透出一股军人本质的利索。 “我,上回被救在汽艇上,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回溯这些,她何尝不是不安,不安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感觉他应该一样是想起了什么。 她未想的是,她这话戳到他软肋了,刚被姚爷嘲笑过不久的软肋。 眉宇深锁,皱褶,却是不争的事实,由是长长地出口气,承认:“是。” “什么是?” “以前我们见过面。” 刹那的惊愕,口能塞进半个拳头:“你说我们以前见过面,可你怎么没有认出我,我也没有认出你?” “当时那种地方,我一天接送好几百个病人,能记得住你吗?” “那你怎么突然记起来了?” “特定环境。” 因为一模一样的场景,才把沉淀在最下面的记忆翻了出来。 “我给你印象不深吧?”蔓蔓忽然找起了借口,因自己对这个事的印象完全不深,只记得自己当时和一批村民被困山上时,开着汽艇来找他们的人,其中依稀似乎有他的影子。至多,是打个照面而过。 当时,他年轻许多,未修炼到现今的修罗气势能让人过目不忘。 “嗯。你一共和我碰了两次面。一次上汽艇的时候,你到汽艇上就睡了。我还担心你有事去给你盖张毛毯。” 蔓蔓怔:真没有这印象。 可能她这个哥哥与众不同,对她温柔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第二次呢?”第二次她更没有半点印象了。 第二次,若不是蒋大少的资料被翻出来,他也没有想起来。 “你送过一个受伤的人到我们卫生队。” 这句话,犹如电光火石,让她脑子里某个地方若是连上了火线,要炸开般。 这时,一支手电筒的光射了过来,直接射到她半张脸上:“哎,你怎么不睡呢,同志?” 她和老公是在医院里借了间空的病房睡觉,这是夜间巡逻病房的护士。 立马把话筒挂掉:“我要回去睡的。” 不多做任何解释,溜回了房间。 那护士是盯住她溜过去的影子和掩上的门,见始终没有动静了,方是走回护士站,按了几个键:“王院长?是的,你让我注意的人,她鬼鬼祟祟的,半夜起来。” 蔓蔓躺回床上时,心口的跳动扑通扑通,仿佛是跳到了手掌心里端着。 老公的手横过来忽然搭在她肩头上时,她压低惊叫:“阿衍?” 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到她细小的手腕,她的脉搏若弹球似地碰击他的指头,令他英眉一挺:“我的老婆做贼心虚。” “我哪有?”眼睛望着天花板,不敢望老公。 “和大舅子告我状了?” “你怎么知道我给我哥打电话?”瞬间转回的小脑袋,瞪着他。 黑夜里,他睁开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似要把她吸进去的,嘴角一勾:“如果不是打给你哥,我会安心在床上躺着吗?蔓蔓,你把你老公的自制力想的太好了吧?” 老公是个醋坛子。 “我是个醋坛子,你不是吗?”捏下老婆的脸颊。 当时,她真不知怎么想的,忽的,就把自己的唇贴了过去,贴在了他嘴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妻要做这些事了,因为美妙,因为和谐,当肢体的接触犹如两块通红的烙铁火热地融在了一块时,什么都是能相通的。 老婆的火热,可苦了在禁令中的他这当老公的。 轻轻地回吻她,满足她,他平生只有这一个老婆,这一个女人,他的一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夜里春意无限。 风掠过飘起来的窗帘,握住的手机,对面是一阵忙音,最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喊话。 坚毅的眉宇为此凝注,心里,极少地起了一丝不安。 “陆君。”啪,书房的门轻敲。 父亲的声音。 过去开了门,父子两人对视。 一双老眼睿谋,一双从容镇定。 陆司令握拳:咳。进去吧。 让了位置,紧接,把门掩上后,尾随父亲,走到书房中间。 两人都没有坐。 低着头的陆司令,微紧的眼缝对着地板上的一点:“我和囡囡约定过不管这事。但是,现在不是这事的时候了。” “爸。”大致能猜到父亲是想问什么,回答的每一句更是一丝不苟,“这事我和子业一直在跟踪,明天我会潜进那支部队里去,不会让囡囡一个人的。” “嗯——”陆司令长长地点了下头,“囡囡今晚打电话给你了?” “是。” “说什么来着?” “我想,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那部分记忆的缺失,不排除跌倒损伤之类的缘故。她问我,我现在告诉她一点片段,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想起来。”这正是他听到她被人中断挂了电话后所担惊受怕的,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不该告诉她这些更好。 陆司令的想法,显得与他一样的左右为难,在房间里徘徊,踱起军人惯有的步子:“不告诉她,可能对方一直不动。告诉她,她自身或许会陷入一个困局。” “爸,她和阿衍在一起。我明天会进去部队里。” 抬头,与儿子那双深邃深沉如铁一般意志的眼神对上,陆司令觉得:如果儿子都没法解决的事,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其他人能解决了。 “好!” 老领导一句好,代表了至上的信赖。 送父亲回去时,眉宇在一丝犹豫后,禀告:“明天我会先和某个人见上一面。” “嗯?”陆司令对儿子突然这样慎重其事的通告,很是疑问。 “只有后院不着火,才能解决好前面的问题。” 儿子的话,理智,深意,富有男子气概。 陆司令赞赏有加:“好好和她谈,我知道,我儿子绝对不会是一个勉强自己的人。” 冷眉扬起:知子莫若父。 他确实不会勉强自己,他自己的路,必须全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中午十二点钟。 单位下班时,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大概是他近几年打到单位找她的第一通。 “十二点十分,你单位门口对面有一家西餐厅,我们在那里见面。” 连问她方便不方便都没有? 她很是吃惊。这不像是他对她的风格。他或许对其他人习惯于发号施令,对她,则一直是小心地对待的,客气的。 心里对此未免不是怀了一丝丝的忐忑和疑惑。 到了时间,她走到卫生间里给自己嘴唇再添了抹口红,不是为漂亮,是为了给自己的决定多一分勇气,她走了出去。 西餐厅中,古典音乐如一杯打翻的浓咖啡,醇厚的大提琴与相对轻扬的小提琴,交织在一块,若是谱写人生的共鸣曲。她一边听,一边是站在门口,能一眼眺望到他坐在沙发上的影子,修长的剪影,笔挺的衬衫,棱角的侧颜,俊和冷是他的本色。 你永远别想这个男人会处于一种情感架于理智之上的可能性。 在他要转过脸来之前,她向前阔开了步子。 “来了,坐吧。”请她坐下时,苛刻的眼睛在她抹了浓彩的嘴唇上看了下,只是看了下,没有做任何表示,左手翻开了餐牌,右手打了个手势。 一直在旁随候的服务生,立马走了过来:“先生,点餐吗?” “两份西冷牛排,再来一份猪排吧。”干净利落地说完,餐牌直接递到服务生手里。 随意,却是胸有成竹。 就是一个普通的服务生,都能感到他随时随地都存着的压人的气势,接过餐牌后,半句话都不敢问,一溜烟地走了。 被他压着的感觉,她经常有,无时无刻都有,她清楚这正常,谁和他在一块都会被他压着喘不过气。因为你不知道这个男人他在想什么,尤其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坐的时候,如此的近,却如此的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不问我为什么点三份套餐?”优雅的手指拎起红茶壶,给她的高脚杯里倒了些,声音似是相当随意。 “我在想,她都忘了问你要几成熟。”她笑,恰到好处地在嘴角凝成个弯儿。 听到她这个冷笑话,他对她笑了,很随意很自然的一个浅笑,浅浅的酒窝浮在他嘴角,一时柔化下来的刚硬线条,美得犹如比例最完美的弧线。 杏眼是紧了起来,低头:他从未对她这样笑过。 他今天是怎么了? 很快,某个人的到来,似乎将她所有的疑问都给解答了。 杨修,一身笔挺的西装,走到他们的餐桌面前,甚至在看到她时,略有示意地朝她点了下头。 她猛地若是被颗子弹给枪中一般,指头揪着底下的桌布,瞬间有想站起来甩头走人的冲动。 “给杨先生搬张椅子吧。”却若是毫无发现她神情的变动,他指着那服务生给杨修加椅子。 杨修就此想坐在她身边的念头,只得打消了,接着刀眉轻轻微动:他其实也很感兴趣,对方让他来做什么。 是想摊牌吗? 他上次制造的效果,果然惹火这个男人了吗? 或是说,在他们之间制造出了该有的猜忌了。 男人,果然都很怕被人戴绿帽子的。 “杨先生,我给你点了份猪排,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杨修答完这三个字,方悟这问话里面出了问题,猪排猪排,有个猪字,刀眉下的刀子眼扫过去,见是他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喝茶,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但心里始终放不下,反将,“我们自上回见面后好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了。你说起来和我是表亲戚,叫我杨先生未免太生疏。论年纪,我似乎比你小一些,你可以直接叫我杨修。” “这个称呼我担待不起。”眼也不抬,似乎只琢磨两只交叉的手指尖。 “怎么会担待不起呢?”杨修呵呵笑了两声。 “说白了,杨家这种亲戚我们是不认的。” 直接,毫不留情面当众的讽刺,让纵使很能忍耐的杨修,都不禁唰是青了脸色。 “血缘关系,容你认不认吗?”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谈这个已成结果的问题。”一句话,主动权握回了自己手上。 而似乎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她是忽的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冷眸抬起,不容置辩的两个字命令:“坐下。” 若她相信自己相信他,就该坐下。 这时见她这种反应的杨修,可就抓住了时机:“不过是上一下洗手间,为什么阻止她去?” “你这张自以为能讨巧的狗嘴能闭上,没有人会责怪你。”冷言冷语,口吐的讥诮,扒人血皮。 杨修嘭那掌心差点打在桌上,他这是第一回被人给惹毛了:君爷,君爷,岂止是冷? “怎么?我有说错吗?你自以为是,以为我和她结不了婚,以为你几句话就能把她动摇了。我今天招你过来,不是为了揭穿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而是想对你说,收起你那些下三滥的三脚猫功夫。说实话,我都看得厌了。” 高高在上的轻佻,鄙视,鄙夷。 杨修冷冷的,想比他冷上一筹的冷,却发现办不到,只得改为了阴,阴着笑:“我这是助人为乐,你这是在伤害她的情感,在伤害她的人生。” “你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只想要一份最普通的能回报的情感。” “是吗?” 隔着一个餐桌桌面的距离,他与她对上。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想的,不是自傲不是清高,只是自己所想的,自己所决定的:“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不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的东西很多,只有一个人能给我。这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很明白。” 冷眉,扬,嘴角,势在必得地笑。 杨修的确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那能言善辩的舌头有一瞬间的打结:“没有人不想爱情付出了会没有回报。” “他会回报我。” 是的,她清楚,她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会以各种方式回报她。因为他要走的那条路,是她心里也渴望成功的那条路。她终于想通了这点,是由于蔓蔓。她要和他并肩一起去走这条路。因此她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人,想着只要那种虚幻缥缈的爱情,实际上谁都给不了她。这世上,爱情只在于朴实,只在于过好每一天的日子,而不是口里说的情情爱爱。 杨修顿然失去了声音,忽然是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一男一女,不是人,是机器。他学的心理学是和人对话的,不是和机器对话。 笑了,冰冷的俊颜笑起来,大声笑起来,让人头顶上笼罩住毛骨悚然的末日感。 “你——”沉住气,刀子目森森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找错了下手的对象。我们家里,包括我找的女人,都不是你所想的,不可能是你所想的。没错,她是富有情感的女人,但正因为她是富有情感的女人,她更懂得什么是大局出发,更懂得什么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因为她需要保护她爱的人。心理学不是只有你学,我也有学,而且,我比你正常。你是个受过心理创伤的不正常的人。”优雅的学者般的指尖互相交叉,端的架势,至高,俯瞰众山小。 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杨修那只修长洁白的手,微微地抖了下。 “想听我分析吗?”眼睛盯着他,剖解着他,肆意地撕开他,“我从小有父母疼爱,有长辈悉心教养,有信得过的朋友亲人,有优秀的前景,有良好的自律。你,自小与父母分开,被人歧视,受人白眼,知道自己不努力就会落入地狱式的结果,你拼命地努力想博得长辈的喜爱,不惜去讨好长辈。你没有自律,你不可能有自律,因为你一旦有自律有良知,你就会陷入困境。你有典型的社会犯罪学潜在因子。这还是因为你家里有人曾经被烧死,所以你尽可以报复社会,可以制造出纵火案。” 只是坐在对面的她,在听到这番话时,都能大吃一惊。杨修这些情报,他们白家都查不出来,她相信,陆家也查不出来。但是,明显,他这番话都说中了。杨修已经是处于一种濒临爆发的状态。 想要彻底地打击一个人,只要拿他最得意的武器反过来打击他。夺了敌人的枪打敌人自己,没有比这个更富有胜利感。 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上菜,道:“这份是猪排,请问是哪位女士先生的?” 啪。 一瞬间将服务生的盘子打翻。掉在地上滚动的,吱吱响的猪排,是一个最大的讥讽。 “你、等、着。”刀子目吐出这三个千刀万剐的字,终是恼羞成怒,破脸了。 直奔出西餐厅。 四周的人瞠目结舌。 唯有中间坐着的那一男一女,沉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上菜吧。”对依旧傻愣着的服务生冷冷地吐了句。 服务生急急忙忙弯腰收拾盘子,今天他算大开眼界了,见到一对不像人的男女。 “对不起,我本想他没有这么容易失态的。”冷声,优雅的,像是歉意地说了句。 她第一次,是被他的冷笑话逗乐了。这一回嘴角敞开的笑,若五月的梨,甜而美。 “喜欢的话,以后有时间,我都会约你出来用餐。”说着,他在她的高脚杯里再倒了些水。 “喜欢。”她很坦诚,很真诚,不再装模做样故作矜持故作清高了。 第一回,她感受到了这个近距离,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远,只听他一声略似尴尬的咳嗽。 “做回你自己吧,白露。”最终,他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这句话。 两双眼睛,在空气中碰撞在一块,交织着,不再是那苦涩的浓浓的咖啡,而是一杯散发淡淡柠檬香气的夏日茶。 “我会的。”她向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蔓蔓下午,在病房里帮公公收拾明天要转院的行李。 “蔓蔓,休息会儿。”蒋父似乎比起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担心她累到。 “爸——”蔓蔓笑,为了表明自己身强体壮,故意举起两条手臂比了个姿势,“别看我瘦,可我有力气。” “你有力气也不能这样折腾,你有孩子啊。”蒋父宝贝自己的孙子孙女。 做孕妇被人宠是挺好,但是事事都要受人管制,蔓蔓有时也挺无奈的,正要和公公再说说话安抚公公。病房门口,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病人家属在吗?医生想要和你们谈话。”护士说。 “爸,我去一下。”蔓蔓对公公说,跟那护士走。 这时,陆君坐的车,已经通过了军事重地的哨岗,从这里开始,向外面基本打不了电话。当然,偶尔蹿蹿网,或许能打到一两个。哨岗不是都没收手机的。尤其道明来路的军官的手机,极少会没收,主要是怕得罪人。 军队里,本身就是个小社会,都是拿枪的,潜在的危险性超乎想象。 记得父亲陆司令常说的句话:如果在部队里你不能压住一个人,你没法混。 压人,指的不是欺压,而是需要时时刻刻控制得住自己手中的局势。 因此这第一道,他直杀现场。 当年他在这部队干时跟的教导员,如今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了。多年没见,能变什么样,心里没底,但也有底。 下车,进到医院的柜台,见着一个中年女人迎面走来。 “关女士。” 本要擦身而过的关秀爱站住了脚,极是愣地转头看向他:浓眉,深邃的眼珠,一个令人能感到威慑力的男子。 “你是——”关秀爱,很仔细地搜索完记忆库,没有找见人。 “我姓陆。以前跟这里的老领导干过。我知道,你当时还在我们老领导身边,我们家老领导和我们介绍过你是他同学。”若是和气地道出。 她却能瞬间意会到这其中的寒意:她是王院长以前同学的事,极少极少有人知道。 “你说你姓陆?”冷汗,在她额头泌了两颗。 没这么巧吧?陆家? “是。说起来,我妹婿好像和你们家先生有些渊源。当然,好像你们家和我妹婿家在打官司的事,我也略有所闻。” 关秀爱已经接不上话了,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这个可怕的笑着温和着说话的男人,根本不打算让她握有半点主控权。 “对不起,我还有事——”想溜的话,未能说完。 “关女士,一块上我们老领导那里坐坐吧。我今天来见我们老领导,就是想让老领导出马,看能不能在关女士面前卖个面子。” 卖个面子?这话说的多好听,实际上是要把她拽到办公室里不知道要怎样。莫非,她还真怕他会拿她怎样吗? “行。那走吧。” 陆家的人又能怎样?不过是毛头小子。 冷眸,看着她带头往电梯方向走,闪过一抹刀尖的厉光,转瞬即逝。 沿路遇到他们俩的人,都很知趣地避开。关秀爱是这里的人都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而这个新来的男人,看起来也不简单。 两人登上电梯,来到五楼的院长办公室。 “王院长是不是在里面?”关秀爱询问守门的兵,都很不客气。 “是在里面,不过院长在和人谈话。” “什么人?” “一个病人家属。” 不过是一个病人家属,关秀爱望望手表,是接下来有其它的活动呢,说:“你进去先通报院长一声,我来了。” 那个兵,便是按响了办公室里的电话机。 好像过了许久,里面的人才接。 通完电话,对他们两人说:“院长说可以进去,已经谈完话了。” 哨兵打开门。 关秀爱端着态势,走了进去。进到里面,先是愣了下,因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个人。跟在她后面进去的君爷,更是眸里的光猛地锁紧了一圈儿。 蔓蔓站在那里,是等到感觉背后忽然刮来阵冷风,才醒了神,往后一看来者。关秀爱她不认得。自己的哥那张冷面孔,她想装作不认得都难。 “怎么?都认得?”王院长笑呵呵问他们像是面对面傻愣的三个。 关秀爱先抢着说:“我没有见过她。” “哦。她是在我们医院住院的蒋浩平蒋部长的儿媳妇。”王院长听后介绍,好像真以为关秀爱是不认得蔓蔓的,“今我找她来,是商谈蒋部长明天转院的事。” “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了。”蔓蔓说,主要是在这里碰到自己兄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看着她擦过自己身边出去,陆君脑子里一刹那却闪过多个念头,令他眉间忽然间拧成个无法松开的结。 “怎么?你们有什么事找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王院长,如座弥勒佛似的端正坐姿,问。 “这位姓陆的先生,说是王院长你以前的部下。”关秀爱提起。 “陆——君——?”眯着眼的王院长,似乎很不容易地认出了当年的君爷,哈哈地笑起来,“是,他是我以前的学生。不过他现在出息了,我都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瞧院长您说的话,是教导员你现在位子高了,我想来见你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学生来拜访老师,老师都是求之不得。” “院长,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冷眸一眯。 “哦,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吗?” “是这样的,部队里对于近期在贵院发生的一个病例,因为这个病例近来十分轰动,专家们不得不应付相关的舆论,派我来调查事情的末尾,给公众一个交代,究竟这个病案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是从容自如的关秀爱,听到这里,脸色蓦地一变。 “哪个病例?”王院长拉着外面的衣服,做着不知觉的动作。 “刚好,我在路上遇到病人的家属,这不一块让她过来。”说着,对向关秀爱,“关女士,部队的领导很关心蒋记者的身体健康,特别派我过来,当然,等会儿还有我的同事过来,调查蒋记者此次发病的具体原因。” “这没有必要!她都已经好了!”关秀爱急嚷了两句,同时寄望地看向王院长。 “这——”王院长迟疑着,“陆君,你看,这病人确实病好了,我们医院的医生仔细检查过了,确实是没有问题了。” “现在不是有没有问题了王院长,是我们是被相关监察部门 委托来办理这个事的,有人要起诉蒋记者诬告。” 关秀爱伸手去扶椅子,使劲儿瞪王院长:你必须给我压下去! 王院长看着悠然若是研究自己鞋尖的君爷,呵呵干笑两声:“我这也得让人先准备一下,如果是专家组来检查的话。”(未完待续) 陆老头 看守所。 在决定要去看守所与老公谈话之前的那个晚上,蒋梅表现地很心不在焉。 “妈妈,你小心切到手。”小东子现在不用戴眼镜,可以直接睁大眼监视妈妈糟糕的厨艺。 儿子刚说完,刀子划过了指头,噗一道血痕出来,儿子已经备好了止血贴。 看着小家伙把止血贴小心地贴在自己受伤的指头上,或许是因小东子与罗大伟表现的亲热,让蒋梅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东子想爸爸吗?” “想。”小东子不假思索。 果然。 “但是——”小东子又不假思索的,“爸爸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我会等爸爸改邪归正。” 贴了止血贴的手,在儿子的小脑袋瓜抚摩着:“即使妈妈和爸爸不会在一起了呢。” “那是你们夫妻感情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现在的孩子,思想都这么前卫了?! 蒋梅惊诧。 “我们班里也有父母离婚的同学,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做儿子的不能去绑架父母的感情,绑架,意思就是不能去让父母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生怕母亲不理解这些新名词,小嘴巴煞有其事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 蒋梅张嘴喷出笑,儿子真当她比他自己还小吗:“妈妈知道绑架的意思。” “既然妈妈知道了,就该理解我的心情。”小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无论爸爸妈妈怎么样,永远,都是小东子的爸爸妈妈。但是,做错事的爸爸妈妈不能原谅。” 伸手,把述说着真情的儿子搂进怀里,蒋梅觉得这段婚姻无论多糟糕,上天却是始终没有抛弃她,给了她一个好儿子。 她的心,释然了。 于是,在到看守所面对老公时,她很坦然。 程思全在看守所里,已经听说了是儿子告的状,而且,蒋玥东窗事发的事,他也知道了。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改变为蒋玥顶罪的心意。他觉得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爱情的滋味,乐此不彼,人生无憾。 见到蒋梅之前,他胸有成竹,他自信满满,他认为,他该看到的蒋梅,是一个对他充满了怨恨和愤怒的女人。 结果,不是。 妻子的从容,妻子的坦荡,都不是装的。 “她告我,公安机关来向我取证调查了。我如实坦白,我找过律师,证明了现在对方握有的证据,不足以能起诉到我。但是,她毁坏军婚,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前几天,她老公来找过我,说不会放过她,要我来劝你向所有部门和领导坦白。” 听到这话,程思全张口就想说:你不要白费功夫。 但是,蒋梅又在他开口之前说了:“我想来想去,这些事你自己衡量轻重。要说我怨恨你,所以和他勾结,来陷害你们两个,那真没有必要。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程思全,所以你护不护那个女人对我来说没有关系了。但是,你真得好好想想你自己,你家人,你值得你这样糟蹋你自己吗?婆婆打电话来哀求我不要告你,我说我不告你,没法取得孩子抚养权。当然,如果你愿意放弃孩子抚养权,我可以不告你。我们平静离婚吧。” 完全意外的答案,完全意外的说法。 程思全感觉是,被老婆出其不意的一棍子打蒙了。 “可你——之前和她见面——”他不知道自己想抓住什么,或是想抓住一点妻子在这件婚姻上该承担的责任。 可蒋梅似乎早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然地一笑:“你胡思乱想什么?她做错事,破坏两个家庭,我当然要拿她归案,接受法律的制裁。至于你和她之间的感情,说真的,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什么年代了,我们的儿子都懂,没有拿不起放不下的事情。合,就过下去,不合即散。我们两个的问题,别和她的问题混淆了。” 听到老婆这样的话,程思全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阿梅,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个性格,这个凌驾于一切的性格让人受不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程思全,你要我拖着你下地狱吗?笑话!我没有必要为了你,去毁了自己的未来。婚姻,法律都给不了保障,我能去哪里诉求呢?难道我诉求你就能回心转意?笑话!我蒋梅并不是为了你程思全而活!” 每一句都是针,针针见血。 最后一句,则是让程思全的幻想破灭了。 话到此,蒋梅站起来:“看得清的是我,看不清的是你。但最看得清的是我们儿子。儿子要我带句话给你。” “东子他——”听到儿子,程思全抬起的眼睛有了另一样神采,“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永远是他爸爸,但是,如果你不认错,他情愿你一辈子关在监狱里直到悔过。”提到自己那过于聪慧的儿子,蒋梅长长地感慨,“这可不是我教他的。” 老婆走了,陷入到漩涡里的程思全,两手捂住眼睛,耳边都是五岁儿子的话:不认错,不是好爸爸。 部队驻地医院。 刘秘书带的专家组人员到达。而事先,王院长已经先打电话给病区做好了准备。 领着一行人马到达病房的君爷,刚进到病房,就看到一个神情装着很是憔悴的女人躺在床上。 “这几天都睡不大好。”蒋玥对来访的专家组说,边说,边揉着额头。 “医院都给用了什么药?”一个此事领头的老专家问。 王院长下面的人,把病历奉上。 翻开病历,见开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补充营养、镇定神经之类的。 “他们说有可能是我的神经有些问题,一时性的神经发作之类。”蒋玥见专家同志不说话,抢着先解释了。 “嗯,先做个体检吧。”按照原有计划,连向任何人请示都不用,专家同志说。 其他人,对这个例行体检,都提不出反对的理由。 蒋玥平躺了下来,遵照专家的命令翻过身。 关秀爱站在人群外围,紧张地踮着脚看,时而,对里面的王院长使眼色。 王院长纹丝不动的,似乎很是自信。 就在专家揭开了蒋玥后背的衣服,发现了几个隐现的针眼时,问:“在这里打了针吗?为什么病历上没有写?” “很久以前打的减肥穴位美容针。”蒋玥急急忙忙道,“不是这里的医生打的。” “减肥穴位?哪个美容院打的?这都打到脊髓附近了,你不怕残废?” 专家的话,让一些心知肚明的人,都吓了一跳。 关秀爱,更是把又毒又狠的目光放到了带专家过来的那个陆家男人身上。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手段挺毒的! 蒋玥更是急:“这我都不懂医,当时打了没事,我怎么知道去追究?” “你说是哪家医院?这种不法医院一定得抓起来。”老专家说得煞有其事,老眼义愤填膺的。 唯有蒋玥在心里快想哭出来了:老人家,你别行侠仗义了。 “我,太久了,我记不清。” “撒谎!”老专家说话,辣毒,又狠又准,“这种新鲜的针眼,你敢说一年两年都没有消,你都要得皮肤癌死掉了。” 蒋玥猛地抽口凉气:瞒不过? 关秀爱急得,那是冲过去想拨开人,抓住老同学质问: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 王院长这会儿说出来的话,才是让蒋玥和关秀爱两个人直接崩溃:“病人背着我们自己做的事,我们还真不知情。当然,这与我们医院里面的管理有问题脱卸不了责任,之后,我们会彻查所有值班人员,追究相关责任人,杜绝后患。” 一句话,把自己和医院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王院长之前那句说有点时间做准备,不是让蒋玥做准备,是让自己的人做准备销毁自己的证据。 因为王院长不傻,知道这种事,肯定是查起来蒋玥没法赖账的。 关键时刻,弃子必须丢。 这个作风,倒与之前他们接触的那类作案人员很是相似。 君爷举起的手指,往房间外头等候的人打了个手势。 进来的地方公安人员,把一双手铐戴到了蒋玥手上。 “你们做什么?”蒋玥惊诧万分。 她只是给自己打麻痹针,不算是犯罪吧。 “程思全,在看守所里已经承认了,他没有对你实施强奸行为。而你们之前发生关系的那家旅馆的监控录像,以及当时的证人,都证明了这点。你已经犯了诬告。而且是不止一桩诬告,包括你这次伪装残疾起诉蒋梅的故意伤人罪,都有诬告的疑点。” 蒋玥未想的是口口声声说爱她愿意承担一切的程思全,居然反咬了她一口。 看到女儿垂头丧气被公安带了出去,关秀爱扶着门框的手和脚都在抖。回想起来,她该去给老公打电话。冲到电话处,一拨老公那边,老公那边的人称老公不在。 她心里顿然明白:蒋中海不会在这件事上给女儿任何帮助的。 该死的! 追上那王院长,扯住老同学的袖子刚要质问。 哪知王院长被她揪住的瞬间,反手给她一巴,怒叫:“亏我还相信你,你太让人失望了,关同志。溺爱不是这种溺爱的方法。你教你女儿做这些事,是在害死你女儿!” 关秀爱捂着半边肿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这是和女儿一块被弃了! “让纠察队的同志处理这个事吧。”王院长甚是惋惜似地朝她一甩袖,对其他人说。 应了他这句话,立马有部队纠察队的人过来带走关秀爱。 为此,跟在君爷旁边的刘秘书很是紧张的,向君爷请示:是不是拦下来? 冷眸一闪:不拦。 现在一拦,等于打草惊蛇。 “哎,陆君。”走到办公室门口,王院长回头,低着眼是与他说,“真糟糕,你第一次来看我,瞧,我这都给你丢脸了。” “教导员,我有事,得先走了。”冷冷地点个头,打断对方那些表面热情的话。 转身,利索的军姿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学生的背影上一瞥,王院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注意的是被带走的关秀爱。 君爷这边的事处理完急着走,当然是要去看妹妹。 刘秘书跟在他后头跑楼梯,都能感受到他急火的心境,汗涔涔:“陆上校,这——” “你来之前,我刚在院长办公室里碰到她。”应说,在那个地方碰到她,完全出于他的意料之外,简直让他整颗心都快飞出来了。 那一瞬间,他真想抓到妹婿一顿狠揍:怎么看老婆的? 好在蒋父的监护病房在三楼,不高不低,爬了一层楼梯即到。 蔓蔓刚好回到蒋父病房后,继续给公公收拾行李,并不知道底下发生的骚动。不过,她碰到了她哥,清楚蒋玥这回肯定逃不了牢饭了。 在听见楼下有警车的动静时,蒋父好奇地问是谁。 蔓蔓不假思索:“是来带蒋记者走的吧。” 蒋父在她脸上瞅了瞅,一丝惊讶,几分惑意。 紧接,门,嘭,君爷径直而入。 骤然看到闯进门的人,蒋父很是吃惊:“陆——” “伯父你好。”对蒋父,君爷还算客气,简单一个招呼打过。 “你好,请坐吧。”蒋父倒是认认真真地请人家坐下。 蔓蔓一皱眉,担心老大哥的脾气对自己公公都不敬,直起腰,对公公说:“爸,他是找我的,我和他出去一下。” “喔。”蒋父想也是,陆家的人即使派人来看望他,都不会派到君爷这样的人物出马,因为无论辈分关系都不合适。 蔓蔓看公公接受了这个理由,忙把刚进来的大哥推出了门口,之后小心将门掩上。 “囡囡!”看妹妹胳膊都往夫家里拐,恼。 “你小声些,他有心脏病。你是医生,都知道心脏病病人受不了惊吓。”蔓蔓对他贴起指头“嘘”,似乎猜到他要说的话,先说,“不管他是不是我公公,首先他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自己妹妹即是这样一个人,做的事,都有理有据的。 恼火渐息,代之的是另一股恼火:“你老公呢?” “他去外面联系车了。这里医院说调不出救护车。明天爸要走,总得找到一辆吧。”蔓蔓说。 现在二姐蒋梅自己的事都搞不定,若闹到蒋母和大哥那一家,定是要闹翻天。蒋父压根不敢把自己病的事告诉其他家人,只得由自己的小儿子小儿媳操劳这一切了。 蒋父这回偷偷转去的医院,是他之前自己偷偷在阜外看的医生安排的。 “阜外在心血管方面技术一流。”君爷道。 蔓蔓想:莫非大哥说这话是想安慰他们小夫妻? 难得。 其实,她有想过找两个爷帮忙安排蒋父的问题,但是,蒋父不让。 蒋父的理由很简单:知道她和陆家现有的关系很复杂,不想她难做。而且蒋父不像初夏和杜宇,自己有门路。 蒋父认真地履行了对她的承诺:他会成为她在娘家受困时的后盾。 这样的好公公,其实上哪里找。 “你找我做什么?”抬头,她问。 对这问题,他没有急着答她,是边和她走边让刘秘书在旁边望风四周,谨慎地观察了阵功夫后,问:“你去院长办公室和院长说了什么?” 就知道他问这个,她条条有理地答来:“他找我去说公公转院的问题。然后,不知怎的,就提到我老公。说我老公当年在他卫生队里治过伤。” “你怎么答的?”他紧追着问。 “我说我只知道我老公有条伤疤,但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很好地感谢他对我老公的救命之恩。” 有了昨晚她打给他的电话,一听,即知道她是向对方撒谎了,唇角缓缓有力地一勾,继而眼,顿在了她胸前故意显露出来戴的玉佩上。 不用想,都知道是给对方使的障眼法。 她很聪明。 白担心她了。 纵使如此,他也没有掉以轻心:“今晚,我会留在这里,直到明天你们离开。” 举起的放大镜,在面偶上,尤其是一些特殊部位,即是制作者能留下指印而别人无法摸无法覆盖的地方仔细地观摩,是可以发现到了制作者的一两个指印,像是定型地烙在了面偶上,纵使已经拿颜色进行了一定的覆盖。 这个指印,自然是与他、陆贺栋触摸在面偶上的指印不同,面偶上,还有一个女人尺寸的指印,不用想他都知道应该是蒋玥的。 收起放大镜,陆老头两只手揉着眼间,是想:那天她和他说话,只字未提面偶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蒋玥送面偶的事。她应该猜得到是蒋玥冒名顶替了她自己。 可她不说。 一句辩解都不愿意。 为什么? 想到火车上小东子与他说话的那语气,仿若他是个白痴似的,好像他这种最基本的问题都想不通,枉为大人。 他怀疑了自己真是个傻瓜。 她不辩解的原因很简单。 就那天,她和他说话的每个语气,都充分体现了她固执的性子,有着他们陆家人很固执的一面。 她大概认为:以他这个脑袋聪明绝顶的爷爷,不应该被对手这种低级手段给骗了吧。 靠在椅背上,望天花板,无奈,好笑,露出在轻松的长满皱纹彰显岁月的脸:她怎么不想想,他自己真是老了啊。 只是孙女认定他宝刀未老。 悲催的,他想认老都不行。 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照片,小小女婴的出生照,她粉嫩的小脸,从小就固有的性格:安静,固执。 手指头轻轻地触摸着,眼前浮现出她站在自己面前,铁铮铮的,不无二话:我相信他。 恼,真的恼,他的孙女凭什么相信个外人。 然而,若她的固执是有道理的呢。 翻过照片,在照片背面的字迹停留了会儿。 那次如果蒋玥在他书房里搜到了什么,以至于后来都没有其它动静。想来想去,至多就这张照片没有给蒋玥看过。 “小赵。” 一声叫唤,勤务兵立马从外面冲进去请示:“陆老,有什么吩咐?” “弄辆车,我要出门一趟。”照片揣回口袋里,找到一副装模作样的老花眼镜戴上,背着手出了自家的小院子。 车停好,他要踏入车门之前,招手叫了个能用得上的人跟上。 吉普车,开往杨家老太在京城里购置的房子。 突然听人进来说陆家老头来访,杨老太很是吃惊。当时杨修伴在老太身边,搁下手中的茶,对老太说:“不然,让他进来,看他想怎样。随意拒绝反而让人心生怀疑。他们陆家现在对我们的疑心不少。” 杨老太听之有理,点头:“确实疑心不少。你看,你去到他们陆家赴宴,都没有动个手,这家宴一办完,老头子上门,不是事事都针对上我们了吗?让他进来,倒好,让他无话可说。” 对杨老太那句他都没有动个手,借机杀人的杨修,文雅地笑笑,却是在想到与君爷刚对过的那场不愉快的对话,脸蓦地乌青。 君爷敢在这时候,才和他说这些话,明显之前是耍着他玩着呢。 背着手走进来的陆老头,对于坐在上位的杨老太,道:“杨家的太奶奶,很久没有见了。” “坐,坐,陆家的爷爷。”老太一排牙笑得夺人眼球,极其夸张,“说真的,你能到我们这里来,真是折煞你了。杨修,还不快给爷爷搬张椅子。” 若是遵命的杨修,起来,为陆老头搬了张太师椅。 陆老头坐下时,抬头看了看他,拉上拉下眼镜的动作像是视力不好似的,观摩了他好一会儿,道:“你是——” “杨修,我大曾孙子,上回刚到你们家去做过客。”杨老太道。 “真是糟糕,摆宴那几天我身体不大好,受不了吵闹,都在屋里呆着,没出来见客,也不知道小辈都来了哪些。” 即是,杨修去到时,若想去给陆老头打个招呼,不是不能。只是杨修没有这么做。 杨修是没有这么做,去和老人家打招呼做什么呢,不过是去给老人家增添印象让老人家起疑心罢了。最好的做法是,就像他在陆家摆宴那几天里做的那样,尽可能地低调,什么事都不做,要做,都是通过他人暗地里的进行。 可现在陆老头好像有些追究的意思,杨修说:“本想去拜见爷爷的,可都听人家说,爷爷不适合见客。我想,又不是以后不能见,这不,现在也见着了。” 嗯,这话说的得体且不失周全。杨老太对杨修的表现很是满意。 陆老头拍着那膝盖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对杨老太说:“看来,你是得了个好子孙,可总算是圆了你的心愿了。” “什么叫圆了我的心愿?”对于陆老头此话中的笑里藏刀,杨老太不满。 “你第一个儿子,第二个儿子都不是你亲生的,唯有这个,是你亲生儿子的孙子。我知道他是过继到长房名下的,这不是圆了你的心愿了。” 陆老头这番像是随便说的话说出来。 杨老太啪,是气得牙齿咄咄地颤。 杨修唰是脸上粉了白:这事,他真从未听说过。 “小伙子,你不知道?当然,这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了。你不知道很正常。我告诉你,现在的社会有人给富人做小,在我们那个社会,即你太奶奶那个社会,给人做小,更正常了。” 怪不得。杨修的脑子里被陆老头提的这个话,不由地转了起来。比如,家里有些长辈,为什么特别看他不顺眼,对太奶奶也是爱敬不敬的。为什么长房的大伯媳妇一直生不出孩子,二房只能生个女儿。恐怕是连他堂兄弟的那场火灾。 他想都不敢想,这些念头却是不受他控制的不断地想了下去。 眼前的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婆,自称是他最亲的太奶奶的老太婆,的确像是对他很好,但是,这些好,筑造在多少鲜血和白骨上面。若他不是她唯一留下的血脉,她是不是会对他动手。比如他那个不听话的堂兄弟。 见着杨修像是动摇了起来,杨老太一股火往陆老头脸上喷:“陆家的爷爷,你到我家里来,就为了说三道四把外面人说的闲话带进来,你这是居心何在?” “哎,别气。”陆老头忙摆个手,停住她说话,“你错了。我这是来联系两家人感情的。我孙媳妇毕竟是你们家的人。我儿子上回到这里来说一些话,似乎是有点伤两家人的感情,这不专门邀请杨修到我们家做客。但杨修没有来见我,怕是心里存了些什么芥蒂,想来想去,我这才专门登门造访,带着我和你家老头当年的友谊证明,来给杨修看看。” 说罢,陆老头的手,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 杨修看到蒋玥费尽心机弄到的照片,现在被陆老头自己献出来,当场一惊,几乎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老头肚子里是卖什么药。 而只要轻微观察杨修的表情,陆老头都能看出端倪:一切如他所想。 “这是什么照片?”杨老太伸长了些脖子,对陆老头这一招,同是捉不到头脑。 “我家囡囡的出生照,你肯定没有见过吧。”笑着,陆老头把照片若无其事交给杨修,“去,拿给你家太奶奶看看。” 接到相片的杨修,感到辣手。望着陆老头的笑容无害的样子,他心里愈是惶惶,刀子眉失去了向来卓越的从容,不觉地皱成了一团。 “杨修。”他这副怔怔的模样,都令杨老太生疑。 他只好走了过去,将照片递给了杨老太。 陆老头在老太婆翻看照片时,边是磕起了茶盖子:“这照片说起来有个故事。囡囡出生时,我不是在监狱里头吗?当时,我那儿子,就想了个法子,拍了囡囡的照片,想弄到监狱里给我看,让我有个希望。但是当时上面的人是不让我和我儿子见面的。最好,还是通过了你家老头的关系,送了进来。你家老头帮我看不明白,贴心地在照片背后帮我注明了一行字。” 杨修认不出自家太爷爷的字,属于正常。因为他出生不久,杨家太爷爷即病逝了。 可杨老太不能认不出来,听陆老头这一说,那张老脸忽然就变了。 若陆老头说的是真,她家老头当年是私通政治犯,违反政治纪律,追究起来,杨家和陆家是一条船,不止如此,陆老头现在或许平反了,但她老头或许还难逃罪责,这事说出去,岂不是连累到整个杨家。 杨老太心里阵阵寒:死老头子,死了,还给我留下这个祸根。 不过,是真,是假? 陆老头继续说:“如你所想,这事儿,我是谁都不敢说的,我这不能害了你们家老头是不是。因此为了这事儿,怕引起上面人的注意,我还故意和你们家保持距离。你说这照片是假,但是,你家有两个女儿,特别是我大儿媳妇那桩婚事,到最后,还不是你家老头给点的头,你想想,都明白这其中的细由了。” 杨老太手指头一抖,照片如秋风扫叶一般落到了地上。 杨修也是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张照片,一时都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 陆老头磕完茶,捡起地上的照片,细心地用袖子擦掉上面沾的灰尘,道:“这照片,还是由我收藏吧。免得放你们这里,你们一不小心留下什么痕迹给人家,就糟糕了。” 这话,顿时让杨修产生删掉手机中这幅照片的冲动。 “话说完,我也该走了。”陆老头把照片搁回口袋里,向杨修温和地望了眼,“杨修,你送不送我到门口?” 杨修没有等老太回话,径直陪着陆老头走到了门口。 陆老头上车前,像是慈爱的长辈淳淳教导说:“杨修,你太奶奶年岁大了,有些事看不明白,又想逞强。好在她是信任你的,你要多提点她,免得着了别人家的道。我这次冒着危险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再怎么说,我儿媳妇是你们家的。你,再怎么说都是我们亲家,不能见死不救。” 几句话,直说到杨修心口里去了。 之前陆司令和君爷那些话,只能让人觉得气人,瞧陆老头多不同,一来强调是亲家为他们着想。 杨修真一时无法想到这老头或许是心存歹意。 耳听陆老头把自家儿子都骂上了:“我儿子那脾气躁,我说了他不止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我去为他擦屁股。这样,杨修,为难你这个小辈,你多体谅你姨父。我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比我家那小子强,会想,靠得住。你太奶奶倚重你,不是没有道理的,好好为你太奶奶做事。” 杨修听完这些话,脑子里塞满了陆老头的话,再回去杨家客厅,面对老太太时,老太太自己都摸不清这照片是真是假,对陆老头依然警惕性很高,要大孙子警惕老头。 杨修却知道这照片肯定是真的,因为之前蒋玥偷拍了这张照片,陆老头不可能算到蒋玥去偷拍故意生造了这张照片,而且从照片现有的各种迹象表明,他研究过很久,知道不可能是造假,倒是太奶奶这些话,令人感到有失大家的风范,陆家老头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两家若真是有这么个由来,不该如此武断地拒绝。 应说陆老头有两点说动了他:一,陆老头肯定他是孝顺的他是能干的;二,陆老头拆穿了杨老太是小,更显得他这个大孙子应该替代老太的位子来主持杨家的未来。如果他是杨家未来的主人,是不是该学陆老头的大将风范连自家儿子都能骂? 因此杨修对于杨家老太的话,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相反,陆老头的话,是全部都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坐在吉普车上,陆老头摇晃着脑袋,嘴角微微地勾着:这姜,当然是老的辣了。 笔迹,当然不是杨家老头的,不过是当年他的人为了顺利通过狱守,伪造出了杨老头的字迹。 至于当年杨老头钦点他们家大儿媳妇的婚事,当然也不是真的。这事过于久远,谁都记不清楚,那老太更记不清楚的。 用这一些,糊弄一个老了糊涂的老太,再糊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足矣。 所以说,今儿正面一看,这儿子办事,孙子办事,仍都是冲了些,需要锻炼。 找机会,要刮这些小辈们一顿。 杨家这些人,再怎么样都是被人利用的,拉过来被自己利用不是更好。 切断了那些人与杨家的关系,等于断了杨家自己的手脚。杨家,已经衰落到现在,只要杨老太一死,这伙人都差不多了。怎么让杨老太死,还不容易,都这么大年纪,蹦跶不了多久了。何况有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孙子,不死,难。 睁开眼,望着车窗外头那些茁壮成长绿嫩的树叶子:他这个做爷爷的,算是第一回给孙女办了件事,自己心里都觉得舒坦。 孙女,终究是孙女。 那个面偶,捏出来的他的神韵,谁都模仿不了。 孙女早知道他是个阴险毒辣的,早知道他实则是个心软的。 在吉普车特意绕过一个路口时,似乎能看见一个穿拖鞋在城市里显得像个独行侠的中年男人,拉下眼镜,眼睛微微夹起条锐利的缝儿:温世轩? 老公回来的时候,听见大舅子来了,喔一声,转身去找大舅子。 蔓蔓在整理房间里的加床。她这个哥真不解风情,居然说是没能找到空房,要今晚和他们这对小夫妻在同一房间里挤上一夜。想必,还存着监视他们夫妇俩有没有夜里偷腥的迹象。 晚上,蒋父的饭是医院里定制的。他们三人,在小房间里打了简单的盒饭。一人一个白饭加一个汤,三个菜是另炒。 开筷后,老公和她那个哥,一人先一块肉夹进她碗里,蔓蔓的眉头当即皱得老高:这还得了。两个人塞她肚皮,她今晚岂不得撑死? 急忙移了碗离开饭桌。 “蔓蔓!”老公拉住她。 “不准夹菜。如果夹菜,我不在这里吃。这要是吃出胃病来怎么办?”蔓蔓铁着脸说。 “吃出胃病不怕,我在这里。”她那个很自以为是的哥,冷冷地插话进来。 “有你这样的吗?”蔓蔓搁下筷子,月儿眉一挑一挑的。 老公连忙一只手挡在他们两兄妹激烈对视的眼间,道:“蔓蔓,折中,你看好不?你自己把你那份吃完。” “吃不完呢?” “吃不完也得吃完。”这句话斩钉截铁,从两个男人口里面铁铮地蹦出来。 “你现在是孕妇,你体重上不去,你以后怎么生孩子?”专业的语气,把普通事情的严重性提高一个台阶。 蔓蔓咬咬唇:她不是不吃,问题要消化得了。 “胃口是要慢慢撑开的,一天多吃一点,自然胃口就大了。”其实说这话的君爷,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现在的社会,温饱问题基本解决,温家不可能饿到妹妹,妹妹这个小胃口怎么闹出来的。 蔓蔓这小胃口,实际是被温世轩宠出来的。温世轩听医生说她体弱,需要少食多餐,于是从小教导她慢点吃,少点吃,教她自己煮东西,就是为了让她自己饿了后,给自己随时能弄点吃的。但是,蔓蔓学会做饭后,却觉得给别人做东西吃好过给自己做东西吃,这不,经常饿自己了。 “你们其实不用担心我饿到,我自己会做饭。”蔓蔓说。 听起来是道理又是歪理。 她老公听着,猛眨眼睛。她大哥听了,冷眉耸得老高。 “吃吧,吃吧。”蔓蔓忙低下头扒饭,真怕了他们两个。 一顿饭吃完,被两双眼睛盯着,蔓蔓心里直喊——累。 到了晚上要睡觉前,又被两个不约而同的男人,塞了杯牛奶。 不过,喝了牛奶,让她很快睡着了。 夜里,有大舅子睡在一边,老公对她不敢上下乱摸,规规矩矩地睡成个军姿。 蔓蔓咂巴着嘴,一夜本来是可以睡到天亮。如果不是半夜里,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老公没有爬起来,由靠在门口的大哥走去开门。 门口来的人,也的确是来找君爷的。 只听一个慌张的声音说:“死了。”(未完待续) 一网打尽 “不是被杀死的,而是逃的时候自己不小心——” 说的是关秀爱,不知是做贼心虚什么的,在出了纠察队后,居然自己出了意外身亡。 “怎么会半夜放她出来呢?” “说当时后来调查,没能调查出什么,就把她给放了。本来她可以到隔壁住宿楼休息。可她没有,自己跑去拦车,车没有拦到,自己掉沟里死了。” 担心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派人去跟踪关秀爱,但是,现在传来这消息的确令人震惊。 门口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蔓蔓听得一知半解的,后来她是知道了蒋玥和她母亲在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仍没有想到最终会出了人命。 或许意识到了现在说这个事不合适,君爷打发了人走。 紧接,房间重新回到了安静。 蔓蔓则是睡不着了。 “蔓蔓?”听老婆的呼吸好像有点不对劲,蒋衍伸过去的手触摸她的额头,“发烧了?” “没有。”蔓蔓说,翻过身。 她想,如果自己真能想起些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可她真想不起来。 黑夜里,老公的双臂从背后伸过来搂紧她,温暖地贴着她的身体。是谁,突然听到这种消息都会有一些害怕吧。另一边,她哥,冷冷的声音穿过空气:“想不起来就想不出来,对我们来说,我们更不希望你想起来。不是非要你想起来才能解决事情。” 是不是安慰她都好,这种说法突然令她意识到她是被拒绝在他们处理这件事的外面的。 陆家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家的女人参与这种事,笑话! “明天你老公送你离开,你不要再轻易接任何人的电话再到哪里去知道吗?”冷冰冰的命令带着强制性的意志。 拉了拉被子,蔓蔓闭上眼。 那一夜,想睡的很安实是不可能的。 转院是要到近中午的时间,而她哥,在很早,就起身出去了。老公陪她吃了早餐后,去结账取转院病历。她就此在蒋父病房里呆着陪公公说话。 “爸。”蔓蔓想了想,终于启口,“阿衍以前是不是去参加过长江抢险?” “是啊。你听阿衍说的?”蒋父挺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这事。 “他脖子后有条疤。我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他没有说清楚。而这里的院长说自己曾经救过阿衍。爸,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蒋父在听到说王院长自称救过自己儿子,立马警惕了起来:“是吗?难道是那时候的卫生队队长?” “爸?你知道是什么人救了阿衍吗?”虽然他哥说在那时候和她碰过面。 “阿衍自己被那棵倒下的木桩给砸到的时候,因为是突发,从后面袭击,阿衍自己都不知道。是当地的老百姓好心将他送到了部队的医疗站。” “当地的老百姓?” “说是老乡送的,但我去到那里时一个老乡的人影都没有见着。在那个时候,人救人,互相救,都没有人计较。” 是这样,在那种到处要救灾的场面,谁分得那么清。 从蒋父口里或许问不出什么,她却是没有想到她和蒋父这些话,被刚好来到门口的老公都听见了。 手停在门把上,胸膛里的心突突突地跳。 那种时候他救人,别人救他,都是很正常的事。若不是蒋玥当着他老婆的面居然说自己是当年救了他的人,他都只把这事搁心里。这种话,真亏了蒋玥能当着他的面说出口。他蒋衍不是傻的。当初他获救后,四处打听过是谁救了自己。每个人都说是几个老百姓发现他把他抬过来的,绝对不会是军人。蒋玥那时候已是个军校生了,而且是蒋中海的女儿,总有人能认出来的,怎么可能冒充得了。 后来,他在抗险救灾胜利后,治好伤回过那地方,被他找到其中一两个当事人的老乡。都说是一个外地女孩最先发现他的,说是短头发,没戴眼镜,挺普通的一个女孩子。 这可真是难找了。外地的,不仅是外地,而且是隐瞒了姓名。 找不到,不代表他没有把这个救命恩人放在心里。 至于找到后,做什么,他都想好了——谢谢,很感谢。 但如果救自己的人,是自己老婆? 蓦地,从里面的对话联想到的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秀挺的英眉,沉凝的星眸,流淌的羸光,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 已经不止是感激,感动,谢恩,而是——命运。 真是自己老婆吗? 若是自己老婆,昨晚老婆与大舅子的话,意思是老婆把救他的事给忘了? 复杂的滋味,在心间里头回荡。 不管怎样,老婆这两天奇怪的言行举止有了答案。 “蔓蔓,门外有人。”蒋父的警惕性还挺高的,发现了儿子站在门口。 蔓蔓疑问地走过去开门,看到老公站在门口,吃愣:“你怎么不进来?” “我刚要开门。”敷衍了过去,有些无措地擦着手的蒋衍,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儿,却是开始在回想以前根据老乡描述那个存在他心里的影子。 短头发? 没戴眼镜? “蔓蔓。”老婆的头发,自第一次他看到她,就是到肩部以下,平常扎了条规规矩矩的马尾,偶尔挽成个发髻,短头发是什么样子他真没想过,“你剪过头发吗?” 蔓蔓帮老公关门,回身听老公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愣:“我头发怎么了?” “不是,我想问你之前有没有想过剪头发。”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 蔓蔓是没有想到那个救灾的时候的事,因为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剪过短头发:“小时候,嫌麻烦,就没有留长发。你觉得我留长发不好看?” “不,好看。”蒋衍惊的是,老婆真是有剪过短发。 “你想我剪短发?”蔓蔓摸着自己的马尾,认认真真与老公说,“我听初夏说了,说孕妇最好在生产前剪短发,不然,在坐月子的时候,很难打理头发的。” “是吗?”蒋衍再惊,自己的问话居然歪打正着了。 “怎么,你不是因为这个问我?”迷惑的月牙儿眼,蒙上一层诱人的懵懂的雾,甚是迷人。 蒋衍知道,老婆不戴眼镜,都是可以看得见东西的,只是平常都不愿意摘下眼镜。非要摘下眼镜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洗澡。按照这个推断,当时遇到发大水的时候,老婆很有可能取下了眼镜方便行动逃生。 两个条件都符合。 当然这两个条件都过于普通,不能界定特定目标。 然而——“蔓蔓。” “嗯?” “谢谢你。” 蔓蔓被老公突然的谢字给弄懵了:“谢谢我做什么?阿衍你是不是生病了?”伸手摸下老公的袖管。 “和照顾我给我一切的妻子说句谢谢,很正常。”记得大舅子昨晚那话,蒋衍一句话带过,虽然,他知道对老婆的感情,再不仅是爱意,还有更深的另一种感情在里面了。 流转的星眸,炙热的眼神。 蔓蔓脸烧:老公也不怕,当公公的面说这些,是让她这个媳妇尴尬。 蒋父呵呵呵,对儿子的这番话若有所思的。 想想,这小儿媳当初且在天桥底下救了自己一命,是他们蒋家的福气。 “爸,车在下面等了,我们走吧。”蒋衍望表,看时间差不多,拎起行李。 蔓蔓扶蒋父下床。一路下了楼梯,坐上救护车,蔓蔓坐上车前,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下,在找寻那个冰冷的影子。 什么时候起,真是惦记上了。 毕竟是她哥,惦记很正常吧,是猫是狗她都惦记。嘴角一撇,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理由。 不管如何,她离开,才是真正能让她哥和老公放心。 过了一日功夫,君爷见妹妹安全离开后,相继离开了军事驻地。 在陆老头住的小院子里。 陆老头一如既往找到棋友,就杀一盘。小儿子陆贺栋一过来,就被他抓住。 “陆君,你来了。”看到侄子来到,等于解救了自己,陆贺栋急着叫刚踏进门的君爷。 和老头子下棋,真叫做痛苦,因为从来没有赢过的可能。老头子下棋叫做科学的刻苦研究,从来是一丝不苟,绝不放水。 “小叔。”叫了句陆贺栋,接过勤务兵倒来的一大杯开水,先解个渴。这天气热了,他在驻地奔波了两天,北京驻地且风沙大。 “辛苦了,陆君。”看侄子一脸倦色,陆贺栋这个疼侄子的,给侄子亲自去搬椅子。 陆老头在旁边看他们叔侄俩为一张椅子让来让去,咳。 两人各回其位。 “爷爷。”陆君尊敬地说。 “大致情况都摸得怎么样了?”老头子问,手里磨打着两颗棋子,目不斜视地望着棋盘。 “关秀爱的死是有些蹊跷,但我想他们不至于下这个手,毕竟这时候动手很容易引火上身。然而,她的死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从她和王院长的关系进行推断,她当初应该是有谋参与这个事件。”见另两人都竖耳倾听自己说话,君爷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因为接下来的事涉及到妹妹了,音量放得更低,“我想,囡囡或许是听到了他们交谈时的一些蛛丝马迹。但囡囡不是军人,可能听不懂,再加上囡囡当时或许是跌了一跤怎么样给忘了,因此他们没有对囡囡直接下手。” “你说的是什么事?”陆贺栋听得甚是一些模糊。 倒是下棋的陆老头沉沉地哼了声。 君爷继而仍是绕着说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在那地方干活,确实有一个阶段收到的伤员特别多。不过我打下手的没有留意统计那个数据,如今,我让人帮我去查一下那份那个阶段各部报上去的伤亡报告,发现了数据可能与我所见的不同。” 陆贺栋总算听见了一点端倪了:有人犯了错,让底下的亲信改了相关数据欺瞒上面。而且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居然这么多年没有人察觉。 “为这事杀囡囡,自己动手确实没有必要,但是有机会借人动手,对方会很乐意,所以借助杨家杨乐儿对囡囡这股锲而不舍的恨意。这人,定是,知道杨乐儿的。”陆老头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孙女,即使嘴头上哼哼的装是还在和孙女闹别扭。 “我猜。”陆贺栋思路是想明白了,雀雀地加入进行补充,“这人肯定是看到囡囡掉落的那块玉佩,而且当初参与过囡囡失踪的事,所以,才能把目标锁定在我们陆家丢失的女儿身上。” “把这些人抓起来,审明白了,自然知道是谁在撒谎了。”陆老头一门大炮攻到了对方门前。 陆贺栋垮脸,叫:“爸,你能不能留点情?” “留情?我正想教育你们几个。”一个厉目扫过两个儿孙。 “爷爷去过杨家了。”陆贺栋忙小声先向旁边的侄子透个底。 君爷一听,有些危襟正坐。 “杨家老太不死,这事肯定是没完没了的。要让这个老太婆死,就得让她家里的人窝反了她,瞧你们做的,都是让她变成了杨家里被同情的对象,让她借助了杨乐儿的事生风。杨家这群人,肯定是要和这边这群人分别对待的。”陆老头指道。 “爸,分别对待?不是都一伙的吗?” “不可能是一伙的。杨家这群人说白了是死对头,是丧心病狂,对我们家囡囡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那群人还不是,还有政治脑子。” 耳听爷爷的话正如自己所想的,君爷一脸肃穆,道:“是的,爷爷。” “这群人要么揭,移交法办,或是找个人到上面告个状,总之这事既是被我们知道了我们不能当做不知道。至于这杨家,移交法办太便宜了他们。”陆老头对孙子下一步行动作出了明确的指示方向。 君爷宛如吃了颗定心丸:老人家就是精明,不需出山,都一目了然。 陆贺栋听着却觉得有些黑白颠倒:“爸,你说这事究竟是谁主谋?” 严惩的方向是杨家,难道是说杨家才是主谋? “废话!从始至终想害你侄女的,都是那个丧心病狂的!” 陆贺栋被老头子这一吼,感觉是:老头真是很喜欢这个孙女的,不然不会表现出一个急。所以一边被骂,一边倒是高兴。 所以呢,简单来说,部队那事儿是王院长那群人的事,囡囡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是杨家是主谋,王院长那派人里面,可能有当初给杨家老头打下手的,因此被迫参与到了当年囡囡失踪的计划里面并不奇怪,到后来他们借此反过来要挟杨家也不奇怪。 对策妙方怎么开,对陆老头这个经历过过多风雨的老将来说,只要事情脉络清楚了,知道原因是在哪了,并不难下方子。 一一指导着孙子:“上面那些高层,向来只要不是触犯到太大的动静,睁只眼闭只眼的。想扳倒我的呢,更不会傻到去护着几个自己犯了错的家伙。你以我名义,到你几个爷爷那边一一先去打个招呼,然后私底下处理掉部队里那几个主谋的就行了。杨家的人,现在基本都退出了部队,一口气斩掉他们这些羽翼,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最终,陆老头是没法忍住对杨家老太的一抹怨怒:“这老娘,当初我入狱向他们家求助,她怂恿她老头不作为之外,一心想抓我把柄,主意都打到了我孙女身上。” “爸,这老太婆是——”陆贺栋第一次听自己父亲提起这些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很是稀奇。 “她说是原配死后才嫁进去的,但谁知道原配是怎么死的,我看不惯,多唠叨了几句。”简单一句带过当年可能过于年少轻狂惹下的祸根,陆老头接着语重心长的,“可你们别小瞧了这老太婆。她害死人的手段是一流的,野心也是很大的,总想把杨家恢复到那个鼎盛的时期。只不过她现在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了,所以现在是除掉她的大好时机。” 另两人点了点头。 君爷奉了命令,立马要去办事。 陆老头忽然在他后头说:“前天,我遇到温世轩了。” “爷爷?”顿脚,回头,眸中深不见底的幽深。 “你别误会,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只是远远地看了下这个男人。”陆老头闭了下眼,眼前似乎能浮现出阳光底下那个穿着拖鞋显得朴素能让人心里揪起一抹动情的男人,“这些人抓了起来,或许能知道他是不是在囡囡的事上撒谎了。” “但是——”陆贺栋慌忙接上一句但是,生怕他们接下来说出把温世轩抓进牢里的主张。 可陆老头抬起头是看着孙子,问:“你觉得他可怜吗?” 指的是温世轩。 “不可怜。” 毫不犹豫。 在孙子的眸里寻找着哪怕一点心里的痕迹,陆老头低下了头:“行吧。这事我和你爸答应过你,他这个事怎么处置,是由你来决定的。” “谢谢爷爷。”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老人家的这个首肯。 君爷转身而走,步子迈得稳而阔,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爸。”陆贺栋见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 陆老头摆手,指向棋盘:“你都快输了。” 陆贺栋惨叫。 部队里的风风雨雨,蔓蔓作为圈外的人并不知道。 直到替老婆收尸,并且看望了下狱中女儿的蒋中海,来到医院和她老公见面的时候。 “我部队里这几天的人事变动很大。幸好你都不在这个部队里了。”蒋中海是言简意赅地拍着义子的臂膀,说,“曾军长,都被叫去问话了。如今上面军委是在讨论提拔或是从其它地方调来新的领导,可能过段日子,我要被调进军部了。” “义父——”对蒋中海这因祸得福的升迁,蒋衍不知道该不该道恭喜,毕竟家里可是办了白事。 蔓蔓想的是:曾军长? 那个眉心里有痣的男人,特别对她多看几眼的男人。 当然,如果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守在她家门口的护卫,被杨乐儿命令走开了使得杨乐儿计谋得逞,为陆家寻找了多年的那个失踪军官。后是通过杨家改名换姓了,再度进入军队混到如今的军长一职,反过来要挟杨家。 这些蔓蔓不会知道,因为只要是没有必要,陆家不会让她这个女孩子家知道太多官场的事。 “我老婆,那是意外,办案的人真正调查过了,确实是意外。”蒋中海应是有听上面的人说了自己老婆如果不是意外身亡,要被其它案子牵扯,因此老婆这个死真是自己咎由自取,令他实在无话可说。 “义父,节哀。”蒋衍也只能这样安抚。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属于蒋中海了。 “这是蔓蔓吧?”蒋中海转过头来,望向义子的媳妇。 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蒋玥的父亲,可是蔓蔓并不觉得这个男人有让人厌恶的地方,眼睛,一看,澈目,清明。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听蒋中海说:“我还要谢谢你。让我女儿吃了个教训。我以前想教训她,她妈总是拦着。现在,她终于在不是太晚的情况下接受了个教训。” 像蒋中海如此开明的父亲,蔓蔓算是极少见到,一时找不到话说。 见她拘束着没有说话,蒋中海哈哈两声笑,向她挤了挤眼睛:“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和你老公的结婚申请报告,还是我让人去疏通的,我算是你们的媒人吧。” 蔓蔓眨巴的眼,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公如此信任这个男人了。 不过,女儿去坐牢,蒋中海心里作为爸爸的这颗心,多少有些戚戚然的,很清楚女儿的问题出在哪里,摇头叹气:“前世欠下的情债。” 蒋衍保持肃然:“希望她出来后,能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嗯,我想她倒是能想明白了,只可惜大伟怕是不等她的了。”蒋中海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反倒是女婿。 那个本来什么都不管的女婿,这回却是铁了心的要离婚。 “义父,这种事我帮不上忙。”蒋衍聪明地先抢了一句,明哲保身,当着老婆的面,说什么都得把这趟浑水撇清了。 蒋中海明亮的眼睛笑:义子就这点很博得他喜欢,明人不说暗号。 等蒋中海离开后,蔓蔓小爪子抓了下老公:“你都说不清楚。” “我有什么隐瞒老婆大人的吗?”蒋衍躲着老婆的小爪子,无辜地问。 “你说,他帮了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事归一事,蔓蔓想,若是早知道有个人帮了她和老公这么大的忙,早该登门道谢了。 蒋衍偶尔觉得老婆挺斤斤计较的,道:“蔓蔓,他是我义父,他和你提这个事只是开玩笑。”说完,见老婆不吭声,低头在老婆耳畔咬:“生气了?” 蔓蔓的耳根子红了,这些日子不知怎的,和老公亲密一点都很敏感。 笑着揉揉老婆的头发,知道老婆没有生气,一块走去看蒋父。 蒋父转了医院后,医生说是要准备开刀。蒋父依然在心里犹豫做不做这个手术。蒋衍要考虑起这事究竟告不告诉家里其他人。手术有风险,如果家里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让蒋父进了手术室出了意外,他交代不起。 “如果介入手术治疗成功,就不需做开胸外科手术。” 在主治医生与自己老公谈话病人手术风险的时候,蔓蔓坐在外头等,一边是注意起了办公室白板上贴的一张讲课通知。 简单的一张院内聘请院外专家来座讲的通知,主要是讲课人的名字,太熟悉了——姚子业上校。 蔓蔓整个囧:怎么在这里都能见到爷的名字。 甚至能听见一些在医院里学习的女学生叽叽喳喳的:“听说是个大帅哥。” “你怎么知道是个帅哥?” “就是听说的,他上回在协和讲过一次课了。那天,听课的女性男性,都被迷倒了一大半。” “男女皆杀的?那一定得去听。” “你以为你想去听就能去听吗?座位有限。教授级别,主治级别,住院级别,进修生,最后才到我们这些实习生。” 蔓蔓突然很想进去听听姚爷讲的什么课,倒不是因为姚爷风姿迷人,而是因为这通知上写的姚爷要讲课的内容,被其他人议论的:“帅哥不帅哥不清楚,但是,教授想去,至少,我们科里的教授是报了名想去听。他那个讲课内容都是到了国外发表了的。” “说的什么内容?” “我想,只要是想怀孕的女人,都会想去听听的。说的是孕妇围产期期间孕妇与胎儿各项心脏功能指标的一个变化。你们都知道,胎死的话,指标就是胎心。尤其到了怀孕后期,流产可能性较小,早产,胎死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蔓蔓想:如果听不了,是不是可以策动近来与她关系不错的姚子宝,去偷姚爷的讲课大纲给她瞄瞄。 反正只是讲课内容,不是什么机密。 小算盘打了几下,蔓蔓敲定,为了自己孩子未来的幸福,多方面吸取知识,也是做妈妈应该做的。 老公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时,蔓蔓忙迎上去,问:“怎样?” “日期是定下来了。爸自己签的手术同意书,尽可能不做开胸手术。”蒋衍头疼地揉揉额角,“今天,我们必须回家了,我先和我姐打个电话,让我姐去告诉我妈这个事。” 离家多天后,这对小夫妻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蒋家在他们避开的这几天,已经因蒋梅与程思全离婚的事闹翻了天的话。 “二姐。”回到家,洗个澡后,蒋衍本想心平气和地与姐姐谈论父亲的病情。 结果二姐那边的话筒骚乱不停。蒋梅只得开了手机,避到阳台与他讲话:“妈今晚又到我家里发脾气了。而且说你和爸不知怎的,什么都不管,手机又停机,你再不出现,我都怕她要跑到部队去找你了。” “你和姐夫离婚的事?” “是,本来这事我瞒着好好的,你姐夫都被放出来了,我们到民政局办的离婚手续,结果不知道哪个多事的,硬是捅到了妈那里。昨天妈和大哥一家都知道了。大哥和妈昨晚就到我这里闹了。妈,今天是一天都窝在我这唠叨。”蒋梅一边说一边很是头疼。 “妈和大哥都说了些什么?”蒋衍问。 于是蔓蔓看到了握话筒的老公一副打算大打出手行侠仗义卷袖子的神态。 “大哥说的话比较离谱,我想,八成是大嫂教大哥说的,说是我儿子一定得自己养,别指意家里其他人能帮上忙。而且说,人家现在大龄三十好几的都找不到对象,我这种有个小孩的老女人,更别想二婚了。我当场把他骂了——我轮得到你们这种男人养吗?”蒋梅说话行动也是率性的,只要是触及她的底线。 “二姐,我记得你向来赚钱赚的比姐夫多。”蒋衍抹抹鼻子,力挺做科长的姐姐。 蒋梅扬眉:“那是,你大哥赚钱都没有我多,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我。” “妈呢?” “妈的担心倒是比较正常,主要是怕东子没有爸爸。”蒋梅叹气声缓缓从线路里传过来。 “东子自己怎么想呢?” “东子说没有关系。他说他都多少年没有爸爸了。” 程思全很少回家,在东子心里面,这个爸爸,早就有点变成梦里面的人了。 “姐夫是不像话。”卷袖子亮威风的蒋衍脱口而出豪言壮语,“告诉东子,没有爸爸,舅舅当他爸爸。” 小东子应该是在旁边,听见了,立马抢过妈妈的手机说:“舅舅,你算了,你都要有自己的宝宝了,等你能搞得定你自己的孩子,我再考虑你当不当我爸爸。” 蒋衍牙痒痒的:还没威风够呢?先被小侄子将了一军。 蒋母这时候的声音追到了,问:“是阿衍吗?他究竟是和蔓蔓跑哪里了?陆家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小两口是去哪里玩是不是?” 蒋衍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和蒋母说,与二姐蒋梅道:“二姐,明天你找个地方,我们出来见面。” 听弟弟是有重大新闻,蒋梅慎重地在手机里答应了,回头去应付蒋母。 到第二天,趁着去菜市场,与陪老婆一块出来买菜的弟弟说上了话。 “小东子呢?”弟弟和弟媳都先问小孩。 蒋梅心里头这个乐,道:“我先送了他去上学,才过来的。倒是你,阿衍,怎么没有回学校?” “二姐。”知道必须说,很是艰涩,“爸他住进了阜外,下周一准备开刀。” 蒋梅脑袋里嗡的一下,手脚木了。 你别说蒋父病是病,但蒋父始终是蒋家的主心骨。蒋梅敢离婚,敢在这件事家里家外都敢作敢为,何尝,若不是有个通情达理开明大义的老父亲在幕后默默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阜外?”蒋梅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声音,却是哑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阜外,我听说是个好医院。” “是。”蒋衍的手搭在二姐的肩上,想给姐姐一点支撑。 “二姐。”暗地里琢磨了会儿后,蔓蔓插上了话,“我想给公公煲点汤,这菜市场你熟悉,你带我去买吧。” 蒋梅一听这话,立马抬起了头,本是沮丧的眼里发出了熠熠的神采,一口答应:“行,我带你去!你都想要些什么?” 看老婆搂着姐姐的手,走到了前头,蒋衍不由一笑:老婆就是聪明。 见到自己有能为病中的老父亲效劳的地方,蒋梅自然没有那么灰心丧气了。 姑嫂两人在菜市场里转悠,是第一次两人一块来买菜。蒋衍也是第一次陪老婆来买菜,跟在后头。 蔓蔓知道现在公公在手术前既不能大补也不能清火,要做的是平补滋润,买了一些不凉不热的,温补的,比如淮山炖老鸭。 蒋梅一边看蔓蔓挑菜,一边想起了蔓蔓说的计划:“你说是要开饭馆。” “喔,是的,昨晚上,我拜托了初夏她妈妈,帮我们物色开铺的地方了。”蔓蔓供认不讳。对她来说,一天自己手里没有收入,都很挠心。现在先拜托谭母把前期工作准备好,等生完孩子,她就可以开工了。 “到时候请保姆带小孩吗?”蒋梅理所当然地问。 “不,我自己带。”蔓蔓也理所当然的,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带。 “你行吗?”蒋梅问她的声音,吃惊又质疑。 “二姐你当初不是自己带东子的吗?”蔓蔓反问的声音,一样质疑。 “当然不是,我婆婆帮我带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妈来帮忙,直到东子能上幼儿园。” 蔓蔓真没想到这个,在她的想象里面,蒋梅就是个女强人,什么都自己一手一包,是她的榜样。 “蔓蔓,带个小孩没有你想的容易。”蒋梅一见她样子,就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笑嘻嘻的,“你先想好了,到时候孩子出生后,准备找谁来帮你带孩子。如果你妈来帮你带,当然,如果她能的话,那能帮你带到几岁你自己都得计划好。毕竟你哥是要结婚,你嫂子这几年也得生孩子的吧。” 蔓蔓一刹那脑袋都大了。 老公在后面这时插上了一句:“没有关系。最多,她全职在家带孩子,我养她。” “你胡说什么!”蔓蔓向老公瞪眼。 蒋梅对此也不赞成,对弟弟说:“你想让她脱离社会多少年?你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蒋衍被两个女人喷了一唾沫口水,悻悻然的:“我怎么是害她了?” “你不知道很多女人都会得产前产后忧郁症的吗?就是因为脱离了社会,失去了信心,压力又大。”蒋梅道。 “那怎么办?”听是问题这么严重,蒋衍问。 “找个人帮她带小孩啊。” “到时候雇个保姆吧。” “不用。”蔓蔓道,其实这点她早就想过了一些,“雇保姆我不放心。” 另两人看着她,都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疑问的。 蔓蔓坚定地说:“我让我爸来帮我带。这样问题都解决了。” 蔓蔓口里的这个爸,当然不是自己工作繁忙都忙不过来的陆司令,而是在家里打零工的温世轩。 蒋梅二话不说先向弟弟打个问号:你认为陆家能同意吗? 蒋衍想:如果媳妇这话一出,想必君爷哪怕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都会让自己的妈跑过来照顾他媳妇的孩子。 几家人之间肯定有的闹了。 头疼啊。蒋衍拿手拍着额头:或许到了最后,他得回家当奶爸? “先不说这个孩子谁带的问题。”蒋梅同情弟弟夹在几家人之间这幅头疼的可怜模样,提醒这对小夫妻说,“蔓蔓,你准备好,生产前谁照顾你的问题吗?” “这——”蔓蔓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我需要有谁照顾吗?” 知道媳妇的构想是,临危之际时,自己拿剪刀剪脐带都没有问题,这不,每天都在床头放专业书籍了。蒋衍忙代之答:“有她妈照顾她。” “她妈在是好,但是,我指的是备选人。你要想,如果她妈不小心感冒了怎么办?感冒的话是不能接近孕妇的。”蒋梅认认真真地对他们说。 蔓蔓和蒋衍,两个人犹如看外星人看着蒋梅,或是说如看大师一样高瞻蒋梅:这种问题都能想到,只能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了?”蒋梅摸摸自己的脸,不觉得这些问题有什么奇怪的。 “我知道二姐是怎么当成女强人了。”蔓蔓感慨。 蒋衍点头:“这个问题,我再和她妈商量。” “你们要想的,不止是这些问题,东西要先买好,准备好,我一上你们家,就觉得你们家太怪了,人家一知道有宝宝,都在计划婴儿床什么的,你们好像什么都没有计划吧?”蒋梅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趁机教育他们两个,一串串往下说。 蔓蔓和老公低头受训。 他们真没有怎么想产后这些事儿,总觉得挺遥远的事情呢。何况,其实,家里面,宝宝的用品,不需他们想,几个叔伯婶子,都已经赶着往他们家里塞了。 “蔓蔓,你说我是不是该先去学怎么给孩子换尿布?”蒋衍被二姐一串子话说得大汗淋漓,深感他这个当爸爸的是不是有点太吊儿郎当了些,反省道。 蔓蔓汗: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有想到这个,先被老公提出来,她这个当妈的是不是更不尽职了。(未完待续) 肚子大起来了 蒋父要做手术的事,终究是告诉给了蒋母和蒋飞他们知道。不过,应蒋父要求,是在做手术当天上午临时下的通知。 蒋母、蒋飞以及金美辰,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在蒋父被推进手术室门之前,得以与病人见上一面。之后,几个人都没能来得及说得上一句话,蒋父即被推进门里了。 自然的,蒋母、蒋飞的脾气都发到了蒋衍和蒋梅这对姐弟身上。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说?”蒋母骂的很大声,也很难听,“你们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和你们爸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们还是我儿子女儿吗,真是狠心狠毒。” 蒋飞说的话更刺耳了:“是不是爸已经给你们什么好处了?你们怕我和妈分到什么故意不和我们说?” 听到大哥这话,蒋梅翻白眼:有必要吗?蒋父那是清官,平常只那点工资加福利,没有额外收入的。比她蒋梅的存款还少。 古怪的是金美辰,向来嚣张的她,这次安静地躲在了婆婆老公的后面选择了不出声。 蔓蔓也躲着。 这种夫家里自己的矛盾,如果她这个做儿媳的去搀和,只是让老公为难罢了。 “妈,大哥,不管怎样都好,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有什么事等爸出来再说。”蒋衍心平静气的口语之中,却不失戾气,富有压力的眼神,不是随便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不。 这个弟弟本来就可畏,蒋飞想再说什么,却被蒋母拦住。 蒋母现在是第一次担心起老伴如果死了的话自己怎么办。和蒋父怎么吵嘴都好,毕竟人活着。老伴现在随时可能先走了的,她这颗心可都悬了起来。小儿子说的对,一切先都要等老公平平安安出来了再说。 一家人,就此安静了下来。 手术室门口一片死寂似的寂寞,反而让所有人心头更是紧张。 坐在老公身边,蔓蔓能看到老公的手悄然地攥了起来,另一边是蒋梅长长的呼吸声,抬头见着红色的手术灯,甚是刺目。 手伸过去,覆盖在老公的拳头,蓦地,虎钳似的五指反过来把她反抓住,紧紧地交叉。另一只手伸来是将她的小脸拍一拍,一抹笑荡漾在深幽的眼底:“没事儿。” 是真没事儿。 昨晚上,他和老父亲是都谈好了。 别看他吊儿郎当,临危受命是军人的本色。 再说,只要她陪着。 轻柔地扶着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 一个简单的亲密的偎依的动作,却是立马引起了家里其他人的注意。 蒋梅笑而不语,甚有点无奈地要抛白眼。 蒋母看着分外妒忌:想当年,她老公也这般疼惜她。如今,都变了个样。人老珠黄,儿媳篡位,都让她格外地对蔓蔓感冒。 蒋飞和金美辰的脸是通通地一沉。 金美辰刺眼的目光看向蒋飞。 蒋飞装模作样坐了下来,想学弟弟把老婆轻轻搂到怀里,可发现怎么学都学不像。 没有感情的动作,怎能装得出来呢? 一个粗糙点的动作,扯到金美辰的头发,金美辰一个吃痛,再看看自己老公那凸起的啤酒肚,蒋衍与其截然不同的体格,一个提早发福的男人和一个婚后依然保持良好身材的男人,金美辰两只眼充满了红血丝。 是无限委屈,自己当年怎会看走眼呢? 早知道这男人身材会变形,她不会想嫁的。 可事到如今自己的窘境,都轮不到她能后悔了。 靠在墙上的蒋梅,望到对面大哥大嫂头上顶着片乌气沉沉,眉头一皱:这样的婚姻,比离婚还糟糕。 一家人各式各样的心境,伴随手术时间的推移,起伏变化。 等了大概有两个钟头,蒋飞第一个按捺不住了:“是什么医生?可靠吗?” 见老大又要找麻烦,如今的蒋梅可不依了,不让弟弟受欺负,道:“你没有看清楚吗?这里是阜外!阜外,全国最有名的心血管中心。” 老二是在医院工作,是专业,蒋母和蒋飞都反驳不能,悻悻地又收住了声。 蔓蔓在心里吐口气:幸好公公什么事都先想好了,知道家里人刁蛮,跑到阜外求助,不然有的继续闹。 等着,等着,金美辰别扭地扭了扭腰,对老公说:“蒋飞,坐着这个板凳我腰累,怕累着孩子。” 蒋飞一听,立马对其他人说:“我送她先回去吧。这个手术时间太长了,她现在怀着孩子,不适合在这里久等。” 这算什么话? 蒋梅瞪直了眼。 蒋衍一样英眉蹙了蹙,然而,眉角一扬:说实话,这种女人在这里等他爸,他爸还不要呢。 “妈——”蒋飞向蒋母求助。 心里惶惶的蒋母,真担心大儿媳闹起来没完没了,偏偏这大儿媳是有孕的,动不了手,只好摆手:“去吧,快去快回。” 金美辰得了蒋母的特别恩准起了身,一手递给老公蒋飞让扶着,一双眼,是不屑地射到了蔓蔓那头:有你老公疼能怎么样?你都生不出来。能有我这至尊的福利吗? 对这种人的挑衅,蔓蔓才懒得睬。 哼。 金美辰一副等着的眼神,让老公扶着自己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面向她尚没有凸起的肚子,就端得像个皇太后的姿态,躲在妈妈后面的小东子伸出个小脑袋,是拉了个嘲笑的鬼脸。 对此,蒋母可不乐意看见外甥嘲笑内孙,对小东子一黑脸:“怎么现在愈来愈不乖了?这学的谁呢?”接着矛头又指向了女儿:“我叫你不要离婚你偏要,可好了,现在孩子没有了爸,愈是没有分寸了。” 若不是蒋父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仅这事,蒋梅当场与母亲没完。 女儿一脸不甘愿气呼呼的,感觉这女儿也愈来愈不像话了,蒋母咬着牙齿碎碎念:都不知道和谁学的?都是谁来了自己家后才出的这么多事?以前都风平浪静的,能有这么多事吗?看来,找哪天,得去雍和宫请柱香。 指桑骂槐。 担心老公腾地起来,这公公在手术室里呢,蔓蔓忙在老公的手上先安抚两下。 蒋衍深深地吸口气。 “妈没法为难我的。”蔓蔓贴在老公耳边说。 确实,蒋母唯有能在嘴头上骂骂,倒真不能对她蔓蔓怎样。 而且,他们愈是平静,蒋母这心里愈别扭,她骂是想让他们暴跳如雷,是想让他们起来和自己对骂,让众人围观好做戏,现在,却都是踢在了一块不痛不痒的铁板。倒真是把自己给气死了。 幸好,这手术灯三个钟头后是熄灭了下来。 出来的医生说,手术过程里虽有一点小波折,但总体顺利,病人平安。 众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尤其是蒋母,捂着心窝口,蒋父的病床推出来时,手伸过去直抓住蒋父的手,激动时,对着老公喊:“我们不吵架了,我承认都是我错,好不好?” 一句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当晚,蒋母谁都不让陪,就她自己在病房里侍候老公。之后,蒋父住院期间,都是由蒋母一人随伴在旁。 蒋飞见着可不高兴了,悄声对母亲说:“妈,你现在都不到我们家里照顾美辰了,美辰怎么办?” 蒋母猛地一个狠瞪眼射到他头上:“你这没良心的?没看见你爸病着吗?你爸有你媳妇重要吗?你还好意思说,上回她都没有陪完你爸做完手术就走了。” 突然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蒋飞先是一愣,继而提醒:“妈,美辰走不是你允许的吗?而且,您要想想您的孙子——” 蒋母再一个瞪眼:“没有你爸,能有你?能有你孩子?” 说得好像是,在蒋母心里面,孩子再重要,都没有老伴的生死重要。 蒋飞不明白一向把孙子视为天的蒋母,怎么会骤然变了态度,灰溜溜地走了。 而对蒋衍和蒋梅来说,蒋母愿意回来照顾蒋父,宗归是好事。有人照顾,蒋父自然是好得快一些,不到一周,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当然,众人没有猜到的是,蒋母其实心里怀的另一个小算盘,如果照顾金美辰,她没法在单位请到假,如果照顾自己老公,她有机会请到假了。自从君爷打了她的小报告让她回单位工作,而且让她跑腿不让她做闲职,可累死她了。 转眼到了七月份各学校学生开始放暑假。小东子可以天天在家里陪疗养身体的爷爷。有小外甥每天逗自己乐乎,心情好,蒋父身体康复的速度自然比之前还要更快。天天在小院子里带小外甥打起了太极拳。 京城里如今是热浪滚滚,要是古代的皇家,这时候已经是迁到避暑山庄避暑去了。 蔓蔓这个南方人,感觉北方这个热,倒也没有南方热得可怕,承受得住。而且,她这个准妈妈,终于到摸到自己的肚子似乎大了起来,有点孕妇的模样了。 对着镜子,摸到微微隆起的肚皮,一点一点地摸,指尖先是不敢确定,微颤着,直到摸着是实在的,轻轻地吁一口气。 自从怀孕后,穿的都是宽松的衣物和软布鞋,然而,今天把裤子往腰间拉时,明显感到一点害怕,害怕伤到孩子。是不是她这个做妈妈的太敏感了些? 梳了下头发后,听到门口弟弟来叫:“姐,你好了没有?我先下去开车。” 高考后如愿保送大学的弟弟陆欢,整个暑假没事做,本是想去哪里旅游,却在家里大人游说下,放弃了出外游玩的大好时机,专程来给她这个姐姐当柴可夫司机,送她外出归来,包括像今天这样送她去医院做产检。 蔓蔓本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可弟弟说了要在她这里蹭一点额外收支,她总不能毁了弟弟这美好梦想吧。 “十分钟内我下去。”应声后,是不敢让弟弟久等,拎个包下了门。 楼梯她是扶着扶手慢慢一步步下,如果后面有人追来她情愿让给别人先过去。因之前一次先兆流产的征兆,已把她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尝试第二次了。一个人的时候尤其小心。 楼下弟弟开来她老公的甲壳虫,车窗先降下通风,车内不敢开空调怕她感冒。弟弟比她更小心,生怕担负不起相关责任。 “姐,妈给弄了那个滋阴清火的蜂蜜水,装在保温瓶里了。”在出发前,弟弟先递给她水让她喝一口。 蔓蔓深感,自己现在真如老公说的是玻璃,享受着至尊的待遇。 甲壳虫刚出发,手提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二姐蒋梅打来的,问她今天是不是要去做产检,要不要他们一块陪着去。 今天的产检日子比较重要,因为要去做第一次胎儿的B超。 蔓蔓想保持自然一些,做妈妈的底气应该大一些,气定丹田:“不用了,二姐。有我弟弟陪着我。” 这样的话,让蒋梅倒不好勉强跟着去,只交代她,回来后记得打个电话来告知情况,最终强调:“爸很关心。” 蒋父一直认为,自己能撑过这场手术,不是因为挂心蒋母,是因为蔓蔓小媳妇向他保证的,要给他平安生个孙子或是孙女给他看。至于大儿媳妇金美辰的肚皮能生出什么,他不指望。 蔓蔓在电话里保证回去一定向公公做汇报,回头挂了手机,见开车的弟弟嬉皮笑脸地戏侃她说:“姐,你现在是周身繁忙的大总理了,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问话。” 弟弟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知道她怀孕打给她的电话,十有八九都是要问起孩子问题的。 这不,她这每天在努力啃专业书籍弥补准妈妈知识的空缺,紧接想起了她让宝儿去偷他哥的那份讲课稿不知道到手没有,问:“宝儿呢?” “他——”悠悠一声,陆欢似有些不情不愿地答,“一放假,泡妞去了吧。” 想起林佳静,是之前打电话给她过,说是要回老家一趟探亲,蔓蔓讶:“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他和他妈打过了招呼,说是要和同学一块去玩,不回家几天。”陆欢撇着嘴,嘴里咕哝着见色忘友。 姚子宝做事,既不像自己哥哥姚爷,也不像一块长大的兄弟陆欢,反正,是陆家姚家两家中行为最怪异的一个。 若个独行侠的姚子宝,却让蔓蔓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触:实际上,她和姚子宝谈起话来,比和自己哥哥弟弟说话轻松,因为姚子宝能理解她的想法。 若姚子宝真是追林佳静追到她家乡去了,林文才知道了会怎么想。 蔓蔓揉着没有舒展的月儿眉:小姑丈再开明,恐怕这事儿—— 甲壳虫过了红绿灯路口后,拐进了一家部队的医院。方敏近来被调到了这家医院里担任门诊工作,就此她这个病号随医生迁到了这里来。 到了医院门口,远远眺望到谭母陪着初夏站在人流当中,踮起了脚尖正向他们的车招手。 停了车,蔓蔓在弟弟陪伴下向她们走去。 “蔓蔓,这位是——”谭母和初夏,乍看到她身旁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都深感疑问。 “我是她弟弟。”没等蔓蔓答,陆欢抢着先介绍了自己与蔓蔓的关系。 “弟弟?”谭母问。 陆欢不满地瞥向没向外人解释清楚的姐姐,答谭母:“若假包换的亲弟弟。” 蔓蔓忙补充说明:“陆欢。” 君爷的弟弟。 初夏则想了起来,似乎与这陆家二少有过一面之缘。反正,印象不怎的。 陆欢像君爷,桀骜的眉宇,冷峭的眉梢眼角,气势凌人的姿态,望上去即是一人中翘楚,压根不像站在人群里面马上被人海淹没的蔓蔓。 在初夏看起来,陆欢是君爷如假包换的弟弟,但不像是蔓蔓若假包换的弟弟。 当谭母客套地赞一句:看起来是学生,是在哪里上学时? “北航。” 小伙子轻描淡写两个字,令谭母和初夏一起瞪了瞪眼。 要知道,现在高校尚未发放录取通知单呢,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大的底气。 “他,保送生。”蔓蔓极其尴尬地在弟弟后面继续做补充说明工作。 额。 谭母和初夏头上一抹黑线。 这孩子,如君爷一样的神气从哪里来,她们总算是明白了。 拉着死党的手走进医院里头,初夏挺是担心像是弱不禁风的死党:“你确信这孩子没有像君爷在家里一起欺压你?” “他哪能?他是个孩子呢,虽然跆拳道拿了黑带。”蔓蔓前话不搭后话地说,“这不,家里让他来给我当保镖,锻炼锻炼。” 黑带!初夏头上再一抹黑线。 一个君爷,再加上一个跆拳道黑带,她这个女拼命三郎,是不是又得后退一步了。 说回来,蔓蔓提醒:“你病历都带齐了吗?” 初夏怀孕期间,近来出了点小麻烦,所以经蔓蔓介绍,转到了方敏这里来看看。这是她第一次到方敏这里来看病,要把病历和以前的检查报告都带全了。 “你说这医生行吗?”初夏摸着胸口,女拼命三郎,也有不安的时候。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哥介绍的。”蔓蔓举出两个爷。 两爷的威信挺大,初夏饶是不喜欢,都得承认这点。 让方敏看诊的人挺多,一排子,坐在门外的候诊凳上。一个个都是孕妇,有和她们一样两三个月的,有七八个月要临产的。不像是在其它医院蔓蔓她们见到的门诊,在方敏这里看的,大都是真有毛病的。 有个孕妇那两只脚,肿得像粗大的象腿似的,薄薄透明的皮肤,随时会破裂似的。初夏看着都害怕:“你说这人是怎么了?” 谭母比较有经验,答女儿:“可能是妊娠高血压。” “会怎么样?”初夏问。 谭母对太专业的问题,当然答不上来。 初夏这次的麻烦,就在于尿液检查有些问题。听到旁边水肿的孕妇说自己尿液也有问题,初夏的神经都绷紧了。 方敏看病是很慢的,眼看都等了一个钟头,进去出来的人,才两个。排在她们前面的有一溜,十几个。 蔓蔓想,自己慢点看,没有关系,但初夏可等不起,于是打起了走后门的主意。第一次使用人情特权,蔓蔓这心里也不安。 好在谭母陪她,说:“我陪你一块拿病历先去问问那医生,反正不是非要马上看。” 蔓蔓和谭母走到诊室门口,游说护士老半天,没效果。蔓蔓毫无办法之下,正要使出杀手锏,直拨方敏的电话。哪知道,走廊里现在走来的一行人,乍惊之下,她当即往谭母身后一躲。 在板凳上坐着的初夏,一样连忙举起本书,遮住自己的脸。 这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是死党的极品婆婆。 蒋母她认得,所以,蒋母小心陪着的那年轻孕妇,不用想,都知道是死党那个极品大嫂金美辰了。 蒋母陪金美辰来做什么? 不会是来方敏这里看病的吧? 蔓蔓脑子里警铃大作。 蔓蔓还真猜对了。金美辰看的那个方医生,在看到金美辰的尿液里检查出了超量的尿蛋白,马上又把手上的烫手山芋推给其她医生看了。 “这位同事,和我一样姓方,是部队的,不瞒你们说,她是我的远房堂妹,看孕产妇的医术,顶呱呱,在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别人让她看病,得排着队都排不到的。但没有关系,我这里给你开封介绍信,你直接去找她,她总得卖我这个亲戚的面子。”方医生如此对金美辰、蒋母说了一番,极力赞美方敏的医术,直把方敏夸上了天,好把手中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金美辰,在怀孕早期就出现了超量的尿蛋白,接下来出现妊娠高血压的趋势肯定十分严重。方医生不敢接这个手,刚好推给堂妹。 当然,推卸责任的时候,她可不能说是自己不想接病人,而是委婉地对金美辰和蒋母说:“主要是,因为我下来要出差,时时不在医院,要是病人再出现什么问题,我不在场能及时处理,就会很麻烦了。” 金美辰和蒋母,却不知道方医生肚子里的计划,只想着这方医生把方敏夸得像神一样,能高攀到一个更好的医生,她们求之不得。 就这样,拿着方医生开好的介绍信,蒋母带着金美辰,来找方敏了。 金美辰、蒋母,两个庞大的身影经过自己面前,初夏砰砰的心跳都要从口里跳了出来。 蔓蔓躲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谭母甚是吃惊她们两人的动作,但是聪明地没有贸然出声去问。 眼见,金美辰在蒋母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插队来到了检查室门口。 “我们是方医生的朋友。”蒋母向护士递出了那封含金量极高的介绍信。 护士迟疑着接过后,进了诊室去请示方敏。 这一阵工夫没事的时候,蒋母和金美辰无聊地四望起来。 初夏猫着腰,是要把整个身藏到板凳下面。蔓蔓躲进了公共厕所。谭母镇定地站在中间,挡住了金美辰和蒋母的视线。 过会儿,护士出来,让她们进去。 排队等待的病人们,都是一片嘘声。金美辰和蒋母,洋洋得意的,进了门。 眼看起了这么大病故,初夏如游击队员,趁这个时机溜去和谭母、死党汇合。三个人,先是下了半截楼梯。 “怎么回事?”谭母问她们两个。 “妈,是蔓蔓的婆婆和大嫂。”初夏猛捂着胸口喘气。 谭母忙给女儿顺气,很是不解:“蔓蔓的婆婆和大嫂,很可怕吗?” “我告诉你,上回,就这两人,尤其是那个阴险的大嫂,让人假装蔓蔓去做流产,把蔓蔓告上了。”初夏握住母亲的手使力地说,“所以,这回,蔓蔓怀孕的事,说什么都不能让这群人知道,不然,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其它事来。” 谭母惊讶:有这种事?可是蔓蔓将来肚子大了,瞒不住的。 初夏道:“能瞒一阵都是一阵。” “她们为什么针对蔓蔓?”谭母不明白的是,即使家里矛盾,没有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吧。 “天知道。”初夏翻白眼,“那个极品大嫂,说是要生儿子,若生不出儿子,我还真怕她会把医院给告了,说她明明生的是儿子,医院把她儿子变成了女儿。” 谭母听竟是这般无理取闹到无法无天的人,囧。 蔓蔓坐在楼梯上,倒是有点对不起死党,因为自己的事,说:“这样,我和方医生另约个时间。” “蔓蔓,你别往心里去,既然是这样,我们都先回去吧,躲着这群惹祸的人。”谭母通情达理地对她们两个说。 三个人下楼时,蔓蔓想到了给去给她们买水的弟弟打电话,让陆欢别上楼找她们了,直接去开车。 “姐,你说什么?不看了?看完了?”接到她的电话,陆欢刚从外头的小卖部买完东西,怀里抱了三瓶矿泉水,一手拿着手机惊讶地嚷嚷,“是看完了吗?我走出来不就十分钟?你和你朋友就都看完了?这太神速了吧。这医生怎么看病的?哥介绍的医生也不能是这样的。” 说到曹操。 陆欢在快走到医院门口时,刹住了脚。 大哥的车,正停在医院大门。 “欢儿?”听手机对面没声,蔓蔓担心弟弟出什么事,急问。 “姐,如果我说我们哥来了,你说怎么办?” 蔓蔓眨眨眼:“不可能!他不是没空让你来送我吗?” 君爷是没空陪她亲自做检查,但不代表他不到这里来亲自检查妹妹的第一次B超报告。 “完了。姐,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哥他看见我了。”陆欢如蔫了的气球,见着下车的君爷,鹰一般的眸子第一眼即扫到了自己。 “哥。”他悻悻地走了上去。 “欢儿,你下来买水?”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姚爷,看到他怀里抱的几瓶水,笑,“你这是知道我们要来?买这么多?” 两个爷不知道妹妹把初夏介绍给了方敏看。 陆欢听出了其中的蹊跷,脑袋瞬间大了。 弟弟脸上,那副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让两个爷犀利的眼里充满了耐人寻味。 “你姐呢?”君爷厉色问。 他这是琢磨好时间过来的,知道方敏这里肯定人多,但是方敏绝对会给他妹妹开后门,所以,他想,这个时间段,怎么说,蔓蔓都应该是做好全部检查了。 陆欢哪知道大哥肚子里那些蛔虫,说:“等了一个多小时,刚姐打了电话说,是看完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姚爷夸张地拍自己的表,狭长的美睐夹起条缝夸张地问。 方敏敢不卖他们的面子? 陆欢啧:“这,这——”吭不出下个字了。 同时,蔓蔓是从楼梯的窗口探出头,真是如弟弟所说的那样,真见到楼下停着的那辆是大哥的车。 “有戏看了。”初夏轻飘飘叹出一句。 两个爷,可会是怕了蒋母和金美辰的人! 蔓蔓头大,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先埋一阵。 可她来不及把自己脑袋找个地方藏起来,两个爷以狙击手的直觉,往上一抬头,马上锁定了目标——正中。 “姐?”陆欢同是很吃惊。姐姐居然没有坐电梯,从楼梯下来的。 心知肯定是出问题了。 蔓蔓看见,她大哥一脸乌色地头一个冲进门里头,是直奔她这里来了。 看死党拿手盖住脸,初夏问:“被发现了?” 蔓蔓点点头。 然后,不到一分钟,堪比喷射飞机的爷冲到了她们面前。 “嗨。”有老公的救命之恩在前头,初夏举起手,向爷们主动地示意下。 谭母不客气地打下女儿的手,对两爷是毕恭毕敬:“许久没有见面了,陆先生,姚先生。” “你们陪蔓蔓来的?”姚爷比较客气,温和地先探个路,探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的原因。 “嗯——算是吧。”谭母犹犹豫豫地答着。 蔓蔓想是瞒不过,反正这事不是坏事,道:“初夏近期一次检查结果出了点毛病,我和方医生在电话里说过,说可以带她过来这里看看。” 想都知道,方敏愿意私下接受初夏,是想卖蔓蔓一个面子。 这个,做哥的,没有理由去阻止。问题是,怎么都站在这里? “看完了吗?”冷声,扫到了谭母手里拿到的袋子,套在检查报告的白色塑料袋上面印的,还是别家医院的名字。 这个,就别提了。蔓蔓她们三人,表情比陆欢更丰富。 “没看?!”第二句,爆了点质问。 相比一个冷面阎王的当面拷问,姚爷采取的方式是,偷偷打电话先给方敏探究竟,斩断这伙人想撒谎瞒混过关的可能性。 “蔓蔓?没有到我这啊?”方敏在电话对面叫,“我一直在等她电话,还觉得奇怪呢,她怎么到这时候都没有来,是不是想改时间了。” 姚爷听完,批判蔓蔓了:“囡囡,她一直在等你电话。你可以先打个电话给她,为什么不打呢?” 她想打,真是想走后门了,可是后面杀出了个程咬金。这不急着撤。 真心害怕被他们两人直接拉着重新上楼杀到方敏那里,然后和蒋母金美辰来个面对面。 思来想去,决定把实话吐了,免得引起更大的麻烦:“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了。” “谁?” 初夏知道蔓蔓压根不想提这两个极品的名,说:“她婆婆和大嫂。” 两个爷一阵默,看起来从长远角度来看,并不是不赞成她这会儿撤。 “我看这样吧。要么改时间,要么我们直接带她到B超室那里插个队。反正按照方敏的安排,她今天主要是来做B超的。”姚爷提议。 这份提案获得了君爷的首肯。 蔓蔓被大哥冷冷的目光在后背押着,押去了B超室。 初夏和谭母在一行人后头走,走到半路,接到了老公杜宇的电话。 “喂,初夏,你看完了吗?还在医院吗?” “在医院里头,等着呢。”初夏说。 “这样,刚好,我和阿衍快到医院门口了。你们在哪个地方?” 初夏忙捂住手机,看着前面的蔓蔓刚好进了B超室,这爷的特权通道,开的就是快,对老公说:“在B超室。对了,蒋大少怎么会来?我听蔓蔓说她老公没放假。” “特别请了几个钟头,说是媳妇今天做B超,做爸爸的当然要第一次亲眼看看自己孩子什么样子。”杜宇的口气里带着一种得瑟,因为告诉蒋大少有这个爸爸福利可以享受的,正是他。 初夏可以理解老公的心情,上回,老公陪着自己去第一次做B超,当医生指着那个仪器上面初具人性的小影子对老公说是他们的宝宝时,老公比她的泪腺更发达,两条鼻涕加眼泪一块掉了。 蒋衍听杜宇说了这事后,当然无比幻想起了这个感觉。 初夏挂了电话后,才想起,忘了和老公提蒋母金美辰在这里的事了。 躺在床上,蔓蔓感觉着一抹冰凉的液体涂抹在肚皮上,有点担心地问:“这个不会吸收进去伤害到宝宝吧?” “不会的。”给她做检查的女医生笑着说,为了安抚她,还引诱她说,“第一次做这检查吧,你可以亲眼看看宝宝的影子。” 蔓蔓眨巴个眼,心口里扑通扑通跳:自己宝宝长什么样子的?(未完待续) 五个? 有点压力的触头在肚皮上移动了一阵,蔓蔓紧接听到女医生轻轻地哦了声。 “怎么回事?”蔓蔓紧张。 紧张好奇的不知是她,来探热闹的陆欢一个头趁人不备伸了过去,替她望着那仪器的检查屏幕。又由于不是专业人士,看得不是很明白,却依着点小聪明,脑袋左右晃动,想寻人打听。头刚一转,碰到大哥那双冰寒的眸子。来不及缩起脖子,脖子后面被小猫儿一样被大哥捏起。 “再捣乱,出去!”低低的斥喝,十足的力道,无比的威严。 陆欢瘪起别扭的嘴:“我只不过是看不明白,她说的是不是两个?” 比起爷的严肃,女医生表现得通情达理多了,微笑地扶了一下眼镜,道:“是,是两个,是双胞胎。恭喜了。” 双胞胎,这个惊人的喜讯,令室内室外都一片热烈起来的气氛。 现在国家有政策,如果能一胎生两个孩子,不多不少,刚好两个,是多少夫妻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双胞胎不能叫稀罕,但也足以羡慕煞一般的人了。 谭母率先高兴地说:“蔓蔓好福气,两个,以后不用愁养老的事了。” 初夏听母亲这么说,故意瞅瞅自己的肚子,佯怒道:“妈,你这么说,是指我这只怀一个的,有问题了?” “不,当然不是。”谭母笑呵呵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双胞胎是好,可风险比一胎多,我情愿我女儿平平安安的。” 初夏也是真心替死党高兴的,告诉母亲秘密:“妈,我和蔓蔓都商量好了。她生男,我生女,或是她生女,我生男,我们的孩子结娃娃亲。现在可好了,她有两个,肯定结的成娃娃亲。” 谭母那个囧,提醒女儿:“如果她生的是两个儿子或是两个女儿呢,你只有一个孩子,岂不是让蔓蔓的两个孩子之间打起架。” 初夏一愣,继而吃吃吃笑起来:这么说,她这一个孩子真是宝贝了。 室内,陆欢刚想欢呼:姐姐万岁。却见两个哥的脸色不是很好。 有人喜有人愁,来形容蔓蔓这会儿中双胞胎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错。 在旁人看来,双胞胎自然是很好的事情。可在两爷心里,有熊猫血对安眠药又是过敏的蔓蔓,怀双胞胎,无疑是在原先生产的危险上再加一层。固然,两爷在此之前多少已是有些心理准备,然这个消息,仍是让他们,重重地无意之中喘了口气。 “把报告全部打出来,我今天要带走。”姚爷眉儿一凝,嘱咐操控仪器的女医生。 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蔓蔓自然能感受到在室内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不是很协调的气氛,令她隐隐之中感到不安。 双胞胎对她来说意味什么,她一时心里真没有主意,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会怀两个孩子,不由地,就此想起当初小东子问她的话:舅妈,你以后两个孩子怎么办? 想到自己那时候随口便答:一条绳子拴一个孩子。 莫非,自己以后照顾不来,真是需要得拿绳子遛狗似的。 想到这,这做妈妈的,不由自主,自个儿被自个儿的话逗乐了。 “姐,高兴吧?”陆欢见她嘴边都显出了两个小漩涡,笑嘻嘻道。 蔓蔓点点头:“不管一个,两个,我都高兴,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 女医生听到这告诉她:“第一次检查,两个胎儿都发育正常。但平时,你的医生叮嘱你要注意防备的事情,你自己还是需要多注意。三个月的胎儿,还未完全发育成熟。” 蔓蔓赶忙应着。 做完了检查,一个护士拿纸巾帮她擦掉肚皮上做检查需要用到的导体液体,扶她起来。她在床边坐了会儿整理衣服,心里边,开始琢磨怎么告诉老公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老公此刻已是杀到了医院里头。 蒋大少在杜宇的陪同下,咚咚咚,跑到医院门口,先是寻找B超室的牌子。问了个护士后,跑到二楼,经过二楼收费窗口,蒋衍冲的快,没细瞧,倒是杜宇多心,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往他袖子一拉。 “杜大哥?”回头望过去,见到了人群里面蒋母赫然的影子,嚓,刹住的脚在一个急刹车后,反而猛地加速,找到地方避起来。 蒋母,金美辰,两个人在人群里面,都是不难认的,因为一直端的那高姿态。 不知金美辰与陆家关系的缘故,方敏并无意外地接下了堂姐希望她可以收下的麻烦病人。虽然,方敏和这个堂姐关系不怎的,但是,只要是病人,方敏认为自己是医生,不会推辞。见金美辰的孕期差不多了,开了张检查单,让金美辰来做第一次B超。 B超室这边人多,不像方敏那边有人开了介绍信可以免费插队,蒋母让儿媳歇在外头以免被人撞倒,自己挤进人群里头,挤了半天,没能挤进去,被人推了出来说她插队,她这心里头可就急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护士,想私下里弄个红包塞进对方手里搞特殊,结果人家压根不收。 该死的!蒋母骂。 好在,蒋飞听到她电话,说是能照孩子B超了,火箭式地冲过来,帮她们排队缴费。 见到大哥一家齐全了,蒋衍想着这事儿可不能拖,让杜宇给媳妇打电话问清楚哪个诊室。 杜宇在电话里则和老婆唠叨起:“你知不知道蔓蔓她婆婆到医院的事?” “别提了。”初夏听老公主动提起,话匣子打开,一肚子牢骚都发了出来,“我和蔓蔓本是快要进去看了的,被她婆婆不知搞到什么关系插了队,要不是中途遇到两个爷,这会儿蔓蔓连做B超都不可能,直接要打道回府的。” “这么说?” “我们躲着。” 杜宇捂住手机,向蒋大少报告:“他们都躲着呢。” 躲着好。 蒋衍不是怕了母亲和大哥一家,是不想搞事,媳妇现在怀孕最主要是安静。 问清楚地方,直接过去。来到诊室门口,杜宇看到岳母也在,忙介绍:“这是蔓蔓的老公。” 初次见到传闻中鼎鼎大名的蒋大少,谭母的眼睛一亮:这孩子,英俊,潇洒,绿色军装挂在身上是一表人才,像是一道阳光似的,长得或许没有两个爷出色,却有一双清澈透亮的好眼睛,绝对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到安心的孩子。 “蔓蔓有福气。”谭母羡慕地说。 蒋衍抱赧。 杜宇在旁边挠挠头。 “哈哈。”谭母笑起来,拽女儿的手说,“你看,蔓蔓说她整天嫁不出去,这不到了最后找到了一个最好的老公了。” “是啊,都把我妒忌死了。”初夏半嗔着说。 杜宇呵呵呵,忽然对老婆一句反问:“怎么,我就不好了?” “好不好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是你的人了。”初夏佯装着无可奈何地叹气。 杜宇忙走过去,把老婆搂一搂。 腻歪。 谭母对这女婿不是不满意,长得不帅,但终究是自己女儿选的而且对女儿这么多年来的用心她都能见到,只是那边的婆家。不过,像蔓蔓,嫁的这蒋家,貌似也是一样。 蒋衍可急着是想问老婆怎么样了,问谭母:“阿姨,蔓蔓呢?” “在里面。”谭母这才想到了大喜讯,神秘兮兮地向他爆料,“蔓蔓她最有福气的是,给你都怀上了双胞胎。” 双胞胎。 老婆居然给他怀上了双胞胎! 蒋衍的感觉是,天上突然掉了两个娃娃似的馅饼,接连砸到了头顶上,让他一阵眩晕。 “怎么,你不高兴?”谭母惊讶地看着他像是被砸木了的脑袋和身子。 “高兴,当然高兴。”蒋衍一边嘴里嚼着,一边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双胞胎,家里要突然增加两个人口,做爸爸的不像精打细算的做妈妈的,蔓蔓小媳妇第一时间想的是储蓄款够不够养两个。蒋大少第一时间想的是,两个孩子的话,他一只手能抱起一个吗?只有同时一只手抱一个,才能两个孩子都哭的时候,两个都抱起来哄。 高难度动作。 比让他完成高负荷野外训练都要困难。 “不进去看蔓蔓?”谭母提醒他。 蒋大少是必须先想好了对媳妇说的第一句恭喜词,才敢走进去。 心头惴惴,做两个孩子的爸,压力比一个孩子的爸要重。 咔咔,敲了两下门。 陆欢给他开的门,乍见是他,吓一跳:“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想着是打电话,还是把老公叫回来在家里摆烛光晚餐的蔓蔓,忽然听到弟弟叫一句姐夫,脑子骤然一片空白。 这个感觉,比当初被他求婚的时候,要更兴奋。 手指尖,扭着胸前的纽扣,都要一颗颗被用力的指节给扭断了似的。 微低的下巴颌,像是能贴到突突突的心跳口。 陆欢识趣地马上让开了位置。 高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她,炙热的目光,在她头顶像太阳一样燃烧着,把她全身都燃了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眼眶是一热,月牙儿眼如芽儿一般舒展。 他呼吸一个吃紧,是望进了她月儿似的眼睛里。 一时间,空气凝住了,他们只是互相望着,笑吟吟地望着,从彼此的眼中分享共同的喜悦,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要看着,什么都明白了。 陆欢看着姐姐姐夫这个样子,都不好意思起来了,躲到了一边上。姐夫疼姐姐,这谁都知道。但是,依然让他没有想到,姐夫和姐姐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姐夫和姐姐认识,不到半年吧。相比之下,他哥和白露姐,都认识若干年了,一直那个不冷不热的样。 两个榜样,他都不知道学谁。 不小心望到那边的冷面阎王。君爷一如既往的冷,似乎得知妹妹得双胞胎,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双手抱胸,一只手指甚至是撑在眉头中间不断地拧着条绳子似的,上链条似的,绞得紧紧的。 姚子业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检查报告纸从彩色喷墨打印机里吐出来,一脸也是没有轻松。 “欢儿。”君爷叫。 “哎。”看两个大哥看出神的陆欢乍一跳。 “你慌慌张张做什么?”不满的冷眼先是一记。 陆欢忙端正身姿:“哥有事请吩咐。” “送你姐先回去。你姐夫应该是请假出来的,要回去的。”君爷给弟弟下达了命令。 “那哥你和姚大哥呢?”陆欢想着好像哪里不妥,“而且姐没有去让方医生看呢。” “我和你姚大哥在这里还有点事要办。”君爷捉着眉,自然是把弟弟想的都想到了,“告诉你姐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再安排检查,我们会有安排的。现在可以回去多休息了。” 陆欢想的是,大概大哥,还是挺担心被蒋母那家子知道这些事情无端生事,才让妹妹早点走。 同样的,蒋衍和蔓蔓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蒋衍听大舅子说可以走了,立马扶起媳妇,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这里现在还是敌我的战场。 “你看见她们了?”蔓蔓可以说是对老公的行动思想了如指掌。 “我来的时候,我哥站在二楼的缴费窗口排队帮她们缴费了,看起来她们是要到B超室做检查。”事态紧迫,犹如空降兵突然降临警报拉起。 蔓蔓和老公一样想法,能躲则躲,对这群不仅不讲理而且喜欢搞手段的瘟神。当然,如果到了时间躲不了了,她和老公也不怕。 一行人,包括初夏一家,是顺着楼后的小楼梯下去了。 这边蔓蔓他们如游击队溜下去了,后脚,那头,由蒋飞带队,带着媳妇和妈朝B超室来了。 一排子B超室,有六个左右,可是做妇科检查的,才两个。毕竟这里是综合医院不是妇产科专科医院。 每个B超室外头都排起了长龙,看起来没有比缴费窗口轻松。 蒋飞他们不甘心,一直走,是走到最末的一个,好像没有人排队,但是门半掩里面好像是有医生的。 “进去试试。”走来走去早已累了的金美辰,指示老公闯。 蒋母倒是有点担心,知道这样的地方,一般大概是什么特权人物的绿色通道,比如一台闲置的机器,突然某领导来了,在这里可以不用领导排队直接帮领导做检查。 “你不是少校吗?”金美辰指着老公肩头上的军衔,可以吓唬下人。 蒋飞当然没有傻到以为自己的少校军衔可以吓唬人,但是,诚意地去探个路,或许拍下哪个领导的马屁,倒是或许能争取到个机会。 他走了上前,静悄悄地推开了门,满面的讪笑,正想朝着哪个医生或是领导吹嘘,嘴巴都圆好了。 一记冷目不期然地扫过来,雷霆四射。 轰,他脑子冒烟了。 “怎么了?”见老公堵在门口不动,金美辰不高兴地挤进去。在见到室内是哪个当家后,她轰,脑子一样冒烟了。 蒋母看他们两个傻站着,还以为他们俩是齐齐挨子弹了,忙把他们两人都推开:说是想打探情况,结果都变成个傻B的,对医生或是领导说两句好听的话都不会吗。 “我说,医生,首长,同志——”随着先几个没有大脑的拍马屁词汇吐出口后,蒋母的头慢慢转过脸,瞳孔里浮现出那记寒冰彻骨的冷目,于是立马想到了上回被教训不仅如此且回单位的苦痛经历,现在她甚至是借着照顾蒋父的名义偷偷请的假。 两只手捂住脸,想当做对方没看见她。 “蒋夫人,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君爷代替她望了下墙上的钟,指针指向十点半,离机关下班时间尚早。 “我,我——”蒋母往下挪的手捂到胸口,“今天不太舒服,提前请了假到医院看看。” “哪里不舒服?” “心口这地方。”蒋母可不会以为君爷这问话是关心她,一句一句再小心不过地答。 “让你来做检查?” “是。” “什么检查?” 蒋母好歹是检查过身体的,临时胡掐有模有样:“我做心电图的,好像走错了地方。都怪我儿子,找错了地方。” “是是。”蒋飞被蒋母底下的手掐了把大腿后,回过神来帮腔,“都怪我,走错了地方。” “检查单呢?”哪知道君爷再伸出只手,也有模有样的,“我对这里还算熟悉,看是哪个医生开的,或许能帮上点忙,告诉你们往哪里走。” 她能从哪里变出张心电图的检查单。 蒋母浑身冒汗。 蒋飞急得头顶冒烟。 金美辰手里捏着那张检查单的手在发抖,眼见那记冷冷的双目是扫到了她这头来了。 指头,轻轻一抽,就将她快要掉下来的检查单抽到了自己手里,一看上面,还真是方敏的签名。真是鬼使神差。回去得去问问方敏是怎么回事,怎会脑子秀逗了收这个极品。 冷目,扫回到金美辰那张阵阵发抖的脸蛋,眼底浮现出明显的一抹厌恶,道:“回去排队吧。” 金美辰赶紧两只手恭恭敬敬地伸过去,接过检查单,小声答“是”。 感觉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回来。 趁着媳妇好像安全过关了,蒋母尾随媳妇和儿子的大队,想跟着溜时,背后那记冷声如追命索套牢了她:“你不是检查心电图吗?检查单呢?” 事到如今,蒋母一咬牙,回头说:“是这样的,后来我媳妇出了点问题要到医院检查,我就把我自己的检查推迟了。” “这样。你媳妇做完检查,你今天是要回单位的吧。我下午刚好要过去你们那里会一会你们领导。”白皙修长的指尖懒懒地敲打着桌面,一记冰冷的眼,只等着她再怎么狡辩。 他去会她的领导,岂不是要再次拆穿她长期告假的秘密。 蒋母两条腿又是软了的,任由儿子儿媳拖着麻袋一样把自己拖走。 等这三个极品瘟神远离了视线,鼻子里冷冷地一哼。要不是这群人不知死活,居然还想走后门主动送上门来,也懒得答睬。 姚子业是站在里面,等到拿到了火烫出炉的报告,掀起白布走出来,嗅到了刚刚战场遗留的气息,说:“刚我在里面听到外头说话,是碰到他们了吗?” “一群极品。”懒得再说了。 可想而知。姚爷耸耸肩膀,道:“这报告先放在我这,下午找个时间和方敏商量。” “嗯,我下午刚好有点事,你们商量完再和我说。”沉声里,微夹了点不想被任何人知晓的隐晦。 姚爷纵使看出了点什么,没二话,点了头。 说是下午。 日头正晒的时候,君爷搭着的车,即出发了,前往军事重地的特别看押所。 自从抓了曾德容后,审讯没日没夜地展开。曾德容对自己的多项罪状供认不讳,包括私自挪用公款,指挥失误,篡改数据,欺下瞒上,量罪足以判处终身牢狱。 但是,这些都不是陆家想要的。 他君爷,只想从曾德容口里问出:那个叫温世轩的男人是不是在撒谎。 可曾德容偏偏,只对这个事不承认。 这是第几次与这个陆老头的孙子对峙了。 曾德容不记得了。 坐在椅子上,隔着森森的一道铁栅栏,能望到对面君爷寒森森的一双眼睛。这双犹如林丛中野兽的眼睛,能让任何人心头打抖。 而且,这样一双眼睛,曾德容知道,自他当年去到陆家,第一次看到那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时,已经能从小男孩眼里看到如今这副尊容的痕迹。 陆家所有人里,他甚至可以不怕陆司令,却是会很怕这个从当年两三岁长大起来的男人。 因为仇恨。 陆司令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事,曾经是如此深刻地烙在这个男人幼小的心底深处变成无法化解的结。 陆司令至多,只是事后知道女儿失踪。这个男人不是,他是亲眼看着他妹妹被人抢了,无能为力地在那里哭那里追,追也追不到。 因此,当时君爷刚下部队来到他部队里训练时,上级纯粹无心的安排,他只好躲着这个男人,偶尔,从暗处去观察这个男人。 可以说,杨乐儿被这个男人折磨到发疯自杀了,符合他的估计。 “我再问一句,你和杨家是什么关系?”柔软却有力的指头,如铁棍子,打在点子上。 “我都已经承认了,我和杨家当年是有些私交。但是,现在,杨家的人都已退出了部队,我想借助他们再有怎样的事,也不可能。” “私交?私交到哪种程度?你帮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帮你曾做过什么?” “他们帮我改名换姓,让我得以重新进入部队。”曾德容说,“因为当时杨家的老爷还在。” 杨家老头,当年在部队里有一腿,势力不大不小。帮曾德容做这个事不难。 “他们为什么帮你?” “因为我在你们陆家做错了一件事,几乎无路可逃。” “做错了什么事?”眼睛一眯,是不会放过眼前这男人任何撒谎的痕迹。 “哎——”长长吸口气,曾德容说,“你妹妹失踪了。我知道她是被人抱走的。” “你当年算是我们陆家的护卫,我妹妹被人抱走,你居然不闻不问?!” “那是因为,她是你妹妹的姨妈。我没有想到她是如此狠心,想要对你妹妹做出什么。” 这男人这句话,或许是总算对他妹妹失踪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有了最终的解释。可杨乐儿已经死了,不能说话了。而且杨乐儿明显后来都不知道他妹妹到哪里去了,只能疯了似地四处寻找报复。 杨乐儿的死,不足以解除他心头的这股怨恨。 “你说!你之后还知道些什么?知道杨乐儿把我妹妹抱走后做了些什么吗?” 曾德容的眼睛,如前面好几次一样,开始躲闪,坚持地咬道:“不知道。当我知道她是把你妹妹抱走后没有回来,我心里害怕,就逃了,哪能想到更多。” “我不信,你可以选择回来向我们自首,可你没有,你分明是杨家收买了作为协同作案人员干这个事。” 句句如针。曾德容无话反驳。 黑暗里,黑森森的眼,如伺机冰冷的獠牙,隔着铁栅栏,稍微靠近他:“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我或许可以靠我的能力,帮你在法官面前说些好话。” 那个男人——温世轩。 曾德容摇了摇头。 “好。你不说,我自会查出来。把杨家整个掀了都要查出来。”站起,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不信,“至于你,既然你死都不会悔改,那还是到棺材底下去忏悔吧。” 曾德容冷冷地对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虽然,他当初没有参与到杨乐儿整个计划里,但是,看到这个男人对温世轩另一种执着的怨恨,倒是一种乐趣。既然温世轩是对付他们的最后一张牌,死了都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走出压抑的审讯室,外面刺目的阳光,照到深幽的眼底,仍是没有办法融化半丝冰寒。 曾德容和杨家好,曾德容,即使对此供认,但是,对他们陆家,似乎也是夹了一丝恨意,不然不会和杨家好成这样。或是说,是因为和杨家很好,才对他们陆家怀了恨意? 和杨家好在哪里?和杨家好,还会反过来要挟杨家替他做事? 不,在对付他们陆家身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追根到底,这曾德容,与杨家的某个人,定是有段不浅的情感。或许是与杨家老头,或许是与杨乐儿,或许是与杨老太? “陆君。”小叔陆贺栋朝他走过来,近期,陆贺栋晒得一样有些黑,拿手甩着风,说,“怎样,是不是老顽固,不肯说。” “是,小叔有什么好办法吗?”陆君不耻下问。 结果陆贺栋说:“我看,这家伙死了都不会说的,而我们的刑法里不让我们动刑,况且,这男人不一定真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你想,那个男人不是后来被杨家弄走了吗?” “继续掀翻杨家。”这点他都考虑好了。 “掀翻杨家一回事,我看,爷爷都吩咐我了,说是找个时间,陪爷爷,亲自去当初你们下乡的地方看看。最好是,囡囡一块带过去,看她能不能恢复一点点哪怕是一丁点的幼时记忆。”陆贺栋说,“所以,你瞧着什么时候合适?囡囡今天不是去了医院做检查吗?结果怎么样了?” “双胞胎。”对这个答案,陆君还真不想马上说到家里人全都知道。 “哎呦。”陆贺栋果然如一般人一样,几乎高兴地蹦起来,“蔓蔓好样的,一下子怀上两个。蒋家要高兴得疯了。” “是,他家高兴,我妹妹受苦。” 听到君爷这句冷冰冰的话,陆贺栋哈哈哈大笑:“欢儿有恋姐情结,你是恋——” 最后一个字,在君爷的一记冷目下果断消失。 回头说正事,琢磨了会儿,说:“她现在三个月的肚子,我看,不如五六月份再走,到那时候,胎儿会稳定些。不过,要看情况,如果肚子太大,她撑不住,不可能亲自去那地方了。” “这样啊——”陆贺栋对这个答案也挺无奈的。 明显蔓蔓怀了双胞胎,更不可能随处走动了。 这个下乡调查,只能由他们自己进行了。 蔓蔓回到家,第一个电话,不自觉的,就拨到了温世轩手机。 明明二姐和公公交代她,要她第一个打给他们,可她就是谁都没有想到,想到了温世轩。 在她潜意识里,对温世轩的那种感情,已经包含了那个死去的小女孩在内,因此更是珍重孩子。 “爸,初次检查报告结果,说是两个孩子。我想,最少其中一个是女孩子。”蔓蔓用自己当妈妈的直觉,滔滔不绝地和养父说着。 “两个?”温世轩倒是一吓,没有表现出一般人的欣喜若狂,第一个是担心起初次当妈妈的她,“两个你能撑得住吗?” “爸,你不是也养了两个孩子吗?”蔓蔓用爸爸的经历来激励自己。这有什么,陆家还三个孩子呢。 “那不一样,你是一次两个,我们是循序渐进,不是囫囵吞枣。” 瞧爸说的这口气,说她是囫囵吞枣,蔓蔓乐了:“是,我和阿衍也觉得,孩子太激进了。我们两人,根本没有想到要养两个孩子。尤其是阿衍,口口声声说是要生一队足球队,真是两个孩子的报告出来,他自己都吓傻了。” 被老婆说自己被吓傻了的蒋大少,在一边上,同样是焦头烂额地向自己姐姐父亲报告这个消息。 大人未表态,小东子早有了准备:“舅妈要生两个,舅妈要拿绳子左手拴一个右手拴一个,不然她看不住,我去给舅妈准备绳子。” 一手拍到儿子不正经的脑袋上,蒋梅是呵呵呵高兴得快疯了:“阿衍,你告诉蔓蔓,明天我就去给她炖鸡汤。” 蒋梅的厨房秘籍里面,只有一招炖鸡汤。 “什么鸡汤?”蒋父如今在家养病,并且养出了点营养学理念,说,“鸡汤不能随便喝的,喝多了会上火的。” “爸,姐。”都知道大家是高兴,是太高兴,有点高兴得脑子乱了,蒋衍告诉姐姐和父亲都别忙活了,这里什么东西都有。 他媳妇绝对不缺吃的,不缺用的,不缺医生。因为对面,陆家已经应有尽有了。 陆家那边,果然是一听说自家女儿怀了两个,比蒋家更高兴。这说明他们家女儿给力啊。 陆司令匆匆忙忙跑回家,指导老婆:“给囡囡补身子,她现在一个人要吸收三个人的营养。” 陆夫人有大儿子的嘱咐在先,倒不敢乱来,道:“陆君安排了菜谱,要照着那个做。” “陆君呢?”左右望,不见大儿子在家。 “和小叔去了爷爷那里给爷爷报告喜讯。”陆夫人眉眼里一直笑着,虽然她觉得,女儿生的是一个还是两个没有关系,但女儿一下中了双胞胎,还是能让她这个做妈的兴奋一把。 蔓蔓怀孕,且怀上双胞胎的事,仍是只在小范围内,该知道的人里面流传。 因而,在外面的人看来,都只知道蒋家是大媳妇怀孕了,小媳妇都没有消息的样子。而且,很快,金美辰的第一次B超检查报告出来,那真是把所有人都吓死了——三胞胎。 蒋飞过于激动时,好像猿人,手在胸口处锤了两把:他自己真给力。 蒋母泪流满眶,拿手捂住嘴巴:蒋家这回争气了。就大媳妇那三个,是把小媳妇不能怀的都怀了,说明她疼大媳妇冷落小媳妇,还是有道理有回报的。 金美辰是如范进中举,要乐疯了地说:三个?!老天太眷顾她了。果然好人有好报。 领着那检查报告单,蒋飞直进家门,扔到了妹妹和父亲面前,这次绝对能得瑟了:怎样? 蒋梅和蒋父,刚在消化小儿子报来的喜讯,现在端着金美辰这份中了三个的报告,感觉头一阵晕:天上的神这是怎么了?一下让蒋家有了五个后代。 小东子用小拳头塞进自己嘴巴里,乌亮的小眼珠子眨啊眨的:没法想象今后他要是五个小萝卜头的哥哥了。 想到五个小萝卜跟在他后头,他或许该像舅妈说的那样拿绳子拴。(未完待续) 指腹为婚 蒋家用极其夸张的方式宣传自己的大儿媳怀了三胞胎,毫无意外,当晚传到了陆家。 “她当她是猪啊。”晚上的家庭饭桌上,陆欢摇头晃脑,对金美辰的过分得意感觉是忒搞笑。 “那是。”陆夫人这个首肯倒不是妒忌金美辰,反而是为蒋家大儿媳忧愁。 三胞胎不是什么孕妇都能支撑下来到安全生产的,本身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 陆司令对于金美辰生几个毫无意见,因为她生几个都与他们家无关。他只要他女儿蔓蔓平平安安把两个孩子生下来,于是问起在饭桌上默默无声的大儿子:“囡囡的检查结果正常吗?” “现在是正常的。”君爷慎重的语气里有所保留。 “哥,我问你,你觉得那个想做超生游击队的能安全生下三个吗?”这金美辰气焰如此嚣张,陆欢觉得有必要问问专家的意见,伸脖子探脑袋地问大哥。 “三胞胎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见。”眉宇之中一抹忽闪而过的凝思,重点却似乎不是在金美辰能不能安全生产。 后来,他与姚子业是亲自找过方敏过问这事。 方敏说刚好是她一位远房亲戚介绍的,没有想多,碍着那人情,直接收了,早知道有这层复杂关系在里面当然不会接。如今,想找个借口把金美辰弄走,却不容易。毕竟她是医生不能有违医德。 他和姚子业商量之下,也知道不能让方敏把金美辰赶走。反而,这原先都不孕的金美辰能怀上三胞胎,挺让人疑问的,不如留下来勘察。 这样一来,蔓蔓在方敏那里看病,为了不与金美辰冲突,只能重新找个地方让方敏单独地给蔓蔓看。 “囡囡和阿衍怎么不过来吃饭?”陆司令问,今晚让老婆加菜了,本想为女儿庆祝,结果女儿女婿都不在家。 “说是和怀孕的朋友一块庆祝。”陆夫人说。 在蔓蔓心里面,初夏排名第二。初夏本就想约她一块庆祝两人怀孕的事了,刚好来个双胞胎的大喜讯,无论如何要求蔓蔓如之前说好的,先来个指腹为婚的仪式。 蒋衍和蔓蔓考虑,很久没有和初夏杜宇单独吃饭了,便答应了这个邀请。至于指腹为婚这回事,都知道是当爸妈的一时兴起,并非是真要孩子将来缔结婚事,不过是玩玩。不当真的事,当做一时玩笑来答应做这个事也没有关系。 因此,去和杜宇初夏赴宴的路上,蔓蔓挽着老公的手,进了一家金铺,说是给孩子们买指腹为婚的证物,其实是先想给死党未来的孩子买见面礼。 想到初夏和师哥帮他们夫妻做了很多事,心中早存了感恩,见面礼不能失态。蔓蔓和老公在金铺逛了许久之后,决定买一块玉。 玉,既是可以保值,二是佩戴玉器有利健康,三是中国人戴金戴银少,普通老百姓比较爱戴玉,算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民俗的东西。 “可以把这一块拿出来给我看看吗?”蔓蔓指向玻璃台面下一块指尖大小的玉佩。 当服务员把玉佩取出来时,见在灯光底下,玉呈美丽光滑的亮泽,摸着表面温凉,形状若颗种子,不能说罕见,但也算是别致。 蔓蔓问老公的意见:“阿衍,你觉得行吗?” “行。”老婆说什么都行。 蔓蔓瞪一眼明显喜欢当甩手掌柜的老公,让服务员把玉包起来。任务完成,她可不会再瞎逛了。一块玉,花的钱已经不少。不过看这金铺有鉴定的师傅,蔓蔓忽然想,是否把脖子这块大哥给她戴的玉佩鉴定一下,是真是假。 取下那玉佩,交给那服务生:“你帮我看这玉是真是假?” 不会儿,那服务生回来,与她说:“小姐,你这块玉是真,但不是很好的玉,价格上,约是几百块钱最多。” 果然是,不然不会连那个王院长看了后都无动于衷的。 既然彷玉佩才几百块,那块原滋原味的六仙桃是多少钱呢。蔓蔓心中痒痒的,今日出来,刚好把那块六仙桃带在了身上。从袋子里摸了出来,并未直接交予服务生,而是让鉴定师走出来给她辨别,以免中途被人偷龙转风鱼目混珠。 蒋衍在旁看着,也是挺有兴趣。陆家这块珍藏的宝物,究竟价值多少,按理说,应该不低于万字数,不然对不起陆家对这块玉佩是草木皆兵。 鉴定师拿了块放大镜,仔仔细细地放大了蔓蔓掌心上的玉佩查看,见这块玉虽与那块造型一般,可明显这玉质不可同等而言,玉面不止光滑亮泽,夏日里摸着有履盖一层冰状的极地凉气,表面在光线折射下,若是包裹着初升薄雾,朦朦胧胧,竟似是仙雾。就可知此物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灵物。 放大镜从玉佩挪开,放到了掌玉的姑娘上,皮肤润白,笑容可掬,几分妙态,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而身边其男子,也是一表人才,不可小看。 最终叹:“我想,应该是家传宝物吧。这东西的价值,还真不好说,你们可以去请国家专家进行鉴定。” “你不能略微估个价吗?”蔓蔓听到对方模棱两可的答案自然不满意。 “难以估价。”鉴定师摇摇头。 这是不是代表价值连城了? 蔓蔓一听,突然感觉掌心之物很是烫手,赶紧在店里其他人发觉之前兜进口袋里,讪讪地笑:“谢谢师傅了。” 之后,取了那块新买的玉佩,与老公两人夺门而出。 夫妻两人坐到甲壳虫上时,还心有余悸。 价值连城的宝物?蒋衍脑门出汗,一点也不以为这是个好事,本以为几十万上百万,已是他心里的极限,现在变成个无价之宝,他负责保管此物的老婆,不是每天都得提心吊胆了,担心被各种各样的人盯上。 蔓蔓和老公一模一样的心思,感觉背着这块玉若是驮着座大山一般。 “我想把玉还回去。”这个心思早有,反正是陆家的宝物不是她的,蔓蔓趁今天这个机会勇敢地说出心声。 “那是你父母给你戴上的。”蒋衍长气,长辈送给子孙的东西,子孙能说还给长辈吗,礼数各方面都说不过去。 “是不是我父母给我的还难说。”蔓蔓总觉得这玉古里古怪,你说她回陆家这么久了,除了那天她出席家宴时她哥给她佩戴了一块仿品以外,都从没有人和她说起这块玉是怎么回事。 现在背着它像是随时背着个定时炸弹,想来想去,乐于安定的她,并不喜欢贪图过多的金银财宝,还是不干了。 媳妇执意,蒋衍也没话说,伸手揉揉她愁起来的眉:“问就问吧。他们愿意说就愿意说,不愿意,你问不出来,也别在意。长辈总有长辈心里想的东西。” “这我明白。”蔓蔓点点头。 解决了这个事,甲壳虫开往了约定的场所。 在一家熟人开的大排档里,杜宇和初夏早已让店主弄好了一个小包间,在等着他们两个。 “阿姨没有来吗?”蔓蔓进来的时候,坐到初夏的身边问。 “我妈说是年轻人的聚会她不凑合。”初夏耸耸肩膀,“我说她没有这么老,她非要说自己老。” 谭母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喜欢管教年轻人,喜欢放年轻人自由,自己找乐子,所以在父母一辈中,真算是少有的极其开明的人。 “想吃什么?”杜宇搂着蒋大少的肩膀,翻看手上的餐牌,说,“我们两个媳妇就算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今晚最主要是我们两个吃。” “我们不能吃?”初夏立马给老公一记狠目,“我们这是给你们生孩子,你们有本事敢不给我们吃?” “我们没有说不给你们吃啊。”杜宇忙举高双手向老婆投降澄清,“只是你们现在最保险的,不就是吃白米饭吗?” 对这个,还是善于掌厨的蔓蔓老道,奸奸地笑:“师哥,我们想吃什么,这个你放心,我都替初夏想好了。你呢,只要负责叫个厨师过来,我告诉他炒什么菜。” “对!”初夏趁火打劫,指着两个男人,“至于你们两个,我们吃什么,你们就跟着吃什么。因为今晚主角是我们不是你们。还有你们俩都要开车的,不准喝酒!” 妈呀,好事都被两个女人占了,他们两个男的今晚到这里做什么的?专门服侍老婆? 杜宇使劲儿搔着脑袋,像是不情不愿,脸上却笑呵呵的。 谁让老婆如今最大呢。 蒋衍那是习惯了百分百听媳妇的,立马遣了人,去找个大厨过来。 杜宇对蒋大少这个妻管严当得如此娴熟,十分诧异:“我本以为我够窝囊了,你比我还——” 蒋大少被人叫做蒋大少,娶妻之前的桀骜不驯,任谁都是看在眼里的。当然如今还是桀骜不驯,不过是当了人家的老公之后,多少有些变得内敛了起来,显得更稳重一些。 蒋衍对杜宇这话笑笑,刚要答话。 初夏插进来,桌底下给老公一脚:“什么窝囊?他哪里窝囊了?十大标准好男人。你不向他看齐还说他窝囊,你是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杜宇挨了一顿栗子,哪敢再吱声,如小顺子给媳妇倒茶。 初夏干脆将蔓蔓空的茶杯一块递出去。 蔓蔓一看,忙捂住杯口,杜宇是初夏的老公,但不是她老公而是她师兄,她可不能把杜宇拿来使唤:“师哥,我自己来。” “蔓蔓,你这说什么话呢?师哥不是给你倒茶,是给你这个准妈妈倒茶。”杜宇笑着拨开她的手。 蔓蔓忍不住了,把在金铺刚买的玉佩拿出来:“初夏,这是我和阿衍送给你和师哥的宝宝的。” 初夏听她这么说,没看她拿出来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呢,直接拿手捂住:“你破这个费做什么?存心让我和你师哥破费给你买东西吗?你两个,我一个,不划算啊。” 蔓蔓囧。 原来一胎两个孩子是在这样的事上占了上风。 初夏哼哼哼:“给我收回去。不然我会认为你这小妮子是要占我便宜。” 蒋衍见老婆受困,赶来救驾了:“初夏,你错了,我和蔓蔓是要贪图你和杜大哥送一个,不是两个,因为你只有一个孩子,想让我两个孩子嫁给你孩子,或是娶你孩子,也只能是其中一个。” 听到说是指腹为婚的礼品,初夏眼神变了,口风变了,高兴死了,啪啪啪鼓起掌,一推老公:“快,把我们的东西拿出来。” 俨然,杜宇和初夏嘴上说不要,其实早有准备。 轮到蔓蔓哼死党了:“你存心害我不舒心是不是?” “哎呀,这不是你不说我不好开这个口吗?”初夏娇做地说。 以她和杜宇的背景,要攀上蒋家的孩子,的确有点够呛,哪怕他们和蔓蔓以及蒋大少的关系再好。 两对准爸爸准妈妈给孩子们准备好的物品取出来了,摆放在桌子上。 蔓蔓打开匣子后,是一块玉。 初夏打开匣子后,是一条银。 “我怎么看着有点怪?”杜宇擦擦眼睛,感觉这两个女人选的物品像是哪里错了。 蒋衍点着头,一语道出其中的玄机:“两样东西,不像是互换的,像是搭在一块的。” 两个媳妇一听,腮帮子都气鼓鼓的,异口同声:“这不正好。到时候,搭在一块了,不就成夫妻了,到时候新娘子结婚时,戴的就这个。” 见两个老婆生气,两个做老公的,再觉得怪异,也是不敢出声了。 “这样说好了。”初夏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的银项链,推到蔓蔓面前,“如果你孩子里面与我孩子里面能成为夫妻的,到时候,以这个为证。” 蔓蔓把自己的玉同样推到死党面前,承诺道:“嗯,就这么说定了。” 眼看仪式完成,可把她们两个高兴的,初夏喊着:“有酒吗?” 杜宇忙急着站起来拦住老婆:“别!” “哎,你瞎想什么?我和蔓蔓,你们都信不过?”初夏在见到两个大男人一致的摇脑袋后,吃吃吃笑着,真非要叫服务生拿酒来,“我们这不是喝,是洒酒为盟。” 洒酒? 果断是女拼命三郎的风格,当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是大侠。 杜宇无语地奉命去洗两个专门盛放白酒的小杯子。 蒋衍趁此坐到老婆身边,双手给老婆捏捏肩膀:“累不?” “不累。”蔓蔓甩甩头,给老公杯里添点茶。 杜宇取回杯子放到她们两个面前,见蔓蔓和蒋大少当场献亲密样,不禁地囧个:“瞧他们,如胶如漆,不是过了蜜月期吗?” “这么说来,你们还没有去蜜月旅行吧?”初夏醒起,指向他们两个。 这点蒋衍就很无奈了,他早提过,可老婆说要省钱不让。老婆这个省,真是给他省出了对双胞胎,开支加了一倍。 蔓蔓却是什么都想好了,说:“嗯,下回我想问一问方医生,可以的话,想去阿衍的部队一趟,见见阿衍的朋友。这算是别开生面的蜜月旅行了。” 噗。初夏口茶水直喷而出,朝死党竖大拇指:你强,省钱省到这个功夫上。 杜宇哈哈哈拍蒋大少的肩膀:“不错啊。先去部队里拿孩子的压岁钱。” 蒋衍窘个:“怎么可能?”接着与杜宇推心置腹地说:“不过她这个想法是有些道理的。部队里有些领导她得去见一下,毕竟我那个时候结婚谁都没有说,部队里我很多恩师都不知道,如果孩子出世了再说,我这个当学生的,就很不对了。” “蔓蔓去过部队吗?”初夏拿指头挑挑死党的马尾,随口问。 蔓蔓想,上回去看在部队驻地医院里养病的蒋父,其实不算吧,营地里都没有逛过。 “她还真没有去过。”蒋衍替媳妇答着,熠熠的眼神,对此事也抱了很大的期待。 部队里,无论是谁娶媳妇,都是个大喜事。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乐,时间过得挺快。上桌的菜,每上一盘,都是一扫而光。谁让蔓蔓即使不做菜,让厨师按她菜谱做的菜,一样是一流的。 见成绩这般不错,边咬菜叶子初夏边津津有味地说:“蔓蔓,我看,你不掌厨,我们都照样可以开饭馆了。” “我早就觉得没有问题。”对开饭馆,如何打理,在蔓蔓心里,初具算盘。 “哎,你挺自信的嘛。”初夏和老公一个对眼,很是兴奋。 “我本来想今天阿姨来,想问问那个铺位的事。我上次在电话里听说,她已经有预选的地方了。”蔓蔓喝了口水去掉嘴里的油腻,道。 对此初夏承认:“我妈是找了几个地方了。当然,都是你师哥先托人去找,然后我妈去挑。有装修好的,也有没有装修好的。我妈说想先问你的意见,选不选先装修好的。” “阿姨的想法呢?”蔓蔓自己有主意,但是谨慎为见,先问问老一辈的意见对自己没有坏处。 “我妈说,装修好的门面,如果我们不去动工,其实不错。一,是省去了装修的时间,二是固然装修好的比没有装修的贵一些,但是我们自己装修找人设计,花费的钱只会多不会少,现在材料且贵。而且,如果干的好,我妈的意思是,要把门面直接买下来,作为房地产购置也有益处。所以,这前期的钱不如省着。做饭馆,装修固然重要,但好不好吃更重要。” 初夏转述谭母的一番话下来,蔓蔓听着只点头称是。 如此一来,约好了,哪个时间去瞧瞧几家装修好但是店主准备转手出让的门面。 一餐饭,吃到最后,变成谈生意了。 看着媳妇说话时那神采飞扬的顾睐眉盼,英眉下的星眸一眯,深深地印在眼里。 说到最后,蔓蔓不忘和死党先提个醒:“我想把我爸叫进来,先由我爸来当这个掌厨的,买菜也有我爸来负责。至于账务这方面,要有劳阿姨了。” 温世轩为人老实,而且干活实在。作为这方面的推荐人选是没有问题的。 初夏一口答应,只是担心:“你爸会不会太操劳了?” “这要靠师哥了,帮我爸找个可以打下手的勤劳的小伙子。”蔓蔓又向杜宇拜托。 让温世轩管人?杜宇有点不安。温世轩就是太老实了,管人怕是要吃哑巴亏的。 蒋衍这时嘴角动一动,插道:“不然这样,阿姨来帮着管人。有什么事需要差遣人,由岳父直接告诉阿姨让阿姨派人来做。” 以谭母的精干,管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谭母能分出这么多个身吗? “其实——”初夏这时想起了自己母亲对他们提的意见,说,“我妈意思是,蔓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管理财务呢?如果有,我妈说她来教你。反正你现在在家里养胎也闷着。” 蔓蔓一愣:“初夏你不学吗?” 初夏摇手:“不要,烦死人了,每天对账眼睛都能花掉。一个数目对不上来,你就吃不好睡不饱了。” 当初画廊生意,初夏本是自己管账,到最后,只负责出纳,账面上的问题直接是丢给财务公司的人了。可以说,管账能把人逼疯的本事,初夏领教过了,死活不再干。 以初夏的个性,谭母也知道不合适,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蔓蔓身上。毕竟是孩子的生意,她即使能帮,也只能帮上几年,她年纪大,总是要退的。而公司账务,自然最好是由老板自己操控,即使将来请了人,自己最好心里有个数。蔓蔓是最主要的出资人,即是老板。 蔓蔓听了这么多理由后,于是没有推辞。 吃完饭又磕了点茶,回家时,近是要十一点了。 今晚真可谓是吃饱喝足聊足,心满意足。蔓蔓一路上坐在甲壳虫里,手里捏着银项链,咯咯咯自个儿乐,想:要是两孩子知道自己妈妈把自己出卖了,会是什么想法? 媳妇高兴,蒋衍一样高兴。 “阿衍,你小时候定过亲吗?”蔓蔓忽然想到,老公这般的家世,说不定也有过娃娃亲。想她家那个大哥,与白露姐姐不就是两家和好订的亲事。 “没有。我爸那是贫苦出身的,没有这回事。”潇洒地拨个头发。 “爸他是哪里的?”蔓蔓听了好奇起了公公的来历,“我听东子说爸是天津人呢。” “是天津,但城市里的居民不是个个都有钱。相反,农村出来的,致富的,比我爸多。你想我现在与我姐离了婚的二姐夫,家里虽然贫寒,可听说老家那些村里的地要征用了,这一旦被征用再重建,发达了。相比爸,天津又能怎样?没有地,白搭。”蒋衍说起这些事挺感慨的,哪个家,不是一穷二白出来混的,像他爸,像如今辉煌的陆家,都是一步步从自己的地方走出来。所以,不管起点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一样,就看混不混得好了。 陆老头是个厉害的家伙,能把一家子带到今天这个地步。 蒋家要逊色的多。 转头,看着手握方向盘的老公,神采奕奕,眸中的光亮,犹如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蔓蔓的月牙儿眼一眨之后舒展开来:她很清楚自己的老公,同是个很有抱负的人。 夫妻两人上楼时,快十一二点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应该大多数人家都睡着了。蔓蔓和老公都不敢大声说话,举了个小手电筒照着楼梯。 刚到门口,听到楼梯灯啪一亮,不知是谁按下的开关。蔓蔓转头一见,见是大哥赫赫立在家门对面的门口上。 “怎么不在外头过夜?”冷冷的音色,和夜里的风一样冰凉。 蔓蔓眉头一皱:“我们是晚了些。” “晚了些?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不客气地指向表上的针。 蔓蔓心里汗:门禁?她现在都嫁出去了,娘家还管她门禁? 当然,她不知道,她刚回陆家不久,在她那群爸妈兄弟心里面,她就像是还未出嫁的孩子,得管着得看着,生怕不小心又出什么问题。 “大哥。”蒋衍多少能体会到大舅子的心境,忙先道个歉做个保证,免得老婆娘家不高兴直接把他老婆带回家,“我们以后会小心的。” 妹婿的话,多少是提醒了他妹妹是已经嫁出去的现实,君爷眸里的火苗稍减一丝,扫到妹妹那张不情不愿的脸:“现在是你在,如果你不在的时候,她怎么做?” 想来这事错都在她一人身上了。蔓蔓咬咬牙:“那你说几点回家?” “八点之前。” “八点?!我是三岁小孩吗?” 耳听门口都吵开了,陆欢代替爸妈急急忙忙挤到门口,对姐姐姐夫说:“爸说了,请你们两个进来喝杯茶。” 看出这陆家不是埋怨他们晚回家,是埋怨他们把双胞胎的庆功宴没有安排在陆家,给了其他人。蒋衍挠挠额发,这结婚后的事,不是他们小夫妻的事而已了,两家家长都有一份子的。 怎么办? 无奈,夫妻两人一块进了娘家。 一进门,果然陆家里头,没有一个准备睡觉的,都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恐是等了有一个晚上了。 陆司令、陆夫人,都还挺客气的,请他们坐下。然后,陆夫人忙搬出备好的喜糖,要他们两个吃。 蔓蔓和蒋衍,面对如此这般,心里不禁就愧疚起来了。 坐在一边上的君爷,冷冷地哼: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还敢叫他们别管? “喝点水。”担心女儿吃了糖嘴里太甜,陆夫人亲自把杯子端到女儿面前。 蔓蔓慌慌张张站起来接过:“妈。”很有愧意。 “没事,知道你们年轻人爱玩。”陆夫人呵呵笑着,倒是显得很有兴趣地问,“你们今晚去哪里玩了?” “就吃饭。”蔓蔓说。 “只吃饭?”陆司令点着茶,一边是浓眉下头的虎眼犀利地一扫,扫到了女儿一路把玩到家在口袋里露出了半截的银链条。 蔓蔓顺着老爸的目光看见,想掩盖,却也来不及了。 “姐夫今晚送的?”陆欢向她挤眉弄眼。 “不是。”蔓蔓没来得及多想,坦白。 “不是?”陆欢一惊,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地朝姐夫叫,“姐夫,别人送我姐项链,你就这么让我姐收下了?” 蒋衍是个醋坛子,怎么可能让老婆收其他男人送的东西,连忙解释:“不是,这是她和她朋友交换来的东西。” “交换东西?”陆家人听着都挺稀奇的,都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那种势头。 蔓蔓想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我和我朋友以前约好的,将来孩子出生结为亲家,这是我朋友给我的指腹为婚的信物。” 岂料她这话刚落地,陆家的小客厅,忽然间空气都凝住了。僵,在每个陆家人的脸上都能看到。 蔓蔓和老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而提到项链,蔓蔓记起了那块今晚被鉴定师鉴定为无价之宝的陆家玉佩,急着要脱手,说:“爸,妈,你们小时候给我戴的那块玉佩,我想,我不适合戴,你们拿回去吧,给其他人戴。” 媳妇这话太过直接,别人会误以为她是不想认亲了,蒋衍都来不及捂住媳妇的嘴巴。 眼看,她这话刚出口,小客厅乌云密布,雷鸣闪电随时喷出。 蒋衍着急地起来熄火:“爸,妈,蔓蔓不是这意思。事实上是这样,蔓蔓和我,今晚到那个金铺请了位师傅鉴定那块玉佩的等级,结果说是无价之宝。蔓蔓就想,她戴在身上怕不安全,想不如让其他人保管比较妥当。” 原来是这样。 陆司令长长地出口气。陆夫人刚才白得要晕的脸色方是缓过来。陆欢摸摸差点被吓停了的胸口里的心脏,再看看那个差点暴走的大哥。 意思是表达明白了。可陆家人个个面有难色。 蔓蔓是非要把有惹祸上身的无价之宝脱手的,建议父母:“爸,不如给欢儿戴吧。” “为什么给我?!”陆欢一跳三丈高,避之不及。 蔓蔓眼看弟弟都这个样,可见这东西是多么的——祸端。 “爸,欢儿不喜欢,可以给我未来大嫂啊。” 君爷的脸当场一个霹雳变,青黑交加,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蔓蔓看大哥都这个样,可见这东西是多么的——祸水。 陆夫人在女儿还要说什么前,忙说:“囡囡,这不行。这东西说起来不是我们陆家的。” 无价之宝不是陆家的? 蔓蔓和老公面面相觑。 不是陆家的怎么会到她手上? “这事说来话长。”陆司令一边对女儿女婿说,一边给要暴走的大儿子使个眼色。 说起来,如果蔓蔓真把这块玉佩退回来,最伤心的,不属他们陆家,而是姚家了。本来姚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是把蔓蔓当干女儿看了。在这件事上,是决不能再出变化的。不然,他们陆家是更对不起姚家了。 而且,他们陆家甚至想好了弥补的方法。蔓蔓现在怀了两个孩子,到时候,看能不能和蒋家商量,把其中一个孩子改为陆姓,重新指给姚家下一代,了却这个两家未能达成的遗憾。哪知道,来不及商量,女儿自作主张,居然先把自己孩子指给朋友的孩子了。若是生出来孩子的性别不出冲突极好,如果各方之间起了冲突—— 想来想去,这些事,当是需要和女儿说个清楚。 做老爸的在女儿兴头上一时开不了这个口。 君爷可不这么想。姚家对陆家这么多年怎样,他都看在眼里的,尤其是他那个兄弟姚子业。姚子业当初,可是为了她的心意,什么都没有说退了出来。姚子业若当时真是站出来和蒋衍争,蒋家能争得过姚家吗?想都知道不可能。姚子业全是为了她想才甘愿如此。妹妹如果再过分,他这个哥哥实在看不过眼了。 “你过来,囡囡。”黑着脸,起了身,不顾父母的眼色,直接向坐在那头的妹妹发号施令。 蔓蔓不是第一次和黑脸大哥对峙,英勇无畏,跟了君爷进了书房。留下客厅里一众喉咙里吞口水的人。 “我想,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至于能怎样?”陆欢想尽可能挤出个笑安抚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结果,听房门关上“嘭”,好大的一个响声,先把他自己给吓到了。 书房里,蔓蔓看着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黑脸阎王,看得出来气得很,可是,她偏偏不知道他这是气什么。 “有什么话说吧。”蔓蔓先出口,是担心眼前的气球自己气爆了。 深深地吸口气平复怒气,君爷开口:“第一,玉佩你自己收着,不可能退回来,当然你要保管好。因为它是要留给你的孩子的。” “可是——”蔓蔓琢磨着,“留给你或是欢儿的孩子不也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如怒龙咆哮。 蔓蔓赶忙退两步:行吧,她认了,兄长和弟弟都不想接过这个烫手山芋,非要她接,还以武力压迫。谁让她好人呢?撇撇嘴。 见她不吭声,君爷怒火渐息一些,望着她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至于第二件事,你以后的孩子里面,有一个,是要订给姚家的。” “什么?”蔓蔓一惊,这事从没有听说过。 “所以,如果不起冲突,你和你朋友那个约定你可以履行,如果起了冲突,必须给姚家。”边说边制止她不要插嘴,“这事本来要和你说的,结果你今晚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自己先答应了别人。事已如此,不管怎么样,在这事上,你必须先想到姚家。” “为什么?”蔓蔓不理解,愤气,“为什么我必须先想到姚家?初夏对我这么多年这么好,我怎么就得顾姚家不顾她呢?” “初夏对你怎样我知道,但是你姚大伯姚大婶姚大哥对你怎么样,你眼睛瞎的吗!初夏能比得上他们吗!”(未完待续) 这世界真小 君爷这话是偏激了。但论谁与陆家亲,姚家肯定比初夏亲,毋庸置疑。 蔓蔓想也是这么回事。初夏哪能比得上姚家给陆家的好处呢。可在她心里面,初夏那是多少年的铁的关系,不说其它,你说她能回到陆家,若是没有初夏邀请她北漂,她能在路上遇到自己的哥吗。 白亮的牙齿咬着唇口,道:“哥,这事我不能答应。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若是阿衍的问题,我和他商量,我相信他会明白的,这事不是你们俩夫妻的事而已。关系到全家多少条人口,也关系到你们孩子的未来,包括蒋家的子孙。” 蔓蔓抬起眉,月牙儿眼想刮人:她哥真行,连这招都耍出来了。 知道妹子也不好做,君爷敛了下语气:“当然,这所谓指腹为婚,还得等孩子长大了自己决定。如果初夏她自己觉得能行,到时候,让她孩子自己和姚家的孩子争,不是不可以。” 蔓蔓脑袋嗡。 可想而知,以初夏的脾气,受这个激将法,那绝对是让自己孩子拼了。 手指往额头上一撑,头疼。 “哥,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两个生的都是儿子或都是女儿,而姚家生的偏都与我的孩子对不上号的情况吗?”蔓蔓好心提醒大哥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关于这点,君爷一个冷哼:“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初夏生的与你的对不上号的情况吗?” 针锋相对。 其实父母再争锋相对都没有用,未来是孩子自己掌控。 蔓蔓想来想去,学老公当甩手掌柜好了,交给自己孩子决定吧。 看着妹妹妥协往外走的身影,君爷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如果不是心里有数,他哪会和姚家提这个事。两个孩子什么性别。他们当医生的通过今天的检查是一清二楚了。 蔓蔓实际上已是在他这个老谋深算的大哥面前输的彻底。 两兄妹走出来时,客厅正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原来陆司令听说女婿要带女儿回部队见人,忽的想起可以让自己女儿女婿顺道在自己部队里炫耀一把,与女婿兴致勃勃议论起回部队娘家探亲的路线来。 “哥,爸还说,要让姐去你单位也看看。”陆欢一边对兄长报告最新情况,一边摸了把下巴颌,打算凑这个热闹说,“要不是我刚好毕业了,其实姐也该到我高中里面炫耀一把。” 蔓蔓走过去,不客气地给瞎凑热闹的弟弟一个栗子:你当我是花车吗? “打算什么时候去?”君爷这口气,对于妹妹妹婿到他部队里逛一圈的建议,像是并没有抗拒。 蔓蔓不知道大哥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对父亲说:“爸,你那些领导,我和阿衍不是在陆家酒席上见过了吗?” “姐,你和姐夫在酒席上见的那些不是当值的,都是已退居幕后的老头老太了。”陆欢忍不住出嘴说姐姐OUT——过时。 家宴上那些泰山北斗,确实都基本是退休了的。而且,陆家不傻,邀请的,绝不会是当众暴露与自己关系真正密切的现正居高职的人。按照陆家的安排,多个场合,分开介绍。 蔓蔓不像老公,在部队里早已混得如鱼得水,又不是那种在高干家庭里面成长起来的千金大小姐,对于见客这方面,压力大。 “去见一下,对你,和你老公都没有坏处。”感觉到她有抵触的情绪,君爷压低的嗓音里,富含了一种意味深长。 为了老公着想,蔓蔓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陆司令对儿子的话点点头:“至少,白队,白家嫂子,囡囡都是必要见一见的,将来白露嫁进来,就是一家亲了。” 说好了的话,约在了是在两三天后左右的时间。 时间这时候都快一两点了。蔓蔓总算能提着疲惫的步伐随老公回家。 扶着老婆,蒋衍问:“大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蔓蔓长口气,“不就是说,玉佩归我保管,将来给孩子,而且我们的孩子还要分一个给姚家定亲。” 这事在老婆进去书房的时候,岳父陆司令已有和他提过,其中的利害关系,陆司令和他说得一清二白了,希望他能帮陆家这个忙。 既然身为陆家的女婿,已是陆家的一份子了,蒋衍义不容辞不能说不,于是安抚老婆:“孩子的事,等孩子他们自己长大后自己决定吧。” “嗯。”蔓蔓答着,头挂在老公胸口,眼皮子都打起了架。 她怀孕最大的特征,就是嗜睡。 在老婆额头上轻轻地烙了个吻,把老婆拦腰抱起,发现:重了一点,果然是多了两条小生命的重量了。 英眉喜悦地一扬,稳稳当当地抱着老婆进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小东子和蒋父偷偷过来了。 “我妈来不了。”大口地喝舅妈递过来止津的柠檬水,小东子咂巴一下小嘴巴,“被姥姥缠着,说是去给大舅妈炖鸡。” 蒋父心脏病刚好,可不想被家里那一群疯女人缠上,躲小儿媳这边清净。两个儿媳都怀孕,怎么心境会差这么多呢,他想不明白。 “蔓蔓。” “哎,爸。” “你坐下,别忙着。”蒋父让小儿媳坐。如果在家里,他大儿媳来,还得他这个老人给她端水倒茶呢,绝不会像小儿媳说给他倒杯水。 蔓蔓只得坐下来。老人家有心脏病,可不能气着,问:“爸,这几天我和阿衍没有过去,你身子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按时吃药,锻炼身体,医生说恢复的很好。”蒋父微微地笑,是给小儿媳宽心。 “爸。”蒋衍这时候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掂了份报告书,与父亲商量,“我给你拟好了提前退休的申请报告。” “你这胡说什么,我是干部,退休还有几年时间。”蒋父不让儿子打这份报告,对他来说,真正退下来,未免太闲了,他也坐不住。 蒋衍却不想让父亲再有生命冒险了,上次送父亲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已经都想好了。同样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一方面他心疼父亲,一方面他要为姐姐着想。父亲出什么事,未来如果由蒋母做主,姐姐将来若再找到另一个幸福,或是程思全变了态度想要回小东子,都需靠父亲主持公道。 “爸,虽说只是坐机关,但风险照样。演习,出任务,后勤部门都要配合出动,你是没法坐着不动的。”到了最后,来了个与儿子身份不太符合的厉色,“而且我作为一名军人,也不建议你这样生病的老兵占着位置,该时候让给下面的年轻人了。” 听儿子都嫌弃起了自己作为军人的资质,蒋父的老脸有点挂不住,脸色难看了起来。 蔓蔓没有想到老公会说的这般直接,刚想说点什么挽回气氛,可老公一个富有压力的眼神扫到她这儿来,要她别插话。 结婚后的老公是一点点的在变,在她看来,变到今天,几乎完全脱去了与她初见时尚存的那丝年少轻扬的稚气。成熟,与稳重的干练,在蒋父生病的事件之后,沉凝在眉宇之中,凝炼在行动之中。倨傲的眉角依然高高扬起,却是,英眉一抹稳如泰山。 就是把蒋父,都给压住了。 “容我再想两天。”蒋父妥了协。 蒋衍点头:“行。” 看儿子走开,蒋父略有点无奈地向小儿媳苦笑。 “爸。”这时候,该她来做思想工作了,蔓蔓小媳妇坐近老人家身边毕恭毕敬的,“阿衍他是承受不起了。其实您不知道,当初你进了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室外吵成什么样。大哥是定不会让阿衍的。但最受苦的是二姐。二姐现在又没有了老公,如果你不在,想说句话都很难。” 二女儿是难做。别看蒋梅是个女强人,但终究捆绑在事业单位里头,家里一点事都能影响到她的名声以及在事业上的仕途。有蒋父在家中主持,对蒋梅来说受益最大。 “蔓蔓,你嫁进我们家后,辛苦你了。”蒋父眉语之间,不禁流溢出了一股愧疚。 蒋母这般态度,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蔓蔓其实能想明白,蒋父当时再穷好歹是个部队干部,肯定没有她当时在的温家那般不济什么都没有,蒋母怎会嫌弃当初在部队里可能已经有了大好前途的蒋父。因此,蒋母到底,就是那样趋势见利的一个人,从未改变过。 人,只要看得分明,没有能想不明白的。 蔓蔓早看得分明了,心里便无芥蒂。 套一句话来说,她并不需要蒋母对她改观。人来人往,两看相厌,是属缘分,何必强求,更无需去放下身段。 蒋衍再走出房间时,听蒋父忽然改变了语气,道:“申请报告我来签字吧。” 儿子说的对,该退则退,方是大将风范。 蒋父道是要从部队里退出来,蒋飞刚在单位里收到一丝风声,像被爆竹炸到。想当初,他在部队混到这个成绩,有岳父金父的功劳。金父因故撤职查办,他没了岳父这座靠山,但好歹存有自己父亲这座山。结果,就在他家里媳妇有了孩子的喜讯之后,蒋父忽然说要退了。 三个孩子的奶粉钱可是好赚的?尤其自己老婆还是个不会做家务活的全职太太。 后来,蒋飞追究到,蒋父这份申请报告是自己弟弟打的,就此可认定蒋父这主意是弟弟给出的,气不打一处来。弟弟这八成是妒忌他家有后了,在背后扯他后腿。 当天一下班,蒋飞直奔弟弟家找弟弟理论。 蒋衍不在,替蒋父跑单位。蔓蔓在对面自己娘家,帮陆夫人包今晚大家要吃的饺子。 嘭嘭嘭。 听到对面自己家门被人狠敲。蔓蔓刚想走回去看,被陆夫人拉住。陆夫人叫在家里护航的小儿子:“欢儿,去看看你姐屋门口是怎么回事?” 陆欢欢快地放下电脑,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喂,你谁呢?敲我姐房子的门做什么?” 蒋飞回头一看,是上回把自己过肩摔的那个家伙,喉咙里吞一口水:“蔓蔓在吗?” “你找我姐什么事?”陆欢也认出了他是谁,抱着手,倚在门口,好整以暇。 “她是我弟媳,我找她问点事。”蒋飞心里怕是怕,但仗着是蒋家大哥的身份,绝不怕不能找蔓蔓的茬儿。 “我姐她没空。”见分明就是来找茬儿的,陆欢一句话顶了回去。 拳头比不过,蒋飞不怕自己不是男子汉,大嗓门嚷道全世界都知道:“你姐现在是嫁到蒋家里的人了,不是你们家的人了!我作为大哥问一下你姐,你姐不想见我是什么意思?!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大哥的?” 楼上楼下,不会儿全都惊动了。 当然,有上次蒋母带蒋飞到这个家闹过一次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要治蒋家这种疯子,恐是陆司令都办不到,唯有请出君爷这座大佛。 有人立马代替陆家拨到了君爷的电话。 陆君开着车回家,短短的一段路上,接到了七八通求救电话,都说是他妹妹的婆家又找上门了,他妹妹又得挨欺负了。 “怎么了?”刚好姚爷搭他的顺风车,坐在副驾座上瞧他眉头倒竖,问。 不仅是姚爷,他这趟车里面,后座上还坐了两个同事。 所以他妹妹这家丑,是愈来愈大,扬到他单位来了。 “对付这种小子,一拳头打下去,崩掉他的大牙。”第一次听说的同事都义愤填膺的,卷着袖口随时准备助一臂之力。 问题是像蒋飞这种打不死的小强,上回被他弟弟教训了一拳后毫不知痛改。 “陆科,对这种人,一拳头可能不过硬,最好是能让断腿什么的。不过,风险性大一些,所以不如——”另外一个同事,戴着眼镜,比较斯文一些,但是,微抿的嘴角充分体现的是阴柔本质。 “不如什么?”陆君也想,总不能让那个小子天天来闹,有点事就来闹,他妹妹现在养胎呢,一个不慎跌了楼梯怎么办。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把他调走。”眼镜同事说。 “这个恐怕有点难。”姚爷插了句话,“他媳妇怀孕了,他以这个名义向部队要求,肯定是没法调远的。” “姚科,不需要调远,只需要调到一个他想请假都难以请出来的地方。” 这话说得两个爷眼睛一亮。 把蒋飞先困在部队里平日里不能出来回家,这样的岗位倒是不难找的。 在他们刚想出法子时,陆欢的电话追到了:“哥,你说我能不能一拳把这家伙从我们楼上扔下去?!” 在电话里的弟弟到了暴走的极限。 君爷急忙把车加速。 楼道里,蒋飞见没人支援陆家,愈发是嚣张,仗着蔓蔓老公大哥的身份,冲到了陆家这边抓人。陆欢一个闪影关上门。听蒋飞在门外大吼大叫:“开门!你们这是软禁我弟弟的老婆是不是?”话是愈说愈离谱,黑白颠倒。气得陆欢正如电话里说的,很想把这个嘴巴若是臭水沟里出来的家伙犹如扔沙袋扔向楼下。 陆夫人倒有点担心小儿子一气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把小儿子遣回卧室。当然,这门,她也不敢开,要是对方闯进来弄倒她女儿怎么办。 “不开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到你们单位告你们?”蒋飞横着脖子往里面喊。 这种疯子最可怕的招数,即是把家丑往单位里闹,反正他自己的脸早就丢光了,不怕这同归于尽。蔓蔓倒真是怕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家里人,走向门口。陆夫人忙把她拦住:“囡囡,别傻,这人存心的,就想把你激出来。” “姐——”从房间里冲出来的陆欢拿了支棒球棍,铁心了今天非要把人往死里揍。 两个女人又去拦陆欢。 蒋飞那头,一脚踹向门。 嘭! 陆欢红了双眼。 “欢儿——”没能拽住小儿子的衣袖。 啪打开门的陆欢,迎面是一股寒风刺骨刮过,眼前站的蒋飞若是条冰棍站着。 君爷来的这么快,蒋飞始料未及。不过,今日他是不怕拳头的了,对君爷那股畏惧,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哪怕对方人多势众的样子,挺起胸骨:“我来见我弟媳的,你们没有权利妨碍我见她。” “想和我妹妹说话,可以。”君爷淡得不能再淡的语气。 蒋飞忽的有些懵,指向陆欢:“可你们家刚刚不让我见她——” “那是因为我不在,我妹妹病着,他们不知道我妹妹能不能见人,有问题吗?”君爷微抬的眼皮子,俯瞰到底的鄙夷。 蒋飞被刺激到了:他以为他不敢进去吗? 从陆欢让开的门口他直奔进陆家门。这是他第一次迈进陆家的门,看到里面简单的装修令他一愣。 陆夫人护在女儿面前,瞪着虎视眈眈的他。 “妈。”蔓蔓更怕这家伙不讲起理来祸及陆夫人,于是对放人进来的那家伙有点不悦。 有这么多人围在四周,蒋飞不敢鲁莽地伸手去抓蔓蔓,先咳一声:“蔓蔓,我想问你两句话。” “说吧。”好不容易从母亲包围圈里挣扎出一角的蔓蔓,道。 “我弟弟给我爸拟提请退休的事,是不是你主意的?” 蒋父要提前退休,陆家人均一惊。 蔓蔓早知道,这种事儿,肯定第一个对方会把脏水会往自己身上泼。谁让男人做出意外的事,一般人都不会怀疑到男人身上而是怀疑到男人的老婆身上。 见蔓蔓不说话,蒋飞得意了:“是你说的是不是?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这个肮脏龌龊的女人怂恿我弟弟出的主意。” “你骂我姐!”陆欢怒。 “我骂你姐又怎样?”蒋飞今日势必要横着来了,反正他的前途再没有蒋父都是要毁了的,两只袖筒一卷,“我今天还要打她!因为她把我家搞成这样,我非把她揪出来当街打。” 当场的人听之脸色都微微一变。 张狂到如此放肆的地步,若说这人是焰高气涨,不如说是个无头无脑的。 怪不得现在整幢楼的人都知道这蒋飞是个疯子。 “欢儿!”在弟弟提着铁棍准备动手时,君爷一声冷喝。 “哥!”陆欢急,这个人竟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要揪他姐到街头打。 冰寒的目光,落到犹如头疯牛的蒋飞上,阴冷的笑浮现在嘴角。 见着君爷不怒反笑,蒋飞一丝怔。 屋里,一时间,是被君爷这股寒气给震住了,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君爷想做什么。然而正是这股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蒋飞心底里冒起了寒气,丝丝的,从脚到头,寒不自禁。 “你们想怎样?”害怕,极端的害怕,让蒋飞叫了起来,一个个指着他们几个,“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敢围打我,我会到司法机关告你们伤人!” 这就是他本来的计谋,激到对方来打自己,这样,他可以反告人家。 结果,对方不打。可以说,君爷他们到的时候,压根都没有打人的念头。他们不会傻到中了这种人的道儿。 蒋飞已经变成了只无头苍蝇,惶惶然不知进退,要他退,他不甘,要他进,他真没有这个底气当着这些人的面揍人,而且会变成他先动手。脑门凝结出一颗颗汗,他发狠地想,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他天天来闹,不怕没能逮到这些人都没有在的时候。 可惜他这些暴露在脸上的想法,都早已在君爷等人心里有了数目。 姚爷见是时候到了,狭长美睐是眯着道:“蒋少校。” “做什么?”此刻的蒋飞已变成惊慌之鸟,一点动静都能发疯。 “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捂到那震震响的手机,莫非是这群人使的什么支开他的诡计,蒋飞黑着脸望着他们。 “不接?不怕是好事?” 好事?这伙人分明是讥诮。蒋飞怒气冲冲走出陆家门接起电话,本想是哪个混蛋打来的,一听是领导的声音,立马变了声调:“科长——”紧接疑惑的阴狠的眼神往陆家里面的人身上瞟,哪知道,听了会儿,出乎意外的消息令他像中了头等大奖般:“是是是,科长,我马上回去,这个升迁我等了很久了的,科室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做。” 这个他等了多久的升职终于到手,还哪顾得着去教训弟媳,匆匆忙忙下了楼梯。没想到因祸得福。当然,临走之前,不忘给陆家人一记狠狠的威慑的目光:你们等着,等着我发达了卷土重来。 听到蒋飞自己说要升职了,蔓蔓、陆夫人、陆欢可没有傻到以为这家伙真是今后要飞黄腾达了,因为君爷等人可是一直在露出诡异的笑容。 “欢儿,你过来。”风平浪静之后,君爷严肃地揪起了弟弟是问。 陆欢悻悻地跟在大哥后头:知道要挨训了。 谁让他脾气总是耐不住。 “这——”陆夫人感到一切变化得未免有些快,有些不可思议,心有余悸的,问向姚爷。 “他这段时间是绝对是没法再过来的。我和陆君都安排好了的。”姚爷对两个女人露出最美的笑容说。 妖孽。 就连陆夫人,都在心里这样评价姚爷杀人不偿命的笑。 蔓蔓想着,蒋飞不来,还有个金美辰和蒋母。 “金美辰会随他到部队那边的驻地。” 爷这头的安排是很狠的,必须把这群疯子都清出视线范围。 金美辰和蒋母隔远了,蒋母远水救不了近火,想闹也闹不到这里来了。 这宗麻烦事给解决了,但也被外人看笑话了,陆夫人极其尴尬地向跟在儿子后头过来的儿子的同事说:“请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阿姨别客气,说起来我和阿姨并不面生的。” 陆夫人这般一听,回头多打量了下儿子这个同事,应该是新来的吧,近期都没有见过,戴着的斯文眼镜,笑起来是很显得儒雅修长的气质,倒是有一丁点儿印象的痕迹。 对方见陆夫人一下记不起来,笑得牙齿白白的。 姚爷跟着神秘兮兮地笑,提醒陆夫人:“干妈,你忘了?当年他到这里来不小心崩了颗扣子,你还帮他补过。” “小赵。”陆夫人轻呼,是算记起来了,“哎,你是多少年没来我们家了?我记得大学时候你寒暑假经常来串门的。” “后来分在其它部队,和陆君隔开了,来不了。”赵文生叙旧地回忆当年的往事,微笑的墨色眼底含了丝感慨的色彩,看是个相当念感情的人。 “现在你是探亲回家?”陆夫人问。 “不,干妈,小赵以后要和我们过了。他房子都分好了,在隔壁楼。”姚爷笑道,“他把他妈都接过来了。干妈以后有兴致可以去串门了。” 蔓蔓在旁听他们几个说话,感觉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圈子,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这会儿赵文生忽然回过头,有点探究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就是囡囡。”姚爷介绍。 蔓蔓正一惊,刚想怎么回应这个看起来和陆家很熟悉但和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客人。 赵文生,却是对她微微地含头,笑意微微:“蔓蔓是吧?说起来,我和你关系可复杂着呢。” 蔓蔓对他这话自然是一头雾水。向天发誓,她从没有见过他。 几个人看到她这模样都笑着,赵文生伫立在中间和她解释:“你哥和我是大学同学。你老公的姐姐阿梅,和我是中学六年的同学。” 蔓蔓惊住了:这世界,太小了吧。 后来,老公回来,蔓蔓便向老公说起了赵文生的事,自动省略掉了蒋飞来闹的事。反正蒋飞已经被她大哥一劳永逸地打发掉了。 “赵大哥?”蒋衍英眉一挺,继而有些失声,失笑。 没想赵文生说的还是真的。 “怎么说?”蔓蔓推着自个儿笑着乐着的老公。 “赵大哥很厉害。”这是蒋衍对赵文生的第一句评价。 蔓蔓竖起耳朵,很感兴趣地听老公讲这个厉害人物怎么厉害的故事。 “他当年在我姐那学校是风云才子,高考状元,提前批被军校给招进去的。”说到这儿,蒋衍摸摸下巴,挺有兴致地说起自家姐姐当年的丑事,“我姐姐当时在学校是篮球队拉拉队的,赵大哥在篮球队不仅是有名的三分球射手,而且是队长。在临近比赛前,我姐无条件支援篮球队当后勤,天天晚回家,有时候太晚,是由赵大哥送我姐回家。” 这样的话,很容易令人想起那些当年两小无猜的画面,虽然当时这些人已经是中学生情窦初开了。 “我妈我爸都很喜欢他的。可是,我爸知道不可能。因为若是我姐真喜欢赵大哥,就得等。” “等?” “你看赵大哥如此出众,在学校里应该有许多女生喜欢吧。赵大哥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说了,没有完成到博士学业不打算谈恋爱。男人可以等,可女人耗不起青春。” 赵文生现在是事业有成了,他回来了。而蒋梅结过婚离过婚,有了几岁大的孩子。 想想,都令人对人生无限唏嘘。 因而赵文生回来的事,蒋梅并不知道。即使蒋梅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也不会去主动找赵文生。蒋梅知道了赵文生回来的事,最终是从有保持联系的中学同学大呼小叫的口中听说的。 “赵文生!蒋梅,你不是不记得吧?那个我们学校的状元赵文生!” 蒋梅的思绪一刹那被拽远了,若是端了线的风筝往回飞。 安静的回家的路,夜晚树丫子被风吹过沙沙沙响,夏日的蝉鸣是青春的烙印。 她当年扎着两条辫子,蹑手蹑脚的规矩,跟在他后面。 他在前头推着自行车,宽阔的肩膀,一米八的修长个子,一边肩膀斜过背着个挎包。学校里那时候的男生,大多都还是背大男孩子用的双肩书包,就他,背了个挎包,独树一帜。 成熟、稳重、成绩好、篮球队队长。 温谦的笑脸,平易近人,老师喜欢,家长喜欢。 校园里,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他。就是京城里其他学校的女生,都有许多跑来,天天守在学校门口,只为瞧他一眼的。 可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近得了她的心。她太记得那时候她妈多么莽撞,有一次他送她回家时直接问他是不是有意和她交往。 因为这样的乘龙快婿,是她妈求之不得的,也不顾他们当时还是中学生。 她窘,窘到要拿坑埋了自己,同时一颗少女的心怀着无限憧憬。 “阿姨,对不起,在我完成我的学业之前绝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她记得,当时她妈的脸好比被甩了一巴掌,一下子青了。 蒋母在他转过身走不到几步远,破口大骂:阿梅,回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孤儿寡母。 赵文生他爸,英年早逝,赵文生是被他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赵母是个非常强悍的人,能把儿子安心地一个人丢在家里,跟随部队科研部队上海上做实验,是部队里著名的导弹系统研究专家。连军委都对赵母礼让三分。也只有她妈这种吃不到葡萄喊酸的,敢这样嘲笑赵母。 她没有见过赵母。但她知道,没有她妈那句话,赵母都不一定能看她入眼。 她离他,其实很远很远。 “赵文生真厉害,当年豪言壮志说是没有完成学业不结婚。结果真的是到今天都单身。”老同学在电话里嚷嚷,可惜自己已经结婚了,不然,还想倒追赵文生一把。 赵文生是当年她们那群少女心里面的梦,一个最好的白马王子的梦,一个永不会褪色的梦。只要谈起赵文生,好比打了毒品产生幻觉,回到了那个令人心悸的青春时代。 “阿梅,我们想好了,决定搞个中学同学会。你去请赵文生参加好不好?” 被对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吓了一跳,向来强悍的蒋梅连连摇头。 对方哀求起来:“求求你蒋梅,你当时在学校不是和他关系最好吗?我们都亲眼见过好几次他送你回家。” “那是因为天色太晚了,他是队长。”蒋梅说着这个大家都心里明白的理由。 赵文生对她,一直保持着绝不会越轨的距离,对和其她女生其实一样。 “阿梅,难道你不想见他吗?” “不想。”蒋梅口里苦的,知道自己是说了违心话。 “你撒谎,我这个有了老公的都想,你这个已经没有了老公的都不想?这有什么?不过是大伙儿一块回忆当年的青春不是出轨。” 再不答应,倒显得她是别有心思。 “我试试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事实证明,想要见个人,你天天说想见的时候反而见不着,你没有心思的时候反而说不定能碰上,让你措手不及。 那天听说隔天弟弟弟媳要去部队探亲,弟媳托她买点送人的糖果。她和五岁大的儿子一块拎着大袋小袋的糖果,上楼来找弟媳。 弟媳屋的门,与陆家的门对着。他们母子俩刚爬到门口。弟媳蔓蔓在对面,看到她,喊道:“二姐,先过来这边喝杯茶吧。我那屋里喷了点消毒药水,现在不好进去。” “舅妈。”小儿子是舅妈的超级粉丝,一听舅妈这么说,先奔进了对面的门。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未完待续) 去老公部队 进到门里,蒋梅抬头,一眼即锁定了沙发上一名男子,戴着眼镜,先是觉得陌生。然当对方一笑,浅浅的酒窝,儒雅的气质,如寒冬里一抹清泉的清灵,纵使只是侧着脸,都让她脑海中顿如闪电接驳,浮现出了记忆中那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眉宇之间的墨色更浓重了,头发也长了些,刘海覆盖到了眉上,曾经的篮球队队长如今都戴上了眼镜,不过她记得他当初已经有点儿近视。是,都十多年没见,她是个孩子的妈了,他当然一样有三十出头了。时间在人上面留下的岁月真可怕。她是变得苍老成黄脸婆了,可他历经人生的磨砺,却是变得更圆润更深层若是块渐渐凿出来的璞玉,哪里一看,都是发出比之前更沉着更稳定的光。 男人与女人总是不同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长而悠的喟叹声在心中响起。 “二姐,你坐。”蔓蔓给她搬了张椅子。 蒋梅在一边坐下来,沙发那里坐满了几个男人,她不可能挤进去。和赵文生在一块冲茶聊天的另两个,她认得,就是这附近几个部队院子里都赫赫有名的两个爷。 “对不起,二姐,人多。我以为你是晚上到,早知道就先打电话给你了。”蔓蔓歉意地对她说,从厨房里倒出两杯水。 坐在妈妈身边的小东子,是迫不及待地翻出自己和妈妈一块买的糖果袋子,向舅妈邀功:“这是我挑的,那是我挑的,这些全都是我挑的。” “嗯。舅妈都喜欢。”温柔地揉揉孩子的头发。 “妈妈,舅妈都说她喜欢呢。”小东子乐得屁颠屁颠,刚转过身向母亲炫耀,却发现母亲心不在焉的。聪明的乌黑的小眼珠子一转,定在那边的男人身上。 蒋梅急急忙忙收起视线: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在做什么? “妈妈,他是谁?”仰起的小脑袋瓜,眯起的小眼珠子,十足的伶俐,让谁都逃不过法眼。 “他——”蒋梅只得故作板起脸,“我怎么认得。” 母亲这么说,倒是让小家伙的兴趣愈是浓厚了。坐在椅子上晃动两条小腿儿,眼睛时不时往那边的男人身上瞟一瞟。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光是戴眼镜这一点,就可令小家伙想起以前自己的日子,莫名的亲近感。伸长的小脖子,不禁探得老长的小脑袋瓜,在快要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时候。 母亲猛地从后面把他拉起来:“好好坐,这在别人家里做客呢。不要以为舅妈在就能淘气。” 皱巴起的小脸蛋,刚有些气鼓鼓的,却是听到沙发那边传出一阵阵男人醇厚的笑声。再转过小脑袋再一看,能见到那戴眼镜的男人正扶起那眼镜,静悄悄地对他笑。 他是谁? 小脑袋里再闪过一个同样的念头。 像是对他并不陌生的眼光。 “小东子。” 叫他名字,但不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而是他以前治疗眼睛时见过的那个长得很好看很妖孽的男人。 姚爷向他是招招手:“过来。” 小喉咙里当即噎了口口水。不好意思,这男人即使长得很好看,但是在他幼小的孩子心灵里,早已直觉到这男人是美杜莎,惹都惹不得的。 姚爷说叫,蒋梅不能不让孩子过去,谁让这两爷对孩子是有恩呢。 “东子,过去叫叔叔。”推推儿子的小肩膀。 蔓蔓端着点心出来时,即见到小东子一改往常连蹦带跳的习惯,而是一步步的用前所未见的那种如履薄冰的小步伐,磨蹭到了姚爷面前。 这个可以说是天地无畏的孩子居然会怕爷? 说明两爷很会吓唬人。 其实比起姚爷,小东子更怕的是那头一声不吭的另一个爷,可以直接用冰冷的目光杀死人的君爷。他最记得这个男人说的一句话,小孩子不听话就得打屁屁。不知觉的,在对上君爷冷冷的打量时,拿小手摸了下小屁股。 “哈哈哈——”姚爷看到他这个动作笑了起来,一只手将他拽过来,另一只手扶起他小下巴,笑吟吟地问,“还记得我们吗?” 乌黑的小眼珠子忌惮地眨了眨:“记,记得。” 连说话声都很规矩,懦懦的,如只兔子。 端着茶杯的赵文生说话了:“瞧你们把孩子吓的,别人还以为你们对他用过什么大刑。” “他会怕我们?”姚爷对这事可不承认,小心细致地把小孩子的小脸蛋转了转,“你不知道,他以前可讨厌我们了,害怕我们抢走他的舅妈。” 小脸蛋听到这后面一句,蓦地通红了,鼓起了腮帮子:这坏蛋,原来早看出来了。 “抢他的舅妈?他和他舅妈什么关系,我们和他舅妈什么关系?”冷冷的一声哼笑,就是小孩子都别想饶过的冰冷,从君爷鼻子里冷冷地哼。 抬起的一记不屑的冰目,刺激到了小家伙。 “我舅妈最喜欢我。” 鼓足气的小腮帮子,好比一个斗气十足的勇士。 一刹那,几道滋滋滋的火线在空气中间拉起。 蒋梅一个囧:儿子与爷这是争什么啊? 蔓蔓忙走过去,佯怒道:“不要欺负小孩子。”说着伸手把小家伙从爷的手掌心里救出来,搂在自己手臂里。 小腮帮子仍气鼓鼓的,没有降低火药味。 可两个爷只是笑着,用意味不明的笑容。姚爷端起了杯茶,君爷则是低头转起了盘表。之后,喝了半杯茶的姚爷,对赵文生说:“你看,他眼睛这算是好了吧?” “会不好吗?他瞪你们脸上的眼睛,都能把你们的毛孔看得一清二楚。”赵文生扶了扶眼镜,说。 听这话,君爷像是不满地朝姚爷插了句嘴:“你问他是白问,他开的方子你能让他自己说是没有效的吗?” 三个男人好像三句毫不搭边的话,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听得出来。 蔓蔓心中一惊,一抹探究停驻在赵文生笑温温深藏不露的斯文镜框。 聪明过人的小家伙却是直接开了口,问:“是你治好我的眼睛?不可能,我都没有见过你。” 很少教训人的姚爷开始教育小家伙了,说:“要叫赵叔叔,不是叫你。你在这边治眼睛的时候,是他的同事给你瞧,代替他给你做检查,资料发成视频和EMAIL穿洋过海给他看,他虽在美国,可是同样把你的眼睛治好了。” 竖起耳朵,是一字不漏地把姚爷这些话听进去的蒋梅,心口处猛然是漏跳了一拍。 小家伙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有些无法接受:“我不相信,他自己都戴着眼镜。” “你的眼睛不是眼科疾病,他的同事看不好你觉得其中有蹊跷,才找上他。”姚爷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与小孩子解释。 高深的医学,小家伙自然是听不懂,他只能听出来,这男人没有在撒谎,也没有必要对他撒谎。 惊讶的目光,再次放到戴眼镜的男人身上。 “你看你和他说了这么多,他连句赵叔叔都不叫。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他直接叫。”君爷不悦地提起冷眉,俨然对这个对他们排斥的小男孩很是计较。 被君爷这个将军,小东子反而开不了口了,强烈的小自尊心,让他想和这群人对着干。 眼看场面一时都僵住了。蔓蔓不客气地朝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的大哥瞪一个眼,摸下孩子的脑袋说:“这个赵叔叔呢,是你妈妈当时的中学同学。” 赵文生和蒋梅,都没有想到蔓蔓如此简单又直接的,居然在这时候对孩子说了这层关系,同时那是呛了口水。 蒋梅忙拿出纸巾擦嘴巴,不经意,是看到他也在找纸巾。一刻,她心头又被什么撞歪了。 “原来是妈妈的同学。早说嘛。”小东子向赵文生昂起小脑袋瓜,既然找到了妈妈之前奇怪举止的原因,得意着,“赵叔叔你好,有时间可以到我们家串门。” 小孩子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都把惊诧的目光落在这颗小脑袋上:他究竟在想什么?现在的孩子太让人捉摸不住了。 感觉到孩子面朝自己是在等自己答话,赵文生笑:“行。这没有问题。只要你妈妈欢迎。” 小脑袋瓜瞬间一个转向,朝蒋梅呐喊:“妈妈,你欢迎吗?” 蒋梅像小学生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在对到其他人都异样的目光时,一时窘得,狠狠地刮儿子一目,咳咳嗓子:“赵先生如果愿意到寒舍一坐,自然欢迎。” 说完,牙齿“悔恨”地咬下嘴唇,丢脸大了,她刚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家以为她在演民国剧吗。 “我妈妈近期在看那个情深深雨蒙蒙。”儿子倒是乖巧,很快为她找到了辩解的借口。 蔓蔓憋着,想笑又不敢笑,这样的蒋梅,她是第一次见,让她都感到惊讶。看来,老公说的那个旧事是没有错的。 “东子,该回家了,要做饭了。”蒋梅愧得想找个地洞,急忙召回儿子撤兵。 小东子一个蹦两个跳,回到妈妈身边牵住妈妈的手,像是很乖地向其他三个男人招招另外一只小手:“再见了,各位叔叔。” “再见。”姚爷忍俊不禁,替另两个人回了小家伙。 蔓蔓把他们母子俩送到门口。 生怕弟媳要问,蒋梅先抢了话头,对蔓蔓说:“他只是我中学同学。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他那天见我的时候,就和我这么说了,说认识你,二姐。”蔓蔓不吝啬做这个人情,笑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赵文生这次回来提起她二姐是什么意思。 蒋梅的心里又乱糟糟了:他竟然主动提起她? “不过,他说,好像这次回来想全部老同学都见一见。这几天,都在我哥带领下去串门,还要和我们一块去串部队。因为他好多大学同学在部队,他是前些年被部队派去国外进修,到至今才回来。”蔓蔓转回来委婉地说,既然摸不清赵文生的意思,当然只能是尽可能把她知道的赵文生的情况对蒋梅说清楚,“他有说过,找中学时候的同学可能会找你。” 只是会一会老同学。想必,他给她儿子治眼睛,也不过是因着是老同学的面上。蒋梅心里少许失望,却同时松口长气。 她这刚离婚不久,暂时是不适合去考虑其它的。 眼皮子跳了下:她居然在考虑考不考虑其它的了? 初恋这东西,真是可怕。 看着蒋梅和小东子走出了大院门口,蔓蔓走回来时,看见沙发上那三个男人若无其事的,好像刚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心里未免沉了沉。不知道这赵先生是啥意思? 今晚临时多了两个客人吃饭。陆夫人带陆欢去买菜了。蔓蔓先回到厨房里头,帮着拾掇东西,先煲点汤。 想起来,这样的生活和日子,她是逐渐地在习惯了。记起她第一次到这厨房看着陆夫人做菜的时候那抹惊天动地的心灵震撼,现在,她在陆家,已经熟悉得像在自己家里的厨房一样。哪里放盐哪里摆糖,哪怕是找点特别的调味料,她都一清二楚它们的位置。 之前经过的时间,也仅仅不过是经过了不久。 想到这些,她心里隐隐酸酸地想起了温家杂货铺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厨房。 本是走到厨房想拿点东西的陆君,却是见她像是傻了似地站着一动不动,冷眉一提,是想在她迷茫的眼睛里挖出点什么:“囡囡。” 蔓蔓回了神,回头看到是他,忙收敛心神:“什么事?” “想拿点菊花。” 陆家人,有时候嫌茶喝得太多伤胃,会泡花茶。 蔓蔓打开头上的柜子,里面搁着陆夫人自己收藏的多种花茶。她刚要伸手去拿,后面伸出的长臂越过她,先取下了罐子,然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帮她的发尾撩到肩后,低低的声音掠过她耳畔:“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想我老公。”答得算利索。 冷冷地嘴角一勾,算她溜得快:“不用想,你老公这不快回来了吗?” “是,我知道。”她转过身,低下头,微抬的秀眉,坚定不依。 哪怕他再套,也套不出什么。 冷眉一低,他走了出去。 于是客厅里的另两人感觉到了他浑身的不悦。 “怎么了,陆科这是——?”赵文生用眼神问姚爷。 姚爷无奈地摆摆头:这情况一看,就知道君爷又踢到了妹妹的铁板上自己生闷气。 “文生。”陆君架起腿,这事当然没完,对赵文生说,“我知道你在美国学过一点催眠术。” 赵文生倒也爽快,一口答道:“陆科想让我效力的地方,尽管出声。” 曾德容死活不肯招杨家在囡囡失踪这一事上的内幕,固然小叔陆贺栋说可以等待时机,可他没有这个耐性。不能严刑逼供,但是,耍点小手段不是不可以。 冷眸里划过一抹出鞘的刀光。 深更半夜,说是有人要见他。曾德容本来就觉得奇怪。但他是狱犯,不可能抵抗。 走进那个对话的小房间,昏昏暗暗只有顶上一盏黄灯泡,衬得来见他的那个男人更是一身的神秘,若被沙雾笼罩着。依稀可见的,他一点都不认得这个男人。 “你是谁?”他想要提高全身警惕问,但对方答的话,他都听不清楚。 有可能是室内因为夏天闷热,开的排风扇声音太大了,隆隆的响,阻碍了他和对方交流的声音。但是,昏暗的光线,或许使得他看不清对方,却是能把注意力放在了对方上衣口袋里垂落下来的一块表。 这表很漂亮,古色古朴的,好像是民国时期的古董,珍贵稀有的罕见之物。一不留神,他的七魂六魄都是被表给吸引过去了。 接下来,他仿佛如爱丽丝走进了一块梦里的世界。他想他在做梦,因此,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梦里的,不需要警惕不需要害怕的。 “告诉我,你认得温世轩这个人吗?” “认得。” “怎么认得的?” “他抱走陆家的孩子囡囡时,我看见了。” “你和他见过一次?” “一次。” “之后,你都没有再找过他?”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现况?” “我不知道他的现况。其他人也不知道。直到他自己再冒出身影。他比我们想象中狡猾。” “他和你们——不是一伙的?” “这我不知道。杨家什么安排我不是全部都知道的,在这件事上。” “哪件事上?” “陆家孩子这件事上。” “杨家讨厌陆家的孩子?” “是。” “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帮助杨家?” “杨家给了我很多承诺。” “你认为杨家能给你的好处比陆家给你的多,原因在哪里?” “陆家给不了我任何好处,对于我这种人来说。” 是,对他这种既是平庸又想好吃懒做的人,规矩的陆家不能给他任何利益,只有居心叵测的杨家。 “你怎么知道杨家能有能力给你好处,你就不怕杨家到时候兑现不了给你的诺言吗?” “总得赌一赌。而且,杨家有后盾。” “什么后盾?” “这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能如此轻易相信杨家?” “不是的。杨家给了我很多钱,光是这些钱,都能让我相信了。” 贿赂,是需要很多钱的。曾德容上升的途径,靠的就是这些钱路的支持。 “你到现在都不肯松口风,是因为认为杨家有能力把你救出来吗?” “不能说能把我救出来,但最少可以让我减少些刑罚。” 因此曾德容是什么后路都想好了,所以他无畏无惧。坐牢对他来说是早已注定的事情,不过是坐几年的问题。 冷冷的一哼:既然喜欢坐牢,就坐一辈子吧。 透过监视镜头,冷冷的眼是把这男人都放在脑子里琢磨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是催眠,话语的可靠性比起他本人提问的时候更可靠。如果这男人说的话都不是撒谎,意味,温世轩真是对这些事毫不知情? 不! 他更相信自己的记忆。 去老公的部队探亲,最少,得先了解下老公的部队吧。 军事机密不能向媳妇透露,蒋衍说:陆战部队。 “然后呢?需要我注意些什么吗?比如我去到那里,怎么叫你那些战友?”蔓蔓小媳妇算是第一次进部队,挺是紧张的,抓住老公仔细做好笔录。 “这个,到时候我叫什么,你跟着叫什么。”蒋衍没有多想,径直回答了媳妇。 结果,去到那,第一个笑话闹出来了。 到达部队营地,来接他们夫妇的第一个人,是个小兵,蒋衍在部队时的勤务兵,蒋衍在部队里习惯了和一些同事把这些小兵起外号叫外号,直接叫了对方“石头”。 “蒋参谋好,嫂子好。”“石头”对他们两人敬礼。 蔓蔓那个囧,她总不能学她老公叫人家“石头”吧,还好她聪明,用了一句绝对不会出错的大众答案:“解放军同志你好。” “石头”听到她这个答案,还真愣了下,对蒋大少悄悄地说:“嫂子是哪里的领导?说话都带官腔啊。” “去!”蒋衍笑骂。 不过有一点“石头”是说对了,他媳妇不是领导,却是领导的女儿。 陆副司令失踪已久寻回来的女儿,第一次到陆副司令的部队探亲,光是这个话题,都足以引了众多喜欢看热闹的官兵过来凑凑趣。根据父亲的安排,她这第一站和老公,不是去老公当初在的团队营地,而是直接进到了军部机关部门,给领导们先亮亮相。 那一天,借口来军部参谋部串门的人,可就多了,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小到一个通讯兵,大到军部政委。 “蒋参谋,你媳妇啊?” “是的,政委。”蒋衍回到部队娘家后,自始至终都不敢挨椅子,谁让来来往往来看他的人,一半以上官位都比他大。 “你让你媳妇坐啊。” 蔓蔓跟在老公身边,老公都不敢坐,她哪敢坐。 可惜这部队里的规矩是这样的,军嫂地位,比起领导还要高的。军嫂一到部队,领导探视,领导不坐,都要先请军嫂坐的。 领导富有压力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坐,然后看着她老公像受罚一样站着。月儿眉无奈地弯着,想都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八成是她老爸,认为她太快出嫁,这女婿还是需要付出点代价。正好叫他一帮战友帮着他出气。 一双双老谋深算的眼神儿,是注目到蔓蔓身上。眼见战友老陆的女儿,果如外界所传那般,名不虚传气质甚佳,仅坐着,都有古代仕女的规范。 “好家伙,娶的这媳妇不赖啊。”一双双手,犹如如来佛掌,在蒋衍肩膀上一个个过招。 蒋衍昂首挺胸:“是。” “你说他都不知‘悔改’的,只会说是,怪不得老陆说欠收拾。” 蒋衍十分无奈的:老陆,说的当然是他的岳父陆司令。 “坐吧,都坐吧。”最后,老领导们总算是愿意放了他。 蒋衍挨着媳妇坐下。 蔓蔓见不断地有招呼的果盘呈上来放到他们桌前,有点受宠若惊,问老公:不会是给我们搞特殊的吧? 那倒不是。如果有战士的家属过来探视,都是这样热情招待的。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天风闻来串门的人忒多了些。 蔓蔓若是走马观花,遇到这么多所谓部队里的高官,脑子里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感觉都是热的,快要炸了似的。 借个口,蒋衍急忙带老婆到外头喘喘气。 蔓蔓自小,都没有在学校里上过舞台,对这种过久的聚光灯压力不适应。她毕竟是颗沙子,不是自小发光的金子,没有这个自觉。 走到外头,吸一口夹了沙尘味道的空气,再望向宽阔的地场,蔓蔓是一点一点地心情放松了下来。 来的时候一路坐车颠簸不适应,到的时候是直接被拉进机关,都没有来得及欣赏营地里的风景。营地,都是部队官兵自己建的。大都是二层到三层的小楼,不会有高楼大厦遮盖阳光和蓝天,所以,这里的天与地,让人直接感受到男子汉纯钢的气概和心胸。 “这里很舒服。”蔓蔓直言,四处都是绿色,连人浑身穿的衣物都是绿色的,赏心悦目。更主要的是,这里是老公和老爸的部队,处处能令她感受到一股亲切感,不像上回去到曾军长那支部队,只觉冷冰冰的,像是随时对她要举起枪。 媳妇喜欢自己的娘家,蒋衍当然高兴:“喜欢的话,部队不出任务的时候,你可以多来看看。” “要的。”轻声答应着,秀眉低下,一只手,是悄悄地拉住老公的手。 蒋衍有不少地方要带老婆去看,便趁那纠察队同志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时候,把媳妇的手拽进自己军衣口袋里,带着媳妇在部队里溜达起来。 “这是机关的饭堂,大一些,如果你下到连队,会小得多,一般是一个连一个小饭堂。” “洗澡呢?” “部队里当然是没有热水的。冬天里洗冷水澡锻炼身体还是常事。” “睡觉的地方我在电视里看到都是鸭子铺。” “是,鸭子铺。” “被子叠得很整齐?” “你不是夸过你老公洗袜子吗?” 听老公把这丑事儿都挂到了嘴头上,蔓蔓笑弯了嘴儿,把头靠到老公肩膀,沿路碰到一排巡逻的士兵,战士们想斜视往她这里看,被那带队的长官一喝:“向前看。”没人敢往她这里瞧一眼。她老公倒是个识趣的,立马向那带队的同志敬个礼表示感谢。 “我刚刚在招待室里碰到一堆领导,哪个是你的领导?”为此,蔓蔓是想起这个人情大事来,得给老公领导送礼。她都准备好了,自己亲手做了几罐子泡菜。 “刚刚你在招待室里碰到的那一扎子领导,个个都是我领导。”回握媳妇的手,蒋衍说。 “啊?”蔓蔓垮脸,那一扎子,最少得有一百来个。 不过也是,她老公如此年轻,想混到高层,至少得像她见到的那些领导一样再过十年吧。 “那我那几罐子泡菜要送谁好?”月儿眉小小地揪,担心自己白忙活了。 这点东西,送谁都不合适。 这点,细心的老公早帮她想好了,点点媳妇皱着的小鼻子:“你留一罐下来,我送我那几个小兵,其余的,你都给岳父吧,让他分配,他比我们清楚送谁更好。” 老公这算是机关算计了。留一罐给小兵,说明以后跑腿的事儿,还真少不了这些小兵。瞧,他们夫妇走了一段之后,乖巧的“石头”,马上开着车尾随他们,让他们随时随地可以上车走。 “现在我们去哪里?”坐上车的蔓蔓问老公。 打死她都不想再进去面对一大堆领导了。 “按照你爸爸的安排,有两个人你是必须见一见的。”蒋衍意味深长地给媳妇一个眼神。 这是要到她哥哥的单位了。 她哥哥在的地方,并不是驻地里的医院。而是在野帐篷里。也就是说,驻地医院和她哥,还挂不上钩。 她哥究竟是搞什么的,她还真搞不清楚。你说她老公,最少她这回走进部队机关,是明白了她老公是个指挥部的参谋,简单地来说,指挥部队军官的辅助人员,给人打仗时出谋划策的。她哥,有盖好的房子不住,跑进野帐篷里。也不对,她哥在城里有一处秘密机关大楼的。 要找她哥,辛苦一些了。车子驰过沙尘漫天的道路,跑到了离有房子有绿洲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四处望过去一片黄的沙地中间。几个绿色帐篷在中间支起。 “来了。”来接他们人的,是亲自掀开帐帘,亮出一个妙曼的女性身影。 “白露姐姐!”就是“石头”,乍见到军中第一美女,血都涌到了脸上。 白露美丽地微笑着,去扶蔓蔓下车的手,说:“可想死我了。” 从离开陆家老家后,她和白露都没有时间见上面。白露不像她在家养胎,是在单位拼命补班。 “白露姐,你怎么在这?”蔓蔓小心牵着未来大嫂的手,问。 “我当然要在这。你这次来,不就是想见见我大哥和我大嫂吗?”白露神秘地向她挤个眼。 说罢,是拉着她进了帐篷,蔓蔓和蒋大少都没有完全准备好。说起来这白队,蒋衍都是不认得的。只知道是个神秘人物,带着自己的队伍在很多军区部队都串过,而且去到哪里都倍受尊敬的一个人。 里面,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年纪有四十左右了,见白露拉着人进来,立马站了起来:“是囡囡和阿衍吧?来,快坐下。” 蔓蔓在门口先顿了下脚,不敢急着坐下,眯着的月儿眼,在那个笑融融的女人脸上打量两眼,见是个眉目英姿飒爽的女军人,亲切的眼神,举手投足,凝注的是一股沉着与从容。看来就是个指挥沙场的女将。 “我大嫂。”白露介绍,“叫我大嫂云姐就行了。” “云姐好。”蔓蔓鞠个躬,打从心底让她这么做的,因为看得出这是个值得尊敬的女性。 蔓蔓这般行大礼,倒是让云姐出乎意料,疾走两步扶住蔓蔓低下来的身腰,对着蔓蔓那对眉儿眼儿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眉眼逐渐笑开,最终朗笑道:“少有你这样聪明伶俐的,简直是有灵性一般,那块玉说什么姚奶奶都要给了你,倒是对的。” 说得她好像成仙了似的,蔓蔓的脸大红。至于那块烫手山芋的玉,原来是姚家奶奶送的,心中一小悟。 “坐下来吧。”云姐一边拉她坐,一边招呼蒋大少也坐。 帐篷里的条件,当然没有大楼里的条件好,几张普通的椅子搁在地上摆着,前面放东西的小桌子勉强只能摆放几个杯子。云姐为此有些歉意地说:“要搬走了,东西都收拾了,这不,你们如果再晚来一天,就在这碰不到我们了。” 白露拎起个水壶,给客人倒水。 “让你哥过来。”云姐见客人安坐下来了,紧接吩咐白露。 白露点个头,旋身出去。 白露也有个哥,不知道这哥是怎样的。蔓蔓突然好奇的想。会不会像她哥那个模样儿?月儿眉小小地蹙。 不久,这帐幕掀开,进来的几个人,一溜排的,不仅有白露她哥,还有她哥和姚爷,赵文生等人。众人围拥在中间的那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就是白露她哥——白队了。 妹妹是全军第一美女,可见白家这遗传因子如何出色,白队仪表堂堂,看外相似是斯文,但是,一双绷紧的严肃的长眉,倒是与她哥君爷几分相似。抿紧的刚毅的嘴唇,薄削的嘴角凝着几分倨傲,那是比她哥君爷,更不愿意开一句口的模样。 蔓蔓在心里为白露捏了把汗:原来你这哥,比我那哥,更可怕。怪不得你能忍受得了我哥的脾气。 “坐吧,老白。”云姐对老公这幅模样儿,作为夫妻是司空见惯了的,笑嘻嘻地招手叫自己的老公,“别绷着那张脸,不能把囡囡吓坏了。” 后面那句话,直接让蔓蔓喷。(未完待续) 帅毙了 白队被妻子这一说,绷紧的脸皮松弛了一丝,隐隐是有一丁点儿的尴尬,举起的拳头搁在嘴角,然后坐到了中间那把为他腾出的椅子上。 云姐反而是站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又给他使眼色,要他先说话。 白队这方是勉为其难开口的模样:“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蔓蔓连忙和老公一起站起来,行礼:“您好,白大哥。我们一大早坐车来的,先去了其它地方,再绕到这里。” “都坐吧。”白队说,针对的不止他们俩,还有后面站的一排人。 大家,就都各自都搬了椅子,七七八八在狭窄的帐篷里面坐了下来。 这里面,分明有自己熟悉的人,可蔓蔓感觉比刚在机关大楼那会儿压力要更大,可能是因为空间更狭窄的缘故,也可能是因有白队这样一号人物在场。 白队给人的压力是无形的,不像她哥,浑身冰寒。慢慢坐久了下来,蔓蔓渐渐觉得,白队唱的是包青天,但人并没有她哥显得阴沉可怕。 于是,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白队意识到她由拘束逐渐放开的变化,抬起眉,一丝不苟的声音对他老婆说:“你说怕我吓坏她,我看,根本吓不到她。” 云姐举起的手背轻捂嘴,愉悦地笑,对向蔓蔓的方向点点头:“她是看出你是只绣花枕头,外表吓人,内里是棉花。” 蔓蔓被他们两人这段对话说得,又是拘束了三分:在厉害的人面前,有必要装一装。 “可怕的能看穿的眼睛,比她哥还要厉害三分。”白队接过老婆的杯子,似有若无地吐出一句。 众人看向那个因妹妹被贬低了的君爷,后者眼见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云姐见之又笑了起来:“瞧陆君自己都承认了。” “嫂子。”君爷不得不小心开了句口。 君爷的性子是这样,不喜欢被任何人侃,哪怕是长辈都不成。 在这点上,似乎云姐都忌惮于君爷,马上收起嘴转移话题,对老公说:“老白,今天囡囡他们来的匆忙,我们这里招待客人不合适。我看,不如留个我们的电话和地址给她,让她和蒋中校有时间的话,到我们家里坐坐。” 俨然,这白队的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坐的,唯有他们夫妇都亲自首肯的人。 对此,白露偷偷溜到了蔓蔓的背后,打了个手势解释说:“我哥和我嫂子都是做研究的,忒别喜欢清静,在家里,一般都不招待客人的。” “这样,我们不好上门吧?”蔓蔓顾虑,既然如此,只是见了一次面,自己上人家家门是不是特殊了些。 可云姐喜欢,打断她的话:“听说你国画画的好,刚好,我和你白大哥在家中买了些画悬挂,整天提心吊胆怕被人骗了,由你这个内行人过去望望,最好不过。” 蔓蔓一听连忙站起,这种大头衔她可承受不起,说:“云姐,我只是个小辈,不是大画家。不过想鉴定画作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些专家,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话刚完,旁边,白队那把老气横秋的严肃嗓子,出乎众人意料地插了进来:“囡囡,你云姐借口请你上门呢。” 叫的那句囡囡,带了几分认可的亲切。 蔓蔓周身一个激灵,受宠若惊,见是这四周的人都因白队这句话,投在她身上的视线犹如炙日爆发的火光,跳跃着惊异与赞赏。连她哥,都对她微微含了下头。 白队都开了口,她岂能拒绝。蔓蔓坐回椅子时掌心都在冒汗。 再坐了会儿后,诚如云姐说的,帐篷是要收起的已不适合待客,蔓蔓与老公一块起身告辞。白队没有动,由云姐亲自把他们送上了车。蔓蔓临上车时,拿到了云姐亲笔写的地址和号码。 纸条塞到蔓蔓手里,云姐的手心慎重地包握起蔓蔓冰凉的手骨,吟吟地笑:“你这手有点凉,要多温补。记得来坐。” 云姐这般热情,蔓蔓点点头,回头缓缓疏开月儿的眉梢。远远的,能看到她哥立在帐篷门处,是望着她,一双冰寒的眸子在晒热的太阳底下,似是融化了些,泛起了一圈涟漪的微澜,使得看起来竟是有丝发自内心的温柔。 蔓蔓愣了愣:她哥这样的神情,她还真没有见过。 上了车离开时她是怔:是想他是怎么了。 目送吉普车驶离沙地,冰眸里的流光自然收敛进了内心深处,坚毅如磐石的身影果断地掀起帐子闪进里面。 望到他这抹背影,云姐对小姑子说:“今日见了囡囡,才知道陆君对这妹妹干嘛疼成这样。” “嫂子?”白露对这话听得一知半解的。 “几分林妹妹的才情气质,几分薛妹妹的从容淡定,几分史湘云的潇洒大气,还有一份处世之外的飘逸。” 没想到,云姐对蔓蔓的评价竟是这般高。 白露都略吃小惊。 怕白露吃醋的样子,云姐笑呵呵地抓回小姑的手,说:“当然,你是军中第一美女,她万万是比不上你的。” 白露红了半边脸,佯怒:“嫂子你说什么?我是这般小鸡肚眼的人吗?囡囡,我是很喜欢她的,不然,不会坚持让你们见她。” 见小姑什么都想通的模样儿,云姐是完全放心下了,揽住她的手一块亲密地往回走,边说道:“就像你哥心里面,你始终有一块位置是我比不上一样。在陆君心里面,同样是有一块这样的位置是给囡囡的。这是不能比的。” 这些白露都明白。她未婚夫像她哥,始终是把亲情放在第一位。这是她喜欢他的一部分,不会改变。 蔓蔓坐在车上,推下老公的肩膀:“你说,我们真要去拜访吗?” 蒋衍揪起领子透气的手挪了下来,轻轻圈住老婆的腰,英眸狡黠地眯成一条:“怎么?你不喜欢白露她哥和大嫂?” “不是。”固然白队是冷气了些,但云姐可是个亲切的人。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去?” “他们家好像很高——” “你又不是会怕这些的人。” 蔓蔓深长地吐口气,老公帮她这般一分析,她想,她是明白了,这股心头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与陆家的人接触的越多,代表她和温世轩、与她以前过的日子都越离越远了,偏偏她是忘不了以前的事的,何况温世轩在她心里总是占据第一位。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岔开了话题,蔓蔓问老公。 “去吃饭啊。你看,现在都几点了。”蒋衍直指手腕上的表针。早上六点出发,中午小两口是在路上吃的饭,马不停蹄赶到营地,已是下午两点了,这大致上随便逛一圈,都已是五点了。他们不可能出部队去吃,因为赶不及。不如在部队里面吃上一餐。 从没有在部队里吃过饭,蔓蔓对这个还挺好奇的。 他们去的时候,部队里的兵都已经一排一排排好队伍进去饭堂了。却是在饭堂门口遇见了几个本就想遇一遇的熟人。 “蒋大少!嫂子!”一辆运货的军车空箱停在路边,一个标致的小伙子跳下驾驶舱,朝也是刚下车的他们小两口挥举帽子。 “莫文洋?!”蒋衍和媳妇也是十分惊喜,没料到能在这里遇上本以为已经遇不上的朋友。 莫文洋是在部队后勤工作的,因年轻,被老的支使着到处跑是常事,不一定在机关大楼办公。 蔓蔓这才得知,老公在国防大学参加的那个指挥官进修班,其实在前些天刚结束了,进修班的学员都已回到原先各自的工作岗位,就她老公特殊了些,还在国防大学上课。原因,大概与老公想转到大学里面当教导员有关。 “回来混得怎样了?”拽着媳妇过去,蒋衍兴致勃勃地朝莫文洋拍胳膊。回部队里头,不像上学时那般轻松自如地见面说话,彼此的情况也就生疏了些。 “哪有你蒋大少混得好呢?”莫文洋装得无比凄凉地将额发往上拨了拨,这一装,装到蔓蔓都信以为真。 她老公蒋衍号称部队里的百事通,可不会轻易上当,不买他账,往他肩头上再一推:“胡扯,我都今天下午在我们部里听说了,说把你下放两个月后要往上拨一级了。你装什么装?别以为你装了我能不知道,今晚上请客!” 莫文洋嘻嘻笑着裂开半边牙齿,朝向蔓蔓,豁达地拍下胸膛:“嫂子来我们娘家坐客,我请嫂子吃顿饭,理应的。”说罢,吆喝那开车的小兵看好车,兴致昂扬地带着他们两口子走向饭堂:“嫂子,我别的或许没有你老公混的好,但论这部队的饭堂,找饭堂师傅开个小灶,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嫂子想吃什么尽管开声。” 听对方说得这般潇洒,蔓蔓倒不客气,慢吞吞地说:“有鲍鱼海参吗?” 莫文洋往前趔趄,差点跌了个跟头,回头向蔓蔓苦笑。 蒋衍哈哈哈,往他背上重力一拍,夸自己媳妇:“怎样?想在食物上诓我媳妇?” “是啊,我都忘了嫂子是要开饭馆的。”莫文洋往额头擦把冷汗。 而且,蔓蔓是个深藏不露的小腹黑。 他们一行三个人进机关饭堂的时候,已是六点了,吃饭的官兵比起高峰期间,少了一半以上。莫文洋在角落里找了张不起眼的桌子,主要是担心蔓蔓吃得不自在,避开公众视线。纵使如此,还是有不少好奇与议论的目光往她这边来。 这些目光,到了后面进来再遇上的人,愈发热烈了。 瞧莫文洋刚进厨房后头找师傅,饭堂门口又走来一排人,领头的那个高个的甚是熟目。 高大帅? 蒋衍未开嘴招呼人,高大帅已经冲到他们小两口这里来了,然后一点都不避嫌的,立马拉开张椅子坐到他们小两口餐桌上。 “那是莫少校的椅子。”蔓蔓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不得不提醒抢了人家椅子坐的高大帅。 “莫文洋?那小子呢?”高大帅根据她指示往厨房那头一看,接着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家伙是搞后勤的,要张椅子还不简单,别管他!” 这样一句话,把莫文洋挤外头去了。 要不是蔓蔓跟军人相处有几个月了,对他们之间那种无拘无束的称兄道弟似真似假的打打骂骂有些了解,还真以为高大帅真是嫌弃了莫文洋。 吆喝个兵再取双碗筷来,高大帅赖定了是要在这里蹭莫文洋的饭,于是喜滋滋地对他们小两口说:“你们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也即是说,早去和他们碰头,说不定还能赖上点其它好处。 对如此厚颜无耻的高大帅,蔓蔓很记得此位是她哥的老友,心里啧啧:不愧是她哥能结交上的人。哪像她老公,结交的都是莫文洋这种慷慨大气的。 淑女不好说话,她老公又不是吃蒜的。 蒋衍立马英眉一挑,为朋友莫文洋两肋插刀了,道:“你想接我们?你又不是我们部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纠察队?” “怎么?”可曾记得高大帅这油嘴滑舌都能把两爷给吓唬到的,对这些质问只是把小兵送来的筷子拿起一根,搔痒痒似地磕打碗沿,摆足唱戏的那番游刃自如,“蒋中校,你媳妇可是君爷的妹妹,君爷之前还在我们部队里呆过,再有,你媳妇她老爸,管辖整个军区,你我兄弟部队,有必要分得这么清吗?真要分,你媳妇的部队娘家,也首先该是我们那支部队。” “可你怎么会在我们部队里呢?”蒋衍可没有被他这篇鬼话给拐走了主题,单刀插入道。 “这说来话长了,这要说到——”高大帅敞开胸前两颗扣子,刚要再摆一台戏的准备姿势。 后头忽的来了一句爷的一声喝:“高大帅。” 高大帅周身一打机灵,反应速度那叫做有比喷射飞机,回身一个哈腰,刚是洋洋得意的曾国藩现摇身一变成了小顺子,对进来的爷说:“你们几位怎么来了?” 蔓蔓也未想,她哥带了姚爷和赵文生,都奔这里吃饭了。 君爷更不会被高大帅的插科打诨打开了茬头,冷冷的目光打在高大帅胸前打开的扣子上:“你小子,故意在我妹妹面前敞胸露怀的,要不要我给纠察队代你报个信儿?” 瞧自己哥说的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囧。 当然,高大帅里头是还穿了件T恤衫,这敞胸露怀其实也只是为了摆样,听爷都这般说了,他哪敢继续装模作样,立马把军衣拉好系紧扣子,规规矩矩地答:“这不,下午打完两场比赛,给热得,不小心在嫂子面前有些失态。” “什么比赛?”众人听着可好奇,问。 “篮球赛,兄弟部队之间的友谊篮球赛,不然,我干嘛千里迢迢地奔这里来了呢。”说到这儿,高大帅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抖瑟起了衣领子。扣子不让解,只得抖抖领子威风下。 见他这幅模样,姚爷笑了,手指摇摇指道:“你们瞧,他这个样子,明摆是下午刚踩了人家一脚,特别高兴。” 一听,真是有人顺藤摸瓜往他得意的猫须上摸了,高大帅兴奋地向姚爷竖起大拇指:“姚爷即是姚爷,火眼金睛。” 姚爷笑是笑,眼睛里却笑出了一丝阴冷:“你这不怕死的,下午刚踩了人,现在已经忘了你在谁的地盘上,不怕接下来人家一伙把你抬出去扔死海了。” 高大帅的脸果断地唰,一阵白。他刚那番得意过头的话,已经在兄弟部队的饭堂里引起众怒了。 蔓蔓想笑,但不敢笑,只好忍着在老公背后躲了阵。 “喂,多搬几张椅子过来。”高大帅喝着个小兵,被爷这一教训,知道厉害,一副神气稍有收敛,然下午那股旗开得胜的傲气和兴致,一时仍是欲罢不休,等几个爷落座,又是聊开了,“不是我们很想赢,是很不小心,就赢了两场。” 蔓蔓囧:这高大帅还真是不怕死的。 好在,饭堂里其他人,都知道这桌上还坐着几个爷,不敢乱窜上来。 君爷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起个杯子,搁在一盛热水的小盆子里洗杯子,一边听着高大帅继续放屁。 高大帅这屁放着放着,放到两爷头上来了:“君爷,莫非我有说错?你在我们部队时也知道的,我们部队那篮球队,在整个军区里是所向无敌。” 这话说得在这支部队了干了许久的蒋衍,都有点不服气起来,说他:“你瞎扯吧。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怎不见你们来这里打篮球。” “我们今天不是来了吗?我们今天一来,不就马上拿下两场了吗?”高大帅这嚣张气焰,一时真耐不住。 饶是对自己部队有点感情的人,都受不了。蒋衍霍的拍下桌子,亮出一只指头:“你们能得胜,是因为你们来的时候,刚好我们部队的精英都不在,是你们趁火打劫了,不偷着乐,还想炫耀?” “精英?哪个精英?”高大帅抬着鼻子四处嗅,在看到蒋衍把拇指朝向自己时,摆了下手,“行吗?你——蒋大少,你媳妇在这里呢,你可别在你媳妇面前丢脸丢大了。” 蔓蔓还真是不知道老公会打篮球。扶扶眼镜,往老公高大健硕的身躯上一瞟,完美的肌肉和身段,看起来就是个体育健将。也是,想每次在床上,老公都能把她压得死死的。脸蛋微红,蔓蔓用手捏下鼻子免得喷鼻血。 刚好这莫文洋吩咐完厨师走回来,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餐桌边上一下多了这么多的吃客,不由摸起裤兜里自己的钱包和饭卡。再听到这高大帅一如既往的放大炮吹大炮,竟是吹到自家部队地头上来,而且占的是自己的椅子,不由怒火中烧,挺身而出,两手一拍高大帅得瑟耸着的肩头:“你这是不知道?我家蒋大少,在部队里是赫赫有名的前锋。” “有这回事吗?”高大帅半信半疑的,对蒋衍倒不敢掉以轻心。 “不信,今晚我们来比试一场?”蒋衍果率下战书。 高大帅脑子里一转,怕真是功亏一篑在二人赛中输给了蒋衍,回去没脸面对其他队友,捏了下嗓子说:“一对一不好玩,要玩真的,当然是得像正式比赛那样五对五。我那些队友都在,你能招到人吗?” 一下子要找到另外四个组成队,来对付今天下午大获全胜的敌手,不是件容易的事。蒋衍正思摸着。 仅听桌上那本来听着默着的赵文生,忽然插了进来:“如果蒋中校不嫌弃,算我一个。” 蔓蔓一听不免小小地激动了:蒋梅心里面的篮球王子,今晚要重操旧业,没理由不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大夫,你会打篮球?”高大帅与赵文生不是大学同学,对刚从美国回来的赵文生,自然是了解甚少。 “算是会一点吧。主要是去了美国,大多打的是街头篮球。”赵文生文质彬彬地说,让人听着有些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弄玄虚。 高大帅听着正不扯:美国街头篮球说是好听,但谁不知道这里面连三岁小孩子篮球的程度都有,可谓良莠不齐。 姚爷那头忽然也插进来,道:“文生想打的话,也算我一个。” “姚爷!”高大帅一惊,“您老不是不喜欢打篮球吗?” 姚爷会打篮球?姚爷这妖孽一旦上场打篮球?蔓蔓可以想象,若四周有女生在场,那必定是哗啦啦的那个拉拉队,都能排到加勒比海岸的阵势了。 因此高大帅这话不是质疑姚爷会不会打篮球,是很畏惧姚爷上场打篮球,会从气势上一霎那制造转机。 姚爷自然知道他怕的是什么,笑得无比阴阴的妖孽,一只手是伸向了身边的君爷,搭住君爷的肩头,道:“君爷他也想参加。” 听自己一不留神被扯下水了,君爷猛地掉头,怒目向姚爷,却敢怒不敢言。 见着君爷插上一脚了,高大帅心里是未免不心惊胆战起来:“君爷,您老不是以前在篮球场上崴过脚,不是也想要参加吧?” 本意是劝君爷打消参加的念头,结果却是忘了君爷的宝贝妹妹在场。 妹妹听到他在篮球场上能崴脚的质疑眼神瞟过来,君爷被刺激到了,对高大帅一个瞪眼:“废话!” 一瞬间,已经集合了四个人,只差一个,四个队友的眼神通通望向了高大帅背后立着的莫文洋。 莫文洋被几个人盯着,感觉是被刀子架在了脖子上,不敢不接:“我,是我自己的部队,当然是义不容辞!”说着,高举拳头叫道:“今晚就让我们把这家伙踩到脚底下去!” “你小子!”同被莫文洋这话给激动了,高大帅嘭站起来,吆喝其他几个队友,“走,告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叫做真金不怕火炼,我们是百战百胜的雄狮!” 蔓蔓一愣,眼见这饭没有吃上,一伙被热火点燃的男人全涌向了篮球场。急忙拎起包跟上老公,后想到什么,拽住那个落在最后面的莫文洋。 “嫂子?”莫文洋对于她拉住自己,疑问地回头。 “你有好一点的手机吗?借我一用拍拍照。”蔓蔓考虑自己的山寨手机,很难担负起把篮球王子拍摄回去给蒋梅欣赏的重任,向比较富裕的莫文洋借手机。据她所知,这莫文洋上回到温家相亲时,带的已是苹果了。 莫文洋以为她是想拍自己的老公,当然乐此一姐,可惜自己那个苹果没有带到身上,不过忽的记起车上尚有一个三星,型号是新上市的高端机,机内没有带卡但不影响拍摄,便让个兵去自己车上取下来给她用。然后当然是要嘱咐她不要乱拍,尤其是军事设施更是不能拍的。 蔓蔓这个道理当然懂。等到了篮球场,边上已围了不少人。现是吃完饭自由活动的时间,一听说有篮球赛可以看,听说的人都纷涌了过来。且有不少机关大楼里工作的女兵。 一看有敌方阵营里面的女兵到场,高大帅那伙,个个更是燃了起来,一举势必要续集下午的辉煌。 篮球场上的白灯亮起,照出一个个场上做着赛前准备运动的男人。 蔓蔓站在人群里面,不断地调节视角。真苦了她这个不是专业摄影师的,为了给蒋梅拍篮球王子这一段,不得不围绕篮球场多个角度进行观察。 “蒋大少,你得努力了。嫂子和我借了最好的三星摄像头,要给你拍照呢。”莫文洋好心地给蒋衍同志报料。 蒋衍见媳妇真是拿了个手机摄像头四处摆,心头的压力一个咯噔,大了。 蔓蔓这幅模样儿,其他选手也都看见了。或许蔓蔓只是想拍老公,但不一定一不小心把其他人也给拍上了。到时候,若是不小心的孬样进了蔓蔓的摄像机里头。 君爷一把拎起好心借出手机的莫文洋,瞪足了好一阵后,方是作罢。 莫文洋的心被吓得一乍一乍的:莫非这被高大帅指是崴脚过的君爷,真是不会打篮球的? 两方人马找来的中立裁判,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放口里一吹,吡一声响亮划破夜空,比赛开始了。 一开场,高大帅那边的人仗着跳跃力强,一掌拍下篮球,却是被早盯好方向伺机着的姚爷拿到了球。 妖孽姚爷一拿到球,场边女声尖叫。蔓蔓一只手拿摄像机,一只手捂耳朵。眼看高大帅那队被这些尖叫女声给刺激到,冲上去两个人去抢球。哪知道那两人不知是不是被女声影响到,竟然被带球的姚爷穿过了中间。 当场,女声的尖叫从篮球场响彻了周围几个营地,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看。 高大帅肚子里嚎哀:妖孽啊妖孽! 蔓蔓都替高大帅那队的人同情:这明摆着,若是和妖孽姚爷比,不是比球技了,光是一堆女生都能压死你。 好不容易那球从姚爷手里脱了手,女声稍减,拿到球的是赵文生。 篮球王子赵文生的称号,极少人知情。 拿球的赵文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慢慢绉绉,看起来不大像是运动健将。 场上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不清楚赵文生是什么来路。 而高大帅那边的人,可能也都认为赵文生是好欺负的,只派上去一个人去抢球。 莫文洋眼见情形貌似不妙,想上前去帮赵文生,却被蒋大少拉住。 众人正吃疑的时候,突见那球在场地上啪一声着地,继而那抹斯文修长的幻影一闪,再啪的一声,回到了赵文生的掌心。而上来抢球却瞬间被过了的人,还傻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紧接,幻影如飘过去的侠客一般,瞬间再过了立在中场毫无防备的两人。这一下,高大帅那边的人,终于知道对手不是个普通的海龟人员了。前面被过的三人回神回扑,高大帅和另一个人都上前来拦阻,一时间,成五人对付一人的场势。但只见那侠客似的飘渺幻影一点都不为所动地一掠,已是在包围圈形成之前掠出了圈子。高大帅扑过去拦,稳稳当当的架势挡在了赵文生进入内圈的前面,赵文生却是也稳稳当当地退后一步,退到了三分线外。 不好! 高大帅心里一慌,叫了出来。 见三分钱外那抹跳起的剪影正犹如电影里面的慢镜头,如此优雅的优美,完美的肌肉展现,弹跳的瞬间犹如把弓扯住了人心头的弦,众人目不转睛,见着那球划过夜空,犹如一条最美丽最完美的流星轨迹,从篮子中心无声穿过。 呼吸停滞。 只听嘭,球着地烙下印子的一声轻响,场上骤然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饶是那个裁判都傻了。 要知道,那刚才是接连突破了五人中的三分球,而且过的这五人,还是下午刚在他们场地上将两支队伍打得落花流水的优胜队。 是什么人?! 几乎每个不认识赵文生的都在脑海里盘旋这个问题。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 而不无意外,除了妖孽姚爷,场上出现了另一个让女声更为之疯狂尖叫的人物。 蔓蔓同样被燃了,心思:这赵文生,篮球王子的名号的确是名不经传。怪不得当年的蒋梅那些女生会一颗心全陷了进去,至今都念念不忘的。 接下来,只要赵文生拿到球,场周欢呼声不断,不像妖孽姚爷,参与欢呼的还有男声。这些加油的阵势可就更大了。轰得高大帅等人节节败退。 赵文生厉害在,不仅自己能入球,而且论起组织进攻防守能力,也都是首屈一指的,谁让这人从以前就一直是明星队的队长。成功将敌方的人吸引到自己身边后,一个妙手,转手即将手中的球从空挡中飞了出去。 这回拿到球的是自己的老公。 蔓蔓月儿眉一小展,见老公站在三分线外,一个飞跃,也是一个三分球入网。固然,没有赵文生连过五人后入三分球那般神乎其技,但是对一个前锋来说,能入三分球,说明是个很厉害的全能选手了。 不愧是自己的老公。 舔舔嘴唇,趁着给蒋梅拍摄篮球王子之余,也给自己老公多留下几张帅帅的照片自己藏着。 拍的正乐乎,没想到这球接下来,是传到了自己哥手里了。 她哥打球什么样? 她真没有想过。 高大帅指君爷崴过脚。 蔓蔓没法想象冰山老爷在球场打球时崴脚的模样儿。 持球的君爷,冷冰冰的眼神,果断地先让所有敢质疑的目光都闭了嘴。然对手可不管他冷不冷,都照样要拦截他的。运球的君爷有点犹豫,似是真有些畏惧什么。 蔓蔓脑子里和其他人一样打大问号。 手机摄像头在灯光底下反光,一闪,君爷似是被这抹光刺到眼了。刹那间,动作加速,反而使得对方是措手不及,被他过了两个。运进去的球来到篮下,跳起。两个中锋跳起来双人拦截。君爷拿球的手臂伸了出去,球从两中锋的边缘上划过,往上一勾,要落入篮中。 未料自己大哥原来打篮球也不差。 蔓蔓有点怔。 赵文生在后面双手圈着嘴巴喊:别勉强! 因此,可能早知道君爷会来这招的高大帅,是在球快进篮框之前同是跳起,伸出去的指尖勉强碰到了下球的边缘,那个篮球,眼见是飞向了篮框上。 抢篮板。 几个人全部围到了篮球框下。 但是,那篮球没有在篮框上打圈儿,而是与篮框激烈地一个撞击之后,忽的飞出了篮球场地。 站在场边上的观众一片惊呼,撤。 刚是因为比赛在激情时,后来的几个人争锋汹涌地涌到了她面前看球赛,蔓蔓一时看不清前面的状况,结果,忽然前头那几个人都往两边闪了。她这才发现那球往自己飞来,眼看退都来不及了,拿着手机的手忙挡在自己头上。 “蔓蔓!” “囡囡!”(未完待续) 被捉弄 对养女这个问题,温世轩坐在板凳上,浑浊的眼珠子望着地砖说:“能怎么样?夫妻一场。不说夫妻,就是个陌生人,有困难总得帮是不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温世轩即是这样的人,一点违背良心的事都做不了。 众人看着这样的温世轩,想说点什么都一样艰难。你说劝温世轩不救许玉娥,如温世轩说的说不过去。但是,真是让温世轩砸锅卖铁去救前妻,总隐隐约约地替温世轩不值。 林佳静从温世轩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林文才,是想,如果林文才知道这事,八成和温世轩一样,是要从自己有限的储蓄里面抽钱或是筹钱去帮许玉娥凑医药费。 心善的人,就是这样了。情愿自己吃亏一些,都不愿意让自己的良心难受。 “岳父。”对这事,蒋衍有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她现在是癌症几期吗?” 癌症几期? 癌症能分几期? 眼见温世轩对这个问题感到懵。 姚子宝想起在自己哥的医药书里面见过的,也记起:“温叔叔,这个癌症是分好几期的。通俗点来说,早中晚三期,如果是晚期,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是亿万富翁,都救不回来这条命,患者本身也很痛苦。病人现在是几期很重要,只有确定了是几期,才能确定治疗计划,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治疗。” 连是早、中、晚期这样的问题,温世轩都答不上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许玉娥这一桩突患癌症,不禁再打了个问号。 “爸。”蔓蔓与老公对个眼,对温世轩说,“你先把她的病历拿过来我们看看。你知道我哥是医生,或许可以先帮她看看是什么情况。” 君爷愿意给许玉娥看病历吗? 温世轩同样打个巨大的疑问。 姚子宝趁机插进来说:“温叔叔,我哥也是医生,我可以改掉她的姓名,只把病情部分拿给我哥看。” “这——”温世轩迟疑着,“我得去和她拿,病历不在我这里的。而且,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病历。” 没有病历? 众人更是一惊:这事儿? “爸,你说说,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得癌症的,你又是从哪里得知她得癌症的?这消息可靠不?”蔓蔓不得不代替所有人对此事发出质疑。 温世轩对这事倒是知道的,能答上来的。 原来,许玉娥这病说起来,怎么得来还有个故事。那天,她被温凤妹拉去凑数。 女儿汪芸芸的医院搞院日宣传日,在门口摆义诊台为已婚生育妇女免费看病问诊,需要人气。汪芸芸和母亲先打好了招呼,自己在几号台免费给人量血压,要母亲拉多点人来。 其实,在京城这种地方,高收入群体多,低收入群体也不少,论实在的人更多了,免费这号东西只要一打出来,无不蜂拥而至的。会没有人光顾?汪芸芸纯属多虑了。 许玉娥陪温凤妹来到这地方,人山人海,凑人气不需要,倒是被挤在了外头,心里不就气火了,朝温凤妹牢骚:小姑,你现在浪费我的人力物力,你打算怎么赔我? 要知道,温凤妹当初说的可好听了,不仅说给许玉娥免费量血压,还说是有医生给人做全身的免费检查,并且慎重许下允诺,她的话,假一赔十。 现在这个允诺没有能完成,别说免费医生看病问诊,就是在自家女儿台边想量个血压都难。温凤妹一方面看着女儿如此受人欢迎感到骄傲,一方面也愁着自己蹭不上免费这号车。于是趁着给女儿送水的时候,拉住女儿好声好气地劝说:“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大舅妈年纪有了,近来身体又不大利落,饭吃不下多少,你是医院里的人,我都给你大舅妈夸下海口了,你找个人给你大舅妈看看。” 温凤妹说的许玉娥这个情况,倒不是骗人的。自从与温世轩离了婚,小女儿现在都不与自己说话了,许玉娥整天郁郁闷闷,近个把月来,没有缺吃缺穿,不需劳动,却意外地竟是消瘦了不少于十斤。大家,许玉娥自己,都想着是天气热了,加上心情不好导致消瘦,也就没有想过来看病。不过,既然有这个免费看病的机会,她当然不想放过。 汪芸芸在专业上傲气,因此有些医德,知道许玉娥这个情况,答应了帮忙,真是找上了一个年轻医生帮许玉娥看诊。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经验有资历的老医生肯定是请不到的,只能找一个刚进入临床不久的医生。 年轻医生因为年轻,问诊检查倒是很仔细很认真,问了番许玉娥自己口述的情况,再做了一番体检,在检查到胸部的时候,摸到了硬块,对汪芸芸说:“最好带你亲戚去做个乳腺彩超,有可能是肿瘤。” 恶性肿瘤即是癌。 一个免费义诊竟看出了个癌。 别说汪芸芸和温凤妹手足无措,许玉娥当场一个呼吸停滞,晕了。 她醒来时,坐在义诊台附近的椅子上,温凤妹正拿着把扇子给她扇风,舔着嘴唇对她说:“别急,大嫂,芸芸说再去请个其她医生给你瞧瞧。” “瞧什么瞧!”许玉娥入戏的情况飞快,双手捂住脸,“都这样的事了,再瞧能有什么用,我等死算了。” 温凤妹听她哭哭咽咽都烦,你说好端端的被看出了个癌症,接下来如果许玉娥要治病筹钱,岂不要拿她家开刷了。 汪芸芸好不容易走了回来,对她们说:现在想蹭个老医生的免费号是没有办法了,而且平日里那些教授什么的挂号都要一早过来排队的,不然,去少人的社区医院看看。 说到要贬低去社区医院看病,触到许玉娥心中的痛了。想当初,她为了小女儿在大医院门口抗争,不惜打蔓蔓和老公,即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于是说什么都不干。 不过社区医院设备专科医生都不齐全,这确实是真,癌症这种大病,是定要到大医院里检查清楚的。 磨蹭了好几天,许玉娥没有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却已是先把自己得了癌症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温凤姊因着偷了姚爷的车,在等待法院的最后宣判,自己都焦头烂额,管不着这些闲事。廖舒雅因母亲的事,不敢和远在家乡的父亲等其他人说,说自己和母亲带来的储蓄款,光是要积极赔偿姚爷的车争取宽大处理这一事,已经花掉了百分之几十。手头拮据,一样整天关在屋子里。 只有张秋燕和温浩雪这种搭顺风车的,情况好一些,有余力来探望许玉娥。本来,她们也和温凤妹的顾虑,担心许玉娥借此要向她们要钱。然,仔细一想,许玉娥即使要钱,也应该先向前夫温世轩要钱,向以前养了二十几年的蔓蔓要钱,这不,和蔓蔓能重新搭上线了吗。 这些事害怕许玉娥想不到错失了这个机会,忙上许玉娥家里提点许玉娥。 许玉娥听之有理,她找不到蔓蔓,但可以找温世轩。 而对于整件事,温媛是最迟得知消息的一个。 在蔓蔓等人仔细聆听了温世轩所说此事的来龙去脉,陷入沉思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寂静。忽然,是啲一声门铃声响。 众人疑问:会是谁? 因为极少人知道温世轩和林佳静住的这个地方。 “佳静,是你同学吗?”蔓蔓问呆着的林佳静。 林佳静也想:莫非是自己同学? 就起了身,走去开门。 拉开门,见门口站的是拎着画板和画笔的温媛。 这是在大街上,她打了她一巴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温媛抬起的眼珠,几分刀剐似的犀利,嘴角凝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好,佳静。” 对这样一个温媛,林佳静不免退了一小步:作为同龄人,她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理解温媛的内心世界。不管怎样,温媛不是和她一样,有个很疼自己的爸吗?可是,温媛的眼睛,像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很大仇恨似的。 “是谁呢,佳静?”耳听客厅里的人在问。 林佳静只好让开位子。 温媛走进来两步,待看清楚了沙发上坐着的蔓蔓时,一双圆眸猛地冻住,两条腿儿,捏着画板吊绳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儿。无法控制,只好一口咬下唇瓣,直到浸出一条血丝。 想都想不到有这样一天,以前她是被家里捧在掌心中的小公主,可现在,或许她仍是个小公主,却远远比不上蔓蔓了。 对于在这里遇到温媛,蔓蔓也觉得意外。因为之前她到这里来探望温世轩,一次都没有遇到过以前的妹妹。但是,迟早是得遇上的。心里这一想,倒也安了。 昔日的两姐妹面对面,却是没有话说。 “媛媛。”处在中间最难做的要属温世轩了,温世轩其实希望她们姐妹俩和好,媛媛在很小的时候很粘蔓蔓的,因为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是蔓蔓照顾温媛,“叫声姐。” 父亲都出了声音,实际父亲不出声音,她都愿意叫,但是,她心里清楚,蔓蔓或许不接受了。 “蔓蔓姐。”温媛叫的这声姐,出乎意料的低,甚至充满了一些卑微之意,纯然失去了既往的骄傲。 蔓蔓的眼里,浮出了些复杂且尖利的颜色:因为她对这个妹妹的本性是太了解太了解了。自小,她是看着这个妹妹长大的。 听蔓蔓没声,温媛心底里冒出一丝寒意,直令她双腿再次打起颤。然,或许是蔓蔓不出声,令骄傲的下巴再度昂起,对向了父亲:“爸,妈的病你打算怎么办?” 本是想着怎么给她们两姐妹打和场的温世轩,听到小女儿问到这事,嘴里一丝忧愁:“你知道了?可我听你妈好像不打算告诉你。” “妈怎会不告诉我?”温媛冷冷地笑两声。若许玉娥真是被医生判死刑了,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她这个小女儿的大腿喊救命。因为她如今是许玉娥最后的一条救命草了。 “不管怎么样,这事是大人的事,你还在读书,由爸来想办法。”温世轩说,对女儿他始终是疼爱在心的。 “爸,听我说一句。”温媛说着是往蔓蔓的方向若有若无地瞟过一个眼神。 蔓蔓的心中当即一凛。 温媛道:“把我们的杂货铺卖了吧。” 一句话,犹如湖中投石,在场中泛起了无数的震荡的涟漪。之前,个个都在想方设法劝温世轩不要卖,可温媛一来就让温世轩卖。 蔓蔓暗中捏了下拳头,缓缓的视线,飘向窗外。 听温媛一句一句向温世轩解释:“爸,我建议把杂货铺卖了,是听说你有这个打算。我想你的想法应该是和我一样的。一是我们现在全家都在北京了,而且我想爸以后也想留在北京了,留着老家那房子不仅没用,租出去还得找人看管,以免发生意外。二是现在老家那房子人去楼空,家里已散成这样,爸回去对着那地方,必定伤神。我不想见爸伤心,因为妈已经这样子了。三是我们家现在经济条件不好,妈现得了病,需要钱。或许爸离婚了不想接济我妈了,但我作为女儿不可能对妈见死不救,若爸拿不出钱来,我只好辍学去打工。” “媛媛。”未想女儿如此有孝心,像是长大了一样,温世轩倍感欣慰,道,“卖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户口。” “没事,爸,你把你和妈的户口和二叔商量挂在他房子下。等我毕业赚了钱,我买房子把你们的户口都移过来。”温媛对自己的未来毫无疑问,她必须把未来都握在手里。 “行。” 耳听温世轩这一句行,是锤定了卖杂货铺的事。 屋里其他插不上嘴的,都不禁替蔓蔓忧心在心。而蒋衍和姚子宝都已准备好了,再不行,自己瞒着蔓蔓把杂货铺先私底下买下来。 “爸。”却见温媛慢飘飘的眼神,似有似无地掠过屋里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继续道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杂货铺要卖,这事由我来办。” 此话一出,蒋衍和姚子宝的脸色顿然都一变,望着温媛的眼中闪过一丝晦色。 “媛媛?”温世轩疑问。小女儿想插手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事通常是大人决定的。 “爸,我不是担心你被人欺骗,是想,这房子是你和妈的共同财产,有各一半的份额,你或是妈来卖,肯定要起争执,我是你们唯一的女儿,你们这房子如果不卖定是要留给我的,由我这个女儿来决定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吗?” 温媛的话有道理,温世轩也怕许玉娥闹,闹多了对于本是病的人不是雪上加霜,小女儿自来聪明伶俐,比起他更不容易被人骗。这事便这样交给了小女儿。 蔓蔓听着养父和温媛说话,一句话都没有插嘴。说起来,她确实不是温家的女儿了,温家人的家内事她是插不上口了。 但想到那间积蓄了多少曾经往事的杂货铺,说卖就卖,这种感觉未免不是隐隐的揪心。 她明白,温媛有一句话,说到了温世轩真正想卖铺子的心坎上:人去楼空,家已散了,回去看见岂不是徒惹伤悲。 她这个妹妹,毒是毒,毒入到人内心深处三分,才知厉害。 眼神收了回来,蔓蔓站了起来,道:“爸,这样,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再打电话给我。” “不在这里吃饭吗?”温世轩一听,忙跟着起来说。 这时,知道老婆在这里肯定吃不下一口饭的蒋衍,挺身为老婆找了个借口:“岳父,其实我今天还有事,所以不能久留。下次吧。反正以后我和蔓蔓还有事要过来找你的。” 听是这样,温世轩不好拦人。 趁此,姚子宝也站了起来说:“温叔叔,我得回去了。我没和我妈说我回来了呢。” 见人都走了,林佳静恨不得跟在他们一行后面一块走,一刻都不想在这里面对温媛,于是连走两步,追上蔓蔓:“蔓蔓姐,姐夫,我送你们吧。” 这样一来,除了温世轩和温媛,其他人都走了。温世轩自然知道个个赶着走是什么原因,深深地叹口气。而温媛,却是有意留下来似的,放下画板,卷摺袖管,道:“爸,你坐着,由我来下厨。” 然温世轩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木然地点点头:“你不会做饭,先洗菜吧,我来炒。” 见此温媛反而愈是自信地一笑:“爸,谁说我不会炒菜,现在家里妈颓废了,都是我在炒菜做饭。” 一听小女儿这么说,温世轩的眸子里有了光亮:“是吗?”于是抢在小女儿面前入了厨房。 温媛看着他的背影,掺杂各种颜色的眸子里慢慢地浮现雾气,似冷似热,烧得她心头倍受煎熬。什么时候,她才能从她父亲心里面抢回蔓蔓的位子。 大概,等她比蔓蔓更出色的时候,父亲必定会回眸看她。 她相信,自己定有这一天的。 离开出租屋的几个人,来到停在路边的甲壳虫。姚子宝定是乘坐蔓蔓他们的顺风车一同回去的。而送他们的林佳静,本是该返身回屋的。但是,林佳静犹犹豫豫站在路边,看起来并没有想走回去的意思。 蔓蔓想起了上次她和温媛的过节,可以理解她现在这幅样子,想着林佳静来北京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地和林佳静说过话,更别提招呼对方在自己家里做客了,不像是个姐姐,于是邀请:“佳静,今晚到我家里吃饭吧。如果你不介意,反正现在是暑假你不用上学,到我家里过一晚,住上几天都没有问题,我打电话和我爸说行了。” 对蔓蔓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林佳静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蔓蔓对她的反问深觉好笑,笑笑,摆摆手示意她上车。 林佳静钻进了车内后座,刚好碰到先上车的姚子宝。 两个年轻人互对一眼,立马避开视线,装作不认识似的,拘束起来。 蔓蔓在车前镜里望到他们两人这样子,不知怎的,竟然想起当初自己和老公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 “想起什么了?”蒋衍一样有所感触,英气的眉宇轻舞飞扬,笑吟吟地望着像是陷入回忆里面的老婆。 “没什么。”蔓蔓回给他一个消声的眼神。 她和老公不同,约会的时候两人都是大龄了。而今坐在后座的两个年轻人,都是小毛孩,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 现正是念书的时候,何况林佳静和姚子宝完全不同,姚子宝已是清华才子而林佳静前途未定,蔓蔓可不愿意见着她有才情的妹子因为这点破烂的恋爱事儿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媳妇的顾虑蒋衍收到,不再出声。因为他再开明,都不可能去插手姚家的事情。 甲壳虫载着两个年轻人一起回来。陆欢听到熟悉的车声趴到窗口上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故意拿手圈着嘴巴向楼下喊:“宝儿,你可回来了?” 从翻开的车后箱拎出自己行李袋的姚子宝,听到兄弟叫唤抬头,同时是见到上面自己家的窗户,啪打开,老妈子和大哥的眼睛都往下看着他。 霎那,他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硬着头皮拎起行李袋往上爬。 林佳静不是没有注意到上面窗户几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心口一慌,手足无措。 “佳静,上楼吧。”蔓蔓回头望她愣在原地没动,喊道。 “哎——”应着,低下头忙跟上去,长长的发丝覆盖在自己面前,意图掩盖所有。 结果,爬到陆家那一层,陆欢站在门口,抱着手,一副早知如此的眼神在等着她似的,咧开一口白牙。林佳静身子反射性地一缩。 “你干什么?”蔓蔓见妹妹被弟弟给吓到,唬弟弟。 陆欢歪歪脖子,鼻子朝上,哼一下:“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蔓蔓不喜欢弟弟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皱问。 “你们不是一块从部队营地回来吗?哥和姚大哥他们比你们晚出发,都到家了。我们还以为你和姐夫是去哪里寻乐了?结果——就这样?”陆欢说到最后,一只手比了个枪口的姿势对准林佳静。 林佳静一直都以为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孩是个疯子,偏偏是蔓蔓姐的亲弟弟。 “什么叫这样?”蔓蔓可气了,对弟弟这故意刁难她妹子的话不高兴,“我告诉你,她是我妹妹,你别存什么心思欺负她。” 耳听这明摆是冒出一个要和他争姐姐的宠。陆欢恼着,拿手抓扒头发,向林佳静瞪个眼:早知道不救你这人了,恩将仇报! 林佳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前面姐夫打开门后,立马闪进屋子里,然后可以长长松口气。不管怎么说,不用面对温媛最好。 “佳静,想喝什么?”天气热,见老公回来就去拿水,蔓蔓问拘谨地站在客厅里的妹子。 林佳静是在愣神呢。这房子,比起她家以及她现在租的房子,都要好太多了。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比如小食厅,比如书房、主人卧室、婴儿房、包括有客人来住时的客房。柜子、装修、灯盏,为了节省空间,都被巧妙的设计,看起来既是宽敞明亮又是小巧妙儿。在北京,这样的房子,这样的装修,若是商品房都不知道造价要多少才能买得起。 蔓蔓见她在看房子,倒就不喊她了,走近些,悄悄拉了她的手,说:“在这里,你想怎么看都行,今晚,你睡那间。” 应说,蔓蔓是很能理解她的感受的,这样的房子,换做是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但是一旦自己能努力闯出条路子出来,像是这之前,她都已经帮她爸买了套二手房。 轻轻嗯了声,林佳静反拉蔓蔓的手,声音有丝艰涩地说:“蔓蔓姐,如果我说我不考中央美院了,你会不会说我没有志气了?” “怎么回事?”蔓蔓太记得她刚来北京时的豪言壮语,对她现在的改变,小小地惊问。 “我到了这里后,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面对蔓蔓,林佳静能自由吐出郁闷已久的心声,说实在话,“竞争力太强了,我又不像媛媛,自小学画的,想迎头赶上实在太难了。” 这个是实际的情况,蔓蔓替她琢磨着:“不考中央美院不当艺术家没有问题,可是,你是想考什么?有什么志向,必须是想好了,不能匆匆忙忙到时候临时抱佛脚。” 自己未来想做什么,想当什么,林佳静的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景象:那张一笑倾国倾城的俊颜。情不自禁的,她甩了甩头。 “怎么了?”蔓蔓问。 林佳静沉住气答:“我想和我爸商量后再决定,反正现在,我在理科,专业选择相对文科比较多,不怕。” 这个妹子蔓蔓是信得过的。拉着她在屋里四处走。林佳静到刚腾出来的婴儿房一看,见墙刷的是可爱的粉色系,笑道:“蔓蔓姐,是千金吗?” “不知道。”蔓蔓老实说。 “那如果生的是男孩这墙怎么办?” 蔓蔓眨巴下眼:“男孩不能住粉色墙的房间吗?” 在蔓蔓的反艺术观念里面,并不存在特定颜色配特定物种的情景。 不愧是艺术大师。林佳静笑盈的目光,停顿在蔓蔓的腹部,拉出了一丝惊异:“蔓蔓姐,你好像这里突出了一些,不仔细看,以为你胖了呢。” 被人说到这个,蔓蔓是既羞愧又兴奋,手指头抚摩自己的肚皮:“是,你说的没错,近来肚子是大了些,医生说宝宝会继续长大,到时候会更大,变成大肚婆了。” 从蔓蔓嘴里吐出大肚婆三个字,林佳静忍禁不住一笑:“蔓蔓姐,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自己是大肚婆。” “就是大肚婆嘛。”蔓蔓倒是对于做大肚婆一点都不羞耻的,而且感觉忒别骄傲。 门嘭嘭嘭,一串急响。 “谁哎?门没有锁。”蔓蔓叫。 于是陆欢径直入了门,说:“姐,妈说今晚是不是增加一个人吃饭,已经加了菜了,这个小妹妹没有什么忌口吧。” 蔓蔓出来,对弟弟瞪个眼:“什么小妹妹,不能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吗?” “那,叫她什么?”陆欢浓眉挑衅,“林妹妹?” 林妹妹毕竟比小妹妹好听一些,直接叫佳静的名字太亲近,恐怕陆欢也不愿意。 “林妹妹?林同学?选一个。”陆欢伸出两只指头。 “林妹妹。”打掉弟弟故弄玄虚的手指,道,“今晚我们不过去吃了。” “那怎么成?”意味深长闪烁着非要捉弄你的眸光,定在躲在蔓蔓后面的人,嘴角勾起一小点狡黠的弧度,“姐,你这样避讳,岂不是让我和妈难做,被左邻右舍说闲话。再说,她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又能拿她怎么样?” 弟弟话说的直白,让蔓蔓不好说话。 如此这般,蔓蔓他们,到了晚饭时间,过去了陆家。来到陆家,林佳静见是另一方简单朴素的景象,不免露出丝惊奇。 刚好,陆司令和大儿子一块回来了。一进门,陆司令没见到客人,先匆匆向女儿招手:“囡囡,过来给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 “伤?”其他不知情的人,通通被火药炸到了似的,冲过来问长问短。 蔓蔓额头的伤换成了几块止血贴贴着,再用长长的刘海覆盖,一般人,不仔细看未能发现。 “哎呀,怎么会伤到这地方呢?”陆夫人用手要去碰女儿的伤口,女儿一躲,明显怕疼,这不心里疼了。 “姐,谁伤的你?我去揍他一顿。”义愤地嗷叫道,弟弟举起拳头。 蔓蔓心里不厚道地腹诽了:若你知道是被你哥的球砸的呢? 于是可怜躲在外圈的君爷了,敢怒不敢言,前所未有地低着脸别着头,像是要找个地方躲。 “哥,怎么回事啊?”陆欢问向大哥。在弟弟心里面,姐姐伤到,最先出手的肯定是大哥了。 冷冷的眸光朝傻蛋似的弟弟一个瞪眼。 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弟弟脑袋里这条筋是傻的。 蔓蔓在肚子里乐着,眉眼间不禁暴露出些笑意,结果,也接到冷眸的一个冷扫。 看出点端倪的陆夫人,急忙把要接着小儿子问的话收进肚子里,同时扯下小儿子让其闭嘴。 陆欢意会过来,倒真的是傻了:自己哥伤的? 怎么伤的,这? 实在太令人好奇了。 若只是不小心伤了妹妹,君爷倒不会如此不吝于启齿,问题是这个意外牵涉到了他打篮球的自尊。因此,对家人,都是不能启齿的。 事情原委陆司令倒是早有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这不,急着回家一方面看看女儿这伤,一方面调侃下大儿子,呵呵道:“你姐观看比赛时太过入迷,被球砸到了。所以,砸你姐那人的球技是一流的,我们也就别计较了。” 老爸即是腹黑。蔓蔓都要在肚子里竖起大拇指了。 君爷的脸是不一般的黑。眼见被自己的爸调侃了这样一句话,半句声都吭不出来,总不能直接认了那人是他自己吧。 在家里人窃窃的一串子笑声之中,冷唇切齿,疾走两步,因而看见了站在客厅里的外人,冷眸眯起角边。 被这双冷冰的眼睛只要一看上,林佳静都能周身冰冻,无法置信这人会是蔓蔓姐她哥。 跟随大儿子的目光,陆司令也看见了,问:“来客人了?” “爸。”蔓蔓牵拉林佳静的手,拉到自己父亲面前,慎重介绍,“这是我妹子,林佳静,现在北京高中就读,明年考大学。” 蔓蔓的小心思小心意林佳静陆司令都收到了,现在林佳静给陆司令留个好印象的话,对林佳静好处多多。比如林佳静到时候报考北京的大学,如果分数达标学校择录档案时看能不能走点后门。 “嗯——”陆司令意味深长地拉长一声,打量下林佳静点点头,“行,坐吧,今晚一块在这吃饭。” 看父亲对林佳静并不排斥,蔓蔓挺高兴的。她希望自己的父亲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这样把林佳静介绍过来,立即在陆家及陆家四周引起了不小的议论。首当其冲,当属姚子宝所在的姚家了。 姚夫人,应说是从来未有的,对小儿子板起了脸生起了气:“行啊,宝儿,刚要上大学了,就学会撒谎了,学会偷着背着家里人做事了,以后你爸妈都管不着你了。” “妈,你这说什么?我哪里撒谎了?”姚子宝听着母亲这话也生气。他是正正当当向家里人请假出外游玩,回来怎么就变成他是背着家里人偷人去了。 “那我问你,你怎么是坐着你蔓蔓姐的车回来的?” 这下,姚子宝说话底气不足了,犹豫了好一阵:“路上遇到。” 姚夫人当即那个气,搜找家里的戒尺,准备打手。 “妈。”拉住母亲好声劝住,姚爷这个当哥哥的说,“我来和他说。” 姚子业现在等于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姚夫人眉头一皱,答应了下来。 对姚子宝来说,他情愿被妈打一顿,都不愿意去面对哥的审问。 姚爷惩罚起人来,比他妈可厉害多了。 “过来,宝儿。”姚爷这会儿比君爷更冰的眼神,打在蔫蔫的弟弟。(未完待续) 爷你真能装 两兄弟进了书房。 姚子宝耍了小聪明,在哥开口之前先抢了话:“哥,我是不好和妈说,我是跟她去看蔓蔓姐的杂货铺。” 哪知姚爷根本不买他的账,一本书打在桌上:“你不要岔开话题。” 眼见哥真是发了脾气,而他这个哥性情温和不像君爷,是极少发脾气的,姚子宝顿没了声音。 狭长眉睐在弟弟那个打算以默默来应付的头上瞅了下,道:“我不管你和她怎样,我和妈只想你不会对我们撒谎,但是,你让我和妈失望,你知道不知道?” “我只是想——”被哥吊起了辩论的胃口,姚子宝开了口。 “想什么?想我和妈会反对?你就认定我和妈和爸,都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姚子宝,你是看电视剧看太多了吧。” 他这个哥,什么话都说尽了,他能说什么,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指的就是眼下的他。 “哥,那你说要我怎么办?”记得这时候就得学孙悟空讨饶。 “妈,爸,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有什么问题,你要老实地和家里人说,不要再编任何借口。就像上回你蔓蔓姐说你的,你喜欢她的样子就是喜欢她的样子,没法欺骗人更没法欺骗你自己。” “哥?”姚子宝抬头,微讶,是想,原来他哥上回竟然偷听了他和蔓蔓的对话。 姚爷也知道偷听不齿,咳咳嗓子掩饰道:“你哥当年一样迷恋过美女,确实说过你蔓蔓姐是丑女。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很正常。” “哥,你真说过蔓蔓姐是丑女?”现在听到自己哥都亲口承认这事,姚子宝更讶了。 “是。”正因为这,姚爷才觉得有资本和自己弟弟谈论这个问题,“宝儿,你哥是过来人,等你看多了,就明白娶妻不是娶美,是娶贤。” 蔓蔓不美,可是和蔓蔓在一起会很舒服。 林佳静长得美,和林佳静在一起,他觉得兴奋。 “哥,我问你,如果像白露姐这样的美女喜欢你,你会想要吗?” 姚爷不假思索:“没兴趣。” 白露是很美,但他始终觉得缺了什么。后来遇到蔓蔓才知道,白露缺了蔓蔓的那种大气。 女人都爱小心眼,可蔓蔓不会。 “哥,你觉得她哪里不妥?”姚子宝问起了林佳静,实际上他一直对这事感到义愤,不说林佳静是温家人的身份,究竟林佳静哪里惹得家里人和陆欢反感了,“我是说,如果她不是温家人。” 既然都要与弟弟开诚布公了,姚爷倒不隐瞒,深长一口气之后,手握在弟弟肩头:“宝儿,我不是说她不好,但是,女人会变的,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你白露姐,要不是遇到你陆大哥,中间不知道要变多少。你有没有你陆大哥那种魅力,能始终把她给圈住呢?” 君爷那种唯我独尊掌控一切的魅力,不是任何人都能办到的。他姚子宝有这种雄心壮志和强大的野心吗? 事实,美女都只爱英雄。 “我知道你迷恋她,但是,你自己也知道,她并不崇拜你。”姚爷只要一个眼神,都能看出那个女孩对自己弟弟根本不上心,至多,把他弟弟看成一个好人。他弟弟清华才子的名衔,都不能吸引到她,可见这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女孩。 林佳静,终究由于外在条件,在这点上,和蔓蔓是截然不同的。 姚子宝沉默了下来。 姚夫人挺担心他们兄弟俩会不会在书房里吵起来,终是推开门探进脑袋,问:“怎么样了?” “妈,吃饭吧。”姚子业的手从弟弟肩头上放下来。 可姚夫人问:“我刚听宝儿进书房时提到囡囡的杂货铺是怎么回事?” 既然母亲都问起,姚子宝对他们两人认真地说:“蔓蔓姐她养父,打算将老家的房子卖掉,因为他老婆得了癌症。” “什么?!” 许玉娥得癌症的事,同在陆家晚餐的饭桌上被无意中提起。 这要说到蔓蔓跟君爷借有关癌症的书。 “你借这个做什么?”听妹妹说要借癌症的书,君爷当然是被吓的不轻,回头极是认真地盯住她。 “我,我和老公没事想拿来翻翻看。”蔓蔓拖出老公。 蒋衍忙走上来帮老婆说话:“是这样的,有个朋友病了,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帮上点忙。” 对他们夫妻这套说法君爷可不认账,惯来教训的口气:“有病,就应该上医院找医生。你们不是学这个的,借书又看不懂,尽是误导人家。” “那——”蔓蔓想了想,既然书借不到,也看不懂,毕竟自己不是医生,根据温世轩的描述,许玉娥这个症状不大像是装的,便是直接问大哥了,“你说摸到硬块,人又消瘦,是不是癌?” 妹妹的执着让人顿生疑窦,因为妹妹身边的亲朋好友,他数一数二都知道的。一个厉害的眼神,扫向妹婿。 蒋衍见事儿到了这个地步,瞒是瞒不得的,承认:“许玉娥去做免费义诊,结果说是得了乳腺癌。” “去做彩超和CT了吗?做活检了吗?” 专家的话,压得这对小夫妻无话可说。 冷眸微夹,勾起的唇角道:“怎么?她向你要钱了?” “不是。” “不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事?” 蔓蔓恼了,想她这哥怎么问起问题来像三打白骨精穷追猛打:“我听人家说的。” 结果,她哥一个指头避开她额头的伤拨了下她的刘海:我看你掰! 蔓蔓跺脚走,烂摊子扔给老公。 蒋衍“哎”一边要追媳妇,一边被大舅子的冰眼留住。 “究竟是怎么回事?”君爷问妹婿。 “温世轩想卖杂货铺。那地方对蔓蔓来说很重要。我想私底下买下它解决这个事。可是,现在温媛说了要替她父亲决定卖铺子的事。”提到那个半路杀出来的温媛,蒋衍的眼里寒冷九分。应该说他极少去讨厌一个人,温家里头,他知道都很俗气,但论能进到他讨厌的范畴里面,就是这个许玉娥和她的女儿温媛。因为,当初可是这两个人非想着法子强行把他媳妇卖给金若文,比张秋燕更可恶。 做人要有底线,但明摆,许玉娥和温媛是没有底线的人。 最令他和媳妇揪心的是,温世轩偏偏摊上这两个人一辈子。他知道自己媳妇蔓蔓一直有想过,若温世轩那个大女儿没有死该多好,当然,必须是个好女娃,而不是像冒充的金美辰。因为蔓蔓如今不是温家人都没法帮温世轩说上话。 对于此,君爷冷冷的眉宇,似笑非笑的,看起来倒不像很糟糕。温世轩怎样,他不像妹妹妹婿,不会搁在心头。至于温家那个杂货铺,在他看,卖了更好,断了妹妹和温家的感情连线。 只是,温媛插这个手,是什么意思。 据他所知,温媛和杨修,一直有保持联系。 吃完饭,蔓蔓本想带林佳静回去,可陆夫人把女儿叫进了房里,蔓蔓只得嘱咐佳静先在客厅坐会儿或是回对面屋。 在陆家,林佳静是呆不下去的。虽然蔓蔓把她介绍给了陆司令,陆司令为人大方宽容,但终究,对她来说,最介意的是同龄人的想法。陆欢那抹针对讥讽,对她很是刺激。何况,蔓蔓她哥,一副冷面孔,也不知是不是针对她一人。她是个敏感的人,陆家这种气氛让她如坐针毡。在客厅不到一分钟,她转身而出。 陆欢见她连声招呼都没有打,走了,耸耸肩膀,对自己哥说:“没教养。” 林佳静不是没有礼貌,而是那种自小惯来面对陌生人的忌惮与拘束,胆小怕生的性子一上来,只想逃。 一只指头弹在弟弟还想说三道四的额头上,冷眸对林佳静的背影不冷不热的:“你在背后人家说人闲话,怪不得你姐要说你。她没教养,你一样没教养。” 反过来被哥教训了一通,陆欢撇撇嘴。 君爷的话被刚遁出门的林佳静听见了,待门关上,她站在门口冒了身汗。不知道里面的人还会怎么说她,心里惶惶。 住家的楼梯道,只有一盏照明的黄灯,亮在连接两层楼阶梯的中间。 楼道口一阵风打来,在夜里如水丝的凉意,她抬头望过去,一眼,望到了伫立在上面一层楼道的背影。 姚家与陆家只隔一层楼。姚子宝,可能不知道是不是吃完饭一个人出来散心,一个人站在楼梯转折的廊道,凭眺楼外的远景,看起来,也不知道背后下面不远处,有个人正看着他。 在林佳静眼里,姚子宝今下这抹影子,在暗黄的灯泡下,白色的衬衫透着黄光,若是单薄,少年的形廓修立,竟有几分绵绵的诗意感。 林佳静的脸,突然间有点红了起来。因他宽硕的肩膀令她想起了火车上。 想前几天,他非要跟着她回老家的时候,她因为不能拒绝他而心里固然恼着他。一路上,是有其她女性朋友一块与她回去的。见她身边多了个男孩子,自然是要问她是她什么人。她和他都否认不是男女朋友,但人家不信,终是有些理由的。 女同学贴着她耳畔说:我看他对你很好,你没有意思发展发展? 他,确实对她很好。说起以往,有男孩子追她,也不过是嘴头上说说,或是在路上在学校拦着她想与她搭话,实际行动极少。他不同,他从没有说过一句自己要追她,却为了她做了许多实在的事。火车站,人来人往,他为她拎行李,挡人群,中间站点见她对火车站里卖地方小吃的感兴趣,就下去帮她买,不顾顶着大热的天气和人家一块挤。哪怕是回了老家,他担心她难做,怕她尴尬,没有和她去见林文才,自己一人静悄悄地隔她家老远的地方租了间青年旅馆的宿舍。自始至终,她爸还都不知道他这个人。 他只比她大一级,却成熟稳重。 最可贵的是,他是第一个,对她如此贴心的人。连她爸都没能帮她注意到的事,他都能注意到。 话说回来,女同学与她说了这句话后,又叹:可惜,是个麻子脸。佳静,以你这条件,他固然清华北大又怎么样。你找个不是清华北大的,但家境比他更好的,长相比他好一些最少不是麻子脸的,会难吗? 他不是麻子脸。林佳静想都没想,为他争辩了一句。 女同学吃吃笑:他这不叫麻子脸吗?你看他脸上的痘痘坑,一辈子都别想好得了。 林佳静没了声气。你想他哥,他自己说的,是医生,都治不好弟弟这痘痘脸,可见这个后遗症是一辈子的。 这个时期的女孩子,大都林佳静这个样,对男性的幻想只停留于外貌,尤其林佳静还是个漂亮的,怎能找个不登对的,拉出去,都要被人笑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被周围其他人笑,林佳静心里这股傲气更放不下了。 但是,她终究与家里那些俗透的姐妹们不同,她知道他人好,而人好,按照蔓蔓姐的说法,是最重要的。 记得那晚上在火车里过夜时,他们为省钱,坐的是硬座。夜晚车内开着空调,睡得不止甚是辛苦,而且寒冷至极。半夜里她迷迷糊糊,冷得周身打颤,忽然觉得到了一阵温暖披在自己身上,温柔地包裹住自己。半睁眼一看,原来他是拿了自己带来的那件仅有的夹克,全给她披上了。 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裂开了条缝,溢出了浓浓的液体。 一个人为了你愿意舍弃自己,你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望着他在夜风中形似单薄几分失意的背影,她站住了,脚跟像扎了根的树根,动不了。 风静静地吹,这大概是第一次她望他的背影,而不是他追着她的身影。 “宝儿,你在哪里?” 姚家里传出姚夫人叫小儿子的声音,打破了楼道的寂静。 姚子宝忽的转过身,没有先看见自己的妈,而是目光往下面自然地掠过时,眼镜片上一抹讶异的闪光,与站在下面她乌亮勾人的眼珠子对上了。 一时间,静,再次停顿在这两人中间。 “宝儿。” 姚夫人推开家门探出脑袋寻找儿子时,姚子宝已经恢复了神貌仰头问母亲:“妈,什么事?” 看儿子不过是站在楼梯道吹风,姚夫人这颗心放下来,道:“没事,你帮我到外面超市去买瓶酱油。刚炒菜时就不够了,想着吃完饭再喊你去买。” 现跑腿的小工作,哥是不做了的,就他这个小儿子做。姚子宝朝母亲点了下头:“我身上有带钱,现在就去买。” 姚夫人见儿子答应,拉上家门。在她看来,让儿子去外面走走散散心也好。 姚子宝往下走,是走到了下面一层楼。林佳静在听见姚夫人叫时,本就该躲进屋子里了。可是,她突然发现对面蔓蔓的屋锁了,又不大情愿回陆家去拿钥匙,这不在中间犹豫着。 他擦过她身边时,回了头,看到她苦恼的半张侧脸,似有所悟,于是伸出去的手在她小臂上一抓。 一惊,她低下头看他,眸子里飞闪的光像是在确定什么。 他无声地努努嘴,向的是陆家的方向,可见早是猜透她的心思。 陪我去买酱油吧。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说。 在这里始终干巴巴站着,引人注目也不好。她脑子里突然一阵发热,只想逃,便跟了他下楼。下楼的时候,他的手还拉着她的手。一直出了楼梯,穿过宽敞的大院空地。 姚夫人,那是始终对儿子担了份心,静悄悄地推开窗户偷窥,结果,见着儿子拉着女孩子,一起走出了住楼。一刹那,她差点没有晕掉。 “妈。”姚子业挺稀奇的,自己的妈姚夫人向来是开明至极的人,开明到什么地步呢,陆夫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她一概能全收,照理来说,不该为林佳静的事反感到这个地步。 姚夫人是开明,但不代表姚夫人不聪明是个什么都收的傻蛋。刚蔓蔓他们回来,她往下瞧时,一眼火眼金睛,就瞧了出来,这个女孩,对她小儿子毫不留恋,反倒是往上看望到她大儿子时,眼睛立马亮了。 她大儿子长得美,自小迷恋的女孩子是一把一把的。 她小儿子长得不帅,但是为人好,绝对不是没有女孩子欣赏暗自喜欢的。 这说明什么了呢。 这女孩子浮浅。 他们姚家不需要美人媳妇,需要的是蔓蔓那种,安安心心在家里持家的。 她是个傻瓜,才会允许一个迷恋她大儿子却勾上她小儿子的女孩进自己家门。这样一个女孩到他们姚家,不是给他们姚家添乱子吗,让她两个儿子心生罅隙吗? 所以,她并不嫌弃林佳静任何东西,她到底绝对是个开明的女性,包括林佳静家境,林佳静是温家人的身份,她通通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她最看重的一个女孩的品德,林佳静没能达标。 然而,这些话,她自然都不能对两个儿子说的,也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有没有看出来。 眼睛悄悄放到大儿子那。 姚子业是把倒好的茶端到她手里,稳稳当当地说:“妈,您不用操心。我和陆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谋划。宝儿这事必须先解决。而事儿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我知道妈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想这女孩子您一定会很喜欢。” “女孩子?”姚夫人惊喜。 不管是什么女孩子,能先把她小儿子从一时因美色迷失了方向的迷宫里面拯救出来最重要。 “在哪里?” 母亲的连声追问,姚爷笑了笑,极是自信:“这人和宝儿一样,都是保送清华的。到时候宝儿进了清华,就能见到了。” 能进清华的女孩,岂不——姚夫人不是很自信地噎了下口水:“长得漂亮不?” 她小儿子近来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只留驻于美色。如果不漂亮,岂不是功亏一篑。再说那清华,做研究著称的,进得了清华的女孩子,外貌这方面恐怕有点欠缺吧。 大概是没想到开明至极的姚母亲会注意到这点,姚爷有点笑不拢嘴的:“妈,这个您放心,我和陆君都清楚,最少,我们家不求美色,可不能五官不端正,身材大走形吧。” 有儿子这句话,姚夫人心安在了,又问:“是哪家的孩子?” “是赵夫人的一个亲甥女。” 姚夫人的眼皮子眨了下:怪不得自己儿子近来和赵文生走得近,原以为只是大学同学的缘故,看来不止如此。 赵文生的母亲那已是什么人。赵母保送清华的甥女定是百里挑一的。真能进到他们姚家那绝对是捡到宝了。而且有这层关系,大儿子肯定是与这女孩见过面了,而这女孩都没有对大儿子动心,说明,至关重要的第一关,这女孩过了,完全没有问题。 姚夫人兴奋时,忙道:“是得找一天,你看你赵阿姨在家不,我上门去走访。” “这个没有问题的。”姚爷答应母亲会安排。 在陆家,陆欢只要打开窗户,能见到下面姚子宝拉着林佳静的影子,他对此摇头晃脑,固然上次答应了兄弟不管兄弟这个闲事,但在他看来完全不妥。 陆夫人这会儿,是和女儿一块坐到了客厅里。蔓蔓也知道了林佳静不知怎的没有回屋,而是跟了姚子宝走,眉头不禁一蹙。 些有耳闻这事的陆夫人,是为闺蜜姚夫人忧心忡忡:“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那孩子今年明年不是高三吗?耽误了前程可不好。”说罢,应是怕自己小儿子受到影响踏上歧途,矛头指向了陆欢:“欢儿,我们可不能做这种误人子弟的事情。” “妈,您说什么?我有宝儿这么傻吗?”陆欢对母亲这话极其不齿。 君爷的冷眉往上扬,对弟弟这方面倒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因为陆欢的脑子里一条筋,向来就没有姚子宝想的那些复杂事情,这样注定了陆欢走的路子,绝对是不会有偏颇的,弟弟始终是像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而其它无关的,决不能进自己的脑子里。 小儿子居然叫姚子宝为傻,陆夫人想想,也有一些道理。姚子宝想的就是太多了,反而傻B了。什么爱情啊,家庭矛盾啊,本来就不该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去想的事情。肥皂剧看的太多了。 蔓蔓和坐在身边的老公,听着一家人的对话,都挺无语的。说起来,夹在中间的他们小两口,是最尴尬的。 “这事,越是反对只会越引起反弹。”君爷突然开的这句口,意味深长。 “我反正不管他的事了。”陆欢以为这是哥叫他别插手,着急澄清。 蔓蔓倒是听出了一丝其它意味,正琢磨着。 门口一阵喧哗,是来客人了。 陆欢跑去给客人开门,看见门口站的高大帅和莫文洋,一人手里拎着个水果篮和花篮,哈哈大笑:“你们是来慰问我姐的伤吗?” 这小子,君爷的弟弟,小鬼精灵,高大帅朝他扯了下嘴角:“你哥在不?” 一点都不陌生的口气。 那是,高大帅常上他们家。陆欢早把哥交的这个朋友,当成喜剧明星看。因为只要有高大帅在的地方,绝对不会缺乐子。 “在,我姐也在。”说着,陆欢把目光放到了有点陌生的莫文洋。 高大帅介绍:“这是你姐夫的战友。” “不错,不错,都在一块了。”陆欢道。 莫文洋被陆欢这老大爷的口气讶到了,心思:这爷的弟弟就是不一般,口气端的能比爷还大。 高大帅则一掌轻拍到陆欢的脑袋,这个动作差点把莫文洋给吓死:“堵在门口做什么?小心你哥收拾你。” 说罢,带着莫文洋大摇大摆地进了陆家。 看到高大帅,陆夫人也甚是熟悉,笑颜展开,起身道:“坐吧。” “阿姨,您还是这么客气。每次来阿姨您都这样,这让我这个尊老爱幼的面孔往哪里搁。”高大帅到哪里都能侃的本事立马显现出来。 陆夫人红了脸。 君爷咳一声。 高大帅马上像条哈巴狗,也不顾忌是在人家家里,搬了张小板凳直接坐到爷身边,伸手去拿茶几上冲好的热茶,自己先喝一口。 可怜了这莫文洋,本是一块进来的,结果被高大帅一脚给踢开了。 “妈,这是莫少校,阿衍的朋友。” 蔓蔓的声音响起。莫文洋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看向蔓蔓。 陆欢搬了张椅子过来给他坐。他刚把屁股沾上椅子,就听高大帅吹大炮的功夫又吹到他头上了。 “嫂子,您这回可得谢我,要不是我陪他,他恐怕就把你的丰功伟绩给毁了。”高大帅说。 “是怎么回事?”蔓蔓听着挺稀奇,月儿眉扬了扬。 耳听高大帅先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莫文洋不服气地抢了话,道:“嫂子,你别听他乱说,他只不过是凑巧和我一块去手机店。他什么事都没有干,就在旁边泡妞。” “我泡妞?我如果泡妞都能提醒你先把内存卡拿出来,你是不是傻了的。”高大帅边说,边得意地向小陆欢寻求正解,“欢儿,你说是不是?” 陆欢其实听得一知半解,毕竟,他只知道姐姐被球砸,不知道姐姐是全程拿手机拍照。 所以,惊喜得跳起来的是蔓蔓:“没有坏?我拍的东西都还在?” “内存卡好像没有坏,具体里面我们还没有看,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莫文洋说。 蔓蔓伸手就去要莫文洋的手机内存卡。 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直接拽了莫文洋到另一头,冷声带足了恫吓:“把内存卡先给我。” 莫文洋战战兢兢地,把手伸进裤兜里将手机内存卡取出来递到爷的掌心。 蔓蔓见到,惊叫:“那是我的东西!” 她哥拿她这东西做什么?!又没有用处! 冷冰冰地转身,爷代表至高无上的声音开口宣布了:“广电总局对任何对外播放的影片都要进行审核,你的一样。” 也即是说,爷是怕自己的孬样被妹妹拍了下来,然后传了出去,当然需要最谨慎不过的先进行过目了。 而同时,经由爷的提醒,其他人不由想:自己在蔓蔓的摄影剧本里又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包括她老公,全部当时在场表演的人,都围在了爷的四周形成一圈铜墙铁壁,蔓蔓都近身不得,只得在外面踮着脚着急。 珍贵的内存卡,被爷优雅的指尖搁进了自己的手机里面。不会儿,调出了摄影画面。应说,他这个妹妹,警惕性还挺强,有军人的意识,记得随时保存,竟然把拍下来的片段都保存得完好无缺。因而,拍的是什么样,就真的是什么样,一点都无遗漏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流畅的画面优美地行进着。 本来,蔓蔓拍的时候很用心,即使在黑夜里拍,都采足了灯光,再加上是高端手机高像素摄像头,画面很清晰,色彩很丰富,蔓蔓又是经常定点拍,画面很流畅。本应是一部不错的短片。 但是,那一个个看的人,随着画面持续地播放下去,没有一个不把脸往下沉,往下黑的。 这拍的是什么啊? 赵文生,赵文生,还是赵文生—— 画面的主轴全是赵文生,整部短片都围绕赵文生转。 如果只是把赵文生当做画面主角拍,让赵文生占据整个画面亮POSE也就算了,可蔓蔓还懂得衬托艺术。 很好,很强大,伟大的艺术家蔓蔓,为了将赵文生的光辉形象衬托得无比辉煌,于是其他人,包括赵文生的队友,全部给赵文生当了背景,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把他们全当做垫脚的。 莫文洋忍不住第一个嚷了出来:“嫂子,你拍他也就算了,可我怎么在你的摄像镜头里面,连个球都没有摸到过。” 蔓蔓一愣,仔细回想:莫文洋在场上有摸到过球吗? 赵文生自己队友都拍成这样,更别提和赵文生对战的敌手了。 高大帅,大概是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悲催的事情,他都没眼看了,因为在蔓蔓的摄像镜头里面,他被赵文生耍弄糟蹋的次数,不下百次。于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蔓蔓哭诉:“嫂子,我有这么不堪吗?是不是你已经预计到我会把球砸到你头上?所以先做好了这手准备。” 蔓蔓大囧:她又不是神,这是从哪儿来的话儿。 你们不能把你们球技不如人怨到我头上来啊。蔓蔓在心里大叫。 蒋衍轻呼口气:他算是最好的了,占着媳妇的老公的身份,有一两个尚可的镜头。 可别人全都不买账了。 君爷的脸黑咕隆咚的,眼看妹妹真是不遗余力地把他最后一刻的孬样都拍下来时,果断地切齿:“删!” 其他人立马响应,高举拳头响应爷的号召:“删!删!” 蔓蔓大惊失色,跑上去抢手机:“不行,不能删!你们忘了你们砸到了我的头吗?” 砸头是一回事,孬样外传是另一回事。 蔓蔓跳着脚,两只手哪抢得过几双手,于是狠狠地瞪向老公,要老公叛变。 眼见客厅里为这事一团乱时,门铃叮咚,响了。 客厅里刹那安静了下来,见着陆欢跑去开门后,门口一前一后进来的是姚爷和赵文生。这会儿主角突然杀到,俨然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冷眸一眯,在手机要落到妹妹手里之前时,果断地按下删除键。 蔓蔓拿到手机,急忙翻看,一看,都删掉了百分之九十九,只余下几段赵文生自己一人的剪影,气得跺脚。 进门来的姚爷和赵文生,对客厅里现在的一副场面,都表现出颇感稀奇和兴趣:“怎么回事?你们是知道我们要来吗?竟然都站起来迎接我们?” 高大帅忙咳一下嗓子:“是,我们是打算列队欢迎呢。” 话没完,被君爷在后头踢了下小腿。 “都坐吧。”君爷若无其事地走回沙发,反正该删都删了,他的一世英名保住了。 蔓蔓怒气汹汹地瞪着他们几个的背影,一气之下,冲进了书房。 姚爷大致能猜到什么,摇头笑笑。 蒙在鼓里的赵文生,颇有些担心地看向蔓蔓冲进去的书房:“怎么了这是——” “小女孩耍脾气。”倚靠在沙发上的君爷,轻描淡写飘出一句。 这句,让其他知情的都喷水:爷,你真能装。等着你妹妹事后收拾你吧。 蔓蔓坐在书房里,是气得要死,但是,不管如何,最少,是失而复得了,本以为都失去了的东西能找回来一部分,算她运气不错。 有一段算是一段,赶紧先发给蒋梅让蒋梅兴奋下吧。 把内存卡换到自己的山寨机,发了出去。 蒋梅家 蒋梅进了浴室冲凉。 小东子一个人趴在书桌边做功课,妈妈的手机,与以往一样搁在他书桌上,方便他帮妈妈接听来电。 嘀嘀—— 短信飞来。 小脑袋瓜出奇是谁呢,伸头一看,是舅妈发来的,小指头立马一按。 紧接,小脸蛋诡异地笑开了。(未完待续) 蒋大少爆了 原来舅妈和自己一样,都觉得这个男人对他妈妈来说不一样。 小指头抹向眉宇,灵机一动,按到回复短信上。小家伙对一些简单的拼音和字句都会用手机打了,拼了回去一句:他的号码多少? 接到短信的蔓蔓,没有想到会是小孩子打的,猜的是:哎呀,蒋梅反应挺快的,心里挺急的。 可赵文生的手机号码她不知道,找谁问好呢。自己的老公恐怕也不知道,要知道早给二姐说了。让老公去问,现在可能不合适。自己的哥和姚爷肯定是知道的,但也不好问。想来想去,找上了弟弟。 陆欢本在客厅里与哥们爷们听热闹,听得正高兴,被陆夫人叫回厨房帮手切西瓜。 蔓蔓寻到厨房时,看到他们在切西瓜,对陆夫人说:“妈,怎么不叫我帮忙呢?” “姐,你现在一个人带两个人,别瞎闹了。”陆欢推着她道。 刚好,她把弟弟就近拉到最近的房间,小声说:“你帮我去办件事。” 姐姐神神秘秘,搞间谍动作,陆欢燃了起来,问:“姐,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办不到的,赖死赖活都要叫哥帮你办。” 蔓蔓对弟弟这话囧,忙道:“不用找他。我有事需要赖死赖活叫他吗?” 眉一扬,陆欢说:“行吧,姐,你先说什么事。” “帮我——”蔓蔓指了下客厅里赵文生的背影,“去要他的手机号码。” 陆欢怔疑的目光,从赵文生转到自己姐姐的脸,今晚他都觉得奇怪了,姐姐专门拍赵文生,而对这事儿姐夫居然没有吃醋? 蔓蔓被弟弟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推推他:“快去啊。” “我以什么借口去?”陆欢想自己这样走过去向赵文生要号码,岂不是被众哥们爷们用卫生眼瞪,而且,他完全可以私底下问自己哥哥要,于是和蔓蔓商量,“姐,不如晚一些,我和哥要吧。” “不行,这事不能通过你哥。”蔓蔓严肃地交代加命令。 哪知道她哥会不会之后拿这事来要挟她做什么。她哥就这德行。 陆欢擦把冷汗,肩头的任务艰巨。 刚好陆夫人西瓜切好了一半,他先端了个一盘子送到客厅。见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有冰冻西瓜吃,哥们爷们都停下谈话,一人拿了块西瓜,啃着西瓜,自然就顾不上其它了。趁这个良机,陆欢壮着胆子靠近赵文生那头,低声叫道:“赵大哥。” “嗯?”刚拿到西瓜没来得及享用的赵文生,回过头,低着眼镜,望他,满是疑惑。 赵文生近旁坐的是姚爷,距离太近了,陆欢只好把背部朝向姚爷,尽可能掩饰自己的声音和动作,拿指头在自己掌心里划。 见对方如此鬼鬼祟祟,赵文生愣着认真地看他在掌心写了什么,看了会儿,认出是说电话号码。一扶眼镜,更是不解:“你要我的手机号码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欢儿。” 赵文生这话一出来,不止姚爷,其他就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高大帅把瓜籽吐在掌心上,开口的嗓门忒大:“欢儿,你要你赵大哥的手机号码干嘛呢?你哥不是有吗?” 躲在远处观察的蔓蔓一拍额头:弟弟出师不利。躲吧。 穿帮了的陆欢反而勇气十足,临场发挥,瞎掰起来有模有样有这回事似地说:“我这是先不想让我哥知道嘛。” “不想让你哥知道什么?” 君爷望着弟弟的眸光犀利地一闪。 面对自己的哥撒谎,压力就是大,陆欢硬着头皮为了姐拼了:“就是,我想去美国看看。或许将来也想像赵大哥一样跑美国留学,先问问赵大哥那边的情况。所以找赵大哥要手机号码,可以方便私底下谈话。” 众人听他这番雄心壮志的话,一时都找不到逻辑错误,都有丝愣。但是,明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几个人的视线果断往那个书房的门瞧,却也瞧不到蔓蔓的身影。 赵文生倒是没有想到蔓蔓那里,因为他都不知道蔓蔓拍他的事儿,听陆欢说了这缘由后,果断地抽出口袋的一支笔在陆欢的掌心上写了手机号码,还对陆欢温厚地笑笑:“拿着,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谢了,赵大哥。”拿到号码,直奔自己房间。 蔓蔓躲在弟弟房间里。第一次进弟弟房间,挺稀奇的。陆欢的房间明显不像君爷的房间。蔓蔓记得自己住君爷的房间时,里面的一切东西都过于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反而好像没有人烟似的,有点空,有点冷,有点漠,完全符合主人的个性。弟弟陆欢的房间,那叫做一个天一个地,兄弟俩在这方面的反差太大了。漫画书杂志随地乱扔,刚学完的教科书,凌乱地堆砌在一个纸箱子里,可能到时候用胶纸一贴直接卖废品了。对这个已经保送北航的十八岁才子来说,什么玩意儿,都是日新月异,看完就扔,用完就扔,不停地追求最尖端的东西。不需最潮流,但要最尖端。 站在这个凌乱,却是富有魄力的北航才子房间里,蔓蔓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一个哥厉害,一个弟弟也厉害。她,连一本都没有能考上。 如果时间回转,她本不是在温家而是在陆家,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事实是,她已经是个幸运儿了。想想那个死掉的温家大女儿,温家能把她养大供她上大学,对她已是仁至义尽。最悲哀的,当属她养父了。 “姐。”兴冲冲进来的陆欢,看见姐姐站在自己房里像是愣神儿,扬眉,似是迷惑。 “哎。”蔓蔓转过了身。 “给,号码。”陆欢伸出自己被写了号码的掌心。 蔓蔓忙把这个号码输入自己手机,然后发回给了蒋梅。 蒋梅家里的小脑袋瓜歪着脖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舅妈发来的电话号码,于是拿笔记下来。接着,小脑袋瓜是左看右看,见妈妈还没冲完凉,赶紧发了一条短信给赵文生。 坐在客厅里吃西瓜的赵文生,被高大帅拉住问长问短,是要学美国情报局将他家底全查了。 “赵大夫,你在美国多少年?” “三年吧。” “可想家不?” “当然想。”赵文生是谦和,一句一句挺有耐心地答,也不管高大帅这是不是故意找茬儿。 高大帅拇指头一翘,指向另一边啃西瓜的蒋大少,道:“我听说你治好了我们蒋大少的侄子的眼睛,你是在美国学什么的?” “儿科。”其实这答案高大帅等人猜都能猜到,赵文生微微眯的斯文眼睛在眼镜底下似笑非笑,等着高大帅下一招。 高大帅“哎呀”拍大腿:“好啊,以后我们有孩子,哪个生病了都可以找你。” “这个没有问题。”赵文生扶眼镜的动作既斯文又潇洒,极像他打篮球时俊雅英气的风采。 高大帅接住他眼镜底下的光时,却是浑身一打冷,其实想想都知道,君爷在大学同学交的至交,能不和君爷一个品行吗。 话到此,高大帅自动自觉地不敢再问。可他心里还犯疑惑呢,你瞧蔓蔓拍赵文生是什么意思,因而扯了下旁边的莫文洋要他代劳。 莫文洋的袖子都快被对方扯断了,无奈之下弱弱地问了赵文生一句:“赵大夫,你在美国没找老婆吗?” 客厅里全场愣了下。 包括在房间里竖起耳朵窃听的蔓蔓:赵文生究竟对蒋梅什么意思,全在这句话里头了。据她得知的情况,赵文生应该是单身。 但赵文生没来得及答,口袋里的手机啲一声,来了条短信。手指划开,居然是条挺有意思的短信,几个跳动的动画字眼,是:猜猜我是谁? “谁这么好玩?”近旁的姚爷瞧见,狭长的美睐都眯足了像条美丽危险的美洲豹。 莫文洋也就近,伸出老长的脖子探看后,惊道:“赵大夫,你美国的红颜知己给你发来的?” 听到后面这句,赵文生直接乐了,笑得牙齿白灿灿的,竟是点头:“是。我在美国有很多‘红颜知己’,只是一个个都是小萝卜头。”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是各有精彩的表情。 蔓蔓听着都很迷糊:难道不是蒋梅发的?按理说,她号码发给蒋梅,蒋梅立马发给赵文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 “你不回复吗,赵大夫?”高大帅已是迫不及待的,指着手机问他。 “要的。”赵文生慢条斯理、胸有成竹,把手机稍稍倾斜,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灵巧的指头打了几个拼音字母立马发了回去。众人看不到他打的是什么,只见他发完短信,手机搁回口袋里,继续斯文优雅地啃着他的西瓜,一副沉定的表情看不出底细。也为此,谁都不敢小看他。 蒋梅家里啲一声回来了短信,小脑袋瓜屏声静气,不见妈妈从浴室里出来,很好,赶紧点开短信,上面三个字:小东子。 乌黑的小眼珠一个瞪圆:太神乎了吧。这个男人!连舅妈都猜不出来,就他猜出来了。 可见这男人不好忽悠,怎么办呢。 小手指在小脑勺后抓扒了几下,一咬牙,来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赤诚相见,打了几个字:你喜欢我妈妈吗? 啲—— 客厅里,每个人已在等着幕后真相。当赵文生闻声取出手机时,几个脑袋都凑过去。可惜赵文生不当场打开短信,而是走去了卫生间。 极少被人吊胃口的高大帅等人当即一个切齿。 蔓蔓的视线跟踪赵文生去到卫生间,等了老半天,卫生间里面没有动静,只有水声哗哗,连说话声都没有。她犯疑惑了。蒋梅这是怎回事,究竟和对方说了什么。 蒋梅家里的小脑袋瓜,两只黑亮的小眼珠瞪着手机瞪了许久,都不见有短信回来。 蒋梅这时从冲凉房里面出来了,见小儿子趴在书桌上看手机,就知道儿子又与同班同学玩手机了,斥一句:“作业做完了没有?” 小脑袋瓜马上缩了回去,不敢吱声。 蒋梅一点都没有猜疑,到自己书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等手机啲,小手要伸过去抓手机,被妈妈一个瞪眼,无奈地缩了回去。 取起手机的蒋梅,想看看儿子又与同学玩些什么,见是个陌生号码,大概是新认识的同学吧,一打开,写着:你妈妈在你身边吗? 什么秘密?还要瞒着父母? 蒋梅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啲”以大人教育小孩的话发回去:东子在写作业,你爸妈没有让你写暑假作业吗? 本想这一喝,对面的小孩子应该吓得哇哇大哭了。 哪知道不到一秒钟,又来了一条。蒋梅气哼哼地打开,心思这些小孩愈来愈没有规矩,打开一看,写的是:我已经三十几了,应该是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蒋梅再笨,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连忙回头翻查儿子与对方互发时收到的对方短信记录,这一查,先看到了蔓蔓发来的短信。于是,一张脸,从红到白,从白到青,从青到黑红交加,羞愤的两目扫向罪魁祸首。 小家伙溜的挺快,一瞬间,爬下椅子,跑到门口,离开前不忘给妈妈拉上房门,让妈妈咆哮的声音关在房间里震荡,自己爬上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机,摇头晃脑:都是大人了害羞什么,小屁孩都不害羞的事情。 在房间里的蒋梅一顿发泄后,突然觉得这手机烫手,将它扔了出去。儿子不在,她干脆趴在桌上拿手捂脸:丢人啊!怎么每次遇到他都做丢人的事情! 陆家,高大帅敲起了卫生间的门,吊儿郎当地问:“赵大夫,你淹厕所里了吗?” 于是,晚上,蔓蔓和老公回自己屋里的时候,都深感这其中有戏。 “你让欢儿向赵大哥要的号码?”知媳妇者当属他蒋大少。 蔓蔓当然不瞒老公:“是,给了二姐了。都不知道二姐和赵大哥都通了些什么话。” 这个蒋衍也猜不出来。你看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赵文生,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谁都别想猜着。 话说回来,他们小两口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其它的,要看当事人了。 林佳静从外面回来时,已是九点整了。或许是知道自己有些出格了,她进门时无消无息。 蒋衍不好说什么,但是,对她今晚的行为是有意见,因而给媳妇一个眼神。老公都开声了,蔓蔓想再维护这个妹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了。 等林佳静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蔓蔓敲门走了进去。 “蔓蔓姐。”林佳静急忙从床边站起来。 “佳静。”蔓蔓把她拉下来一块坐在床边,膝对膝,道,“你今晚和宝儿出去了?” “他去买酱油,我吃完饭有点饱跟着出去散步。”林佳静说的有些断断续续,明显是边想边说。 “一个酱油买一个钟头?” 林佳静没吭气,都知道自己在这事上绝对站不住理。本以为,接下来,蔓蔓要教训她现在是高三了,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蔓蔓却是问:“你喜欢他吗?” 林佳静一愣。 “你不嫌弃他的脸一个疙瘩一个疙瘩吗?”蔓蔓故意地捏长了语气强调姚子宝的丑。 对蔓蔓这话,林佳静像皮球一样快速反弹:“蔓蔓姐,你说什么,人长相不是最重要的,他人好。” 蔓蔓只是一只手搭在她像是为姚子宝争辩的肩头上,摇了摇头:“佳静,人好不好,和你喜欢不喜欢他是两码事。” 此话像针,一下刺破了林佳静虚张声势的气球。林佳静的心理全露了出来,在蔓蔓面前无处可躲。她脸色有点白,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蔓蔓一样看出来了。 “佳静,你不喜欢他,就别再和他在一起。因为一方面,你这是自私自利的行为,你在利用他对你好。另一方面,到最后吃苦头的不是他,反而是你!” 林佳静吃惊——蔓蔓后面那句话。 女孩子,特别是骄傲的女孩子,就是这点没有想到过,蔓蔓叹口长气,与她说:“你想想,要是哪一天,有另一个女孩子进了他心里,因为他始终得不到你的回报,他理所当然不再追求你而是对另一个女孩好,比对你更好,你能承受得住吗?” 林佳静感觉心里内心深处藏着的那点最龌龊的心理被蔓蔓毫不客气地挑了出来。何时起,她已经是把他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的私有物,无法容忍有一天,或许他会变成对其她女孩好,而且,她还不会接受他,是准备拿绳子捆他利用他一辈子。 “我,我不知道。”林佳静的脸已是青的了。 蔓蔓没有再说话,而是把她留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想。其实这个事,症结不在姚子宝,而是林佳静。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林佳静想不通,最后受伤的肯定是自己这个妹子,到时候,她这个妹子说不定就完了。 姚家若真能把姚子宝给拉回去,对她妹子是好。 回到自己卧室,老公躺在床头,举着本杂志,像是挺无聊地翻着。 天气热,家里不敢开空调,蔓蔓脱掉外面那件外衣,只剩一件吊带衫。回头时,看见老公已是换了个姿势,手撑在下巴颌上,色迷迷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浏览。 蔓蔓三两步过去,拿起个枕头盖老公的眼。 “哎,哎——”用手挡着老婆的攻击,蒋衍苦叫。 老婆怀孕期间他禁欲,看看还不成吗。 可小媳妇太了解老公这德行了,通常看着看着,就变成上下其手了。 “蔓蔓。”闭上眼悔过的蒋衍,伸手拉过老婆,不能看,不能摸,那就闻吧,老婆的头发挺香的,应该是刚洗过香波波。 蔓蔓被老公拽着,是半躺到老公身上了,头靠在老公只穿一件背心的胸膛上,皮肤贴着皮肤,一下就红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想去看看她。” “谁?” “她。” 第二个她字,令蒋衍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不可能!” 什么事他都能容忍,什么人他都能容忍,就是这许玉娥和温媛,这两个人,他蒋衍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老公生起气来,就是庙里的四大金刚,谁说都不成,威武不屈,骇人。 蔓蔓被老公生气的指头指到了自己的鼻尖,顿觉委屈,说:“那你说怎么办?她这么拖不去医院检查不是法子。照她这样拖下去,若真是癌症晚期倒还好,要不是呢?不是岂不是把我爸给拖死!” 媳妇的话是极有道理的,黑着的脸往下再一沉,忽的起身,披上外衣往外走。 “阿衍?”急匆匆要跟上去。 “你不要跟来,这事我今晚就给你个交代!”猛然回身的那双英眸,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和笑全不见了,镀染的是不容分说的狠、绝! 蔓蔓一怔之间,老公凶悍的身影已是出去。外头的屋门,嘭,一声极大的响亮,震得她心头一阵阵的余韵,很久都没有平息。 林佳静听闻都伸出个脑袋,惊魂未定,望着蔓蔓:“蔓蔓姐——” 这样的姐夫她前所未见。因为蒋大少,一直在人面前表现的都是笑颜常开。而刚冲出屋门的蒋大少,周身的戾气,让人全身一凛。 不会儿,对面屋子里也有了动静。 蔓蔓只听自己哥那把冰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带几个人,用什么法子都好,把她弄上车。” 一行人在这深更半夜下楼,车子在楼下哗响,应是奔着许玉娥的地方去了。 蔓蔓想到什么,要跟出去时,发现,屋门竟是被老公反锁了,钥匙也不在。她慌忙打电话给老公,但老公始终不接。看来她这次的话是把老公的火药全点燃了。 她弟弟陆欢,大概是受到她老公的吩咐,来到她屋门前说:“姐,家钥匙在我这,姐夫交代了,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不准给你开门。” 蔓蔓无语了。 陆欢接着说:“姐,你真厉害,我第一次看到姐夫气成那个样,你和姐夫说什么了?” 蔓蔓更无语了:她刚是和老公说啥了,不就是——她也想不明白了自己怎么点了老公的导火线。她去看许玉娥又不是去给许玉娥送钱送药,不过是想和许玉娥摊牌。 陆欢听她没吭声,啧啧啧了老半天,回自己屋了,反正姐姐出不了屋门。 许玉娥近些天,在家里躺着,连饭都可以彻底借口不用做了,伸手跟前夫要钱更是理所当然。她甚至想:原来得癌症也是个好东西。 大家不再责备她了,而是可怜起她了。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拖。只要拖一天不去医院做检查,是不是癌症她不知道,或许真不是癌症,但可以用癌症这个借口继续诓人。 说白了,除了一开始得知消息的冲击以后,她真不以为自己能得癌症。你看她吃得好,睡得好,像是能得癌症的人吗。 蒋衍和君爷带了一串人来到的时候,她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小女儿来了电话说:今晚要在父亲家里过夜。 女儿和离婚了的前夫贴近一点对她来说没有坏处,反正,她知道小女儿是离不开她的。 门铃,叮咚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物业来收管理费的,极不耐烦:“我都说了这房子不是我的,你们要收费等屋主来了再说。” 走到门边,从门板的洞眼望出去,却见不是收管理费的大妈,而是她期许已久的女婿!两眼一亮,她立马打开了门。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女婿居然上门了,莫非是听说了她得癌症的事情,心有愧疚终于知道要补偿她了。 木门防盗门都拉开,眼见,站在门口的女婿蒋大少,对她还真是端了一张笑脸,刹那,她神情激动万分:“请,请进。” 蒋衍进了屋。他知道这房子,是他媳妇省吃俭用买给她爸孝敬她爸的,结果,却被这女人霸占了。什么人最赖皮最无耻,指的即是许玉娥这种。 看着地板上,满地的瓜子壳、花生壳,桌上搁的是西瓜皮,这娘们小日子过得津津有味,而他怀着孕的媳妇却需要为这些事提心吊胆。 若不是有接下来的计划要进行,他是势必把这女人一脚先踢进垃圾桶扔到门外再说。 “坐下吧。喝杯茶?对了,冰箱里有哈密瓜。是蔓蔓的二婶今天下午送过来的,说是纯正的国外进口。”许玉娥为招待女婿可高兴了,尤其是发现到蔓蔓没有跟来。 蔓蔓怎么没有跟来?她想,莫非女婿和蔓蔓为这事闹分歧了。所以人情味重的女婿来看她,蔓蔓却是没有。 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蔓蔓怎能比得起女婿有钱呢。 哼着歌儿要进厨房切哈密瓜,忽听见楼下几声像是汽车的喇叭。 “你的车?”许玉娥疑问。 “是。”蒋衍忍着濒临的火气,“丈母娘,我们下去吧。我朋友说请我们一块去喝茶。” 许玉娥的脑子,在这时候通常是犯晕的,都没有想到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了,也没有想到女婿为什么会突然请自己去喝茶。只想到女婿肯定是要请自己去五星级大酒店里享受一顿。于是,张口就答应:“好。” 入屋拿根梳子梳了下头发后,急急忙忙出来,生怕女婿等不及跑了。 下楼跟着女婿钻进了女婿的甲壳虫,看见后面还有一辆车,天黑瞧不见后面车上坐的是谁,问:“你朋友?” “是。”蒋衍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后面那辆车上坐的,全是如果骗不了她准备强行动手的一批人。 不过没想到许玉娥是蠢到了这一点,怪不得什么人都能把她怂恿到。 车子往前开。一路,许玉娥算是第一次坐人家的而且是女婿的小轿车,都乐得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车子是往哪个方向开。等到,司机说一句:“到了。”要她下车。 她下了车,头往上一仰,看是医院几个大字,一阵晕:“女婿,这,这是——” “丈母娘不是身体不好吗?我听蔓蔓说很是担心。刚好我有朋友在这里,可以给你做个免费检查。” 面对女婿此刻类似温善的笑颜,许玉娥两条腿却是一阵发软。以她不灵光的脑袋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最倒霉的是最能帮她出谋划策的小女儿不在。几个穿白衣服的医务人员从医院里出来,把她弄进了一只轮椅里面,直接送去彩超室里了。 同时间,接到通知的其他温家人纷纷赶了过来。 在温世轩那里,温媛本是躲着父亲,在半夜里和杨修通私信。 “是,杂货铺已经到手,就等着卖掉了。” 杨修道:先别卖。 他要留下这个筹码,再和陆家谈判。毕竟上回陆老头子虽然表现出了一番类似的善意,但是,他是做生意的,知道在正式交易的时候,肯定不能全信。 温媛也想:先留着,等到时候变成和他交易的筹码。她要念艺术院校,要烧钱的,这源源不断的钱需要杨修支援,杂货铺是最后底线。至于说给母亲治病那些钱,自己如果不能发达,能给母亲凑钱吗?以这个理念出发,当然是自己最重要了。 接着,温媛是想到了近期从温浩雪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向杨修求证:听说你要资助我大姑做生意? 不是我资助,我朋友资助。杨修并不隐瞒,因为这事儿她早晚肯定知道。 你朋友?温媛对于他背后还有什么朋友,十分惊奇。 因为她知道,好像杨家在部队里的人被抓了。 那不算什么。杨修对曾德容等人落网轻描淡写。 因为曾德容等人的落网并不能触动到杨家的根基,固然这事有些可惜。 温媛沉思了许久,有个问题她一直盘旋在心,杨乐儿毕竟已经死了,杨家继续捏着陆家不放是为什么。 但这个问题问了,杨修肯定也不会答她的。 她不知道,自从陆老头到杨家表了一次态后,杨修和杨老太就起分歧了。杨老太始终要把陆家往死里打压。杨修,则打起了拉陆家离开姚家并拉入自己阵营的主意。杨修说的,杨家那些背后的朋友们,似乎也起了分歧。最大的分歧在于陆老头的诚意有多少。 这些事,都需要去试探陆家的反应。而且,现在曾德容等人落网,他们总得安静一段时间,看政府有没有继续下一部动作。 刚断了与杨修的私信,客厅里一阵悉悉索索。温世轩的房间今晚让给她睡,温世轩是睡在客厅里打地铺。温媛是一点动静都睡不着的,立马起身出来问:“爸,怎么了?” “你妈现在被送到医院里做检查确定是不是癌症。” 温媛这一震,远比许玉娥要大得多。若许玉娥患的不是癌症——她不敢想象。额门满是汗珠子,她冲得比自己父亲都快。 温世轩当她是担心她妈,没有生疑,匆忙跟着出去。 父女两人到了医院,见到其他温家人在场,不由都一惊。 张秋燕直接指着他们父女问:“大伯,不是你送大嫂过来的吗?” 他们接到的电话都是医院通知,所以都不知道是谁送了许玉娥过来,都以为许玉娥是半夜犯病了被送到医院急诊。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俨然不是。 轮到温媛的腿软了,以她的想象,她能想到是谁。之前,她以为她那番话说的那么明白,蔓蔓不是温家人可以置身事外了,未想,仍是被插了这一手。 她的算计,始终逃不过蔓蔓的算计吗? 唇一阵青一阵白地抖着。 没过多久,一个穿大褂的医生,拿了许玉娥的彩超和CT检查结果出来。 众人立马围上去,唯独温媛独自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敢动。 “怎么样,是不是晚期了?我大嫂还有几个月?”张秋燕冲得最快,问得最快。应说她心里也是复杂的,一方面想许玉娥不要生大病,一方面又有点期许许玉娥生大病后蔓蔓的反应。 因为他们都猜到了,今晚定是蔓蔓他们送许玉娥过来确诊的。 听到张秋燕这个问题,医生是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癌?她到了我们这里后,连硬块都摸不到了。要不是为了安全起见,连这些仪器检查都不用做的。根本就没事,很健康。” 别说癌,是什么病都没有!众人一阵懵。 “可,上回那个医生摸到的硬块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误诊了。她只是到了更年期,月经开始紊乱造成的一系列症状。” 闹剧,忒大的闹剧和笑话。 温世轩怒得跺脚:“哪个医生看的?” 所有人看向汪芸芸。 汪芸芸也气得要死,当时她就劝许玉娥做仪器检查,许玉娥偏不,这事怎能赖她呢。 于是一群人,不等许玉娥出来,哄一声,全散了。 这种人,典型的是叫“狼来了”的放羊的小孩。上一次当,别想再上了。 许玉娥得知检查结果时,就知道自己完了。但没想到女婿还等着自己。到了这时候,她可不会傻到以为女婿今晚突然出现是对她好的,面对蒋大少畏缩起来。 蒋衍其实懒得和她这种人说话,因为她这种人是屡教不悔的,但是,有样东西他今晚是必须要回来的,因此对她伸出一只手:“钥匙。” 许玉娥知道他要的是现在住的那屋的钥匙,说什么都不敢给,死命地抓紧。 蒋衍懒得和她再废话,扼住她抓钥匙的手腕。(未完待续) 孩子被人带走 听到屋门咔一声时,蔓蔓立马把头转回桌上的账本。 今晚老公吃了炸药,她要小心一些,别再烧到导火索了。 脚步声,一步步走进屋里。和以往不一样,老公没有和她开玩笑,没有站在她身后偷窥她做什么。而是突然当啷,一串钥匙落在她手边的桌面。 斜抬起眼角,和老公刚对上眼,缩了回去,装作没看见。 “不想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 哪里的钥匙,她一看就知道,钥匙扣上吊着的铁钢吊牌,是她当初把房门钥匙交给养父前千挑万选买下的。 “嗯——”老公意味深长的一声,“你知道就好,我也不用多做说明了。明天,我会让人去打扫屋子,不是你的东西,全部都清出去。” “然后呢?”有点焦急地舔嘴唇。 “如果你这房子你不打算拿来投资,我会找人把它卖了,钱归到你账户,反正你开饭馆需要资金。” 未想老公居然今晚学了她哥这一招:先斩后奏,不需她同意。 “我说,阿衍。”小媳妇乖乖转过身,脸蛋一表严肃与老公商议问题,“这房子我是要送我爸的。他想怎样处置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了。” 主要是想到,许玉娥被清出房子后,肯定会去找她爸麻烦。 眉宇,是用力地拧了下,俨然暴怒未消,沸腾的眸光令媳妇又缩了缩脖子:“我只知道,我老婆辛辛苦苦赚的钱,买的房子,让那女人霸占了,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她凭什么住我媳妇的房子!” “阿衍——”她皱着眉,老公说的话她都明白,可实际操作起来不是容易的事,她必须考虑到养父的处境。 “你每个月不是给你爸赡养费了吗?” 媳妇给养父的钱是每个月直接从银行账户划过去,他不会不知道。媳妇的钱,他本来也不想管。但今晚去到那里,看到许玉娥作威作福的样子,让他火药桶全炸了。 “阿衍,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好不好。”第一次,感觉夫妻两个之间像是要吵架,蔓蔓挺紧张的,手指头捉在衣摆纠结着,月儿眉蹙得紧紧的。 事实上,蒋大少怒火盎烧的嗓子,已经传到对面屋。 陆夫人很担心女儿吃亏。陆司令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想走到对面看看怎么回事,虽然他知道今晚上自己儿子和女婿不知谈了什么,两个人一块出去了。到了客厅,大儿子应该是回来都没有换衣服,对他说:“爸,我去看看,你不用过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司令虽不管儿子女婿的事,但现在闹到娇贵的女儿身上了,总得问问。 “今晚我们抓了许玉娥去医院做检查,结果不是癌,什么病都没有。”对这个结果,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君爷说起来连点表情都没有。 陆司令倒没有想到许玉娥是连病都没有,惊愕:这女人,的确是很极品,已经超出人类的想象。 “那现在他们夫妻俩在闹什么?”陆司令问。 为了一个许玉娥这样一个极品,夫妻俩吵架不值得吧? 为了许玉娥,不可能!只是许玉娥牵涉到了温世轩。 “还能是为了谁?”君爷深长地吸口气。他知道,迟早自己妹婿一样没法容忍了。 提到女儿这个养父,陆司令闭住声音,果断回屋。这事他真不能出面,一出面,弄不好和女儿对上了。 君爷走了过去,至少得提醒妹婿:他妹妹是有身子的人。 去到对面房间里,林佳静给他开的门,那对小夫妻,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着叉着腰,不说话,但中间空气弥漫着火药味。 见到他出现,蒋衍背过身,冷酷的背影没有说话的余地。 不管媳妇再说什么,温世轩只有一个选择,彻底舍弃许玉娥,不然,别想他,会回去继续孝敬温世轩。因为今晚的许玉娥让他看到,这样的人是无药可救了,死了都不足惜! 可在蔓蔓心里,不管养父做什么,只要养父做的不是丧尽天良的坏事,都是她养父。要让温世轩改掉那个老实人吃亏的性子,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温世轩现在都多少岁的人了。况且温世轩这样的性子放到社会上,绝不会是什么坏人。 只是,可能像老公说的,会拖累她。 她不想为这事让老公生气,但这事一直以来本来和老公站一立场的,不知为什么今晚老公改变了主意。 现在自己的哥都过来了,蔓蔓别过脸,不想被两人夹击。 扫一眼她不愿意正面对视的样子,似乎一眼能洞穿她心思,眉梢往上扬起一个弧度,接着是手搭到妹婿的肩头,把妹婿拖到了客厅。 看他们两个走出了房间,小心地往外伸了下头,竖起耳朵,却听不清什么。自己那个哥,鬼心计最多,有些让人不安。 过了约十分钟,她老公折回了房间,取走那屋钥匙。 “阿衍——”她见状,站了起来。 “放心,这屋暂且不卖,交给大舅子保管。”蒋衍边说,边是把钥匙直接扔进了门口大舅子的手心里。 眼看钥匙进了更难办的人手里,蔓蔓急得一咬唇,然后往床上一躺,抓起被子躺到里面去。 过会儿,房间里的灯关了,脱掉衣服裤子的老公爬上床,双手从被子底下摸过来将她身子一搂,抱得结结实实。她先是挣了下,就放弃了。 见她是在听,他道:“这事都交给你哥处理吧。我们不要再为这种事吵架了。以后你爸和那个许玉娥的事,我不管了。” 听到老公说不管了,她心里甚是凉了一截。转回身,黑夜里,他一双黑亮的眸子,清晰地浮现出一抹忧伤。她顿然失了声音。 “今晚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吧。居然是为了那个人。我不喜欢。”沙哑的声色,伴随热吻,烙在她额头,抵着,很是难受,“我很爱你,我受不了你受半点委屈你明白吗?我只要想到你以前在那个人手里所受的苦,我这心里就难受。” 他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倾诉绝对不是她要的结果。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她觉得,现在他只要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的。 “这事你觉得我哥能办好吗?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吗?你知道他们两人都离了婚的。” 这事儿,刚大舅子对他提出了个筹划已久的计划,他听了是赞成,不过先不能说给媳妇知道。 “我们先观察,好不好。” 只是先观察,她点了点头。 终于,隔在两人中间的东西消散了。他抚摩着她,伸进衣服里,抚摸着,直到温度在他们两人之间渐升。他停下来,吁出口气。低头见她小小的头是枕在他胸前,已是睡了的模样,他一双眸子在脉脉的浓情之余,是想到那个人时——锋芒毕露。 既然答应了老公,暂时连温世轩的事都不管了,蔓蔓慎守诺言。 隔天,就听说无家可归的许玉娥,因为不能去住林文才给女儿租的房子,赖在了张秋燕的住处。张秋燕的屋子如今更热闹了,一房一厅,居然住了七个人。幸好温媛没有搬来。汪芸芸住进了医院给的员工宿舍,不然得更热闹。 温世轩不给前妻安排住处,总得给女儿安排。于是在自己住处附近,给女儿温媛重新租了套房子。 林佳静得知这事后,在蔓蔓这边决定住长些日子。但是,她住在蔓蔓这里,并不显得能有多清心。自从被蔓蔓说了那番话后,每收到姚子宝的短信,她的心头更纠结了。 姚子宝,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她态度的转变。不是变得更漠,而是一反她往常骄傲的样子,畏畏缩缩,像在惧怕什么。他想,莫非她是被人说了什么以至于这样。 在这里什么人能说她影响到她?只有蔓蔓。 可蔓蔓不是说任由他们俩个发展吗? 姚子宝迷惑时,有同学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去麦当劳打暑期工。 姚夫人发话了:“宝儿,你不像欢儿需要守着他姐,去打点零工积累社会经验对你没有坏处。想当年,你哥在上学时,骑单车挨家挨户送过牛奶和报纸呢。” 姚子宝不会当母亲这是有意在支使他离开家,因为他每天上完班回来,只要林佳静在这,都能遇上。但他绝不会想到,就在这打工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另一个女孩子。 女孩姓彭,叫彭芳。他刚到麦当劳打工时,是由她带他。 彭芳长得没有林佳静漂亮,个子一般,五官一般。一张苹果脸,远不及林佳静的瓜子脸美,笑起来也没有林佳静的瓜子脸清灵动人。但是,不到一小时功夫,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在收银台边的彭芳,在机器未打出总价之前,能比机器更快的速度计算出商品价格。每次,店长与财务核实收支情况,都会把彭芳叫过去帮忙。 彭芳的心算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比机器厉害,比打算盘厉害,据说,小学时候已经拿到过珠算比赛的冠军。在他知道的身边的同龄人里面,只有他的兄弟陆欢,能做到和彭芳一样可怕的心算能力。 说来他和兄弟陆欢,能一同走来无话不谈,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即是他们两人是同等智力,在学业方面是实力相当的对手。林佳静在学习方面,或许能称得上是好手,但只能是局限于本地,与他们这些天才型的有不小的差距。他每次和林佳静讲这些学习上的事情,林佳静对他只有崇拜的份,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 彭芳,不一样。 那天,要换班时,一个女同事在擦过彭芳身边时问:“彭芳,听说你搬家了?” “是,我姨妈知道我提早到北京打工了,不让我一个女孩子单个人住,要我搬去和她一块住。”彭芳说。 这时候,他才知道她是江苏一带的人,不是北京人,因考上大学才来到北京的。 江苏,也算是个出美女的地方了。尤其是扬州美女,被称为最有韵味的女人。 彭芳长得一般,可嗓音,他如今仔细听,能听出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话的声音仿佛含着水蜜桃似的,水淋淋的,又是甜蜜蜜的。怪不得那些惠顾的客人里面,老人和小孩最喜欢她的声音。因为她遇事从来不急,语速不紧不慢,对待任何人都忒有耐心。 在彭芳身上,散发的不是舞台上璀璨的聚光灯,而是在默默中能令人忽然回眸的一盏温暖的小灯,让人顿悟她的存在。 “你行李搬过去了吗?” “搬了。” “你姨妈住哪?” “XXX大院。” 一听是部队大院,很多人围了过来。 “你部队大院的?你家里是军人?” “不是,只是我姨妈是,我表哥是。”彭芳见这么多人对部队大院感兴趣,倒是有点后悔说了出来,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炫耀。 “你刚说你是住哪个部队大院?”姚子宝来不及闪开,被拉自己过来打工的同学拽了过来,明显是要拿他说话。 彭芳的眼抬了起来,看着他们俩,一丝迷惑,重复了一次自己姨妈的地址。 这回面对面听得一清二楚,姚子宝愣。 拉他的那个同学,对此可就得意了,指着他对她说:“哈,真巧,你知道吗?他也住你那大院。” 所有人对这个巧合全惊呼了起来。 处在问题中心的两个人,同时一个低头,一个别脸,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慌和惶然。 怎么这般的巧? 其他人,却没有顾及当事人已有的尴尬,表现出对趣闻的纠缠不休,一个指头指着他,另一个指头指着她,说:“你哥是军人,她表哥是军人,该不会你哥和她表哥也认识吧?” 一个女的当即拉住彭芳,盘问:“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彭芳心里慌得已是乱了方向,但是,遇事从容的她,硬是咬住了口:“这是私人问题,无可奉告!” 听见她宁死不从,姚子宝望着她的眼镜片上闪过一抹亮光。可惜,不需他回答,他那个同学,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他哥叫姚子业,你认得吗?”矛头再次指向她。 彭芳摇摇头,很是老实的:“不认得。” 其实,她刚到北京不久,她那个表哥,她都是在许多年前最后见的一次面,后来这表哥进了部队又是出国进修,根本碰不上。 不过,这些障碍都不足以停止周围人对捉弄他们俩人的恶趣味。 “彭芳,你行李是什么时候搬过去的?” “昨天,我姨妈让人开了她的车,帮我弄了过去。” “那你今天是一个人去你姨妈家吗?” “应该是的。我姨妈和我表哥都在单位工作,挺忙的。我也不想麻烦他们。” 一看她自己先来北京打工赚学费,都知道是个自主自立的姑娘家。 “你们俩一块下班,让他顺道和你一块回去吧。反正,你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那个地方你又是第二次去而已,肯定不熟悉。” 如此这般,即使他不会答应给她带路,两人一块下班,回去肯定是一条路子会遇到。 两人一同走出了麦当劳。 “你知道坐几路车回去吗?”指尖顶了下鸭舌帽,姚子宝在这夏日里面,忽然感到口干舌燥,站在她身边,不知道心里这股燥意和忐忑是怎么回事。 “我姨妈给我发过短信告诉我哪几路车可以到达她那里的。昨天,我又上网查了公交路线图,都记在了手机里。”真是奇了,之前她带他当新同事看待时,都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过,说话自如。现在,她都不敢和他面对面说话了。都是被刚才那群人害的,搞得她和他好像有什么似的。 “你知道怎么走,那我先走了。”感觉,背后有一双双眼睛,仍在盯着他和她的一举一动,若猫捉老鼠,这令他心生恼恨。提脚就走。 她,同样觉得自己是被锁定了目标的猎物,不喜欢,于是在原地留了一阵,再走向公交车站。 可公交车岂是好等的。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车。两人都没有理由为了躲避这点无中生有的尴尬事儿,错过一趟车。 上了同辆车,意味到达的时间又是一样。特别是在中间站点要转乘公交车时,她差点搭错了车,他上前拉住她。 被他拽住手臂的一刹那,她圆圆的杏眼变成了一圈儿大小,讶,惊。 但是,有一点,他从她眼睛里绝对浏览不到:那就是平常女孩子哪怕是林佳静,都会对他脸上的痘印那种特别的注目与躲避。 在她眼里,他和其他同龄的男孩子,在相貌上是平等的。 或许,她根本不会去注意男孩子的相貌。 为什么? 当她双眼无畏地看着他的脸时,他心里浮起一个深深的疑问。 “你不觉得我的脸难看吗?”或是被她清澈的双目盯得自己都难堪了,他松开她的手时,吐了出来。 对他来说,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各种各样的答案都有。大都是闪烁其词,模棱两可。但——眼前的她笑了。 忽然的俯腰大笑,令他一惊:“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问的居然是你自己的脸难看不难看,你没有觉得我长得也不好看吗?”她说着这话时,向他眨了眨眼睛,没有一点儿羞愧或是自卑,反之,很是坦然。 他——愧了:因为他之前确实挑三拣四的,觉得她难看。 林佳静这两天,习惯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走到窗边往下眺望。因为她知道他去麦当劳打零工了,上的是从早上到下午的班,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其实,他回来后,她也不能和他说些什么,最多是发发短信。因为近在咫尺,反而有许多人盯着。再有上次他们两人一块出外买了一个小时的酱油,被大人们抓住了小辫子。 蔓蔓的话,她牢记在心里。大概也就是蔓蔓的话,让她变得如此焦虑。 到了今天,当她从窗口偷偷地往下望,望到他竟然是和一个女孩子一块进了院门。那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和他们年纪都差不多的。她的脸,顿然一丝白皑。 那个女孩是谁? 为什么和他一块进来? 匆匆的脚步到了门口,望而生却:她凭什么去问他这些问题? 她要是问了,是不是代表她和他的关系,即要再进一步了。 抓在把手上的手顿然收了回来,一步步退,退回到房间里。 有那一瞬间的感觉,姚子宝觉得上面的窗口像是有人在看,抬头,尤其是在蔓蔓家那扇窗户上留驻,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误以为她是离开蔓蔓家回去住了。 见他杵在了原地,彭芳回头:“怎么了?” “我到家了。” “喔。我自己找吧,都在院子里了,有门牌号容易找。”她说,潇洒地迈开两条腿。 后头,院门拉开铁闸,一辆甲壳虫开了进来,擦过他们两人身边,稍微阻挡住了她的步子。 甲壳虫停下后,从驾驶座里钻出的少年帅气地拨弄被日光晒得金灿灿的刘海,向他们喊:“宝儿,她是谁?” 彭芳诧异地刹住了步子:这人是谁? 姚子宝毫无办法,只好给已照面的他们两个人彼此介绍:“这是我一块长大的兄弟陆欢,这是我在麦当劳的同事彭芳。” 听到了对方名字的陆欢,却是先急着给车里的姐姐报信儿:“姐,她叫彭芳。” 蔓蔓从车里出来,对弟弟一瞪眼:她即使好奇,也绝不会说出来。 “蔓蔓姐。”这时候才发现蔓蔓在,不知道为何,姚子宝紧张了起来。 后面这时候,再急匆匆进来一辆小车,刹车在了他们几个人身边。 众人皆是一讶,心思是怎么回事。 车门一开,出来的戴眼镜的男子,朝向彭芳喊:“阿芳!” “赵大哥!”陆欢等人,对于中间突然冲出来的赵文生惊讶。 赵文生此时已是走到了彭芳身边,先是把她狠狠地刮了一顿:“不是让你在店里等吗?你对这地方才来过一次又不熟悉,迷路了怎么办?” 面对生气的赵文生,个性独立的彭芳,都不敢乱吱声,指向姚子宝:“刚好有个同事顺路,把我带过来了。” 姚子宝当场心头一个咯噔:明天去到店里八成又得被人取笑了。因为赵文生他认得,是他大哥的大学同学。这可好,真是如其他人说的,她表哥和他哥是认得的。 “赵大哥。”陆欢这时早已好奇到要流口水了,插进来问,“她是谁?宝儿说她是他打零工的同事,可和赵大哥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表妹。”赵文生说。 可怕的事实被亲口承认了。姚子宝无助地扶着鸭舌帽的帽檐,低头。 见到兄弟别扭的样子,陆欢哈哈哈三声大笑。 姚子宝忽的抬起头,顿恼:“你笑什么?” 伸手搭住兄弟的肩膀,陆欢挤眉弄眼:“宝儿,你近来艳遇不浅耶。你看你打个工,都能遇到赵大哥的表妹。” 抬起的眼,与她圆瞠的双目对上,闪开之后,拨开兄弟的手:“你不要乱开玩笑,赵大哥听见要打我的。” 望着他火燎火急冲向楼梯的背影,陆欢摇摇头。 彭芳对眼下发生的这些情况是一头雾水,不经意地抬起头时,与蔓蔓那双大眼镜对上。这女人,长得不美,却是令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彭芳面对蔓蔓,不知觉地低下头,稍显局促。 赵文生这时既是遇上了他们,定是要打声招呼,问陆欢:“是带你姐去做产检了?” “不是,我姐去买画笔和颜料,因为要上白家,需要准备礼物。”陆欢说着摊开两手,谁让姐姐是个大画家呢,送人礼物人家对方非挑着要姐姐的画。再有姐姐现在怀孕,极少动笔,之前的画又被烧了,在市场运营之下,如今他姐姐一幅画是价值千金了。 赵文生便是笑着对疑问的表妹解释:“你蔓蔓姐是个大画家。市面上现在她一幅画都能卖到上万的价格了。” 蔓蔓听他们两个这样说,倒是显得很不好意思,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是什么大画家,只是个刚出茅庐的青年画家。” 但对彭芳来说,蔓蔓已然在她眼里是比普通女人高大了不止一层。一幅画能卖到上万块的年轻女画家,放到国内,都是屈指可数的。况且彭芳学业虽好,但上的是那种普通的公立重点高中,身边学画的艺术生寥寥无几,对于艺术家这个神秘的名词,乍听之下已是十分光辉,令人崇仰。 “蔓蔓姐。”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敬仰,彭芳唤。 蔓蔓瞪了眼把自己夸大了的弟弟,忙对彭芳说:“别客气。我哥和赵大哥是朋友,说起来大家都是朋友,彼此之间不需要生疏。”为了避免接下来的继续尴尬,她问向赵文生:“赵大哥,听说你们要办中学同学聚会?” “是。”赵文生答。 “你去参加吗?”蔓蔓心头跳,想,蒋梅这次可以大方地在同学会上与赵文生说上话了。 “不去。我现在恐怕没法去了。因为我现在暂是下调到医院急诊要轮上几个月的4小时值班,多了解国内的医疗情况。”赵文生也挺是无奈地说。回国来,重担马上压了下来,不容他松口气。 蔓蔓未料是这样的情况,一怔。一下无话可说,只好带了弟弟上楼。两姐弟走到楼梯口,爬了几步,又都匆匆下楼阶,躲在暗处侦查赵文生和彭芳的背影。看起来真是表兄妹,而且关系不错,有说有笑。 姐弟俩同时松上口气,再往回转身,仰起头,兀然发现大哥站在楼梯口俯视他们两人。 “哥,你怎么不出声?”陆欢被自家大哥吓了一大跳,直摸胸口。 君爷冷冷的笑里面夹带了一丝哭笑不得:他也是没有想到,居然能在楼梯抓住弟弟和妹妹一块儿搞小间谍动作。可见近期,弟弟被妹妹带坏了不少。以前,他光明磊落的弟弟从不屑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现在,却是和妹妹凑在了一块乐此不彼了。 “我们上楼吧。”蔓蔓拽下弟弟,一点都不畏这个哥。偷偷摸摸怎么了,他们不是做坏事。再说她哥德行能好到哪里去,居然敢删了她辛苦拍摄的录像。这笔账她有得和他算。 妹妹的咬牙切齿他尽收眼底,近来自知得罪妹妹不少,得有点收敛,手伸向弟弟:“病历呢?” “什么病历?”陆欢问。 “你们不是去复查吗?”他问他妈可是这样说的。 “我们是去买颜料。复查在早上,病历在姐屋里。”陆欢道。 回头,见妹妹昂着头,似在等着他自己踩进去陷阱,果断回身,拍住弟弟肩膀:“把你姐姐病历拿过来。” 夹在中间的陆欢直搔脑瓜。 终究,蔓蔓让弟弟拿走了病历,谁让方敏虽是给她看,但方敏自己都说了,什么事都要由她哥做主,哪怕是她给她开一点药做一个检查,都要经过君爷的一声首肯。她哥在这事上是把她管得死死了。但是,也说明她哥在这方面有能力。 过了会儿,她走到对面在书房里找到她哥。 “怎么了?”刚把她检查的心电图看到一半,冷眉不悦她此刻进来打扰。 “哥,初夏的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她扶着腰坐下,斟酌提起。 初夏在方敏那里做完检查了,确定是尿路感染,以及有一点蛋白超标。方敏都说这问题不能马虎对待,尤其是感染,像是挺严重的。初夏一听,和杜宇都害怕了。 “她自己卫生没有做好,恐怕她老公,对她也不检点吧。”想想自己的妹妹妹婿,要不是他这个管家婆整天盯着,八成同样下场,于是背靠椅子上,冷冷鼻孔里一哼,早知如此。 蔓蔓汗:她倒是和初夏都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谢了,哥。”平生第一次感谢大哥冷嘲热讽的话。 见她急匆匆跑回屋是去和闺蜜通电话了,冷眸里掠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妹妹是妹妹,这小女儿姿态一点都不假。 蔓蔓是和初夏通了电话。初夏在电话里听她说了半截,就开始边拿拳头砸她师哥杜宇了,女拼命三郎的咆哮在电话里震荡:都怪你,都怪你—— 她师哥杜宇怯怯如小兔子的声音响应道:是,都怪我。 蔓蔓一时有点怕自己的话影响了他们夫妻关系,忙挂了闺蜜的电话打电话告诉谭母。谭母现在都在一边忙活给他们饭馆找地方的事,听到蔓蔓这么说,急忙回家,但也不忘告诉蔓蔓一个好消息,说是,刚看到一家很不错的,蔓蔓应该会很满意的一块地方。 为此,两人约好找个时间去瞄地点。 第二天,她没有叫弟弟陆欢开车送自己,自己截了辆出租车,直达与谭母见面的地方。因这事,她尚不想惊动一直对此事持了反对态度的大哥。 与谭母见上面,谭母拉着她瞧了会儿,笑:“不错,有些长胖了。” 那是她近期肚子大了以后,胃口渐大,不像之前很是疲倦的样子。 “阿姨,你说的地方呢?”蔓蔓往四周望了下。 谭母挑的这地方在三环,一个闹区,车水马龙,沿街的建筑物,高低不齐。 “这里。”谭母带她,是拐进了一条巷子,道,“初夏不方便来,杜宇倒是来看过一次了,说你会喜欢。” 师哥与她合作已久,确实知道她脾气。 一看,是个两层的单独建筑,刷的喜气洋洋的红色外墙,弥漫中国风味。 “这里以前是做老北京炸酱面馆。现在,店主打算搬到更好的地方去,就打算把这铺转手。我一听,既然能做到业务扩大,想必这地方饮食业人气不错。来到这里瞧这四周,的确是个好地方。只是这租金,恐怕要贵一些。”谭母道。 “租金贵不怕。”蔓蔓现在学做生意,知道前期投资决不能畏手畏脚的,不然到时亏的可不止。 谭母听她如此有大将风格的话,很是赞赏,带着她到了二楼,现在她们是私下先来看,并不打算与店主见面。 到了二楼,居然能从侧面窗口一眼望到大街,蔓蔓更是满意了,说会是个雅致幽静,并且不失热闹的好地方。 谭母一边听她说,一边手指又指了个地方给她看:“其实街对面,有一家,当时我也觉得不错。可你师哥说你恐怕不会喜欢。那地方正好在大街中心最显眼的地方,办起来必定是红红火火。你师哥却说你这人骨子里喜欢低调幽静,不会喜欢太张扬的地儿。现在那地方,倒是被人先租下了,在装修,要改名叫做天下第一饭庄。听这霸气的名字,幕后应该是个有钱的大老板。我心想,幸好没有和对方争,不然我们要亏大了而且八成拿不下来。” 天下第一饭庄,岂不是要和她们家同期开业。 谭母倒是不以为然:“这地方做饮食业的不下于百家,不见得这人一来,就能把这里的市场全吞了,不怕。毕竟,人总是会吃腻一个口味换一个口味的,主要是看你怎么营业了。” 听谭母这话有理,蔓蔓点头。 谭母又问她:“你打算给新店取个什么名?” “画饼充饥。”蔓蔓认认真真地说。 谭母先是一怔,再见她一脸认真样儿不是在说笑话,噗嗤笑了出来:“蔓蔓,你这名儿取得巧,我想肯定会吸引人。但是,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名儿呢?” “师哥了解我。”蔓蔓旋身,眺望二楼宽敞的地儿,林立的中国风梁柱与栏杆,还有古色古香的屏风,“中国饮食本来就讲究文化底蕴,如果不能利用这一点,不是浪费了中国饮食的优势吗?” 中国饮食,哪怕一个名,都很有讲究。 谭母听到这里,终于知道蔓蔓势在必得的信心从哪里来了。 回去的时候,蔓蔓也是一个人坐计程车。 中间因为塞车,计程车拐了个弯儿,刚好经过小东子的幼儿园。因为蒋梅要上班,没空在暑假照顾小孩,于是把小孩送到原有的幼儿园进了暑期夏令营学习双语。上回和孩子通过电话,小家伙已经能准确地念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蒋梅教育孩子很有一套,东子比同龄小孩学的要多,聪明得多。 现在是下午三点,太阳有些晒。当蔓蔓看到幼儿园门口走出来的小影子时,一刹那不敢相信。东子是被个妇人牵着小手,但是,蔓蔓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妇人。(未完待续) 抢孩子 没见过,但不代表是人贩子。 毕竟,幼儿园老师是允许了这个人带小东子走。 难道,是自己人? 出租车靠在路边,蔓蔓的头伸出车窗,想再看仔细一些。太阳底下,那妇人脸上是长了些皱纹,看来有些年纪的,衣服朴素,脚上穿的是老人家常穿的那种老布鞋,手臂拎了个布包,乍一看像个保姆。莫非是蒋梅刚找来的保姆? 蔓蔓一时不敢肯定究竟这人是谁,不能随便去打电话求问,人家会以为她发神经。因为幼儿园老师让她把小东子带走,肯定是认识她的。 头再伸长一些,见小家伙的小手一直被那妇人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小家伙低着头,好像在盯着自己的影子,表情望不清楚。 但一个小孩子不兴奋,不叽叽喳喳,说明心情肯定不是很高兴。 眉头轻微一皱,在那妇人把东子带上一辆出租车时,蔓蔓让出租车司机跟上那部车。 车子经过闹市区,一路往前开,蔓蔓一路紧盯前面的车,一面看计程车的计费表,见红色的数字越跳越高,上百后仍在翻倍。 “师傅,你知道他们这是开到哪里吗?”蔓蔓渐渐地感到不安,因为这车不仅没有开回蒋梅的家,看起来也不像是开到蒋梅的单位。 “我看这方向,应该是开往市区外,可能要到五环外了。” “五环外?!”蔓蔓一边吩咐司机继续紧跟,一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给蒋梅。 打了一个,两个,三个电话,蒋梅不知怎么回事都没有接,并且把她本来电量不足的山寨机打没电了。刚想和司机借手机,前面的出租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急忙付了车费,跟着下车。 前面,小东子被那妇人拉着手,那妇人往前走步子迈得急,小东子一直低着脑袋瓜。蔓蔓跟在她们后面距离有五十米左右。应说她们在的这地方挺偏僻的,大路是新建好的大道,左右都没有民居之类的建筑物,远一点的地方能看见些工厂的影子,几条电线杆孤零零地立在路边。 蔓蔓一开始猜不到那妇人带孩子到这地方做什么,直到见着前面一个立了块像标志牌一样的地方,聚集了一群拉行李的人,但那块立着的铁牌绝不是公交车站牌。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市外一个非法的汽车乘客临时上下站点。一般客运方或是乘客选择在这样的地方接客上车,都是为了节省部分中间客运站收取的费用。 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一辆大巴擦过她身边,在那地方停下后,一群乘客蜂拥而上。接下来,不仅大巴,还有小巴,都在这里接客。而且,看这些大巴的车牌号码,浙、粤等等是外地的车牌号码,都是开往省外的。 蔓蔓低头加快了步子,她相信蒋梅是绝对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她不能让那妇人私自带小东子离开北京。因而,那妇人的身份,她是隐约猜到了些——极有可能是小东子的奶奶。 长途汽车在这个非法站点都不敢久留,乘客们挤着上车。有一辆中巴开过来时,拉着小东子的程母抱起孩子,跟在车后面,因为年纪大孩子重,跑了一段即跑不动了,只好放下东子,拉着孩子快步走。 在这个时候,小东子本来一直低着的小脑袋瓜往回转,望到了舅妈,乌亮的小眼珠子立马瞪大。 “东子!”蔓蔓看这情况程母是要把小孩带上车了,边跑边喊。 是舅妈! 小手猛地挣开奶奶的手,小身子从上车的乘客里头冲了出来。 程母被小手一挣,方是发现孩子跑了出去,急得也从上车的人潮里脱身出来,追孩子:“东子——” 小东子拼命地甩动两条腿,一直跑到舅妈那里,两只小手抱住舅妈的膝盖头。蔓蔓低下腰把小孩子一搂,实实在在地是抱住了孩子,才敢松口气,满头大汗。 追过来的程母,一样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诧异地看着宝贝孙子主动躲在一个陌生女人怀里,拍打大腿叫宝贝孙子:“东子,还不回奶奶这里来?” “不!”小东子把头埋在舅妈的怀里,小嘴巴撅起来高高的,坚定地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 程母满脸通红,不知是怒是羞,冲上来一把拽蔓蔓的胳膊,质问:“你是谁?!” “我是东子的舅妈。”一只手护着孩子的蔓蔓,冷冷静静对程母说。 “舅妈?”程母一愣,望着她依旧很是陌生。 “是的,我是蒋衍的媳妇,蒋梅的弟媳。”蔓蔓向她表明确切的身份。 小东子这时转过小脑袋瓜替舅妈说话了:“她是我舅舅的媳妇,叫蔓蔓。” 蔓蔓。程母记了起来,这名字,是从儿子口里听说过。这么说来,这女人真是东子妈妈那边的人了。 这下可糟糕了,竟然被蒋梅的家人发现。 程母着急地拍打掌心。 “阿姨。”蔓蔓担心她再起什么心思要把孩子弄走,将丑话先说到了前头,“我知道你带东子出城,肯定是没有经过我二姐的同意。现在我把东子带回去,我可以不和二姐提起,这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想你弄错了。”程母抬起头,僵硬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我这是很久没有见孩子,从老家过来想带孩子去玩几天。” 既然对方打算耍赖,蔓蔓也不和她客气:“阿姨。你是知道孩子的监护权已是被法院判给了我二姐。如果你想见孩子想带孩子去玩,都是必须先经过监护人的同意。可你并没有先征求东子妈妈的同意,你这是犯法的行为,法律追究起来,你是要负起相应法律责任的。如果你不懂,可以去问你儿子。” 程母当然是听儿子说过这些的,不然不会打算私自偷偷带着孩子走。但是,再怎么说,她是孩子的奶奶。他们程家,就东子一个是长在京城的,和她其他宝贝孙子孙女不一样,是最聪明伶俐,最受她喜爱的。只是媳妇一直把孩子护得紧紧的不让她碰,现在,儿子和儿媳离婚,彻底断了她和孙子的联系,她这不心里急。 “你不懂!这孩子当初从他妈肚子里出来后,都是我带大的。我和他感情有多深。他妈现在,非要把他从我们程家夺走。我能让她蛮不讲理欺负我们程家的孩子吗!”程母捶着大腿愤怒地喊道。 最怨,要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瞒着她离婚了不说,还把孩子拱手让给了对方。 儿子不争,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程家的子孙落入他人手里。 奶奶咆哮的声音,奶奶涨红的双眼,都让东子的小脸蛋皱巴起来,他的一双小手拉着舅妈的衣服,一向乌亮的小眼珠子露出了一丝无助。 奶奶爱他,他知道。可他只有一个人,能怎么办。 蔓蔓深深地吸口气后,向程母道:“阿姨,你太自私了,你只想到你自己和东子的感情,你有没有想到孩子愿意不愿意?你更没有去顾及东子他妈妈的感情。不管怎么说,就你私自把孩子带走这一行为,不仅本身不道德,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可能会使他妈妈精神崩溃。你明知道东子对他妈妈有多么重要!” 蒋梅离了婚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儿子了。 这点蔓蔓十分清楚。东子是唯一支持蒋梅生活奋斗下去的支柱。 世上的妈妈是最伟大的。 “你自己也做妈的,如果你儿子一样不经你的同意私自被人带走,你自己会觉得怎么样?” 程母唇发白地抖动着,面对蔓蔓最后这句话——无言以对。 她之前那些愤慨,那些理直气壮的话,一霎那都蔫了下去。 小东子趴在舅妈膝盖上,抽抽小鼻子,舅妈的话他都听进了心里,让他想起妈妈了:“妈妈。” 小家伙觉得自己也有错,不该轻信奶奶跟奶奶走。 “东子——”听到孩子喊妈妈,程母擦一下脸,想挽留孩子的手伸出去。在没有碰到孩子身上时,即被孩子躲了去。孩子选择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程母的脸当即一黯。本来她以为是法院和儿媳自作主张不顾孩子意愿,但现在看来孩子根本就离不开妈妈。 开往程母老家的中巴响了下喇叭,乘务员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大声喊:“还有人上车吗?” 东子是紧紧靠在舅妈身上,说什么都不离开了。 程母逐渐露出了疲态,直起身,转过身,拎着自己的布袋,步履蹒跚地往车站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慌慌张张走了回来。 蔓蔓和小东子,立马警惕地看着她。 可程母只是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块布包的物体,唠唠叨叨地说:“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东子不愿意跟我来,我就把这东西给孩子留下让孩子带上,保孩子平安用的。” 既然程母都这么说了,做人也不能太绝情,蔓蔓先代替蒋梅收下这份奶奶给孙子的礼物。 “奶奶。”小东子从舅妈怀里露出小脸蛋,挣扎地向程母挤出个笑,“奶奶喜欢东子的话,等东子长大了,自己能坐车了,会去看奶奶的。” 再没有什么比孩子这话更有用了。程母猛地是鼻子眼眶都一酸,高兴地哽咽地说:“好,好,奶奶等东子长大。” 眼看那中巴要开走,说不定是今天最后一趟车了,程母只能一步三回头,最后上了长途汽车。 汽车一走,扬起一地的风沙烟尘。 蔓蔓拿袖子掩住孩子的小脸蛋,吐出口长气。 “舅妈,你怎么找上我的?”奶奶走了,小东子又变活泼了,仰起小脸蛋瓜,朝舅妈既狡黠又讨喜地笑。 “这个说来话长了。”蔓蔓说,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和孩子聊天,而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公交车站或是出租车。 “来。”把孩子的掌心牢牢握紧在掌心里,马上出发,“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你妈妈找不到你,肯定会担心的。” “舅妈,你可以先打电话给我妈妈告诉她。”小家伙提醒像是脑子傻了的舅妈。 事实是他舅妈不傻,就是过于省钱,买了个经常电量不足的山寨手机惹了祸。 蔓蔓尴尬地不好启齿,磕磕巴巴道:“刚好手机电池没有电了。” “喔。”小家伙倒是想了起来,“舅舅说过,舅妈的手机是伪劣假冒产品,害他经常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 老公居然在背地里这样恶评她的手机。蔓蔓一个汗。 一大一小,在这像是漫无人烟的公路上,迈着快步。夜幕,逐渐降临,好在,路灯亮着。但是,左右乌黑一片,还是挺吓人的。 “舅妈,你说舅舅知道了你来找我找不到你了,会不会生气?” “不会。”说着不会的蔓蔓,却是想或许老公在家说不定担心了,看这天色,都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舅妈,你累不累?” 小家伙多可爱,居然自己不说累,还安慰地问她累不累。 蔓蔓揉揉小脑瓜:“不累。” “可舅妈带了三个孩子呢。” 被小家伙提醒,蔓蔓记起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而且两个孩子和小家伙一样,都唱起了空肠计。 看来找到车之前之后,得先赶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但是,走了快一个钟头了,没有找到车站,也不见出租车路过。 蔓蔓心里焦急,可别一大一小都饿晕在路上,那明天肯定要上头条新闻了。 身后,忽然一束车灯打过来。 甚是一惊,抱着小家伙,赶紧跳到路边。 比小汽车大出一截的吉普,缓缓地开到蔓蔓他们身边,停下来时,蔓蔓借着一圈车灯的光能认出吉普是军绿色的,一愣莫非是军车。 吉普车的驾驶座,传出一个洪亮低沉的男子嗓音:“是东子吗?” 这个声音? 顿让本在舅妈怀里的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喊:“罗叔叔。” 孩子认得对方?蔓蔓很是惊奇地扳过孩子的小脸,问:“怎么回事?” 吉普车门一开,跳下车的穿着迷彩野战军装的男人,高大威武,看见孩子和蔓蔓时浓眉往上扬,显出一丝疑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公路上走,足以引起人的疑问了。而且,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孩子的妈。 “她是我舅妈。”小东子捉紧蔓蔓的手,答。 听说是孩子的舅妈,罗大伟记忆了起来,于是对蔓蔓本来质疑的眼神立马变得柔和起来,道:“我是蒋玥的前夫,叫罗大伟,与东子他妈,之前因为打离婚官司的事见过次面,所以东子认得我。” 对方表明的身份,顿时让蔓蔓另眼相看。 蒋玥离婚了。 那是,听说不仅被解除军籍,而且被判刑了。 并且,罗大伟这身气概,说明绝不是个好欺辱的男人,蒋玥都闹得颜面扫地,婚,是肯定要离的。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罗大伟不需要再细问,都猜到蔓蔓和孩子定是出了什么事受困在这里。 “谢谢罗叔叔。”关键时刻,小家伙表现出无比的聪明,抢先答应下来。 听到小家伙这话,罗大伟是哈哈洪亮的笑声飞出,接着走上两步,在蔓蔓吃惊的注目下,一下把孩子扛到自己肩膀上,点着孩子的鼻尖说:“你妈妈把你教育的很好,你爸爸是个傻瓜。” 没想东子被对方这一夸,小脸蛋顿红,低低的小脑瓜有些害羞。 蔓蔓是被罗大伟直率的话震懵了。 罗大伟是率直到说话绝不会拐弯抹角的铁血汉子。在把蔓蔓和孩子接上车后,马上聊开了:“我这是刚好经过,若你们没有碰上我,打算怎么办?” “没有办法,手机刚好没有电了。”小家伙代替不能说自己手机是假冒伪劣产品的舅妈解释。 罗大伟似乎很喜欢小家伙一说话,小家伙只要一开口,他就笑,咧开一口的白牙,笑起来风声飒飒,很是威武。 蔓蔓看着这男人,挺是感慨:这样的人居然以前会是蒋玥的老公。 从车前镜里望到蔓蔓的罗大伟,尤其是蔓蔓那双大眼镜,眼底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属于军人指挥官的深思,浓眉一皱:像在哪里见过。 在陆家,则是炸开了锅。 首先发现蔓蔓不见了踪影的是当哥的陆君。 从单位里回来,看见弟弟一个人在摆碗筷,问:“没有叫你姐过来吃吗?” “姐夫回来时会去叫姐过来的。”陆欢捏着鼻子说,主要是不想和林佳静单独说话。但过去那边,总是会遇到来开门的林佳静。 妹婿还没有到家。陆君走过去敲门,顺便想和妹妹单独谈几句。林佳静给开的门,开门时她以为是蔓蔓回来,叫:“蔓蔓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门一开,门口站的不是蔓蔓,是陆家的老大。 林佳静整个人变成根木棍,对着君爷。 “她一个人出去了?”君爷的声音很冷,此刻跌到了零点,因为他一再交代过她出去必须有人陪着。 林佳静从来没有被这样喝过,木头似地点点头。 “出去多久了?” “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 “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是——” “会说是,你知道不对劲,怎么不通知她家里人?” 林佳静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这一串责问,毕竟蔓蔓是大人不是三岁小孩了。蔓蔓想出去想做什么,都有自由。但明显眼前的男人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事情正朝她未料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知道妹妹一个人出去后,陆君当机立断拨打了妹妹的手机,结果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受到君爷一个狠狠的刮目,林佳静仓促退两步。 蒋衍这时候回到家,看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惊异:“出什么事了吗,大哥?” “你老婆中午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手机无法接通。”边说,冷冷的眸仍像刀子在林佳静脸上剐。 老婆的山寨手机……蒋衍恼怒地挠下头:“我叫她换手机她偏不换,她手机经常没有电。” “她有可能去哪吗?”陆君问妹婿。 “我打电话问问初夏。”虽这么说,但蒋衍知道,老婆不会至于不回来吃饭都没有向家里打声招呼,而现在已是到点吃饭时间了,英眉蓦地蹙紧了几分,甚至眼底浮现了些忧虑。初夏的电话没打到,蒋父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爸,什么事?”背过大舅子,蒋衍火急地问,他现在急着找失踪的老婆呢。 “你二姐现在回来,说是东子不见了。”蒋父在电话对面一样如火上身。 “什么?”惊异,疑惑,抹过眉宇时,忽想到自己一样失踪的老婆,冷静下来的声音质问,“爸,你先说清楚事情经过。” “东子现在不是去上暑期双语夏令营吗?你二姐一般都是下班,才去接孩子。今天你二姐加班,也没有告诉我一声让我先去接东子。结果五六点钟去到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说东子三点钟左右,已被孩子家长接走了。” “孩子家长?谁?是咱妈吗?” “不是,据幼儿园老师描述,东子自己都承认的,孩子的奶奶。”蒋父扶着额眉长长叹丝气,耳听女儿在家是急怒攻心,在与程思全沟通时几乎是气晕了过去。 “程思全,你凭自己的良心说话,是不是你让你妈这么做的!” “不是。阿梅,我真不知道我妈会做出这个事。再说,我都不知道我妈来北京了,她都没有告诉过我她要来。”程思全一听自己的妈把儿子悄悄带走了,也是茫然不知惊慌失措。 “你不知道她来北京?她是你妈你都不知道她来?程思全,你撒谎不要撒到当全世界的人是傻子。是,我蒋梅之前是傻子,傻到老公出轨了都不知道。可是,程思全,现在事情都明明白白了,我蒋梅不再是傻子!是你对不起我们母子俩,是你情愿要那女人都不要我们母子!这些话你都没有和你妈说清楚吗?” 本想推卸责任的程思全,听到前妻这番话,无话。确实,他是告诉家中老母自己离婚孩子被判给老婆了,但是离婚的责任是谁,他说不出口是自己的出墙。而且因为这,已经让他在部队里的职业生涯到头了。他没脸面对老母。 “程思全,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我绝对和你和你妈都没完!”蒋梅摔了电话。 二姐红着眼哑着嗓子的声音,都通过手机传到了蒋衍这里。 “爸,你和二姐先过来。蔓蔓也不见了。我想,我们要商量一下。”蒋衍决定。 “蔓蔓不见了?”蒋父一霎诧异之后,惶惶起来,蔓蔓身上还有他两个宝贝孙子孙女呢。 “是,中午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我怕是和东子有关。” 听到这个,蒋父急忙带上女儿奔来。 蒋衍挂了家里的电话后,转过身来面对老婆的大哥,沉声道:“东子被他奶奶带走了。有可能往火车站或是汽车站,我和我二姐可能要去车站找人。我想蔓蔓可能和东子在一块。” 确实是像妹妹做事的风格。如果妹妹真是没有在初夏那里的话,这个可能性很大。或许半路遇上东子和东子的奶奶,跟踪去了。 “若是正规的火车站汽车站,还好,就怕不是,你看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电话回家。”五指握紧手里的话机,冷眉骤怒,是因为夜里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遭遇什么事都有可能。不管怎么说,这程母太过分。 一帮人,着急是往各路车站寻找。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姚家。 姚子业接到电话,脸色一变,披了件衣服马上出门。 “子业,什么事?”本是家里要开饭了的姚夫人,看大儿子晚饭没有吃就走,追着问。 “蔓蔓和东子都不见了。我和陆君去趟公安局,找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姚子业话都没有说完,因为事情很急,身影已冲出了门口。 姚夫人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同样哪顾得上吃饭,匆忙下楼去陆家看能不能帮上忙。 大哥与母亲的话全听见了,姚子宝从书房出来,打皱眉,跟随母亲下楼。走到陆家门口,直觉地回个头,见对面屋敞开着门,屋里亮着灯,却有一丝诡异,隐隐约约传来的是什么声音。他走了过去,拽开半开的防盗门,整个身体探进去一半,见客厅里,林佳静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小猫抱着膝盖。 “佳静?” 她像是没有听见。 姚子宝走了进去,走到她面前,伏低头:“佳静?” 从膝盖里头抬起的一双红肿的眼睛,像是桃子。 “你哭了?为什么?担心蔓蔓姐吗?”姚子宝一串惊叹号,声音里夹带出了一丝关心。 这时候,也只有他能想到她顾到她。林佳静这一刻,终于明白什么叫爱你的人才是你最需要的。 “对不起——”她呜咽道,眼泪若掉了线的珍珠往下落。 “你别哭啊。”姚子宝从没有面对过对自己哭的女孩,急得看到纸巾盒一盒子都送了过去。 拽了条纸巾揪在手心里,林佳静任泪流了满面,说:“我很自私,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什么资格?”姚子宝听到这会儿,好像听出了点什么,蹲下身,扶着眼镜望着她。 灯光打在他的脸,能依然看到脸上一些痘痕,一些坑洼,但是,他的一双眼睛,若山里升起来的北斗,璀璨,明亮,照在她心头上即是一震。 “我——” 屋门,这会儿被人一推,伴随姚夫人的声音:“宝儿?” 两个年轻人咋跳。 姚夫人看见儿子,也就看见了满脸泪流的林佳静,眉头狠狠地一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男人面前哭? “妈,佳静是担心蔓蔓姐。”姚子宝找回了自己声音,立马先为她解释。 姚夫人可不管她是真哭假哭,反正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和她耗,直接对儿子说:“欢儿被他哥指去出租车公司,你赶紧和他一块去,我怕他冲动的时候犯错儿。” “行。”姚子宝一口答应,走了出去。在到门口时,脚不禁顿了下。但母亲在这里,他不好回头再安慰她两句,只好硬着头皮拔腿走了。 儿子一走,姚夫人自然不会留,拉上门。 嘭,门的一声轻响,却是极大地震动在林佳静心里。 她不用看都感觉得出来:他妈一点都不喜欢她。 坐在罗大伟的车里,罗大伟开车如人,开的快,吉普像脱缰的野马,在公路上奔驰。蔓蔓借了罗大伟的手机,因为不知道老公新手机的号码,只好先打了电话给初夏,让死党转告她老公她和东子都平安。蒋梅的电话则不知为什么一直打不通。通完电话,感觉风从窗口如张开的风鼓吹进来,一阵阵的发凉,道是她这个大人,都感到冷而缩起脖子。因而是想到了自己和孩子走了这么久,出汗再加上刮风,不知道会不会着凉。手,伸过去,摸到小脸蛋,果然是烫。原以为红脸蛋只是孩子害羞,但其实不是。 心里当是一惊,紧张起来,忙把孩子搂怀里。 “舅妈。”小鼻子抽抽,打了个喷嚏。 响亮的喷嚏声,是让前面开车的罗大伟,脚一错,差点踩错了油门。 “什么事?”罗大伟一边开车,一边着急地问。 “发烧了。”蔓蔓摸着孩子发烫的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毕竟是个准妈妈,不是个有过孩子的妈妈,不知道怎么应付孩子这些突发状况,唯一能想到的是——送医院。 结过婚,但一样没有孩子的罗大伟,与她一样想法。 吉普车,这时其实已经快开到家了,两人却没有往家里奔,先把孩子送到了就近的部队医院。 罗大伟停下车后,从蔓蔓手里抱过孩子送进急诊科。京城的大医院急诊,都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若不找到个熟人,不知道要等多久的号。罗大伟随手拉住一个护士,表明自己军官的身份,说:“同志,麻烦你给找个儿科医生。” “孩子感冒发烧吗?先量个体温吧。”护士一看东子的脸红红的又是流鼻涕,却是不慌不急的,指向那候诊的一排长凳子。上面,坐了十几个人,都是父母带着抱着发烧的小孩。 罗大伟当时那个急啊,心想要是在自己部队的卫生队或是医院,他一喝,马上出来个医生拍他屁股。可现在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把东子交给蔓蔓先抱着,他急急忙忙去挂号处挂个号,然后打算溜进去找后门。 “舅妈——”小家伙这时头已经烧得晕晕的,靠在舅妈软绵绵的怀里舒服地想睡觉。 “东子,别睡啊。”蔓蔓害怕地拍着小家伙的脸蛋瓜,急得不得了。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闪过去,抱起孩子走到护士的咨询台,问:“请问赵文生医生在这里上班吗?” 刚听赵文生自己说要在急诊值班,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蔓蔓纯粹当瞎蒙了。 “赵文生医生,在啊。你是他什么人?”护士挺是惊奇地问她。 蔓蔓在心里立马喊谢天谢地,对着那个走来走去还在寻找后门的罗大伟喊:“罗大哥,这边,我找到熟人了。” 于是两人抱着孩子直奔赵文生看诊的地方。 眼见一个刚看完病的孩子被家长抱出来,蔓蔓壮着胆子推开门进去,叫:“赵大哥!” 赵文生不是一个人,身边带了好几个助手,一听她声音,几个人齐头往回看,看到蔓蔓,有人马上意会地问:“赵老师,是你女朋友?” 赵文生嘭跳起来,瞪住几个学生:“不是,你们别乱说,她有老公的!” 蔓蔓也没有想到,只是叫一声赵大哥都会被人误会,囧。她不知道,那是由于赵文生刚到这里后,因为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结果人家都不信他现在仍是单身。 “什么事,蔓蔓?”赵文生一边唬住几个学生不要乱嚼舌根,一边主动走到门口,这一看,他看到了在罗大伟手里脸红红的东子,斯文的眼睛顿时肃穆。 “在车上吹了风,我们一看,发烧了,就送这里来了。”蔓蔓道。 赵文生什么都没说,两只手伸过去,先把孩子抱过来。小东子一靠到他身上,闻到他衣服上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小脸一皱,张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是妈妈喜欢的男人,两只乌亮的小眼珠子猛地缩圆了。 这可怎么办? 烧得糊里糊涂的小脑瓜,没有忘记: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要亮出自己男子汉的一面,给妈妈争取好处,别以为他妈妈是好欺负的,妈妈有他这个儿子保护。 “怎么了?”可这个男人好像看出了他所有的小心思,一手抱着他,一手扶着眼镜,笑眯眯的,好像只狐狸。 小脸蛋咳:“我只是发烧。” “知道自己烧到多少度了吗?”边说,边是趁孩子不注意,接过助手递来的耳温计在孩子耳朵边上一啲,炫耀似地说,“快三十九度了,你妈妈知道肯定要哭鼻子了。你说怎么办?” 原来自己快烧到三十九度了。小脸蛋火燎火急的:“你说怎么办?”小家伙可不想让妈妈为自己担心。 赵文生身边的助手都笑了。应说赵文生哄孩子那叫做顶呱呱,一流的孩子骗子,没有哪个孩子能在他手上不栽的。(未完待续) 温馨 终于接到从初夏那里打来的电话,说老婆和东子平安。在车站找人的蒋衍等蒋家人终于松口气,鸣金收兵,赶着回家与蔓蔓以及孩子见面。 路上,蒋父说女儿的脾气了:“你别和他吵。他终究是孩子的爸,你们这样吵对孩子影响不好。孩子不一定理解,说不定到时怨回你头上。” 蒋梅吸着鼻子,少有地对父亲表现出强硬的一面:“这事没有的商量,我反正这事和他们母子没完!” 开车的蒋衍,握着方向盘,俊容肃穆,遂长的眸光里,透出了自信与严酷,在姐姐说完这话后,终于开口:“爸,这事不管怎么说,程家是有错的。我们不可能忍让。但是,二姐,你在电话里和他吵是没有用的。总之,我们现在必须先和孩子见上面再说。” “阿衍说的对。”赞成小儿子的话,蒋父同时是感到,小儿子有些变了,可能是儿子要做爸了,对孩子这事也特别敏感。 甲壳虫刚开进部队大院,见大舅子的车停在中间,似乎是刚回来又要出去,察觉到异样,蒋衍降下车窗,面向对方。 陆君的车停了下来,坐在后座的陆欢朝他喊:“姐夫,去医院。赵大哥刚让人打电话过来,说孩子在他那。” 听到说孩子在医院,坐在车里的三个蒋家人全部吓了一跳。蒋梅的脸忽的白了,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道:“东子他怎么了?!” “阿梅!”蒋父慌慌张张拽住要往外冲的女儿,“你别冲动,东子怎样,要到医院再说。” 打个方向盘,甲壳虫尾随大舅子的车,直奔出院门。 寻到医院急诊的时候,蒋梅两条腿一直在抖。她宝贝儿子向来被她照顾的很好,上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这刚到,后面杀来部出租车,程思全从上面跳下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第一时间同样奔到这里来了。 “东子呢?”追上在门口的前妻,程思全忧愁的脸在医院白灯的照射下是蜡白的。 哆着身子的蒋梅,猛地顿脚之后,一转身,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 周围一片被惊到后的肃静。 五指红印,清楚地印在男人的脸上,可见打人的人用足了全身的气力。 程思全低下头,感觉有一口血液从喉咙里流到了嘴角,可他不敢吭一声,四周好几双冷冰冰的目光都是伺机待发,只要他再敢狡辩一句,迎接他的,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蒋父终究是不想在公共场所闹大了,拽了下女儿,安抚道:“先去看东子再说。” 旋身,蒋梅直冲进里面。 一行人奔到检查室门口,先是看见了坐在外面长板凳上的蔓蔓和罗大伟。 “姐,你把我们吓死了!”陆欢第一个对准姐姐暴跳。 相比自己哥那张一如往常的酷脸,蔓蔓眼下更怕的是老公的虎视眈眈。 “手机呢?” 老公的手直接伸到她面前要那个“罪魁祸首”的山寨机。蔓蔓的月儿眉蹙着想为国产山寨机争辩几句:“它只是刚好没电了,之前都好好的,我去店里换块电池,还能用。” “我数一二三,马上给我!” 老公厉吼,发的是军令。 军令如山。 她再省钱都不行了! 老公要爆了。 蔓蔓慢吞吞地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看媳妇磨磨蹭蹭的模样儿,蒋衍又气又怒又是哭笑不得,但是,要板着脸:这事儿不能再玩! 手机交给老公后,蔓蔓急忙加上两句:“如果你不让我买手机,你买低端机可以了。太高端的,苹果什么的,我怕丢,丢了会心疼的。你不想我心疼吧?” 因为怕丢情愿不买好手机,不愧是省钱专家蔓蔓的理财之道。 哥们爷们弟们,都没眼看了。 老公英眸熠熠,直接对她宣告:“我就给你买最好的,让你戒掉这个毛病!” 蔓蔓恼得咬唇。 处理完山寨机问题后,蒋衍开始盘问老婆是怎么一回事了。 蔓蔓断断续续地讲到整个事情的经过,程母与她抢孩子那段她有意省略了,只是说程母本意想带孩子回老家玩几天后来改变了主意。 可是,不需她细讲,没有人相信程母会是如此简单的心思。就是后来救了他们的罗大伟,在得知原来有这么个缘故时,都剑眉一扬,很是不悦,望向了默默不说话的程思全:“你就是东子的爸?” 程思全不知他是谁,回头对他似是有些挑衅的语气皱起眉头,问:“你是谁?” 翘起一条腿的罗大伟,对他的问话,扯扯嘴角,仿佛他的问题是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你说我是谁?你和我老婆上床你问我是谁?” 他的话犹如颗炸弹,除了之前知情的蒋梅和蔓蔓,炸得在场的人都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最骇的要属程思全了,面对罗大伟,一张道貌盎然的脸像是被撕了层皮,露出底下的张皇失措。 “说真的,我早就想找你了。因为我老婆不愿意和我离婚,而你对这种红杏出墙的女人却情有独钟。我巴不得你赶紧把那女人接回你自己家里。当然,前提是你老婆先把你这种人给甩了。” 罗大伟翘着二郎腿,口里向程思全喷出的一句句话,可谓是毒辣俱全,说得程思全的脸当众扫地了不说,一阵青一阵白活像唱戏的,够精彩的。 “你,你——”程思全有被众人周围的人取笑的感觉,怒,“你们不懂,我和我老婆之间的矛盾,你和你老婆之间的矛盾,你都不懂!” 知道前夫接下来要指责她作为一个事业女性不懂女人风情的话了,蒋梅的手摸到胸前的衣物一揪,望着检查室紧闭的门,只是想着儿子。 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她的侧颜,在捉到她底下暗藏的一丝忧伤时,罗大伟抓紧拳头喊靠,这样的老婆都不要,这程思全不是脑袋傻B,是他妈的装B!他今天非得撕了这家伙的嘴脸,嘴角一扯,如鹰一般的黑眸射向程思全。 程思全甚至可以在他眼里找寻到愤怒的杀机,心头不由一凛:这男人怎么回事? 罗大伟,哒,一只鞋狠狠跺在地上,指向他鼻子:“你以为你和她是什么?演苦情戏吗?以为你们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茱莉亚,我和你老婆则是阻碍你们结合的恶人?笑话!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像你这种男人和她那种女人,就你们自己敢要,你问问周围,其他人还谁敢要!” 红杏出墙的男女? 说真话,谁敢要这种对婚姻不守信用的男人女人! 周围一阵窃笑,程思全恼羞成怒,说委屈,他始终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个,道:“你和她怎样我不清楚!但我和她,我们之间的问题,绝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能理解的。你自己可以问她,她算得上是个好老婆吗?做饭不会做,老公回家只会对老公发牢骚,哪有一点做老婆的样子。” 罗大伟是与蒋梅才见过一次面,说对他们夫妻了解到什么程度,当然无以为证,即使他罗大伟信能照顾好小孩的女人绝对会是个好老婆。 终是说到这一点上,蒋梅闭上眼,五指攥紧成个拳头,捏死。蒋父拍打大腿,摇晃头。蒋衍站了起来,他姐或许在之前的婚姻里面没有做好的事情,但是不可能让程思全当面这样抹黑蒋梅的全部。 这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在认为自己正义凛然的程思全面前响起。 “在你指责她是不是好老婆之前,你有没有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有尽到一个好老公的责任?事实上,连你儿子都了解她,你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 儒雅的声线,是从检查室里传出来的? 程思全一怔。 蒋梅打开眼皮,眼睫毛唰地抖动,不敢闭一下,只担心遗漏每一点。滑动门啪是一开,立在门口的白衣男子,一如她多少年前的记忆,温谦的俊颜,一双黑眸若是能一眼洞穿他人心思的犀利,含蓄的是一种在篮球场上能压倒对手取得胜利,不,是在哪里都能压倒一切的强大魅力。 “阿梅。”他望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的浅笑。 她太熟悉了,这是他每一次上篮球场之前回眸对她的那一笑,然后他会对她说:不会有事,有我在,一定会胜利的。 膝盖忽然发软,不是疲乏无力,是全身骤然的放松。 他伸来的手用力一握,牢牢地撑住她半滑下去的身体。她抬起头,望进他眼睛里。 程思全看着他们,忽然间,是被一种强烈的震动抓住了心头。他前妻望着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好像当初他们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 “你是什么人?”没有多想,一句质问脱口而出。 “不管怎样,你和她现在是离婚了,轮不到你来问这句话。” 赵文生噙着微勾嘴角,简简单单抛出来的这句话,比刚才罗大伟那些话还要毒辣上三分。 程思全脸上的表情不止是精彩,是坠入了悬崖的惊恐,濒死的前景。 你死定了! 明星篮球队长上场打仗时,从来带的都是战要全胜的骄傲与自信。 程思全退了半步,想到什么方是站稳,抬头:“我是孩子的爸爸,现在孩子怎样了?” “孩子的爸爸不等于是孩子的监护人。我现在只和孩子的监护人谈。” 简单,扼要,扼住对方的咽喉绝不放手。 程思全瞪着他。 然赵文生是潇潇洒洒地把他前妻一拉,拽进了门里,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滑动门。 门咔锁上的一声微响,程思全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罗大伟虽然不知道赵文生是什么人,但真心感觉到这医生给人出了口恶气,拍手大叫好。 程思全转头瞪向罗大伟,后者爽快地双腿跳起来,朝向他嘲讽地大笑:“别以为你老婆没人要。你老婆多的是有人要!是你自己是瞎子!” 整个身体没能站稳,一个巨大的摇动差点猝倒,程思全愣是没想明白:自己不要的女人哪点好了,居然被这么多男人看上。相比之下,蒋玥还在监狱里头。 一个人,如果他发现丢掉的不是垃圾,而是被人捧做是宝,可想而知心头这种可怕的震撼是什么模样。 现在,程思全,已经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要颠覆了。 检查室门里 蒋梅浑身发热,这热,是从他握着她的手臂传达到了她的心脏,血液流速加快,沸腾的血液涌到了脸,让她低下头,不敢看人。 然而,她现在不是心怦乱跳的少女了,她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勉强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东子他——” “嘘——”他一只指头先贴到她唇边,“他在睡,刚服了药,不要吵醒他。” 唇上一丁点他指头的温热,都足以令她血液里面的火山喷发,她的头往后缩,佯作恼:“既然都不要吵醒他,你把我带进来做什么?” 听到她这话,他只是笑着,像个好好脾气的教书先生,笑望着她,一双漂亮的黑眸,笑起来,不知道击碎多少女人的芳心。 “你,你笑什么?”感觉他这笑,好像是笑自己没有长大一样,她的脸赧红一层。 “你——我的篮球队经理人,从来没有变的老毛病。”点教的指头,挥点在她像是执拗地想争辩的鼻子上,让她一再往回缩。 她的头,是无处可躲了,轻微的嘭,后脑勺抵在了门板上,透过眼镜的一双眼睛,瞪大着看着他。羞涩,害怕,尽显在眼底:“什么老毛病?” 修长美好的指尖,落在她飞眨着闪躲的眼睫毛,微勾的嘴角拉出一丝感慨的长叹,吐出四个字:“心、口、不、一。” 蒋梅从这个成语,可以联想菲菲,一瞬间,脸皮上飞升的温度,到达了火山喷发,熔浆四溅。 躺在洁白床单上的小家伙,这会儿轻微翻了个身,嘴里咕哝:“妈妈——” 也不知道这个小鬼精灵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他点在她脸前的手指,立马收了回去。 她局促地扯下衣摆,咳咳两声,走到儿子躺的床头。 伸手探到儿子的额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热,长长是呼出口气。背后,一把椅子落到了她背后。 他温柔沉稳的声音说:“坐吧。” “谢谢。”怎么想,怎么做,在他面前都是丢人的样子。蒋梅红着脸,坐下来时脑子里都在绕着这个。 是想起了多年前她自告奋勇跑到篮球队,主动请缨当经理人的时候。大致上,全校最厚脸皮的女生当属是她了。好多女生都想借口用各种法子接近篮球队,但是,也都知道篮球队训练严格,尤其是篮球队长赵文生,不许让女生靠近影响队伍练习。就她不怕死,三番两次缠着他,拍起胸脯发死誓:如果我会喜欢上篮球队里面谁,我蒋梅被天打雷劈…… 后面四个字“不得好死”,被他一只手果断地捂住了。 不然,之后,她喜欢上他而不得好死,也是她自找的。 好像看出她是在想什么,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现在,她不会傻到去反问他笑什么,反正她是孙悟空被他这个如来佛握在掌心里头,困窘地扭了下,道:“你可不可以笑小声一些,我儿子在这。” “是啊,我都快忘了,你有个儿子。”他若有若无地拉长语气,道,眼睛,是同望向床上的小家伙。然后,以他照顾过不下于上千上万个孩子的锐利,从小家伙眼睫毛上的轻轻一刷,就知道小鬼精灵是在装蒜了。 笑意,不禁又是在他嘴角上浅浅地展开:“你坐吧。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看。” 听到他要走,心头蓦地一股强大的失落,让她几乎是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 然他的大掌,似乎是早有预料地,先拍在了她肩头上:“别担心,我就在隔壁。东子有什么事,你叫一声,我都能听见。” 明显,她这就是又在他面前丢人了。眼瞧,有一两双好奇的眼睛,透过被风撩起能翻开一角的隔开的帘布,看着他们,露出惊奇。 她慌忙重新坐下来背过身,听他脚步声离去,是穿过了那道隔开的白帘,有人询问的声音穿过了单薄的帘布。 “赵老师,这个是你女朋友了吧?” “你们有完没完!”他喝,夹杂威信与笑骂。 语气与她当年在篮球队时,被他的队友们笑话说她是不是倒追他们队长时,他听见后走过来的喝声一模一样。 回忆与现实,时不时重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脑子里糊里糊涂,犯着晕,然而,有一点肯定的是,许久以来,被程思全给伤害彻底了的心如死灰,现在正被一种暖暖的东西包裹着。 不说他,她都没想到,连那个罗大伟都会为她挺身而出说话。 就如蔓蔓之前说的,她不是一个人,绝不是一个人。 摸着儿子的小手,眼眶里忽的一热,低下头,吻着儿子的手指:妈妈爱你。 躺在床上装睡的小家伙,别提装的有多累了。要装着没有看见妈妈和喜欢的男人独处,要装着没听见妈妈对他的深情告白,小眼眶里其实一样满满溢着对妈妈的疼惜。但是,男子汉,就得装!装得无比坚强! 接下来,只听妈妈轻轻的呼吸声,头耷拉下来,压住他一只小手。 小眉头到了这会儿不得不一皱:妈妈居然睡了! 妈妈,这下,又得在那个男人面前丢脸了。 小脸蛋都为在那个男人面前会变成没有半点防范的妈妈汗颜。 说曹操曹操就到。 掀开白帘走过来的男人,手臂上挂了件军衣外套,蹑手蹑脚到了她身后,轻轻把军衣披到她只穿短袖露出大半胳膊会着凉的肩膀。 小家伙猛地睁开眼睛,与他对上眼。 小脸蛋鼓起两个鸡蛋大的鼓包,赵文生看到微微眯着。 切!乌黑的小眼睛朝着他发出强烈的示意:对我妈妈没有意思的话,不要随便对我妈妈好。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愈来愈,比大人更精灵了,成精了。 伸出的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小脸蛋的鼓包上一捏:大人的事不要多管。 被扯歪的小嘴角瞪着他:为什么不能管? 眼前的男人噙的笑意始终像只狐狸,是接下来,把他被压住的小手,轻轻地从压的手臂下抽了出来,再搁进了被单里。 小脸蛋依旧鼓鼓的:不要想着贿赂我! 男人的指尖,只是镇定自若地在他小额头上一弹:想保护你妈妈,先把身体养好吧。 这男人,是只狐狸,可怕的狐狸,能把他和他妈妈都抓在掌心里操纵。小脸瞪着,但是必须先闭上眼睛,赶紧把身体养好,才能全力以赴对付这只狐狸。 看到他们母子俩,都合上眼,修长儒雅的身影,是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时间再也不会转动似的。直到那边有人叫一声“赵老师”,方是带了丝凝重地转了身,但一抹精神,始终是停留在了这里。 检查室门外 既然母亲都被医生叫进去谈话了,而且从医生的表情上来看,明显孩子没有什么事。各人,便是都想着是不是该收兵了。主要是怕坏了里面人的好事。 蒋父对这个突发状况,是既点头又摇头地笑:赵文生,他自然是认得的。那个中学时候,已经给他们家留下深刻印象的男孩,现在如他所料,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程思全这种人能比得上的。 罗大伟,是目送程思全走了,方是站起来,准备告别。 听媳妇说了是这人在路上救了他老婆和侄子,蒋衍自是感激万分:“谢谢,罗中校。” “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了。”罗大伟直来直去地挥着手,“我也不过是尽人本分。”刚抬脚要走,是忽然发现了躲在暗影里的两个爷。 两爷因为是蒋家人自己的事,躲在一边,只是默做观察,没有插手。 罗大伟径直朝两爷走过去,道:“陆上校,姚上校。” 听到,好像是认识他们俩。两爷都浮起了丝困惑。没错,他们知道他是蒋玥的前夫,但是,照理说,他们都没有接触过他。 罗大伟也看出他们眼里的疑问,当机立断,是将胸前的衣服扣子一扯,露出了胸前一道疤痕,说:“多年前,抗洪的时候了,若不是陆上校你救了我一命,我罗大伟,现在也没有在这世上了。多年前就想感谢了。可是陆上校那次后被调离了队伍,而且,陆上校都不爱这些上门的感谢词。现在遇上,刚好能表达下我被救的心情。” 姚子业听他这么一说,狭长的美睐一眯,似也是记起,对君爷说:“我那时候送医疗器械到你在的卫生队,你同事说刚好要人帮忙把我拽了进去。那次你做的紧急开胸手术只有这一例吧。” 君爷救人太多,基本是自己都记不清有些谁了,因为都是职责所在。但是,这一回,姚爷这样一提,他却是十分清晰地记忆了起来。而且,揉进各种复杂的眸光,是放到了妹妹那里。 因着君爷的视线,罗大伟回头一望,望到蔓蔓,脑子里忽是灵光一顿,骤然明白之前对蔓蔓那双眼镜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因而指头指向了蔓蔓顿顿挫挫地说:“是,是见过,我发烧时,你给我擦过汗,你说你紧张时眼睛看不清,只好把眼镜戴上。” 被罗大伟指住,还说以前给人家擦过汗,蔓蔓挺汗的:自己对这事,没能记起半分。 会不会是罗大伟认错了。 感觉到媳妇的紧张,蒋衍搂住媳妇的肩头,向罗大伟示意地摇了摇头。 接到这个信号,罗大伟果断地闭上了口。 然,这事儿,对蔓蔓来说,不免是一个强烈的冲击。 晚上,与老公回到家,蔓蔓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开始闪过一些奇怪的幻觉。 今晚夫妻两人都挺累的,决定冲个凉后,都准备早点睡。蒋衍刚是要走进冲凉房,突然间是猛地冲回房间和老婆说:“你妹子不在家?” 他们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过后了,是自己用钥匙开的门,以为林佳静是把自己关在房内自己睡了。现在想起来完全不对。林佳静很敏感,一点动静都很惊醒,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回来。 蔓蔓忙和老公跑到隔壁客房查看。客房里空空的,被褥叠放整齐,林佳静的行李也不在,只有桌上留了张纸条说:蔓蔓姐,知道你平安我很高兴,现在,我该回去努力学习了。 虽然从林佳静这张客气的纸条看不出什么,但蔓蔓一下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回头问老公:“我回来之前,出什么事了吗?” 蒋衍也觉得,不管怎么说,林佳静这个不告而别,本身肯定出什么问题了。 “我回来的时候,刚好见她和大舅子在门口说话,得知你和东子都失踪了,当然顾不上其他人了。”蒋衍说。 她哥把她妹子气走了? 蔓蔓愣,急忙找到对面,找到一样刚回来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大哥:“哥,你和佳静说了什么吗?” 听到妹妹这话,冷眸极是危险地一冷:“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蔓蔓可不傻,忙说:“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和她说些什么坏话。” “既然知道你哥的为人,还需要来问我吗?”君爷毫不客气。 如果温家人敢在他们兄妹之间挑拨是非,他第一个就将那个人的舌头割了。 她哥眼底的杀气,蔓蔓全部收到了,于是主动选择了退兵。 当务之急,先打电话过去问林佳静到家了没有。林佳静没有接她打的电话,蔓蔓只好选择打了养父的电话。 温世轩接听了,听到她问,也挺是讶异地说:“我都好奇她怎么是晚上从你那里回来呢?当然,她自己说了,说是你们夫妻忙,她不想再打扰你和阿衍,而且想静心学习,明早要去上课,所以选择今晚回来。” “爸,麻烦你这几天多留意佳静,有时间,我会过去再看看她。”蔓蔓说。 这事儿,问当事人,怕也是问不出来。眼瞧林佳静是对她都决定三缄其口了。眼下最主要的是观察林佳静接下来有没有异样。 看老婆打这个电话打那个电话忙乎了老半天,蒋衍对林佳静的意见突然大了,琢磨着说:“我看,得和她学校的辅导员说一说,她这心里有点问题。” “你胡说什么?她不过是不爱说话,和我以前一样。”蔓蔓对老公这意见可不赞成。 “你以前,最少有你师哥和初夏吧。我看你对他们两个,无话不谈。她不是,她现在身边好像没有固定的朋友。” 别说,当老师的老公,真说到了点子上。林佳静来到这京城以后,以前的朋友,当然是全没了。现在,要马上交到合适的朋友,因是外地来的学生,总有些难。让学校里的辅导员开导下林佳静,倒也不失是个主意。 林佳静是挺寂寞的,在好不容易从姚子宝的主动关心里面感受到一股同龄人的温暖之后,却被姚夫人讨厌了。她甚至讨厌起了自己。就今晚自己的表现,她都觉得挺差劲的。自怜自艾,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个德行了。蔓蔓说的对,她不能再和姚子宝在一块了。她会失去自我的。她从蔓蔓那里逃,倒不如说是从姚子宝那里逃。 蔓蔓只希望这个妹子能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林佳静,比她当年,不知道好多少倍,有优秀的潜质,不该这样毁了。 听着媳妇长短叹气,蒋衍把老婆腰间一抱,说:“一块洗澡吧。” 蔓蔓的脸顿然一红,瞪向老公:“你想干嘛?” “时间晚了啊。两个人轮流洗多不方便,一块洗节省时间。” 老公很能说会道,什么瞎话都能掰出来。蔓蔓哼哼:“行,你这个建议,先去和我哥说吧。他同意,就行。” 蒋衍本是势在必得的脸,唰的一白,僵成了化石:他这话敢去和大舅子面前说,是要让大舅子一拳先砸到他鼻梁上吗? 蔓蔓潇洒的指头,敲打在老公皱巴着的额纹上:少花言巧语了,骗不了我的。 蒋大少无比郁闷地往床上一躺,装死算了。 夜晚,熄了灯,蒋衍同志心里痒痒的,时不时偷偷瞧枕在自己身边的老婆。媳妇知道有大哥扛着,老公不敢搞偷袭,枕在老公身边,睡得香甜。 哎! 叹息着,侧个身,背对老婆,想自己先安抚下蠢蠢欲动的小腹。背后,老婆的脑袋瓜,忽然贴了过来,是紧贴在了他背上。他浑身便是一僵,苦涩地一扯嘴角:蔓蔓? 蔓蔓小媳妇没有吱声,或是说,有吱声,但不是在和他说话。 于是,军人的警惕性,让他立马一翻,回过来面对老婆。 媳妇像是在说梦话,嘴唇一张一合的,甚至发着抖。他英眉一蹙,掌心在黑暗里摸上媳妇的额头,结果黏上的全是冷汗。 “蔓蔓?蔓蔓?”摇一摇,要把她唤醒。 蔓蔓没醒,蔓蔓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片黑暗里。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两只手用力地拨着阻挡在面前黑云。最终,看到了一圈亮光,她走过去,眯着眼,看到了她哥,站在那里,侧对着她,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 她张开口,欲喊:哥—— 这时,乌云变成了一只黑手,向她哥的背影伸了过去。 心脏,猛然是被什么抓住了,一滞。 “蔓蔓?!” 陆家 陆夫人半夜起来上洗手间,见是书房里的灯亮着。知道里面是谁,她走进厨房,冲了杯牛奶,亲自端进了书房。 听到门咿呀一声,抬头看是母亲,君爷举手揉了下眉间,有些歉意:“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吗?” “没有。我是刚上厕所。”陆夫人将热腾腾的牛奶,送到儿子的桌上,一片慈母心肠说,“陆君,这几天我天天见你熬夜,你即使是忙于工作,也不应该这样累了自己,不好。” “就这几天而已。”君爷接过母亲递来的杯子,慎重地握在手心里,对母亲的问题,自然是很尽心地回答,“文生从美国那边带回来的资料,因为是要还回去的,所以,就这几天的功夫比较忙。” “可这些工作,你可以在单位找人帮忙。”陆夫人尝试提议儿子减轻点负担。 对母亲这话,君爷只是摇头笑笑。有些事,别人帮不上忙,而且,这是私事,不是公事,只能在家里做。 陆夫人在儿子的摇头之中似乎意识到什么,再看儿子桌上摆放的,都不是什么政府机关的文件。倒是在其中,好像能看见她女儿名字和律师所的字眼。 眼见着母亲像是要瞧出点什么了,迅速地把掌心往文件上一盖,道:“妈,你先回屋休息吧。我收拾收拾也得睡了。” “喔。”陆夫人被儿子这么说,只好站了起来。 看着母亲走出去后,是把最重要的文件迅速放进抽屉里锁起来,接着拾掇一下,望表是快深夜两点钟了。忽然,搁在桌头的手机嗡嗡嗡地振动。 见是妹婿的来电,冷眉一皱,什么都没想,直接起身,若阵风飙出了书房。(未完待续) 画兰 “怎么回事?” 在进到卧室的时候,蔓蔓已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脸青白,满头冷汗。 蒋衍倒了杯开水,端到老婆面前,让老婆喝口水压压惊。 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听老公和她哥说话。 “刚是做了噩梦,叫不醒,后来掐了她手上的穴位才醒了。” “做什么噩梦?”她哥问。 这也是她老公在她醒来后一直问她的。 两双眼睛盯着她看,看得她又流冷汗了。 她哥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放到她额头上一摸:“没发烧。”然眼睛没有就此离开,低下来的冰寒的眸子,是在她眉间眼里,若尖锐的探头,仔细地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痕迹,嗓子里的那丝犀利,是在她微蹙眉尖的瞬间捉住:“怎么,梦到我了?” 汗! 她哥怎么一猜就猜中了。 他猜中自然是有缘故,罗大伟今晚不是刚对她说了一番话吗,难免她梦境里会有反映。 她垂下眼,眼睫毛齐刷,努力是想避免被他发现。 冷冷地鼻子里一哼,掌心在她额头上拍了下:“做梦的东西你都信,你是不是傻瓜?” 嘴角抽搐,她避开他再拍八成想把她的脑袋拍成猪头的手,道:“你想的美,我怎么可能梦到你?要梦,也是梦我老公。” 蒋大少听到老婆这句变相的深情告白,可谓受宠若惊,双手搂住媳妇,疼疼地叫:“你确定你是梦到我,不是梦到大舅子?” 如果说她哥是严刑拷打型,她老公,是典型的坑蒙拐骗型。蔓蔓没有上老公这个当,小抿嘴唇,闭得死死的。 两双眼睛看着她,再次默了下来,深潭的眸子犹如缄默底下实际积蓄了暴风雨的海洋。 “这样吧,让她睡,如果再有事,再叫我。”君爷说完这话,望腕表,是深夜两点了。 “嗯,哥,你去睡,小心一点。”蔓蔓低着头说。 去睡觉,还需小心一点? 感情她是怕他晚上睡一半从床上摔下来? 伸出的掌心,在她额头上再一拍,极是用力,震得她在心里喊疼,却不敢抬起来对上他一双凶巴巴的眸子。 “你哥是什么人?用得着你操心安全吗!叫你不要胡思乱想,说你傻,你总是嘴硬。看来,哪一天我要把你的脑袋和嘴巴都好好修理一番。” 这就是她哥,对弟弟妹妹凶起来一个样。她可怜的弟弟,比她悲催,都在这个哥的威淫下,被控制了十八年岁月了。 月儿眉蹙着,嘴巴微翘着,倔强的陆家人性格,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眸光,复杂地在她微勾的眉梢上停驻片刻,终是起身,对妹婿交代:“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若她再做噩梦,叫我,我来骂醒她。” 于是,她在他若无其事走出去的背影狠狠地一个刮目。 “蔓蔓。”送了大舅子离开,蒋衍走了回来,认真对着老婆,“你做什么噩梦了?” 若只是噩梦,她会如此这般紧张吗?她觉得不是噩梦,是找到了为什么她记不起来的原因,原因就是她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事与她哥有关。 手指头,捉在衣摆,心绪不宁。 在老婆头上安抚地摸了几下,说:“蔓蔓,大哥没有说错,大哥不是一般的人。再说,在江湖里混的哪有不挨刀的。大哥心里都明白。” 听老公这话,她哥真不是一般的人了。 低头,小心地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开水,只是这心里,一直安定不下来。 第二天早上,夫妻两人到陆家一块吃早餐。 “囡囡,昨晚做噩梦了?”陆夫人望着女儿的目光充满爱怜,可见出动静的时候,她未躺下休息。 “妈,没事。”蔓蔓简略地带过,低头捏了片馒头塞进自己嘴巴。 陆欢早上冲完凉走过来,脖子绕了条毛巾,露出结实的赤膊,可能刚经过大哥的房间不见人,哇道:“哥这几天很拼耶,早出晚归。” “你哥有正事。”陆夫人对小儿子于兄长没大没小的口气不是很满意。 “我知道,哥辛苦。”搬张椅子坐到姐姐姐夫旁边,陆欢嬉皮笑脸地蹭道,“我这不是每天给姐当柴可夫斯基,给大哥和姐夫减轻负担。” 蒋大少倒也爽快,知道小舅子是来向自己讨功劳,大方让出条件:“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姐夫是国防科大毕业的吧。”陆欢舔舔嘴唇。 老公是解放军的大学毕业,这个蔓蔓知道,国防科大,记得是提前批的一流学校。老公进了部队以后,听说曾下连队当过连长锻炼,后来,又很快升到了参谋部,与老公所学专业必定有些关系。 “你学计算机的。北航的计算机全国排名前三。虽然国防科大的计算机也不错。”蒋衍同志在小舅子面前,不敢炫耀夸大自己,十分谦虚地说。 老公是学计算机的?她怎么没感觉? 第一,老公在家几乎不用电脑,虽然家里有一台笔记本夫妻共用。 第二,老公在家里放的书,百分之八十以上都与计算机无关。 第三,从没有听过老公对电脑有特别的痴迷和嗜好。 第四,老公连游戏都不打。 不过,她弟弟陆欢,要学计算机的,好像也不打游戏。 “姐,你OUT了,现在打游戏哪需要上电脑,都可以上爱疯了。要玩最好的游戏,要看显卡,一般笔记本玩不了好游戏。若你真是想玩,我和姐夫包准你,你想要什么装备,我和姐夫给你打什么装备。” 弟弟这口气,在游戏界是一手遮天,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可蔓蔓疑问的是:“你们不打游戏玩什么?怎么对游戏这么熟悉?” “姐,说你OUT真的是OUT。游戏里面的真大神,哪个只是玩游戏的高手?大都是程序师编程师。我曾经潜进过人家的游戏里面,操纵一只NPC,与上百个玩家对打,那才叫做酷、帅、过瘾。” 在弟弟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蔓蔓很不好意思地打断弟弟的话:“NPC是什么?” 蔓蔓在游戏里面不止是菜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白痴。所以突然被告知自己老公和弟弟都是大神时,自己都很汗。 听到姐姐说连NPC是什么都不知道,陆欢摆出一个“你无可救药了”的POSE,对姐夫同情地拍拍肩头:“就这样,姐夫,你和我姐能有共同语言?” 按理说是挺怪的,你说她擅长做饭,她老公能把糖和盐都放错。她老公是计算机才子,她却连NPC是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小舅子的质疑,蒋大少捏着嗓子气壮山河:“谁说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和你姐在床上很有共同语言,不然怎么这么快给你添小外甥了?” 毫不客气在桌底下给老公一脚:贫嘴! “阿衍。”在旁听着他们几个年轻人说笑的陆夫人,一直是边摇着头微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插进来说,“你和囡囡都结婚这么久了,婚纱照都没有一张。再这样下去,囡囡肚子大起来了,要有孩子了,你们可就拍成全家福不是结婚照了。” 岳母大人提点的是。一口吞下包子,蒋衍对媳妇说:“我去问问人家哪个照相馆好,周末我们找个时间去照相。” 蔓蔓本来对这事不怎么在意的,现在听妈妈提弟弟提,也想:总不能等孩子出世了,长大了,问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们的结婚照呢?没有结婚照?接着像她弟弟来一句——爸爸妈妈你们太OUT了。 想想都挺汗! “就照几张普通的双人合影好了。”蔓蔓交代老公,别把钱乱花,要省着给两个孩子用的。 “嗯。”陆夫人提点女婿,“拍外景就不要了。蔓蔓她怀着孕。出外要是感冒了,麻烦。” 老婆说不要把钱乱花的话自动省略,岳母大人的提醒谨记在心。出门前,惯例在老婆额头上嘴唇上都亲亲一番。小舅子陆欢追他追出门口:“哎,姐夫,你还没有答应我教我高级计算机编程呢!” 陆夫人说教懊恼归来的小儿子:“你缠你姐夫做什么?要缠,得缠着你姐。你姐说什么,你姐夫能不答应?” 蔓蔓没想到自己的妈都这么说,汗一个。 “姐——”弟弟像只小狗跑过来甩她胳膊要糖吃。 蔓蔓头疼! 当然,要给弟弟一点好处,因为,接下来弟弟要陪她上白家。 本来,是要她老公或是她大哥,陪她一块去白家的。但是,云姐没有约她在周末,因为周末白家夫妇更忙,抽不出时间。刚好这两天白家夫妇休息在家,云姐约了她过来喝茶。 要送过去的画,蔓蔓已经准备好。但是来不及自己或是请人装裱,而云姐也要求不要装裱要看原滋原味的,她将画轴卷起,用绳子捆绑后装好。 陆欢从陆夫人手里拎过两盒上好茶叶以及甜点,都是要送去给白队和云姐的。 白家与陆家的关系是挺复杂的,白家女儿要做陆家儿媳,陆家儿子是白队的下属。蔓蔓此次拜访白家,感觉身担了不少重任。 要出发时,她接到了她哥的电话。 “昨晚没有再做噩梦了吧?”冷冷的音色里,掩盖的是深藏的温柔。 “没有做噩梦了。”低声说。 她哥是个日理万机的,这边和她只说了一句话,那边已经在叫“陆科”。于是他只能长话短说:“去白家,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你白露姐都不介意这些的。” 说起来,近来她哥和白露姐姐,终于是增进了不少。 月儿眼眯眯:“我都知道。” 电话那边,听到她这句话,却是一阵沉默。 收了线,来到甲壳虫边,陆欢对她说:还要等个人。 不久,姚子宝,拎着大袋小袋,从楼上跑了下来,是奉了姚夫人的命令与他们一起上白家。 “本是我哥去的,但我哥没空。”姚子宝说,明显对这个任务,也是不情不愿的。 蔓蔓问他们两个:“你们去过白家吗?” “没有去过。”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 稀奇了,没去过都反感。 蔓蔓哪知道,两个小伙子一样是因着要去哥的上司家拜访感到压力大。况且,这白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已耳闻过的。 几个人上了车。蔓蔓坐后面。姚子宝坐在了副驾座,与陆欢讨论起了开车的问题。 “你终于想考驾照了?”陆欢看兄弟如此兴趣,八成是动了这个念头。 姚子宝提拉眼镜,像是很有研究地说:“开车不难,能不能买菜养车,才是问题。” 陆欢一直觉得兄弟的思维是跳跃式的,恋爱也一样,调侃:“林妹妹走了,你有没有再想想你和她的未来?想爱上不难,能不能把爱情像汽车一样养好,才是问题。” 坐后面的蔓蔓,在听见弟弟这番妙语连珠时吃笑。 姚子宝各瞪他们姐弟俩一个卫生眼,接着犹豫地问蔓蔓:“蔓蔓姐,你和她说了什么吗?” 蔓蔓对他的问话挺吃惊的:“宝儿,上回你没有说要正式追我妹子。” “我没有说追她,只是觉得她挺伤心的。”回忆她躲在沙发里像只猫儿偷偷哭泣的那一幕,他心窝里怜惜。 “她伤心什么?”蔓蔓从没有想过林佳静会为什么事伤心。林佳静重要的爸爸林文才健康平安。 姚子宝没吱声。他能怎么说呢,说直觉里她是为他伤心。 蔓蔓想到妹子,开始要求起他:“上回我和你说过了,你们要谈,等她上了大学再说吧。她家经济和我在温家的时候一样。说白了,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她爸培养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温家人的经济,越老实的人越穷。林文才单独扯拉大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容易,年纪都近五十的人了,天天还得熬夜班。要不是林佳静孝顺,知道父亲赚钱辛苦,在京城里省吃俭用,争取奖学金,林文才,可能在老家自己三餐都得吃白粥咸菜来支援女儿在京城里念书。 蔓蔓爱的也就是林佳静这点,换做她妹子温媛,巴不得从父母口袋里多掏点钱,美其名曰这些都是投资,投资越多,将来回报越大,也不想想她养父赚一分钱都不容易。 而这样的生活经历,在姚子宝、陆欢他们眼里,可能就像是电视里面播放的采访,可以同情却没法体会。 这两个年轻人,与小时候下乡吃过苦头的两个爷还不同,打一出生,都是生活在优越的家庭条件下,哪知道真正被生活所逼到的苦是什么滋味。 “等你们哪一天,忽然发现手头里连点肉都买不起了,你们坐在街头看着一只狗啃骨头都流口水,你们就知道那滋味了。”蔓蔓叹息。 小时候她就试过这滋味,没有肉,一点骨头放在小嘴里嚼,津津有味可以嚼完一顿饭,这样,即算是丰富的一餐了。 不过,忆苦思甜的东西,如果与现在的年轻人讲多了,年轻人并不理解。她弟弟陆欢算头一个,风流潇洒地拨起头发,说:“这有什么?没有钱,可以赚啊!” 至于能不能赚到,只能说明你自己有没有能力。这是陆家人激进的观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所以和弟弟说这些话等于白说,但是,她不是说给她弟弟听,是说给姚子宝听。 姚子宝不像陆欢,在蔓蔓说完这些话后,脸,是整个埋进了阴影里面。 他一厢情愿的做法,没有顾及她和她的家人,是自私了吗? 路上,接到了意外的电话。是东子从医院里面拿妈妈的手机打来的。 昨晚小家伙需要观察病情,在医院里过了一夜。对此,蔓蔓和老公都挺放心的,因为有赵文生在。 “舅妈,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小家伙向舅妈报信,为的是能尽快见到舅妈,说,“舅妈你在家吗?” “东子,你退烧了吗?”蔓蔓没有急着回答小家伙的问题,问的是孩子自己的情况。 “退了。”小脑袋瓜点点,并且呈现出男子汉的气概,“不过是一点小烧,其实没有必要住院。” 蔓蔓听到孩子后半句话乐了,道:“你拿了你妈妈的手机,你妈妈呢?” “我妈妈去结账,还有以我的借口去找那个男人了。”小家伙气哼一声,有点不甘心,在于发现自己一病,居然变成了妈妈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催化剂。 “什么那个男人,你要叫赵叔叔。”蔓蔓教育小家伙不能没有礼貌。 小嘴巴扯一扯:“可这个赵叔叔是只狐狸。” “你不喜欢他?”蔓蔓小心翼翼征求孩子的意见。 小脸蛋皱巴起来认真思考,却是很实际:“他还不错,没有给我打针,只让我吃药。” 蔓蔓捧着肚子快乐死了。小孩子的脑瓜怎么样的逻辑她都想不明白,或许,赵文生能明白。因为赵文生都能把孩子哄得乖乖的吃药。 “舅妈,我回家后去找你。”有了昨晚的经历后,小家伙对舅妈更依恋了。 “我现在出门在外,可能要中午回来。你不用过来找我,你是病号,等会儿舅妈回来,去你家找你。还有,你现在在医院里不要乱跑,不要让你妈妈找不到你。”蔓蔓一连串地吩咐小孩子,到最后都忘了小孩子能不能记忆这么多。 果然,小家伙只记得她最后一句,小嘴巴反驳:“那不可能。我妈妈和他,就坐在隔壁。他们更怕我丢了。” 接着,小脸蛋在听见舅妈被自己逗得开开心心地收了线,嘴角诡异地一扯。小家伙没有爬下床,因为太大的动静会惊动到那个男人,只是把脖子往前伸了伸,时而紧张地抽下小鼻子。 蒋梅拿着军衣,想起今早上自己醒来时,不仅是躺在床上了,而且身上披着件被子和一件军衣,那种感觉——彻底地丢尽了脸。她居然没有照顾孩子,在旁边呼噜大睡,这一切,竟然都进了他的眼。 “赵大夫在吗?”诊室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做操作台的清洁整理工作,蒋梅问的时候,心跳一怦一怦的,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先走了,虽然明知不可能。 护士礼貌地回答她:“赵大夫他去参加早上的工作汇报了。等会儿就回来,你坐下等等吧。” 坐不到一分钟,蒋梅坐不住了,见铺着白布的办公桌上,放的是他的一些东西,有听诊器,钢笔。那支英雄牌钢笔引起了她的兴趣。捡起来,小心转笔盖,从笔盖抽出笔头,金色的笔头,金属片上能看见一道明显的细微的划痕,固然并不影响出水写字。她的双目却是一怔,瞠圆了。 “赵大夫——”后面传来一声。 她慌慌张张把笔套上笔盖放回去。 可她这个动作已经看进他眼里。 拉开她身边的椅子,他坐下来,白皙美好的手指捡起她刚放下的那支钢笔,说:“这东西不好写了,我正想物归原主。” 她想都没想,窘着脸脱口而出:“送的东西,恕不退货。” 啪!眉一扬,钢笔搁到她面前,指着那道划痕说:“你还好意思说,你送了支次品给我。” 什么次品?那是她当年故意划的痕,整整用了一夜想出来的主意。所以说中学时代的荷尔蒙真是疯。换做是现在,哪怕是自己女儿做这种事,她都无法想象,大概会气得语无伦次吧。足以佐证,自己当年真像是个疯子。 手把钢笔推回去:“次品,你不是也用得好好的?” 当年,一支英雄牌钢笔,作为国内知名品牌,也不便宜。她自己都舍不得用。而每次想到他能用上她自己都用不上的东西,她心里就很高兴。 面对她的死皮赖脸,他乌墨的眸子里笑意愈浓,他是想:当年他之所以破例把她收进了篮球队,就是因为她这死皮赖脸,把他逗到每天夜里想到她都会想笑。如果在苛刻的训练环境下有个开心果,对队里的训练是个极好的调节作用。事实证明他没有错,在她进队后,他率领的本校球队取得了前所未有至今都无人能打破的历史成绩——五连冠。他底下的队友,没有放弃篮球的,现在都还有进职业联赛的,或是转去当教练。 除去这点他预料之中的辉煌成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离开了中学,到了大学,进了部队,每次摸到篮球,她不漂亮却是很死皮赖脸的特征,和篮球一块深深地一辈子印在了他人生的轨迹里面。 她结婚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去耽误她的青春。他甚至在远走他乡时,都在期盼,那个男人能代替他珍惜她。 但是,结果就是,他听说的,并且昨晚已经亲眼所见的…… 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她心里逐渐浮现起了忐忑:不会真是自己送的这支钢笔把他惹恼了吧。 “你当年为什么会嫁给他?” 抬起的乌眸,是那么的亮,像刀光。 她不明白他这突然的问话,心慌意乱:“就是那样,大学毕业,觉得他挺合适,是我爸底下的人,像我爸。每个女人,都得结婚生孩子的不是吗?” 那个时候,大学,参加工作,都让她体会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中学时代的浪漫情怀,被生活,未来,磨灭了。很多人都没有的选择,她只是个凡夫俗子,一样没有的选择。她不可能不切实际地去等一个,连一个诺言都没有能给她的男人,因为很有可能只是她一辈子的单相思。 至于说到前夫程思全,刚开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很有感觉,都感觉能携手一辈子。但毕竟是介绍结婚,婚前相处时间不长,婚后一两年内,尤其有了孩子之后,摩擦增大,彼此对各自的个性了解不彻底,造成了婚姻的裂痕。可能是她一厢情愿了,她认为婚姻就该坚贞。所以,她结婚后,都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以前的单相思。她相信她丈夫和她一样,哪怕婚姻再艰难,都应该坚守下去。事实证明她错的离谱。她老公早已出轨了。 说她傻,她真的挺傻。认定的事情就去做。全心全意为一个人好。程思全指责她没有好好做饭。只有她儿子知道,每次老公回来前,她都要花上一天以上的时间泡在厨房里面,以她糟糕的厨艺,她只能以勤补缺。然而,程思全从来对她的辛苦没有半句好话,你说她能不发牢骚吗?到最后心灰意冷干脆不做了。 这些委屈,到了现在,面对眼前的人,她都不吝于启口的。 她蒋梅,是傻,但是,既然都知道自己傻了,就要更懂得维护自己的那份自尊。 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说她前夫的坏话,她蒋梅做人,还未差到这一步。 然她不说,她眼里泛起的一条条无法自止的红丝,她微微抖动的肩膀,都足以令他的乌眸深深地往下沉。 “阿梅,你是个好女人。”他说。 她愣着看回他。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他不理解你。他不知道你为了做一个饭盒,要花半天以上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 “当初你在篮球队为大家做米饭团。虽然只是简单的紫菜包白饭,个个都知道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在那个时候,当大家都饿了的时候,你那个米饭团,就是大伙儿通向胜利的最重要的关键。” 她是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好像正儿八经的话,说得脸都辣红起来,像颜色鲜艳的辣椒:“我有这么伟大吗?我只记得,你们个个都说难吃,而且,非要站在我周围对着我耳朵叫着难吃。” 他“呵呵”笑了起来,带点狡猾,戏弄:“如果真是难吃,没有人有必要专门对着你喊难吃吧。” 那是,她前夫即使埋怨她做的难吃,也绝不会像她弟弟一样对她吭一声。可见,她前夫的心,早不在她这了。 躲在后面听的小家伙,在听到那男人的笑声时,小鼻子抽——打了个喷嚏。 蒋梅一惊,心里汗:都忘了儿子近在咫尺。急急忙忙挺直了腰背,做出个妈妈的样子:“东子,他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细菌多。没有什么大病,回家休养更好。”边和她说这话,边是和躲在后面探出颗小脑袋瓜的小家伙对上眼。 切!小脸蛋朝他做把鬼脸:都叫了你别贿赂我,别以为放我回家我能给你任何与我妈妈私通的好处。 他乐着,乐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孩子和她一样,死皮赖脸。 蒋梅不是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小动作,看他,好像对东子也挺喜欢,但是——终究他还是个黄金单身汉,她却是个带拖油瓶的离婚妇女。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一个漂亮的没有结过婚的女孩子吧,而不是她这种黄脸婆。 心,一瞬间,在认识到现实的片刻,若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渺茫。 他潇潇洒洒地抽出她送给他的那支次品钢笔,在纸上挥画:“我给东子开点药。你等我会儿,我和你一块去药房拿药,再送你们回去。” 听到他说要送他们回去,她却是猛地起了身,甚至差点踢翻了一只椅子。 仰起头,他扶着的眼镜片上,闪过一丝惊异与疑问。 这时,一个护士冲进来说:“赵大夫,车祸,有孩子要抢救,那个值班医生不是外科的,是内科的,说请你去帮忙。” 听是这样,他立马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忽然记起,回头与她说:“等我!”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等他…… 蔓蔓来到白家。云姐给亲自开的门。看到她和两个小伙子,很是高兴:“哎呀,都快进来,不用换鞋了,家里我还没有拖地板。” 云姐不像白队,是个开朗的很会说话招呼人的女人。 两个小伙子见她如此热忱亲切,都悄然放松口气。进到屋里,却见白队就站在客厅,像在等他们仨。 “都来了。”白队说。 陆欢感觉白队的声音与自己哥的声音有的一拼,身板从此挺成了直线。姚子宝一样拘束着。 蔓蔓进来后,向白队半鞠个躬:“白大哥你好。” 云姐看他们三个这副模样,瞪向老公:“在家里,何必这样严肃。” 可白队表示出一副无奈的:我有严肃吗? 白队严肃不严肃,都那个样。 “今天让你们来,是因为我孩子刚好送他姥姥家里了。家里清净没有人吵。”既然老公是改不了那副面具脸,云姐只好拉着他们三人劝他们别拘谨。 蔓蔓他们三个,和主人一块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不爱说话的白队负责冲茶,陆欢忙把自己家长让带的茶叶取出来,说:“我妈让我带过来的,说白大哥会喜欢。” 云姐接过茶叶,看都没有看是什么,只是笑:“你妈真有心。” 对白家夫妇来说,送什么礼物都不重要,因为他们算是应有尽有了,没有什么能拿不到的。但是,对蔓蔓要送的画,夫妻两人,却是表现出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匆忙画的,画的不是很好。”蔓蔓拿出自己的作品时,都有丝紧张。 云姐接过画卷,没有急着当众展开,而是对向房里喊:“赵大姐。” 蔓蔓他们才知道,这家里还有个客人。 走出来的中年女性,身着笔挺的绿色军装,肩坎上的肩章,金光闪闪,让两个小伙子都低呦一声。蔓蔓听弟弟说,才知道那是中将军衔。 “赵大姐我想你们不陌生。她儿子就是赵大夫,与你们的大哥都是大学同学。”云姐介绍。 赵夫人本姓刘,结婚后跟随夫姓姓赵。虽然蔓蔓早在家里听别人谈起过,说赵夫人很是厉害,但如今亲眼所见这个中将军衔,仍是不免地心中一个大惊。 女性要在都是男人的军营里混出名堂,可是容易,何况这个中将军衔。 有这样一个厉害的母亲,赵文生即使早年失去了父亲,也是个家境算得上十分显赫的黄金单身汉了。如此一想,赵文生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心头,不禁为蒋梅担上了一份心。 不知道是不是成绩做高了的技术军官,骨子里都有一股科学的严肃,赵夫人与白队看起来一样,都是不大爱说话的。 云姐充当中间人,是把赵夫人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说:“这就是囡囡画的画。” 蔓蔓未想云姐是把赵夫人专门邀请过来看她的画,捏了把汗,搓着掌心上的汗珠子说:“画的很一般。” 赵夫人苛刻的眼,往她身上打量了一下。 云姐是哈哈笑了起来,对她说:“囡囡,别紧张,我和赵大姐,都不是行家。” 蔓蔓囧:她们这些谦虚的话鬼才相信。 事实是,云姐和赵夫人,都是学过书法的,因此,对中国的国画,也颇有研究。 画轴,在云姐手里展开,连白队,都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看。 两个小伙子,事前也都不知道蔓蔓画了什么,都伸长了脖子,一看:哎呀,这画的竟然是兰叶。 画兰,堪称中国画中的一绝,有一株兰花千幅画之说。虽说画兰在画校里自成一个科目,是学国画的一个基础项目。但是,真正能把四君子之中的兰画好的,绝对是成名家了。 可以说,蔓蔓敢把送给白家夫妇的画,用兰来做题材,说明这个底蕴,相当深厚。(未完待续) 他的誓言 “你觉得怎样?”云姐把画拿给赵夫人看,笑盈盈的眼里已是有了七八分的主意。 赵夫人苛刻的眼珠,在掠过画幅时闪过一抹惊异,眼里的深思是细细打磨:“画兰有画兰诀四言,道写兰之妙,气韵为先。韵这东西,非心有触感者,无能触及,可定位是否为大师之作的标杆。” 赵夫人这段话,在行外的陆欢和姚子宝听来,都能听出一身汗:高深晦涩,不是一般人能听得懂的。 云姐笑望向老公。 不喜言语的白队,点头:“不及三十,笔下之兰能有如此气韵,说是灵气不过为。” 意思即,连白队都首肯他姐的画了?陆欢心里一阵激动,只苦于不是自己家不能声张。 “嗯。”云姐眼睛拂回手中的画幅,道,“囡囡这画,若囡囡自己说的,偏为仓促,笔法章法都稍显草率,但是,无论国画名家,都是胜在气韵,枝叶如凤翩翩,似燕飞迁,或许下笔时用时不多,然其兰的姿态,恐是早已在囡囡心中贮存许久。” 陆欢、姚子宝都听得出云姐这话是在先抑后扬,反正,三个长辈都表态了,都喜欢蔓蔓的画。陆欢可高兴死了,兴奋地与兄弟交流眼神。 唯有当事人蔓蔓,背上粘附了一层道道地地的湿汗:因为眼前这三个人,都是行内的专家。 珍重地把画卷收起,云姐与赵夫人又聊开了:“听说以前囡囡在她家乡、学校都不出名的,是到了那晚,在小孩子的满月宴上,一画成名。” “你说的那幅画,我有在主人家里看过,用指纹画,道是取巧,但是,她这个年纪,能在临危之际临场发挥,有如此表现,的确令人刮目相看。”赵夫人首肯地说。 蔓蔓听到这,心头再捏了把汗:原来,都是调查过了,再请她来画。 “所以,我们都说,她这是归来之后时来运转,年不到三十,大器晚成还说不上。”云姐朗笑。 话题一转,自是转到了她回陆家的事了。 对云姐、白队、赵夫人他们来说,她画画的天赋,再加上陆家女儿的身份,是如虎添翼。 “画廊被烧了?”果然,赵夫人挺惋惜地说。 “她爷爷说要送她一个新的,她不要。”云姐嘻嘻哈哈谈道。恐怕陆老头对孙女发的牢骚,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她蔓蔓如今是“臭名远扬”。 “为什么不要?”端起茶杯的赵夫人,声色内荏,“爷爷疼孙女,送孙女,天经地义的东西。” 蔓蔓无言,说实话,赵夫人不像赵文生,赵文生斯斯文文很好讲话,赵夫人则是压得人死死的。聪明点的小辈,就不该和这样的长辈直接顶嘴。 云姐意味深长地说:“她说想开饭馆。” “饭馆?”赵夫人眉一扬,挺是诧异,“好好的画家不当,开什么饭馆。” “说是赚钱多,还和她爷爷打了个赌约。要靠这个比做画家赚钱多。” 张口闭口赚钱,在这些清高的科学工作者面前,定是世俗了。蔓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家,尤其是她哥,特别反感她开饭馆。因为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 蔓蔓现在怕的是,这些人,不会是陆老头派来想围攻她的吧。 看起来,倒不像。云姐说到这里,赵夫人即便对她开饭馆的事表示出意见,但都适可而止。可见这是陆家自己的家事,他们不会随便去插手。到底,他们只是对蔓蔓的画感兴趣。 “你在京城画协里有朋友?”云姐问赵夫人。 赵夫人一刹意会云姐的意思,说道:“有,囡囡想参加没有问题,可以帮她办个画展。” 蔓蔓见机插入了话:“这个办画展的事,我一个朋友的舅舅在帮我安排了,是一名北大的教授。” 云姐和赵夫人互看了眼,云姐笑:“看来,慧眼识珠的人不少,囡囡的画自有人赏识。” 白队却不赞同,说:“该帮着办的事,不能说因为别人做了自己落后一步撒手不干。” 听白队这般说法,蔓蔓画展这事儿白家是要插手定了。 云姐与赵夫人既是吃惊又是惊喜。白队若不是真很喜欢蔓蔓的话,绝不会开这句口,以白队不喜闲事的性格而言。蔓蔓到此不好再说推辞的话,会被人说不知好歹的。 白队吩咐完此事,起身,是进了书房。 云姐为此向所有人解释:“我老伴老白是这个脾气,今天若不是要看囡囡的画,若像平常里,只是打声招呼都走人的。” 赵夫人加上句,挺是赞同:“你家老白,是那个性子,连我的面子都不卖的。” “他哪敢不卖你面子,你儿子现在从美国回来可出息了。”云姐忙推卸。 “说到去美国进修,又不止我儿子,陆君出去过,姚家那小子不也一样出去过。”赵夫人的口气听来不以为奇,对儿子的功绩挺是谦虚,说到这是话题一转,英姿飒爽的眉毛扬扬是想到了件趣事,“我一个朋友,老公的姓氏比较稀奇,姓花,她女儿,取名叫花花,当年可把我们一群人都乐死了,但是,别提,这姑娘,今年有二十四五了吧。这回从英国回来,她是读完高中直接去英国上的大学,长得真是如花似玉,不愧于花花这个名。” “你说这个花花,不是想帮她找门亲事吧?”云姐自然地联想到问,“若是这姑娘真好,你儿子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蔓蔓心里为蒋梅一个紧张:赵夫人是有心意的儿媳人选了? “我儿子,不提了。”赵夫人眉一撇,似有些无奈似有点闷气。 “怎么说?”云姐可不放过她,应是之前已听说过什么,正想向当事人求证,“赵大姐,不瞒你说,近来我这里,听说你儿子回来,自荐茅庐想为你儿子找对象的人,多着呢。你和你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想,百里挑一都没有问题的。” 听到云姐这个消息,赵夫人可就更无奈了:“说起来这事,有我一半过错。当初我丈夫牺牲后,过于严格要求他。他在我丈夫墓前发过誓言,男人三十而立,三十之前他绝不考虑娶妻。现在,都三十几了,之前却都躲在美国。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回国,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安排相亲他不要,单位里的好女孩多的是,他领导来说亲,我一个都没有意见。他却说刚回国任务重工作忙。我都怕这样下去,对不起他爸的列祖列宗了。” 蔓蔓对赵夫人这些话是仔细地听,是想:蒋梅知不知道他在他爸坟前立的这番誓言呢。 “这么稀奇?”云姐挑挑眉,不信,“你没有通过他朋友打探消息吗?” “他现在不就是和陆家姚家两个同学混得最好吗?都是你老白的手下。我只好来找你帮忙了。”赵夫人叹了一声云息说。 云姐想也是这个道理,因而一转头,是对向了蔓蔓和两个小伙子:“你们有听说你们赵大哥私底下交女朋友的事吗?” 蔓蔓、陆欢、姚子宝,都很警惕,齐摇头。 问不出来,云姐只好说回那个“花花”:“赵大姐,你不然,先把那个‘花花’引荐给你儿子试试?” “你看,我刚要说这事,结果被你扯远了。”赵夫人是嗔怨地说云姐,“人家刚回国不久,与一个年轻军人一见倾心,哪还能轮得上我儿子。” “这么有意思的事?”云姐追问。 “是挺有意思的。听说是在机场。那个军官是负责后勤部货运的吧,到机场取物品。女的遇到小偷丢了包,男的帮着抓贼,这么给碰上的,一见钟情。”赵夫人把这个故事说得栩栩如生。 云姐听来觉得的确有意思,又问:“是哪里的军官?你知道名字吗?说来听听我看认不认得。” “小伙子姓莫,上回我有幸在我朋友家亲眼见过,长得还不错,叫莫文洋。” 听到这儿,蔓蔓闭紧嘴巴,才没有使得嘴里的茶喷出来。可坐在她身边的弟弟陆欢,就没有她忍耐的功夫了,一口呛了出来,咳嗽半天。 姐弟俩同是惊异万分:莫文洋?不是同名同姓? 叮咚。门铃响了。 云姐搁下茶杯,笑道:“八成是你甥女回来了。”因而她去到门口,打开门,引着彭芳走进来。 彭芳走到客厅,看到蔓蔓他们三个,不由地与他们仨大眼瞪小眼。 云姐一看这情况,惊讶地问他们彼此:“都认识?” “认识。赵大哥介绍过,是他表妹。”陆欢爽快地说。 云姐听是这样,倒不疑惑了。让彭芳过去挨他们坐下,既然都认识。 彭芳走到沙发那里,一看,只剩姚子宝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于是打算去拿张椅子单独坐。 “阿芳,不是有位子吗?”云姐一见,吃惊地问。 陆欢撇撇嘴巴,插言:“你不知道,她是他在麦当劳的领班。” 他? 姚子宝暗地里狠瞪兄弟一眼。 云姐望到默默喝茶对此不做声的赵夫人,笑:“看来这些年轻人之间真有缘分。” 蔓蔓的眉小蹙,似乎是能听出点什么。 姚子宝则是受不了这调侃,坐不住了,匆匆站起来说:“我们该回去了。” “中午都在这里吃吧。我在对面酒楼里订了位子。”云姐急忙挽留。 蔓蔓想到小东子,同样站起来,道:“云姐,不好意思,我老公的侄子病了,我答应中午去看他的。” “是吗?”云姐显然对这个情况始料未及,提出了质疑。 “他昨晚在赵大哥那里看的病。”蔓蔓为了佐证自己的话,把赵文生搬了出来。 既然都是在赵文生那里看过病了,定是不假的。云姐无奈,很是惋惜:“行吧,只好下次了。” 蔓蔓他们三个就此告辞,走到门口,能见到彭芳把位子挪到赵夫人身边,与赵夫人说话,神情极是轻松愉悦,与赵夫人的感情可见一斑。云姐都说:这彭芳怎么怎么好,遭长辈疼,是少有的女才子,已保送往清华的计算机专业。 姚子宝一惊:虽然以他知道她的能力,保送往清华没有问题。 陆欢在兄弟背上一拍,学着云姐那语气:真是有缘分啊。 姚子宝二话不说,拔起腿,溜得飞快。 蔓蔓一副沉甸甸的心事离开白家。因为今天在白家收到的消息,真是不少。 蒋梅在医院里收拾完东西,给小儿子整理了下衣服,说:“回家吧,东子。” 小眉头揪了揪,迟疑地问妈妈:“他不是让我们等他吗?” 未想儿子会主动提起他,蒋梅是一愣,继而哑着嗓子说:“赵叔叔他忙,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我们等不了他。” 妈妈都这么说了,小家伙无话。 带着儿子离开医院,蒋梅连回个头都不敢。 中学时候,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敢做,是不怕死的勇士,现在,她却只能在他面前当了逃兵。没办法,时过境迁。现在的她,与中学时候的她,差距太大了,已不是她和他能承受的范围。 被妈妈拽着小手的小家伙皱着小眉头,眼见,妈妈昨晚上的笑颜,到了现在,忽然变成了一片木然,哪里有幸福的味道。 在操作台洗掉手上沾染的血污,赵文生一看表,一个抢救过去了一个多钟头。他急匆匆脱掉手术外衣,换上了件白大褂往回赶往检查室。回到那里,已不见了人影。孩子,她,都不在。 眉宇,显得凝重,以他知道她的脾气,若真是等,绝不会在乎这么一两个钟头,多久都会等下去。 果然护士走过来和他说,在他走后不久,她就带着儿子走了。 她真只是带着儿子走就算了,可是,连他给她儿子开的药方都没有拿。拉开椅子,坐下,重拾起那支次品钢笔,放在指尖上转着,似是又回到了当年:不管怎么说,无论过去现在,她一句对他说喜欢的话都没有。只是因为矜持吗?还是,她心里早已对他有了顾虑,胜过了喜欢。甚至或许对他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对偶像的迷恋? 眉间的凝重若铅一般的重,压在他心头。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后,在名片夹中找了几遍,手指划到了蔓蔓的电话号码。 蔓蔓当时已离开白家,对于赵文生打来的电话很是吃惊,因为赵文生没有跟她要过电话号码。 “你大哥给我的。”赵文生好像知道她所想,第一句先做了解说。 她哥真能管,居然管到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人? 虽然赵文生不是什么陌生的人,但也不至于吧。 蔓蔓在心里面腹诽她那个高深莫测的哥。 “有事吗,赵大哥?”一事归一事,她哥的事她找她哥算账,和赵文生没关系。 “东子离开我这里时,他妈忘了帮他拿药。这样,我让个学生到药房拿完药送到你哥那,让你哥带给你,你再带去给东子吧。”赵文生绕了一圈,即是他不想自己上蒋梅家,要她去送药。 蔓蔓心想可不能坏了机会,忙说:“赵大哥你不知道我二姐家的住址,我可以发短信给你。” “不了。”赵文生在这时候倒挺坚决的,“我这里忙,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就这样。” 听到对面挂线的蔓蔓,脑子已经被转晕了:昨晚上,蒋梅不是和他挺好的吗?怎么突然改了风向似的? 赵文生并没有像在电话里说的,让个学生去拿,而是自己亲自去捡了药,再亲自送到了陆君那里。 君爷的办公室里,君爷和姚爷正在商议聘请律师的事。 “我爷爷那是一时气话。而许玉娥,既然都敢做出这种装病撞骗的事,下一步很难不被人利用,会做出些更离谱的事来,比如上回找记者。”君爷提到温家人,冷冷的眸中如刀剑一闪,“如果她真是做出些什么,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姚爷在他预备的资料里面翻看着,在见到里面有自己那份论文时,狭长的睐紧眯,半天没有说话。 门砰砰两声后,赵文生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两爷仰起头,都挺惊异地望着他。 “这个是东子的药,我和蔓蔓在电话里说了,让你带回去给她让她送过去。”赵文生说着,将一装了药的塑料袋搁在了办公桌上。 姚爷看他放了药就走,唤道:“文生——” 赵文生回过头,白皙斯文的脸,平平静静看不出什么。 姚爷更讶了,指着那药:“东子走的时候,没有取药吗?” “他妈忘了。”唇间,像是极为平常的抛出这一句答案,只有咬字过于用力吐出的字眼,似乎能透出一点信息。 趁着两爷一霎没有回过神来,赵文生拉上了门。 姚子业怎么想都不对,回身与君爷说:“你说他这是怎么了?我看他昨晚,还挺积极的。药他可以自己送上门的。” “你说的轻巧。文生本人要考虑的很多。”君爷似什么都琢磨透了似的,一只指头撑在额眉,说。 “这有什么考虑的?她现在离异了,他想追,完全可以追。”姚子业不以为赵文生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咱们先不提他们两家家长的事,光是小孩子这一项,文生就得考虑,孩子能不能接受他,若孩子的爸杀回来,他的胜算有多少。别看他们现在夫妻两人离异了,但始终有个孩子。谁当继父都比不上亲父。这些还是小事,最主要的事是,文生并不能界定她究竟是不是喜欢他。” “哎?”姚爷眉尖上挑,昨晚上蒋梅那副表现还不算喜欢? “你觉得是喜欢吗?我觉得对方是迷恋文生比较多。”君爷说话挺是残酷的,“像白露,要不是我故意和她闹,她到现在,都分不清是迷恋我还是喜欢我。” 迷恋不好吗? 被许多人迷恋的姚爷,对此倒是深有体会。迷恋,等于不是喜欢本人,不过是把自己美好的幻想加于对方身上。喜欢,是绝对的包容,对方优点缺点一揽全收。 “那怎么办?”心地善良的姚爷,为赵文生挺是焦急的。 赵文生,明摆是等了她很多年了。 “这个不需要我们操心,文生他自己有自己的算盘。” 那是,赵文生是什么人?一个自小,连母亲都不需为其操心的男人。 君爷该操心的是自己的妹妹,他妹妹太喜欢东子了,难保和东子一块,又做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望着桌上搁的那药袋,病人是中午就得吃上药了的,君爷对姚爷说:“我中午回不去。你这样,帮我带给囡囡吧。” 姚子业点了下头,正好他中午要回去问下关于赵夫人在白家的动静。 蔓蔓在家里等着赵文生的学生送药过来,未料是姚爷亲自送过来,道:“姚大哥,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姚爷搓着手进屋,见她一个人在家,不免颇有些担心,“如果没什么事,尽可能都到你娘家里或是我家里坐坐,由你妈或是我妈陪着你,比较好。” “姚大哥,我又不是残废。”蔓蔓对姚爷这话,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嗯。”狭长的睐望着她,微微地勾起丝笑,“近来吃胖了些,更需要注意运动。” 蔓蔓从这话能联想到的是:是不是近来自己向猪迈进了不少? 她困窘着:“坐吧,姚大哥,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回家。”交代完事情,姚爷是走向门口。 蔓蔓这时记起了什么,问道:“姚大哥,我上次在医院里头,看见你开什么讲座,蛮有兴趣的,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讲演稿给我看一下?”这事儿她本想拜托姚子宝,哪知道姚子宝近来被她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的,哪能顾得上她。算了,自己出马没有什么,至多脸皮厚一些。 岂知姚爷听到她这话,俊容一沉,客气的语气里兼了几分厉色:“那些东西,不是给你们这些人看的,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蔓蔓微张口,看着姚爷像是气呼呼地走了:是不是自己没有把爷的马屁拍好?反倒出了问题。 爷都气成这样,她当然不敢再提这事儿。 接下来,拎了药袋,是到蒋梅家去探望小家伙。 小家伙给她开的门,像个小老头说:“舅妈,你总算可来了。” “怎么了?”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蔓蔓往屋子里望,好像不见其他人,“你妈呢?” “我妈刚出去买酱油了,让我一个人在家。” 蒋梅去打酱油,蔓蔓带小家伙回小家伙的房间。说起来,她这是第一次进蒋梅的家,左看右看,发现,除了蒋梅自己厨艺不好以外,其它家务活干起来都是井井有条,家里干干净净,尤其儿子的房间,布置得十分用心,应有尽有。只能说,程思全是鸡蛋里挑骨头。 “还发烧不?”蔓蔓摸下小家伙的额头,见是没有了,吁。 小家伙看她进门后手里一直拎的药袋,小眉头一扬:“他让你送来的?” “什么他,叫赵叔叔。”蔓蔓捏捏不情不愿的小脸蛋,“你不是说不讨厌赵叔叔吗?” “我讨厌他了。”小脸蛋鼓起个包,“你看,他都没有追来。如果他喜欢我妈妈,不是该紧张地追过来吗?” 对这事儿,蔓蔓正好奇呢:“他没有送你和你妈妈回家吗?你和你妈妈回家前,他没有和你们说什么吗?” 小脑袋瓜耷拉下来,知道这事儿有妈妈的一半以上的错儿:“他有让我妈妈等,但我妈妈没有等。” 原来羊毛出在蒋梅身上。 蔓蔓叹气。 一大一小正干瞪眼,发现蒋梅去买个酱油,都买了近二十分钟了。不久,是门房的卫兵,将蒋梅扶了上楼。 “二姐?”蔓蔓赶紧让开位子,让人把蒋梅扶进门。 蒋梅面对弟媳那叫做一个尴尬,道:“不小心在超市门口摔了一跤,脚踝崴了。” 小家伙对此摇摇头:想都知道妈妈是怎么回事会崴脚?八成又是想那男人想出神了。 说不等,其实心里一直在等。 蔓蔓灵光一闪,开始打赵文生的电话,可惜赵文生不知怎么回事没有接,而蒋梅,在发现后急着阻止她打电话。 “蔓蔓,不要麻烦他了。” “二姐——” “只是崴脚,又不是什么大事,用药酒揉一揉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小家伙已经从抽屉里拿出药酒,过来帮妈妈揉脚,小手很是用力很是尽心,看得两个大人反而汗颜。 “东子,你病没有好呢。”蔓蔓不让小家伙干活,拿过药酒,赶小家伙去旁边坐着。 小家伙却朝她瞪起了小眼珠子:“我是男子汉了,爸爸不在,只有我保护妈妈了。” 因为儿子老爸的事,儿子现在长得飞快,身体虽小,言行举止,却全像个小大人了。蒋梅看着其实挺心酸的。可以的话,她只想让儿子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只需要会玩。 “东子。”蒋梅将儿子抱进怀里,很是愧疚,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是该脚踏实地,给儿子重新找个爸爸了? 蔓蔓晚上在老公回家后,和老公说起了一连串的事件。 天气热,现在学校里搞训练,蒋衍回来一身臭汗,不敢沾老婆身边,先是想进冲凉房。但老婆跟在他后面,像只小狗,摇着尾巴有太多话要说的模样。 媳妇依赖自己,蒋大少可高兴了,回头,也不管臭不臭了,去搂老婆。 “去洗澡!”蔓蔓捏着鼻子,叫。 蒋衍只好两脚跳进冲凉房,没有把门锁紧,而是半开着,方便与老婆说话:“媳妇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小人尽管听着。” 明知浴室里有遮盖的帘布,蔓蔓还是怕看到老公那个一级棒的身材流鼻血,背过身,说:“你知道莫少校有女朋友了吗?” “你说谁有女朋友?” “莫文洋少校。” 刚脱下衣服全身抹上肥皂的蒋衍,立马将身子从门里探出一半:“莫文洋?!” 蔓蔓飞快地先去把屋门反锁了,不然不小心进来的客人会误以为她老公是暴露狂,回来,是半闭着眼睛将老公的头推回门里,说:“你好好冲你的凉,不然我不和你说了。” 可蒋衍已经被这个消息给震晕了,十分兴奋:“这小子居然有女朋友了都不说一声。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想当初咱们两个交往结婚的时候,有瞒过他吗?” “人家可能有什么自己的打算,所以不和我们说吧。”蔓蔓想。 虽然压根找不出莫文洋不告诉他们的原因,莫文洋与自己老公,那算是很铁的兄弟战友关系了。 “别急!”蒋衍叫媳妇别急的时候,自己其实火燎火急的,“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到他家里问问。” 边冲澡,边是拿起电话找莫文洋兴师问罪了。奇怪的是,当他打电话到莫文洋家里,问到莫文洋父母有关这回事时,莫文洋父母却都支支吾吾的声称自己不知情。 俨然,莫家,真是在有意隐瞒他们夫妻俩这个事。 蒋衍琢磨着蹊跷,澡冲完,便与媳妇合计了。 “我觉得,有可能因为你以前那群妹妹的关系。” 蔓蔓一听,挺直了背:“和我哪个妹妹关系?” 蒋衍知道的情况是,温浩雪一直拿着莫文洋那件军衣不放,莫文洋为此还被迫向上级做了书面检讨。你说温浩雪干嘛抓着莫文洋的军衣不放呢?要是说心里对此没有一点遐念是不可能的。 事情,还真是被蒋衍猜中了。 温浩雪虽说是和一群姐妹们一块闹,追风逐影,但是,她俗归俗,却很有自知之明。比如,她知道以自己这身材,去追姚爷那种,完全不切实际。她把自己寻找对象的定位,一直定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水平或是高出一点点的人家。在她看来,第一次来她家相亲的莫文洋,就很好,完全符合她和她父母的标准。 不然,她干嘛非要到北京来谋研究生,她母亲陪着她来,打好奉西敏的这层关系,无不都是冲着这门亲事来的。只是这事儿,她和她妈也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慢慢去疏通。因而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倒追莫文洋让莫文洋跑掉,而是通过她妈与姨妈张晴的关系,希望张晴在这件事上出点力。 张晴对她们母女俩,固然在蔓蔓的事上有意见,但是,因是亲戚,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倒是没有忘记上门去与莫家沟通过。 莫文洋的父母,对于在单位工作的温世荣,感觉为人不错,做亲家没的说。对于温家这边有意的攀亲,并不拒绝。但是不管怎么说,首先得孩子自己喜欢。因此也不敢答应温世荣。直到,莫文洋自己把一个女孩子带回了家。这个女孩,英国留学生,家里父母都是京城里单位的,温家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莫文洋的父母,也是没有想到儿子居然这么大本事能交到这样一个女朋友,傻眼之余,对那边穷追猛打的温世荣一家,只好三缄其口。 因中间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只想,等莫文洋与那小姐结了婚,温浩雪一家自己只得死心。 为此,莫文洋连蒋大少这般铁友都不敢吱声,就怕温家不小心从蔓蔓那里得到秘密。要不是蔓蔓这次去白家无意从赵夫人口里听说,莫文洋是打算瞒他们夫妻俩瞒到底了。 但蔓蔓和老公纵使不知道,这事,迟早纸盖不住火,东窗事发。 这要说到蔓蔓被球砸,失手掉落的那个三星手机,其实并不是莫文洋的,而是温浩雪借口说拿来当那件军衣的抵押,硬是通过她姨妈塞给莫文洋的。 莫文洋后来因三星手机摔坏了,上舅舅家向张晴道歉,张晴才说起其实不是自己送的而是温浩雪送的真相。莫文洋可压根不敢再因这事与温浩雪有什么牵扯,急急忙忙跑到手机城,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三星手机,约了温浩雪出来,正式归还,其中,半句不提她原来送的那部已被蔓蔓摔坏了的事。 想着鱼目混珠。 刚开始,拿到手机的温浩雪,气归气,完全没有猜到这回事。 莫文洋约她出来,也没有和她多说,手机搁桌上后,转身就走。 而因为他一通电话,本以为有转机的温浩雪,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赴约,结果面对的是这般冷遇,心情可想而知。 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温浩雪那天发了神经,在他离开后,没过半分钟时间,打起了跟踪他的主意。 出租车跟在他的小车后面绕了半圈内城,人多车多,莫文洋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因为温浩雪从没有跟踪过他。 莫文洋开车开到女朋友居住的小区门口,接女朋友共度烛光晚餐。 看到一个美丽、年轻、光鲜的女人,从看起来很是富贵的住宅区出来,腼腆地牵住莫文洋的手,温浩雪当场活生生地晕了过去。 她和家人的一切费尽心机,却被人捷足先登。在温浩雪眼里,这女孩就是小三。有了小三,知情不报的人,第一个属蔓蔓了。 蔓蔓和老公,两人正为这事感到一丝不安时,张秋燕的电话来轰炸了。 温家人的电话,蔓蔓是一概不接的,但是这回张秋燕冲到她养父家,夺了温世轩的手机打给她,一张口就骂蔓蔓没良心,这样的事都不事先告诉一声,是将温浩雪往火坑里推。 蔓蔓是懒得和一头疯狗在风头上互相叫骂。 但她老公可忍不住,一把夺过手机,朝张秋燕吼:“我媳妇早就和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们叫什么叫!”(未完待续) 去拍婚纱照 张秋燕的吼声哪能比得上蒋大少的,耳朵一阵嗡嗡嗡响。 蔓蔓都在老公身边捂耳朵。 吼了一顿后,神清气爽,蒋衍手指一划,在挂断电话之前,知道张秋燕耳朵恢复听力了,冷冷地哼两声:“我记得我媳妇大哥早已和你们说断绝关系了,若再被我们发现你们打电话找我媳妇,公安局见吧。” 张秋燕半句声都不敢吭气。 蒋衍对她们本来还不错,虽然不理不睬,但最少不像君爷,对她们那叫做赶尽杀绝。若是现在,闹到蒋衍都联合起来对付她们,前景可想而知。 张秋燕想:不能像以前那样闹了,要闹,也得找别人替她们母女出气。 温世轩伸手向她要回自己的手机时,说教:“你们不要整天把事儿都推到蔓蔓头上,蔓蔓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不顾及妹妹呢。” 可是,不怨蔓蔓,她们能怨谁?怨自己吗? 想想都来气。如果蔓蔓愿意在中间出点忙,以蔓蔓如今的身份,说句话,比张晴有用上百倍。莫家看在蔓蔓份上,都得选择她们家浩雪,而不是那个英国回来的妞。 “大伯,你自己刚才都听见了,蔓蔓如今是大佛,是温家供不起的大佛了,见利思迁,能顾得上我们吗?”张秋燕把手机塞回温世轩手里时,狠抽鼻子。 温世轩是看不得女人掉眼泪的,再说,张秋燕的女儿失恋,这种事他当大伯的,能了解,于是不再说话。 张秋燕就是要把温世轩先说得无话可说,再下攻势:“我说大伯,你看,你能不能为浩雪,在蔓蔓面前说几句,看这事有没有迂回的地方?” 在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林佳静,听到这儿皱紧了眉头。断了和姚子宝的联系,可不意味影响了她和蔓蔓的亲密。林佳静始终在温家是为蔓蔓在心里盘算着。 “大舅,我看要做晚饭了。”林佳静站起来。 借着这个台阶,温世轩接上话:“对,我厨房里做着条鱼呢。”装作没有听见张秋燕的话,径直进了厨房。 把课本搁回膝盖上的林佳静,若是专注用功。 张秋燕狠瞪了她几眼,都不见效果,悻悻地走到门口,想起,回头:“大舅,你在这里做饭,媛媛怎么办?” “我等会儿用保温瓶送去给她吃。”温世轩在厨房里面答。 知道自己小女儿与林佳静不和,温世轩现在只能两头跑。 找到话头的张秋燕,朝林佳静勾上嘴角:“佳静,都是姐妹,你不和媛媛好,能对得起照顾你的大舅吗?” “我和蔓蔓姐好,就行了。”林佳静若无其事地说。 张秋燕是要被她这句话哽死:是,她们巴不上蔓蔓,只有林佳静巴得上。 回到家,温浩雪在房里等着她回来呢。 “妈,怎么样?蔓蔓姐怎么说?”温浩雪其实不是想让母亲和蔓蔓算账,是要给蔓蔓施压,因为眼瞧这边张晴是帮不上忙了。 女儿红彤彤的两只眼眶望着自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秋燕尝试着劝女儿:“浩雪,不然,我们再找,你年纪还不大,容易找。他看不上我们,我们还看不上他呢。” 可温浩雪猛地一转身,扑回床上,拿被子盖头。 在她之前无数的想象里面,他已是她的人了。现在叫她放弃,这颗心怎么收回来。她想都没法想。 那天夜里,她抓着他给她披上的那件军衣,在被窝里嘤嘤凄凄了一夜。 蔓蔓晚上坐在床上,给老公掉了扣子的那件衣服缝一颗差不多大的纽扣,抬眼见老公端了盆水过来,是搬张小板凳坐在她面前洗起了白袜子。 这幅场景,是让她想起了天仙配的唱词了。 老公的衣服拿到鼻子前闻一闻,哪怕是用洗衣粉洗了在阳台上晒了,一股类似草屑的清新薄荷味没有变。一时有点出神。忽觉,他炙热的视线交集在自己身上。她掉头,看到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笑吟吟的墨眸子里像面镜子装着她的小影子。 “你看什么?”她不觉地嗔怨。 “我看我漂亮的老婆,不行吗?” “你少贫嘴。”这几乎是她每天必备的口头禅了。 这时,她弟弟陆欢来串门了,带了陆夫人切的哈密瓜,端了一盘子过来,看到他们两夫妻一个缝衣服一个洗袜子,赞叹:“真有田园情调,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你耕田来我织布。姐姐你和姐夫是,你缝扣来我洗袜。” 这不正是自己刚所想的吗?蔓蔓赧红时,一个白眼打断弟弟的戏谑:“你胡扯什么?” 可她那天才弟弟哪是好惹的,轻而易举地拆穿她的西洋镜,摇摇指头得意地说:“姐,当你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这一句。” 做老公的蒋衍此刻不厚道了,居然配合小舅子调笑自己老婆,哈哈哈一串笑。 蔓蔓霍的起来,一人给一个更大的白眼,手上衣服直接扔到仍在哈哈笑的老公俊颜上:“自己缝!”然后,接过弟弟手里的盘子,又朝弟弟一吼:“没事在我这里瞎晃做什么?” 陆欢挺无奈地与姐夫对了会儿眼,两个又是哈哈笑了两声。 蔓蔓只得躲进了卫生间,找水洗脸,狠狠地搓毛巾:让他们笑去! 出来时,弟弟陆欢与她老公,已是坐到了笔记本电脑前,在研究什么。蔓蔓坐在他们旁边,重拾起刚扔老公头上的那件衣服,放膝盖上继续缝,一边听他们说话。 实际上,他们两人之间说的那些专业名称,对于她这个计算机白痴来说,什么都听不懂。 可是,就这样侧面看着,第一次看老公谈论自己的专业领域。 “高级软件教程,一般是到硕士研究生的阶段进行研究学习。你现在接触,过早。当然,想提前看书不是不可以,但无论将来你走到哪个成绩,首先你这个地基都要打好,比如C语言。”与学生说到兴头上,十指在键盘上,蜂蝶飞舞,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弟弟整个头,都快一头栽到闪烁的屏幕上去,生怕漏掉一丁点的信息。 她老公,坐在交椅上,如最著名的钢琴键盘手,敲起每个按键,铮铮有声,错落有致,犹如一首美妙的交响曲,曲率优美,曲声震撼。 英长的眉宇,如翩飞的杨柳,一剑上指,峰陡影绝,墨眸隽秀勇毅,英气逼人,透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与自信。 每个人最强大的魅力,在于当他专注于自己最有兴趣的事时。 蔓蔓想:老公真的很喜欢自己专业。 “姐夫,你真强大!”陆欢竖起大拇指,然后顺手窃走他们家的笔记本,拿回自己家研究几天今晚的课程。 能给自己小舅子一点甜头,蒋衍也高兴。送离小舅子后,回来,看媳妇是把缝好扣子的衬衫,用个衣架撑好,挂回衣柜里面。 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两只手悄悄伸过去,慢慢地环住她腰间,温热的掌心,触到她稍稍隆起的腹部时,嘴里轻轻一个嘘,贴近她发烫羞涩的躯体。 低下来的下巴颌,靠到她发顶上,嗅着她的发香,叹:“人生最美好不过于此,有的吃,有的睡,有老婆。” 只有老公这张嘴,怎样都能把她给逗乐。 抓起他的手,张开牙,佯作在上面咬一口,在他手臂上印上两个浅浅的牙印。 他大呼小叫:“你真咬啊!”接着,却是十分欣赏地,把她咬下来的两个牙印,放到自己面前观赏半天:不错,不错,有艺术,他的艺术家老婆,咬个牙印都有艺术。 蔓蔓拿拳头捶打他的背:羞死了。 转身是把她一拉,在她低呼一声时搂进怀里,两人顺着跌倒在床上。勇士这时就该冲锋上阵,一个吻压上去,在她柔软香嫩的唇间汲取甜蜜,流连忘返。 “周末,我们去拍结婚照吧。” 周末,其实离他们不远,仅两天时间。 到了那日,她择了件洁白色裙子,他挑了件西装打了领带,皮鞋擦得亮堂。两人来到之前打听好的照相馆。化妆师给他们两人脸上都打了点粉底,画点眉毛,不然,灯光一照,拍下来不好看。衣服蔓蔓坚持不换,不想沦为和照相馆里面挂的其他人一样千篇一律,缺少他们夫妇独有的特色。 夫妻俩,最终坐在两张古香古色的椅子里头,并排坐着,肩挨肩,似有些亲密,对着镜头,露出茄子。 即刻出来的相片,摄影师让他们自己看,一看,规规矩矩的先生太太,颇像民国时代。 蒋衍哈哈大笑:老婆弄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有中国的艺术感。 蔓蔓小媳妇瘪起嘴巴。 时间还有,两人便是开始商量,再选择些其它风景来照。 照相馆的人,提议到附近的公园。这周近,倒确是有一个免费的公园,很多新婚夫妇都到那里踩点照相。 摄影师扛了个三脚架,脖子挂相机,助手拎了线灯和化妆箱,陪着新婚夫妇一起到公园。 正值夏日当季,太阳些晒,老人的晨运已经结束了,大多选择在湖边的凉亭中乘凉。公园里的这个湖,为人工湖,不止大,而且曲折,通过一些小桥人家,有点味道。蔓蔓揽着老公的胳膊,光是这样亲密地绕着湖畔走上一圈,都觉忒别浪漫,携子之手,尽在此刻。 可苦了那个摄影师和助手,跟在他们两个后头,半天了,都没能选出个点来。蔓蔓是觉得,自然风景美是美,然是流动的美,拍下来,固定了,不好看。 一行人一直走,走到了假山后头的一块草坪,那里是鲜花的聚集地,蔓蔓站在高一点的地方望下去,来这块地儿取景的新婚夫妇,五指指头一数,刚好五对,加上照相器材,是几乎把整个草坪都霸占了。蔓蔓不可能和老公去瞎凑这个热闹。 但是,她和老公接下来是朝着其中一对拍照的情侣走了过去,她老公叫:“莫文洋!” 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莫文洋,头发油亮,喜上眉梢,本就不逊色的外貌,被灯光一照,风流俊逸,一副富家公子爷的气派。莫文洋家里内外的亲戚,论富殷的比比皆是。这个蔓蔓听老公说过,而且,因为这个,莫文洋在部队里没少挨过事儿,只能比一般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来取得他人的认可。 以这样的家境条件,莫文洋选择了参军,本身已是值得钦佩的事。所以别看莫文洋平日里说话举止似是有点小家子气,骨子里的男子汉热血,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军人。 看到他们两个突然出现,突然杀到,莫文洋转过来的身板一僵。蒋衍的拳头紧接而至,结实地打在他臂膀上。莫文洋猛退半步,把他身边的小新娘吓得惊呼。 “你们是谁?”问这话的女孩子,着一袭淡黄色婚纱,摆裙拖地,漂亮得不可思议,犹如一朵花蕊一般的甜美小脸,身量不足一米六,娇小可人,仅站在草绿中,笑起来两个羞涩深窘的小酒窝,都能让人联想起了一株向日葵。 就这相貌,温浩雪与其一比,一个天,一个地。 蔓蔓后来有听说了这小新娘的家境,也不得不叹,温世荣一家,能和人家怎么比? “花花,这是我铁哥们和他媳妇,我应该和你提过。蒋衍和蔓蔓。”莫文洋向未婚妻热忱介绍。 “蔓蔓——大艺术家!”花花看着蔓蔓惊赞,一双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不因蔓蔓美不美,仅蔓蔓这个艺术家的称号。 蔓蔓那个囧:什么时候自己被吹成了大艺术家了。忙是摇头摆手:“我只是个年轻画家,画幅画,挣口饭吃。” “你画的兰,指纹画,我们都看了。”花花一手搂着莫文洋,笑得很甜,“我爸妈都夸你。我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你介绍到英国的艺术馆,到海外办画展,都没有问题。” 国内画展都遥遥无期,要跑到英国办画展?蔓蔓感觉这进度超前了,不可想象。 她老公,蒋衍同志,却是摸着下巴颌琢磨起来:“去英国度蜜月不错啊。” 蔓蔓的小拳头,就是往老公肩上一锤:这是说哪儿呢? 花花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与未婚夫谈笑说:“他们感情真好,你说他们刚新婚不久,可我感觉他们像老夫老妻似的,一点隔阂都没有。” “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莫文洋牵住她的手,浓情脉脉。 花花可不像蔓蔓小媳妇会害羞,听到未婚夫的深情告白,一口热吻,立马亲到未婚夫脸上。 蔓蔓眼睛躲到了老公背后:非礼勿视。 蒋衍是把莫文洋拉到了一边,问:“你和她要结婚了吗?” 这结婚照都在拍了,婚期,当然差不多了。 “你别告诉我,你摆酒那天,连邀请帖都不发给我和蔓蔓。”蒋衍搂住他肩膀,英眉下的眸子斜眯带足了三分威慑,“我告诉你,我媳妇因为你这事,都被人找上门骂了一顿。” 莫文洋不吱声,深知自己在这事上理亏。 拍拍兄弟的肩膀,蒋衍不说了,让兄弟自己想。 花花在那边,拉住了蔓蔓,聊了起来,而且非要聊到英国办海外画展的事。蔓蔓一个劲地推拒,实际不想欠这个人情。 现在所有的事儿都凑在了一块。是个聪明人,都不想踏进这个浑水塘里,何况,她已被张秋燕不明不白地骂了一顿。 不耽误这对未婚夫妻拍摄婚纱照,蔓蔓和老公在和他们打完了招呼后,相携继续游逛公园。然,公园里的景色再好,因莫文洋的事,夫妻俩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变了个样。 甲壳虫开回去的时候,近是上午十一点了。 门卫守门的,给他们拉开铁闸门时,说:“有个人,一直在外头等你们。” 这话刚说完,蔓蔓从车前镜,看到了温浩雪。 这时的温浩雪,已不复当年的那股傲气,一夜之间的失意憔悴,让她完全变成了个人。邋遢的波浪长发毫无梳理,随意搭落在肩头,看起来像是个疯子,身上穿的衣服,甚至不是外出的衣服,是套睡裙,裸着肩膀和胳膊,大腿都能看见一半,脚上当然没有穿上她引以为傲的高跟鞋,两只脚套两只不一样的拖鞋。 眼圈,没有平日里那般的画眼线眼影,却是顶着浓重的两圈黑,一夜没睡的迹象。鼻子通红,像哭,又不像哭过。总归之,一副神态,是比哭还难看。 蔓蔓大吃一惊:在于温浩雪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蒋衍严峻的双眸眯着,就怕温家的疯子扑上来对他媳妇使坏。 事实却是没有,温浩雪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始终没有走上来,两手抓的那件军衣,在风里面飘荡,如红旗很是惹眼。 “她在这里站多久了?”蔓蔓问站岗的兵哥。 “两个小时应该有了。” 蔓蔓在心里叹息:看这个情况,温浩雪要在这里站上几天几夜变成化石,都没有问题。问题是为什么温浩雪来找她,而不是去找莫文洋或是她姨妈张晴? 当务之急,通知张秋燕赶紧先把人带走吧。 温浩雪这样在太阳底下站下去,八成得出事。 刚是这么想,应景似的,温浩雪突然间,往后一仰,倒的正是时候。 蒋衍看媳妇推开车门走出去时,骂:靠! 紧接跟在媳妇后面下车。 夫妻两人,和站岗的兵哥,走到温浩雪倒地的地方查看情况。 温浩雪脸色一片青白,嘴唇发黄,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倒不像是装的。 兵哥问:“打10吗?” 打了10,不止温浩雪出名,他们夫妻俩也得出名了。 蔓蔓甚是无奈地向老公眨眨眼。 蒋衍死活是不愿意抱温家人的,只好拜托了站岗的同志,帮着把温浩雪背到了他们家。 让温浩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蔓蔓让老公去端盆热水和拿毛巾,她自己是先拿了条纸巾,帮温浩雪先擦擦额头的汗,喊:“浩雪,起来先喝口水。” 温浩雪一动不动,手里紧抓那件绿色军衣,指尖一道道抽搐,看来蛮是可怕的。蔓蔓怕她是中暑后抽风,急得喊老公过来看。 蒋衍端着盆水飞快地冲到媳妇身边,他不是医生,一下也判断不了温浩雪这是怎么了,装的?不是装的?羊癫疯? 打10吧?但10到了这里,会不会太迟了。救人事不宜迟。蔓蔓可不愿意温浩雪死在她家,那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让老公先在一边盯着,蔓蔓走去对面,找她哥。 幸好,君爷今日周末没有出门,是在书房里和姚爷、赵文生在梳理资料,准备送回美国。 “姐,你和姐夫去拍婚纱照回来了?照片什么时候能拿?”看到她风风火火进门,陆欢先拦着她问照片的事。 人命关天。蔓蔓没时间和弟弟抬杠,抓住弟弟问:“你哥呢?” “在书房。”陆欢一手指向书房。在看到姐姐径直往那里奔去时,记起,提醒:“姐,哥说什么人都不能去敲门。” 如果说陆家里有谁敢违抗君爷的命令,还真是只有她一个。 所以,在听见房门上一串着急的敲打音时,冷眉带尽了无可奈何,对姚爷吩咐:“去开门吧。” 姚爷想也知道只可能是谁,摇头微微笑着,走过去拉开门上的小门闩。 蔓蔓一头栽进来,差点栽到姚爷的身上,但是,在看见有三个医生在场,她心里安了一半:至少,温浩雪不用死在她家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欢儿不是告诉你不能敲门吗?”君爷说,口气微夹训斥,他最讨厌有人不听命令。对这妹妹,他已经是最纵容了。 蔓蔓则是在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游说?怎么骗人过去? “我找的不是你,是找赵大哥。”想想,赵文生最不明情况,最好骗。 惊讶地扶了下眼镜的赵文生,回过头看她:“你找我?” 可惜,这骗不了她哥。 “你别听她胡说,她明明不知道你在这。” 君爷的冷声插进来,蔓蔓切齿时,是想她这哥莫非是顺风耳,或许家里都布了监听器,隔着块门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说吧,什么事?没什么事就出去,不见我们这里正忙着吗?”这话对妹妹一样是毫不容情的。 蔓蔓哪敢就此被爷吓唬了出去,温浩雪在她家随时死翘翘,一霎之间不知从哪里来了的勇气,说:“哥,我找赵大哥是因为我一个朋友,在我家晕倒了,需要医生。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过去的,这不只能找赵大哥了。” 赵文生听得冷汗一颗一颗的,眼见两爷的脸色听完她的话都不大对头。 “囡囡。”姚爷用手指指向顺道被蔓蔓自动省略当成了透明人的自己。 蔓蔓是傻的吗?姚爷向来和她哥对待温家人是一个脾气。咳咳嗓子:“我怕姚大哥不大方便。” “我没有不方便。”狭长的美睐一眯,笑意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透,“不是你朋友吗?就是我和你哥的朋友。有什么不方便的?” 蔓蔓背后一凛,眼见她哥都主动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拽起她胳膊:“走吧,去看你朋友,别被你朋友说你哥不近人情。” 蔓蔓开始有些后悔了,到时候别温浩雪本来没死,被她哥给折腾死了。 看到姐姐本来进去找人,结果被自己哥押着回对面屋,陆欢也好奇,跟在一行人后头瞧热闹。 走到对面,进去不到半步,看到客厅沙发上躺的那只温家人,君爷的冷眸眯起来,冷冷地打量在自己手中握着的妹妹身上,一甩手:“你朋友?” “哥,你给看看,我总不能让她死在这吧?”蔓蔓跺脚。 君爷切着的牙齿先放到妹婿身上。 “她在门口晕倒了,本想喂点水就好,就没有打10。”蒋衍同志一样挺后悔的。 这温家人,真是粘到谁,就沾上谁了。 君爷听完这话,直接甩出:“不想她在你家里死,直接把她甩出门口。” 果然是她哥的风格。 “哥!你能不能讲讲理,我怎么可能把她甩出门口?” 本已要往门外走的步子一顿,回眸冷丁:“你搬不动是不是?我让欢儿帮你扔。” 陆欢听这么一说,抱起脑袋:“别!哥你饶了我,她那种人,我不敢碰!会传染的!” 君爷放眼过去,一圈人,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拿手指沾一下沙发上那只温家人。 姚爷不忘提醒刚到此地不久不明情况的赵文生:“温家人,本姓温,但是,比瘟疫更可怕,沾到谁,赖到谁,如果你不信,可以先看看莫文洋少校的经典案例。” 莫文洋的那件军衣,在温浩雪手里抓着,都快抓出几个窟窿来,怪是吓人。赵文生都缩起了脖子。 蔓蔓彻底无语了,只好向赵文生求助:“赵大哥,这样,你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我先给她处理下。” 不过看温浩雪这情况,真有点像中暑抽风,真是出了问题,在这里谁都逃不了责任。赵文生叹口气:“蔓蔓,给她压一下人中穴,再拿点清凉油,给她闻一闻。如果她牙齿咬的厉害,先拿毛巾塞她嘴巴,赶紧打10。” 蔓蔓走过去,看到老公也是连碰都不愿意碰的,无奈至极,亲自动手,在温浩雪鼻子底下那个地方,拿大拇指使劲地按了会儿。没反应。接过老公递来的清凉油,倒出几滴,抹在温浩雪的鼻孔下。 温浩雪哼哼哼,也不知是不是起了不良反应,要抽搐。蔓蔓吓一跳,马上按照赵文生的说法拿毛巾塞她嘴巴。这一塞,倒是把温浩雪吓了一大跳,温浩雪从沙发上嘭的坐起来。 围观的众人,对她这种状况,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精神病。 “直接打精神病院电话吧。”赵文生说,只看这一幕,他已十分首肯姚爷等人的意见。 温家人装疯卖傻,堪称一绝了。 君爷瞪妹妹:“我早叫你扔你不扔!” “我想扔也搬不动,你们不是一个个不愿意动手吗?”蔓蔓更觉委屈。 坐起来的温浩雪,有一瞬间是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因为说实话,她刚在门口晕倒真不是装,她来找蔓蔓真的是心里悲痛欲绝,不然不会疯疯傻傻似的,一早瞒着母亲自己出了门,奔蔓蔓这里来了。但是,在有人把她背到了蔓蔓家,在感觉到蔓蔓帮她擦汗的时候,她开始想装了。她也想像林佳静,被蔓蔓疼。 蔓蔓疼妹子是真的疼,她想起那年头,温媛还小,在家里病的时候,都是蔓蔓拿着毛巾脸盆,帮父母守在妹妹床边。她小时候,甚至羡慕温媛有这样的姐姐。但这种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变的? 温浩雪愈想愈是从悲痛中来:“蔓蔓姐!” 在对方要想往她媳妇上扑时,蒋衍眼疾手快,把媳妇先拉到自己身后。小心为妙,她媳妇身上带球呢。 没能扑到蔓蔓,但不能阻止温浩雪决堤而下的大哭:“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只有你能拯救我,蔓蔓姐。” 蔓蔓听到这话,一身汗:她又不是神,能拯救谁? “浩雪,你听我说,我先打电话让你妈来接你。”蔓蔓催促老公打电话。 蒋衍其实已经在温浩雪晕倒的时候,就通知媳妇的养父温世轩了,让温世轩通知张秋燕来接人。但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有张秋燕的一通询问电话过来。 温家人一个个都是极品,但是,说回来,莫家在这件事上处理有些欠缺,既然都不喜欢人家,不会坦白告诉人家让人家早点死了这条心吗,隐隐瞒瞒,把他媳妇都给拖进去了。 现在搞到温浩雪在他和媳妇家里要死要活的。 “蔓蔓姐,你是不知道,家里姐妹,只有你一个最自卑,就是佳静,都很傲气。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看怎么能变成自卑一些,不需去想他。或许这样哪一天,也能找上个像姐夫这样的。”温浩雪抽抽搭搭地说,虽是语无伦次,但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是听明白了。 蔓蔓对温家人这些绕着弯子说她的话,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不足为奇。但她老公,她弟弟,她哥,全都义愤填膺了。 “出去!”蒋衍怒到头顶喷火,他媳妇救了人,还得被这人骂,这人哪止是神经,是根本不是人。 温浩雪看蒋大少怒气冲冲来抓自己的手,吓得尖叫,跳下沙发,在屋里客厅跑了起来。 众人没眼看,眼见温浩雪穿着条吊带睡裙,赤着脚在屋里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出命案了。 蒋衍想来想去,想到了从初夏那里学来的绝招,拿扫帚和盐,驱赶瘟神。 可是温浩雪一跳,跳到他们的客房里,反锁上了门。 君爷冷眉斜飞,朝妹妹洋洋得意的:“你瞧瞧,这就是让你扔你不扔的后果。” 瞪她哥一眼,蔓蔓着急地去拦准备拿锤子砸门的老公:“阿衍,我来和她说,你砸坏门要修,为这种人亏本不划算。”说罢,先冲到门口,对里面的温浩雪说:“浩雪,你出来,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那蔓蔓姐你说我怎么办!”温浩雪坐在地板上哭,“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在网上和其他朋友说了,说我有未婚夫,我今年就可以嫁出去了。” “这个容易解决。”蔓蔓舔下嘴唇,极其淡定,“离年底还有时间,到哪里找一个,还不容易。” “可是,我喜欢他。”温浩雪此刻抽搭的话音,不是装的,“我昨晚想了一夜,还是喜欢他。” 蔓蔓和其他人,其实觉得这事挺奇怪的,莫文洋向来和温浩雪没有什么交流,怎么就能让温浩雪对莫文洋如此迷恋。 “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他脱了他自己的衣服给我披上。” 蔓蔓心头一酸,她不是同情温浩雪,只是温浩雪这话,她能体会。遇到她老公之前,从没有男人对她好过。每个男人,在看到她家里的条件时,在看到她不出色的相貌和事业时,都只会摇头,对她好?别想。她是发霉的温家蔓蔓。 “浩雪,蔓蔓姐只能和你说,你总能遇上一个始终对你好的。” “要是遇不上呢?” “遇不上,你真想结婚,糊里糊涂过日子,可以找一个凑合。因为天下夫妻,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过日子,而不是谈恋爱。” 蔓蔓的话很实际,实际到近乎残酷。 “你大概不知道,浩雪,我老公的二姐都离婚了。她比你还要惨,可她都没有怨过一声。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比许多女人,其实都要幸福得多,最少,你不是没有的选择。” 蔓蔓的话,果然像冷水一盆紧接一盆,浇到温浩雪身上。温浩雪实际,对婚姻抱了极大的幻想,心理上,和一个小孩子没有两样。所以,她没法想象蔓蔓这些话,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蔓蔓能处事不惊了。 “蔓蔓姐,我学不来你。” 蔓蔓深深吸口气,长长吐口气:“没人要你学谁。浩雪,蔓蔓姐只是告诉你,你自己的路自己要走,没人帮得到你。你既然喜欢他,你可以直接去和他说清楚,不管他是拒绝或是接受,总比你现在这样把自己困住好,是不是?反正你已经都知道他会拒绝你了。你的厚脸皮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一次又有什么所谓。” 她的厚脸皮,早已臭名远扬了。温浩雪拉开了门,站在蔓蔓面前,波浪长发一甩:“我是厚脸皮,不差这一次。” 温家人是打不死的小强,再一次得到论证。 总算把温浩雪这头瘟神送走了,她老公已经马不停蹄在家里做消毒防疫工作。蔓蔓走到门口,看见赵文生站在楼道,像是对她有话说,看着她的眼镜上有些迟疑的光。 蔓蔓灵机一动:“赵大哥,我二姐她脚崴了,这几天正休息在家呢。”(未完待续) 求婚 罗大伟知道蒋梅崴脚,纯属巧合。 那天他开车路过蒋梅的大院门口,看到她脚一瘸一瘸地走过人行道,手里拎了袋葡萄。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绕一点远路,经过他们母子门口。仔细考究,可能是想知道小家伙的病好了没有。 因为母亲崴脚了,东子现在由爷爷带。蒋父定住在蒋梅家里方便照顾小外孙和女儿。 吉普车停在蒋梅的身边时,蒋梅毫无所觉,直到罗大伟跳下车,伸出手去帮她拎手里沉重的袋子。 “罗中校?”蒋梅被吓一跳,瘸着的脚跳到一边上。 看见她闪闪躲躲的样子,好像躲着什么毒蛇猛兽,罗大伟的脸降下三条黑线,戏侃:“我说,我们是认识的吧,我还救了你儿子,你不会装作不认得我吧?” 他是救了东子,这是事实,蒋梅奇怪的是,这人专门下车帮她拎袋子,是想怎样?蒋梅扶下眼镜,镜片上闪过困惑与迷茫:“罗中校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路过,想来看看东子。人是我救的,没见孩子没事不安心。”罗大伟说。 人家看起来这般好心,蒋梅不能拒人上门,于是由着他扶自己上楼。一边走,一边他问:“怎么崴的脚?没有去看医生吗?” “看了,找了个老中医,推拿了一番,已经好很多,过两天可以上班了。”对自己的脚伤,蒋梅是轻描淡写。 罗大伟看她袋子里除了买水果,其它都是孩子的物品,想来这水果也是买给儿子的。再看,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至极的,恐是平日里上班穿的都是工作服。 “一个人照顾孩子累吗?” 他憨厚阳刚的声音,对一个向来大声说话惯了的铁血汉子来说,能以这样低而温柔的音量来问这个话,有点为难。 蒋梅讶异时,仰头看他,这次发现他很高,比程思全要高上半个头,像是座大炮,黑压压的,给人一种可怕的魄力,固然有棱有角的脸不失俊朗。 眼下,他一双峰眉下犹如黑海的眸子,浏览着她的脸。 感觉,像是被山峰压着,蒋梅不觉地低下了头:“照顾孩子,都是累的。但是,一边累一边高兴,这就是做父母的。” “所以说你原先跟的那个男人是个混蛋。”罗大伟冷冷地说,“不过,因这事,他职业生涯也完了。” 如果不是东窗事发,先和她离了婚,程思全不见得能完蛋,可能还能继续逍遥法外。而即使离开了部队的程思全,在其它地方发展,想再找个漂亮老婆,不见得有多难。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对蒋梅来说,再不再结婚,已是无所谓的事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儿子。东子需要不需要爸爸。近来她翻了好多单亲孩子的书,说是单亲家庭对孩子不好,会养成孩子孤僻的阴暗性格。但是,要再找到一个合适的,能把东子当成亲生儿子的男人,容易吗。而且,能不能和他们母子和谐相处,都是一个大问题。 来到家,蒋梅自己插进钥匙开门。 蒋父在房间里辅导孩子做作业,听到有人进来。东子仰起脑袋瓜:“肯定是妈妈回来了。” “乖乖做作业。”蒋父拍拍小外孙脑袋,走出去,看能不能帮女儿忙,来到客厅,却是发现女儿是和一个男人一块进来的。 “蒋部长,你好。”罗大伟向蒋父主动脱帽致敬,态度极是谦虚。 蒋父认出了他是外孙的救命恩人,搓搓掌心,热情地招呼:“坐,坐。我现在退休了,不是部长了。” “伯父。”罗大伟其实更愿意亲切些称呼蒋父,是和蒋父一块坐下来,说,“您什么时候退下来的,我都没有听说。” “我小儿子阿衍给办的手续。那晚上和你见过面的,就是我儿子阿衍。” 提到蒋衍,罗大伟一拍大腿,很是兴致:“你说蒋中校是吧?他人缘很好,我早在部队里有听说。听说他现在要转去地方院校搞科研了。” 蒋梅拎着水果进了厨房,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和她爸,在客厅里聊开了,而且聊得那么尽兴那么开心。 蒋父听说罗大伟是一线指挥军官,更是来了兴趣,谈起当年自己下连队的时候带兵,一腔热血:“可惜,我两个儿子,现在都和我一样搞后勤了。不过,我不能说他们,因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蒋梅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看他们两人忽然都沉浸在了静默里面,问:“东子呢?” 罗大伟想起,道:“我正想瞧瞧孩子。” “东子——”蒋父喊,“出来见罗叔叔。” 小东子早已等着姥爷这一句叫唤,从椅子上溜下来,直奔客厅。 罗大伟伸出两只手,把小家伙抱了个满怀,粗糙的大掌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瓜,说:“怎样,病好了吗?” “好了,都不发烧了。”小脑袋瓜仰起来,望着高大的叔叔,在孩子眼里,这个叔叔,比起其他叔叔,要率直多了,让他感觉很真诚。 “嗯,他前几天看的病,今天已经全好了。说明找的医生不错。” 听到罗大伟说的这句话,蒋梅的眼皮顿是跳了跳。 东子那晚看完病,后来蔓蔓送来药,东子光是服那些药,见效极快,一个药物的疗程快结束了,也是要找个时间再让东子去复查。但是,是不是送孩子回去给他看,她没有主意。 尤其是上回他让她等他,但她逃了,更不知怎么回去面对他。 “那个医生叔叔不好。”小家伙撅着小嘴巴说。 “怎么不好了?”罗大伟浓眉蹙了半截,声音低了半截。 小眼珠子偷看妈妈的表情,说:“就是不好。我不让他看病了。” 别说罗大伟听了奇怪,蒋父听着都觉得小外孙有点异于平常,小外孙向来被蒋梅教育的很好,极少任性闹脾气,更别说是口口声声说讨厌一个人,向小外孙招招手:“过来,东子。” 小家伙走到姥爷面前,眼角看着妈妈偷偷摸摸躲进了厨房。 “医生叔叔不好,怎么可能治好你的病呢?”蒋父以为小孩子是不愿意打针吃药,教育起。 小家伙来一句:“姥爷,你觉得好,让妈妈带我去他那里看病,反正我药快吃好了。” 热手山芋直接扔给妈妈。 看女儿躲到了里面装作什么都听不见,蒋父什么都明白了,倒是为难他这小外孙了,叹口气:“你妈妈不带你去,姥爷带你去。” 罗大伟摸向下巴的胡茬,站起来,向厨房走过去。 站在洗手台边的蒋梅,直到他走近,才发现,诧异:“罗中校?” “把你手机号码给我吧。你和东子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木然地点下头,之后马上意识到不对,连忙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家里有人帮忙。” 可罗大伟不管她说,伸手去拿她口袋装着的手机:“不要婆婆妈妈的,我这人讨厌婆婆妈妈的。你和东子明明不方便。” 蒋梅没有来得及盖住口袋,给他抢了去,心里一慌,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对你好一点,你就得寸进尺了。” 看她耍起那股与他头次见面就使出京姐儿特有的泼辣劲儿,罗大伟眼里一亮,一面与她互相交换号码,一面笑,列出排白牙:“你不骂人,真不像你了。” 恼火,瞪他一眼,收回手机,警告:“不准打电话给我。” 为了他去换号码不值得,最多拉进黑名单。 罗大伟压根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记下号码后,转身,扬大手:“我走了。”说完,真的是提脚告辞。 蒋父忙和小外孙一块亲自送到门口。小东子朝他摆摆手:“罗叔叔,再见。” “再见,东子。”大掌心在小脑瓜上又揉上几番,铁汉子的眼中都是疼惜,“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罗叔叔,你妈妈那里有罗叔叔的电话。” 小眼珠子如电灯泡一亮,用力地点头:“我会麻烦罗叔叔的。” 蒋梅听到这话,火速从厨房里奔出来,向儿子的小脑袋瓜上一按:“你没有妈妈和姥爷吗?麻烦别人做什么。” 小脑袋不屈不挠,从妈妈的手里面挣出来,与姥爷相觑了会儿,鼻子一抽,回自己房间。 “你说孩子做什么呢?以为孩子没有爸爸会很高兴吗?”蒋父舍不得小外孙不高兴,说了女儿两句。 被父亲说,蒋梅甚觉恼,一记目戳在罗大伟身上,回头,拉门,连客气话都不说了。 大概就是她这个脾气,惹得她前夫很不高兴。但在他看来,却是很有味道。吟吟笑着走下楼梯,往手机上发短信。 刚要走去儿子房间安抚老人家和儿子,嗡一声,来了条短信,蒋梅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没有疑心展开来,看写的是:我是个老粗,不是你前夫那种文化人,只会说直来直去的话。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希望能正式追求你,以结婚为前提,成为东子的爸爸。 眼镜后的眼珠瞠成个大圆,嘴里头不知是羞是怒:“有你这样的人吗?” 她刚离婚,要是有这个心思专门再找爱情,不会如此苦恼了。 听说罗大伟上过蒋梅的门,是在孩子每天晚上的通风报信之中。 蔓蔓听到挺稀奇的,上回她已看得出来,罗大伟对他们母子,不是普通的关心。莫非这里头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姥爷说明天周一带我去医院看那只狐狸。”小脸蛋皱一皱后说。 “赵叔叔不是狐狸。”蔓蔓再度纠正。 但是小家伙,叫谁都好,包括罗大伟,都是很乖很规矩,仅除了这个赵文生,死不改口:“他是狐狸!” 不和小孩子较劲了,蔓蔓道:“这样,舅妈明天也要去医院,我陪你去吧,姥爷不用去了。”然后,想起什么,又改口:“对了,我看你赵叔叔明天有没有空,让他上你那儿看吧。”顺道让赵文生给蒋梅看看脚。 小家伙对此可不抱希望,说:“那只狐狸不会来的,除非明天下雨。” 蔓蔓无话和小孩子,赶紧先打电话给赵文生。结果,赵文生又没有接她的电话。 她老公,蒋衍,在旁边看着她围着孩子几句话团团转,忙得像国务院总理,摇头叹气:“蔓蔓,我们将来两个孩子怎么办?” “两个孩子就两个孩子。到时候,像东子说的,拿绳子拴着,不会丢一个的。”蔓蔓已经忘了拿绳子拴孩子本是自己的主意,挺是振振有词的。 起来,给辛苦的媳妇两个肩膀揉啊揉,问:“你皱着眉干嘛?” “你说赵大哥是什么意思?昨天,他站在楼梯那里像有话问我,我也和他说了二姐崴脚的事,但接下来他又没有动静了。”蔓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不要急。”蒋衍对赵文生不熟悉,不好探口风,倒是怕媳妇这幅生急的模样先把赵文生吓到了。 他二姐又不是没人要,刚就他窃听的情况,不是还有个罗大伟吗? 或许赵文生前景比罗大伟好,但是,他蒋衍只要个真心对他二姐好的,当初程思全家境多么不堪他们蒋家不是照样接受了吗。 “你懂什么?”蔓蔓说教起老公了,“这个自己喜欢,和别人喜欢,是两码事。二姐由始至终喜欢的那个人,你都看得明白是谁。” 能和自己的初恋情人在一块,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梦想。 媳妇这话怎么听起来在他心里有股酸劲,蒋衍不高兴了,低下头,瞅着媳妇的黑框大眼镜:“你初恋情人是谁?” “他名字里有个豆字吧。”蔓蔓小媳妇回忆着说。 老公醋劲大发了,扳住她肩头:“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你怎么和他认识的?”严刑逼问。 “幼儿园时,他在我们班里很受小女孩的欢迎,因为他会玩陀螺。” 发现媳妇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弯弯地笑,蒋衍很悲催地察觉到自己竟然被媳妇耍了,恨恨的:“我也有初恋情人,幼儿园时上大班的女孩子,扎着两条小麻花辫,说多可爱有多可爱。” “真可惜,你没有和她告白吗?她叫什么名字?不会是叫做小辫子吧?” 头一次发觉媳妇的伶牙俐齿有多可怕。干脆拿唇用堵的。 躲着老公的嘴唇攻击,蔓蔓拿起手机跳到一边,摆出正经的表情:“我事儿没有办完呢。” 门口,叮咚叮咚,来了人。 夫妻俩对个眼:这会儿都是周末最后一晚上了,谁来呢。 骤然来访的是莫文洋,连声招呼都没有事先打。 蒋衍把兄弟一把拽进门里,眯足一副眼睛:“我媳妇昨天又被人骚扰,你准备怎么说?” “我这不是来登门道歉的吗?”莫文洋拉长的苦瓜脸,似乎比他们要惨上百倍。 蔓蔓也在琢磨着:温浩雪,有没有去找他把事情都解决清楚了? 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温浩雪还是张秋燕,都没有再来找她。按理说,应该这事儿已经解决得很顺利才对。 进门的莫文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插着头发,有种要歇斯底里的潜力。 蒋衍和媳妇看他这样,都觉惊惶。蒋衍先不埋怨兄弟了,坐到他身边,说:“你都是要结婚的新郎了,愁眉苦脸可不行。昨天看你拍照,你不是挺高兴的吗?你的决心不是挺坚定的吗?不见得你会被温家人打倒。” “她是没有打倒我。但是,被我那新娘子打倒了。”莫文洋说。 蒋衍和老婆,刹那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温浩雪打你未婚妻了?” “不,被我未婚妻打了。”回想今天的那一幕,莫文洋感觉在做梦。他那娇小可爱的未婚妻,抓住温浩雪的长发使劲儿揪,使劲儿揍。 温浩雪其实今天去找莫文洋的时候,已经挺光明磊落了。她也不想把自己沦为小三什么的,很是谨慎。选择的是莫文洋送未婚妻花花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当着花花在场,像蔓蔓教的,没有进行表白,只是为了却一件心事,将莫文洋的军衣还给莫文洋,斩断情愫。未想,温浩雪刚说出一句莫大哥,军衣递过去,莫文洋没来得及接过军衣呢,他未婚妻花花忽然冲了上来,对着温浩雪一巴掌扫过去。 于是,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变复杂了。 被打的温浩雪,可能是被打蒙了,一时没有反击,花花几巴掌扫过去后,摔倒在人行道上耳朵鼻子都直流血。 莫文洋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以他在部队练的手脚来看,他看起来娇滴滴的未婚妻,打起人的功夫不逊于解放军同志。 听完这个场面,蔓蔓和老公一样目瞪口呆:昨天他们夫妻俩看到的花花,也不像会是如此凶猛的人。 “然后呢?”蒋衍先回了神,问兄弟,不会因这事儿女方主动告吹了婚事吧。要真是这样,他和老婆罪大了。早知道花花是这样冲动的人,他和老婆也不会建议温浩雪去了解心事。 “我把婚期延后了。”莫文洋耷拉下头。 “女方要求的?” “不是。” 是被兄弟支支吾吾如小女人的话绕晕了,蒋衍干脆一拍兄弟的脑袋:“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说话断断续续的,又跑来我家,我都不知道你是来兴师问罪还是负荆请罪,要我和媳妇死,也不能让我们小两口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 莫文洋听到如此重话,吓得摆手:“不,我是来感谢嫂子的,没有其它意思。” “你感谢我做什么?”蔓蔓听了浑身毛毛的,按照莫文洋刚刚描述的场景,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情。 “我忽然觉得她很陌生,不是我想的那种人。”莫文洋认真地仔细地向他们夫妻俩解释,甚至拿手比划,“你们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她包被人偷了,看起来很娇弱需要被人保护。但现在,她不分青白,先一巴掌打人,真把我弄懵了。” 俨然,莫文洋寻找的梦中对象,是那种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千金小姐。花花给他的第一印象,符合他的标准。结果温浩雪这一误打误撞,把花花的另一面残忍地揭开出来,给予莫文洋沉重的打击。 蔓蔓听这话觉得不对了,说:“她一时激动很正常,你想她未婚夫看起来像是要被人抢走。”说到这,蔓蔓都感觉到自己是不是有点矛盾。花花照理说,有知识有文化,理应是冷静沉着地处理温浩雪这件事,不该如此过度反应。还是说,花花本来即是这样的性子? “我事后和她解释过了,她也知道,我和温浩雪什么都没有。”莫文洋对蔓蔓这句话是感到很委屈的,“她看起来对我猜忌很大。” 蒋衍听兄弟说了这么多,只挖掘出一点:“你不是压根没有喜欢过她吧?” 应说莫文洋发现自己喜欢的花花是个假象。 蔓蔓给老公拼命地使眼色:你不能这样引导他啊。这样一来,温浩雪是不找他们俩了,但花家说不定把他们小两口嫉恨上了。 得到媳妇的暗示,蒋衍委婉地为花花说:“是不是,她早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温浩雪的事情,而温浩雪的事情被其他人的口夸大了,以至于她对温浩雪嫉恨很大。” “这不可能!这事,我一直瞒着花家,瞒得很紧。而且,温浩雪从来和我都没有什么交流,无从说起猜忌这样的事。”莫文洋说。 “然后呢?”蒋衍挑挑眉,再次挖掘兄弟未出口的重点。 此次打人事件,其实最惊惶的要属莫文洋的父母了。老两口,从没指望过儿子当凤凰男攀上金枝玉叶,就想娶个安稳的孝顺的媳妇。如今传出未来媳妇能打人打到头破血流的骇人新闻,还得了。因而马上找人去探寻花家女儿在海外的经历。因为之前儿子将花花描述的太好,老两口都没有想过去调查女方的背景。这一挖,给挖出,花花在国外有男朋友,一个月换一个。 花家对女儿有过数任男朋友这事,一点都不稀奇,仍认为莫文洋是高攀了他们家的女儿,莫家对他们女儿这种过往,应该一点都不计较。 莫家两口子,崩了,这种高攀的儿媳,他们本来就是怀了胆战心惊的,既然有此借口,干脆不要。 蒋衍和蔓蔓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不好再劝着莫文洋和花花和好了,因为这已不是两个年轻人的问题,而是整合两个家庭的巨大问题。花家那种态度,说实话,挺欺辱人的。 一边听,一边想,蔓蔓是忽然联想起了那天在白家听赵夫人说这事的口气。今回想起来,这赵夫人,对花家,花花这种经历,不可能是不知道的,所以,压根不存在说花花回来被莫文洋先抢走而不介绍给自己儿子的可能。赵夫人确实是拿花花的事当趣闻说。 这一想,蔓蔓对赵夫人心里很是后怕,这个赵夫人的厉害,已不是她能想象的。 夫妻俩送走莫文洋。关上门时,蒋衍突然咕哝了句:“这么说,受益的是温浩雪了。” 蔓蔓为老公这话汗颜,不愿意看到温浩雪又借口感激她什么的上门来。然他们对这样的事绝对是多虑了,温家人向来有好事是不会和他们分享的,只有坏事的时候记起她蔓蔓。 第二天,蔓蔓按照约定,带了小东子去赵文生那里复查,主要是因方敏刚好也约了她在同一家医院里碰面。 在同一个检查室里,方敏和赵文生头碰头在议论。蔓蔓想起来,他们两人都是她哥的同学,也即是说,都是一伙的同学帮子。 护士搬了张比较高的椅子,专门给孩子坐。蔓蔓站在孩子后面。 方敏抬头看他们两个,尤其是小东子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蛋,笑问:“怎么是你带他来的?他妈呢?” “他妈妈的脚崴了,还没好,这个赵大哥知道的。”蔓蔓强调最后一句。 赵文生若是没有听见,而是在办公桌上翻找小家伙上次的检查报告和放在他这里的病历,抽出了病历,翻开内页,仔细地看了会儿,一副正正经经工作的派头。 小牙齿狠狠地咬了咬,说:“我没有发烧,其实全好了,可以不用来了。” “如果我想要你来,你能阻止我吗?”抽出的钢笔在纸上划了两划,只有蒋梅知道,他用的还是她送的那支次品钢笔。 “你别以为你可以拿我生病来要挟我或是我妈妈。”小男子汉严正地发出警告。 方敏在旁听,哈哈大笑:“上回我见他,我就觉得他很有趣了。陆君说打屁屁,他一边怕,一边瞪眼珠子。” 被人取笑到头上,小脸蛋红了一半,极是恼怒:“谁说我怕了?!” 可别说,小家伙这种别扭逞强的样子,是很讨人喜欢的。 赵文生觉得没有看见他妈妈,只要看见小家伙,都浑身的毛孔要透出乐来。母子俩是如出一辙。眼镜后的斯文眼睛是小眯起来,掩住笑意,道:“没人说你怕,个个都知道你很勇敢。” 这会儿小脸蛋全红了,根本不习惯被人称赞:“你的话不可以相信。” “为什么?” “你是只狐狸,最会说花言巧语的话迷惑人。” 看到严肃的小脸蛋说出如此好玩的话来,方敏笑弯了腰,伏在赵文生背上,大笑不已。 “你收声一些,人家会误以为我和你搞同志。”赵文生回头瞪瞪方敏。 方敏是女的,但长得极其像男的,所以闹起绯闻来,基本没有人想到是红颜知己,而是蓝颜知己。 “我又不止你一个同志。”方敏潇洒地将大衣一整一拉,摆个帅气的POSE,“我记得,和姚爷被人误会的机会最多,不过不怨我,怨他,谁让他穿起女装的话比女的都漂亮。” 蔓蔓听他们前头不搭后语的说,都有点绕晕的感觉。可小家伙却出乎意料,像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严严肃肃再次发出声明:“我妈妈同样不接受有蓝颜知己的男人。” 这回方敏是要笑破肠子了,跑到一边去,和蔓蔓说:“等我笑完了,我再给你看。”接着又叹:“要是我儿子,有他这么好玩就好了,我天天不上班,就陪我儿子玩。” 这是什么歪理? 小眼珠子瞪过去:你这是变着法子在骂我吗? “把手伸出来吧。”话归原状,赵文生对小病人说。 小手不情不愿搁到那个小枕头上,小屁股在椅面上一扭一扭的:“我告诉你,狐狸,你这次看完,下次不能来找我了。” “不找你,找你妈妈可以吗?”一边摸脉,一边抽出的那支钢笔,在病历上如流地书画。 小屁股差点摔下椅子,再看到他若是很镇定的俊颜时,小鼻子哼哼:“不要以为我妈妈只有你。有人要追我妈妈了。” 蔓蔓都未想,孩子会突然出这么一口话,心里一惊,没能捂住孩子的嘴巴。 眼前,赵文生的钢笔,在纸上刹然而止,金色的笔尖流出的墨水渗透到了纸面的背后。 小脸蛋很是得意:“我还偷看我妈妈的短信,知道他向我妈妈求婚了,说要做我爸爸。” 在旁的蔓蔓,都能听到小家伙心里在高兴地叫:狐狸,你完了,我看你这会儿怎么装? 然而,在小家伙嚣张地发完话后,发现,眼前这张斯文俊秀的男人的脸,极是危险地朝自己转了过来:“你妈妈如果知道你专门来这里和我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你说你妈妈会怎么样?” 小脚,恼怒地向他踢了过去:“你敢说,你坏蛋!” “东子!”蔓蔓想都没想,小家伙会这样失控。 看来,能惹到小家伙脾气大爆发的,只有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了。 被小脚踢了几下,不痛不痒地扶了下眼镜片:“好好治好你的病,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别让你妈妈担心,这才是你要做的事。管你妈妈有没有人追,只会让你妈妈大发雷霆。” “你怎么知道?”小脸蛋恼火的很。 “就凭我,和你妈妈处了六年以上,你,和你妈妈不过是处了五年不到六年。”充满自信的钢笔指到小鼻尖,“而我相信,就是你爸爸,和你妈妈一共度过的时光都没有我多。” 小眼珠子瞪着他,激烈的愤怒与委屈:这男人,前所未有的强大。 钢笔收回来,若无其事地再划上两划:“你要是我儿子,我不会只让你吃药,会给你打针了。” 明摆着,这话就是故意刺激惹火小家伙的。 蔓蔓都很吃惊地看着赵文生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波动的脸。 小家伙果然“切”:“谁要当你儿子了!” “是,证明你怕打针不是吗?” 小家伙喉咙里被哽了块骨头似的,怒屈到眼眶里都要滚起眼泪来了:狐狸!狐狸说什么话,他都是败的。 赵文生回头,是与蔓蔓交代:“你和他妈妈说,他需要三天一复查,烧虽然没有烧,但炎症没有消,引发成小儿肺炎就麻烦了。” 蔓蔓急忙点头:“我会和他妈妈说清楚的。” 看完病,赵文生伸出的一只手,往小肩膀上一打,好像好哥们兄弟似的:“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把大人的事还给大人去做,有这么难吗?” 回过来的小眼睛里,划过惊疑不定。 “你如果逞强,只是在逼你妈妈去接受你妈妈不愿意的感情,你认为你妈妈能幸福吗?” 这个男人,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没有把他当成小孩,是把他当成了男子汉,堂堂正正地与他说话。 “为什么?”小脸蛋打个问号。 “因为我喜欢你这种小孩,我也相信你日后能保护好你妈妈。” 小脸蛋,逐渐地漫上了一层赧红,但是,看着这个男人,却觉得这个男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恶了。 “方医生,你的电话,我帮你转过来。”这时,一个护士向办公室里这边喊。 方敏走到了办公桌边,听到电话机嘟嘟两声,随意地按下了接听按键,并没有先拿起话筒。因而,电话机里传出的声音,是诊室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方医生,我是美辰的婆婆。”蒋母的嗓子从扩音喇叭里出来。 蔓蔓和小东子毛发竖立,随时警惕。 “有什么事吗,伯母?”听是蒋母的声音,方敏更没有急着把话筒拿起来接。 “我儿媳自从跟我儿子随军到了部队营地里头,但是那里的医生我觉得没有方医生你好,尽是劝我媳妇打胎的。我想,让我儿媳出来再在方医生你这里看。”蒋母在电话里一边讲述来由,一边像是在张头四望,“方医生,我听你原先的同事说你转到这边医院来了。我现在在护士站,护士说你在哪个诊室来着?” 蔓蔓想把孩子抱下椅子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但瞬间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蒋母已是走到了诊室门口,望到了小儿媳和小外孙,大吃一惊:“你们怎么在这?!”(未完待续) 不期而遇 “姥姥。”小东子是极不情愿,才叫了这一声。 蒋母走进来,对蔓蔓很仔细地打量了眼,眼神里颇有些疑惑,问小外孙:“你妈妈呢?” “我妈妈崴脚了,舅妈带我来看病。”说着,小手不知觉地展开挡在舅妈面前。 蔓蔓双手轻柔地搂孩子的肩膀,嘴唇抿紧,对蒋母一如既往无话可说。 蒋母转回头,对这变了身份的小儿媳,依然是没法有好情感。到底她是认为蔓蔓的观点有问题,蔓蔓认为婆媳关系是平等的,但老人家不这么认为,认为儿媳就该是在婆婆底下的。 这边,蒋母带来的紧张,弥漫到了诊室里面另两个人身上。蒋母在看见方敏的同时,望到了赵文生,一刹那,赵文生的五官,让她非常熟目。 “你是——”蒋母的迟疑声,随赵文生轻轻摘下鼻梁上的眼镜。 赵文生的近视为浅度,不戴眼镜也不是很大问题,眼睛没有变形,因而,岁月只是让他曾经青涩的少年俊容变得更富有男人的魅力,五官并未有太大的改变。 “很久没见了,阿姨。”赵文生这句低沉的类似平常的招呼,却是在富有磁性的嗓子里蕴含了不容忽视的魄力。 蒋母的身子顿然一抖,闪烁的眼瞳俨然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初,她对赵文生的回答恼火,私底下,自然是极不愿意看到赵文生有成就的,因为这个大男孩居然敢那样当面拒绝她。而她也有理由认为赵文生成不了大器,因为赵文生不是没有父亲了吗,仅凭一个母亲,能有多少助力。赵夫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和男人一样伸手遮天为儿子护航。 现在呢。蒋母犀利的视线定在赵文生胸前的卡片上,仔细看了会儿,只看见个急诊科医生的字样,感觉,混得不怎样,于是心情松了不少,咳:“嗯,是很久不见了。你现在是刚升调到这里工作?” 在一边插着口袋的方敏,听蒋母这口气,都觉好笑,想吹口哨,不过赵文生递来的眼神,令她识相地闭住了口。 “是。刚调到这里来。”赵文生说。 蒋母作势,往回转,对向蔓蔓和东子:“你怎么做人家舅妈的?东子病了,你就带他来看这种医生?” 一早已经知道蒋母必是要找借口了,伸手捂住东子嘟起的小嘴巴:不要和姥姥吵,和老人家吵都是做晚辈的吃亏。 然蒋母见她不说话,更有话往下说了:“你哥现在不是大科长吗?你真心疼东子,就该让你哥给东子找个好的医生。你看看你,光是会说,实际上什么实事都没有做到。你大嫂都怀了几个孩子了,你呢,肚子一点都没有消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好歹为你老公着想。” 方敏之前,对蒋母的印象还没有差到哪里去,只觉得她对子孙问题比较敏感,而这样的老人并不少见因而并不放在心上。现在,亲眼看着蒋母这一幕,她眼色蓦地下沉,拳头稍稍在口袋里捏紧,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两个同学劝她不要和蒋母多来往。 面对蒋母这一系列抨击,蔓蔓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是一吵,晚辈肯定吃亏。二是,公众在旁边听,一听,也都知道无理的人是谁,不需要她去争,越争自己越亏。 蔓蔓的这种默,是属于智慧的沉静的默。 蒋母说了一通意图刺激她,反倒没有半点效果,心头堵得要死:素知道这小儿媳喜欢学小白菜装可怜! 头顶冒乌烟,向小外孙伸出手:“来,东子,姥姥带你去看更好的医生,给你找个教授。你妈真是的,瞎了眼把你拜托给这个女人。” “不要!”小手躲开姥姥的手,紧抓舅妈的衣服,“这个医生很好,我喜欢。” 小家伙这话,是令其他人除了蒋母之外,肚子里都乐了。 蒋母恨恨的,回头从高到低俯视赵文生:“他是我外孙,你好好给他看。有什么问题你解决不了的,提前告诉我们,我们才能给他找更好的医生。” 指尖捏着眼镜架的赵文生,对她这话既是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微微地噙着嘴角那抹风云似的笑。 这些人摆不定,反正蒋母此次目的来不是找他们的,走了几步到方敏面前,又改了一副面孔,说:“方医生,我在电话里和你沟通过了,您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带我儿媳过来。” “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方敏拒绝。 蒋母是抱了粮食弹药过来的,对方敏这一口拒绝并不放在心上,继续笑:“方医生,当初我儿媳转到那家部队医院时,可就和那家医院的人都说好了,因为那家医院并不是专门的妇产科医院,那里的产科医生没有几个出色的,所以,如果那边处理不了的疑难问题,是要送回你这里的。” 这是掐到方敏的软肋了。身为一个医生,尤其还是军医,是没有权利去拒绝一个患者,哪怕这个患者是个犯人,患者和患者的孩子的生命本身都没有罪。 见方敏说不了话,蒋母打开臂上挂的手提袋,从里头找出了一本病历本,交给方敏:“这是我儿媳的病历,我送过来给你先看看。” 接过后,方敏照常翻了几页,只看了几行,脸色刹那凝重了许多。那时候,金美辰在她这里刚被检查出怀了三胞胎时,她已经察觉不是个好迹象,因为金美辰的尿蛋白超标,不是普通的超标。正值金美辰很快转院,她交予那边的医生时曾提过要经常检测,并嘱咐孕妇千万要注意饮食。然而,现在看来,后者并没有很好地遵守她定下的医则。 “那边医生是建议让她打胎吗?”方敏问。 “是的。”蒋母提到这个脸上的每条皱纹都紧张起来,“方医生,你务必想个法子。能保住三个最好,不然,只保一个,我们也很高兴了。因为你看我这小儿媳的肚子无消无息,都只能靠这三个孩子了。” “看这病历上的数据。”方敏严肃地说,这时候她真只是作为一个医生为患者的生命负责,“我认为她应该打掉胎。不然,这样发展下去,她产前发生子痫的机率太大。可以终止这次妊娠,重新受孕,不要多胎妊娠。因为她看起来,平日健康状况也不是很好,可能已有高血压的征兆。” 这些话不是蒋母想听的话,因为之前金美辰已经久久怀不上了,这一次好不容易中招,再流产的话,定是很难再怀上的。 “不瞒您说,方医生,我儿媳早前有不孕症的。”蒋母咬了口牙,“请让她怀孕下去吧。这也是她本人所希望的。” 现在金美辰的情况,的确不到完全放弃的时候。方敏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是一个完全不想负起相关危险的医生,可能是游说家属不成的话,让家属找其她医生。比如已经把金美辰推到她这里来的原先的那个方医生。而且,方敏现在想撇下这个包袱的话,蒋母和金美辰恐怕都死活不会答应。 正如方敏所想,蒋母早四处打听过了,知道方敏是数一数二的专家,方敏都没法搞定的孕妇,找其她人更没有希望了。她说什么,都得赖上方敏了。 最终协商达成,方敏去找时间去金美辰现所在的医院给金美辰看,免得孕妇跑来跑去加重病情。蒋母心满意足,千恩万谢地走了。 蔓蔓第一次觉得,当医生挺辛苦也挺无奈的,很多时候没有的选择,名声越高,似乎给医生带来的不止有好处也有更重的负担。像方敏就是。 “我看你认识她?”走到赵文生旁边,方敏比较好奇的是赵文生与蒋母的关系。 赵文生对蒋母,怎么说呢,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喔。”赵文生擦着眼镜,当着蔓蔓和小东子的面,像是不打算做隐瞒,道,“说实话,她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最好一辈子不要再碰面的人。” 仅这句话,都能知道赵文生对蒋母的意见有多大。 “她对你做过些什么?”搬张椅子坐下的方敏,兴趣勃勃的。 蔓蔓和小东子,一样全神贯注地听,因为这一定涉及到了蒋梅。 赵文生斯文地笑笑,卖个关子。怎么说都好,他知道那人是她妈,而且是亲妈。 在蒋梅心里,蒋母除了有些作风做法让人看不过眼外,还不至于十恶不赦,在她心里不容置辩仍是个妈。 接下来,方敏借了赵文生的诊室给蔓蔓做了产检。 小东子把手巴结在诊台边,兴致地听。 “体重看来有些增加了,这是好事。”方敏第一句,就赞了蔓蔓。 这话刚被姚爷赞过不久,作为准妈妈的蔓蔓也很满意。 “你本来就瘦,多吃没有关系,要注意的是营养均衡,不过有你哥在掌厨,我想不会有事。”方敏深感,有个像君爷的哥真是省了她这个当医生的太多麻烦了,很是高兴。 蔓蔓却不这么认为,被她哥掌控着过日子,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她哥对她如今是吃穿住行,几乎样样都管,比她老公更像管家婆。 似是捉到她的想法,方敏眼里闪过一抹敏捷的笑:“你哥这几天要出国。” 她哥要出国? 未曾听说,蔓蔓疑问的眼神扫过她哥的两个同学兼同事。 赵文生被她的眼神追到,只好透露:“是去参加伦敦的国际学术交流吧,那种大会短则半个月,长则要一个月。” “一个月耶。”方敏像是叹息似的,“不过陆科要走,科里的人,你我,都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陆君这家伙太变态,总是让我们做些费时费力的东西。” 对方敏这话,蔓蔓深有感触,她哥是太变态。她哥出国,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因而,只要她哥出国一个月,她都可以在这个月里面完成自己太多有她哥在会被管制的事情。比如,她的画饼充饥,可以趁机先开业营业了。 她这种雀雀欲试的表情,方敏和赵文生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都犯了疑惑:平常她哥该有多“虐待”她? “蔓蔓。”方敏唤了两声,最后拍下她手背。 蔓蔓方是从一时游离的地方拉回了神,看向方敏:“方医生?” “去那边的床躺一下,我和赵医生要给你做个体检。” 蔓蔓对医院的消毒水味其实挺排斥的,尤其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帘布什么的,一片白,看起来都很冰冷。哪怕她现在和方敏算是很熟了,但只要是躺下来,浑身不自在。 衣服扣子被解开后,皮肤上被擦了些丝凉的液体应该是酒精之类,然后是仪器的线连接到她身体上面。方敏给她做的这个检查她上回做过,是做心脏检测的项目。好像从一开始她怀孕,方敏就特别注意她的血液和心脏。 仪器拉出来的曲线红白纸条,这回是由赵文生抓着。这回做的检查时间,比上次还要长一些。 做完后,照样是医生先走出去。护士帮她坐起来弄好衣服。她下床穿上鞋子,做病人的心里是对医生哪怕一点古怪的行为都会惶惶的,急着出去想听到医生说什么话。 结果听到赵文生好像拨电话给她哥:“嗯,陆科,她的心电图我今天看了。嗯,我想,最好问一下她以前,小时候就诊的那些病历。我会先问问她自己知不知道她小时候的事。” 她掀开帘布走出来时,赵文生挂了话筒。 方敏坐在赵文生对面的办公桌,在给她书写病历加开药,不时还问一下赵文生意见:“要不要给她吃?” “暂时不要。这个周末我和她哥、子业都商量过了,暂时不用药。”赵文生交叉起十指,只要讨论起工作,神情都会变得严肃,一双眼睛的笑意顿无。 “我也觉得不要用,现在她血压都不高,还有点贫血。”方敏琢磨着他这话时,揉揉额头,看来有些棘手有些令她头疼。 蔓蔓坐在他们身边,小东子挨过来靠在她大腿上,好像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小脑袋瓜仰高。 “方医生,是不是我的孩子怎么了?”这是每个怀孕妈妈遇到事情时第一个会关心的问题。 方敏朝她笑了下,像是要抚慰她的情绪,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揪紧的眉头没有放开,眼睛挪到了赵文生那边。 刚好,赵文生诚如和她哥沟通的,有话要问她:“我听你哥说,你小时候常生病,都记得自己去上过哪些医院看过哪些医生吗?” 蔓蔓自小的记忆里,是常有消毒水味,尤其是很小的时候,在她七八岁之前。这也造成她对这段记忆忒别的排斥。没有一个小孩子喜欢上医院打针吃药的,她不例外。好在,后来,好像去医院没有用,温世轩抱着她,是找到了中医。具体来说,还不是个正式挂牌的中医,就是类似抓草药的那种药婆,吃起了草药。清清淡淡的草药香,比起医院那些消毒水味,不知道好过多少倍。她的病,在中草药香的熏陶下,奇迹似地好了起来。 “去看了医院,没有用,最后改为去吃草药?”赵文生听到她所讲的话,眼神刹那变得很是认真,想来不是很相信。 蔓蔓对他的质疑反而不理解,反问他:“不然是什么原因?” “不会是医药费——”赵文生支吾着,有些不敢往下坦白的讲。 这种贫困家庭因为给孩子病人在医院里看不起病,干脆跑去找民间偏方的事,在他们行业内,看到的案例太多了。 “我爸不是这样的人!”蔓蔓果然怒了,“是医院里的人不作为,没有用。” 或许很小的时候她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是,她大一点时的记忆,都是很清楚的。她清楚地记得她爸为了给她多支付点药费,每天晚上,还要带一些手工回家里做,有时候做通宵。早上,要背着她上医院抽血做检查,因为医院里做检查的人多,得一大清早去排队。因为父亲这般辛苦,使得幼小的她,被针扎了满臂时,都不敢说一句疼。 被骂医院里的人不作为的两个医生,很是无语的,虽然他们知道蔓蔓不是骂他们。 当然,如果蔓蔓知道她哥现在就站在门口听的话。 赵文生手指间摇曳着钢笔,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方敏在对面苦笑。蔓蔓的脸绷得青青的。他们再问下去,有点怕再度引燃了导火线。 “我觉得——”赵文生是身负了两爷交代的任务来的,硬着头皮,“你小时候那个病,或许不是医院里治不好。” “你觉得我小时候是什么病?”提眉,蕴着怒气。 感觉她整个情绪偏执地往哪个方向走了,赵文生连喊冤枉:“蔓蔓,我们心平气和地交谈好不好。赵大哥现在只是作为一名医生,问你一些以往的病情,没有其它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问我医药费的事?” 赵文生认认真真地解释:“赵大哥问你医药费,因为你小时候肯定记不大清,是想推测你当时在医院里有没有做最好的检查和治疗,你家人有没有尽力带你去最好的医院就诊。比如说,当时你爸知道在当地求医无助后,有没有考虑过带你到北京来求医呢?” 到北京?以温家那个一穷二白的家境,当年是穷得都快揭不开锅,怎么可能? “为什么非要到北京?在当地不行,到北京就行吗?” “蔓蔓,不是赵大哥夸大,北京是全国医学技术最精湛最集中的地方。我们别提到出国求医,按普通老百姓的标准也不可能。但是,你可以看到,现在农村里的小孩被父母抱到北京医院问诊的,也不少。” 可在蔓蔓听来,赵文生这话,即是变着法子要把她养父一棍子打死似的。想一想,都知道这些针对她养父的话,会是谁在赵文生背后出的馊主意。 “赵大哥。”蔓蔓噙定嘴角,“没有到京城求医,不一定不能治好我的病。事实上我吃了草药后,现在都好了,好了这么多年了。” 这话说到症结了。方敏再度在嘴角拉开苦笑。 赵文生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去挖掘一些真相:“我问你,你高考的时候,你自己说是因为发烧落考,那体育成绩多少分?” 蔓蔓在一愣之后,霍的站起来,嘭拍下桌子:“你们调查我?!” 面对她骤然的大发雷霆,赵文生和方敏都被惊到了,仰着头看她。 “谁调查的,是我哥吗?!” 方敏急忙拽下她袖子,说:“蔓蔓你别误会,你哥也是担心你。” “他担心我什么?他能担心我什么?他做这些事,不就是想方设法想抓住我爸的把柄吗?” 对这个哥的一些心思,她洞察得太清楚了。 她养父对陆家把她收回去的事,自始至终都没有发一句牢骚,更没有讨回半分赡养费,连提句让她常回来看自己的要求都不敢。但她哥在做什么,一直处心积虑想把她养父致于死地,你说她怎能不气? 胸头的怒,胸口的堵,让她嘴唇都青白起来。 “蔓蔓,你坐下。”方敏使劲儿按她坐下,帮她拍着背顺气,见她气成这样,在这当口上,真不敢再为她哥辩解一句。 赵文生见状,也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喝。 可她已经气到,一伸手把那杯子打翻了。 啷当,杯子四分五裂的声音,传到门口,令站在门前的人,脸更是一变,似乎是与门里的人较劲似地比谁更气更黑。 典型的陆家人脾气。 赵文生和方敏总算第一次领教到,平常温温吞吞的蔓蔓,执拗起来,比她哥还要厉害上三分,于是,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逐渐的,蔓蔓的气平息了下来。 而站在门口的人,是怒到了顶点,转身,像阵暴风飙离,跟在他后面的人,追着跑都冒出一身热汗,跑到他面前为他拉开车门。 嘭! 一拳砸到车顶上。 在车里等候的刘秘书,见他这样,连忙从另一边车门里出来,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抬起的墨眸,寒冷如极地,幽深如波涛暗涌的深海。 总觉得,只要那个男人和他妹妹再扯上一天,终有一天是要发生些什么事来。 而只要闭上眼,他都能在眼前浮现出小时候他追着那个男人时的情景,发自肺腑内脏的那种不甘和钻骨的痛。 什么时候,他才能把那个男人从他们的世界里面拉出来,让其彻底的消失。 “舅妈。”应方敏的要求,小东子摸摸舅妈的手,安抚舅妈的怒气。 有孩子在,蔓蔓的脾气必是收敛了不少,低头,是对孩子笑一笑:“舅妈没事。”说罢,拉起孩子,道:“我们该走了。” 方敏和赵文生都无话。等护士把药从药房里取来后,让他们带上药,方敏亲自送他们走到门口。回来时,方敏整个人像塌陷的气球蔫了一半,叹:“我怎么觉得她比陆科更难侍候了。” 赵文生提起眼镜,同是苦笑。 护士走进来,提了一袋膏药,急道:“方医生,赵医生,怎么办?少让病人带走一盒膏药。” “什么膏药?”方敏自己没有给蔓蔓开膏药,照理讲,小东子是感冒也不需要膏药。 赵文生,默默地从护士手里接过药袋。 方敏宛如发现新大陆:“你开的膏药!给谁用的?” 用问吗?当然是给孩子崴脚的妈用的。本想偷偷塞进药袋里让蔓蔓带回去给蒋梅。不过方敏对这些事都是不知道的。 赵文生意图躲开对方紧逼的追问,不耐烦道:“不要这么八卦,都像老太婆了。” 有意思。 方敏咧嘴笑:“要不,我帮你现在去追人。他们在等出租车,不一定走了。” 听到这个有人愿意代为跑腿的建议,赵文生倒是很果断的,把药袋直接扔到了她怀里:“有劳了。” 方敏挑眉看他装得淡淡摸摸的样子一眼,真是帮他跑出去追人,刚好是追到了坐上出租车的蔓蔓。 “我们少拿了药?”蔓蔓接过她递来的药袋,挺是诧异,因为在打开袋子口后,发觉是一盒伤科用药。 方敏作为医生,交代:“不是你和东子用的。给谁用的,我想你们心里有数。” 蔓蔓和身边坐着的小家伙面面相觑。 小眉头一撇,嘴角一勾:“看吧,我就知道那只狐狸是装的。” “是给谁用的?”方敏好奇。 “我妈!” 蔓蔓急忙叫出租车司机开车。这事儿,八字还差一撇呢。不能操之过急,传的到处都是的话,反而不好。 这时候,蒋母照例为大儿媳办完事,去找王凤。 王凤热情地接她进门,说:“刚好,我们在说一些有趣的事呢。” “什么有趣的事?”蒋母走进几个太太围成的茶客圈。 那些太太一个个都知道蒋母的趣味。有个太太笑道:“可惜你家没有女儿了,不然可以凑这个热闹。” 另一个太太忙接上话:“谁说蒋夫人没有女儿了。她家那个不是现在变回单身了吗?” 说的是她二女儿蒋梅离婚的事。 儿女闹离婚,放到现今的中国社会,尤其是有点清高的家庭,都是倍受人诟病的。蒋母的脸色顿然变得不大好看。 王凤拉她坐下,解释说:“她们这不是说笑你家蒋梅,是真心为你家蒋梅盘算。刚才我们都还在议论,记得,当年,你家蒋梅不是和他是一个中学的吗?” “哪个他?”蒋母刚见过赵文生,眼皮跳。 “赵家的儿子啊。刚从美国回来,可出息了!你不知道?”王凤看她脸色又变了变,不得不提醒她,“也是,你为了照顾你怀孕的儿媳,都多久没有到这边来座谈了,不知道很正常。” 赵文生出息了?赵文生怎么可能出息?她今天刚遇到过,很普通的一个急诊科医生,怎么就出息了?蒋母愣是没有想明白。 “他现在是副教授级别,上校军衔了吧。听说直接入的那单位,是陆科的单位,直属后勤总部的。”一个太太替蒋母揭了谜底。 蒋母像弹簧从座椅上蹦起,在众太太的瞩目下,红着脸重新坐了下来。 “看来蒋夫人对这事一无所知。”几个太太对她此举评价。 “我是不知道。”蒋母咳咳,再三掩饰。 “我说你家蒋梅和人家现在有没有重新来往啊?”王凤追着她问,“我记得你当年好像还问过他他对你家蒋梅有没有意思?他怎么说的?” 别提这个了,丢脸。蒋母咳一声,侧过脸。 几个太太顾自说着:“打听过了,在美国都没有女朋友,一直单身,现在回来,是黄金单身汉,但是单位里的领导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要。想给他安排相亲,都难。不知道花落谁家了?所以,我们才想到了会不会是你家蒋梅?照理说,那个时候,你家蒋梅和他走得最近了。” 对这点,蒋母绝不赞同:“怎么可能?真是对我家蒋梅有意思?在她要结婚的时候,怎么不出现?” 听蒋母这话,对赵文生不满意? 王凤挺是稀奇地瞧着蒋母:“别说他爸早逝,他妈可是厉害着,中将军衔了。这样的家境数一数二,没的话说,多少女儿家攀着都攀不上。” “不好意思。”蒋母挺是淡定的,“我家蒋梅那是离过婚的,孩子都有一个,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很有自知之明的。” 对蒋母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蒋母现在是聪明了,摊上个家境好的好儿媳或是好女婿又能怎样,还不是让她自己受苦。蔓蔓是例子,金美辰也是。最重要的是,这回若真要重新给她女儿找一个,非得找到个绝对听她这个丈母娘话的女婿,免得召回来让自己生气。而与赵文生的梁子是多少年前已结下的,她傻的才可能让赵文生娶了她女儿回头来气她。 不过现在有王凤等人的提醒,蒋母离开王凤这里后,匆匆跑到了女儿家里,向女儿面提。 “你知道他回来吗?” 蒋母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蒋梅很是警惕,敷衍地说:“喔,知道,前几天听人家说。他是蔓蔓她哥的同学。”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和蔓蔓来往,也少和她哥那些人来往。他们不是我们攀得上的。你现在都离了婚,或许他们早在私底下嘲笑你和东子没丈夫没爸爸了。”蒋母在女儿面前说话一直是毫无忌惮,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蒋梅对母亲这点从小到大早吃透了,如今听来突然很刺耳,母亲对她的指手画脚,若真是只是针对她还好,却一直有意针对她喜欢的人。 “妈——”她刚想开口。 “你不要再说。听好了,千万不要和他再见面。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多少年前都不可能,现在你都这样子结过婚离过婚了怎么可能?不是妈刁难你们,妈以前也帮过你的,但他不领情。再说他妈那眼光傲着呢,我今天去都听人家说,什么介绍相亲通通不要,不知道私底下已招到个什么样满意的儿媳。你不要傻傻的再被男人骗了!”蒋母这一番话下来,却是极像是处处为她着想的话。 蒋梅把抹布半拧干,擦洗灶台,声音有些低:“妈,你放心,我和东子两个人过都没有问题的。” 听到她这话,蒋母很是满意,道:“有好对象,合适的,妈会帮你和东子留意的。东子最好还是有个爸爸。”说完,温柔地拍拍女儿的手,转身离开。 蒋梅跳着脚,爬上一张椅子擦拭顶上的一台排风扇,她边擦,很是用力地擦,额头出了一颗颗大汗,似乎这样,才能宣泄掉心中的烦恼。 不久,蔓蔓带着东子回来了,小家伙进门,先拎着那盒药膏向妈妈炫耀:“给,那只狐狸给你的。” 接住药膏,蒋梅却只是将它搁在桌上,走去给儿子倒水。 看着妈妈罔若无睹的样子,小眉头揪一揪。 人生,即是这么的奇怪,偶尔,你不愿意,不想去碰,但是,偏偏,就和你作对似的,你不想见什么人偏偏给你到哪里都撞上。 她的脚总算好得七七八八了,可以重新上班,现在孩子都是蒋父去接。开着车,从单位里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书店,想着儿子念双语,需要增添一些听说课程。把车开进书店前面的停车位,下了车,走进店里。 这家店她经常来的,因为离她住的那地方,是最近的最大的一家,书的种类挺齐全,而且挺新颖,国外引进的教材也多。 一路径直找到了音像区。一般这样的地方,都会放一些乐曲,一般播放的,也是近来流行歌坛的热门歌曲。不知怎的,今天的店员是怀旧了起来,竟然放起了后街男孩的歌。 后街男孩这支乐队,在她中学时代红极一时。那时候,MPMP4MP5苹果什么的,通通都还不见影子,最贵的是CD机。一台CD机,至少要几百人民币。当年的人民币价值与现状的人民币不能同日而论。就如当年的房价与现在的房价是一天一地。几百,她家花费不起给三个孩子都买,因为当时三个孩子都还不会赚钱只会要钱,蒋家得勒紧裤带。但在她的学校里,能花得起的学生不少,谁让都是京城里的人。 她家最终买的那台CD机,被她最爱炫耀的大哥独占了。她和弟弟想借都借不到。 在学生年代,如果你不会听流行乐不会唱几句流行歌,你就是典型的落伍,要被排外。她当时那个急,天天跑到这家店里买那种CD碟转成录音带的磁带。而用磁带听,显得有些落魄。学生时候都挺爱攀比的。她只能偷偷地买。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每次,都是离收银台一定距离的地方蹲点,等着,等着没人的时候,四周都不见同学在的时候,才敢走上去付钱。 然后,有一次,她竟然忘了带钱包,面对摸着裤袋和书包老半天没有摸到钱付款的情况十分困窘。这时,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她后面说:十块钱是吧?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他离开后,为什么再来这家书店都极少想起这些,而到今天偏偏都想了起来,因为注定是要再遇上。 刹住的脚跟,若在地上扎了根。 前面,仅十米远,她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味道,以前是完全清爽的少年飘洒着柠檬香气,现在,稍微夹带了些消毒水味,一样不失清新和干净。他很爱干净,爱到什么程度,流了汗,你都只能觉得他每滴汗都像水珠一样晶莹剔透,亮得如清晨的露珠。望到他侧颜时,她猛地身体一僵,高度警惕:今天的他不知为什么没有戴眼镜。 “小姐,你让一让。”后面某个要过路的人说。 听到这声音,距离近,他本是低下来在货架上钻研的头抬了起来,转了过来的瞬间,只觉得一个人影晃过,再想抓,不见了痕迹。最终,是在中间的大方台子边上,隐约地见到一小片衣袂。 蓦地,笑,在他眸底里面如泉水一般清涌。 猫腰在台子后面躲着的蒋梅,突然感到儿子对他的形容词太对了:狐狸!(未完待续) 结婚吧 额头流了好几条汗,察觉他好像转回身去了,在店员和顾客疑问地关注到她之前,直起腰,快速闪到了下一条货架后面。 捂着胸口喘息,感觉眼镜都花了,赶紧拉开肩包拿条纸巾擦擦。不像他,她这个近视要深得多,都是在工作后多年搞财务每天对数目给搞花的,两只眼睛都有四百多度,摘下镜片,基本是模糊一片。 精心地擦完眼镜片,戴上的时候,头从货架一侧小心探出去,发现他已经没有站在那里了,一颗心突然有些失落,苦涩悄然拉开嘴角。 就此,两人没有再交集更好。她想。 可脚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是走到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低腰,拣起他刚在看的那张碟片,是后街男孩的精选纪念金碟。原来,店里是在搞这个推销,才放起了后街男孩的歌。 不知他买了没有? 脑子里盘旋这个问题,碟片不小心抓在手里没有搁回货架。再往前走,这回走到了少儿音像。 负责此块专区营销的店员,听她诉求后,给她推销的教材种类五花八门,建议她是既买录音带,又买光碟。 她当科长,工资是不低,可她得为儿子未来的学费和将来娶媳妇要用到的钱做准备,思来想去,省着点买。但省钱不是件容易的事,逛了一圈,连陪她挑选的营业员,都有些不耐烦了,觉得她不是认真的想买,到后头积极性大减,把她甩到了一边。 最后,她来到收银台。 店员问她:“就这一块光碟?” “嗯。”她扶下镜片,都有点不好意思,挑到最后想着到网上查点资料再给儿子买,结果没有给儿子买到,反而是给自己买了一块怀旧光碟。 “48元。” 她拿出钱包,翻了翻,只有一百五十几的零钱,于是取出信用卡。 “对不起。”店员十分抱歉地指向旁边竖立的指示牌,“今天的刷卡机出了问题,只能用现金付款。” 有没有毛病?都多少年没有遇到的窘事,能再一次出现在她身上。而且是偏偏遇到他的今天。天公不作美。 “那我不买了。”没有现金她没有办法,只好把碟片推了回去给店员。 可是店员不收,说:“小姐,你这个包装都拆了怎么可以不买?” 她拆了包装吗?经店员的指尖点指的地方,看见了碟片背后的包装纸,可能是她抓的时候不注意,已经裂开了一条长口子。 而因为她这个争执,背后一排等候着付款的顾客都不满意了。忽然让她打电话回家让谁赶来帮她付款,是小事化大。咬下唇,道:“我有个朋友他在这,我请他过来。” “行。”店员一边答应,一边示意守门的保安不要让她离开店内。 揉着额眉,她揪着手提包的肩带,在书店里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寄望他在书店里没有走。 走到了专业书的区域,看到了他,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只想借钱,直线走到了他面前。愈走愈近,近到咫尺,直到清清楚楚地望见他的秀眉扬了起来。她的心慌乱地漏跳了一拍,低唤:“赵先生。” 他手中的书啪合上:“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比上回冷了很多,想来是恼怒了她上次的不告而别,她的牙齿在唇瓣上浅浅地勾画着:“我刚好现金带不够,可那块碟非买不可,想和你先借点钱。” “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仰起的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没戴眼镜后的秀目,如她中学时候的记忆里一样清朗隽秀,然而,在这一刻对着她竟是有丝冷:“你和我什么关系要和我借钱?” 什么关系? 她承认之前她是躲起了他,但是,这不意味:“我们不是老同学吗?” “老同学。是啊。老同学。”他转回了头,眸中的光遂长深远,若是穿越了长远的时光河流,“可你不是连老同学都不想见面不想认了吗?” 自知理亏,但他现在突然揪起这个做什么,他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她有点犯晕有点焦急:“你借不借?”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重新看回她:“你买了什么?” “一块光碟。” “什么光碟?” 忽然,她刚想脱口而出的话意识到了不妥,闭住了嘴唇。 在她神色万变的脸轻轻掠过,似有所悟,嘴角轻提出一弧度:“我和你去收银台吧。” “不用了。”她伸手想拦他,低着头,“钱不多,你借我一百块够了。” 他对此,只是举起手中的书:“我只是刚好想去付款了。” 未等她惊愕的脸想出应对的策略,他提起的大步迈向了收银台。刚走到收银台边,后面传来她急追过来的脚步声。但是,店员已经把她要买的光碟放到了台面上,道:“加上书,一共是06。” 搞了半天,她居然是在店里买了一块后街男孩的纪念光碟,而且是他刚看过的。忍不住溢出的笑意,印在他唇角浅显的小酒窝里。取出现金付款的时候,还能看到站在背后的她,那头低得像只鸵鸟,完全是找地洞钻。 店员倒是细心,给他们两人分开装了袋子。 她的手越过他旁边,迅速拿走自己那块光碟,可以的话,她简直是想把它直接找地方埋了起来掩盖这一刻的丢脸。然后,她是夺门而出。 冲出到书店门口,不料,天是出乎意料下起了凉凉细雨。迎面刮来一阵凉飕飕的风,挡住了她的步子。因着这,从后面走上来的他,站到了她身旁。 “你的车呢?”他问。 “我自己能找。”她低着脸,没有看他。因为脸都丢尽了。 他笑,实际上,他之前是下定了主意再面对她是要摆起一张冷脸,谁让她敢放他鸽子,从来没有人敢放过他鸽子无论男女,她是第一个,但是,他承认失败了,因为每次看到她,都会不知不觉地被她感化了想笑。 “你认为我为什么问你的车在哪里?” 本想一头钻进雨里面逃逸的她,因为他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回了头:“这——” “我今天调休,下午刚好把车开去附近的4S店清洗和维修了。现在又是下雨,看在我借你钱的份上,顺道载我一程吧。” 这种正儿八经的求助,她怎可能拒绝。这时的她,表现回来的是一腔热血的率性,没有仔细想,直接答应了。 两个人向书店借了把伞,一块撑着走到了停车处。几步路而已,她刚拿出车钥匙啲一声打开车锁。他已越过她,拉开副驾座的车门,替她撑着伞:“进去吧。” 她脑子一瞬间又短路了,坐了进去,本以为他是要她从副驾座挪到驾座。事实是当她钻进车后,他迅速绕过了车头,收起伞,打开车门自己坐进了司机位。 嘭,关上车门,转过头,看到她一双眼镜惊异地望着自己。 “钥匙。”他向她伸出手。 她想了老半天,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向她要车钥匙,这不是她的车吗。 看她这幅茫然的脸,他是既想笑又觉心疼,转过来的半个身,一条长臂搁在了座椅上面,姿态轻闲,似是与她长聊的模样:“不要什么都想着你一个人能干得了。” 可这与跟她要车钥匙有什么关系? “让男人偶尔疼一下你不好吗?我是个男人,不可能让女士开车。”隽秀的明睐一眯一紧,风流俊逸,勾人魂魄。 她的心尖哆嗦地一颤。 让男人疼。 从未想过。 纵使与前夫程思全热恋结婚那时,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总以为,男人疼她,是个离自己很远很远的梦。因为如今的婚姻殿堂里,太多讲究实际的男女。男女平等,对于一个外形不出色没有背景的女人来说,别指望一个男人会对你,像是捧在掌心里的宝贝一样的疼。或许有这样的特例,但对她蒋梅来说,向来没有这个运气。 “阿梅。”看她仿佛想着什么入了神,眉间是抹淡淡的忧伤,令他眉宇拉紧。 像是怕被他看出了什么,她急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车钥匙给了他:“你开吧。” 接过车钥匙,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云隐,露出些深思的沉默。 车,在雨中踏上了旅程。雨刷,在车窗上时如时钟一样摆动。车里,始终沉寂。空气的剑拔弩张,让她不停地推着眼镜片。身边,他一声不吭,像是在专心开车。但她很怕他这个样子。 她记得,以前他每次上篮球场,愈是沉默,愈是象征着蓄势待发,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紧张,传达到了舌尖,她发誓必须找点话来缓和气氛。 “蔓蔓说你说东子的炎症没有消,是不是该注意一点饮食。” 尖利的眸角,在她欲做平静的脸扫过,似是捉到了些什么痕迹。 他的视线过来,对她来说若是毛刺在身,她绷直了身线,两眼直视前方,在看到自己大院门口的影子时,急道:“我家到了。” 车轮,在雨丝飘洒的公路上拖下一条刹车的痕。 她刚是意外,他怎么不把车开进大院里。转过头,眼前的脸忽然放大,她瑟缩了下时,感觉到一股充满惑力的味道迎面扑来,不会儿,擭住了她柔软的唇。 他在吻她? 指尖,垂落在座椅底下,紧接是抓紧,快抓破了皮。她颤抖,她哆嗦,但更多的是忍耐。闭紧的眼皮拼命地忍耐着,忍耐之前那多少年的一个期许,连梦都不敢梦的期许。 她的发抖,她的惊惧,都传达到了他身上。他捧起她脸颊,摘下她眼镜,指尖轻抚她眼角:“看着我。” 望着他,没有眼镜,近得呼吸一呼一吸的气息都拂在脸上。而近视并不代表近在眼前的东西会看不见。她缩圆的瞳孔,清晰地看着他怎么低下来,怎么啃咬她的唇。 吻。 她是已婚妇女,本是很熟悉了。但是,自几年前新婚怀上东子后,她的丈夫再没有吻过他,直至离异。而且,他的吻和她的前夫不同。 不是像完成夫妻两人必须完成的任务的一样,他是如此细心细致地在引诱她。她从未被这样吻过。她慌了,想闭上眼。可他已经撬开她的城池,长驱而入,轻轻一勾,即引发出她喉咙里一声带足了渴望的呻吟。 她这一声,让他身体如弹弓一样绷起,拉满的弦毫不犹豫地发了出去。 车灯熄了。 街对面一把伞,被风一吹,如没有气力的一样东西颓丧地落到了地上,露出了程思全那张惊恐愤怒的脸。 他望着,对面车内的男人把他老婆压着。不,不是他老婆了。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他的。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认为她是别的男人的。所以罗大伟说的对。就因为他这种骄傲,以为他老婆是个垃圾,别的男人看不上,一辈子只能有他一个男人垂帘,变得肆无忌惮,连自己的心自己的眼睛都被蒙蔽上了,反而去尝试禁果带来的刺激。 现在,他是自食其果了。 他昂怒地抓紧着拳头,因为车内他前妻背对着他看不见他,但那个男人正对着他,一开始都是看得清楚的。那个男人的眼神里装着什么,雨水阻挡,看不清,却能感受得到——你完了。 车内,女人再稍微的抵抗之后,就失去了挣扎。男人压着女人……让对面看着的他都全身发热犹如在火炉中煎熬。 雨水打在他狰狞扭曲的脸,活像在地狱里挣扎。 他后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悔痛,像钻心一样。因为他不要的垃圾其实是个宝。 车内的蒋梅,在他有意清清楚楚地让她看着刹那,就知道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她的理智,与全身每个饥渴的细胞都在拉扯着。而光凭一个念想的理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身上一波波抗议的潮流。在一瞬间,她抵御的防线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全线崩溃了。 她节节败退,她后退,她躲避。他一驰千里,攻占城池,对她是穷追猛打。体内的热,像烤炉一样烤着全身,她惊惧着一直都没有试过的高峰,现在被他带领着往上高登,犹如走在了云端。 牙齿,在她脖颈间咬住。她低呼一声,一刻,伸出去的指尖仿佛碰到了云彩。 丝拉,扣子的线全断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纯粹的女人。 车外的雨,由小到大,犹如暴风雨来袭,哗啦啦的雨声,轰轰的雷鸣。让脱了缰的野马愈发疯狂。压抑了十几年的东西如火山喷发,熔岩四溅。纵驰,腾空,矫健地冲向远方,是没有止境的终点。 低吟,尖叫,咆哮,雷鸣,轰响,交集着。 细碎的一句句“不,不,不”,骤然一声高昂“文生”。 “你叫什么?”他额头的热汗,一颗颗,是要掉到她眼睛里,笑,印在他若醉熏了的深炯的酒窝。 她喘息着,因为不能停止下来的喘息,他的笑近在眼前,她伸手可摸,甚至到他全身每个地方,她没有做梦,不是在做梦,她身体所承受的每一个刺痛都在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他真够狠,像以前一样,要人输,就要那人看着自己明明白白自己怎么输。而她,早知道自己会输,但是他依然要扯掉她的眼镜,撕破她所有的外相,只余她自己袒露在他面前,然后看她自己怎么输得一败涂地。 泪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愫,从她眼角沾到他拂上来的指尖上。 他缓缓地松开了她。 她翻个身,望着车内狼藉的痕迹,狼狈不已。 耳听车外的雨声还在哗哗地响,他散发着余热的气息,弥漫在充满暧昧的车厢:“我们结婚吧。” 她猛地从座上坐直了起来,两只几乎对不准焦距的眼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蒋、梅。”他清冷的目光盯着她欲张口抵抗的话,“是你诱惑我的,这是你自己必须负起的责任。” 瞬间,她张大的口能吞下一头牛。 “我诱惑你?!” “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你儿子,看是不是你诱惑我?”说完,他是把自己身上完好的外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她有毛病?才会拿这个问题去问儿子。一边埋怨,一边是赶紧把他的衣服拉拢好,遮盖自己身上,眼见他是把车开往了检查的门哨处。 车停了下来。她要下车时,他的手忽的又伸了过来。她一惊,却只见他白皙美好的指尖,只是轻轻地将她领子给翻好:“你是个妈妈了,即使喜欢我,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也不好。孩子小,不懂得大人这些事。” 切牙,羞恼,打开他的手:“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那可不行。我和我妈说好了,今晚上就让你和东子去给她过目。”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决定下来的。”说着,他正大光明地在她面前举起手机,划到自己的母亲电话号码,“妈,今晚有两个客人给你见一见。” 在他挂掉电话时,她已经完全头晕脑胀了,忍无可忍了:“你都没有听我的意见!” “我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对于一个诱惑我的女人来说。” “我哪里诱惑你了?” 对于她的咆哮,他柔软的指尖撑着眉角,似有些头疼:“从十几年前,你第一次跑到我面前说要进篮球队,说喜欢上谁就不得好死。我帮你捂的口,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是该舍身回报我吗?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做好这个舍身的准备了,从你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好像要扑上来一样。让我一直认定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对手是你,蒋梅。” 她,是从他这些点滴里面的言辞,意会到了什么,脸蓦地涨红,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 “阿梅,花言巧语我不会说,但有一件事我确实要好好地和你道一声。” 他突如其来变得严肃的语气,让她回过头,认真地望着他。 “对不起。以前因为我在我爸坟前发过誓言,不能给你幸福。现在,我终于能给你了。一切,都还不迟。” 多少年压抑的秘密骤然被揭开,她双手猛地捂上脸。 晚上,一如往常,蔓蔓和老公到娘家里吃饭。 一家人围着张圆桌。 一块吃了有这么久,这么多餐,蔓蔓现在在陆家吃饭,已经习以为常了。通常,陆家的饭桌上,都是由她老爸,或是她弟弟,或是她老公,来引导桌上的气氛走向活跃。陆夫人只是静静地听,高兴地笑。然后,她和她哥,两个人,基本是连笑都不会的,既然连笑都不会的木头人,当然是连主动开口说句话,都是不会的。 今晚,她破天荒地开了句口,主要是因为想试探方敏透露的消息是不是真,眼睛避着她哥那张脸,说道:“哥,听说你要到英国开会?” 冷眸抬起来,望了她一下,低下,很淡很淡地道:“嗯。” 一句“嗯”之后,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蔓蔓一愣。愣的是,她本想这个她哥要出国参加国际会议的喜讯说出来,大伙儿都得乐啊。这样能帮着她往下探问。但是,饭桌上陆家人的反应太奇怪了,一个个处事不惊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清楚她刚说了什么。 她不得不提点下向来聪明这会儿好像变得糊涂了的弟弟:“欢儿,你不让你哥给你买手信吗?” “喔。”她弟弟也是淡淡的一声,对于大哥究竟出国给不给他买手信,好像没有眼前伸出去的筷子抢捞条鱼重要。 蔓蔓算是聪明的,脑袋一转,想明白了理由,问:“你们都知道他要出国的事了?” 她弟弟这刻脑子也转了回来,姐该不会是埋怨他们知情不报吧,急忙澄清:“姐,我们不知道吖。哥他都没有和我们说过。不信你可以问爸和妈。” 陆司令和老婆,都是聪明人,眼见小儿子撇清了责任,一样澄明自身青白:“陆君不会和我们说这些的。” “为什么不和你们说?”蔓蔓觉得她哥果然是个怪脾气,难道是担心家里人跟他要手信,还威胁过家里人不准问? 可家里人的回答,让她更吃一惊。 “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弟弟率先挠了挠脑瓜,“哥他经常出差啊。只不过是姐你回来后,少了许多。以前,一个月出两次国都有。” 俨然,她是误会他了。 揪不住漏洞的蔓蔓有些惋惜,却又想,原来他经常出国的,这对她不是更好吗。应该鼓励他多出国,有利于她在国内行动。她便是笑着说:“欢儿,大哥这般有成就,你不羡慕不仰慕就算了,怎么能这样说大哥出国没有什么呢?” 全桌的人,大吃一惊,为她这话,包括她老公,都跌了眼球。 “她不是发烧了吧?”陆夫人紧张道。 蒋衍的手,急急忙忙摸到媳妇的额头上。 媳妇打下他多管闲事的手,嗔娇:“你做什么?” “没有。”蒋衍支支吾吾。不敢和其他人一样说,她是不是脑子突然短路了还是神经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大赞起她哥来。 感情,她和她哥几乎水火不容的事,所有人都看得相当分明。 不过,既然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没有一个不乐于见他们兄妹俩放下刀剑重结友好。 陆欢开始在父母的示意下,先展开作为弟弟撒泼卖萌的攻势:“姐,你是第一次听说大哥出国,很想要大哥出国带回来的手信吧?你想要什么,说出来,让哥帮你买。” 大家的意思很明白:让他给她带件礼物,或许因这礼物,他们兄妹俩的感情能再上一层楼。 但对蔓蔓来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人家要礼物,因为她老公出差她都不会索要。在她看来,买礼物就是浪费钱。然现在她骑虎难下了,这话题是她先提出来的,她不能直白地说她其实不想要他送礼物只是想要他出国,而且最糟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英国有什么值得让人带回来的本土特产。 “姐。”陆欢看她面色为难,以为她不好开口,继续怂恿,“你放心,大哥他不在意这点小钱的。你尽管开声。” “对。”陆司令在桌上帮腔起来。他大儿子要是不愿意出钱给女儿买,他拿鞭子教育。 眼见一个两个对他如此不信任,冷眉不悦地扬了起来,发了毒誓:“只要哥买得起的礼物哥都给你买。” 蔓蔓被围攻了,所有人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都在等着她能震天动地的礼物。月儿眉一小蹙,在桌底下踢下凑热闹的老公的小腿:你给出个主意,光是看你老婆受困是什么意思。 因而,蒋衍同志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真以为她媳妇是想敲诈君爷的出国手信,毕竟,他是知道她老婆连对他送的礼物都从不稀罕的老公。但是,一时,他对英国也不了解,没法帮媳妇解围。 蔓蔓最终只好来个缓兵之计:“我要回去再查一查,既然大哥都说不稀罕他的钱包,我当然要好好地宰一顿了。” 这话,说得陆司令乐了,全家人继而都乐了。这才是陆家的女孩子嘛。 冷眸,在全家人的笑声里,却是带了点探究在她脸上瞅了两下。 蔓蔓吃得一头汗回到自己屋,烦着还得上网查个礼物来迷惑她哥的视线。 “你不想大哥买礼物,你直接和他说声恭喜他出国,不是更好吗?”蒋衍到这时,也未察觉到她心里真正的小秘密,以为她媳妇是羡慕她大哥能出国。 “那不行。”蔓蔓口上坚决,“他都说了要破费,我不让他破费,不是对不起他吗?” 听这口气,就知道媳妇又和大舅子较劲上脾气了。蒋衍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这时候,东子打来了电话,向她求教:“舅妈,你说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出什么事了吗?”蔓蔓要小家伙先慢点说,心里也咯噔,不会是蒋梅家又出什么事了吧。 蒋梅还真的是出了大事。 耳听,小家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电话对面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舅妈,他说,就是那只狐狸,他说今晚要让我和我妈上他家见他妈。” 团团转的不止小家伙,蒋梅在自己卧室里如疯了一样找衣服,却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因为她作为一名忙碌的事业女性和家庭主妇,已经很久没有注意打扮了。 喜讯,忒大的喜讯! 没想到赵文生看来斯斯文文,一旦进攻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蔓蔓几乎是要尖叫一声,往后仰倒在床上。但是,很快,她意识到了问题。赵夫人!赵夫人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得提醒蒋梅。 于是,匆匆披了件衣服,上蒋梅家帮着出谋划策。 蒋衍从浴室里冲个凉出来,发现他媳妇居然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为了他二姐果断地把他抛弃了。 别说,蔓蔓的到来,给了蒋梅不少信心。她先让蒋梅打扮好自己,至于小家伙这边,由她来精心装扮。蒋梅对自己的衣物吝啬,对儿子的衣服可绝对不会吝啬。 打开小家伙的衣柜,一排排漂亮的童装,让蔓蔓都大呼可以开服装城了。考虑到赵夫人是严肃的科学家。蔓蔓不敢让小家伙穿得太时髦,只是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小衬衫,再加条吊带裤,把他打扮成一个不失调皮的小绅士。然后,梳子弄了点发油,帮小家伙的头发弄得整整齐齐油油亮亮的。小皮鞋,也上了层鞋油。 大功告成。 对着镜子的小家伙,也是展开一串小白牙,很有信心,对蔓蔓说:“舅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老巫婆欺负我妈妈的。” “什么老巫婆?去到那里,要叫赵奶奶。” 小家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狐狸妈妈敢欺负他妈妈,他直接喊狐狸奶奶。 蒋梅这时从自己房间里也出来了,有点拘束地请问蔓蔓的意见:“你说我这样穿好吗?” 蒋梅没有什么礼服,最好只能挑了一件波点衬衣,再加上条喇叭长裤,显得年轻时髦一些。 蔓蔓说挺好,然后建议她不要穿太高跟的鞋,但也不能穿太普通的鞋。说起来,女人最重要的是鞋子。蒋梅把自己鞋柜里的鞋都搜了出来,最后搜出了一双尘封已久的皮鞋。看到这双皮鞋,蒋梅又是心情复杂了。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工资给自己买的鞋子,因为意义重大,都不大舍得穿,珍藏着。 “蔓蔓,你说,我该不该和他在一起?”有过失败的一次婚姻,蒋梅对任何美好的幻想都几乎磨灭了。她很怕,她最怕的是,结婚后,一切又变了样。 她和儿子,应该都没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伤痛。 “二姐。”蔓蔓安抚她的手,“赵大哥他和程思全不同。” “不同?”惊疑地看回蔓蔓脸上。 “赵大哥,他比程思全要成熟稳重多了。”蔓蔓用力地点点头,“你在赵大哥面前像个孩子,但是在程思全面前不是。” 听到蔓蔓这段形容,蒋梅有些哭笑不得的。早在中学时代,她就在他面前丢尽了脸。 蔓蔓其实有些话还不敢和蒋梅说,或是说,其实她有点同情在赵文生面前的蒋梅,因为一看,就知道赵文生把蒋梅吃得死死的。以前蒋梅和程思全,可能蒋梅是管家婆。但是,和赵文生在一块后,无疑,角色要变了,当家的人变成是赵文生了。 小家伙说赵文生是狐狸把他们母子操纵在掌心里一点都没有错。 到了时间,赵文生亲自上门,来接他们母子。 “狐狸,我先警告你,你不能让你妈欺负我妈。”小家伙站在门口时,仰高小脑袋瓜抢先放话。 赵文生耸个肩膀,看来很是轻松,对孩子眯眯眼:“或许你会喜欢我妈呢。” 小嘴巴:哼。 蔓蔓对赵文生说:“麻烦你了,赵大哥。” 这话引得赵文生回头,朝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别这样说,找哪天,我要先感谢下你。” 蔓蔓是不明他这话意思,目送他们三人下了楼梯,接着开始打道回府向老公汇报情况,一边,是替蒋梅和东子担着心。固然,赵夫人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读了这么多的书,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不会像蒋母。 蒋梅紧张,但她绝没有想到,儿子比她还紧张。而赵文生知道她其实骨子里经常少一条筋,对她去和他妈见面,倒不是很担心。比较需要上心的是个过于聪明的小家伙。 修长的指尖在绷紧的小脸蛋上掐一把,悄声道:“不要把自己先吓晕了,不然我还得抱你上医院。” “才不会呢。”小嘴巴倔强地嘟着,内心里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可厉害了。 按下门铃。赵夫人亲自给他们开的门。 蒋梅受宠若惊,急急地先鞠个躬:“阿姨您好。” “进来坐吧。”赵夫人语气虽淡,但眉眼上的笑意,不像是假的。 蒋梅顿时有丝怔。不是听她妈自己说了,说赵夫人的目光高的很吗。(未完待续) 孩子要谁当爸爸 一行人走进客厅。明亮的小客厅里,摆放了张古色古香的茶几,一套红木沙发,色泽美丽,式样简单,极显现代设计和古代骨感的完美结合。 赵夫人今夜在家穿的不是威武的军装,是一身家常便服,与普通的家里女主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卷起袖口,她亲自给今日的贵客冲茶。淡淡的茶香不会儿四溢,细闻之下是夹了丝兰香,应是品级上等的普洱。未想赵夫人如此费心用上等好茶款待他们母子。蒋梅又觉受宠若惊。 小家伙坐在比自己较高的椅子上,静静地垂下两条小腿,遵照舅妈的吩咐不敢转头乱看,规规矩矩地盯着脚下,偶尔,乌亮的小眼珠偷偷窥到他心里想象的老巫婆脸上,却是能看到对方与她儿子狐狸一样一双精明漂亮的眼睛,小脑袋一惊之时,立马收了回去。 冲完茶的赵夫人搁下茶碗,朝他们母子微笑:“喝茶吧,阿梅,别客气。” “谢谢阿姨。”蒋梅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双手捧起茶杯,拘谨万分。 想当初,她和前夫程思全第一次见婆婆,也是紧张,但不像眼下这种紧张到浑身像绷紧的弦。不是担心自己入不入得了婆婆的眼睛。是赵夫人本身,已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可怕的压力。 妈妈都紧张成这样,小家伙更是低着头,皱着小眉头。 这个狐狸妈妈太厉害了,好像比狐狸更厉害,这样笑,这样亲切,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东子今年几岁了?”赵夫人和蔼的目光留驻在小家伙头上。 “快六岁了。”蒋梅一边答,一边教导孩子,“回赵奶奶的话。” “再过两个月满六岁。”小家伙重复妈妈的答案,感觉挺无趣的。 “那个——文生。”赵夫人嘱咐坐在对面的儿子,“东子他不是病没有全好吗?你看能给他喝点什么饮料。别顾着你自己喝茶啊。” 听到狐狸妈妈教育起了狐狸,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乌亮的小眼珠充满了兴趣盎然的小亮光。 刚喝了口茶的赵文生,接到赵夫人的话,同时接到了小脑袋瓜投来的眼神,微是一笑:“行,我去给他冲杯牛奶。” 等儿子一走,赵夫人与蒋梅说上了私己话:“你觉得我这儿子怎样?” 蒋梅来之前,想了千万遍婆婆会问的话,比如程思全的母亲,就曾问过她工作工资能不能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之类的琐事,反正肯定不会说到自己儿子头上。婆婆,本就是带着拷问的性质对待第一次拜访的未来儿媳。但是,赵夫人不一样。 “我——”惊疑不定,是摸不清赵夫人此话的意思。 似乎看出她心中的顾虑,赵夫人笑着把话里的意思说全了,道:“个个都说我儿子好。不是我自夸,我觉得我这个儿子当老公还是不错的。他是专攻儿科和新生儿科。家里有孩子,要他照顾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家里有人生病了,他都能照看。” 婆婆在她面前推销自己儿子,她从未听过,蒋梅内心里吃了一惊。以他如今的地位事业,有必要推销自己吗。赵夫人是不是多虑了…… “阿姨。”蒋梅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坦直地说,“他人很好。从我认识他开始,没有一个人会说他不好的。这个你放心,可以一百个放心。” 蒋梅甚至想说:赵夫人你儿子,女人缘也很好,你可以一百个放心,打从我知道的中学时代起,迷恋你儿子的女粉丝远远超过一百个。当然,我是其中一个。 小家伙翘起小眉宇,对她们的谈话流露出十分的兴趣:主要是这个老巫婆,与自己的想象差异太大。 赵夫人对此,微微笑着,似乎并不完全赞同,说回来:“我儿子的脾气我自己清楚,不能说十全十美,尤其是这个死心眼,让人头疼,却也让人感受到真诚。他爸的事他有和你说过吧?” 指的是他说的誓言?蒋梅慎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他认定了的事是不会变的,这脾气像他死去的爸。”赵夫人说到这,手是伸过去,放到了蒋梅的手背。 长辈温暖的掌心传达过来的热量,让蒋梅微微地一惊。 “你离婚,和我丧夫,性质差不多,你的遭遇,文生有和我说过,说实话,这事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在。”赵夫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接纳我儿子吗?给我儿子全心全意的爱吗?” 蒋梅想都没想,道:“能。” 她蒋梅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一样,认定了某样东西,肯定要全心全意做到底。 赵夫人仅从她这句“能”,都听得出来看得出来。之前,她都不大明白为什么儿子对这个女人情有独钟,并且是个离过婚的。但她现在明白了,因为儿子挑的这个女人与儿子是一样的性格——死心眼。 从厨房里旋身出来的赵文生,像是刚刚好的,在母亲与他挑的媳妇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出现。一只指尖在眼镜架上挑一挑,微笑着掠过母亲和她两张看起来都很轻松的脸,然后是把热度刚好的牛奶,用特殊的瓷器装着,不烫手,放在了小家伙面前。 小小的双手捧过奶杯,嘘嘘吹口上面的热气,小眉头有些挑衅地挑了上来:你有妈妈刁难我妈妈,我妈妈有我这个儿子刁难下你。 于是小嘴唇缩圆起来,喝一口。 “慢点喝,别呛着。” 狐狸这么说,他当然不能听,得大喝一口。 狐狸继续说:“你呛到鼻子里的话,我还得拿条吸管放进你鼻孔里面吸。” 喷。小鼻子喷出一点奶液,急急忙忙拿小指头抹掉,结果抹出了两撇小胡子。 严肃的赵夫人一见,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蒋梅赶忙抽出条纸巾,小家伙自己抢了过来,小脸蛋鼓了鼓,一边抹嘴一边恨恨地瞪若无其事的狐狸。 “东子。”赵夫人站了起来,摆手招呼小家伙,“过来,和奶奶到书房里,奶奶有东西给东子看。” 跟这个可能会欺负妈妈的老巫婆走,帮妈妈支开老巫婆,小东子挺乐意的。跳下了沙发椅子,不忘再捧起那没有喝完的牛奶跟在赵夫人后面。谁让这只狐狸虽然有点小小的总是会惹他生气,但是,冲出来的牛奶很好喝,不甜不腻,很合他口味。换句话说,汗颜的讲,比他妈妈冲的都要好喝多了。 跟着老巫婆走进了书房,老巫婆关上书房的门。小脑袋瓜左看右看,不知道老巫婆是想给他看什么。却见老巫婆是蹑手蹑脚的,从书架上抽出了本相册,手招呼他来到一张矮小的桌子边。 “这,是我那儿子小时候的照片,你看看,你和他像不像?”老巫婆这么说,打开了相册,指着相片上面的一个小萝卜头。 小脑袋瓜伸长着一看,眼珠子一溜:这小萝卜头真好玩,尽是摆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是很像吧。”乐着的赵夫人,手在孩子脑袋瓜上爱怜地揉着。 未想,蒋梅带来的这孩子,是一下触动到了她内心最深的地方。想当年,她儿子,就像这孩子一样,年纪虽幼小,却处处想维护她这个妈。 感觉到这老巫婆居然很喜欢自己,小眼珠子一抬,开始摊牌:“你会阻止他们在一块吗?” “不会。”仅是看着这个孩子,她都不会怎么做的。 “为什么不会?”小孩子的逻辑和大人就是不一样,非要刨根到底。 “因为奶奶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对自己和自己孩子都没有益处的事。”赵夫人说。 小眼珠子一亮:这老巫婆太有意思了,居然夸赞自己聪明,所以不做蠢事。 找张椅子坐下,再把孩子搂到怀里,赵夫人其实最担心的是:“你喜欢我儿子吗?” 要是这孩子不喜欢她儿子,故意刁难她儿子,这个重组的家庭就困难多多了。 看来,他和狐狸妈妈的利益是一致的。小脸蛋肃起来,有模有样地说:“只要他对我妈妈好,我当然喜欢他。” 看来这孩子哪一点都像极了她儿子。赵夫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叫我声奶奶吧。” 意思是要他和狐狸妈妈结成同盟了?小脑袋瓜仔细地想了想,尤其是想到了舅妈在他出发时千叮万嘱的话,要取得狐狸妈妈的好感,点一点:“奶奶。” 高兴时,把孩子再一搂,严肃的线条化开来,笑容满面:“好,很好。”继而是,指尖点向小鼻子,露出狐狸似的笑脸:“你说,你今晚这么乖,是不是有人教你的?” 小喉咙口一紧:“没有,不是我妈妈。” 岂知狐狸妈妈笑得更灿烂了,说:“我知道不是你妈妈。我还知道,你和一个人比你妈妈更亲近。” 小脸蛋猛地一板:“你想怎么样?” “奶奶只是觉得你舅妈很有眼光,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很疼你。” 听狐狸妈妈这么说后,小嘴巴呼出口长气,又看向狐狸妈妈,小眼珠子很疑惑:“你认识我舅妈吗?” “认得。”赵夫人此刻的笑,显得意味深长,只是小家伙,却怎么都看不透而已。 客厅里 蒋梅看着儿子被未来婆婆带进了书房,一丝坐立不安。 赵文生代替母亲的位置,重新把茶砌了一遍,边是看着她焦虑的脸,说:“我妈应该是很喜欢东子的。” “你确定?”蒋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本来就是,未来婆婆是个高级知识分子,而她是个离过婚带拖油瓶的女人,固然有赵夫人之前的一番话,她都不知觉地感到在赵夫人眼里有些自卑。 “你追我那么用力,还会怕我妈?”他嘴角浅印的酒窝似是好笑地故意提起。 “这,这不一样。”她蓦地慌乱,拿手抚了抚刘海。 他的目光从她流露出来的女性妩媚往下走,看到了她衣领子里露出来的痕印。 是今天下午他咬的。 道:“走的时候,拿瓶药膏擦一擦,不然到明天会肿起来。” 被他提醒,她流一身汗,不知道未来婆婆刚是看到了没有。会不会说她婚前就不三不四的。 见她这紧张的模样儿,他笑了起来:“没事,我妈很通情达理的,不会介意。” “你妈不介意,可我介意。”她有点恼地说。总之,下午的车震,是以前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想不明白的是,他一向也是很拘谨的,怎么会想到搞车震。 “谁让你逼我?”这是他的答案。 “我怎么逼你了?”她白眼。 “你追求我,却迟迟不说你喜欢我。我怎么知道你是梦幻的追星一族,还是真想和我发生关系?”说到这,有个疑问一直存在他心里,眉宇带了丝凝重,“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若是因为他打篮球而已,不是追星一族眉宇区别吗。 对这个问题,她支支吾吾,很不好启口:“我第一次看见你,看见你长得很帅,当然,学校里最帅的男生不止你一个。但是你很特别。” “特别?”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特别了,挑起眉。 “对,你拿着本书,看得太入迷了吧,居然一头撞到电线杆上。” 他直了眼:她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丑事喜欢上他吧? “你不懂。如果一个人只是帅,只是学习好,只是打球好,和花瓶没有两样,很没有意思的。但是,他能撞电线杆,说明他这个人很正常,和我一样是正常人,一下距离拉近了很多。” 好吧。他无奈且悲催地抚摩下眉宇,安慰自己:至少,她不是当他是偶像在迷恋。 “你怎么喜欢上我的?”蒋梅回过头来问他。 “真正发现,是在离开你以后。”他望着她,没有笑意,只有悠长的惆怅和坚毅的执着,“所以,这一回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了。” 他墨眸里只有她的亮光,让她浑身发烫起来,擦着掌心:“可我不漂亮。” “像你说的,漂亮只能当花瓶。我要的是一个能在家里陪我说话的女人,而不是花瓶。” 蔓蔓的话顿然浮现在她心里。他是个成熟可靠的,稳重的,绝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贸然而行的。若是叫程思全对她诠释这样的话,是绝不可能的。 她便是羞涩的,安心地在脸上展开了微笑。 他看着她这个样子,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的胜券在握了,由是凑过去,在她掌心里塞进了样东西。 感觉到那东西的形状时,她心一惊。 “虽然这只是形式的东西,但是我希望你从现在起能戴上它。” 蔓蔓回到家前,走上楼梯时,看到一个人影,在她家下面的楼梯口走来走去。走近仔细一瞧:“彭芳?” 徘徊着的彭芳像是被她的声音吓到,一小跳,抬起头,在楼道口发黄的灯泡下看到了蔓蔓的脸:“蔓蔓姐?” “你怎么在这?”蔓蔓停下步子,走下楼梯。 想起蔓蔓是怀孕的孕妇,彭芳连迈两步,上前要去扶她。 蔓蔓摆摆手,说:“别紧张,我现在肚子都不是很大。”继而继续问:“你来这里找谁?” “没有找谁。”彭芳有些支吾地拨着脸边垂下来的头发,说,“我在这里散步。” 蔓蔓记了起来:“你是在你姨妈家里住吧?” “是。” 所以,彭芳在蒋梅要上门拜访未来婆婆时,主动先找了个借口出来,避免影响表哥的好事。 蔓蔓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理,顿觉这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邀请:“如果你不介意,上我家坐会儿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散步会散步到这里来。” 蔓蔓最后一句话让彭芳几乎无地可遁。她其实出门的时候,借口说要上姚家找人说话,赵夫人才答应她出来的。毕竟她刚来不久,认识的比较熟悉的人,只有在麦当劳一块打工的姚子宝。可是,她知道姚子宝不知道为什么躲着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去上姚家找姚子宝,这不,在楼道底下磨蹭起来,想法子怎么糊弄。可以说蔓蔓现在邀请她,确是给她找了个中途变卦的好借口。 “麻烦你了,蔓蔓姐。”她一口答应。 “客气什么?”蔓蔓笑,与她一起爬上了楼梯。 两人进了屋,蔓蔓说:“家里只有我老公在,你不用客气。” 因而蒋衍听到响动走出来喊老婆时,突然发现多了个客人,问:“蔓蔓,这是——”他不认得彭芳。 “她是赵大哥的表妹,叫彭芳。”蔓蔓忙给老公介绍。 “你好,蒋大哥。”彭芳慌慌张张地行礼。 蒋衍急忙伸手佯作扶她起来,对她的如此客气有些无所适从,也显得一丝的慌张起来,说:“蔓蔓,你好好招呼她。” 老公其实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蔓蔓笑着摆摆手让老公回自己房间,这边拉着彭芳到客厅里坐,然后去厨房给彭芳弄杯柠檬蜂蜜水。 彭芳在蔓蔓家里坐着,因为上次和表哥去过一趟陆家,发觉蔓蔓的屋子比陆家还漂亮,突然是记起了姨妈和白家的云姐谈论的话:陆家是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很多,是巴不得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这孩子用。现在哪里都知道,就是陆老头,都把这孩子当掌心里的宝贝看。 也亏了这孩子,离开亲生父母这么多年,受过那么多苦,却一点都不任性刁钻,一点都不贪图,又有才华,几乎是人见人爱。 彭芳知道,自己的姨妈赵夫人,在别人家里第一次看到蔓蔓的画时,都发出了惊赞之色,回头到家与她和赵文生时时谈起:学艺术的,说实话,没有门路固有才华,百分之八九十是要被埋没的。这孩子,之前明显是被人故意埋没了,要是在陆家有人庇护,不说其它,只要不是被人故意欺负,恐早已不止是这个成就了。 后来赵文生说起了蔓蔓曾经被人故意泼脏水两次。赵夫人更是叹:天妒英才,有点企图心的人看到她怎么可能不眼红? 然而蔓蔓性子犟,犟到了非要自力更生,为此还与陆老头打赌。这些事,在外人看来,都是蔓蔓才能做得出来的事儿。蔓蔓是个传奇人物了。 所以,她知道,今晚在姨妈家进行的这门亲事的谈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赵夫人喜欢蔓蔓,而蔓蔓和蒋梅以及东子的感情众所周知,蒋梅又是蔓蔓的老公的二姐。赵夫人只要盯住蔓蔓和蔓蔓的哥,都绝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她表哥为此算是颇费心机了,回国来,哪里都不挑,直奔蔓蔓的哥工作的单位。当然,这里面可能有赵文生自己本人对事业前途的一番考量,毕竟君爷所在的单位是个好单位,但是,无疑,赵文生若不是冲着离婚的蒋梅来,有可能不会选择君爷的单位。 “喝水吧,彭芳。”蔓蔓走出了厨房,在咖啡杯里放了根调羹。 彭芳接过后一瞧,小瓷杯弄得有模有样,水里飘浮着两片漂亮的柠檬,心里叹:有人说最好的女人,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蔓蔓可以衬得上这种了。 喝了一口,味道比卖相还要好上几倍。彭芳很是激动:“蔓蔓姐,听说你要开饭馆?” “是。”蔓蔓对这事儿不敢多做宣传,不然被她哥逮住,绝对会一个栗子给她。 两人默了会儿。 蔓蔓找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和宝儿在一起工作。” “嗯。” “麦当劳?” “是。” “他在你手下工作?” “现在他可以独立了,之前我是他领班。” “那你们算是熟识的朋友了?” 听到这话,彭芳却是摇头:“不算吧。”嘴角挂上一点点苦涩。她也不知怎的,自己一直以来人缘都不错,自己又没有做错事,只有姚子宝很明显地总是排斥她。她是个聪明人,既然对方都摆了这个态度,最多她不去凑他这个冷屁股得了。 电话这时来了。彭芳接听下来,竟是姚夫人打来的电话,想来她出门时赵夫人怕出意外,先和姚夫人打过了招呼。 “阿芳,你在哪里?我听你姨妈说你很早出门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到,是不是门牌号码记错了找不到地方。这样,我让宝儿去接你。” 姚夫人在电话里焦急的关切的声音,令彭芳顿然羞愧不已,说:“阿姨,我其实找到了,快到了。” 挂上电话后,她这回不得不去姚家走一趟了。这令她捂起了胸口,砰砰跳。 蔓蔓稀奇地瞅着她这幅紧张的模样,问:“阿芳?” “我第一次去。”彭芳艰涩地吐舌头。 蔓蔓一直觉得姚夫人倒是很好相处的,思摸道:“不然,我陪你上去。” 彭芳马上捣蒜似地点头:“蔓蔓姐,你帮了我大忙了。” 和老公说了声后,两人随之上楼到姚家。 姚夫人早先私底下看过彭芳好几次,这次是正式和彭芳第一次见面,一开门,对着彭芳眉笑颜开的,再看到是蔓蔓陪彭芳过来,心里更高兴了,请她们两个进门,边喊:“宝儿,煮开水,冲茶。” 姚子宝提了个水壶,不情不愿地搁在茶几上的小电热炉上烧,直到看见进来的人不止有彭芳还有蔓蔓,心里方是松了些。 两个客人坐下来后,姚夫人匆匆走进房间里找些巧克力什么的甜点,喝茶的时候可以吃。 蔓蔓看客厅里只有姚子宝,知道姚书记肯定是和她老爸一样忙着顾不上回家,问:“你哥呢?” “我哥在卧室。”姚子宝指道。 因此可以听见一件卧房里面传出碰碰咚咚的响声。 姚子宝继而解释:“我哥要和陆大哥一块出国,提前收拾东西。” 两个爷都出国,蔓蔓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因为她哥不在,但难保姚爷在这期间察觉到什么给她哥打小报告。 “蔓蔓姐,你很高兴?”姚子宝左右看,看她竟然在听见他哥要出国时脸蛋都兴奋得红了一半。 “你哥出国有成就,我怎么不高兴?”蔓蔓尽可能保持住镇定。 “我哥是经常出国。”姚子宝本觉得这事不稀奇,忽然记起兄弟陆欢说的话,笑了,“我明白了,蔓蔓姐是想我哥一定会带手信回来吧。” 蔓蔓囧了:怎么又扯到手信的事? 结果她来不及阻止姚子宝,姚子宝已经去把姚爷喊了出来。 风流倜傥的姚爷走出来时,彭芳都眼睛一亮。彭芳不是第一次见姚爷了,但是姚爷是无时无刻,哪怕如现在在家里随意卷着一件衬衣的袖子,都美好得像神仙,让她心里喟叹:妖孽。 不过她自小有个帅哥赵文生表哥看着,对姚爷的免疫力比其她女孩子好太多了。相较下,蔓蔓对姚爷的免疫力,那真是无从说起理由,好像天生的。 姚爷出来后,当即对在座的女士笑了笑,美美的笑容能令月儿羞涩。彭芳低下头。 蔓蔓对着姚爷,风平浪静:“姚大哥。” 姚爷在她们对面坐下来,一双眼睛先打量了下彭芳,道:“阿芳是第一次来做客吧。” “是。”彭芳答,说着,眼角往坐到角落里的姚子宝溜过去,想,他们兄弟俩真不像,不说这个外形的问题,主要是姚爷,一说话一举一动都像她姨妈她表哥,浑身魄力。姚子宝可就平易近人多了。 “你表哥和我是大学同学。你可以经常上我们家来玩。”姚爷诚挚地邀请。 彭芳如小兔子点点头。 蔓蔓听他们两人说话,心眼里似乎隐约看透了些什么。 姚爷回来和蔓蔓说话,那笑就不叫笑了,叫做轻松:“你让你哥给你带什么手信?让我参考参考。” “姚大哥你不用破费了。”蔓蔓连忙推拒,几乎一身流汗。 她并不爱手信。 可这话在姚家兄弟听来不是这回事。 姚子宝合上书,插话:“蔓蔓姐,你不用和我哥客气的。他工资高着呢,给你带一个手信有什么难。” 无奈下,蔓蔓道:“给张伦敦的明信片好了。” “就明信片?”姚爷对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摇晃着头,“你可是说要到网上查,说是要宰你哥一顿。” 说得好像她不疼惜她自己哥的钱包一样。 蔓蔓恼的咬嘴唇:“这是他自找的。他自己说买得起的都给我买,我总不能不卖他面子吧。” 捧着巧克力盒走出卧室的姚夫人听见,哈哈哈地笑乐了:“你和你哥,每天不闹点事不吵架,就是奇迹了。” “我没有和他吵。”蔓蔓直喊冤枉。每次都是她哥先挑起事端。 “囡囡,我不是这意思。”姚夫人把整盒进口巧克力都塞到了彭芳怀里,接着说,“我是说,这家里有女孩子就是不一样。你看我两个儿子,你没有回来前你哥和你弟,有像你和你哥这样三天两头玩闹的吗?你向你哥撒娇,你哥拿你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撒娇?她这是向她哥撒娇吗? 瘪瘪嘴。 姚爷坐在她对面,把她生动的表情收进眼里,眸底溢出浓郁的笑意,道:“这样吧,你慢慢想,想好了要什么手信,只要出发前告诉我都行。” 蔓蔓还想说不用,姚夫人旁边加上:“你姚大哥把你当亲妹妹看的,不要和你姚大哥客气,知道吗?” 最后,又接了宗手信的任务回家。蔓蔓踏进门,恼着推搡在床上拿杂志盖着脸装可怜的老公:“你快点帮我想想,要什么礼物好?” 天下也只有他这个媳妇,光是想让人家带什么礼物都能郁闷。蒋衍挺身坐起来:“这不容易,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可以了,大舅子都说了不在意钱。” 蔓蔓烦的是,她又不可能直接去宰两个哥哥的钱包,所以,必须找件价格适中的,买回来,不会变成废品的东西。 蒋衍起来,给老婆揉肩膀,松松肩骨:“别乱想了。不管你想买什么,你哥给你买,都是很高兴的。” 叹口气的蔓蔓,决定先把这事搁浅,回头说起蒋梅的事:“你觉得这事能成吗?你说我们今晚该不该追电话问二姐?” “我觉得这事能成。”蒋衍是凭借对赵文生的了解这么说的。只要赵文生有意,什么事都阻碍不了。 蔓蔓一听,眉儿展开,锤了下老公大腿:“我说,你好像对这个未来的姐夫挺满意的。”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只要我姐喜欢,他对我姐好,这就行了。”蒋衍举双手挺冤枉地说,不过说回来,他是存了点小私念,有个儿科医生的姐夫,他以后的孩子若是生病了怎样,都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狡猾地摸一把下巴颌。 蔓蔓不理老公了,心里只是为蒋梅喜滋滋的。只要不出意外,这两人应该很快结婚的。于是,送结婚礼物的事,得开始安排了。 意外来于,东子第二天去夏令营的时候,带了赵夫人新送给他用的小书包。这书包,远比小家伙以前所有的书包,都要漂亮新颖,一看,即是不同凡响。班里的小朋友看到,都围了上来,小嘴巴一个个啧啧的。连老师,都把小家伙叫到一边教育,问他妈妈怎么可以学起了攀比。 小家伙一愣,答:“不是我妈妈买的,是我的新奶奶送给我的,说是见面礼。”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了赵夫人儿子赵文生,要娶小家伙的妈妈即刚离婚不久的蒋梅。 蒋母听见王凤的报信时,手机直接掉进了马桶里。她慌慌张张地跑去问女儿是怎么回事,进了女儿的家门,看见赵文生正好衣冠楚楚地坐在客厅里,正式向她丈夫提亲。 蒋父想都没想,直接答应:“没有问题。” 蒋母扶住门框,对着丈夫喊:“你没有和我商量呢!” “这种事还需要商量吗?”蒋父摇摇手,老婆爱摆架子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 蒋母气得一跺脚,面向女儿:“你和他要结婚的事,有没有告诉思全?” 蒋梅一个皱眉:“我告诉他做什么?” 已离婚,一刀两断。她蒋梅不是放不下的人,再说是程思全亏欠了他们母子。 “你不告诉他,孩子认谁当爸?” 小家伙走上来,都觉姥姥是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要拿他这个小孩子生事,最讨厌了,小脸蛋皱得紧巴巴,有些生气地说:“两个都是我爸爸。” “你这孩子,爸爸只有一个,怎么可以变成两个呢?”蒋母斥起了小外孙。 蒋父蓦地变了脸色,你说反对就反对,为什么非要去戳孩子幼小脆弱已有过伤害的心灵。 “爸,你坐着。”赵文生伸手拦住蒋父,走过去,把低着头的小家伙抱起来,面对蒋母,“如果你再敢对我儿子再说出这样的话,我会让他不再认你这个姥姥!” 一个原本斯斯文文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绝对是天地为之变色。 赵文生骤然的一句低喝出口,如雷声轰顶,蒋母踉跄,退了好几步,直退到门口外。 小家伙靠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他浑身的怒气,小脑瓜惊讶地抬起,看着他愠怒的侧脸:狐狸,这是要保护他吗? “走吧,阿梅,还要到民政局办理手续。”赵文生是有点怕吓到怀里的孩子,敛起了情绪,压制住怒火,向蒋梅和孩子柔声说。 蒋梅对这样的妈也没有话说了,拎起包,走在前面,去开车。 看他们一行三个人走下楼梯,说是要去办结婚,蒋母惊慌失措,追下楼:“阿梅,你听妈说——” 蒋父从后面拉住她的手。 她一甩,怒飙:“你拦我做什么!” 哪知蒋父比她更凶:“你拦孩子去办喜事做什么!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我怎么当妈了?”蒋母急,委屈。 “你好意思说。好女婿好儿媳你不要,偏要那些花言巧语只会拍你屁股的,你这个当妈的腐败到这种程度,只差让你儿子女儿大义灭亲!”蒋父吼完话,一甩门,一鼻子灰喷到蒋母脸上,蒋母当场傻了。 车子开到民政局。见有个人影,好像是早早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蒋梅等车开近了仔细一瞧,竟是她的前夫程思全。(未完待续) 摔下楼梯 下了车后,蒋梅走在前面,嘴唇闭成一条线,紧成没有挣开一点缝隙的可能。淡淡的,掠过前夫眼睛周围的一圈黑,走上了民政局大门的台阶。 在她擦过身边时,程思全看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明显,这不是他送她的那一枚,眼睛一直:“阿梅!” 她罔若没有听见。 站在台阶上,转身是等着未婚夫抱着自己的小儿子走上来。 小家伙不是没有看见立在一边的亲生爸爸,但是,小眼珠子转一转,先是看向了抱着他的男人。 程思全紧张了,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小儿子:“东子,爸爸在这。” 小眼珠子,一面看亲爸爸,一面看即将要成为他爸爸的男人,左右顾盼,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显得无所适从。 美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扶了下低下去的小脸蛋:“想去你爸爸那边吗?” “你不介意?”小脑瓜仰起来,对于狐狸的问题,感到讶异。 “我为什么介意?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爸爸。” 这个要做他爸爸的男人,温温的笑,有点像舅妈,若是天上的云彩,飘逸,明亮,像束阳光照进人的心窝里,令人看了都觉得心情舒畅。 相比之下,他的亲爸爸,站在那里,憔悴,忧愁,看着他像是抓着条救命草似的。 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却要变成爸爸的救命草? 记得之前妈妈找爸爸,不要爸爸抛弃他们时,妈妈可不像现在的爸爸这样。 小眼珠有点低沉。 “东子!他说的对,你不能不要爸爸。”程思全着急地再走上一步。 “程思全!”站在台阶上的蒋梅终是嘴唇一张,喝了出来,“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能想怎么样? 他都完了,老婆没有了,事业走到尽头了,情人进了监狱,只剩下儿子。 “我想把东子接回去。” “你说什么?”蒋梅走了下来,两只眼,微眯着,冰冷的,愤怒的,望着他,“你以为我们母子是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东西吗?” “我从没有说过我不要东子!”他甩过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像随时发疯的野兽。 她的胸部剧烈地起伏:那是,他是不要她这个老婆,但不意味不要儿子,不然也不会伙同他妈上回来抢她儿子不是吗? 他从她盛怒的眼睛里读到了这一切,可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后悔了,他想和她复婚,如果复婚,他发誓再也不会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情。 “阿梅,不然我们和好吧,东子要的是亲爸爸和亲妈妈。” 因这句话,小家伙感觉到了抱着他的手臂肌肉绷紧,是突然用力地将他搂住,小脑袋瓜急急转过去,发现风轻云淡的俊颜上,因为他亲爸爸的话,瞬间有了乌云密布的趋势,甚至是在俊逸的眉宇之间夹出了一丝担忧。 狐狸?幼小的心灵里说,你别伤心。 小手,抚到了男人微蹙的眉尖。 一惊,赵文生转过脸,与若是一面镜子的小眼珠子对上。 “你做梦!”这时,他妈妈吼了,“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你怎么不想想你做过的肮脏事!你认为我蒋梅会重新接受一个在婚姻里面便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上过的男人吗?!我蒋梅未下贱到这个地步!” 程思全的双目瞠圆了,虽然他知道她性子有些骄纵有些倔强,但没有想到她在这事上居然执拗到这个地步,本想只要以孩子的问题一说或许她会屈服—— “阿梅,这事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愿意道歉!” “道歉也不可能!有些事,是原则性的,错了就是错了,是道歉都永远无法可以原谅的问题!”她绷紧的唇吐出来的一字字如弹珠,钢铁一般,绝不妥协半分,“再说,你现在想道歉,想后悔,还不是因为我现在要结婚了。如果是你比我先结婚,你会想要回东子吗?” 程思全往后踉跄。如果自己先结婚,如果他的新婚老婆不想要他以前的孩子,他会想要回东子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小家伙在看见亲爸爸退缩的一刹那,再次深深埋下小脑袋瓜,但是,他没有完全哀伤,因为,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同一瞬间,已经把他揽进了最温暖的怀抱,比妈妈的怀抱更为坚实,能为幼小的他抵挡一切风雨。这是他现在和以后的爸爸。 “东子。”赵文生在小耳朵边轻柔地抚慰。 像赵夫人一样,他是很疼这个小家伙的,因为,小家伙和以前的他很像,程思全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等于令孩子失去了爸爸。 小鼻子抽一抽后,小手抹一抹脸,仰起头:“爸爸和妈妈可以结婚了吗?” 这孩子,居然是叫他爸爸了。 愉悦,情不自禁地在斯文狡黠的俊颜上舒展,赵文生另一只手拉住未婚妻:“走吧。” 儿子的意愿蒋梅也听见了,儿子想要个好爸爸,她这个做妈的肯定要完成儿子的心愿,转身,看都不再看那个连当爸的资格都没有的男人一眼,与未婚夫和孩子一起进了民政局。 程思全在愣了两秒后,对着孩子的背影放声大喊:“东子!” 可小家伙始终没有回头。 他不是不爱亲爸爸了,但亲爸爸今天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 蔓蔓在听说蒋母慌张上蒋梅家去闹的消息后,一度紧张,接着,耳闻是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回来。高兴地跑进房间,准备取出结婚礼物。 蒋梅是二婚,赵夫人有意想给新人摆喜酒,但是,考虑到东子年纪小怕心里有阴影,所以,只简单招待几个长辈。 蔓蔓知道他们不摆喜酒,当是要把这新婚礼物直接先送到新人那里。蒋梅一结婚,是要搬到了赵文生的住处。蒋梅的住所,给蒋父一个人住。赵夫人不愿意打扰新人,另外找了处附近的房子搬出来住。总之,蒋梅有个很通情达理的婆婆。对于赵夫人的这般体贴,蔓蔓都甚感惊讶和为蒋梅欣慰。 赵文生的住处,赵夫人都一切布置好了,包括新房。 蔓蔓拎着礼物来到的时候,看门的彭芳给她开门,说:“蔓蔓姐,你来的真巧,我表哥和新婚的表嫂,和我姨妈一块去订好的酒店招待客人了。” 蔓蔓一点都不在意,笑说:“我知道,我公公也去了。”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彭芳:“这是礼物,请务必转给你表哥表嫂,祝他们百年和好。” 彭芳小心接过,自是有点好奇她送的是什么。 送完礼物,蔓蔓刚要走,在楼梯那里遇到了蒋母。可见,蒋母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赵文生的住址,追来的。 “他们人呢?”蒋母问。 彭芳不认得蒋母,但挺是客气礼貌的,重复刚和蔓蔓说过的话:“我表哥表嫂去吃喜宴了。” 摆喜酒居然连她这个妈都没有请?!蒋母两眼黑幕,一口气哽在胸头里翻覆。她就知道,那个男人,早把这梁子结下了。弄这个女婿进门是要气死她自己。 其实,赵夫人本有意请蒋母的,但是,在知道蒋母今早专门要去阻拦新人登记时,赵夫人果断的,不需要儿子出声,立马把蒋母从宴请的宾客名单中划掉。 “你也要去吃喜宴?”蒋母转头,迅速锁住小儿媳。 “没有。”蔓蔓坦诚地摇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你带我去!”蒋母性子使了起来,说什么这回都是要到喜宴上闹闹,给那个男人难堪,纯然忘了今天也是她女儿的大喜日子。 有蒋母这句话,蔓蔓即使知道地址,也不可能给蒋母带路去破坏蒋梅的好事。 与这种人话不需多说,蔓蔓扶着楼梯扶手下楼。 “你等等!别走——”在蔓蔓背后,见小儿媳一点都不听话,蒋母急起来,伸手去扯蔓蔓的衣服。 刹那情况变得危急。彭芳没有忘记蔓蔓现在正怀着小孩,如果在楼梯上扯拉起来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想都没有多想,嘭拉了铁门,彭芳几步迈下楼梯。 这时,蔓蔓已被蒋母在后背扯了一把,猝不及防地踉跄,真是差一点要摔下楼梯。幸好彭芳赶到,及时拉住她。蔓蔓靠在墙壁上,惊魂未定,不觉拿手扶住腹部。 彭芳挡在她和蒋母中间,对蒋母喊:“阿姨,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你走开!”蒋母自是不怕彭芳的,不过是小晚辈,竟敢挡她教育儿媳,一手叉腰,一手理直气壮地去推护着蔓蔓的彭芳,“我和我儿媳说话,你遮住我做什么!” 彭芳定是不敢让开的,她本想叫蔓蔓走,但蔓蔓那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只好伸出双手一直挡在蒋母面前,急得都红了眼睛:“阿姨,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你别这样,会出人命的!” 瞧这小姑娘嚷嚷的,说得好像她是个恶婆婆成天欺负她儿媳。一个两个都这样。认为她是恶,蔓蔓是好。蔓蔓明明是装,装得像可怜虫求取别人的同情,来让她这婆婆当坏人。蒋母这么想,之前憋屈着的那团火为此全爆了。她闭紧了嘴巴,和彭芳也不争吵了,免得吵得大声把左右邻居都引来说她。既然蔓蔓想装可怜,好,她看她怎么可怜法! 两只手用起力,没有节制地拽彭芳的头发、衣服、甚至指尖开始抓彭芳的脸。 彭芳是未想到蒋母是这般嚣张和蛮不讲理的人,毕竟这人听说是她表嫂的妈不是吗,愣了几秒的时间里,夏天穿着短袖裸露的手臂硬是被蒋母抓出了几条鲜红的痕。而且,蒋母的力气很大,饶是她这个比蒋母年轻许多的年轻人,都没法挡得住蒋母的攻势。她想反攻,但碍着蒋母是老人,又不敢真的使劲。于是,逐渐的,在她只能采取保守的防守形势下,节节败退,几乎退到了蔓蔓身上。 眼见再往后退,要撞到蔓蔓了,彭芳叫:“蔓蔓姐,你先下楼!” 蔓蔓扶着墙,一边紧密地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下楼去搬救兵。 可纠缠不休的蒋母见到她要逃,一只手越过彭芳挡住的身体,抓住了蔓蔓脑勺后的马尾,猛地扯下来。蔓蔓发辫上的橡皮圈被抓落下来了,头发散开,这一刻惊得她后背都出了汗。 这老太婆还是不是人,知道不知道她抓的是她未来宝贝的孙子孙女! “你够了没有!”蔓蔓刹的转过身,怒意,凛然,从一双清澈的月牙儿眼,俯瞰蒋母。 蒋母当是被她一喝时停顿了三秒,之后,即很快恢复了张龙舞爪:“你还有本事与我吵!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一定要代我儿子好好教训你,不然以后你还当我是长辈?”扑出去的手去抓蔓蔓。 啪! 一巴掌,先是打在了她脸上,印在了她惊愕的眼珠子里。 打了长辈的彭芳,手掌心抖着,她一辈子第一次做打人的事,没想到打的会是她表嫂的妈,只是,她刚刚实在太怒了,以至于愤怒已经冲昏了头脑,觉得这蒋母该打,再不打不清醒。 “阿姨——”但不管怎样,她作为晚辈打了长辈,有违她父母对她的教育,彭芳眉头一皱,准备道歉。 啪! 没等她说出后半句对不起,蒋母当机立断甩回来的这巴掌,可比她狠多了,一瞬间打得她口角流血。 “你这丫头竟敢打我!” 蒋母咆哮着,打完巴掌,用力地把她拽起来预备当沙包一样继续猛打猛拽。蔓蔓情急之下在口袋里抓出家里的钥匙往蒋母脸上扔。蒋母的额头被钥匙掷到“哎呦”一声,但手里没有忘记将彭芳一推。本被她又打又拽已是头晕眼花的彭芳,脚下踩空几步楼梯,嘭,身体往后摔落了下去。 “阿芳!”蔓蔓大叫。 而看着人被自己推下了楼梯的蒋母,终于是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不会儿全身冰冷,眼见彭芳是一动不动地横躺在楼梯中间。 “不,不是我要推她的!”惊慌失措的蒋母摸着楼梯往下跑。 蔓蔓现在哪顾得上蒋母溜不溜,唯有眼前像是重创的彭芳,一时急得都快掉眼泪了,摸出手机刚要打10。 听蒋母一串逃跑的脚步声出了住楼,彭芳猛地睁开本来闭紧的眼,一只手挡住打电话的蔓蔓:“蔓蔓姐,我没有事。” 蔓蔓愣住,惊疑地瞅着她那张有点青白的脸:“你真的没有事?” “我刚装的,不装怎么能吓唬她走呢。”彭芳用手撑着地上坐起来,苦笑。 蒋母这种疯狂的人,若真不吓吓,以她和蔓蔓两个人,恐怕谁都挡不住。 在旁扶她的蔓蔓,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你刚真是摔下来的。真没有撞到头?” 道着没事的彭芳,在快要站起来时,忽然站不稳,重新跌坐在地上,原来一只脚刚站地时痛得她流汗。 脚踝崴了。 蔓蔓坚持要打10。 彭芳坚持不让,苦口婆心:“蔓蔓姐,我求求你,今天是我表哥表嫂的大喜日子,我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去扰了他们的兴致呢。” “哎——”被她苦苦央求的蔓蔓,只好拨了家里的电话,打算找弟弟过来背人,因为以她自己,肯定是扶不了彭芳回去的。 陆欢没有接电话,不敢打扰在家里向来与世无争的陆夫人,蔓蔓三思之下拨了姚子宝的手机。 接到她电话的姚子宝,只听她说在这边出了事,有人受伤了要他过来帮忙,未有多想,套上球鞋后飞也似地出了门。 不到五分钟,她们两人看到了如超音速飞机发射过来的姚子宝。 “怎么回事?”姚子宝刚到,看见蔓蔓披头散发的样子都大吃一惊。 蔓蔓或许不爱打扮,但爱干净,向来很注重头发的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 “出什么事了!”紧接,看到楼道里面,明显有争斗的痕迹,姚子宝青了一半脸,声量增大。 “宝儿!”蔓蔓一时没法把事情解释清楚,彭芳的伤要紧处理,于是对他说,“赶紧背她下楼,她脚伤了,而且摔下楼梯,不知道还摔到哪里没有。” 听是这么一说,二话不说的姚子宝,立马将彭芳抱了起来。 见他要来抱自己的彭芳,本想说“你抱不动”,然他两条干瘦的手臂出乎她意料的有劲,竟是不费吹灰之力把她稍显丰满的身体一下子抱了起来,接而飞奔下楼。 风,呼哧呼哧,刮开她眼前的刘海,她仰起头,触目的是他斯文秀气的脸蛋上嘴唇紧抿,充分显示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午日金色的阳光雕琢在他其实并不逊色于姚爷半分的眉宇,极是俊美,脸上的痘痕为瑕不掩瑜,像是那希腊少年的神邸,心里某一处,不受控制失落了一拍。 看她一动不动,好像伤得很重,他皱着眉,和她说:“你忍着点,马上送你到医院去。” 声音,极是温柔,似动人的湖水。 她的苹果脸蛋,不知觉中蹿红了一半。 姚子宝是没有去注意她这些异状,因为一路蔓蔓在后面跟,和他稍微提起事情的起因,他便是十分担心起她的伤来。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尽法子排斥她疏远她,然谁听到这样的事后,都会为她动容的。 三个人坐上出租车,奔往医院。因着都基于尽可能不打扰到新人婚事的进行,都没有通知其他人。 赵夫人在酒店为儿子儿媳摆酒席,只款待了两桌,一桌为长辈,一桌为儿子单位的同事和上司,白队、云姐、君爷姚爷两位爷都是上等宾客。前者,是最底线的礼俗不能减,后者,关系到儿子的仕途,更不能减。固然菜式不奢华,两桌宾客加起来不够二十人,但是人少,彼此都有些来往,至少都不陌生,桌宴上喜乐融融。考虑到是临时摆酒,大家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酒席从中午十一点摆到下午两点,准时收摊。 小家伙,在今天的日子里面,算是最累的一个。从今早要面对两个爸爸,到现在面对一大堆客人的调侃。哼。小脸蛋勉为其难,为了妈妈和新爸爸,被不知道多少大人的手捏过。 每个人都夸他聪明伶俐,乖巧无比,像个小绅士。 小嘴巴偷偷打个哈欠,他其实想对所有人说:他只想睡觉。 五岁大的孩子,在午后是很贪睡的。 蒋梅也挺累的,一早忙碌到现在,但是精神一直昂奋着。这次摆酒,比上次与前夫的婚礼,要让她感到舒适的多。因为她当初是下乡到程思全的老家去摆酒,程思全被乡里人灌醉了,可惨了她,人生地不熟,还得照顾醉酒的丈夫,忍受一大堆站在窗口指点他们夫妇的妇女们。 “累吗?妈说接下来的事由她来善后。你和东子肯定累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比起乡里越闹越红火的风俗,赵夫人走在时代前端,清雅多了,提倡酒不过三杯,不准灌酒,新郎官一样不例外。 赵文生不仅没有醉,只是一桌一杯小小杯的敬酒,口里几乎没有酒味。清爽的口香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然后伸手抱起已坐在椅子上垂头打瞌睡的小家伙。 蒋梅脸微微地红,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笼罩在了自己身上。有个体贴的老公,有个无微不至心胸宽广的婆婆,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小手抹抹睡蒙蒙的小眼睛,趴在新爸爸的肩膀上,能看到跟在后面的妈妈羞涩的脸蛋,小嘴巴咧开。 “睡醒了?”感觉到孩子醒了,赵文生把孩子放下来,要他把披在外面挡风的外套穿好,免得再着凉。小家伙病没有全好呢。 小手自己系着扣子,已经是在考虑下一步去哪里了,对新爸爸说:“我想去看舅妈。” 张口闭口舅妈,这孩子与蔓蔓的关系,感情比妈妈还亲。 说着,小手在不等父母回答前,先急匆匆拿了妈妈的手机打给舅妈蔓蔓。 蔓蔓在医院里,正和姚子宝一块,在CT检查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结果。 为了以防万一,医院说是要给彭芳照个头部扫描。 “舅妈,你现在在哪里?” “东子啊。舅妈现在在——”蔓蔓捂着手机。 那边,姚子宝去缴费窗口跑过来,说:“现金不够。” 这里病人先送进CT室排队,就等病人家属缴费通过。 蔓蔓再摸了下身上口袋裤袋,其实刚已是全掏空了,两个人急着送人到医院,身上都没有带卡。 “这样,你回家拿钱。”蔓蔓说。 但姚子宝不敢走开,因为彭芳受伤一回事,蔓蔓还是个孕妇,医院里人多杂乱,蔓蔓不小心被人推倒了怎么办。 “我看我告诉我妈吧。让我妈带钱来。”事到如今,姚子宝只好建议告诉自己的妈姚夫人。 姚夫人,倒是很靠得住的。 蔓蔓点点头,一时的忙乎,完全忘了和小家伙正通着电话。 电话那边的小家伙仔仔细细地听,听完很惊讶,放下手机走过去车边,拉住爸爸的衣摆。 赵文生这时候,正在送单位的领导和同事离开,刚目送完白队和云姐的车驶离酒店门口,和两爷说几句后准备一同打道回府,突然被小手扯了两下衣服,只好弯下腰,耐心地问:“怎么了,东子?” 小手举高手里的手机,一本正经:“舅妈在医院不知道怎么了?” 赵文生唰地一惊,早上出来时都没有听说蔓蔓出什么事,而且,蔓蔓的哥都在这里没有接到半点风声。 而同时,在旁边赶着要上车回单位的两爷,听到小孩子的话都停下了脚步。 “会不会听错了?”姚爷比较冷静,指出五岁孩子的话不是很可信。 为此小家伙很不高兴,皱紧小眉头:“舅妈不要出事就好了,舅妈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呢。” 这话对所有人来说是煽风点火。 赵文生急急忙忙先把手机贴近自己耳边,道:“蔓蔓。” 本要挂上电话的蔓蔓,忽然听到赵文生的声音,一吓:“赵大哥?” “你在医院里吗?” 赵文生怎么知道的?蔓蔓一时摸不到头绪,当然她不知道小外甥有顺风耳,犹豫着,不知怎么答。 老半天对面没有声音,然确确实实能从手机对面的杂音里面听出医院的痕迹,赵文生蓦地沉了脸,对两爷肯定地说:“是在医院,就不知是在哪家。” 火燎起来的君爷,第一时间拨打家里的电话。陆欢跑出房间,先接道:“哥?” “你姐呢?” “我姐——”陆欢突然被问,迷茫,他姐不是在家里呆着吗,跑过去对面屋瞧,发现屋门锁着蔓蔓不在,大惊,“姐出去了,都没有告诉我和妈!” 然陆夫人走出了卫生间,急着为女儿补充说明:“不,囡囡有和我说过的,说是去给二姐送新婚礼物。” 送个礼物送到医院去了? 眉宇狠狠地打了个结,不想母亲担心,于是先挂了电话。 “怎么说?”姚爷这会儿一样紧张了。 “说是到了他家去送礼物。”君爷指向新郎官。 赵文生顿然想起在家守门的表妹:“阿芳?”赶紧打电话回家,许久没有人接。 终是姚爷聪明,提出打给门卫,门卫承认了,说姚子宝背着彭芳,和蔓蔓一块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医院里的蔓蔓,自然在赵文生起疑心的时候,感觉这事八成瞒不住了。等姚子业一通电话劈头盖脸向弟弟训斥时,姚子宝抵挡不住全招了。 听说是自己母亲把老公的表妹推下了楼,而且本意是想推怀孕的蔓蔓,蒋梅双手捂住脸。 外甥女因此受伤,赵夫人怒不可压,在乘车前往医院的途中,一面是吩咐人严守大院大门,绝不准蒋母再踏进他们的大院一步。 消息一传开,蒋母简直连自己家都住不下去了,跑到了蒋梅家里,和蒋父辩解:“人真不是我推的。是她打我,我自卫。” 蒋父从女儿的酒席回来,就听说自己妻子干的好事,一句话其实都不想听妻子解释,说:“有什么问题,你和公安机关交代吧,让法律去定夺。” “公安机关?”蒋母终知这事儿闹大了,踢到的赵夫人是尊大佛。 赵夫人是什么人,蒋母口口声声鄙视人家是寡妇,但是,赵夫人一声令下,蒋母就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赵夫人是很能干的,顾及新进门的儿媳的脸面,没有起诉蒋母,但是,蒋母受到的罪远比到公安机关拘役几天可怕得多。连与蒋母最要好的王凤都打了电话来评说蒋母的不是,要蒋母赶紧搬家,不然一辈子都在这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蔓蔓得知蒋母收拾了行李灰溜溜跑去金美辰那里住时,心里何尝不是松口气。当晚,她回家的老公,也得知了这个事。 蒋衍先赶去医院看望了彭芳。彭芳脚踝崴了,头部有轻微脑震荡,伤微,但是因赵夫人的强烈要求,才住院观察几天。 “其实,我也有错,我先打了阿姨,因为阿姨当时像疯了一样,已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彭芳面对蒋大少,并没有一面地指责蒋母,挺诚恳地说,“我看阿姨需要心理医生。” 这个问题提的实在。姚子宝当时未走,在旁听到她这话,都不免多看她两眼。她今日的勇敢,她的聪慧才智与冷静沉着,都在他心里面留下了个强烈的印象。 彭芳圆圆的苹果脸蛋,没有瓜子脸惊美,却很真,水灵灵的真,使得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愈发动人。 在感到心里某处若冒芽似地波动时,他警醒地转过脸,对向白花花的墙壁试图蒙蔽自己。 蒋衍听完彭芳的话,走出来与赵文生到一边。深深的一层阴影,聚拢在他眸底,今天若不是彭芳在,他媳妇孩子都不保了,而后悔药是没有的吃的。 “你姐很伤心,很痛心。”赵文生说得很慢,是在压制怒气。今天本是大喜日子,却被蒋母这般一搅,差点喜事变成白事。正因为是自己的妈干出来的,蒋梅对母亲的感觉整个起了颠覆。 “我会和我爸商量,如果可能,送我妈去做心理治疗。”蒋衍说。 现在主要问题是,他还有对不讲理的大哥大嫂在庇护蒋母的行为。 “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尽管出声。”赵文生在他肩膀拍了两下,语重心长,“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幽幽的目光,望向窗口,若波涛暗涌的海面。 蔓蔓面对回来的老公,一句都没有提蒋母的事。因为她知道心里最难过的应该是自己的老公。蒋衍本也看起来无事,等到晚上熄灯,被窝里抱住媳妇。 软绵绵的耳朵,被丈夫醇厚的气息拂得通红,紧接,却是一道冰冷的嗓子:“别担心,这事我定是要解决的!” 因蒋母这件事搞得心情不甚舒畅的赵家,后来打开了蔓蔓送来的礼物,一下子高兴了不少。 蔓蔓送的自制的新人一家三口蜡像,这是她很久以前已经在尝试的手工艺品,自从赵文生对蒋梅有意思后,一直是在偷偷进行着。 蜡像的仿真度远超普通雕塑,三个惟妙惟肖的蜡人小像,几乎可以与真人乱真,让所有观赏的人都惊赞不已。 “我听说她送给她爷爷也是自己捏的面人,神韵很像。”赵夫人是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说明她做艺术这东西多有灵气。” 小家伙直接把舅妈为自己制作的蜡像放在床头,说做梦可以梦到。 蜡像的事传出去后,没有接到过蔓蔓礼物的人,都挺郁闷的。但都知道,没事让人家送礼物不近情理。 而且蔓蔓送礼物,从不和人事先说,往往给人出其不意。 这日,突然接到蔓蔓的电话出来的初夏,和蔓蔓坐车一块前往雍和宫。 “你想为谁祈福?”初夏问。 若说是为了要出世的孩子,早该在得知怀孕的时候过来烧香拜佛了。 蔓蔓紧着唇缝,一些事装在心头不好说。 初夏陪着她,亦觉她古里古怪,说回她听说的事:“听说你那个婆婆,又闹出事儿来,想把你都推倒?是不是因这个,你来求平安了?” 蔓蔓从不给自己祈愿,因为她认为神是大公无私的,如果祈福的人整天只想着自己,神怎会答应你的请求。 初夏的推断再次被推翻,干脆不问了,只看。 两人在雍和宫,插了炷香。雍和宫由政府管制,里面是不会有算命这类迷信的东西。初夏有点惋惜,本想算算看老公将来的事业怎么样。因此,她祈祷的是老公杜宇的仕途。 对此,蔓蔓给她透露个消息:“我和师哥商量好了,过两天,画饼充饥正式开张。” “哎?!”初夏没有很快让喜讯冲昏了头脑,反抓住她的手问,“你家里人知道不?你哥答应了吗?” “放心,他出国了。我只是在开张前几天帮下忙,等店里走上正轨,退到幕后。”蔓蔓一切都是盘算好了的。 初夏一面说笑她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一面看她在专注挑选男性的礼物时,猜到她是送谁的了,为此是抓到了把柄而乐:“你啊,刀子嘴豆腐心。”(未完待续) 玉佩的来历 蔓蔓白了死党一眼,付了钱,让营业员用布包好物品,再回到大殿。初夏跟在她后面,知道她此行是诚心诚意,不敢再乱开玩笑。 敬完佛,再敬观音,这是规矩。 在观音像前,双手合掌捧着祈愿的物品,虔诚仰望观音立像。 菩萨面相庄严,神态慈威。 蔓蔓跪了许久。 初夏就站在她近旁,却不知道她与菩萨交流了什么。殿内夏日闷热,只见铜像淡淡的反光似乎是落在蔓蔓的额前,上面凝了几颗晶莹的汗珠。蔓蔓鼻梁上那双黑框大眼镜,镜片若是蒙了层雾,被殿中无数的檀香萦绕,更是如云如雾,犹如隔了层屏障不可透视。蔓蔓抿紧的薄唇,或许,只有菩萨能听见她无声的心声。 最终,蔓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后,是一直把物品收到了贴身的衣服内。 出了雍和宫大殿,初夏说话了,一丝感慨:“想不到你对佛还挺诚心?” 蔓蔓是新新人类,没有宗教信仰,但是,道:“以前,我爸求过佛。” 这个爸,自然不是无神主义者陆司令。 “我不知道温叔居然是佛教徒。”初夏宛如发出迟钝的一声惊讶叹词。 “我爸他不是佛教徒,但是,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能尝试去请求神明了。”蔓蔓挺实际的,既然现实她都无能为力的事,寄托于神明把死马当活马医未尝不可。像她爸,当年无可奈何之中,只能抱着生病的她去求佛,去求草药,让她得以活到今天。 初夏自认一样是普通人平凡人,对神明这种东西,既是不搞迷信但会敬畏,与蔓蔓的想法大同小异。可是想到蔓蔓另一家人,说:“求神拜佛这种东西,你温爸信,你陆爸你哥,肯定要批评你的。” 所以,蔓蔓请求神明的这东西,若给温爸尚好,若是给了陆家人,那就决不能说出来路。 初夏为其担心,是因为蔓蔓为其求的正是陆家人。 “你不说,谁知道。”蔓蔓向死党眯眯眼,恫吓加威胁。 “我怎么可能说?”初夏摆出一副你臭美的脸色,“你我是什么人,一条船上的,你的事即是我的事。” 走出雍和宫大门,两人并没有急着拦车,因为杜宇打电话给老婆说担心老婆,而且有话和蔓蔓说,现在开车过来接她们。 雍和宫外的街上,卖香算命的最多。她们已经敬了香,对买香没有兴趣,对算命倒是有一些,何况,初夏一直对算命这种事情有独钟。 被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大叔拉到一边上,这位自命不凡的算命先生,对着初夏的五官玄机开始了评头论足:“你额高,是智慧,富有智慧相,你定是在公司担任领导工作,俗称白领。” 初夏以前在公司工作时是小领导了,若不是跟老公出来干,升职前景问题不大,然听算命先生这一说,她要了蔓蔓的化妆镜摸了下额头:“我额高吗?人家不是都说额高的女人像猴子,很丑吗?” 蔓蔓差点失笑。 算命先生红着脸,装得一本正经继续阐述:“谁说的?历史上武则天女王,额头很高,被称为美女。” 这话,绝对是踢到两个学中国国画美术女人的铁板了。 “武则天是美女,历史称美容止,但女王是方额广颐,不叫额头高。”蔓蔓噙的声,不高不低,持的却是绝对的专业威信,“如果你不懂,可以去龙门石窟看看,那里有一尊佛像据闻是遵照武则天的面容凿刻。” 几句话把算命先生驳得悻悻的,知道自己今天面对的是两个富有知识文化的女人,不好糊弄,就此一分钱都没收灰溜溜的走了。 初夏感觉忒没趣,切声:“我本来还想当一次糊涂人,被人骗骗,或许被骗后心情大好,好运接踵而来。” “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何必当真。”蔓蔓把她一拉,找了个有树木乘凉的地方坐,顺道等杜宇。 两人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聊。 初夏说,真正能算命的高人,都不是自己搞推销,要客人自己上门求访的。 蔓蔓一面摇头,不知她是中了什么魔道,大概是来之前听说了许多人说雍和宫很灵,发生幻想了吧。 坐在她们俩旁边的,有一个老年僧人,剃了个光头,须眉半白,和尚灰袍,脚边放了个斗笠,像模像样。 蔓蔓想抽出条纸巾擦脸时,掉了东西,转身去捡,与那和尚照了个面。 和尚,一眼,即看中她弯腰时内衣里头不小心露出半截的仙桃玉佩,说:“施主,可否把玉佩借我瞧瞧?” 初夏听见,忙把死党拉住,悄声道:“小心被骗。” 蔓蔓倒觉得无所谓,因为这块玉佩不是真的那块,反问那和尚:“大师,你认得这玉佩?” “曾经老僧似有见过。” “你在哪里看过?”初夏插上话,始终担心死党遭骗。 “老僧来自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一些父母,为了祈求儿孙智慧,会到文殊菩萨面前求开光器物。”老和尚笑的时候,线条柔和,尽带慈威,很似佛面。 蔓蔓和初夏,都是略带了吃惊的神色看着他。 “那你到京城来做什么?”初夏问。 “依照佛祖指示,到京城化缘,认知有缘人。”老和尚说。 “化缘不在你道场附近,到京城来,是因为京城的人比较有钱吧。”初夏认为是抓住了对方骗人的把柄,借此大说特说。 蔓蔓这时,拍了下死党的手,对老和尚深感歉意:“我朋友刚被一个算命的骗过,所以很生气,误解了大师,请大师体谅。” “没事。”老和尚极是宽和,“但请两位施主明白,算命这种东西,不属于佛家。” “可是,人都不是上寺庙里向菩萨请愿求签吗?”初夏对和尚的话始终持一种激烈的反驳态度,感觉对方就是在狡辩。 “错。”老和尚没有争吵,态度依然和蔼可亲,“求签不属佛家,求签上写的言语都不是佛家经典,这毋庸置疑。然,请愿此事,要看是请何愿。若是自私自利行为,有违佛家宗旨,定不是佛家育人的范围。佛家弟子求佛,是颂佛,而非求佛为自己办事。” 仅听老和尚这番话,都能深感此人不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之徒,蔓蔓就此将玉佩从脖子上解下,交予对方,道:“大师您看,这块玉佩是不是您见过的东西?” 老和尚并未接过玉佩,仅是在阳光底下,仔细端详一番蔓蔓掌心上的玉,最后说了声哦米拖佛菩萨善哉:“样式很像,但应该不是同一物。” 蔓蔓一听,更深信老和尚应是知道当年那块真仙桃玉佩的事,追问详细:“大师,实不相瞒,我知道有一块和这东西一模一样的玉佩,不知道大师可不可以把大师当年遇到的事告诉我?” 闻此言,老和尚上下打量蔓蔓,轻轻地咦:“有点像。” “什么有点像?”初夏在旁听得可焦急了,眼见死党像是很相信这个“骗子”。 “面容有点像当初来求此物的那位女施主。”老和尚说。 按照从云姐那里听到的话,这东西是姚家姚奶奶送的。 她长得像姚家奶奶? 蔓蔓整个糊涂了,细问:“大师是否记得那位女施主的来历?” “记得,因是个阔绰的施主,在当时,曾捐助道场修建一笔款项,十分丰厚,只可惜不愿留名。”老和尚倍感感慨,又是念经诵佛,道,“好人做好事不留姓名,定能被佛祖召唤,去世后进入极乐世界。” 即是说,这人已经是死了? 杜宇的车开到街对面,因中间有护栏,要调头得开得老远。初夏拽着蔓蔓起来,蔓蔓都来不及和大师说声道谢,被死党急着拉走。 “别傻了,我都被骗过一回,你还信他说的话?小心他这是个套,把你套进去,然后骗你笔大的。”初夏一路教育着蔓蔓。 蔓蔓心里装着事,没有和她争论。到了路对面,上车前,回头一看,却见那老和尚已不在乘凉的树下,四周望,全不见人影。 初夏更得意了:“你看,我就说是个骗子吧。骗不到人,只好赶紧收摊,逃之夭夭。” 蔓蔓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低头上车。 路上,初夏已是迫不及待向老公说起今天两人连遇招摇撞骗的事,说到最尾又提起蔓蔓:“蔓蔓她之前叫我何必认真,自己见那老和尚七魂六魄都被勾走了,明明那和尚的半边眉毛是用白粉画上去的。” 开车的杜宇向来对老婆那些激情慷慨的愤青词句不放在心上,从车前镜望到后座上的蔓蔓稍是不悦,生怕老婆说下去难免和蔓蔓生气,绕开话题说:“蔓蔓,你知道我前天在京城里遇上谁了吗?” “师哥遇到了熟人?”蔓蔓问。 “那是,遇到了你同校师哥王学斌。”杜宇抖出名字。 王学斌这个人,蔓蔓印象挺深的,但不是一直有印象,是上次和初夏说起那年头出外遇大水的事时记起这个人。记忆中,这个师哥擅长白描,画的丹青美女和国花牡丹都曾在学校里办过的画展里作为头品展出,颇得师生们的赏识。这师哥也怪,平日里除了画画,就喜欢养狗养猫。大概喜欢养小动物的人心肠都特别慈悲,王学斌踊跃参加义工组织,自己组织过多次义捐等多种公益活动,在学校里,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活跃分子,让人感到惊奇,因为明明是不爱说话看起来挺默的一个。到后来,王学斌毕业时,要带一群师弟师妹完成离校前最后一项伟大的任务,就此牵上了蔓蔓和初夏。 杜宇在学校已是个交际广泛的人,王学斌此等名气,不得不有一些交往,然基本是泛泛之交。再加上,毕业后的王学斌,不知去向何处,在学校里都是个谜。 “师哥你怎么在京城里遇到他的?”蔓蔓和初夏都挺好奇的。 一个一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能在某地方遇上,还真是个缘分。 杜宇却是对这问题看得很轻松:“京城是什么地方?人龙杰地,什么人都有。在这里遇上朋友一点都不奇怪。不过说回来,能遇到王学斌,有点儿意思。” “什么意思?” “我是在我们要开张的饭馆门前遇到他的。” 王学斌知道他们要开饭馆来找他们?太神了吧? “当然不可能事先知道饭馆是我们开的吧。”杜宇捉摸琢磨着说,“他是和朋友一块在找工作。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说起来,他是海龟派了。之前,毕业后,一直都是在国外混着,m没有对人说是因为他觉得他本人出国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他不是留学深造,是作为海外务工人员派遣出去的。做的是设计工作,而且与我们正要开始的饮食业有莫大的关系。” “他做设计,干的是厨师?”初夏眉毛一挑一挑的,这年头画家改行真是多,她和蔓蔓不算落伍了。 “不是。”杜宇笑“他哪有蔓蔓的厨艺。不过一样是多才多艺,再说艺术这行与其它行业都息息相关,他主要是给饭馆做门面设计,扩展业务起来,与我一样,做起了营销推广,广告策划,活动策划。你们都知道他在学校已是学生会干部,足智多谋,富有领导才干,很快被一老板赏识提拔,学起了餐馆的经营管理。” “既然做得这么好,为什么回国呢?”初夏皱了下眉头,怎么感觉每个人都混得比他们好。 “海外现在发达国家都经济萧条你们不是不知道,而我们国内连续多年形势大好,国家刺激经济。”杜宇说,“他说他是赚了一桶金吧,想趁着年轻,回来找找市场投资。国内投资总比国外投资资本便宜。换句话说,在中国当暴发户比在国外容易多了,没有那么多规章法令限制。” 蔓蔓听到这会儿,微微扬着眉儿:如师哥杜宇说的,现在遇上这王学斌是挺有意思。因为饭馆要上轨道,前期投资不知道还要投入多大,若能再拉个可靠的人入股,岂不很好。就不知道这王学斌这么多年没有见,还可靠不? “我看他西装领带,谈吐比较以前在学校时,更加视野宽阔,性子却没有怎么变,一样不爱说话,让我感觉他骨子里没有变,而且据他自己说,他回国后,又养了条狗。当然,我没有急着和他说融资的事情,得蔓蔓你自己决定。”杜宇人好,就好在做事分明,无论何时何地都知道自己该占的位置,绝不越轨半分,然绝不是借口怕承担责任,相反总是尽心尽力为人出谋划策。 蔓蔓对杜宇的建言,向来是信八九分以上,即使不信的地方,也绝不是不信杜宇的为人,而是担心有疏忽。而杜宇做事向来周密,绝不是轻易建言。想,杜宇和她说这话之前,提的前天遇到的王学斌,可见这两天已是私下先对王学斌做过了一番调查,确定了情况属实才敢和她说。 “师哥,你看行的话,我这两天还抽不出空,你代我和他谈吧。谈得成,谭阿姨也觉得可以,订下合约。” 君爷要出国,本不是什么大事,以君爷经常出国的频率来看。 预计下午三点整搭乘的飞机,中午一点钟出发。 中午陆家吃完饭,各自回房歇了会儿,之后陆欢陪陆夫人在厨房洗碗,陆司令在单位没有回来。君爷依照往例,自己提着一袋行李,对母亲道了声:“妈,我走了。” 陆夫人只追到门口,嘱咐大儿子:“陆君,一路小心。” “知道了,妈。”君爷的语气淡淡,对此行出行全然不搁在心上。 在哥要走之前,陆欢从厨房里伸出个脑袋,提醒哥:“哥,你和姐要礼物清单了吗?” 出了国再打电话问,就显得没有诚意了。 于是君爷在下楼梯之前,敲打几声对面的屋门。 没人在? 妹妹睡了? 心存疑惑,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在楼下。”蔓蔓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君爷几步迅速下到楼梯口,见妹妹站在门口前面一棵老槐树下,近期怀孕后多次调养今是略显丰腴的身影,终于没有了初次见面的羸弱,心口当是一个欣慰。 听到脚步声靠近,蔓蔓转过身,看只有他一个人拎着行李出来,问:“妈和欢儿呢?” 当爸的陆司令忙抽不开身她能想象,但是按理陆夫人和陆欢要陪他下楼吧。 “他们在洗碗。”君爷答。 只是洗碗,蔓蔓疑问:“他们不下楼吗?” 君爷总算听出她为什么问这话并且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以他不喜爱解释的性子来说,和妹妹却必须多说这些废话:“我这是出差,是工作,不是离家,不需要送行。” 即使他这样解释,蔓蔓还是没法理解的。照她想法,出国这般大的事,纵使是出差,是工作,家人也得送。最少,如果在温家,她出差,她爸必是要送到她出国登机飞机起飞,才能安心走。 刚好姚爷按照越好的碰面时间,拎着行李也下来了。看到他们兄妹俩站在树底下说话,难得没有吵架,欣喜地笑着走过来说:“离开前,对你哥还依依不舍的?” 蔓蔓顿是一个汗颜,忙做解释:“不是,我以为大家都是要来送你们的。” 结果是她自作多情了,而且变成了另类。眼看姚爷也是一个人都没来送。 耳听君爷问起姚爷:“宝儿呢?他每次倒是积极,如果在家,定是要帮你把行李拎下楼的。” 姚爷说:“喔,他被我妈派去医院了,拎了个鸡汤给住院的阿芳。” 姚子宝,这段时间被迫受姚夫人支使,天天都要跑去医院一趟看望阿芳,有时拎的是汤,有时带的是水果,甚至怕彭芳在医院里寂寞,姚夫人要求儿子在医院里陪阿芳说足两个钟头的话,才可以回家。 蔓蔓他们没想到的是,姚子宝遵照姚夫人的命令做了,虽然他对彭芳依旧不冷不热的。 “本来说是住三天院,现在看来,是要住一个星期了吧。”冷峻的眉宇,轻轻勾起一角冰峰。 她哥这话话里尽是带玄机,蔓蔓不会傻到去问彭芳是不是因为病情加重才拖延出院,有阿芳做表哥的赵文生这个大医生在压根就是不可能。 姚爷望到她轻轻地蹙着月眉,俊逸的俊颜高深莫测,模糊地带过说:“囡囡,我和你哥都是正常出差,不需要有人来送。” 那她怎么办,都下楼来了,就此灰溜溜地爬回去。不带这么囧的。蔓蔓咬着小嘴唇:“我看你们坐车走。” “看吧,我都说她是对你依依不舍。”微笑愉悦地展开,姚爷又是抓住了话头。 蔓蔓当做没听见,要是真较劲,那是上了套,回身一转,背对起他们俩,只留一小小的侧颜,如含羞的花瓣露出一点绯红的颜色,娇羞袭人。 冷眸舍不得她半点为难似地收了回来,望下表:“高大帅说什么时候开车到?” “应该是到了的。”姚爷含糊地应道。 不会儿,高大帅开的吉普军车,穿过大院的门哨,停在了他们三人面前,跳下车,看到还有蔓蔓在,吹声口哨:“嫂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送君爷?” 蔓蔓突觉自己错了,早该灰溜溜爬回楼上,不然更囧。 姚爷今儿的风趣发挥到淋漓尽致,道:“这说明他们全家人只有她舍不得她哥。” 最囧的不止是这个,等在同一个大院里,临时决定了要和爷一块出发的赵文生也拎着行李过来,结果蔓蔓发现,二姐蒋梅和东子一样都没有来送。 高大帅侃人是绝对不会落伍的,一手搭赵文生肩膀上,可能还在怨着他上回摆喜酒没有邀自己出席,手指拨着赵文生的衣领子说:“你孤家寡人一人前来,新婚的嫂子不来送你?看,人家做妹妹的都送哥送到这儿来,你该多惭愧。” 赵文生听到前半句不以为意,为新婚老婆辩解:“阿梅都是部队里的,怎会不知道例行出差这回事,来送多怪异。”听到后半句那是大吃一惊:“蔓蔓,你来送你哥?不是要送到军用机场吧?” 蔓蔓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底地落伍了。你看,来栽他们走的是军车,可见他们是出公务,去的是军用机场不是民用机场,普通老百姓过不了部队的门槛,没人送也就是这缘故。 “哎呀。我都说她是和她哥感情深,只是送到这,也非得送。对照下,你和你新婚老婆的感情都没有她和她哥感情深,是不是?” 高大帅这话颇像是为她的窘境解脱,问题是一句又一句说她和她哥感情有多深,极像是讽刺他们兄妹俩平常的水火不容,蔓蔓听到浑身流汗,惭愧不已。 赵文生只得接着高大帅的话说:“那是,我和我老婆得向他们兄妹学习。” 蔓蔓此刻巴不得他们赶紧上车走人。因为再有路人走过看见,她真是成院子里最大的笑话了。 “上车吧。”看时间差不多了,君爷发话。 几人都先把行李扔上车。姚爷转身前,记起,对向蔓蔓:“囡囡,你想好要我和你哥给你带什么手信了吗?” 这是个大事。蔓蔓急忙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到车上再打开。” 君爷接过盒子,在妹妹肃然的小脸上掠过一眼,眉宇即是有些微皱。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 手指尖刚要撬开一点盒子的缝隙,只听她尖锐的嗓子叫:“哎,别打开啊,都说好了到车上再打开。” 姚爷的手拂过去,按住他手臂:“听一回囡囡的吧。” 也是,第一次她提要买东西。做哥的这点宽容度还是有的。嗯咳。收起盒子,登上车。 蔓蔓退了两步,是退到大树底下,看着吉普车在院子里宽敞的地方掉了个头,徐徐出了院门,便加速而去。一瞬间,心里真是有些空落。 坐在副驾座上的君爷,望着她居然真是站在大树底下一动不动,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心里面,便是有一块位置若被暖烘烘的太阳一照融化了。 开车的高大帅,又是吹了声口哨:“君爷,看不出来,你妹妹对你这个哥挺好的嘛。” 君爷自己也是没有想到,接着对他一喝:“好好开你的车。” 戏侃君爷需要运气,君爷不买账时,天皇老子都不给面子。高大帅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但是,眼角,和其他两个人一样,都挺好奇蔓蔓送的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冰凉的指尖拨开首饰盒的盖子。这个纸板做成的首饰盒,一看,就是她临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廉价物,只为了装东西,毫不起眼,因此让人无从推测里面的物品。后座的姚爷和赵文生都伸长了脖子。 盖子掀开,里面是两包纸,白色纸包上面各用钢笔写了标签。 蔓蔓的字是标准的小楷,与她人一样清新隽秀,然上面写的字的内容,却是有点像小孩子的口吻。 只见一包纸上写着:里面写有手信的名字,请在出国期间完成工作后再打开购买,不然领导会说我扰乱公务,本人承担不起罪责。 噗嗤。 身后身边都传来笑声。 冷颜掉下三条黑线,说得他好像经常不务正业似的,指尖刚要不顾一切打开,姚爷在后面叫:“哎,别这样,就顺她一回意思嘛。” 因这东西里面还有姚爷的份,不能他一个人做主,只好先作罢,然牙齿仍咬得紧紧的。 仅看另一包纸上写的是:请在车上打开,随行佩戴,若是不带,本人不负相关责任。 这句话更匪夷所思了。 众人盯紧那纸包。 指尖三两下拆了包装,先是外面包一层纸,里面再包一层布,看起来里面是挺珍贵的东西似的。待真正展开,露出的是一块钢制的牌,表面光滑如镜,大小不大,有点像钥匙牌的形状。 她送他钥匙牌做什么? 惊、疑,都写在冰冷的眸子底部。 “是平安符吗?”还是高大帅眼尖,从那块里层包裹钢牌的布料瞧出点端倪。 包裹的那块布为金黄布料,一看,即知道不是随便找来包的一块布,而且,闻得到上面未完全除去的檀香。 刹那之间,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她三番两次从梦中惊醒的模样,冷眉皱成了个大疙瘩,甚至有些阴有些狠,齿唇狠狠地切:“迷信!” 这种类似神明神鬼的东西,陆家人是绝不信奉的,陆家身边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会搞这种东西。 眼看他这趋势有可能把钥匙牌从车窗口扔出去,车上其他三个人,都着急地开始游说他。 “君爷,不一定是护身符。”高大帅先为自己的口误连连道歉,“您看,若是护身符,总得雕上几个字眼出入平安之类,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应说蔓蔓挺细心的,仔细地挑了块即使他要从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到的东西。 指尖将钢牌上下左右反复地翻,上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写,像面双面的小镜子。 姚爷和赵文生同在后面说:“她送你件礼物,你不高兴,还嫌弃,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说回来,是有点说不过去。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礼物吧,虽然偷偷摸摸,搞得神神秘秘,好像很害怕他不收。 他是不是对她连在这点上都过分了些了? 深深地呼出口郁闷的肺气,把钥匙牌兜进了口袋里。 众人跟着他松口气,然而,在心里对蔓蔓突然送这东西一样感到蹊跷。按理说,君爷这是出国出公差,并不是怎样,送个礼物是说不过去的,说送的是保佑君爷在旅途中一切平安的平安符,倒是合情合理。所以,就是高大帅等人为蔓蔓说的辩解之词,自己都不信。只是君爷不迷信,他们总不能看着蔓蔓的一片心意被君爷扔了。 君爷是经常出差,根本不需要平安符这类东西,蔓蔓应该不是不知道这点,却非要送。他们只能想象为蔓蔓是知道自己哥第一次出国,心里不安使然。 “我以为,她对她哥感情抱有成见的。”赵文生回忆起上次在医院里和蔓蔓争执的情景,斯文的眉宇拉开一丝迷惘,悄悄声对姚爷说。 姚爷不知道怎么说,狭长的俊眉同是揪着。 蔓蔓是个伶俐的捉摸不透的人。 但是,蔓蔓对她哥君爷的感情,在现在,足以可见一斑。 车通过检查,进入机场,人员陆续上机,搭的是专班。同行人员,有许多他们认识的,也有部分新人,或是面目全新,或是见过几面但不知其底细。 高大帅习惯性地上机后在机舱里寻找同行人员中的美女,找了一遍,发觉这次队伍里面,女同胞只有一个,大呼惋惜,趴在两爷的前座上,感慨:“一株牵牛花,插在了一片草坪上。” 这位唯一的女同胞,高大帅戏称为牵牛花的女同志,长得倒不是真的丑,五官正常,只是未如今下的美女标准那般瓜子脸小嘴唇,是大眼大嘴,眉毛有点粗,作为一名女军人符合了军人该有的硬气,加上个子高甚是有点英气。唯一的缺陷,皮肤黝黑。 “是黑芝麻扭条。”高大帅在对对方进行再次扫描后,对女同志的评价再加上了一句。 说明对方的身材虽显丰腴,但玲珑有致,算不上差。 “油嘴滑舌,这是出差,不是看美女。再说想看美女,出国后,金发碧眼一大把。”姚爷自从在说蔓蔓那句丑女吃了次大亏后,再也不会轻易说某女某女丑不拉几了。 “我认得她。”可高大帅停不住话,因为你想,全机除了空姐,只有这个女同志同机要陪他们全程,不侃她,岂不闷死,所以四处攀谈,寻找此人资料回来和爷们爆料,“牵牛花有个可爱的名字叫做范淑霞,蒋大少部队军部机关院子里的卫生员。” “我知道。” 君爷冷冷插进来的一句话,让高大帅直呼:“爷,你怎么知道?!” 他费劲艰辛,方是找到这么一点资料,结果人家说早知道了,岂不气死他。 说起和范淑霞怎么认识,君爷倒不是真的认识。记得这名字,是由于上次妹妹去部队探亲,遇到范淑霞直问其名字,使得君爷给留了心。 这点小插曲,君爷没必要向他人解释,只是指尖抽打着发到眼前的资料说:“说是精通多国语言,被暂调来当随行翻译。” “看不出来!”高大帅挺是讶异的,眼瞧这株牵牛花长得真是一般,与电视里那些美丽的翻译完全两样,“她精通什么语言?” “德语、俄语。”君爷也是在资料上看见这两个答案时,在眼底快速掠过一抹深思及小小的意外。 一个普通部队卫生员,居然懂多国语言?而且都是小语种。 翻译分两种,一种是普通翻译,一种是专业翻译。部队基于这种考虑,如果是专业技术人员出访,当然最好是带专业领域的翻译。不过这种小语种的专业翻译人员,可谓是凤毛菱角。只要一个出现,哪里都能当成是宝。 姚爷也转过了头,狭长美睐,在对排范淑霞那张像是要把自己埋到胸前的脸锁住,轻轻一眯。 随着消息的传开,集中在范淑霞身上的视线愈来愈多,若是强烈的迷惑的聚光灯。(未完待续) 开张大吉 送走了兄长,蔓蔓回到楼上后,是静静地坐了一阵,看向墙上的钟,感觉飞机应该是起飞了,才起身开始干活。 一边收拾屋里的东西,一边有点心不在焉的。 本该是立马投入饭馆工作的她,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夜晚,老公蒋衍回来,问她:“大哥走了吗?” “嗯。” 媳妇有点出于意外的安静,让蒋衍好奇地凑近她的侧脸,观察了会儿,看她脸上并没有上回看起来很兴奋的迹象,狡黠的笑意在眉宇间拉开:“怎么,大哥刚走,你就想念他了?” “胡说八道。”她哪是想念他,是挥之不去的阴云在她心里作祟。 是不是借口,问她本人都不知道。 “大哥走之前,吩咐我要盯着你。”蒋衍只记得大舅子离开前一再的嘱咐,对媳妇稍微板起脸。 果然是阴魂不散。 吐出口云息:“盯着我做什么?他就喜欢大惊小怪,以为我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蒋衍刚想和媳妇继续说,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有了手机后,电话现在都是极少人打的。小两口都疑问时,蔓蔓先走了出去接。 “请问是蒋中校的家吗?我是他学校里教学科研处的大队教导员。” 居然是老公的公务电话。 蔓蔓将话筒移交给了老公。 蒋衍严肃地聆听,并与对方交谈。 蔓蔓作为媳妇,小紧张地站在旁边,观察事情的发展变化。 讲完电话的蒋衍,英眉里稍是凝重,缓慢地挂上了话筒。 “怎么了?”蔓蔓心口扑通扑通,不觉迈进一步。 见她被吓到了,他转过身,慎重地摆了摆头:“没什么。”头摆完,是一副思索的样子,在客厅里徘徊了一圈。 “阿衍?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丈夫这幅模样,给人感觉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更看得她心里痒痒的。 蒋衍是不得不说了的。因为学校打来的这通电话,是正式命令他在一小时后马上归伍,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公务活动。事关机密,需要在部队封闭式工作,不得回家。这意味他和大舅子一样,有半个月是出差了。 虽然说这样的差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此次大舅子不在,且临走前再三嘱咐他事宜,让他不得在心里有些担忧。即使对家里有牵挂,他是军人,不能不执行军令。一切以国为大家为小。 “我要在部队里住半个月。” 听到老公以无比沉凝的口气吐出这句话,蔓蔓却是长松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吓死我。” “是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大哥这段时间都不在家。”蒋衍面目严肃,提醒媳妇要注意重点。 老公这话她听了可不高兴,振振有词:“你们都不在家能有什么?我不是不能不照顾自己。妈和欢儿都在,平常也是他们照顾我不是吗?你们并没有帮上半点忙,怎么说得好像我们没有你们就不行了一样。” 媳妇这话倒也没有错。平日里他们也都要上班,只是晚上周末回家,偶尔加班这些时间都不在家。纵使在家里,都是这样过。他们帮过她什么吗?没有。 可蒋衍怎么听,总觉得有些玄,有点怪,好像哪里被媳妇牵着走了一样。 “我在部队里出差,你高兴不?” 熠熠的英眸,若是针一样要在她脸上打个小孔。 “我怎么会高兴?哪个老婆听说老公要出差不在家会高兴的。”蔓蔓把表情、语气,都拿捏住十足的精准,月儿眉轻蹙,似嗔似怨,好像都要埋怨起他。 当然是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英眉挺是无奈地一挺,眼看时钟都走得差不多,道:“你在家千万别一个人惹出什么事。我去那边和妈和欢儿都交代清楚。” “我一个人能单枪匹马惹出什么事?”嘴角小勾,带点好笑的性质。 事实上,她要干,肯定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干,这不和一条船上的初夏师哥他们都约好了吗。老公真多虑。以前她都是一直这样过来的,从不见有事。 “嗯。”媳妇的性子他了解一点的,指头在下巴颌摩挲,“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到我们大队找我,或是直接打电话给大哥。” “行啦!”推着他,翻翻白眼,“不过是半个月,你若真是放心不下,还不如早去早回。” 这话也对。聪明的蒋衍怎么想,都觉得是被媳妇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咳咳,正正经经地眉眼肃穆,对着媳妇说:“我事先告诉你。你千万别一个人惹出什么事来,要是真惹出什么事来,大舅子想怎么惩你,我可是会站在大舅子那边的。” 老公现在,都是被她哥给教坏了。 蔓蔓左耳进右耳出,却不得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让老公安心去出差,说:“你再不放心,再去交代我妈和欢儿吧。” 这点他肯定是要去做的。 蒋衍提步往对屋走,因而,他不仅是交代了陆夫人和陆欢,也在电话里交代了二姐蒋梅帮着照看他怀孕的老婆。几个人都异口同声答他说:没问题。 应说几个人都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蒋梅甚至在电话里笑起弟弟来:“她现在怀孕才三个月,你就这样紧张,将来怎么办?将来孩子生出来了,你不会看着都不敢抱,害怕得手脚发抖吧。” 小东子在旁边听妈妈这样说舅舅,点巴小脑瓜:“舅舅,你会抱小孩吗?不会抱千万不要抱,摔到我弟弟妹妹可不好。” 蒋衍被他们母子说得满脸通红,气急粗短地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多,等我回来,我和她一块去学习,不是有些什么准妈妈准爸爸培训班吗?而且,我以前都接生过小猫小狗。” 哈哈哈,蒋梅因弟弟的小猫小狗而和儿子一块哈哈大笑:“小猫小狗能和孩子一样吗?” “对。”小东子加上,“我爸爸要是听到舅舅的话,肯定是会批评舅舅的。” 小家伙口里的这个专业爸爸当然是指赵文生了。 蒋衍微眯嘴:“东子,现在可喜欢你爸爸了?” 被舅舅反过来调侃,小家伙躲到了妈妈后面,小鼻子小小地哼。 他是很喜欢狐狸,因为狐狸很厉害,不过,这不能被狐狸知道,不然,会让狐狸爸爸更得瑟。 丈夫和儿子的关系,比她和丈夫的关系更复杂,蒋梅摸不透这对新组合起来的父子是什么情况,比如经常偷偷摸摸的好像背着她做什么。摸摸儿子的脑袋,蒋梅在电话里向弟弟说:“你安心去部队工作吧。这点蔓蔓说过,她自和你结婚都明白理解你身为军人的义务的。如果你不信任她,不是对不起她作为军嫂的资格吗?” 蒋衍收了电话后,对媳妇说:“二姐都要我信任你,我这就信任你了。” 蔓蔓这时已经在帮老公收拾简单的行李,因为很快会有部队的专车来接老公走,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一面嘴里模糊地应着。 最后,他是把她的小下巴扳过来,拿条毛巾细细地帮她擦汗,一如既往,离家前,是要在她嘴唇上好好地亲一番。 目送老公提着行李袋下楼,蔓蔓关上门后,摸了下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这下,她是完全的自由了! 第二天早上,她立马找了个借口,一个人直奔【画饼充饥】。 初夏一早接到她电话,跟着老公杜宇开车过来,见到她,拉着她的手问:“怎么回事?听你在电话里那么高兴。” “通通出差了。”蔓蔓飞扬的眉角,舒展着奔放的舒畅。 “我知道你哥昨天出差,这你不是说过吗?”初夏道。 “不止。姚爷和我哥一起走,赵大哥也一块走。然后,昨晚上我老公,都临时有任务走了。我弟弟陆欢,一大早,被个朋友一块抓去不知道干什么。反正他近来自从向我老公学习高级软件编程,都变得神神秘秘的,很忙碌。宝儿要去陪阿芳,阿芳出院,他们两个是要回麦当劳打工。其他人,我二姐、我爸都是要上班的。我公公自己有老年人要过的圈子。”蔓蔓是几个指头一并数完,叹一口好大的长气。 在于自己都不信,原来自己平常有这么多人看管和辖制。 当然,一般来说,这里面很多人都不会怎么管她的,最主要是她哥这个司令塔,有君爷所在的司令塔操控,监视她的视线是无处不在。 如今,她哥出国了,无法远程操控,她四周的眼线形同了虚无。 在说,她哥在的时候,她这不也偷偷摸摸成功地做了这么多事,只是未有现在这般自由。 初夏和杜宇听她分析,都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最终小两口一块叹,是醒悟:“我们都忘了,差点忘了,你现在是陆家的大小姐了。” 蔓蔓这种待遇,只有那些宝贝的大小姐才有。如果是一般家庭,哪有这么多空去管一个成年了的女儿。 “什么大小姐?那是我哥敏感过头。”蔓蔓恼道。 她就是一个草根,从小到大都是。 而且,陆家是挺有势力,但和大小姐有毛关系,又不是亿万富豪。 初夏和杜宇听着她这话都耸耸肩,感觉她这话是有道理,蔓蔓不是富家千金。问题在于,蔓蔓纵使不是富家千金,但确实是被君爷用一张巨大的屏网遮罩起来,是被君爷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里。 哥哥强大的保护欲,在他们外人看来,是有些保护过头了。 因而,哪怕陆夫人知道了女儿在干什么,对女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大儿子是有点儿妹控。 同理,二姐蒋梅,也觉得自己弟弟对老婆有点过于管制了。经历过离婚风波的她,更清楚地认识到事业对一个已婚妇女的重要性,全面支持弟媳。 蔓蔓就此,可以安心在【画饼充饥】店开工了。 要替换下来的招牌,杜宇已找人做好。做牌匾的不是别人,是温世轩。 当蔓蔓看见父亲开着辆车来到【画饼充饥】。温世轩是会开车的,现在杜宇把自己的小货车转给温世轩一个人用。杜宇上去,帮温世轩将牌匾搬下来。 这块招牌的字体是蔓蔓亲自设计的,温世轩照着放大的尺寸凿刻,油漆,全部手工制作,没有机器弄的漂亮,却是看起来让人很有亲切感。 古色古朴。 杜宇看了都赞:“温叔,你这是愈老愈能干。” 温世轩摸着后脑勺,呵呵呵笑着。来到京城后,帮女儿做这做那,渐渐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再是前妻口里那个没用的东西,他原来也有点艺术天赋。 “爸。”蔓蔓递了条毛巾给父亲擦汗,天气热,人只要一动就出汗,蔓蔓提醒父亲,“这些苦力活,你让那些年轻人干着,不然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温世轩能干活,而现在他要面对的问题是,要从自己能干活转变到督促别人能干活,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幸好有谭母在旁边帮手。 “他知道的。”本在柜台坐着的谭母,走过来笑着说,“蔓蔓,你爸比你想象中的能干多了,我看他在厨房里对各个小工的具体安排,做得有条理,而且很好。” 温世轩笨拙,想事情,却很细。因为他没有这个庞大的能力将计划随手拈来,只好是不停地先想,自己在家先做好草图,再和谭母商量,一个个安排下去。想得多,这细节肯定是更周全,更深思熟虑,几乎是达到了面面俱到。 几个厨房小工刚到,马上能拿到最全面的指示,各自分工,责任明确,工作进行的有条有理。 温世轩这种出乎意料的管理才干,让蔓蔓等人都大呼吃惊。 “你爸是个金子,可惜以前被老婆埋没了。”初夏对蔓蔓说。 许玉娥以前在杂货铺,要一手遮天,对老实能干经常吃哑巴亏的温世轩指手画脚,温世轩一点本事都不能显现出来,相当于是老婆的小工。 离婚,对一些夫妇来说,并不绝对是坏事。 温世轩自从脱离了老婆的控制后,越活越有劲,愈发有活力,人,看来都年轻了不少。本来头顶有些花白的头发,经杜宇介绍,自己和一个发廊师傅学习简单的染发,买了染发剂在家里自己染,头发油亮亮的乌黑,再加上现在条件好了,有钱赚了,笑口常开,很显精神。 五十多岁的人,以前看着是六十几岁,现在一下年轻了十岁都没有问题。 不过,有一点,杜宇没法帮温世轩改,温世轩依旧到了哪里都喜欢穿拖鞋。 为此,蔓蔓笑呵呵地要师哥别忙活这事了:温世轩穿拖鞋,只是觉得舒服,方便,没有其它意思。虽然看起来不雅观,不过做女儿的,自然是希望父亲身心过得舒畅,没有必要去为了其他事故意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别扭。反正,现在是她在当老板,尽可能要给父亲创造最好的环境。 饭馆未正式开张挂牌,一群人搬着牌匾先进了办公室。 谭母按照蔓蔓说的办法,泡了一壶蜂蜜菊花水给大家倒上。 即将开业,一些重要的具体事宜,蔓蔓需要和师哥杜宇再仔细盘划。两人走到办公桌边,查看谭母连夜赶出来的资产汇报表。 “因为场地是租的,没有重新装修,除了租金方面的支出,其它资金,都是准备用在原材料的采购上。”杜宇说的计划,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我这几天,有和温叔一起去菜市场转了几圈,较远的地方,批发市场也都有去过。你说的那几个蔬菜供应原产地,我有打电话和对方公司联系过,最大的问题,仍是在于运输以及贮存,感觉从外地订货,并不合适。因为我们这里的仓库不具备条件。” “菜价肉价,现在波动大吗?”蔓蔓问。 “京城里的菜价肉价,都有政府部门把控,我想波动大不到哪里。而且照你说的,只要菜式多一些,花样多一些,什么菜都能做出来的话,那么在原材料的选择上,我们并不会被菜市场的价格牵着走。”说到这里,杜宇问到她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说,我们刚开张,客人都不熟悉这里,怎么揽客?你真不想做广告?” “做大排挡做饭馆,最怕没客人上门,局限了业务,我想,先走饭盒的路线。”蔓蔓说。 听这话,杜宇微微笑着点头:“这正是我所想的。做饭盒好,人家觉得饭盒里的菜都做得好吃又经济的话,想改善生活的时候,会想到店里坐坐。而且另一方面有利于我们前期资金回笼。” 师兄妹两人一拍即合,两人兴致勃勃,讨论是要上附近哪几家公司去推销饭盒。目标,要定在有消费能力的都市白领,才划算。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片地区的饮食店不少,都各有特色,或许一部分,已经脱离了早期依靠饭盒走销量的低迷。但是,仍有不小的竞争压力。而且,即使各公司对新出现的饭馆有兴趣,有人想换口味,然不是只有他们一家选择。 窗外,鼓锣齐鸣,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引得在室内的蔓蔓他们,都走到了对街的窗口探头眺望。 见是本来已比较热闹的商业街上人潮人涌,如今已是在一个地方变得水泄不通。人们围观的地方,象征财富的金黄舞狮队隆重登场,紧锣密鼓声营造出来的热闹庞大的气氛中,武师技艺精湛,狮子活灵活现,围观人群看得津津乐道,拍手称赞。 狮子从几张叠起的喜气红桌接连登跳,采青,扯下高高悬挂的牌匾上遮盖的红绸,露出“天下第一饭庄”金色字体,绣球从中间张开,垂落财源滚滚等吉祥字样。 精彩表演获得场周一片欢腾,接而从饭馆中走出一列身着喜庆服饰的服务员,向未散开的人群发放宣传广告纸张。 与此同时,站在门前受饭店主人邀请前来观礼及剪彩的嘉宾,看起来都是颇有名头的人,衣装打扮均是不凡。 距离遥远,庞大的人群遮挡视线,看不太清有哪些人,更看不到对方的老板是长什么模样。 然,有个人影,即使离得远,视像模糊,蔓蔓仍是感到了一抹熟悉。 杜宇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悄声与杜宇说:都说,是市工商部门和商业区的领导都来了,地方商会组织的秘书长带了一批同行企业家,都有来观礼。贵重宾客都在三楼的大会场和雅间。一楼是自由餐区,主要是做早点和自助餐。二楼是大厅,配有包间设置。 可见,与他们【画饼充饥】同期竞争的,是财大气粗的大富豪。 观看了天下第一饭庄盛大的开业典礼后,一行人,都默默地走回办公室。 “开张的吉日,我妈翻过老黄历了,这个月最好的日子的确是今天。但是既然被对方抢先了一步,你师哥说没有必要和人争这一点人头。”初夏向蔓蔓解释这事时,跺着脚,有些恼。 在这社会,哪怕是开业,都讲究排场。宣传若是到位,生意兴隆而来不是问题。可是,他们是草根,不是天下第一饭庄那个可以一掷千金的大老板。 “我们不能和人家比。”蔓蔓看来一点受打击的痕迹都没有,坚定道,“我们要做的是,把我们自己店的特色打出来。他们有他们的客人群,我们有我们的市场目标。” “这话没错。”杜宇肯定她的话,“我们做的是中低层顾客,他们走的是高端奢侈路线。” “可我们去打听的人说了,说他们也想做饭盒推广。”有个小工知道杜宇在偷偷联系做饭盒外包装的厂家,有些担心地说了出来。 有关这点,杜宇早已重视。因此才把开张日期延后两天,先看对手出的什么招数。 很快,有人拿到了对手的宣传广告纸进来。大家凑着头一起研究。 开张大吉,一个月内,实施个人或是团体的低利润会员办卡促销活动。卡分几级,各是满多少消费各可以打多少折头。而且从现今能从附近公司收到的对手推销菜单,以及派人进饭馆查探得到的菜单上具体分析,菜式,低、中、高价位都有,并不如杜宇说的完全走高端奢侈路线。 这样的菜式结构安排,让蔓蔓想起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再加上刚在窗口望到的人影,眉儿微颦,她问杜宇:“师哥,知道对方的老板是谁吗?” “自有人把那地方租下来重新装修后,我一直有找人去打听,但那里工作的工人都说老板从没有来过现场,没人知道。想着可能管理高层知道,可是这个管理高层,据说是老板自己掌控,而这老板,听说是从外地来的,带来的人可能是外地的,所以我在本地的朋友圈子里打听也都打听不到。”杜宇对这个神秘的老板,和蔓蔓一样带着点奇妙的不安,不然不会使劲儿让人去打探,现在,店铺都开张了,神秘人物,也该是浮出水面了。 当人名,由杜宇委托的朋友用短信息发到杜宇的手机,杜宇打开来看,对蔓蔓说:“我看这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蔓蔓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名字是很熟悉,尤其是姓氏,让她不由地有头顶被一个雷劈的震动。众人见她脸色有些难看,都更感蹊跷。 吐出口长气,蔓蔓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问向了旁坐的父亲:“爸,你还记得大姑丈的名讳吗?” “你说廖明啊?”温世轩没有多想,答了女儿。 蔓蔓顿时一个头疼:中了。 杜宇等知道温家人的人是连串惊呼:因为天下第一饭庄浮出水面的大老板,就是蔓蔓以前在温家的大姑温凤姊的老公廖明。 “不是冤家不聚头!”初夏狠狠地拍下大腿,恼。 这温家人怎么甩都甩不掉。 可以想象,如果廖明知道斜对面一家饮食店是蔓蔓和老爸温世轩开的,难不保除了普通的同行竞争,是要把蔓蔓和温世轩往死里打压。 对这点,对温家人十分了解的蔓蔓几乎是深信不疑的。她知道,从很早以前,廖明已经是很看不起温世轩了,对处在困境中的温世轩及温世轩的家人一分钱不肯资助不说,处处嘲讽刁难。廖明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温世轩爬到自己头上。 “你这以前的大姑丈很有钱吗?”杜宇对温家算是一知半解,对蔓蔓那个大姑一家,只记得并非是亿万富豪,心存疑惑,问起蔓蔓,“我好像听你说过,只是开大排档的,而且平日里十分吝啬像守财奴。怎么突然间变得阔绰了?” 这事蔓蔓从林佳静口里听过一些线索,现回想串联起来不是无迹可寻:“温凤姊,从温家长辈里拿到一笔大的投资款项,然后听说是在京城找融资人。后来,廖明在地方上,又拉人入伙,这不弃了家乡那几家大排档,到京城里寻求大发展了。” 自己大妹子到温家长辈前面花言巧语获得投资,温世轩不是不知道,本来以他长子身份,应该比大妹子更有机会拿到钱,只是自己笨。 听到父亲一声长叹气,蔓蔓安慰起了养父:“爸,我们干我们的,没有拿温家一分钱,这样更好,赚了亏了都与他们无关。” 也是,要是赚了,不都仗着自己投了钱过来抢,要是亏了,不都联名向他们讨债。想想,温世轩都觉得不要和温家有太多牵扯好。 就此商定,为了避免被廖明察觉产生恶性竞争,温世轩和蔓蔓,最好是躲着进出【画饼充饥】。 知道了是廖明在经营,蔓蔓因为小时候在廖氏的大排档吃过一段时间,大致能摸到廖明的经营策略。对此和杜宇商量制定了一些针锋相对的策略。 在这时,有人来报有客人来访。 杜宇想起,和蔓蔓说:“上次你不是交代我,要我和王学斌先谈谈吗?他和他朋友坚持着要先见见你,再下决定。” 对方硬是要先她?不管是什么理由,蔓蔓整整衣服,突觉今天穿得太朴素了些,都是工作衣裤,因为本来想亲自下饭馆的厨房看看操作的,见客有些不适宜。 谭母是个灵慧的人,从柜子里拿了件比较得体的衬衫,递给蔓蔓进后面小房间换上。 蔓蔓换完衣服出来,刚好见两个男人,一高一低,进了会客厅。 高个的是王学斌,如蔓蔓记忆里的那个学长:瘦高清秀,像条电线杆。 伴着王学斌一块进来的男人,比王学斌的个子略低一些。 不胖不瘦,脸和五官,不帅,秀气。 有些圆的两个脸颊以及稍尖的下颌,是典型娃娃脸的特征,好像永远都长不大似的。 眉墨深浓,天生剪裁修长,若伸延而出的一笔浓墨,威严感十足,一下弥补了些脸蛋的稚气,让人不敢过于小看。 两人相较起来,王学斌像是给这人打下手的。 固然这人自己坦诚年纪不过二十来几,与王学斌是行内同辈,不分彼此。 此人姓范,叫范慎原。 蔓蔓先与王学斌寒暄叙旧。同校师兄妹说话,开头聊的多是学校里的往事,回忆起来都很有亲切感,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 “我听说师兄在这里又养起了狗,就想,什么时候,师兄的狗生宝宝了,我得先预定两只。我记得师兄经常养的是母狗,而且是小狮子犬,可爱极了。”蔓蔓和初夏你一句我一句接着说。 王学斌呵呵笑了两声,对她们非凡的记忆力给予赞赏:“这事没想到你们都能记得这般清晰,好像早已盯住我的狗了。不过,这回养的小犬是他送的,所以,狗宝宝的问题,到时候还得问他意见。” 说罢引荐出了范慎原。 与不是很熟悉的范慎原聊,自然聊着很快是要聊到正事上去了。 “范先生是哪里人?”蔓蔓问。 “在美国生活许久,但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范慎原答,一言一行,知书达理。 出国但不弄绿卡,仅这点,都博得了蔓蔓等人的好感。 两边人马坐下,开始就融资合作的修订草案,进行讨论。 范慎原提出了两点:一,他们要加入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股份,二,他们要参与饭馆的经营管理。 看出对方是想全方面的深度合作,而不是只是单方面的金钱投资。 杜宇记得之前自己和他们谈,他们还不是这个态度,与蔓蔓小声交流了下意见后,向对方提出了质疑。 “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去过了天下第一饭庄。” 亮出之前已经先与蔓蔓他们的对手洽谈的范慎原,修长的墨眉,幽如潭的黑眸,陈述的话语,优雅交叉的十指,无不是从容,沉定,胸有成竹,一切在握的姿态。 “然后呢,范先生?”蔓蔓可不会这样被对方的气势给压住了,她家,可是经常有个最可怕的阎王哥,动不动拿气势压她。 对于她的表情,范慎原似眸中划过一小惊,然稍纵即逝,是用一种更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蔓蔓对他的神情,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范慎原接着说:“具体我们和对方谈了什么,不必和你们细说,但是,我们想在你们身上赌一赌。如果,你们能在开头第一个月的利润业绩,即打败对方。我们愿意追加投资共同承担风险。” 蔓蔓能从对方的口气里听出一丝火药味,于是一悟,笑了:“我想这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欢迎任何真诚合作的人。” 双方达成第一个月协议,握手后离开。 走出【画饼充饥】的范慎原,来到闹市街上,远眺了眼对面的天下第一饭庄,眉眼中,明摆露出了些不悦。 他们两人,是没有开车来的,只能走到出租车运营点去截车。 路上,王学斌始终是走在范慎原后面,如蔓蔓想的,他真是给范慎原打下手的,范慎原是他在美国的老板,他归国,也是因为范慎原回国需要他帮忙。 “老夫人说了,说是要我们进天下第一饭庄里头,找准机会追加投资,现在,我们却决定选择【画饼充饥】,是不是有违老夫人的意思了。”王学斌一边说话,一边是注意四周有无被人盯梢。 “这有什么?论起来,温世轩是温家人,廖明还是个外戚。我奶奶不会不理解。若不是温世轩不争气,不至于都把钱投给了温凤姊和她老公。”范慎原的口气里面,隐隐是对天下第一饭庄的老板廖明夫妇蕴着怒气,“他们觉得他们现在是财大气粗了,自己的投资方,融资人,不止温家长辈投的这些钱,不当一回事。什么人来找投资,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 这话说起来有点过,但是上回与廖明的私下会晤与谈判,的确令范慎原感到了过火。因为廖明觉得现在自己的第一饭庄还没有开业,就受到这么多人的赏识,根本没有想和对方分享过多利润的打算,处处以不公平交易压着范慎原。 范慎原虽然年轻,但是在美国已学完MBA,常协助家里长辈打点在美国的生意,岂是看不明白廖明这些心思,顿觉廖明这人太过贪婪,有违做生意人的道德,不怎可靠。 未想,与王学斌走到附近一家店门口遇到了杜宇。接而打听到了新店老板是蔓蔓与温世轩做主。范慎原对现在手握的自己可以决定的投资方向,便是临时起了改变的心思。 “嗯。”王学斌或许是夹在了老少两个老板之间,说话都兢兢战战格外小心,却不得不说,“我们去找廖老板时,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历,不然,我们说出我们的身份,或许他会改变想法。” “这就没有意义了。”范慎原一口驳了他的提议,“我们是家族派来的监管人,监管廖明和他老婆有没有好好善待温家这笔投资,表明身份,只会让对方对我们有所防备,有意掩盖烂帐,弄虚作假。我们不知真相,又怎么能尽到监管的责任。”(未完待续) 哥,危险 比起天下第一饭庄的气派,【画饼充饥】简简单单开业了。 杜宇先联系好了几家小公司,打算从小公司做起,不与对手做正面交锋。 创业最开初,绝对是最辛苦的。 蔓蔓不敢怠慢,每天早早出发,来到店里,先是和养父一块检查新鲜的材料,确认没有问题后,再来决定饭盒里的菜式。 米,用的是好米,而且不用普通电饭煲,用了荷叶蒸饭。 可以说,材料或许不是最贵,但绝对在新鲜度是最好的,在做法上是别出心裁。 而且,他们搞了个环保民心工程。如果顾客愿意自己提供饭盒等餐具,他们不仅上门去收,而且从总餐费中会减去一次性饭盒的费用。此举说是首创毫不过问,非常受提倡经济环保的公司白领们欣赏。 两天后,杜宇接到的订单量剧增。几家小公司的职员免费给他们推销,不久连大公司都有人打电话来求订,一订通常是一百个饭盒以上一单。 甚至有大老板的秘书,亲自打电话要求他们制作精美的豪华饭盒,希望能专供给公司的贵宾或是高级管理层人员。 逐渐的,尤其是夜晚下班后,白领们有些不回家,都会来到他们店里看看,在这里享用晚餐。在蔓蔓他们推出简单的公务套餐之余,顾客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希望有更高档次的菜肴供应。 总体趋势,开端良好,供不应求。 饭馆开张的第三天下午,内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迫在眉睫的人手极度紧缺等问题。 杜宇本想打电话请范慎原和王学斌过来,岂知不用叫,他们再次登门拜访,俨然是自己都等不到一个月之约。 王学斌握着杜宇的手,先是恭喜杜宇他们生意兴隆,继而秘密透露一个消息,他们正在抢走天下第一饭庄的订单。 杜宇的头顿时一个麻,很麻。 他和蔓蔓,最担心被天下第一饭庄太早盯上成为眼中钉。 比起上次在这里有些心不在焉,表现得还有点不信任的范慎原,这一次,是在店里相当仔细地勘察起来。 在原有装修的基础上,蔓蔓是定制了一些国画,都是画廊被烧之前与他们有过合作的年轻作家所做的作品。因为杜宇信誉良好为人不错,这些画家都愿意让他们将自己的作品放到这里悬挂明码标价拍卖。 短短几天之内,已有两幅作品被客户看中订走,一副是画,一副是手工剪纸。说明以饮食业带动周边的这个市场前景广阔。 范慎原盘转了半圈,旋身。 蔓蔓侧耳倾听杜宇与王学斌说话,人立在大红的国风梁柱前,背面是一张九雀朝凤的红木屏风,一袭青绿纱衣,不系腰带,宽绰飘逸,清新的长辫垂落在肩后,一只梅花发卡应景,不是美女,却有比美女更胜一筹的风韵。 国色,当是指如此。 眼中掠过一丝惊艳,眉中稍有些思索,眉梢微扬,再看到她亲自提着双鞋拿去给温世轩更换时,父女之间的温情脉脉,令他更是吃一惊的模样。 “范先生?”杜宇回头,发现了范慎原像是在看着蔓蔓,也吃一惊。 范慎原走了过来,掩饰性地捂嘴角咳一声。 杜宇感觉,蔓蔓的话是对的,这人举手投足,都有种像是从小培育过的贵族气质,即使想掩盖都掩盖不了,说是富家少爷一点都不过为。 “我觉得这里的整个氛围,设计都很不错,想请问杜经理,这些都是蔓蔓小姐的设想吗?”范慎原重拾起一副谈判者的严谨。 明明这人年纪比自己要小上七八岁,然排山倒海的压力迎面扑来,杜宇谨慎:“我们是一个团体,当然,主导的是蔓蔓。蔓蔓她在当年已是我们画廊的招牌画师。” “你们的画廊?”范慎原,只是无意中和王学斌看到【画饼充饥】知道温世轩的关系,对温世轩和蔓蔓历经的风雨几乎是一概不知。 “是,几个月前开的,但不幸被一场大火烧了,才转行来开饭馆。”杜宇长话短说,因为案件凶手已经死在火场中,案子被警方立为结案,无从追究。 眉细挑,杜宇黯然的侧颜似是蕴含不可告人的玄机,范慎原并不追问。 他想了解更多,以他的能力派人追查枝节细末并不难。 “范先生今天上门来是有什么想法?”杜宇问。 未想范慎原开门见山,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取消一个月的约定,提前追加投资和进入管理团队。” 消息令杜宇等人吃惊,蔓蔓和养父听闻之下,都走了回来议论。 范慎原像是临时起意的改变,是喜讯,是雪中送炭,然改变的原因耐人寻味。 “范先生不需要再多做考虑?”杜宇仔细再问,上次范慎原对他们提出的高要求近乎苛刻和不讲理,说明范慎原其实对他们的能力并不信任。 范慎原之所以选择他们,或如蔓蔓所推想的,是因为被天下第一饭庄的人惹恼了,非要找个与天下第一饭庄成为对头的对手。 “之前是我疏忽。”范慎原遥手,是指向墙上悬挂山清水秀的墨迹,语声中速,条理道来,稚气的娃娃脸与他幽而冷带的是商业人冷酷的墨眸完全不切合,“上次我来,没有看见这些东西。如果我知道你们开过画廊,有特定的商业人脉,不是我想象中的一无所知的新人,我自然不会拒绝与你们这样的经营者合作。” 蔓蔓、杜宇他们,对范慎原的话半信半疑。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人精明,绝不是个泛泛之辈。 杜宇背身,小声与蔓蔓交流意见:如果招他入股,会不会到头来被他蚕食? 蔓蔓挺是淡定:不怕。论艺术资源,他上哪里去找,终是没有找到比我们好的,需要找回我们。技术这关,掌握在我们手里,奈何得了他! 小女王气势,此刻在蔓蔓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杜宇只觉这个师妹,如今气势越来越强,底子越来越足,已然不是当年温家里那个躲在角落里养精蓄锐的蔓蔓了。 有范慎原的加入,【画饼充饥】的格局发生了质的改变。毕竟杜宇蔓蔓他们都不是学商业管理的,范慎原是MBA人,在经营管理方面是个熟手老手。谭母就此退到了真正做财务这一块,温世轩卸职管理职位只负责自身工作。杜宇、范慎原与王学斌,各司管理职能,促使饭馆尽快上轨。 一星期后,【画饼充饥】每天拿到的饭盒订单量达到了几千个即,而上门光顾的顾客是每日剧增,常在饭点时分饭馆内是顾客爆满,座无虚席,顾客需要排队等候。 与此同时,开张第一天显得轰轰烈烈的天下第一饭庄,门面庞大,豪华阔绰,门前却是寥寥,客流量很一般。来这里吃饭的,多是些VIP贵客。到后来,甚至有部分VIP顾客要求退会。饭盒订单量更别提了,是每日减量。 本来,做饭盒是他们所不屑的,没想到,这个初级的推销手段居然会被一个默默无名的对手有机可乘。 今天,廖舒雅搭车来找自己父亲廖明,因为自己母亲犯的那事在廖明上北京后被察觉,她和温凤姊都被廖明喝令在家反省,饭馆开张那天没有来。随之时间推移,廖明只有她这个掌中千金,不可能让她在家颓废,是要让她到饭馆即日跟在他后面实践。 来到廖明在的办公室,聪明的秘书在她进去前提醒她:廖明心情不好。 “为什么?”廖舒雅问。 “对面拐角处,在我们酒楼开张后三天,新开了一家不知名的小饭馆,硬是把我们的饭盒生意给抢了。不仅如此,我们的VIP客户也有减少的现象。” “那饭馆叫什么名字?” “画饼充饥。” 廖舒雅记了起来,她搭公车过来时,听同车的一群年轻人说起附近哪家新开饭馆菜品不错物美价廉,正打算中午到那里尝鲜,正是【画饼充饥】,却未料到会开在自家饭馆对面成为死对头。 “知道是哪里人来开业的吗?”廖舒雅问。 “老总找人去调查了,据闻,和老总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廖舒雅甚是一惊:有无这般巧合。 “开头老总也觉得没有什么,并未去多加留意。因为听说对方连重新装修的钱都付不起,没想到的是饭盒和菜品,做得有模有样。推销经营手法很有一套,是个老手。” 廖舒雅在家乡本地时,与父亲母亲学习,对本地饮食业里出名的本地人巨头一个圈子都非常耳熟。现在听秘书说起对方这些营销手段,却是从未听过,不像是她知道的行业元老们中任何一个。 刚好,从外头奉命去调查的人回来,与廖舒雅一起进了办公室向廖明汇报。 办公室里的廖明,早已有些等不及,第一阶段市场未能打开,反倒被人蚕食,和股东交代不起。必须先摸清对手的底细。 详细调查报告,呈递在他面前。 伸了下脖子一看,顿然是两眼发直,一黑,差点气疯了过去。 “爸?”廖舒雅急急忙忙,同上前去看名字。 书面上列的几个名字,都是她相当熟眼的:杜宇、温蔓、温世轩、初夏。 后面加有两个她不知道的陌生人名字:范慎原、王学斌。 蔓蔓开饭馆了! 把大舅也拉了进来! 按照初步调查显示,个人股份第一,是蔓蔓以温世轩名义登记的,第二是范慎原,第三是杜宇。 即是说,温世轩变身成了饭馆老板,并不为过。 “这两个是什么人?”廖舒雅指着范慎原的名字,不信温世轩能成老板,必是幕后有什么人在操控。 廖明也是万万不信的,温世轩那副样子怎么看可能成为老板?在家乡时,温世轩的杂货铺,是天天需要救济的贫穷户,巴点大的利润,养家糊口都很艰难。哪像他办的大排档,从一发展到十,迅速积累起了一桶金,在本地都创下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说范慎原在背后支撑温世轩,廖明也不太信。因为范慎原之前,有来先找过他想投资天下第一饭庄,首先提出要求就是想加入管理运营。只是个二十出头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子,他廖明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人加入酒楼运营对自己指手画脚? 疑点重重,需要进一步勘查。 廖明一面派人继续查,一面是有些气不过,总不能让温世轩这样下去风头盖过自己,必须先给个下马威。 “找人买他们的饭盒,在里面做点手脚,向工商部门投诉他们的饭菜存在安全问题。”廖明发狠地想,要玩,就得玩大的。 饮食安全,可以说是饮食行业里最致命的软肋。一旦被对手盯住,被揭发,后患无穷。 蔓蔓他们在这方面向来都很认真,不敢掉以轻心。饭菜不仅要可口,安全,而且强调营养均衡,不像酒楼里大鱼大肉。这也是他们以素菜为主调经营的绿色饮食,能获得顾客认同带来良好口碑的缘故。 工商部门突击过来检查的时候,是一个小工在前台接人,杜宇、王学斌都出去了。谭母关在财务室做每日结算。蔓蔓、初夏和范慎原,三个人在办公室里赶着做首期饭馆宣传画册加菜谱的设计。生意做大之后,各方面细节也需要迎头赶上。 初夏贴在蔓蔓耳边说:“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这行很熟悉,干过很多年的。” 这个很多年,指的是有十年以上,与范慎原现有年纪不是很相合。 让初夏和蔓蔓略感惊异的是,这个范慎原,举止略像富家子弟,却是很能吃苦的。比如现在做的这些画册,他亲手裁剪,仔细比对。为了调对色彩,不惜亲手拆开打印机内部。 “范先生,你会修机?”初夏提点他,这个机若拆了后弄坏了,这笔账可得记在他自己头上。 范慎原看来是绝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是,绝对会因为被质疑而感到好笑,卷摺衬衫袖管,口里叼了把螺丝刀,不仅拆打印机,是要钻到刚被报坏的复印机下面进行检查维修。 像个地地道道的工人。 进来的人看见他这样子都吓一跳。 “没事,我以前下过厂子,维修工的活也都做过。”范慎原说着这话时眉宇轻佻,面对像是不堪的过往,飞扬的是一抹骄傲的桀骜。 一个富贵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不得了。 初夏眨乎着眼睛,对他背后的来历愈感蹊跷。 蔓蔓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袜子。 这会儿,小工从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报道:“不好了,工商部门来查,说我们的饭盒有问题。” 办公室里的三人,却都只是一惊之后,迅速恢复了寻常。 迟早,定有人看不过眼眼红来捣乱。 范慎原洗完手,走出去。工商部门先找法人代表温世轩,温世轩自然是答不上话,站在一边哑口难辨,使得官方人员的疑心加重。 “爸。”紧随出来的蔓蔓,先护住自己的爸,对政府人员说,“他不负责经营管理的,只负责投资。负责管理是我们这位范经理,他也是我们的大股东。” 对咄咄逼人对调查对象显出毫不信任的政府人员,范慎原也不客气,不会请他们进去喝茶,直接当着众人,调出厨房相关监控录像,以及每次出炉的饭菜都要备存一份的样菜,加上请检验部门上门检查提供的检验报告。 一系列规范化的现代管理和检验模式,让工商部门的人顿然哑口无言。 极少店家,包括大酒楼,能做到范慎原这样的管理。 “请问,是几位顾客向贵局投诉我们店家呢?”范慎原一句一言,表现出的是不逊于工商部门的专业性,“不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投诉,是一人,或是一单上百人,原因肯定不同。” “仅我们现在收到的投诉电话是一个,是一至两个人。说在你们家订的饭盒里出现了发霉的肉块。” “经过炒制的肉块能发霉,我们做饮食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范慎原类似谈笑的一句。 工商部门的人都皱了眉头。 这时候,负责接听的小工接到了一通电话,又急急忙忙向范慎原使眼色。 工商部门的人眼里立马重燃起烛火。 范慎原嗯咳一声,向鬼鬼祟祟的小工说:“有什么事,直接当着大家人的面说,我们不做亏心事。” “是一家公司打来的,说送去给他们的四十八个饭盒,打开后发现出现发霉的肉块。” 工商部门的人眼睛一刹那又发亮了。 “范经理,看来这不是个案。”某人严肃地道。 范慎原笑:“怎么可能是个案?有些人闹,就要闹大的。”说罢,也不等工商的人变脸,即刻让人调出公司订单,先查看是否都为一次性饭盒购置,因为他们饭馆政策的特殊性,几乎每单公司订单,都不可能全为一次性饭盒会掺杂私人饭盒。 结果出来,再在电话中与问题公司沟通,发现,的确是少了几个私人饭盒。一开始,公司还以为是他们的疏忽没有给打到饭盒里。 送饭的小工被叫出来,经盘问后记起,自己在中途为了买张手机卡,在一家手机店门前有段时间的停留。 事情看起来向刑事案件发展了,当着工商部门的人,范慎原打了公安局电话报案。 在京城重地,是政府部门的人最不敢肆意的地方。不然央视都有可能来上访。 一个事件当天调查下来,警方初步确认是有人故意在中途对饭盒进行掉包诬陷【画饼充饥】。工商部门的人,自然退了下去。 杜宇在傍晚时分回来,才知道店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是,慌张地与蔓蔓说:“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点,这样,以后,都由我送你回去。” 难保对方这次栽赃不成,下次对蔓蔓下狠手。 蔓蔓觉得杜宇已经够忙了,还要照顾自己老婆,这样每天上下接送自己,过意不去。 “我刚让人给找了辆小车,如果不介意,以后由我去接送她吧。”范慎原突然插进来说。 温声稳妥的口气,像是早已安排好的。 蔓蔓顾及在老公出差时,单独与一个年轻男人出入,会被人说三道四,想摇头拒绝。 若是看出她所想,杜宇却以为范慎原此人算靠得过,反正不能再让蔓蔓单独来回,便是将温世轩拉下水:“这样,范经理如果方便,反正是顺路,顺道带上温叔。” 范慎原答的爽快:“刚好,我和温叔一见如故,能送温叔来回,是我荣幸。” 一番话说得温世轩汗流:“范经理,不敢当,不敢当。” 众人便因温世轩的话给乐了。 一般来说,晚上七八点钟,蔓蔓就得回去了,今因这个决定,温世轩提早和她一块走。范慎原送他们回去后,或许会回店里再看看。饭馆是在十点钟准时打烊。 三个人来到范慎原新入手的小汽车旁,见是一辆普通的大众,倒是很低调。 蔓蔓和父亲都坐在后座。 范慎原开着小车,缓缓驶出巷道。 左侧车前镜一闪,黑漆的拐角路边停靠着的一辆小车里,一双黑森森的眼睛,好像一头阴鹜的野兽盯着他们三个的身影。 路上,范慎原打开了音乐,播放的是京剧,他生性开朗,不像后面喜欢默不出声的父女两人,话匣子一开聊了起来:“我听杜大哥说蔓蔓姐现在是嫁了?” 年纪大了,到哪里都被人叫做姐了。蔓蔓突觉自己好老,摸摸自己的脸。 再过几年,姐再升一级要变成阿姨了? “蔓蔓她嫁的是个军人。”温世轩是人家问什么,不碍事的,照直答什么。 “军婚?”范慎原像是饶有兴趣。 蔓蔓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她家里家外,几乎都是军人。比如她老公一家,退伍的公公,二姐,现在的二姐夫,又都是军人。她自己家,陆司令,她哥,都是军官。 “中国的军人有些神秘。”范慎原向车前镜里笑着列出一排白牙。 她哥是整天装着秘密。老公,对她当然不会谈部队里的事。军人是保密原则第一。 “蔓蔓姐有没有试过因为这些事遭到骚扰?” “骚扰?”蔓蔓疑问。 中国军人千千万万,军人家属,更是千千万万,她不过是芸芸之中的一员,没有任何特殊的。 “嗯。比如在美国,一些政府要害的亲属,偶尔也会接到一两个威胁电话,都是针对竞选什么之类。不过在中国没有总统竞选好像没有必要。”范慎原说。 范慎原常年在国外,见多识广,蔓蔓和温世轩如井底之蛙,却也心态平和。 “我们是普通人,和这些事挂不上钩。”蔓蔓说。 “对。”温世轩接着说。 范慎原看他们两个,越看越相似,不是面容的那种相似,是一种被养育出来的相似,习性,观念,怎么看,都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父女,比起一些感情不深的亲父女,更为有感情。 送了蔓蔓进部队大院,范慎原兜个圈,掉个头,送温世轩回去,一边开车,一边低低的声音说:“温叔,我听人说蔓蔓姐不是你亲生的。” “是,她现在回她亲爸家里了。”温世轩说起这事很是平静。他是个随遇而安的,基本不会抗争的老实人。 “那对方现在是什么意思?我见蔓蔓姐还没有改姓。” 这事儿,据范慎原知道的,在温家族里面的争议挺大的。 大都是因道听途说,愤慨于陆家说把女儿认回去就认回去,一句感激之情都没有。 而且,温家那群长辈们对于蔓蔓,既不了解也不喜欢。应说温凤姊那对姐妹太能说会道了。蔓蔓在所有人印象里面,就是个发霉的,从来毫不出色的。 温家的想法是,既是想除掉蔓蔓在家谱中的位置,并且想让陆家不能认回这个女儿,出这口气。 要知道,现在蔓蔓是作为长女的特例记在家谱温世轩的名下。 然蔓蔓被除名后,让谁来替这个位置,一时间,温家里,尚没有结论。有人提议温浩雪,有人提议廖舒雅改姓,有人提议温世轩的亲女儿温媛。 范慎原,原本对这事也没有任何想法,既然大家都口口声声说这个养女是个大逆不道的,对蔓蔓做出任何处罚都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接触下来,似乎不是大家所想。 只要温世轩出一句声,想将养女留下。范慎原认为,以温家的能力,和陆家争蔓蔓挂谁姓氏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办法。 “这个,要看蔓蔓自己的想法。”温世轩缓慢地吐出话来,俨然儿女的事自己并不想插手,只想做个宽和的父亲。 温世轩与谁都不争的脾气。 握着方向盘的范慎原,都要深深叹口气了。 完全不争,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呢? 向来在竞争环境中长大的范慎原无法理解温世轩的思维。 未想,温世轩的另一个女儿,大出他的意料。 车停在门口时,温媛好像是在等温世轩,走了上来。 范慎原只好下车,与这个算是远房的亲戚妹子打了个照面。 “这位是范经理。”温世轩告诉小女儿。 温媛低个头,微笑:“范经理好。谢谢你送我爸回家。我爸年纪大了,我本来想去接他的。” 说话得体,有理,尊敬长辈,若不是她飞眨的眼睫毛像是有点泄露了心思,范慎原给温媛的初次印象能打到个优秀。 快误以为温世轩很厉害,两个女儿都能培养得如此优秀。 “她现在在哪里念书?”范慎原问,故意问的。 但是另两个人都没有觉察。 温媛用力抿着唇,忍住急着想答的话。 温世轩说:“她明年考大学,现在成绩在高中里头,排名还不错。” 范慎原的目光停驻在温媛脸上,笑,稚气的酒窝,有另一种独特的魅力:“温叔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声。” 仰起头的温媛,看着他,忽觉他的笑容在路灯下像耀眼的一枚星辰,迷煞了她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的话,像是挽救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她。 温世轩不知道,她和杨修的关系断了。 杨修不知怎么回事,电话都不再通。 这等于断了她最后的一条资金保障。 因为她从不信,温世轩能抚养得起她,能给她后面想干大事业的庞大资金。 范慎原,年纪轻,而且,看来很有能力。或许,真是个富家少爷。 “谢谢范经理。”温媛在父亲怔着未能答得上话之前,先低下了头。 范慎原点头,回身要进车内,一个眼光再放过去,望到了藏在楼梯口阴影里面的少女。 那是林佳静,范慎原不认得,只觉得如一道春风吹过,女孩亭亭玉立的倩影,好比棵柳树,随风而杨,朴素的校服,更衬得其冰清玉洁,美得撩人。 一刹,心口被微震,匆匆收回视线,甚至难掩眼角的狼狈。 他从不知道,中国本地的女孩有这样清新的美人。 不是倾城绝色,却能轻易让他失魂落魄。 蔓蔓是一个,眼前这个不小心窥视到的女孩又是一个。 目送范慎原的车走了以后,直起腰的温媛,猛地回身,两道尖利的刀目射向楼梯口,然而,那里黑漆漆的,空空如也,难以确定是否刚是一抹幽魂经过。 温媛心里对此冷冷地哼:狐狸精! 蔓蔓小心爬着楼梯回到家,在她打开门锁的时候,忽然听见的是对屋里传来自己母亲问自己父亲的声音。 “陆君不是说好明天搭飞机回来吗?”陆夫人质问。 可见,一般儿子打电话报平安,都从没有出现过出尔反尔的问题。 君爷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母亲曾经有精神病,这令他在对母亲说任何话之前,都会再三考虑,不会轻易说出会做出让母亲感到不安的事。 “那边出了点问题,可能要延长些时候。”陆司令语气有些模糊两可,甚至带了丝焦躁。 陆欢也皱了眉:“不会哥出了什么事吧?” 蔓蔓猛地倒抽口凉气,胸口有些闷。 “欢儿!”陆夫人训斥小儿子别乌鸦嘴。 “不会有什么事的。”陆司令的脚步声在客厅的地砖上徘徊,“他不是一个人去,是一队人陪着他一块去。” 言外之意陆司令没有明说,但聪慧的蔓蔓立马听了出来。此次出行,她哥是头。 不管是什么事都好,如果有人想对其心怀不轨,第一个理所当然会把目标瞄准在作为领头和决策者的她哥。 她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惴惴不安,掌心里的钥匙,尖利地刮着肉,几乎是要刮出血来。 “姐好像回来了。”耳尖地辨听到楼道里有钥匙掉地的声音,陆欢跳了起来。 陆司令和陆夫人立马都闭住了口。 蔓蔓在弟弟走来之前,先打开门,进了屋里,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回来晚了。” “姐,你小心点禁门令,要是被哥突袭回来看见,有你受的。”陆欢这话若是好心提醒,又若是与她开玩笑安抚她。 “他想搞突袭,也得回来。”蔓蔓说,嘴角挂的笑得很勉强。 陆欢心里其实也不安。君爷是家里的中流砥柱,何时起,个个都习惯了倚靠君爷。君爷若是一倒,谁都无法想象。 看到弟弟神情郁闷地走去帮自己收衣服和放热水,蔓蔓坐在客厅的沙发,摸到胸口,里面一怦一怦,很响很重,带出来的感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心脏也像这样强烈不安的记忆。 她哥,这是怎么了? 此刻,伦敦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比北京晚八个小时。 陆君在出发前往谈判地点前,在客房里与自己人,都进行了一番话谈。 “这个条款,没有的退步,不能让步。”君爷的口气,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 众人皆眉眼肃穆。 军令如山。 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没有人可以拒绝。 一行人出旅馆时,姚爷紧着眉一把拽到高大帅,低声喝:“安排好人没有?” “贴身保镖安排了两个。”高大帅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此刻与姚爷一样一片难以形容的肃色,压根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到了尾声,今天他们签完协定可以走了。但是,早上对方突然变卦。原因难以揣摩,初步分析中间有人作梗。至于是针对谁,时间紧促,一时不能确定。 保镖工作顿时变成了重中之重。 一队车,本是安全顺利地行驶到了另外一家酒店。君爷走下车,高大帅安排的人已就位。然,毕竟是临时在这个地方安排人马。那个地方,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个枪口谁都没有发觉。 君爷下车时,低下头,是摸到口袋里的钥匙牌,伸手去摸,是突然觉得这东西像是要从口袋里掉了一样。固然他就以为妹妹送他这东西是迷信,但是,毕竟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他没有理由把它弄丢了,怕她恼,唯恐她心里受伤。 哥,难当。 直到把钥匙牌抓出来掂在了手心里,确定没有被人掉包,没有遗失。他做事,向来喜欢把什么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钥匙牌同样不例外。 而且,当他抓到这块钥匙牌时,突然来了个奇妙的念头。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最靠近的人,都只看到他抓了块如镜子一样的东西。 掌心里的钥匙牌转了转,镜面上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反光时:砰——(未完待续) 进妹妹的饭馆 刺目的蓝天下,头一侧,指尖晶亮的钥匙牌脱了出去,在半空裂成了两半。 急喊的声音在空地天空下起伏:“隐蔽!” 哐啷。 玻璃杯落到地上,碎片飞溅,落到白嫩的脚背,瞬间割出了几道痕。 疼,不及心跳猛烈。 如洪水一般的血液,从心脏喷射,涌到脸,却变得一片苍白。 跌坐在床上,桌摆的时钟,指向夜晚十点一刻。 额角的青筋跳动,眼前闪着金星,不得把眼镜取下来深深吸口气。 摸到手机的号码,停顿在老公一行上,许久,按不下去。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当军嫂,当军人的妹妹,就是如此。 慢慢站起来,找几块止血贴小心贴上脚上的伤口,再拿了把扫帚清理玻璃碎片。 那晚上,她失眠了。 伦敦,时间下午五点。 完成任务后,一半人马先回国。 范淑霞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正想回去。 嘭嘭。 两下门敲。 范淑霞打开门。 高大帅站在门口,左边额角贴着条新鲜的止血贴,表情不淡不咸的:“你先别走,等下班飞机。头儿有事找你。” 今天下午,她奉命在酒店等候,但有听说伏击事件,今看到高大帅真是挂了彩,心提起:“没有人伤亡吧?” “女同志不需要担心这种事。”高大帅瞪眼道。 这朵牵牛花,再难看也是个女的,他高大帅是大男人主义者,女人就得受保护。 范淑霞知道自己不漂亮,不讨人喜欢,一声不吭,跟了他出去。 来到另一间房。 里面,井井有条,有两个军官跪在地上最后一次盘点行李箱中的物品,姚爷走过去,巡视一遍之后,点头。 拎起军用行李箱的军官,向立在窗前的男人敬礼:“陆上校,那我们先走了。” “嗯。”仅淡淡地点个声。 屋里多余的人,从范淑霞身边擦过。 高大帅关上门,对两爷敬个礼:“人,我带到了。” 范淑霞根本不知道他们想和她说什么话,按理来说,她随行执行的翻译任务,早在昨天谈判结束后完成。今下午进行的非常例外的补充谈判,他们都基于安全考虑没有让她跟去。 紧张,周身绷紧。 据闻,没有人能在陆君这个男人面前放松,包括他的未婚妻。 然有一人例外,这人她上回有幸见过一次,叫蔓蔓。 如果面对一个人紧张,你的畏惧基于你对其的陌生,愈是畏惧,愈代表你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觉得完全无法掌控住对方。 眼前这个男人,有这个绝对的本事,让你仰视,让你深深地畏惧。 没有转身的君爷,背影冰寒,阵阵寒气让人不胜寒冬,牙齿瑟冻。 姚爷是中和剂,迷人的手指拿起个绿色军用口杯喝水,见她绷着的那张脸快崩溃了,扬眉,对高大帅质问:“你没有和她说是什么原因吗?” 高大帅被姚爷抓了个现行,逃不掉,耍起平日里的赖皮:“刚想说,没来得及。这不,你们两个爷说亲自开口不是更好,领导说话更有力一些,免得她以为我诓她。” 对他这话,姚爷摇摇手指头:“你,现在我们任务完成了,你嘴皮子犯痒痒了。但别忘了,欺负女同志,尤其是队里唯一的女同志,回去后我们两人也罩不住你。” 被爷这一说,高大帅似是有些紧张了,眼角拿捏看向范淑霞,烦恼地指向额头的止血贴:“将功补过不行吗?” “作风问题不等于建功问题。”君爷冷冷的声音插进来就是一把尖刀,“我们军队早在建国时期,哪怕立了特等功的军官,敢在作风问题上不检点照样枪毙。” 被他们几个人牵着鼻子一说,头犯晕的范淑霞,可没有想过让高大帅受自己无中牵连,庄重地敬礼,道:“报告长官,他的确只是没有来得及和我说。有什么指示,请长官下令,我范淑霞与男兵一样,保证完成任务。” 于她这正儿八经的模样,姚爷突然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大帅看着挺心惊胆战的:姚爷这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一个女人躺着中枪了。 范淑霞相对于姚爷迷人的笑,更困惑于姚爷笑的含义。 这妞,免疫力还可以。高大帅吃惊她的表情。 两爷同时交流眸色,富含探究。 姚爷紧接挺是客气的,让她坐:“没什么事。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们想请你帮忙的是私事。” “私事?”范淑霞对爷指定的位子,屁股沾上后,一动不敢乱动。 “是这样的。等一下,我们要去玩具店,你陪我们去一趟。” 原来是陪领导去买手信。 叫她这个女的陪,是要买给女人的吧。 玩具店,玩偶? 姚爷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刚是展开的白纸黑字,给她看。 泰迪熊。 “没有说买哪种泰迪熊吗?”范淑霞问。 要是他们知道,就不会如此难为了。 蔓蔓折叠得神秘兮兮的白纸打开后,只留给他们泰迪熊三个字。可是经他们初步打听,这个泰迪熊确实是英国的一项特产,但种类是五花八门,什么价位都有。这比让他们专门去找其中一个更麻烦。 蔓蔓是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他们。 绝。 范淑霞冷:是感觉自己误中了圈套,两爷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 这差事办不好,不能讨得佳人欢心,爷要私底下怨恨的。 “车都准备好了。”高大帅指尖转着帽子,向两爷汇报,“随时可以出发。” 范淑霞似被强押上车,做起了爷的泰迪熊顾问。 幸好,她家里,就有一只自小陪她长大的泰迪熊,对泰迪熊,也算是小有了解。 “好的泰迪熊,眼珠子是有瞳仁的,关节能活动,毛好,比如用的是特殊的海马毛。泰迪熊源于美国,但最有名的算是德国的三巨头,英国也有个牌子挺有名叫Merrythought,来英国的游客大多买这个牌子,听说哈里王子送给威廉王子的结婚礼物,就是在这家订制玩偶。” 车上,听她对欧洲风情侃侃而来,不像是初次到英国。 两爷若有所思。 高大帅脑子直,没有多想其中,问:“可是光Merrythought有这么多品种,价格又不一样,你觉得哪个最好?” “一般来说,拍卖会上的古董泰迪熊价值连城,最昂贵。我们普通人送家人不需要买古董当投资吧。复制熊,是要会员才能购买到,有一定收藏和观赏价值。不过,对欧洲人来说,对泰迪熊之所以情有独钟,是因为他们把陪同自己长大的泰迪熊当家人。” 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给两爷极大的启发。 车子来到一家商铺,里面摆放的泰迪熊各式各样,憨态十足,趣味盎然。随手捡起一个,都能让人爱不释手。 姚爷看中了个大的。有半米高,毛色全白,皑皑如雪,身上没有衣服,只脖子上系了条红色绸巾,耳朵挂的是两个小金环,不仔细看,还不能发现。白熊的瞳仁看着东西的时候,好像有光在里面转,如梦如幻,是真正的玻璃眼珠。 在店中的墙上,挂有这只熊的一张墙画,白熊坐在一个如仙境似的草坪中,金色阳光从蓝天射下,照在熊身宛如发出金光,使得白熊看起来像是从天堂下落到人间的天使。 “先生是要送给小女孩的吧?”笑容满面的店员,待客数千万,仅从顾客的目光,便能推断出顾客想送的是什么样的人。 范淑霞忽想起蔓蔓是怀孕的,莫非蔓蔓怀的是女婴? 姚爷只笑,吩咐:“把东西包起来吧。” 比起姚爷对白熊的一见钟情,君爷在店里徘徊起来,花费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寻见满意的。 于是范淑霞只好带他们辗转起其它商店。 夜晚霓虹亮起,依然一无所获。 坐在车里,君爷稍感烦闷时,把口袋里的东西再次摸了出来。一块蓝色条纹手帕,包裹着裂成两半的钥匙牌。回国后,不知能不能找到手艺精湛的工匠将它们重新粘合,恢复如初。 看来是挺难,因为断成了这个地步。 坐在他身边的姚爷,从他手中拾起其中一块,摸到断裂面,光滑如丝,并不尖锐,叹:“不粘也罢。我想,囡囡一点都不会介意。” 这点高大帅都十二分赞同。 对蔓蔓来说,能救得了她哥的命,这东西粉身碎骨了都无所谓,这本就是这东西该起的作用。 可对君爷来说,复杂,很复杂的情感在胸口翻覆着。 回去,如果她问起,他该怎么答她。 说,这东西救了你哥一命,你该高兴,你该得意,因为你害怕的都言中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让身为军人家属的家人们,为他担忧任何一分心。 有了这一次后,是否代表她以后会继续因他做噩梦。 指头揉着额眉,十分困扰。 “那就彻底地瞒着她。”姚爷看出他所想的,说,“如果她问起,就说,你既然送了我,我想怎么处置是我的事。” 固然这是最后一步的无奈之举,但君爷依然心存顾虑:“她很聪明,难保会起疑心。” 从这次事件,他可以进一步看出他妹妹是多剔透的一个人。 想瞒她任何事情,太难。 “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冰冷的声音忽然降低了音量,柔化了音色,忆起小时候两兄妹非常稀有的那段时光,想起那个小小的像团棉花的巴掌大小脸,粉粉嫩嫩,倍令他心疼和怜爱,“我每次摔倒的时候,她就哭,她平常都不爱哭的。” 小时候的囡囡,已经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 几乎不哭。 特别遭人疼,也就是因为这点。 或许孩子出生在一个复杂的环境,早在娘胎时已知道自己身处一个父母都很难堪的境地,小小心肠体谅大人,不哭不闹。 饿了也不叫,一度让大人们十分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可她不是完全不哭,她有哭得最大声的时候,那是她听见她哥哥在屋里或是院子里摔倒的时候。 一开始大人都没察觉这回事,听她哭,把她抱起来,检查尿片,喂奶,不是拉尿,不是饿,小小嘴巴呜咽不停。直到人们看着摔得鼻肿脸青的他走进来,焦急地对妹妹说:囡囡别哭,哥哥没有摔到。 小孩的哭声方是停止。 把所有大人给乐得。 “你说这孩子多喜欢她哥。” 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句话,出自造成他妹妹离开他的罪魁祸首——杨乐儿的口。 姚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拍,耷拉下的俊颜,一样沉重。 坐在前面副驾座的范淑霞,动都不敢动,只是竖起耳朵听,听他们说的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能在她心里掠起一片惊鸿。 回到酒店,遇到赵文生。 “赵大夫,你提的是什么?”高大帅看到他手里提的物品大如一个小提琴盒,啧啧赞叹,“买什么给嫂子?是巨大的芭比娃娃吗?还是大衣?” 赵文生拍拍用礼品纸仔细包裹住的礼盒,说笑高大帅的想法落伍:“我老婆不用我买东西。” “不是买给你老婆,是买给谁,你妈?” “我妈她自己都整天出国,哪会稀罕我在她都玩烂了的地方给她带东西。”赵文生举起个指头摇一摇。 高大帅真是有些糊涂了。 姚爷插上一脚,跟着赵文生笑话高大帅:“他这是擒贼先擒王。” “买给你儿子的。”范淑霞在旁边听得雀雀欲试,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一说完,几个人都朝她看,她赶忙拿手捂住嘴。 高大帅叹:这朵牵牛花,长得是粗些,但女人该有的地方还是有。 “赵大夫,真是买给你儿子的?”高大帅追问。 赵文生点点头。 之前被他们耍着的高大帅,开始反击了:“不买东西给你老婆,只买给你儿子,不怕你老婆妒忌?我告诉你,女人的妒忌心很恐怖的。会误以为你只关心孩子不关心她。” 赵文生都没来得及说,姚爷再一脚插进来,对高大帅很是没眼看的:“都说了是擒贼先擒王。你这种连个妞都没有泡过的是不懂的。” 连个妞都没有泡过?不是花花公子吗? 眼见质疑的目光从牵牛花那里射了过来,高大帅低咒一声,去追姚爷:“姚爷,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没有泡过妞,你不是也是单身吗?” 高大帅此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掘坟墓。 一阵高高低低的笑声连串响起,就是君爷的那张冰脸,也是裂开了条冰缝。 进到客房后,赵文生问起他们去买什么手信了,然后欣赏起了姚爷买的泰迪熊,边研究边说:“姚科你眼光独到,这东西给女孩子好,够大,她一定会喜欢的。女孩子,就喜欢抱大个的玩偶。你说是不是,范医生?” 范淑霞没有疑心有诈,说:“很小的时候,看熊比较大,还是有点怕的,到后来,习惯了,要搂着抱着它睡,如果没有它,还睡不着。比较大的熊熊,你长大了,能继续抱它睡,很舒服。” “范医生。”高大帅仿佛发现新大陆惊咦,“你家里很有钱啊,二十几年前,都买得起泰迪熊了。” 有关家里的家境,她在部队里,对谁,一直都隐瞒得相当的好。没想到这几个人面前,一下被套出了话。牙齿咬着唇,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得到爷递来的一个眼色,高大帅急忙转了口风,笑道:“我们的部队,从不讲究贫富差别对待,只要一心爱祖国。” 部队是有这原则,一入伍,从零开始,不管你爸你妈你出身是什么。 她喜欢部队,也就是喜欢部队这种公平。 等范淑霞离开,高大帅是迫不及待地抒发心中的惊叹,高高地抛起帽子:“天啊,看不出来,这朵牵牛花还是镀金的。” “怎么?后悔刁难人家了?后悔对人家冷嘲热讽了?早知道是千金大小姐,最好把马屁扬得更高一些。” 姚爷的口舌——毒。 被捉住龌龊心思的高大帅,哼哼鼻子:“这要是娶了个富家千金,姚爷你没有听网上说吗?最少少奋斗一百年。等于直接进入下次投胎。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爷,你这样的人是不懂我们这些草根的心情。” 赵文生听他这话,都被他耍得一愣一愣的,指尖扶了下眼镜架:“高大帅,我怎么记得你家好像也是做生意的,什么时候你变成草根了?沦落到人间的王子?” “这——”高大帅在爷的调侃笑声中,龇牙咧嘴的,“我就不能想象一下贫苦大众的心情吗?我们当兵的,就是得时刻体会老百姓的想法,不是吗?” 爷们异口同声:“你说的都对。” 眼中的谑意和言辞严重不符。 高大帅灰溜溜地逃了,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我从不知道他介意自己的身世。”赵文生看他惊慌失措的背影,挺是惊奇。 “富家子弟进入部队,要是被部队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很有钱,是非就多了。”所以,两爷与高大帅有不低的交情,也是因这有点同病相怜的缘故。 “陆科是什么想法?”赵文生搁下姚爷的宝贝熊,问起毫无所获的君爷。 “不知道,明天再走走吧。希望在明天晚上之前能找到。”君爷此刻一副紧锁的眉宇,远胜过执行艰难任务时。 到了第二天,连赵文生都加入了搜找队伍,寻找君爷心目中的泰迪熊。一直找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在一家百货大厦专柜找到了一个。 君爷挑的,比起姚爷的白熊,是小巫见大巫,白色小熊只有二三十厘米高,为小个子,同是玻璃眼珠的高等手工熊。小白熊身穿一套蓝色水手装,脖子系了一条蓝色绸巾。两只耳朵上,一样戴了对金色小环,与大白熊相对。 范淑霞看着都觉得,这种小熊应该是送男孩子的。 可以想象一个小男孩趴在书桌上,与摆放在桌几上的小熊相视,宛如个老朋友,宛如个知音,宛如是看到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未想,君爷这般冰冷的男人,一颗心却是这么的温柔。 挑出来的小熊无论颜色搭配,神态眼神,都隐露出一颗男子汉蕴藏着的温柔的心,能排解寂寞,能抚慰伤痛。 范淑霞回想到昨天在车上听到的故事,“她是有多么喜欢她哥”,其实应该有下一句“她哥又是多么在意她”。 众人都找到了各自想买的礼物,一行人在夜晚搭乘飞机回国。 此时,京城里同样又过了一天。 蔓蔓在清早接到了老公从部队里打来的电话报平安,说是任务完成,大概这两天收拾完会回家。 电话里,蒋大少拷问媳妇: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惹出什么事? 蔓蔓套着拖鞋,伸出两只脚背上贴了几块止血胶布的脚,有点艰难地说:“没有什么事。” “嗯。我很快回家了。大舅子也快回去了。你千万别惹火大舅子,我告诉你。”蒋衍不是怕大舅子的脾气,是怕大舅子有理媳妇没理,他就只能站在大舅子那边了。 “他,应该还有一两天才回来吧。”蔓蔓据自己手头接到的情报称。 可能君爷是怕再让母亲担心,故意这次把报的时间延后两天,但陆家人都不知道真伪。 有这一两天宽绰的时间,蔓蔓需要加班加点,赶着将【画饼充饥】手头上的工作移交给其他人,因为等她哥和她老公回来了,她又得偷偷摸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 初夏与她一块在厨房,帮着她尝试新式的面点,这是【画饼充饥】近期要主打的新菜品,夏季当值,甜品销量走高。 论菜品的研究,蔓蔓是一流的,没人能比得上。在蔓蔓和养父共同管理的厨房里,各种菜式,都是经他们实验之后标准制定。因此哪怕你是多好的厨房师傅被挖过来,各种配料下放的比例,都必须严格遵照蔓蔓制定下来的制作方法规范调配。每样菜出炉后最终的尝味和判别合不合格,则由味觉顶呱呱的温世轩来负责。 厨房里只要有蔓蔓和温世轩在,大家都觉得十分安心,包括范慎原都认为,【画饼充饥】的顶梁柱,蔓蔓是当之无愧。 如今,蔓蔓制定出来的菜谱,基本能满足夏季的供求。等到换季的时候,她只能再想法子看怎么在后面支援。 “不然,等你哥回来,你再和他谈谈。”初夏双手在盆里和着面团,脸上抹了几条白色粉迹,活像个化了妆的小丑,眉头揪得紧紧的,很显眼。 “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认定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没法牵回来。”蔓蔓不想浪费气力做这种无用功。再说,每次她和她哥说话,十次里九次都是吵。 初夏郁闷着,是把面团狠狠地揪起一截,扔到桌板上:“你说你是大人了,他这么管你他不累吗?” “我都替他累。”蔓蔓老实道。 初夏回头,拿眼角打量她:“你哥出去这么长时间,你想他不?” “我想我老公都来不及,哪来得及想他。”话答的如流,心口的心跳可不是一回事。上次那个破碎的玻璃杯子,到至今仍把她吓得。幸好后来又来了通电话报平安,不然她两夜都得睡不着。 没瞧出她异状的初夏,嗯嗯点着头:“这样的哥,是挺令人烦恼的。想他,他回来,你还有罪受。” 谭母走了进来,对她们两个说:“歇一歇吧。你们两个是要做妈妈的,适度干活是可以,但不能累着。” 蔓蔓觉得手中这面弄得差不多了,对死党说:“初夏,你和伯母先去坐,我这里快弄完了,让人放进烤箱就出去。” 听这样说,初夏随了谭母出去,先去给她弄点补充营养的。 范慎原进来时,看到她满头大汗,连忙递上条毛巾:“先擦擦吧。” “嗯。”蔓蔓把毛巾两半叠成一半,擦了会儿脸和脖子的汗,仍觉得热,有些透不过气。主要是中午两三点厨房里温度高,蔓蔓是孕妇怕着凉不敢开空调,情愿热着。 但只有这个时候,厨房是少点人的,能让她做实验。 范慎原帮她将弄好的一铲子面点搁进了烤箱里,制定好时间后,和她一块走出去。 “非得急着走吗?不能和家人再谈谈吗?”一边走,一边范慎原对于她家里的这种决定,也是皱着眉头。 “我妈知道我干什么,没有什么意见。”实际上,她做的菜品有些主意,都是家里陆夫人给出的意见。陆夫人要不是碍着丈夫的地位怕被人说,早想出来帮着女儿干了。 陆司令,心疼女儿,向来对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欢,想讨她欢心,对姐姐恭敬不如从命。 只有她哥,一个臭鸡蛋的脾气,谁都讲不通。 “不如我出面,和你哥谈谈。”范慎原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很想和君爷当面过过招。 蔓蔓哪知道他是温家的人,忙说:“别。我丈夫都奈何不了他。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君爷是那种刚柔并济,能把所有反对他的人招安拉进自己的同盟里,然后把炮火调过来对准她。 至于她这个哥,为什么偏偏对她不用怀柔政策,她也想不通。 见她抵触这么厉害,范慎原先作罢,接着看她是满脸通红,有些担心她会热感,扶她到一个阴凉地方坐下,不能开风扇开空调,手里拿了把蒲扇慢慢地帮她扇风。 谭母和初夏坐在他们对面,看到范慎原亲自给蔓蔓扇风,都取笑起来:“范经理,你小心一些,她家里那些人,个个都是爱妒的。” 范慎原本来就把蔓蔓当自家姐妹看,眉宇一提,挺是坦荡:“这有什么?我和她年纪相差这么多,我把她当姐姐,她老公不会想到那方面去的。” 提着一锅解暑的绿豆粥进门来的温世轩,听到他们的这番谈笑,咧嘴,呵呵地傻笑:“范经理说的是。阿衍回来,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误会不了。” 俨然,温世轩把范慎原当家里人看了。 初夏捂着嘴儿,对他们的话,笑个不停:“你们以为啊?她老公是不误会了。可是她哥她弟呢。她弟弟,那个爱妒的心不比她哥小。我告诉你,范经理,要是被她弟弟知道你在他姐姐面前争宠,你小心些,她弟弟是跆拳道黑带,上次揍得她老公的大哥两个熊猫眼。” 温世轩愣住,傻眼。 范慎原听初夏形容的陆欢这般恐怖,不觉地举起手,抹抹额头的汗和两个眼睛,说:“他跆拳道黑带,我是柔道黑带。” 蔓蔓对此要死党见好就收,对范慎原说:“范经理,我弟弟不是个傻帽的看谁打谁,你别听她瞎说。” “那是,她弟弟是上北航的。”初夏撅着嘴,非要和她顶,就是看陆家人霸道的行为不大顺眼。 一人一碗绿豆羹端着,说笑不断,浓浓的温情在中间流满。 此间,一辆吉普车离开了汇报的单位。 高大帅开着车,送几个爷回家,边请示:“我听我朋友说,我们回去的路上新开了一家饭馆不错,要不要吃了再回去?” 他们下飞机时十一点,在机场吃了点东西,赶回单位做汇报,出来时两三点,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家怕会麻烦家里人。在路上吃了再回去未尝不可。 高大帅在京城里朋友众多,经常被朋友拉着去尝新鲜,非一定是有名富贵的酒楼,吃出来的东西物美价廉,他的朋友个个都算得上是饮食圈里淘宝的行家。 “什么店?”知道高大帅口味信誉良好,答应了的爷们,问起仔细。 “上上周才开业的,叫【画饼充饥】,素菜为主。”高大帅一边开车,一边找路,找到了商业街的停车场,开进去停车。 几个爷从车里出来,不会儿,先看到了门面气势磅礴的天下第一饭庄。 “我看这装修的不错啊。”赵文生提着眼镜,仰头看天下第一饭庄的金黄大匾,赞叹。 爷们其实饥肠辘辘,只想找个地方吃,对价钱都不太在意。出国回来,风尘仆仆,都想轻松一下。再说只是点家常菜,到哪里吃都不会太贵吧。 可高大帅一摆手,道:“别看这店装修成这样,如果你上网去查评价,会发现最多只有两星,菜品毫无特色,宰人的陷阱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老板。” 姚爷听到他这话,又是摇着指头教育了:“你出任务,居然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回国吃了。” “没有,就昨天知道要回来了在英国上网查的资料。”高大帅慌声澄清清白,“而且,我这不是给爷们先开路,让爷们回来不用饿着吗。” “好了。”打断他像长舌婆的唠唠叨叨,君爷真是一样有些饿了,举目四望,“你说的【画饼充饥】在哪里,连影都没有见着。” “高大帅。”赵文生也有点怕他带他们去拥挤肮脏的小店,“好吃是一回事,但哥们现在想求一个环境好点的地方。” “赵大夫,知道你爱干净,放心,这家店,干净得能与你的消毒室相比。”高大帅拍打胸脯保证自己的美食家名誉,遥指街头拐角一处二层红色建筑,“就那里。” 一行人走到饭馆面前,看古色古香,朴素并不奢华的门面,好感倍增。 进到里头,地方宽阔。 这个时间段,本来哪里的饭馆都是像打烊的状态,门前罗雀。然在这里,能见到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各占一桌,品尝甜点,年龄是各阶层都有,老少皆宜。 说明这里的饮食如高大帅说的:口感既符合潮流,价钱经济又实惠,老百姓最爱。 找到一处对窗的位置坐下,没有空调,窗口吹进来的风,都很凉爽。 赵文生先一口赞出来:“好地方。” 姚爷抬起头,望见墙上明码标价像是在拍卖的艺术作品,狭长的美睐微夹,一丝盖不住的惊艳。 惊的是,在现代被工业文化覆盖的大都市中,极少能看到这样一个继承老祖宗风范的地儿。他记忆中有这样的地方,也是传承百年的老店,绝不是一个新人。 “老板是哪里人?”赵文生代两个爷问。 帮他们三个烫着杯,高大帅说:“老板挺神秘的,说是美国留学回来的,拿了MBA。” 蔓蔓和温世轩身在幕后,外界只能挖出代言的范慎原。 “美国华人老板?”赵文生在美国近期呆的时间长,对唐人街印象很深,因此对能接受是华人老板这个逻辑。 君爷低头,是翻起了菜谱,一页,又一页,翻了两页后,眼睛盯在一道菜上,久久没有离开。 高大帅以为他是想用这道菜,忙让服务生记下。 其他人又点了几道菜,高大帅让服务生交代厨师赶紧做。 一壶普洱茶倒进爷的茶杯,浓郁香气。 姚爷指尖点着桌面,看赵文生一只手在摆弄桌上插着朵鲜花的小瓷瓶,最终,赵文生从那个瓷瓶的光滑度和设计、图样等分析,判定:“花是真的不是假花。瓶,绝对是手工做的,瓶上的彩绘,是艺术家的作品。这个老板真有雅兴。在唐人街,都见不到。” 京城中如此处处一个细节都有雅兴的老板,别说赵文生,爷他们两个都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印象里有一人,却是很符合想象。 “陆君。”姚爷想的是差不多了,悄悄凑近君爷,“我记得你看的那道菜,是你妈当初在家里给你庆生做过的,干妈想做的菜样在这世上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未完待续) 沙子盖不住金子 陆夫人对厨艺的创新,堪称一绝。而且陆夫人闭门不出,只有家里人和少数亲朋好友能尝到她亲手做的菜。 两个爷额头抵额头,说了几句悄悄话。另外面对面坐着的高大帅和赵文生,面对面,干杵了会儿眼。 这边,应顾客要求,厨房极快地炒好了几个热菜上桌。 询问了爷的意见说是不喝酒,高大帅要对方上几个白饭,一边向几个爷介绍:“这里的是荷叶蒸饭。” “样样都做得精致,我想菜也必定精致。”赵文生搭上话,是觉两爷突然都默了声很是蹊跷。 两爷维持一种默态,各人拾起一双筷子,筷子头伸过去的,又是同一盘菜。 此菜名叫大虾炒滑蛋,加入绿嫩笋丝以及臭豆腐调料,光是看卖相,黄绿相间的浅色系在夏天里尤其爽目,几点红色妆点让菜品更鲜艳能抓人眼球。 高大帅流了口水。两爷目光别具一格,一下手就是好菜,待瞧瞧这味道如何。 姚爷是筷子尖蘸了点滑蛋兼粉碎的臭豆腐,入口后似乎连口动都没动,食物应该是入口即化。狭长美睐眸光闪烁,手执筷子的手指不动,似惊讶又似平静,总之,有些莫测高深的脸孔。 其他人能见的只是他刚尝那一口,是把筷子尖蘸到的一点调料都舔得干干净净。 由此推断说菜品是不可口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君爷所夹,为滑虾一条,唇齿轻嚼慢咽,吃香斯文讲究,好像吃的是一道什么毒蛇猛兽似的,再是小心翼翼不过。吃完,也是好像把余味含在了口里,冷峭的眉宇,半蹙半疑的模样儿,冰冻三分的面孔僵了三分钟,最终,忽然,啪,筷子头搁在了碗沿。 那筷子头,也是干干净净,没见一点余料剩余。 两爷这幅状态,可把高大帅和赵文生看得既是惊又是急。于是,这两人急急忙忙跟着起筷,两双筷子同伸向两爷刚尝的那盘大虾炒滑蛋。 高大帅在要把菜一口塞进口里前,先顿了下,先看着对面的赵文生吃。 赵文生人是斯文,但在这点上不拘小节,一口菜肴在嘴里只嚼了两下,眼镜片上一亮,连赞:“好吃!在其它家也吃过大虾炒滑蛋,但和这家的味道完全不能比。臭豆腐香味十足,看有红色辣椒妆点,但是完全没有辣味,不知是什么做的。所以整盘菜清爽的味道没有被破坏半分。香味又去除了滑蛋与大虾的油腻。” 听这么一说,高大帅方是把菜也搁进肚子里,尝试之下,不说究竟是不是赵文生口里所赞的极品美味,但最少这味道是没有问题的,就不知为何惹得两爷是那般的表情相。 “不合口味吗?”见两爷那筷子头要么在半空要么在碗沿,一动不动了许久,高大帅心里惶惶,问。 这马屁,是他昨天想到现在的主意,千万可别拍错了。 相较他,对面的赵文生不是负责拍马屁的,不管爷口味合适不合适,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况且,在他看来,这口味吃起来无论安全美味度都绝对是没问题的。要说问题,肯定是与这些无关的事。 两爷对高大帅的问题本是呈现一幅沉思状,一个眯眼一个冷目,再等看到转瞬间赵文生已经一人横扫了盘中的一半时,眸光骤闪,有了危机感。 “我说,赵大夫,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吗!”高大帅向来吊儿郎当的调侃多出了诧异。 是未想,斯斯文文的人,吃起东西来,虽也是斯斯文文,但下手极快。 一筷子下去,一筷子起来,瞄准最美味的大虾,精准无比。 姚爷扬眉似飞柳,似是无奈地侃了:“文生,你这是把手术刀都对准饭桌了。”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他戴眼镜的眼睛,居然能看小儿科。”君爷难得跟着侃一句,因为实在眼前这盘菜的消化速度太快了。 “你们不要歧视戴眼镜的,人家现在狙击手都有戴眼镜的。照样远距离毙了你。”赵文生指扶银光闪闪的镜架,斯文中露出吃人的狡黠,“再说,不吃,是对不起自己。对美味不下手,是蠢的行为,是违反人类的行为,是自甘落后的行为,是想把自己饿死的行为。” “停停停!”高大帅忙叫停,等赵文生再说下去,其他不动手的,都是猪牛羊了,“赵大夫我知道你是医学专家,哲学理论学的好。但都是哥们,你这样掠夺自己兄弟食物,你下得了手,我看着也忒残忍了些。” 赵文生眉扬,两袖一卷,清风傥荡:“这能怪我吗?我有抢吗?是他们孔融让梨?” “他们孔融让梨你不跟着孔融让梨,这种传统美好品德你不学习?” “问题是你这梨让了一圈个个都不吃,最终不是让梨自己烂掉,浪费食物,清高不是这种做法的。” 高大帅瞠目结舌的,赵文生这口才不叫好,叫什么都能扯,比他更能扯,扯淡超人。 转头,不与赵文生口头争锋论剑了,因为自己明显只有输的份,爷的马屁需得继续拍,请示领导:“爷,不合口味吗?不然,换个菜,换个菜馆?” 耳听高大帅的马屁拍到要论厨师不分青红皂白一干子打死换菜馆,赵文生插话了:“我觉得这味道这地方都挺好的,挪地儿麻烦。” 这高大帅即是慈禧前面的李德全转世投胎,哪管这地儿这味道怎样,更重要的是爷的心情怎样。 当即,手要拍桌子,喊服务生结账挪地方。 这时,对坐的姚爷忽的先开了声,眸光对着入门大厅九雀朝凤屏风后面依稀闪过的影子是飞逝而过,影子闪得过快,只抓得住点感觉,却足以让他对君爷说:“谁说要挪地方了?文生都觉得好吃的东西,我们怎会觉得不好吃?” 马不停蹄再塞一口菜的赵文生,差点被姚爷这话噎得,没有辣椒都得呛到,赶紧喝口水:“姚科,在学校里,你和陆科吃菜都比我挑剔。” “你刚不是说我们孔融让梨吗?我和君爷也不敢自称是孔融,只不过和孔融一样吃惯了家里菜,不适应外头。”姚爷睫毛一飞一飞的,比姑娘家都要艳三分的眼,射出来的光是毒死你。 高大帅听得不甚明白,只知道姚爷这话一出,定是不用换地方了。谁不知道姚爷的话君爷都得听一半的。 赵文生却是蓦地顿了筷子,有丝惊诧地望了下桌上的菜。 眼镜后的眸子微闪,似在使劲儿地回忆什么。 然,君爷点的这道陆夫人在家里做过的菜,是在上回君爷的庆生宴上,赵文生还在美国,没能回来品尝,无从想起。 而高大帅这种脑筋,即使吃过了一模一样的菜,都联系不起。原因很简单,即使相貌像,但陆夫人做出的口味,与这里大厨根据菜单仿着做出来的口味,差别仍是极大。再有,明显这道菜是在陆夫人的菜品上再加了一些改良。比如滑蛋里加入笋丝这一招,陆夫人本人的菜品里面就没有。 然而种种如此,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即是,做这道菜,或是这里设计这道菜的主人,与陆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是很难想到把臭豆腐这一要属加在这里头,这种不属于大陆任何菜系的特殊做法。 姚爷示意的意思一清二楚:勿打草惊蛇。 君爷听得明白,他们这次是无备而来,想抓人也无从下手。 “吃吧。”君爷重新起筷,眉目清冷,一如既往不辨喜怒。 可其他人都听得出他把问题先搁下的意思,于是都三缄其口,这时,饭桌终于恢复到了正常人吃饭的形态。 两爷沉静了。蹿躲在九雀朝凤屏风后面的初夏,可是活活地吓出身冷汗。 姚爷那刚刚锐利地一瞥,幸好她闪得快,以她怀孕妈妈的身份,能闪得犹如武侠里的女飞贼,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摸起了心跳。 蹑手蹑脚,转过身,是回到了二楼众人聚集的办公室。 一伙人,喝完了一锅绿豆汤。歇得差不多,温世轩正收拾碗锅,要抬下到下面厨房清洗。 范慎原见到拦着他,道:“温叔,你歇着,我让个工来拿。” “不用了,就这点活儿,我都干习惯了,又不重。”温世轩一点也不介意地说,“而且,今天天气热,来喝甜品的人挺多的,我刚才上来时,都见下面有点忙不过来了。” 下午的时候,因客人不多,饭馆经营采取了轮班休息,服务员厨房工也相对于正餐时分的时间段少了将近一半人数。 范慎原听了温世轩这话仍不依,要帮温世轩抬锅下去。明明这锅与几个碗一点都不重。 谭母望着笑着,与身旁的蔓蔓说笑:“我看这范经理,是真想把你当姐妹看了,你看,他都把你爸当爸孝顺。” “范经理是尊老爱幼。”蔓蔓答,眼中对于范慎原对他们父女表现出来的种种特别,是有一点疑问。 范慎原终拦住了温世轩,抢过温世轩手里的锅正欲抬出去,接着,是与匆匆闯进门的初夏差点撞了个正着。 孕妇最大,范慎原急忙退两步。 谭母看见,惊异时,跳起来说女儿:“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撞到人了都不知道。” 初夏吐了下舌头:“对不起,范经理。” “没事。”范慎原宽宏大量,说笑两句化解气氛,“阿姨你别说她,她是看到她老公来接她了,这心里急着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初夏。她本是要下去接老公的。要是她老公什么都不知道,匆忙在饭馆门口停车,匆忙闯进来,和正在楼下享用饭点的爷们来个四目相对。这可够精彩了! 冷汗爬上身,赶紧先摸出手机慌张拨打起老公的电话。 众人见她神色慌里慌张,而且不知要做什么,都停了声,顿了眼,范慎原都站在门口处停了脚步,一个个看着她。 来不及了。 杜宇那头刚接上老婆的电话,不满地说:“我这在开车,都说了快到了,你就不能等一两分钟吗?” “我这打电话给你就是要告诉你,你千万别开回来!”初夏是破嗓子大喊。 杜宇那头,都被老婆的喊声震聋耳朵,跟着大声问:“你说什么?我这都快到了我们饭馆的巷子口了,你叫我不要开回来是什么意思?” 急得是嗓子冒火,心跳直蹿,初夏狠跺下脚:“你赶紧踩急刹车先拐出去。拐出去了我才能和你说,听我的,不然我回家收拾你!” 听到老婆声称回家收拾自己这般重大,杜宇忙踩了个急刹车,反转方向盘,倒出差点杀进去的巷子口,找到一块地方先停下车轮,问:“怎了?” 办公室里,谭母听到女儿当着一众人的面说要收拾老公,忙是走上前瞪眼女儿:“都几岁大的人了,没大没小的,要当妈的,还在外头当别人的面前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妈!”没有时间和母亲吵,初夏着急地拨开谭母,是与死党对上目,道,“蔓蔓,你哥在下面。” 初夏急得像是干哑的声线,说出这话时有点像冒哑炮,但是,仍足以震得一场子的人,除范慎原,个个都像踩到了老鼠尾巴,尖叫不敢,又不知往哪里做动作,在原地乱跳。 老婆这个惊人消息,电话对面屏息静气聆听的杜宇也收到了。他猛地一直眼,仿佛是老鼠遇到了猫。 老婆说的对,他要是真闯了进去和当猫捉老鼠的爷面对面,爷不捉他,他回去,都要负荆请罪。 本来停着的小车快速掉头,一溜烟地跑了。 “这,这,这——”谭母三句这活像唱京剧的,带足了感叹词,手指,缓慢地指向蔓蔓,“是来抓她的?” “我看不像。他们在楼下吃饭。”初夏说。 在楼下吃饭? 说明不是一门心思来抓蔓蔓的。 但为什么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蔓蔓对自己的哥提前回国,都很讶异:自己这个腹黑哥,连自己的妈都骗。 “因为我们的生意太好了,做的饭菜好吃。”谭母扶住额头,得出比较正确的推论。 纸盖不住火,还不如说是沙子盖不住金。 手艺好,无端端的,把爷都能给惹来了。 众人无可奈何:总不能为了不惹爷,有意放着大把钱不赚吧。 “现在怎么办?”初夏紧张地问。 “溜。”蔓蔓挺是淡定地吐。 反正她每次做了“坏事”,在她哥面前溜的机会可是会少。 说起来,她也只有在她哥面前敢做“坏事”。 她蔓蔓是良家女子,从某方面而言,之所以干“坏事”,都是被她哥的臭鸡蛋脾气给“逼”的。 范慎原搁下锅,走了过来,说:“有必要吗?不如,我下楼去和他们谈谈。” 娃娃脸极是严肃,有为了蔓蔓愿意赴汤蹈火的精神。 初夏和谭母猛眨眼:瞧吧,我都说,这个兄弟之间的妒忌心,比当老公的还要强。 “范经理,不用了。”蔓蔓急忙摆摆头。 她哥的脾气她最清楚,范慎原下去为她说话,绝对只会是火上加油。 这一点,立马获得了其他人的连番点头。 最坏的结果是范慎原这一闹,蔓蔓要终身“软禁”了。 众人很铁地否决了范慎原的提案,范慎原无奈之下,只得加入了他们“溜”的作战方案。 “怎么溜?”初夏再提出问题。 谭母老道,快速指出了一条逃亡的快捷通道,以游击队发现敌情后快速反应的状态说:“温叔的小货车都是停在厨房后门口。我们下楼后,直接穿过厨房,从后门口走。” 这会儿,蔓蔓都要佩服起当年自己选择这地方时,竟然都想到了逃亡这一步。因为,刚好下楼梯的楼梯口,对着大厅有一面墙阻隔了客厅里客人们的视线,而厨房的门,恰好开在楼梯口的侧面。 “走走走。” 一群人拎着包,像那打游击的,先下去个人望风,然后一溜串地下了楼。两个孕妇比平常下楼梯都要小心。 下到楼梯口时,径直往左去,即是厨房门了。 但众人耐不住好奇,包括蔓蔓,都在不自觉中悄悄地将头伸出一点,往半边墙旁边立着的九雀朝凤屏风里的孔眼儿望出去,寻找到初夏指的那个方向。 君爷冰寒的背影,以及姚爷妖孽的脸,和赵文生、高大帅,都是不难认的,在哪里都有强大的存在感。根本不需要找,一下就能吸引住人的眼球。 她哥来了,姚爷在,刚娶了她二姐的二姐夫也在。 蔓蔓的心几乎是跳到了嗓子眼。 君爷是猛然觉得背后有一阵清风掠过,异样让他缓慢地回过头,望到那张九雀朝凤屏风,然后面似乎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君爷?”高大帅跟在爷后面好奇地探脑袋,伸长脖子,同样看不到一点东西,问。 姚爷的筷子伸过去,敲中他碗沿:“你看什么看?领导要看的东西领导都没有发话,你能看吗?” 高大帅悻悻地缩回头,这会儿,他再傻冒,都觉察得出两爷的心情貌似不悦。 赵文生斯文庄重的眉毛凝起,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道道菜都很好吃,好吃到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挺像在哪里吃的饭? 抓不到目标,君爷把头转回来。 突然,他刚望去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摔落在了地上,可能是铁锅之类。 大厅里的顾客,纷纷抬起头,寻望了会儿,见没有异样,转回了头。 而此时身旁随巨响嘭站起来的冰冷身影,浑身透发的巨大寒气,让高大帅一口茶呛到了肺里:“咳咳咳,君爷?” “陆君!”眼见对方是要爆了,姚爷摔下筷子,起来急追。 形势不妙,赵文生和高大帅也都摔了筷子,追着跑过去。 “哎——”服务生见四个客人直奔厨房重地来,着急地伸手拦挡,“这里是厨房,外面的人不准进的!” 手,不费吹灰之力一拨,推开了所有敢此刻挡在面前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撞开厨房的门。 厨房里面,几个戴着厨师帽穿着厨师衣服的人,都抬起了头转过了头,用一双双惊诧的目光望着来者。 如高耸的云峰屹立在门口的男人,有着俯瞰的傲气,以及让人不禁寒战的冷气,鹰一般锐利的视线,在厨房里巡视了一圈,俯瞰在每张惶恐不定的脸。没有找到可疑的人选,只看到一个小工蹲下身,捡起一个在地上打滚的铁锅。 “这是怎么回事,小刘?” 在气氛达到了僵点,整个厨房的寒气因为男人找不到目标要变成冰窟时,门口立着的几个人背后,忽然传出一声。 “范经理!”被君爷推开的服务生,宛如看着天神降临一般,望向出现的范慎原。 范慎原是从后门一溜小跑跑回到了前门,从前门走进来的,狂命的跑步速度,让他额头出了几滴汗,好在天气热,大家只误以为他这是刚从外面出差回来。 姚爷和赵文生、高大帅此时都已回头,把视线从厨房,转到了这个新出现的男人身上:衣冠楚楚,有点年轻的小白脸。但那双富含深色的眸底似乎不能小看。 姚爷对着他目光一闪而过。 范慎原也谨慎地看着他们几个,都是一身军容,不立而威。 军人,本事,就一身英姿挺拔的军装,不容让人忽视。 然范慎原对军人,似乎并不是很陌生的样子,嘴角酒窝客气地笑:“各位军爷,是小店里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让各位不满意吗?” 姚爷即给高大帅一个眼色。 高大帅出面:“没有什么。以为是听到老鼠的声音,所以跑过来看一看。” “老鼠?这怎么可能?”范慎原在心里对这个形容词万般不悦,因为这等于在说蔓蔓他们是老鼠,不过,蔓蔓他们的确是逃窜了,掩盖住内心的波动笑了笑,“我们这里是具有现代化餐饮管理的饭馆,每天都有专业的灭鼠公司上门服务。”道到最后,是有意在没有转过身的君爷背上钉上一目,寓意深长:“如果你们在这里能帮我们抓到一只老鼠,我们饭馆十倍奖金奖励。” 对方这张挑战贴,君爷收到了。身影转回来,冷目冰到极致,却是只在范慎原脸上轻轻一掠而过,然只这一瞥,都有着与其刚才的话争锋相对的锋利,和可怕的警告。 “如果没有什么事,请几位不要打扰到我们工作人员的工作,回座吧。”范慎原不动声色,做了个请字。 君爷这股气势,连站在身旁的他都感到出汗,而眼前这男人好像丝毫没有所动,高大帅暗自吃惊,是在范慎原那张酷似小白脸的娃娃脸,再度搜寻了一番:是哪里的富家公子吗? 根据姚爷的暗示,拉了个服务生去问:“他是你们老板?” “是。”早有范慎原等人的吩咐,服务生点头,绝不会提到蔓蔓和温世轩的名字。 “他一个人投资建了这家店?” “是。” “美国回来的?” “是。” 接连得到三句是,根本挖不出任何,高大帅从一般疑问上升到了十分疑惑。 这家饭馆,似乎真隐瞒了什么秘密? 坐在厨房后门外小货车上的四个人,都如在掌心里端了杯快溢出来的开水,一动不动。 脑门汗滴滴的谭母念起了粗手粗脚的女儿:“要不是你把那个锅撞飞了,我们需要还在这里等吗?叫你平常走路小心点,到现在都没有变。” 初夏咕哝着:“我也不是有意的,只不是想走快一点,别被发现。” 因而,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当游击队员,吓得不轻,极度怀疑自己如果回去抗日战争年代,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打出第一枪,就得先被毙了。 嘟嘟嘟—— 范慎原发来可以出发的短信收到了,温世轩马不停蹄,一踩油门,小货车倏地蹿了出去。 直到离开了危险地带,几个人都犹如快翻肚子的死鱼,在座位上仰的仰,趴的趴。 开出到红灯路口前,为了避免小货车超载,与杜宇的车先碰头,然后几个人全转移到了比较舒服的小车。 蔓蔓离开货车之前,再三交代养父这几天先在家里呆着躲风头。温世轩点着头。 到了杜宇小车上,杜宇一家也商量好了,要在家里躲风头,至于躲多久,要看爷的行动情况而定。 “我和范经理通过电话了,他同意,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准妈妈都呆在家里不要奔波了。至于岳母,每天范经理会让人把单据送到家,你在家办公。我,也尽量不回饭馆,做在外联络工作。”杜宇道了一串应急性安排。 众人都没有意见。 蔓蔓揉着额头,想着刚在屏风后望过去的那一眼,看到她哥时,她哥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好像美杜莎把她给瞪住。 可以想象,如果被她哥抓到,她必得被她哥剥层皮! 吃完饭,高大帅继续开车送几个爷回去。 气氛完全不比刚来那会儿,乌云密布始终笼罩在领导脸上。 高大帅这马屁,俨然又给拍错了地方。 这样都能拍错地方,高大帅心里直喊冤。 好在有个赵文生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没有窦娥那么冤。 车子开到大院,赵文生先走,拎走了小家伙的礼物。两个爷提着行李,里面各装着一只泰迪熊。 高大帅其实挺好奇,赵文生给小家伙是买了什么。 昨晚接到电话知道今天老公下午要回家,蒋梅带着儿子下午都在家里等。 东子趴在窗上的小脑袋瓜,这会儿不像以前等亲爸爸那时候天天失望,很快的,看到了狐狸爸爸的身影。 狐狸爸爸站在窗口下,仰头时,提了下闪光的眼镜片。 小家伙忙装作害羞地缩回了脑瓜。接着溜下椅子,是抢在妈妈面前给爸爸开门。 这孩子?蒋梅都哭笑不得。 感觉儿子比她更依赖她老公。 什么时候这爷俩是好到了如胶如漆。 小手接连打开木门和防盗门,然后缩回去放在背后,装作不是自己开的。 赵文生拉开已经打开锁的防盗门,看到妻子儿子都站在门口迎接自己,这种感觉就是不一样,咧开白齿一笑:“我好像变成国家领导了。” 蒋梅笑着,帮他把手里的行李先拎过来一半,问:“不是说中午到的飞机吗?” “去了单位做汇报,在外面同行的同事一块吃了饭再回来。”赵文生牵着小家伙的肩膀走进家门里。 “原来都没有吃饭。早说,我在家里煮好了让你们一块过来吃。”蒋梅边走边回头和老公说话。 听到妈妈这话,小家伙立马说:“妈妈,舅妈今天不在家,没人帮你做饭。” 蒋梅的脸顿闹了个大红:“我可以叫外面的师傅炒几个菜回来。” 赵文生却因刚在饭馆经历的事,抓到了小家伙的话问:“蔓蔓不在家?” “我打电话给舅妈,舅妈说她在外面有点事,但会带甜品给我回来吃。”小家伙说了这么多有关蔓蔓的事后,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因为舅妈交代过他要学间谍保密,小手捂住小嘴。 蔓蔓近来常带些甜品给他们母子尝,蒋梅倒不觉得什么,因为弟媳的厨艺本来就好,自己做很方便,继续问起老公:“你们在哪里吃的饭,吃得饱吗?” 说起【画饼充饥】的美味佳肴,除去两爷奇怪的反应,赵文生是赞不绝口:“高大帅介绍的地方,价钱不贵,也很好吃。吃的是素菜,营养均匀。明天休息,我带你和东子一块去尝尝。” 连老公都称赞的地方,蒋梅听着兴致勃勃。 小家伙对此表现出来的沉静,却是令两个大人都有点儿惊讶。 偷偷背过身去的小脑瓜,是拿小拳头塞进自己惊讶的小嘴:糟糕,原来爸爸已经先去过舅妈的秘密据点了,不知道舅妈有没有被发现? “东子不喜欢吗?”狐狸爸爸的头伏低下来,贴在小耳朵边,温柔得令小家伙顿时寒毛竖立,蹦起来。 “喜欢。”小脸蛋装得像随时愿为舅妈英勇就义的勇士,笑一笑,咧开串小白牙。 蒋梅看着儿子这幅贼溜溜的样子居然有点像老公而不像前夫,不免摇头好笑。 嗯哼。狐狸爸爸先暂且放过了儿子处处表现出来的可疑迹象,是迫不及待地将讨好儿子的礼物放到了大桌子上。 小家伙两只小爪子急忙拆,这么大的礼物,他亲爸都没有送过给他。 “东子,慢点。”儿子猴急的样子,都让蒋梅着急。 包装纸拆开来,没有见里面的东西,只见到包装盒上的图形,都足以让母子俩傻眼。 航空母舰?! 这是一艘以1:500比例制成的非纸板为合金的航空母舰模型,价钱是不用说了。 “这是英国皇家号的模型。我家里还有辽宁舰的。上回我妈说东子很喜欢,我说,那就集一套吧。有出差的时候,顺道带回来。一个现代军人,对各国的武器装备,都必须有一定的了解。” 狐狸爸爸的话,让小家伙的眼眶都红彤彤的,水光泛滥。小男子汉,两只眼瞪着航母,使劲儿把高兴的泪水吞回去。 蒋梅也是吸了口气,摸着孩子的脑瓜对丈夫说:“我得在书房里头腾出个展示柜,给你们爷俩专门放这些东西。” 赵文生对妻子点点头。 小家伙这时候一溜,从妈妈手里挣出来,跑进房间里面。 望到儿子跪在椅子上着急地拨打电话,就知道是急着去找舅妈了。 蔓蔓接到东子的电话时,人正猫着腰,躲在屋门后面从门洞里往外瞧,等瞧到了两爷从楼梯走上来,她哥站在了她屋门口,她一颗心从胸口里蹦出来。 嘟嘟嘟手机响。 君爷竖起耳朵一听,就知道是妹妹的手机铃声。 姚爷考虑着,是不是现在就把泰迪熊送出去,但似乎不是时候。 “哥!”对屋,陆欢和姚子宝,都在陆家等着,拉开门,急着上来帮两个哥拎行李。 姚子宝对自己哥说:“妈说今晚大家都到这边吃饭。” 刚在一家类似陆夫人手艺的饭馆用过餐,姚爷对于再尝陆夫人的手艺,多了份对比的探究,应声好,提步进了陆家。 “哥?”陆欢接过兄长的行李时,发现兄长心不在焉的,接着看见兄长的目光停在对屋的门,了然一笑,“哥是想问姐吧?” “你姐呢?”君爷这话是明知故问。 “她在家啊。”陆欢答。 躲在门后听到弟弟这句打掩护的蔓蔓,感动得在心里说:好弟弟,姐姐以后定报答你。 同是听到弟弟这句话的君爷,手伸出去,是在弟弟拔高到快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上拍拍,语重心长地拍拍。 陆欢对着兄长笑,笑得极其真诚和无辜,周身却是瀑布一样冒汗。 因为他哥那张万年冰山绝不融化似的冰颜,此时此刻,对他是笑了起来。 想象一下阎罗王笑是什么模样,即是眼前令人惊恐万分的一幕。 君爷笑得很自然的,帮弟弟理了理领子:“做哥的,最高兴看见你们姐弟俩感情又进了一步。”(未完待续) 老公也回来了 “怎么都站在门口?”姚夫人张望他们兄弟俩杵在门前,喊道。 “我哥关心我。”陆欢巧妙地应答后,借此机会逃窜进家门。 他哥,是在原地又站了会儿。 陆欢能想象,他哥如狙击手的瞄准姿态是在狩猎谁,不禁为蔓蔓汗颜一把:姐,你自保吧。 君爷低头迈进门里。 客厅,姚爷坐在陆夫人身边,正在说话。 “干妈,我记得你给陆君去年庆生时做过一道菜,大虾炒滑蛋,今儿我和陆君回来时说起,都挺怀念这道菜的。不知道我们今晚有没有这个口福?” 姚爷说这话时,语气轻柔,笑颜如花,像是随手拈来,随意提起,满腔肺腑的真诚。 陆夫人听到他这话,眼皮跳了下,一时可能想不起这是给女儿出过主意的菜,因为疼两个儿子,说:“你们想吃是吧?大虾可能没有。这样——欢儿,你去下菜市场我们常去买的那家海鲜铺找王叔,挑一斤虾。” 陆欢接了任务,与姚子宝一起走。 姚夫人端了盘蔬果出来,问:“没有告诉囡囡吗?她哥都回来了。” 君爷未吭声,向来板着的脸,似乎有些不悦。 姚爷望他一眼,笑吟吟地对自己妈说:“是要告诉囡囡。你们都不知道?我们那天出发时,她还专门下楼去送她哥,看到她哥走了她才上楼。” “哎?有这回事?”姚夫人稀奇地咦一声,继而对陆夫人笑起来,说,“看吧。我都说了,囡囡那孩子自小就忒喜欢她哥,维护她哥。吵架什么的,都是感情好的表现。” 提到他们兄妹俩时不时爆发的战场,陆夫人干巴巴地接着话:“是。但他们小时候好像从不吵架。” “囡囡小时候,那是多小,会吵架吗?”姚夫人哈哈笑着,催促陆夫人打电话给蔓蔓让蔓蔓过来。 在自己家里的蔓蔓,接到了小东子的电话。 小家伙,先是高兴地说起狐狸爸爸给自己买的超级航母。 没想,赵文生花下大血本极力讨好小东子,打的应该是射将先射马的主意吧。 蔓蔓想:这赵文生的确狡猾。 “舅妈。”紧接小嘴巴要告诉的秘密,是绝密机密了,小手捂着话筒,如小蚂蚁的声音说,“我听到我爸爸说他在你的饭馆里面吃过饭了,还说,明天会带我和妈妈过去吃饭。” 这是个重大消息。 蔓蔓极力地赞美老公的小外甥:干得好,记住继续伪装,千万别口里走漏了风声,这边舅妈自会安排好的。 小家伙点点头挂了电话,满意的小嘴弯起来能如弧狡黠的新月,听到妈妈喊出来吃西瓜了,溜下椅子走了出去。 这边,蔓蔓刚紧张地与杜宇通完电话,交代完明天会有人继续突击检查的消息,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让她过去。 不得已,她整了整衣服,走了过去。 “来,坐。”姚夫人拉着她坐在沙发中间,“你子业哥说你在出发的时候,已经很想你哥了,现在你哥回来了,还不赶紧说说话。” 月儿眸一眨,极是不可置信地朝低头微笑的姚爷那瞧上一眼:爷,有你这样诬赖的吗? 接下来,这尴尬的处境别提了。因姚夫人的坚持,所有人静默地等着她对她哥说句话。 蔓蔓感觉是,上台接受批评教育,都没有眼下这般苛刻。 她说什么好呢? 琢磨了好一会儿:“哥,你回来了?” 话刚完,肩头被姚夫人闪电式反应地一推,姚夫人吃吃吃笑起来:“这不是废话吗?你哥都坐在这里了。” “妈。”姚爷不得不发话了,眼见蔓蔓因为无所适从是要低到地洞里头,再被姚夫人这样闹下去,恐是得灰溜溜逃了。 姚夫人是性子直率,早就想捉弄下他们两兄妹了,只因他们两个吵架时少不了让做大人的看了闹心,儿子贴心的提醒,她也明白玩笑适可而止,转过来对干儿子陆君说:“陆君啊,你在外有没有担心谁啊?” 他本来没有担心谁,因为出发时都全部安排好了,一切稳妥,然而,回来第一天,就给他碰上了【画饼充饥】。当然,他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这家店是不是有他所想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这心情确实很不悦,恼火。 “只担心不听话的人。”冰冷似火的声音吐出齿间时,都能冒出点火花来。 陆夫人和女儿,一起心脏嘭嘭嘭加速地跳了三下。 不知情的姚夫人,听出点端倪,挺是疑惑地看了看好姐妹陆夫人,接着,是回头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刚回来,长途跋涉,累了的,都去休息会儿吧,晚饭好了,我们再叫你们。” 姚爷就此在陆欢的房间里休息,免得上楼了。 趁两个兄长都去房间,蔓蔓抓住母亲的手,问:“欢儿呢?” 刚她弟弟还在这呢,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是疑点。 “你两个兄长说是要吃大虾炒滑蛋,我让欢儿去市场买虾。”陆夫人道。 蔓蔓汗滴滴:非是指定了这道菜,肯定是下午她哥他们刚点过了这道菜。 看姚夫人走开,陆夫人轻声贴着女儿耳边问:“你今天在饭馆了吧?怎么会提早回来?我都是在他们快到之前,才接到他们电话知道他们到了,欢儿打给你时你说你都已经回来了。” “嘘。”蔓蔓手指头贴着嘴唇,“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这事千万不要提,不要说,被哥知道就完了。” 陆夫人本想在大儿子面前争取自首宽大处理,被女儿这样一说,三缄其口。 这边没有自己什么事,蔓蔓回到自己屋。 五点左右时分。打算给老婆一个惊喜么有事先打电话的蒋衍,一个人拎行李袋偷偷摸摸爬上楼,摸进自己家。 蔓蔓在卧室里和初夏通话,浑然不觉老公打的偷袭。等背后一双手突然摸过来,吓得手机落到地上,诺基亚在地上滚了三圈。 “蔓蔓?”没有想到会把媳妇吓成这样,毕竟这他不是第一次打偷袭了,媳妇早有免疫力,今天这是怎么了。 慌慌张张把媳妇发抖的两条膝盖一扶,扶到床上坐下。 蔓蔓吓的是,以为是她哥听到了她和初夏说话。 因为这屋里的钥匙,只有她老公和她哥有。 手在她背上抚摩,给她顺顺气。 她这会儿的惊慌比看到他这个老公带来的惊喜更大,几乎占据到她整张脸和整幅心思。 蒋衍凑近到老婆的脸跟前看,两个星期没见而已,所以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好像是皮肤晒黑了一点。 英眉一扬:“你近来经常到楼下散步?” 在快速反应过来后,她有模有样地说:“是啊。方医生说,孕妇要适当运动,适当晒晒阳光,有利于健康。” “你刚和谁在讲电话?”一边说,一边帮她捡起掉落的手机。 她伸手就抢过来,考虑到他有可能看到了电话号码,答:“还能有谁?是初夏。” 嗯——拉着长长的一声,指尖顶住额眉,斜靠在了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婆:“你不想念我?” 看见老公回来她怎么会不高兴? 可惜做贼心虚的心理已经将她吓得这口气都没有缓过来。 “想啊,怎么不想?”她一推他伸过来的手,低头去帮他收拾行李,“不过是被你吓着了。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很难吗?” “想给你个惊喜。”哪知道会把她吓成这样,前所未有的。 剑眉往上一指,往她低着的脸庞上看了又看后,好像有些懒懒地挪到办公桌边,伸手去拿桌上老婆写的财务日记。 蔓蔓回过神来后,老公已把她的财务日记捉在手里兴致地翻看。 还好,她跟谭母学习的部分饭馆财务记账,都存在公司电脑里,家里是没有的。 翻了会儿,没有发现异样,问:“我听说大哥回来了。” “是,刚回来不久。” 媳妇的眼光,说话都闪烁其词。 蒋衍弯下腰,撑着下巴颌,做出和自己小外甥一模一样的动作:“我说,蔓蔓,我之前和你说过吧?你千万别惹出惹火大舅子的事。” “我有这么傻吗?他那只火药桶,我惹他做什么?”拉开老公的行李袋,将里面要放洗衣机里洗的衣服一件件扯出来,抛进篮子里,动作很狠,有些发泄似的。 见她都快扯烂衣服了,当然知道她这不是针对他这个老公,只能说她真是惹火了大舅子了。 眉宇那里跳了三跳:“他回来,你没有和他吵架吧?” “没有。”蔓蔓煞有其事的,“就和他在客厅里坐了会儿,他累,先去睡觉了。妈和姚夫人都在的。” “那你全身紧绷成这样做什么?”蒋衍一掌拍到媳妇耸立的肩头上,“我回来了,你紧张了?” 蔓蔓心里流泪:老公这是怎了?回来以侦察兵的态度一再审问观察她? 板起脸:“今晚要过去妈那边吃饭。你赶紧去洗个澡,看你臭的。”说完,甩开他的手,佯作生气的。 “我——”赶忙把袖口搁到鼻子下闻闻,喊出冤枉,“我回来之前还专门洗个澡呢!” 赶老公这只鸭子进冲凉房洗刷刷,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些,拿起老公那一篮子要洗的衣服走到阳台,打开洗衣机一件件扔进去。做着这些一成不变的事,心不在焉,心里甚至有些恼:她这是躲什么呢? 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蔓蔓,洗衣皂呢——”老公在冲凉房里喊。 不知道要洗什么东西,极有可能是他为傲的白袜子。 弯腰翻开洗衣机旁的小盒子,里面没有洗衣皂了。 蔓蔓拾起钱包下楼去买。 想着走远一些到超市,顺道买些其它的。五点了,太阳的余温仍在,头顶是斜阳的晒。举手遮遮额头,回想前几天,她这时候还在饭馆里和众人忙得不亦乐乎。虽然有些辛苦,但是有事做,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日子充实。 她真不适合整天坐在家里。因为那种只花钱不赚钱的滋味太难受了。还是赚着钱数钱的感觉好,心底结实。 有钱攥在手里,哪怕出什么事,都能安心。 初夏说她是小财迷,一点都没错。 只是她太记得了小时候没钱那种受人鄙视的滋味。有时候看不起的目光,比拿拳头欺压你,要更伤人的心。长年累月积累之后,变成了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痕。 超市门口,几个男孩,打扮穿着挺潮流,骑着改装后一辆应该都是上千块以上的自行车,在前面悠闲地骑着,彼此说说笑笑,但是,一双双眼光,不时是停在了后面的人身上。 离他们一米远,一个有些胖的女孩子,推着自行车,像是在追他们,喊:“你们骑慢点!” 可男孩们没有停下,反而是女孩喊得越急,他们骑得越快,女孩赶着追时不小心绊倒,摔了个人仰马翻。男孩们不是没有看见,回头望到女孩那副摔得眼青鼻子肿,个个却是欢快地笑了起来。 眼前这幕情景,好像过去播放的电影重放,抓住了蔓蔓的心头。 看着那女孩红着眼眶调转车头往回走。 很久以前,似乎有个男孩也是这样,利用她对他的仰慕,肆无忌惮地欺压她侮辱她。 眉头轻微皱着,那个男孩怎样,她其实早已忘了,没有去追查。 走进超市,蔓蔓买了一排肥皂,再挑了几个衣夹子。 “一共是二十二块六毛。”收银员刚接过她递来的钱,忽然是瞠大了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蔓蔓被对方惊讶的表情震住,忙拿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摸到了血。 是鼻子流血了。 慌张时,没想多,拿手再抹抹鼻子,肯定是越抹越多。 “哎呀。别抹鼻子啊,赶紧把头仰着。”幸好这收银员是个老大妈,对流鼻血有经验,一边叫她仰头,一边拿纸巾搓成两条纸条筒,帮她塞住流血的鼻孔,最后再给她张椅子坐。 蔓蔓仰着头,感觉那血从鼻孔里流回咽喉,是在吞着血。 老大妈拿了只蒲扇给她扇风:“你啊,有没有什么病的?” “没有。”蔓蔓很肯定地道,“小时候天气太热的时候也会流鼻血。” “那你这是热气。”老大妈摇摇脑袋,“要多喝些水,别被太阳晒到。” 北京有时候干热起来,不比南方,鼻孔干燥,很容易擦破流鼻血。 老大妈一一教育她,蔓蔓很受教,问:“这头要仰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老大妈说。 半个小时?老公洗完澡出来不见她,不是得飙? 先发条短线给老公,说自己出来买东西,别紧张。 谁让现在是风头上,她那个刚回来的哥,正到处想抓她小辫子,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哥给抓到了。 超市里的客人来了一波,老大妈回去收银台,将蒲扇给蔓蔓自己扇风。 百无聊赖地拿着蒲扇扇了几下,其实坐的这地方也不太热。 一辆帅气的银色兰博基尼靠停在了超市门口,应只是路过,一男一女走下车,没有走去货架,直接走到收银台,男的开口就说:“两瓶雀巢咖啡,带走,多少钱?” 老大妈只得自己帮他们去找雀巢咖啡,因为知道这种趾高气扬的贵客得罪不起。 蔓蔓稍微低下下巴颌,观察这两只孔雀样的男女。 男的仪表堂堂,脸庞英俊,但显然还没有她老公长得好看,只是端的姿态很是风流小资,处处显摆自己是一名与众不同的人物。而且这个五官,让她的记忆里深处蓦地翻出一号人物。 对,就是眼下他这副朝她看过来,扫到她一身不怎样的衣服和面貌时,眉角斜勾,这幅若是高深莫测的样子,没有像李振伟那样显露的不屑,却远比裸露的鄙视更让人难堪至极——“可怜”她。 看来,她刚在路口遇到那个被人嘲笑的女孩,不是一点都没有关联的,至少是让她很快回想起了这个人便与眼前对上了号。 翻滚出来的记忆太清楚了,他当年和一群男孩骑车,她和另外两个女孩骑在后面,本来以为他是个温谦有礼心肠善良的人,就在那天,给残酷地揭露出了底下的一面。 她和另一个女孩子逐渐落后,摔倒了,他和那些男孩回头,开始笑话她们,一个劲地笑个不停。她们当时摔得有多惨,差点摔死,正因为跟着他们从滑坡上骑单车下来,给摔的。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故意骑那条路让她们摔。 说是男孩子的恶作剧已经过了。因为不止她一个女孩子遭遇到这种事。 极具邪念的一个男人,把人的性命当成玩具一样,草菅人命。 说起当年她为什么会和其她女孩子误以为这是个好人,在于他平日里即是个三好学习,优秀班干部,在同学里威信极好,谁都没有想到那方面去。而且在她们摔倒的时候,他跟着同伴一块笑,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像眼前这刻的眼神一样。 可怜虫。 她不是个傻瓜,会再以为出谋划策的他真是富有同情心。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江晖。 “怎么了,你认识她?”江晖忽然问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女伴。 不巧,这个女伴正好也是蔓蔓她认得的。 廖舒雅在定睛三秒钟,认清蔓蔓那张鼻孔塞着两条纸筒的脸是蔓蔓时,口舌结住,不知道怎么说话。 蔓蔓是不会认她的,蔓蔓现在不是温家人。 她不能在这男人面前自取其辱,摇头道:“不认得。” 江晖却是对她和蔓蔓之间的某种波长感觉到了迹象,一双好似暗月的眼眸在蔓蔓的五官上琢磨了阵,最终,是从蔓蔓那双丑陋的黑框大眼镜,给翻出了点端倪。这让他一惊,惊诧明显镀在他眼底里,接着,有点大的嘴巴是笑了起来:“我好像记得这个人。” 廖舒雅被他这话给惊到! “我不是说过我当年在你老家上过小学吗?不知是不是我记忆错,好像是遇到老同学了。” 听到他这一副感慨着和老同学碰面的情景,蔓蔓在心里冷笑:你对自己做过的坏事,倒是真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江晖在与蔓蔓的丑陋大眼镜再撞上时,眸光忽的一紧——这女人,在鄙视他? 竟敢鄙视他?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鄙视过! 因为他是优秀的,极其优秀的,每个老师、同学、家长、长辈,到现有的同事,哪个不是称赞他优秀。 她能鄙视他什么! 如果他记忆里的事是真的,这女孩,是在他面前摔过无数单车之中的一个,不过是一个一点小小伎俩就能上钩的可怜虫罢了。况且,他认真做出来的诱饵,没有人能识破。 但记忆告诉他,这女孩好像不一般,至少,她似乎真的是很生气地与他断绝了来往,不认为只是其他人拉他一块做出来的恶作剧。 这女孩,有些危险? “江先生。”对廖舒雅来说,在这里对着蔓蔓,需要担惊受怕。要是被蔓蔓察觉了,她这是奉命来拉江家这只大企业准备来应付蔓蔓的【画饼充饥】,那就糟糕了。所以必须赶紧走。 斜眼是在廖舒雅那张慌张的脸扫过,江晖付了款,与她一块走回兰博基尼。 像匹野马的兰博基尼,似乎是很好地泄露了这个伪装温和谦让的男人底下的真面目。 既然都看见廖舒雅和这人勾结在一块了,难保是为了饭馆的事,蔓蔓不敢怠慢,急忙报了消息给杜宇和范慎原,说是要谨防一个叫江晖的人。 江晖?对于这个名字的出现,范慎原的表现,远超乎杜宇的想象。 震惊,天雷轰轰,在范慎原稚气但不失稳重的脸密布,愤怒,继而蕴结在他咬紧的牙齿间。 “这个廖明有没有毛病!竟然去和我们的死对头合作!” 对于范慎原跳起来愤怒大吼的话,杜宇听着是没头没尾听不懂。 江家是范慎原在美国做生意的奶奶的死对头。范奶奶,在这笔资助廖明一家创业的资金里投入的款项并不少。 怪不得范慎原怒成这样。 “范经理你认得这个人?”杜宇问。 化成灰他都认得。无恶不作的伪君子。 “伪君子?” “是!”范慎原道这话无比沉重的,就因为曾经,他的姐妹,因江晖的关系,差点声名俱毁,一个女孩的清白都没了,最后只好跑到了大陆念书考上部队学校,进了绿色军营远离尘嚣。 而江晖做出这一些,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他们在美国的生意,那还是一回事,但不是,那是江晖玩弄女人的恶趣味。 可惜,除了知道真相的他和他家人,整个社交圈,不会有人相信江晖是个坏人。江晖平日里表现的太好了,太完美了,以至于即使他们把这事说出来,每个人也都只会认为江晖是无辜的,而罪魁祸首是他的姐妹。 邪恶到这种地步的人! 杜宇听着都周身发寒。 廖明找了这么个可怕的对手,是想做什么? 见没有流鼻血了,蔓蔓擦干脸上的血迹,准备回家。 在大院门口,遇到了两个从菜市场回来的小伙子。 “姐,你上哪去了?”陆欢边问,边帮她先拎过购物袋子。 “不重。”蔓蔓说。 姚子宝是看着她衣服,看了会儿,紧张地忙扯了下她的衣摆。 怎么?蔓蔓莫名地回头。 姚子宝有些尴尬地指住她衣摆那里。 额。 是刚流的鼻血掉了几滴到衣服上。 不过姚子宝可能以为是她来那个—— 小孩子不知道孕妇不会来那个。 蔓蔓一面庆幸,一面是三两步赶着上楼回家里换掉衣服。 “姐,你别跑啊。”陆欢担心她摔着,跑上去抓着她的手。 几个人回到楼上。姚夫人给他们拉开铁门叫:“在楼梯嚷嚷什么?” 两个小伙子与姚夫人眼瞪眼,像个三岁大孩子没心没肺地笑着装糊涂。蔓蔓则闪进了自己屋里,背后追来姚夫人的声音: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蔓蔓应了声哎,进了卧室里换掉了沾血的衣服。 老公从冲凉房里出来,擦着未干的头发,问:“买个洗衣皂,怎么去那么久?是买了什么?” “就是没有买什么才逛得久。”蔓蔓答的利索。 蒋衍突然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她:“你好像换衣服了?” “出去回来一身汗,所以换了。”蔓蔓说。 老婆对答如流,不知怎的反而让他心里不舒服。 小夫妻收拾了下,到对面吃饭。 看到女婿也回来了,陆夫人笑不拢嘴,道:“今晚都是你们喜欢的菜。” “妈,你心疼我姐夫,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的,姐会妒忌的。”陆欢在旁插科打诨地卖萌。 蔓蔓给弟弟一个瞪眼:我哪里妒忌了?你能不能别给我代言! 陆司令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家里这幅和乐融融的景象,把他喜得眉开眼笑的。直到见到大儿子从卧室里出来,背着手,是躲过在客厅里玩闹的一群人,走到大儿子旁边,暗里咳了一声:“到书房里来。” 心知回来父亲肯定要过问的,君爷沉下脸,尾随父亲进到书房后,谨慎地反锁上门。 大儿子做事稳重,值得信赖,他这个父亲极少去过问儿子的事。然这次,虽然儿子在给母亲的电话里只字未提,却不可能瞒过他这个父亲。 “知道是什么人伏击你吗?”陆司令在书房里徘徊两圈后定住脚,浓眉紧锁,语声凝重。 “应该不是针对我进行的伏击行为,只是因为我的任务而定。我的任务一解除,东西被我的同事先带走后,危险自动解除。”面对父亲,俊颜肃容,然,眉宇之间的淡淡,似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没有任何事,能脱出他的掌控! 对儿子这般骄傲的态度,陆司令冷哼:“你还好意思说,囡囡送你的那块钥匙牌不是被子弹打成了两半吗?” 是,若不是那块钥匙牌,他是一枪被身后的子弹打中脑干,必死无疑了。 可怎么说呢,冥冥之中,就是他妹妹送的这块东西救了他一命,一切,又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真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陆司令问。 是知道一些,但对他来说,如他刚汇报的那样,对方的大本营在欧洲,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国,与这个对手已经毫无关系。 “爸,去追查这些犯人不是我们的职责,是国际警察的事。”君爷很是沉着,冷静。 再三追问之下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陆司令这颗为父的心,似乎可以安了下来,说:“这事别告诉囡囡。要是被她知道她送你的护身符被击穿了,她肯定会很担心。” “这个我清楚。”低声回答。 陆司令转头一瞧,看到他和姚子业搁在地上没有收拾的行李,连行李箱都没有拉开,不禁咦一声:“你妈没有给你收拾吗?” “我让妈先搁这的,我自己收拾。”因为里面有只泰迪熊,不想被她看见之前给其他人看见。 他是在等,等她开口和他提起礼物的事。 之前有意先在客厅里坐会儿,就是想探试她会不会问起礼物的事。 结果,没有。 她完全像是忘了这回事。 她对这礼物根本不上心。 那她之前表现对他要出国的事那般热心,是为什么? 问题的疑点,重心,全都指向他不愿意去想的。 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那张脸不知为什么事乌云密布,想都知道,能令自己儿子大发雷霆的人,除了他女儿没有其他人选。陆司令是心疼女儿,多提点儿子:“囡囡小,你别和她计较。你当哥的,尽可能让着她。” 这要让他不计较,真是难。 他一头热忱买的礼物,如果别人不提醒她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的话。 他和姚爷,都得吐血。 蔓蔓是不记得之前要两爷给自己买的泰迪熊了。因为这本来就只是她拿来搪塞众人的借口。她比较关心的是她送出去的那块护身符,有没有被她哥看见后给扔了。 扔了也没事,只要她哥平平安安回来。 奇怪的是,其他人,也没有想到去提醒她这个事。 她老公吧,知道她对礼物都是心不在焉的,懂得她这脾气,也就没有想过去提醒她去要,再说让老婆主动去和大舅子讨礼物多奇怪,回头会被媳妇说自己的。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伙子当初怂恿得使劲,然如今对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只因近来他们自己事儿多,满腔心事装在心头,其他人没提起,他们自个也就忘了。 陆夫人、陆司令,一个是温和的家庭主妇主张让孩子自己处理问题,一个是日理万机的市里领导,早忘了这回事。而且,都不知道女儿究竟向儿子要了什么礼物,还是说女儿后来和儿子说了不要礼物了。 于是,怪现象出现了,不止蔓蔓自己没有提,其他人也都没有提。两爷真是郁闷地想吐血,眼看礼物都出不了手,在袋子里密封地装着,好像要装一辈子发霉了似的。 姚爷苦笑,最坏的打算,不外乎是自己把大熊抱回家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蔓蔓孩子出世的一刻,才有机会。 君爷的脸冰了再冰,姚爷藏自己家里容易藏,他想在自己家里藏,可得防着所有的人。幸好自己买的是只小的不是只大的,不然,他得挖个地洞了才能藏得住。 总之,两爷是较劲上了。 蔓蔓不知道,只知道偶尔姚爷苦涩的目光和她哥怨恨的眼神往她这里来,害得她经常摸起了心口:不会是真被发现了吧? 今天围桌吃饭的人多,挤了一大桌。 很快,陆欢叫着“哥哥想吃的大虾炒滑蛋”上桌了。 有女儿的提醒,陆夫人这回故意是连豆腐乳都没有下了。 两爷一看盘里连豆腐乳都不见影子,等于是宣告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见,陆夫人的智商是远远不及自己生出来的儿子。 “哥,你让妈做的,你都不吃?”被叫去很远的菜市场买虾的陆欢,看到大哥没有动筷子而且一副郁闷的样子,诧异地叫道。 避免打草惊蛇,君爷装作很喜欢,夹了一块虾仁。 姚爷装得更像,一边夹菜一边对本来还有点惶惶的陆夫人说:“干妈,我对这菜可想念了,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和陆君在外吃饭,看到有这道菜,马上点了这道菜。对方做的味道,还和干妈做的有点像。就是人家放了豆腐乳,干妈没有放。” 竟然听到有饭馆的厨师厨艺与陆夫人有的一拼,姚夫人兴致起来,追问儿子:“那饭馆叫什么名字?哪天我去尝尝。” 姚爷把夹出来的菜搁在自己的小碗里头,瞧着众人都把目光投过来,笑吟吟的,不动声色地说:“这饭馆的老板,据我和文生推测,是个文雅人,起的这名字,耐人寻味,叫做画饼充饥。我们一时,还真是摸不透起这名字的老板,是给这名字里面寄语了什么含义。” 画饼充饥四个字一出来,桌上是各种反应。 姚夫人先道:“真有意思!我第一次听有人给饭馆起这样的名字。这个成语的故事我记得是,一个没钱吃得起饭的人画个饼,想象是个真的饼,这样肚子就不饿了。” “其实是越看越饿吧。”陆欢跟着喊有意思,他是知道姐姐在做鬼鬼祟祟的事,但姐姐究竟做的是什么他毫不知情,“这老板有超现实经营理念。是自夸他店里的菜都是很美味,可以说有些自恋。” 捧着小碗要把整个脸埋到碗里面的蔓蔓,听到弟弟说她自恋的话,郁闷死了。 画饼充饥,是说她店里的美食如画一般美好,营造一个美食的文化环境,怎么就变成她自恋了? 坐在老公身边的陆夫人,在桌底下的双腿打着抖儿,夹在女儿和儿子之间保守重大秘密的母亲不好当。 陆司令挺是稀奇地看了眼平日里极是恬淡的妻子。 最终,给蔓蔓头顶上扔下炸弹的是自己老公。 蒋衍是毫无所觉,一听到画饼充饥,立马说出自己之前刚在家里接到的电话:“刚好,我二姐夫打来电话说,明天休息,他要带我二姐和小东子到那家店吃饭,说是请我和蔓蔓一块去,要是大家有兴趣,不如一块吧?”(未完待续) 杨家变故 蔓蔓差点儿被雷轰倒。 陆夫人手里的小碗儿落到桌上打了个转儿,被陆司令急忙接住。 众人都望向陆夫人。 陆夫人心扑扑的,这里面的目光不包括含头低下的大儿子。 君爷细嚼慢咽没有放豆腐乳的滑蛋,似乎从其中能尝出多种思绪。 连母亲都罩着他妹子,是不是他过分了些呢? 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幽暗的眸底一闪而过,紧接被绝不动摇的冰寒覆盖住。 姚夫人若是没有看出端倪,挺有意思地对陆夫人提议:“既然大家明天都有空,一起去吧。” 后一想,自己都不曾去女儿开的饭馆瞧过,这何尝不是个机会。 心思慎密的陆夫人一颗心安定下来后,露出恬淡的微笑:“行。” 见她风轻云淡,与刚她那似慌然的一刹完全不合。众人又是迷惑了。 就此定下,第二天两位夫人和陆欢、姚子宝都一起去。至于两爷,今天刚尝过,没有必要了。 吃完饭,大伙坐下喝了盅茶。 陆司令难得今晚不用办公,坐到客厅里,询问两个小儿子的功课。 陆欢侃侃而谈,意气风发,多次提起给他很大助力的姐夫。 兄弟陆欢滔滔不绝,姚子宝相比之下显得沉默多了。 拷问完自己小儿子,不能怠慢了干儿子,陆司令关爱地问他:“宝儿,我听谁说你是现在和谁在一块打工的?” “比起欢儿不值一提。”姚子宝规矩的,糯声道。 “什么叫不值一提?大学生暑期去打工增加社会经验,有哪里是不好了?”陆司令不喜欢他这种说法,或是说不喜欢他绕开话题。 面对陆司令想借口搪塞,是很难的。但姚子宝执拗地把唇闭着。 陆夫人见着,问身旁的姚夫人:“你不是让他在阿芳住院期间去给阿芳送汤送东西吗?” “阿芳早出院了,脚好了,现在回麦当劳上班了。他比阿芳提前一周回麦当劳的。”姚夫人倒无隐瞒。 小儿子是个犟脾气,比起他哥姚爷有过之无不及。 姚子宝的确一直在想着林佳静。去给彭芳送东西,只是遵照母亲的命令,而且彭芳是为了蔓蔓受伤的,他对彭芳这次的伤带了点敬意,因而并不抗拒。 然而,林佳静美丽的倩影,始终没有在他脑海里消失过。 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 好比女人喜欢白马王子,有本事的男人看的多是女人的相貌。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靠女人去成就自己的事业,定是会去追求一个自己喜欢的外相好的女人。 姚子宝的想法,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坚决。 到了这个地步,姚夫人不傻,让儿子在这事上自生自灭吧。拦着,到最后,做父母的好心,还得被儿孙反咬一口。人,总得是死到临头,才能认清现实。她儿子也不是个傻子,总有一天会认清的。 蔓蔓觉得:这一切事情的结果,现在定义为之过早。 他们现在才多年轻,要读书,要找工作,到社会里锻炼后,那些单纯的思想自然而然地变复杂了。 何况即使结婚了,在一起了,两人要面对的今后携手共度的路子,更为漫长,各种变异都可能发生。 想太多,没有意思。过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 这么多人里面,最聪明的,无疑是她单条筋的弟弟陆欢了。 陆欢的目的很明确,没有做出自己一番事业前不谈情说爱,颇似赵文生的风格。男人有钱有事业了,会怕没有女人吗? 所以,她这个单条筋的弟弟,是完全的情窦未开。 多少女孩子背后仰慕她弟弟,都是白搭。 让陆欢去理解荷尔蒙这东西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有计算机,只有她老公蒋大少那一手大神技艺,可以说,她弟弟陆欢现在好比当情人一般迷恋她老公。 姐夫,姐夫! 能听到她弟弟追着她老公身影像条小狗缠着,缠着她老公像武学大师再传授徒弟几招秘籍。 两个同龄的小伙子,一块成长到现在,站在了人生的分歧点上,变成两个鲜明的对比。 若说姚夫人完全不会恨铁不成钢,是不可能的。 蔓蔓知道,在姚夫人心里面,已经给自己的妹子林佳静打上了铁杠杠的红条。 做父母的,最讨厌的,就是因为女人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这和男人毁了一个女人的清白无异。 可以的话,蔓蔓都想让林佳静与姚家一辈子都无交集。 夜晚,华灯初上。 在【画饼充饥】所在的商业区,今是周五晚,闹市的人流量比往日大,街上人来人往。范慎原穿过市区街道时,身影谨慎地隐没在人群里面,虽然他觉得对方动作不会那么快,应该不会有人跟踪他。 进到一家小小的饮料屋,找到了里面的第五号桌。 桌对面,已是坐了个女人,看起来与他长得是天差地别,无论年纪、样貌、穿着打扮都相差甚远。一个帅气逼人,西装领带,商务精英,一个皮肤黝黑不会装扮像朵毫不起眼的牵牛花。 但范慎原叫了她声:淑霞。 亲切的语气,像世界上距离最亲的人。 范淑霞抬起的脸,是那张蔓蔓感觉哪里很是相似的五官。而只要仔细地辩论,其实与范慎原不可以说是完全不像,在许多地方,比如宽宽的额头,大眼睛,都是很像的。 因此他们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从小一块长大,几乎形影不离。小时候,她曾伪装过他,他也曾装扮成她。直到在范淑霞身上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让范淑霞一日之间,名誉扫地,离开众亲,被迫只身来到大陆避祸。 而现在那个让范淑霞遭遇劫难的恶魔,已经到了附近。一想到这,范慎原就焦躁难耐。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范慎原卷着袖管,手指敲打台面。 范淑霞咬着桶装可乐的吸管,声音有点如小兔子,不是很肯定地问:“我给你叫了你喜欢的橙子汁,要不要点薯条?” 记得他小时候只喜欢吃这些,但他们很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在这期间,只有偶尔的短暂的会面,使得她一直都不敢确定他口味有没有改变。 “嗯。”范慎原轻轻应了声,抬头,是突然意识到对面的她的不安。 本是很亲近的双胞胎,面对面,彼此看着对方的目光疏离,陌生。然这些只是表象。不需很久,他们能很快找到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 “你近来又是出外训练吗?我看你又黑了不少,比起上回你发给我的相片。”范慎原哑声说。 范淑霞本是大小姐,根本不用受这种粗劳之苦。实际上,范淑霞有些怯弱的性子,就很好地反映出她曾经是个深守空闺的千金。 “部队挺好的。”范淑霞牙齿像可爱的兔子,咬住吸管,“在部队里,苦,越是苦,其它什么都不用想。” 部队的苦,能让她遗忘尘世的纸醉金迷的荒诞,以及潜伏在各个角落里的罪恶。 部队,是个让她得以安心的地方。 范慎原听她述说着这些,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的浅浅却很安详的微笑,心中一个刺痛,很是痛。如果被她知道那个恶魔正在靠近他们,随时有可能毁坏她现有的安宁的话。 必须想个办法! 他心里发誓。 “你呢?”自己说得差不多了,突然发觉都是自己说,她尴尬地松开了牙齿间咬着的吸管,问,“你近来怎么样?生活好吗?怎么会回到大陆?” “奶奶本是让我回来资助家族里的人在京城创业,打算转移部分投资回国。”范慎原轻咳两声,说起了自己此次回国的目的和回国后至今遇到的一切,比如廖明,比如温世轩。 听到蔓蔓的名字时,范淑霞吃一惊:“你说的是那个被陆家领回去的公主吗?她原先是温家的人吗?” “是的,她是温叔小时候捡起的养女,温叔抚养了她二十多年,亲如真正的父女。”范慎原说。 未想,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范淑霞听着有些怔,低下的眉,宛如在思索。 想两爷在英国伦敦四处为妹妹寻找泰迪熊,不辞辛苦,一找即是一夜加一白天,对妹妹道不尽的宠溺,明明白白的,不需说,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范慎原的口气,却是清楚地站在温世轩这边的。 “温叔是个很好的人,只要你和他碰过面,见过他,与他相处过,你会相信他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两眼过商铺明亮的落地窗,范慎原像是在回想近期的点滴,使得温世轩的影子很快地浮现在他眼前。 老实,一股憨劲头,不爱说话,两手长满的粗茧,是到了哪个社会阶段都会是最底层阶级的人,却无法掩饰其可爱和可敬。 范慎原也不知自己怎的,和温世轩在一块时,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可能是由于自己从小失去父母的缘故,是奶奶一人把他们兄妹俩拉扯大的。 听着他这描述,范淑霞感觉挺惊奇的,手里摇了摇装冰块的可乐桶,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你现在住哪里?”范慎原问她,“我在电话里听说你现在不用住在部队驻地了。” “嗯,近来因为一些缘故,被派到了一个单位里工作。那单位有提供宿舍楼。我今天下午搬过来的,一些行李还在部队驻地,我都没有去取。因为不知道会在这个单位呆多久。”范淑霞吞吞吐吐地说。 就因着这次英国之旅,使得她从原有的军部机关单位,被调到了君爷今所在的单位,名义是进修,实则是辅助领导做翻译工作。她不管什么名义,是想趁此机会好好在君爷的单位进行进修。因为早知道,这地方是精英集中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被调进来学习的。所以,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留下是目的。然而,究竟能不能彻底地真正留下,很难说。 为此,她甚至想学高大帅去拍两爷的马屁。可高大帅的那马屁精功夫,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尤其以以她这个没有什么自信的性子,平常想正常和领导说话都很困难。 范慎原在听说她要留在市区里面住,不由多了份被对方发现行踪的顾虑。 “你住的那地方安全吗?” “安全。是部队的地方,有拿枪的哨兵4小时站岗。”范淑霞说。 是,部队的地方是安全。因此要叮嘱她:“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到市区里其它地方走动。周末放假即使出来游玩,最好都是找人相伴。” 范淑霞听到他像小老头的这话笑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在部队里都学了拳击术,抓贼都没有问题。” 范慎原一时无话,是真没有想到她是个军人了,必要时甚至能拿起冲锋枪保家卫国。 “我送你回去吧。”范慎原在她起身时,说。 赶在她面前拉开商铺的玻璃门,向外走之前,习惯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才走了出来。 范淑霞跟在他后面,站在路边,等他把车开出来。斜对面,豪气四射的天下第一饭庄霓虹招牌,刺人眼目。 一辆银色兰博基尼停靠在天下第一饭庄前面,漂亮的男人从驾驶座里迈出修长矫健的腿,一身贵族气派,典雅尊贵。 引来无数的女性目光,如飞蛾扑火。 范淑霞隔着街隔着人,有些远,却只要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是谁。 一瞬间,埋藏在记忆里深处的那些恐怖记忆,如潮水翻涌全部翻了出来。 两只手捂住头捂住耳朵,仍阻挡不住脑海里一波波如海底深处涌出来的声音。 “贱人!勾引我儿子!” “狐狸精!小小年纪已经学会爬到男人的床上勾引男人!” “还说是大小姐,与浪荡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家教,没有教养,没有父亲的女儿,就是这个样!” “奶奶,不是的,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淑霞,你走吧。奶奶也没有办法护住你,你走吧,回大陆去。漂洋过海,把自己隐藏起来。” 一层层的密汗,从脑门冒出来,在脸庞两侧汇聚成两条小河,不停地泉涌。 她何尝想过离开最亲的家人只身到大陆,只身进部队。一开始,为了她的安全,范慎原连来看她都不敢。奶奶到至今,都不敢和她见面,怕引起对方的动静。 刚开始那几年,她想家,想家人,想得都快疯了。 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逼的! 她痛恨,却和家人一样也惧怕。 刚要走进第一饭庄的江晖,突然感觉到有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脊梁骨,其冰冷的寒意和恨意都能让人不寒而栗。迅疾地一个返身,却没有能发现可疑目标。街上行人人来人往,不少女人在他射来目光时含羞低头。 他扬眉一笑,心底冷笑:也是,他得罪的女人多着呢。不差那么一两个对他极具恨意,又能奈何得了他什么。 他做事天衣无缝,举手投足为完美。不会有人猜疑到他身上的。 把车开出来的范慎原,不见了路边站着的范淑霞,开始着急地拨打范淑霞的电话,直到在一个巷子角落找到了她。 “淑霞——”他慌张地下了车。 范淑霞蜷缩在黑暗的巷角里,宛如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身体不断地抖动。 一看,知道是她老毛病犯了。范慎原跑回车里,找出件外套,盖到她头上遮挡住她所有的视线,继而双手用力扶起她,回到车内。 她的双腿软得像面条,整个身体都挨到他身上:“慎原,慎原——” “什么都别说。”范慎原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然后迅速回到驾驶座,踩下油门。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是非之地。 范慎原一边开车,一边很是焦躁的,看着旁坐的她不停地抖,哪怕是用衣服盖住她的眼睛和脸。 在这里,不是美国,他并不认识熟识的心理医生。而且,也不能贸贸然带她去看医生。这事一旦被揭发,她在部队里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慎原,我没有事。”她说,在一个红绿灯口,揭开了罩在自己头上的衣物,显然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脸色虽白,但精神尚在。 范慎原噎着口水,想问她刚是怎么回事,却很怕那个最可怕的答案从她口里吐出来,所以才着急地叫她别说。 然她终是转过脸,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眸与他说:“你知道他到这里了,是不是?” 是。他无语的眼神代表了答案。 红灯转绿灯。 他拉下操纵杆,低声的,有力的,激动地带着一丝颤抖:“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现在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范慎原了。我长大了,有能力保护你和奶奶了。” “我想下车。”她无力地说。 他慌张地将车靠到了边上。 推开车门后,她便是蹲到了路边吐,吐了又吐,是把今晚吃的东西全数都吐了出来。 他拍着她的背,却很是无奈。在这情况下他能找谁帮助她。举目,发现是开到一个熟识的地方。 于是扶起她,走进小区里。 温世轩在家打磨工具,出了些事后被要求在家养息几天,让他手里痒痒的,迫不及待想打造几把好的厨刀,等能回饭馆厨房的时候大显身手。 林佳静在自己房间里挑灯苦读。 门铃响的时候,两个人都挺惊讶,想着会是谁。 温世轩走去开门,林佳静走出卧室。 门打开,范慎原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站在门口,叫:“温叔。” 看情况紧急,温世轩什么都没有说,让他们先进来。林佳静匆匆忙忙去给他们倒水,取被子。因为范淑霞看起来是发热恶寒似的,周身抖得如秋天的落叶。 “她是怎么了?”温世轩问,一边接过林佳静递来的清凉油,给范慎原,“给她抹额头鼻子。小时候蔓蔓犯晕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给她搓。” 范慎原哪会这个土法子,接过清凉油,往范淑霞的额头滴了几下后,无所适从。温世轩只好接回来油瓶,蘸点油在手指头,帮着在范淑霞的额门轻轻地揉。 从小帮女儿揉到大,温世轩这手艺是既温柔又独道。 范淑霞是吃一惊后,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只觉那粗糙的掌心,若是一团棉花,揉着额门是清凉舒适,仿佛一只带着神光的手令她神经顿然松懈。她睁开眼,仰起头。 温世轩傻乎乎的笑容,在灯下让人能感到的是永远不需要戒备的安心。 范淑霞怔怔地看着他这张脸。 “她是我姐妹。”范慎原见她缓了下来,心里松口气,再向温世轩介绍。 “是范经理的家人即是我的朋友。”温世轩笑眯眯地说。 林佳静走上来,在他们两人面前端上水。 范慎原这才见到了她,一看惊一跳,目光胶住在她脸上,怎么都移不开。 “喔。这是我外甥女。”温世轩道。 林佳静向两个客人点了下头,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安静地返回自己房间。蔓蔓饭馆的事,她什么都不懂,不会想着去凑热闹。她现在只想着怎么考上大学。 “她叫什么名字?”范慎原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追问。 “林佳静。”温世轩没有疑问地答。 接着,范慎原和范淑霞,各装心事坐在沙发上,都默默无声。 温世轩从厨房里找出一些零食来招待贵客,知道范淑霞在车上吐了后,又给她煲粥,让她吃完清粥再走。 在温世轩忙碌着这些的时候,范淑霞悄悄地问范慎原:“他就是蔓蔓的爸?” “是。” 范淑霞心里长长叹口气:蔓蔓这个爸,太出人意料。 怪不得两爷的攻坚战会打得这么辛苦。 “我想——”范慎原像是做了一项艰难的决定,目光却极是坚毅。 “你想什么?”范淑霞的注意力已从江晖身上挪开,都在温世轩身上了。 “我想,如果对方想让蔓蔓改姓陆,我会帮温叔打这场官司。” 回到自己屋里,蔓蔓从洗衣机里取出自动洗完的衣服,撑在晾衣架上挂起。 蒋衍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老婆。 蔓蔓来回转,就是个小女人,一个小小的家庭主妇,窈窕的身姿,不能说完美曲线,但是别有风韵。 蒋衍每次看老婆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感觉是一只花蝴蝶在眼前飞,赏心悦目。 夫妻俩的小日子在结婚后过得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也有滋有味。他知道,每个家,都有自己的问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没有一个家庭都是能事事如意的。尤其是有众多兄弟姐们的家庭。 想到自己的大哥和妈,他的眉宇深深皱起。 母亲两天前一通电话甚至打到了他部队里,央求他大队教导员对他进行教育,希望他这个小儿子能帮忙她回来。 对此,他向蒋母提出了要求:要回来,可以,向所有该道歉的人正面道歉。 包括他二姐,现在的二姐夫,和他媳妇。 以蒋母的那张脸怎么可能低得下这个头。 再说,蒋母又不是为了她自己能回来而已,主要是为了金美辰。 金美辰怀孕刚三个月多点,已经是脚肿了。但君爷在那边利用关系一直压着,绝对不让蒋飞回来。没有蒋飞撑腰,金美辰一个人不太敢回来。 金美辰怕,怕蔓蔓会陷害她落胎。 这个心思肮脏的女人! 他天底下最好的心肠善良的媳妇,会想害她落胎? 恐是她在这边不小心落胎的话,会诬陷到他媳妇头上。 在这件事上,他和大舅子是同仇敌忾,全力防着。 大概打听到了他回家,蒋母的电话又追来了。 “阿衍,你手机响了。”知道老公站在那里不动,蔓蔓给老公抛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蒋衍的手伸过窗台,拿起靠窗的办公桌上搁着的手机。 “阿衍,你大嫂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蒋母急急的声音问。 “她是部队家属,既然选择了随军,就要服从部队安排。再说了,部队里不是没有给她找医生看。”蒋衍有一句没一句打发蒋母。 他说的是实话,部队里是有医生给金美辰看。方敏都几天一次,跑部队里帮金美辰看病。这金美辰还不满足。最不满足的,大概是在部队驻地有点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她呆惯的大城市好,有的吃有的玩有的炫耀。 蒋母一切以孙子为重,对儿子说着挺是委屈和愤怒:“你说我这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你爸那家的香火。最多这事我不管了!” 蒋衍巴不得蒋母能聪明点卸任不管。 然是不可能的,以蒋母喜欢操控一切和爱炫的性子。 “我告诉你,今天我都接到王凤的电话,说有人看到蔓蔓在超市里流鼻血。你说你这个媳妇,身体弱成这样,能怀上孩子吗?到时候,你们别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而你哥哥和大嫂生出三个,你们想抱一个过来养都没有门。”蒋母放出狠话。 乍听到说媳妇流鼻血,他是吃一惊,接着,皱起眉头,心头的大火烧起来:“我和蔓蔓需要抱他们的孩子吗!别到时候他们想抱我们的孩子,是他们想抱我们的孩子没门!” 被小儿子蓦地吼一句,蒋母愣下时,对面小儿子嘭挂了电话。 听到了老公的暴怒声,蔓蔓回过身,不解地望着老公。 解决完蒋母的事,来“收拾”媳妇了:“蔓蔓,你下午流鼻血了?” 终于知道媳妇下午回来突然换衣服的原因。 额。 看来是有人打电话给老公报信。 蔓蔓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管是谁,真爱管闲事。 蒋衍同志的眼眸此刻深深的,严厉,逼人。 蔓蔓小媳妇不敢继续谎言,争取宽大处理:“我经常流鼻血的,尤其是夏季秋季,鼻孔干燥就会。而且北京风尘大,干,更是容易流鼻血了。不信,你看,现在都没有流鼻血了?” 翘着鼻孔,主动给老公查看。 蒋衍哭笑不得的,知道媳妇这样做不止是要他安心,最怕是他向大舅子报信。 媳妇这次怕她哥,是真的怕。 “我问你,你真没有做出让大舅子发火的事情?”蒋衍揉着她的额眉,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睛对到她月牙儿眼里头,“你确定?今晚上大舅子吃饭,一句话都不吭。你知道的,这意味他心情不好。他每次心情不好,与你有关的机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现在是官大了,经常没事做,这不拿我这只小蚂蚁玩。”蔓蔓懒洋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再说他那脾气,那张臭脸,哪天是心情好过的?” 要君爷同志哪天能卸下那张冰颜,除非面神经发生了重大问题。 把媳妇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蒋衍无奈地笑了笑:“总之,你们别到时候让我当夹心饼干就可以了。” 蔓蔓这话可不敢随便答应老公。老公是她抵御她哥的最后一道防线。 两周没有回家了。蒋衍这被郁得慌,捧起老婆的脸和嘴唇啃了又啃,咬了又咬。然后把老婆放倒在床上,亲吻到小腹时,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听人家说能听胎动的。 胎动是小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打拳击。 他很好奇,他的两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在老婆肚子里会不会自己先干起架来。 蔓蔓臊得一打老公:“现在才多少周啊?” 蒋衍被老婆这一说,臊红了脸:“别以为你什么都懂。我要报孕妇学习班了。” “你报孕妇学习班做什么!”蔓蔓被老公的大言不惭给惊得瞠圆了眼珠。 “和你一块学习怎么生产怎么照顾宝宝啊。”蒋衍躺在老婆身边,眼眸亮晶晶,很是兴奋,“说不定,到时候我能帮你生产呢。” 一个粉拳先砸过去。 “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说过我在部队里接生过小猫小狗小羊羔。”蒋大少亮出自己丰富的接生经验,不比任何一个妇产科医生差。 两只手使劲儿揪住老公的衣领子:“你敢?!” 媳妇是真的生气了。 蒋衍悻悻地抚平她的手:“好吧,我不给你接生,但也可以进产房陪你。” “不需要。”一个大男人看女人生孩子做什么。她蔓蔓很传统,觉得那种东西很隐私,不喜欢给男人看。所以她哥若敢给她接生,她也是一拳头侍候的。 老婆真爱害羞。蒋衍往她生气的背后一摸,揉捏她的腰:“别气,别气。” “别搔我痒痒!” “哥,你的行李。”陆欢帮着君爷将行李袋提回房间。 “嗯。放着吧。”极冷的声音道。 听出大哥心情不佳,陆欢办完事立马躲了去。 他是心情不悦,因为到了这时候,她都没有记起和他要礼物。 他需要烦着找个地方来藏小熊。 锁上门,开始翻箱倒柜,越想心里越气。 她怎么能忘了呢? 他这个妹妹怎么与其他人的妹妹都不同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鞋盒,将小熊装进去,藏在了床底。 已经是气得一头大汗。 拿起桌上的座机,拨出去找人:“高大帅,我让你委托人去打听的事办得怎样了?” 高大帅战战兢兢的声音答:“爷,你吩咐我的时候我记得是下午吧。现在都才过去几个钟头。闪电都没有这么快的。” “你给我快点办!” “是。”高大帅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对爷迎面喷出来的火龙,能烧尽一切事物。 若这事真查出与蔓蔓和温世轩都有关,蔓蔓被她哥烧成渣都有可能。 不过说回来,高大帅不懂,为什么君爷如此反对蔓蔓办饭馆。毕竟蔓蔓的才华在那里,想办饭馆没有问题的。 君爷不是反对妹妹办饭馆,是不喜欢妹妹和温世轩牵扯不清。况且,她现在有孩子也不合适。 至于妹妹与陆老头的赌注,他已经先在暗地里着手办给妹妹改姓的事了。现在的问题是温家似乎不放手。怕改了姓后,引起温家的反弹和反击。一场官司可能无法避免。 温家是不喜欢他妹妹的,现在抓着他妹妹不放,明显是居心叵测。 他倒是想看看,温世轩怀的是什么心思。 这会儿,小叔陆贺栋的电话过来,告诉了他杨家起了变故:杨修在美国坐牢了。 温媛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浑身是冷汗。 她梦见了杨乐儿张牙舞爪从地狱里重新爬了出来,对着她张开血口大牙,好像一只食肉性恐龙。 这个疯子,死了都不能安息。 温媛喘着气,在床上坐起来后,翻到了刚响了一声的手机。 手机的短信上写着:本人是杨修在美国的辩护律师,杨修被美国法院判刑,临走前要我告诉你,让你耐心等着,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这厮是不知被谁揭发控诉,吃牢房去了,而且一吃吃到了美国,肯定是有人为了故意支开他,捆住他,不让他回大陆。 是什么人做的? 对杨修这人,温媛知道他这人看似表面冷酷,实际人性未泯,似乎有些不容回首的往事。 陷害他的人,必是对什么事势在必得,而他成了绊脚石,不得不铲除。 看来是一场腥风血雨要开场了。(未完待续) 威胁加恫吓 杨家起的变故并不是没有来由的,追溯起来要算是陆老头对杨家杨修一派采取的怀柔策略。 陆老头究竟对杨修私底下灌输了些什么叛逆的观念,陆家自己人都不知,何况感到在了孙子手里危机重重的杨老太。 杨修这人深沉,不爱说话,对杨老太并没有公然抵抗,在很多人眼里,杨修与杨老太的关系一如既往是关系良好的祖孙,因而这种警惕的直觉多是杨老太本人的感觉。然已经可以对他们祖孙关系造成一种致命的打击。 按理说,杨老太都有察觉了,杨修作为当事人不可能没有察觉。但他并没有对外宣布或表露,哪怕是在杨家人里面,都没有过自身去表示这种迹象说明自己和曾祖母关系破裂。杨修这么做的缘故,大致与杨老太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想被人察觉杨家自己内部出了问题,以防外部人有机可乘。而且,有助于杨修与陆家增加谈判的筹码。 但正是这样的缘故,使得杨家这场变故,杨修坐牢这个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包括杨家自己人,包括陆家陆老头等人。 “杨修在美国坐牢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杨家人自己大都不知道。”陆贺栋佐证了这点。 一是说明杨老太知道曾孙子在家里威信大了,不能轻而易举弄掉曾孙子,必须秘密行事,一步步淡化曾孙子的影响力,比如先找个借口让杨修消失在大众视线中。二是说明杨修防不胜防。杨修始终资历低一些,经验不足,一只孙悟空怎么变都逃不出老太婆的五指山。 至于杨老太想私底下弄掉曾孙子,肯定是杨修触犯了杨老太什么秘密惹毛了杨老太。 君爷感兴趣的是,既然小叔都说了谁都不知情,究竟这个消息是怎么走漏出来的。 “我们截获了杨修让人发给温媛的短信,第一时间找到了差点被人杀掉的杨修在美国的辩护律师。”对杨修与温媛始终保持的联系,同让陆贺栋等人深感惊奇。 杨修究竟对温媛抱有什么目的,使得他对温媛如此看重。 君爷如一笔重墨的眉宇,在夜间挑起,温媛这人,狡猾至极,而且像是颗定时炸弹。虽然他和弟弟说过温媛给蔓蔓提醒过的话,但他是医学家,是学过心理学的,甚至参与审问过战犯解剖研究战犯,对于犯罪的人有一种很深刻的了解。 耳听侄子对面是一片沉默,想来对温媛此人侄子心里有一定自己的想法。陆家人自己对温媛,多是考虑在年纪不大,多可能被人利用的阶段。 而对这一点,君爷并没有否决:“她聪明,但是,难保被人操纵。” “我有考虑和爷爷建议,是不是对温媛进行教育,拉拢。但我想,你肯定不同意。”对侄子的性情,陆贺栋很了解的,提出的建议不等侄子回话立马收了回去。 整个陆家,就属君爷最不一般,他决定的事,连老头子都难以改变。 “我是不同意。”冷酷无情,又轻描淡写的话吐出冰冷的唇。 她温媛是什么人?和他们屁关系都没有。他们不是教育家,没有这个责任,没有泛滥的圣母之心去踏这趟浑水。而且温家人卑劣的根子,他们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被救了反倒咬人一口,对温家人来说为家常便饭,不这么做反而心里不安。 “小叔,爷爷怎么说,有没有想过去把杨修救出来,再看怎么下手得知杨修从老太手里拿到什么秘密?。” “美国方面,经我们在美国方面的人初步查明,杨修此次被判的罪名五花八门,杨修本人是没有推翻罪名的能力,这个牢狱是坐实了。但是,要救杨修我们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爷爷迟迟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老头的性子和孙子一样,对泛滥的圣母心没有兴趣。 杨修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既然被对方自己人杀了,对他来说更好。 况且,想从杨修本人口里得知秘密,还不如从杨修外露的消息里面得到秘密,要容易得多,毕竟杨修是那样一个人口风密实的人。 “其它呢?”君爷继续问。 “暂时没有其它了。”陆贺栋道,“爷爷让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提高警惕。而且,你之前不是在英国被人伏击了吗?” “那个和我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君爷淡淡地道,不想让家里为莫有的东西担心。 “哦,对了,还有件事。”陆贺栋在挂电话之前记起,与侄子说,“杨家的资金,尤其是杨老太的资金,我们摸了些底,发觉,大部分资金来自于海外非在本国。我把这个事告诉爷爷后,爷爷挺默的。现在不清楚杨家的家底是一直在海外呢,还是不知什么时候给转出在海外的。” 应说杨家老太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比如这个老太婆的娘家是哪里,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她当年嫁给已去世的杨老头的时候,是只身寡人带孩子没有嫁妆进门的,原来只是以为她是小三上位不好张扬,现在看来这里面的问题挺大的。 但不管杨家赚了多少钱,与他君爷本也毫无关系,只要不牵扯到他妈妈和妹妹。 想到今晚饭桌上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表现,君爷又默了。 天下第一饭庄。 在父亲廖明的办公室里,廖舒雅正给江晖倒茶。这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吸引无数女人的目光。她同样没有理由不为之倾倒,痴迷。 江晖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他很体贴,很细心地对待女性。 就这么相处了三天的日子里,她已经对江晖有种依依不舍。 廖舒雅不知道这样一个如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是怎么让父亲给抓住送到了自己面前,让她看着都流口水。 然而,江晖究竟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还是有着无数的女人,廖舒雅心里没有底细。毕竟这是个多好的男人,以正常逻辑推断不可能没有过女人的。但是种种迹象又是表明,江晖洁身自好,在国外口碑良好,在社交圈里声誉极佳,是个真正的君子,与花花公子压根挂不上钩。听闻有不少放荡的女人主动上他的床勾引他,都被他一一巧妙地揭开了面具。 这个男人,简直是学校里三好学生的典范延续到了社会,如神一般的纯洁,神圣,不可侵犯。 廖明没有闲心去看女儿对这个男人是怎样的目光,他只要女儿服侍好江晖,因为江晖是他很重要的客人,将带来在美国的一大笔投资资金。至于江晖是怎么找上他的,他心里对此也存在一些疑惑,虽然江晖是一个行业内的老板介绍给他的。 他需要提防的是,一,这个人是不是真有资金来路,是不是个骗子,二是自己能否成功说服对方进行投资。 几天下来的调查,一,表明,江晖是美国一富裕华人家族江家的二少,有钱是不假了的。而且江家在美国一直有做饮食行业的生意,有可能想在日益兴旺的中国大陆市场打开一条路,选中了他们天下第一饭庄不是不可能。二,经过这几天的试探表明,江晖似是有这个合作意向,不是他一人在唱一腔情愿的独角戏。不管江晖出于什么目的想和他们合作,都足以让他血液沸腾。 “说一说你们对面那家【画饼充饥】吧,听说也是有美国一家华人投资商投资。”江晖在喝完一口廖舒雅冲的茶,眉头一扬,道。 提到最可怕的对手,蔓蔓和温世轩所在的【画饼充饥】,廖明是又恨又惧,巴不得一把火把对方烧了,却奈何对方不得。上次他制造的腐肉事件,幸好他溜得快,一早找好了由他人去做这事,自己只是隔岸观火,不然,被对方反咬一口时要去吃牢房了。 蔓蔓,温世轩。 还有个来历不清却很厉害的范慎原! 江晖问起这事,该不会是对【画饼充饥】有了兴趣吧。廖明再小心不过地笑哈哈地进行解释:“这个人应该是在美国本土都不知名的小辈,我让人到美国调查过,根本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姓名。完全不能和江家对比。” 听到这一说,江晖更来了兴趣,问:“有这人的资料吗?比如照片之类,我看看,是不是真是无名鼠辈。” 为了博得金主的好感,廖明当即从抽屉里抽出范慎原的资料,文件上面粘附了范慎原的近身照。 江晖一看,挺直了腰背,一抹盎然的兴趣继而立马从眼里闪现出来。 廖明让人去美国查范慎原,以范慎原这个名字,肯定查不到消息。范慎原在美国并不是叫这个名字。但没有想到,这个江家的死对头,竟然是偷偷跑到了中国大陆投资。 “江先生,你对这人有印象?”看到他出乎寻常的反应,廖明不免惊诧,焦躁。 “不,不认得。”江晖轻轻松松地将资料推回给了廖明。 笑,在他阴暗并且泛出了腥红血光的嘴角凝聚,活像是尝到了某种美味一般。 属于他的猎物,他不喜欢被其他人搅合了他猎取猎物并且品尝的享受过程。 范慎原在这,足以说明了,他刚进饭庄时背后那两道想把他杀了的视线,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有其人。 想到逃逸了这么久的猎物回到了自己手里,他心里怎么会不高兴。 廖明与廖舒雅,于是对这位尊贵的客人此刻表现出的愉悦,产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淑霞,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送她进部队大院前,范慎原再三嘱咐,眼眸里有挂不住的忧心忡忡。 范淑霞点了点头,离开他。 她知道她这个病,看什么医生都不会好的,除非那个男人死了,她和她的家人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可是怎么让那个男人死?她总不能亲手去杀了他然后自己同样被枪毙。 可怕的黑暗,笼罩在她头顶,几乎困扰了她一夜。 白天起来时,她戴着一对黑熊猫眼,要去新单位里报道。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是,听闻和她一块归国的领导并没有在节假日休息,而是回来后积极投入布置工作,召开相关内部会议。 穿上军装,绿色的象征神圣不可侵犯的解放军战士严威,让她似乎有了些底气和信心。 像她和范慎原说过,她在部队里训练过枪械和散打的,若真是遇上那个混蛋,面对面,不至于束手就擒。 她一个人走出部队大院,选择了乘坐公交车。时间还早,她习惯了提早出发,大清晨的五六点,又是暑假的周末,没有孩子上学,极少大人要上班,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行走。夏季的阳光出的早,懒洋洋的,晒在人的身上。 一辆银灰色兰博基尼,在她出大院后一直尾随。她本是没有在意,在走离了大院哨岗一段距离后,车子忽然加速。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追上了她。 嘭,打开的车门挡在了她的前脚。 她往后退,如勇退的急流,仍没有能防住他从车里迅速出来并对着她摆出的表情。 车里钻出来的男人,高档的西装领带,打扮绅士,一手撑着车门,一表人才的帅气,彬彬有礼的微笑,有些慵懒如豹一样的眼神,诠释着最上层的金砖男人魅力。 即使有路人路过,都怀疑不到这人是个坏人。 范淑霞口里抽着凉气,她刚来这地方,对这地方根本不熟悉,连公交车站的方向,都是刚问了哨岗,公交车站离这里有多远,她能不能跑到那里去求救,没有底。何况,无论她跑向公车站,还是跑回大院寻求帮助,都没有道理。 别人会当她是个疯子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有损自己的出格事情。 这人,一如以往,仍是那么狡诈,阴险至极。 他抓住了她的软肋。 知道她在面对他的这种情况下,纵使有拳击防身,仍是会对他心存惶恐,忌惮。 眼看到她两条腿似是丝丝地抖了起来,江晖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 瞧她这一身绿色戎装,他都快认不出来了。若不是昨晚上连夜先让人去查,查出昨晚范慎原送了一个女人在这个大院门口停车。他清早便因为迫不及待地看到许久不见的猎物,来到这大院门口守株待兔。 功夫不负有心人。 应说,她这个几乎是面目全新的变化,让他都感到了“惊艳”。 “军人?”他狡猾的眼眸里笑嘻嘻地看着她,“别告诉我,你这身军装只是玩具,穿来吓唬人的。” 范淑霞抿着口。 “有意思,军人。”他白皙的指尖摸着勾着自己的下巴颌,有点俯瞰的视线在雕琢她沉寂的脸,“你逃出美国这么久,原来是被送到部队里来了。部队里给了你保障吗?保障到不足以自己再‘做错事’?” 她仰头,以一双若明刀似的目光,闪烁出出鞘的锋利的光芒,针锋相对。 “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替你惋惜罢了。”他笑着,被她那双刀子眼戳仍不痛不痒的,“你是千金大小姐,却进到部队里受苦。你看看你现在,长胖了这么多,身材都走形了,而且皮肤,你以前都舍不得晒到一点紫外线的皮肤,居然黑成了这样,能和黑人相比。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你,认错人了。”她冷冷地吐道。 看到她这幅恢复了常容且冰冷相待的脸,他自是极其不悦的。 他守了一夜,要追到的猎物,可不需要这种淡然,他要的是她惊慌失措,她在他面前一如多少年前一样流泪惶恐。 走到她面前,在她即将要退后一步之前,忽然抓起她的手腕。她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已是被美容手术遮盖过的伤疤,仅剩一条淡淡的粉痕。不知情的,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她当年自杀的痕迹。 他裂开点牙缝,阴飒飒的风,直吹到抹到她脖子上。 “如果你的部队知道你以前做过的事,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 她昨晚做的噩梦,不到几小时时间,成了现实。 她清楚,这个恶魔绝不会放过她的。而范慎原也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有,他们家早不会把她给丢到了部队。 “你有本事你去说!”她愤怒地在他面前甩过一条手臂,一扬头,走了。 被她的手臂一挥,是被一惊,他不防地落了两步。有些惊地看着她绿色的军装背影,却没有再追上去,眼眸越来越沉越来越暗,几是窃笑起来:他是有这个打算去说。 然在抛出那句话之后,范淑霞是后悔了,几乎是悔恨万分。 她已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感觉,才说出那样的话。 她可以对他拳脚相向,却对他那一个个把她陷害把她弄进地狱里的招数是毫无招架的能力。 如一只无头苍蝇在路上疾跑了一段后,她方是知道自己错过了公交车站。 离上班打卡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只好一路小跑。因为军人如果打出租车到单位,被同事看见不免会有些闲言闲语。 几个公交车站的距离,让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满脸通红。 通过哨岗的时候,望表,是七点五十五分,离正式上班时间差五分钟。她不敢停,是一路冲上了楼梯。 在进入办公区域之前,她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好与一群新同事们正式打招呼。然而,当她推开楼道的门,走进长长的走廊,来到接待的地方。 守在接待处的只有一个穿军色军装的小女兵,可能是个小卫生兵,一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她被这股安静吓得已是惊慌,因为她知道这只能意味什么——她迟到了。 “我,我是新来的。”向女卫生兵求助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哦,我是听我们护士长说过,说今天会来一个新同事,你是姓范吧?”女卫生兵态度倒是很和蔼。 “是。”范淑霞拉的声音很没有底气,不安地看着她,“我今天是第一天来报道,不知道该找哪位领导?” “你当然得找陆科了。陆科是这里的头。”女卫生兵边说,边用一种稀奇可怜的目光望着她,“不过,你之前没有打听过我们单位的情况吧。所以不知道?” “不知道?” “你进来时是八点。”可能是接待过她这样的人,女卫生兵不需问,都能侃侃道出她面临的窘境,“八点在其它单位是正式上班时间,但在我们单位不是。我们单位要求提前十五分钟到岗。而且,如果陆科本人在的话,提前半小时到岗是常事。” 范淑霞整个傻了,她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事呢,她明明之前跟过两爷出过任务呢,都没有听过这事。不过出任务那会儿,因为经常要随机应变,随时地变更时间地点,两爷想按照计划提前安排都不可能。 “陆科出差两个星期,今天刚回来,肯定是要听汇报,要大整顿,所有人在早七点,已是在这里整整齐齐排了两列长队等待他回来。”女卫生兵看她这幅傻样,都不知如何安慰她了。 “我现在进去会议厅吗?”范淑霞感觉对方人还挺好的,所以接下来一举一动,都不敢乱来。 “你问我?”女卫生兵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我想帮你,但不知道怎么做。陆科的脾气是喜怒无常,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是怕了他的。” 君爷的脾气,是放到哪里都让人生畏。 在君爷统治的地方,更是谁敢造反,谁第一时间挺尸。 她迟到,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算是“造反”君爷的条规吧。 细想之下,她是不敢走进会议厅,被君爷当众抓起来杀鸡儆猴。 “有地方给我坐会儿等领导吗?”她低声问。 “这里招待客人的地方是有,但不是你可以坐的地方,不然被陆科抓到陆科会说你偷懒的。” 汗。 那要她站在这里等着。等待所有人走出会议厅,她又是被抓个现行。 女卫生兵向她眨眨眼:“如果你够胆量,我带你到陆科的办公室里面坐。” “可以吗?”她惊讶。 “当然可以。那只是陆科平常办公和接待自己客人的地方。你是新来的同事,又是他的下属,当然可以进去等。”女卫生兵说。 范淑霞在毫无办法之下,听从了对方的安排。 走进君爷的办公室后,她就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君爷的办公室整洁干净,简单,简单到一排书柜子,放的都是平常的参考书籍。办公桌上只有笔筒和一个相架。她有理由怀疑抽屉都是空的。 说明,所有有关军事秘密的东西,放的地方绝不会是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君爷对外昭示的一个地方。 因而,当那个女卫生兵走后,她是好奇起了办公桌上的相架。 这是君爷的办公室里,唯一不是办公的东西。 蹑手蹑脚走过去,偷偷地相架上看一眼,见的是一张老相片,类似全家福的发黄照片,年代久远。 她本也没有想多,直到照片里面的女婴脖子上似乎戴了块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眯起眼,仔细看,没能看清楚,照片太模糊了。 这时,门突然在外面被人一开,她吓了一大跳,立马转过身来。 进来的人是长相俊美可比天神的男人,除了姚爷无二人选。 “姚上校!”她笔直地竖立,紧张地敬礼。 姚子业倒是被她的大声惊到,看仔细了是她,问:“你怎么在这?” “报告领导,我今天第一天过来报道。” 听她这么说,姚子业方是想了起来,模糊地点了点头:“是,我们都忘了这回事了。” 领导都忘了? 是不是可以免除她迟到的过错了? 在她能宽松点吐出一口气时,姚爷紧接说:“主要是我们习惯在开会之前介绍新同事的,你没有到,就都忘了。” 姚爷没有君爷的坏脾气,但其实比君爷更坏。 范淑霞站在那里,哭丧把脸。 姚爷把资料搁到了办公桌上后,像是发现了她刚才偷看相片的痕迹,长眉一挑:“你对领导的生活照感兴趣?” “不!”范淑霞用力地摇头。 “没事。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好奇地来看看领导的生活照。”姚爷一句没事,不代表真的没事。 范淑霞知道,这意思是你看了就看了,别对外乱嚼舌根。 她哪敢去嚼君爷的舌根! 不要命了。 但说回来,姚爷都承认了是君爷的全家福,那么,照片里的小女婴,是陆家的千金蔓蔓了? 君爷不会儿,也走进来了。 范淑霞浑身毛发竖立,笔直正立。 “什么理由?”君爷看都不看她,绕到办公桌后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眼看领导坐都没有坐,摆弄着手腕上的表,是要随时拿她开刀。 范淑霞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部队领导,紧张时解释的口齿都不清:“赶不上公车,跑着过来,不知道七点就集合,所以耽误了时间。” 对于她这个说法,冰冷的眼,若是一把精准的刀,要剖开她的脸挖到里面的东西,话声却是极其冷漠:“今早上,护士长担心你,打了电话到你住的大院哨岗。哨岗说你早早五点半出发了。你走路走到这里来,都不用这么长时间,何况用跑的。” 范淑霞感觉是被意料外的一根针一刺,而且是温暖的一根针。 “既然你的人事关系从昨天已经调过来,你就已是这里的一份子。对于同事,对于战友,我们有负责任的态度,希望你对于你的同事战友也有一份负责任的态度。”君爷的声音向来冷冷淡淡的。 范淑霞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错了。” “错了?”冷峻的眉宇又一抬。 “不,是我疏忽了,我大意了。我走得太慢,以为八点钟集合。我保证没有下次。”她断断续续的话,忏悔的话,道歉的话,无比的真诚,若个干错事的孩子像是要哭了一样,是个人都能动容的。 固然这里面的逻辑有点说不通。 “你先出去吧。到护士长那里,她都给你安排好了。”君爷摆个手。 范淑霞得到了大赦,还不得急着跑。 等人离开,拿起桌上的相架,冰冷的声音问:“她刚看过这张照片?” “是。”姚爷妖孽的长眉若飞扬的柳叶,一起一落,高深莫测,“她好像对这照片很感兴趣。我想我进来之前,她最少看着它有十几分钟。” 是,他都能触摸到相架玻璃片上,她反复沉重紧张的呼吸喷在玻璃片上给玻璃覆盖的一层浓雾。 若不是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有点兴趣,他们也不会答应上面的人把她调到自己单位来。 希望她不会令他们感到没有价值。 今天本就不需要上班。在做完交接之后,范淑霞得以回去。这次,她不敢慢吞吞走了。搭上公交车,直线回部队大院。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和两个爷住的是同个院子。 直到进了部队大院后,这一次遇到了蔓蔓。 蔓蔓手里拎了个垃圾袋,看来是下楼来扔垃圾的。 范淑霞怎么看,都觉得这个陆家千金很奇怪。从第一次在部队遇到被球砸的蔓蔓,再在昨晚上接触了蔓蔓的养父温世轩,到了今刻,第二次看到蔓蔓。 蔓蔓身上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长袖衬衫,袖管遮盖住长臂是怕晒到太阳,下身是一条宽松的运动裤,看起来不仅一点都不时髦,活像菜市场卖菜的大妈。 陆家千金,陆司令的女儿,哥哥是赫赫有名的君爷,弟弟是清华才子,却是这幅打扮,而且在蔓蔓本人来看,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范淑霞有点懵。她自己做过千金小姐,要不是被逼,走投无路进到部队整日穿起了军装。哪个女人会不爱漂亮的,何况是有资本的女人。 扔完垃圾,抬头的蔓蔓,也看见了她,在眼睫毛飞眨了两下后,出声:“你是——范军官?” 陆家千金居然记得自己? 范淑霞受宠若惊,但不得不走上前:“你好,陆小姐。我只是个上尉。” 被人称呼为陆小姐的蔓蔓,更为惊讶和吓了一跳的样子,嘴角微微地勾了勾:“我不姓陆,我姓温。而且叫小姐很奇怪,你叫我蔓蔓可以了。” 记起了,昨晚范慎原说过,蔓蔓还没有改姓。 范淑霞再怎么看蔓蔓,都觉得蔓蔓处处是惊奇。 “你好像掉东西了,范上尉。”注意到她双脚前面有一块钥匙扣,以为是她掉的,蔓蔓弯下腰帮她去捡。 范淑霞忙说不是时,从蔓蔓低下敞开的衣领口里,看到了蔓蔓挂的玉佩。因为之前有那张照片的缘故,这时是吸引住她的目光仔细地看。 蔓蔓都感觉到了她奇异的视线盯在自己脖子里头的玉佩,心思一转,手指尖一勾,是把藏在里头的玉佩显摆了出来。 六仙桃。 这样的设计,绝不是一般市场上对玉佩的设计图案。平常的玉器设计师,也不会有这样奇怪的设计念头。 六个仙桃集合在一块,有勾玉的形态,光是形状,已有着十分的说不出的诡秘。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设计图案,她看过。在奶奶封存的一张设计纸上看过。 是巧合吗? “范上尉见过这块玉佩?”蔓蔓瞧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问。 “没有。”范淑霞果断地否决。 这涉及到她的家人,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蔓蔓看出她有话不说,但不可能拿着刀架着她说吧,心思又一转,笑问:“范上尉住在这?” “是的,昨天刚调单位,刚搬过来的。”范淑霞规规矩矩地说,不知为什么,蔓蔓其貌不扬,却让她觉得有压力。 “舅妈——”一个小萝卜头,从很远的地方叫着舅妈,跑了过来。 范淑霞吃惊地看着跑过来的小男孩,长得真是够萌的,是个小帅哥,尤其一双乌亮的眼睛,宛如那北斗星辰。 “我老公的外甥,叫东子。”蔓蔓笑着向范淑霞解释,一边是把跑过来的孩子抱了个大满怀。 小家伙跑得一头是汗,被舅妈拿袖子擦汗。 范淑霞不知自己怎了的,居然就这样站在了原地,看他们说话。可能是这样家里脉脉的温情,让她许久没有尝到了。 “跑这么急做什么?”蔓蔓半是责怪,半是心疼,担心孩子跑完流汗吹到风着凉。 “爸爸说了,说他开完会要从单位里面回来了。然后,大家就可以出发去饭馆了。我怕打电话不方便,跑来和舅妈说。”小家伙振振有词的,通报敌情。 见范淑霞疑惑的目光投过来,蔓蔓道:“他爸爸是我二姐夫,是赵大夫,不知道范上尉认不认得?” 赵文生她当然认得,和两爷一个单位的,也是要和她一个单位的。不止如此,她这回想进君爷的单位,很大的目的是奔着赵文生的技术来的,想学,她想当儿科医生。 “既然都认得,中午一块吃饭吧。”蔓蔓微微地笑,露出和爷一样的狡黠。(未完待续) 魔手伸过来 “可以吗?”范淑霞忐忑。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蔓蔓向她挤个眼,道,“我们见过面,算是有缘的。” 半个小时后,所有说好要去饭馆的人都到了大院子里集中。 姚夫人与小儿子姚子宝,陆夫人与女儿女婿及小儿子陆欢,赵文生一家三口加上个表妹彭芳。范淑霞到场的时候,一看这么多人,惊吓不小。一共开了三辆车,都满员。 范淑霞坐在蔓蔓他们夫妇的车里,身边坐着的是彭芳。得知彭芳是赵文生的亲戚,范淑霞显得比较拘束。而彭芳是个外向的,大大咧咧的,与蔓蔓他们说话都十分随意,与她说话也没有任何计较。 “原来范姐姐是在我表哥单位工作。”彭芳明亮的一双杏眸望着她。 范淑霞看来长得不怎样,有点黑,有点丑,但是,仔细看,能看到一点美人胎子的痕迹。 蔓蔓也觉得范淑霞并不如乍看之下那么难看,不过是皮肤有点黑。当听老公说高大帅把人形容为牵牛花,无奈地摇摇头。 高大帅那张嘴,想要留点口德都难。 开着车的蒋衍,想着高大帅给自己的通风报信,说君爷找人正在调查【画饼充饥】,要他们夫妇俩小心点。 看来这事与他媳妇发生牵连的概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拍打方向盘的蒋衍,俨然很是无奈,这个夹心饼干自己又得做定了。 说回来,与老婆有关的这家店,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他这个做老公的当然有兴趣。 去到那里,三辆车搁在停车场停顿,一行人步行到饭馆。到了饭馆前面,因为是周末,加上是饭点,门前是车水马龙,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饭馆里面已经客满,只能等候座位的客人领起了号牌,队伍在门外排起了三条长龙。 壮观的场景,都把他们一行人吓了一跳。 蔓蔓知道自己饭馆生意不错,但是,因为一直都是在幕后工作,都没有出来前面招呼过客人。加上近来推出不少中高端菜品,生意兴隆更上一层。蔓蔓因此不清楚饭馆门前会热闹到这个地步。 现在,不知道范慎原给他们留了位子没有。纵使是留了,该怎么对其他人解释,也是一个难题。 领着大伙儿,提议来这里用餐的赵文生。上次高大帅带他来是错开了饭点,也没有遇到现在饭馆正值推出新菜品的时期。再说,高大帅不是说是新开不久的年轻饭馆吗,除了口碑好,没有达到这样鼎盛的地步吧。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过该提前让人来这里打招呼留位子。 面对此刻此景,他懵了。 门前的长龙足足排了有两百号人以上,真是领号数等的话,没有一个钟头等不到。 “这——”作为他妻子的蒋梅,都为老公着急了起来。 一刹那,一群人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 陆欢搭住兄弟姚子宝的肩膀,吹起口哨:“我都不知道有这么热闹的菜馆,下次找多点同学过来吃。不知道有谁认识这里面的人不?看能不能拿到优惠券或是会员卡。” 蔓蔓知道范慎原在筹划会员卡的事,给弟弟私下办一张应该没有问题,答谢弟弟上次顶着风浪在她哥面前给她打的掩护。 没想到,自己现在在陆家,也有被人求的本事了。 蔓蔓小媳妇心里小小激动一把。 感受到身旁媳妇一个激灵,蒋衍英眉一挺,扫过去的墨眸子里浮现媳妇一张涨了半截的红脸,头皮顿时发麻:还需要确定吗?都这样了。 同时,姚夫人发现到了陆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很是奇怪。从没有见过闺蜜笑成这样,幸福成这样,好像天下掉下来馅饼砸到了自己头上似的。 陆夫人是在犯晕地傻笑:女儿这饭馆这样有成绩,里面也有自己的成绩在里面,她怎么会不高兴? 彭芳缩圆嘴唇“哇”惊叹了两声后,问表哥问出了当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表哥,你订位子了没有?” 赵文生尴尬至极,向来没有这样受窘过,不停地推了推眼镜后说:“我得进去先问问,看那位子还在不在?” 众人望着他,向他齐点头:那还不快进去?要是被人抢了位子怎么办? 这么多人排队,这里的东西不好吃谁都不信。年轻人们先流起了口水。 赵文生走进去后,蔓蔓想一想,借口跟了进去看。她老公蒋衍怕她和人家挤会被碰到,当即陪了她一块走。 范淑霞小心翼翼往门里望了眼,若是蔓蔓不好出面,自己是不是该打电话给慎原。 “范姐姐,你在看什么?”彭芳看到她左顾右盼,问。 “没有什么。”范淑霞忙收回脑袋。 走到了服务台的赵文生,焦急地询问服务生能不能给他们特别地腾出一张饭桌。 服务生不出意外的,很是抱歉地答复了他:“先生,很抱歉,现在是饭点时间,到处都客满。在您和您家人之外,还有很多人都在等候。我不可能给你弄特殊,这样对其他排队的人并不公平。” 蒋衍听到这话,扶老婆在后面走了上来。 服务生一眼,就认出了蔓蔓。 蔓蔓正是这里的大老板。这么说,这些人是大老板的—— 服务生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个人,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蔓蔓抚过垂落的刘海,轻咳一声嗓子。 “你们等等。”服务生立马改了口风,是想到了范慎原今天早上的交代,作势翻了下牌子后,道,“我记起来了,是我们二楼,新开有几套雅间,只是包房较贵,如果你们不介意包房消费的话?” “不介意!”赵文生马上答应下来,着急给众人找位子,一下没能看出端倪。 蒋衍同志却是火眼金睛,都看出来了:媳妇在这里的地位挺高的,位高应该是到了饮食集团军的司令员。 陆司令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成了饭馆的司令员,不知道有何感想。 听到说有位子,一行人前仆后继,爬上二楼。 雅间是刚开放不久的。而且,其实比起普通的大厅位子,肯定更是一间难求。京城里的阔佬多,哪会消费不起。服务员说的只是范慎原在接到蔓蔓的电话后一早安排拟好的借口,给蔓蔓专门留下来的。是几间珍贵雅间最大最舒适的一间。 进到雅间里面,见一排古色古香的窗户对外开,风意阑珊,小有情调,众人倍觉自己也文雅了不少。 陆欢直呼:“赵大哥,你这个包间费要很贵吧。” 赵文生生平第一次有些忐忑地摸起了钱包。 蔓蔓暗地里白一眼大嘴巴的弟弟:她可从没有想过去宰自己姐夫的钱包。 收到姐姐不满情绪的陆欢,缩起了脖子,乖乖坐下来。 其实到了这会儿,两个小伙子,对蔓蔓这事儿,因为早前有闻过风声,都大体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说你姐,和你爷爷打的那个赌,还在不?”姚子宝悄声贴在兄弟耳边问。 “在。”陆欢说,“怎么不在?” “在的话,我记得你姐与你爷爷的约定是两年吧。你姐——”姚子宝用一个拇指表示蔓蔓够“狠”! 陆欢额。 他姐姐不用到两年,只用了两个星期,已经不能用人类发射火箭来比喻的速度,姚子宝用的“狠”字,贯穿了蔓蔓骨子里流的陆家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老头都得甘拜下风。 不知道他爷爷知道这事后会是高兴呢?还是需要因自己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后悔得哇哇大叫。 陆老头的想法,陆欢无从揣摩。 但是,任谁,有这样一个能给自己争脸的孙女,都会得意吧。 陆欢现在就挺得瑟的,以后带同学来吃饭,张口能说:我姐开的,够气派吧。 女中豪杰! 蒋梅也挺是惊奇地环眺室内:这地方,比老公在家里形容的还要好。究竟是什么人开的? 反观自己儿子,小东子坐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乖,乖到两只小眼珠只负责盯着两只脚上穿的鞋子,低头不起。 服务生将点菜的菜谱拿上来后,姚夫人一翻,即翻到了儿子姚子业提到的大虾炒滑蛋,指着道:“一定要尝尝这里的。” 她偏不信,同样的菜,有人能做得比她闺蜜做的好吃。 陆夫人抿着娴静的嘴角,已经很淡定。 一群人各怀心事在雅间用餐。 范慎原在得到报告说蔓蔓带着自己家人杀到了,坐在了办公室里,通过监视镜头注意情况,随时准备支援。因而,他是看到了范淑霞跟着蔓蔓来了。 也不知范淑霞和蔓蔓是怎么到了一块的,看到范淑霞坐在蔓蔓身边,脸上有说有笑,笑容舒心甜美,他蹙紧的眉头舒展,心中松口气之余,跳跃着欣喜。 “范经理,有外线电话。”前台接线的服务生敲门进来说。 范慎原点了下头,拿起外线电话的话筒。 “范先生,好久不见了。”电话对面,传来一把男性醇厚中夹杂着狡猾阴险的嗓子。 范慎原猛地从座椅上挺直了背,眼睛先是盯住了监控镜头下的画面,再三确定范淑霞安然无恙后,问:“我和你本来就是不想见的人,谈什么好久不见。” 对面的江晖,呵呵地笑了起来:“范先生真是很有意思的人。今早上,我和她刚见过面,她也说不记得我了。是你们兄妹俩一块丢了记忆呢?还是一块约好的口供呢?” 听到他说和范淑霞见过面了,范慎原蓦然厉色,手中拳头攥紧:“你想怎样?!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能像以前一样一手遮天?” “我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江晖对对方发出来的强烈杀气,轻佻地挑眉,“但是,我记得,我在哪里做什么事都不见得是我的地盘。” 范慎原屏住气。 “再说了,我不过是来提醒你们别贵人多忘事而已。”撩开身前的落地窗帘,江晖举目,望得见斜对面【画饼充饥】的巷口门庭若市,而自己站着的天下第一饭庄楼下,来客疏寥,情景凄凉,看着这个鲜明对比,就让人恨不得产生将对方蹂躏的冲动。 廖明之前耍的小伎俩他知道,只是太肤浅了,应付不了范慎原这只可怕的机器。 范慎原的MBA不是白拿的,早在大学念书,都被人叫做了管理行业里面—— 精准无比,60度完美无缺进攻防守一体的机器。 “你是在等着我问你想怎样吗?”对面许久的一段沉静,范慎原冷冷地问。 “范经理明白最好。我的条件很简单,把你们饭馆现在使用的详细菜谱做法,全部复制一份给我。”江晖说到这儿,声音一变,“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咔。 电话断了。 范慎原拿着话筒,许久方是搁下。 这个情况,可以说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只禽兽,迟早肯定是要拿范淑霞的事来要挟他的! 竖起的指尖,在眉宇上凝重来回地抹擦,深迥的眼神,放在监视画面里此刻她安宁祥和的脸。 接着快速拿起话筒,迅速拨下一串号码:“杜大哥吗?这样,我想和你商量下,是的,麻烦你有空过来。” 雅间里,客人们边吃边聊,乐不可支。 连带着挑剔眼光到来的姚夫人都赞不绝口:“不错,好吃。我下次都要带人过来。”然后,令她不解的是,似乎昨晚上自己儿子和陆君,都好像对这里没有好印象。 “哥他挑剔吧。”姚子宝模糊两可地说。 当然不能直接说出两爷不喜的原因。若事实真相是真,他需要帮蔓蔓保守秘密呢。 听到这话,姚夫人说起了陆夫人:“都是你自小给他们两个惯的,他们吃习惯了你做的菜,其它的再好吃都入不了眼。” 这是拐着弯子赞陆夫人。 陆夫人嚼着菜,脸蛋微微地赧红,不是羞愧是哭笑不得:这都是自己设计的菜,根本不能比较。 “多吃点,蔓蔓姐。”彭芳伸出的长筷子给蔓蔓夹菜。 蔓蔓受宠若惊:“阿芳,你自己吃。” 但彭芳不仅给她夹,给范淑霞也夹:“范姐姐,我知道你不减肥的,多吃点没有关系。” 范淑霞顿闹了个红脸,知道彭芳说这话没有恶意。 彭芳朝她笑笑,眼光不经意碰到了姚子宝那里,一触即是一个激灵,顿收了回来。 陆欢察觉到了,撞姚子宝的胳膊:“她在躲着你?你和她出什么事了吗?不是都在一块上班了吗?” “鸡婆。”姚子宝毫不介意堵他的大嘴巴。 可陆欢这大嘴巴不是好堵的:“你装什么装?你想想,你们今后,到了大学里,同个系,说不定同个班,到哪儿都得碰上。” 但姚子宝想到哪儿都碰上的人不是彭芳,是另一个长发飘飘的倩影。可惜,近来怎么都碰不上。 中途,范淑霞起来,去卫生间,走到楼梯口附近,看到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三两步靠了过去。 “慎原。你怎么站在这?”她小声又吃惊地问。 “我看到你了。”范慎原道,看着她刚在饭桌上的笑容没有消失,眉梢间的喜悦历历在目,于是刚出来想提醒她的话一句都没有说了。 不说吧。私底下他解决好就够了。不用让她再担惊受怕,尤其想到她每次发作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对于他的解释,她也没有什么过大的疑问。 “范医生?”后面突来一个女声。 范慎原和范淑霞两人急忙掉头往后看,看到是蔓蔓,均轻呼口气。 “你们俩认识?”蔓蔓扶着腰,这会儿望着他们两个,好像望出了点名堂来,一笑,“对了你们都姓范,不会是一家人吧?” 真是被你猜对了。 两个人齐齐的默,脸上的有点别扭,都证实了猜想。 蔓蔓惊异地捂了下嘴:“兄妹?” “不分兄妹姐弟。”范淑霞说。 本来双胞胎出生,也有个先后次序,但是他们两人小时候好强,谁都不服谁,她不叫他哥,他也不叫她姐。 面对蔓蔓的满脸疑惑,范慎原不好意思地启齿:“双胞胎。” 蔓蔓没有去在意他们是兄妹还是姐弟,却是恍悟起范淑霞的样貌。有范慎原这个样榜,范淑霞本来的五官不该差到哪里去。 “你们继续用餐吧。”范慎原说,因为实在对这事不好继续向蔓蔓解释,说多了会牵扯到他和淑霞的真正来历。 蔓蔓一早就觉得他们两人的秘密挺多的。尤其现在揭开范淑霞和范慎原是家人关系后,一个最令人困惑的地方浮出水面,范淑霞若是个华裔千金大小姐,家财万贯,没有必要到大陆参军。除非范淑霞对解放军情有独钟,可这里又说不过去,因为范慎原自己都承认自幼在美国长大,他一家人和解放军应该没有接触。 感觉到她还想问,范淑霞挽着她的手走,低声说:“我们不想被别人知道太多,干扰我们现在平静的生活。” 听是这样,蔓蔓也就不好问了。 一群人吃完饭结账。 是大老板带自己家人来吃,本来钱都不用的。服务生把打了五折的账单递到赵文生跟前。其他人已是急着想知道吃了多少钱,是不是真的物美价廉。 本来【画饼充饥】的定价不贵,再打了个五折,一行11个人,点了至少二十个菜,只吃了两百多块钱。付账的赵文生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很吝啬一样。而且,这家饭馆五折优惠都能对他们打出来,虽然服务生说了一大堆促销理由,但赵文生是何等聪明的人,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疑窦顿生。 付完款,赵文生别有深意地叹了句:“早知道对我能打五折,上回高大帅带我们来吃的时候,应该由我来付款。有点对不起两个爷和高大帅了。” “上回谁付的款?”有人问。 “AA制。” 君爷提倡与部下吃饭时,无论交情如何,一群人要平分,AA制。 未想自己无意中宰了自己的哥一把,蔓蔓汗颜。 蒋衍同志抽出条纸巾给老婆擦汗,小声在老婆耳边说:不如,下次,我们再带大舅子来吃。再打个三折之类,或是免费试用餐,大舅子可能就改观了。 桌底下踢老公一脚,恼:她都烦成这样了,你做老公的添油加醋,是不是过分了些。 吃饱喝足,一群人打道回府,个个都乐着说要再来吃。蔓蔓心里的小算盘启动了,光是给自己家人发会员卡,需要发几张。能笼络多一个人站到她阵线里应付她哥,都是好事。 看老婆一面高兴一面忧愁的,蒋衍感慨万千。因为自己娶的这老婆,明明是金子,却喜欢当沙子。 蔓蔓上车的时候,浑然不知,一双眼睛透过斜对面的窗帘,对她是勾起了兴趣似地弯起了眼角。 摸着下巴颌的江晖,望着蔓蔓那抹清秀的背影,眸中暗光一闪: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成了少妇后,居然有了另一种美,是越看越有一番滋味。 两天后,江晖收到了范慎原寄来的菜谱。他没有轻易相信范慎原的这些资料,让廖明找个厨师先做实验。 如果两方人马菜谱一样,打个价格战,不信天下第一饭庄拿不下小小的画饼充饥。 厨师做出来的菜式,江晖和廖明都亲口尝试了:味道不错,与【画饼充饥】做出来的很像。说明不是假。 廖明对此对江晖是十分崇仰,却不知道江晖是怎么弄到敌手的这些秘方的。 江晖则在考虑怎么下一步继续要挟范慎原。只要把范淑霞抓在手,他不信没法把范慎原拿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外。当他们正式推出与【画饼充饥】一样的菜式时,客人们并不买账。认为他们这是抄袭,而且尽管菜式和做法都一样,但论起原材料和用餐环境,都是别具一格的【画饼充饥】略胜一筹。客人们更希望吃得放心,吃得舒心,不在乎这一点小钱差别。 眼见这个完美计划打了水漂,廖明急了,江晖恼羞成怒,再找范慎原,这回要求他把食材的供应商列出名单。 “江总。”范慎原在电话里“爱莫能助”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每次我们厨师去菜市场买菜,都没有固定的商铺,怎么列食材供应商名单给你。” 江晖让人调查之下,确有其事。 想来,这样的结果都在范慎原的计量之中,所以范慎原无所谓给他一份菜谱。 “你总不能让我们厨师采购时也给你们贵方提供一份吧?”范慎原道,“怎么,你们是想整个天下第一饭庄都变成我们【画饼充饥】第二?” “这么说范经理是怎样都觉得自己妹妹的事无所谓了?” 范慎原浑身迸发的寒气传到对面,但没有出声。 “我告诉你不要耍花样,将你们饭馆即将推出的新菜谱,先送来给我!”江晖“啪”挂了电话,在发出这番要挟之后,决定双管齐下,必须先给对方一点实际的行动恫吓,给范慎原点实在的危机感。 不久,匿名来信寄到了君爷的单位。 这时的范淑霞,已经在新单位里工作了几天,与这里的同事关系打的不错。 君爷收到的匿名信,一份被人送到自己办公桌上,但另一份,因为没有写明谁收,放在大众办公室被好事者拆了,于是谣言当天在单位里漫天飞。 “听说了吗?你们说是真是假?” “有假的吗?这里面都说了如果不信会发来视频和照片作证。” “但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她如果真是在国外有做AV女郎的行为,怎么会进到我们部队里来?” “像信里说的,她家很有钱,给她打掩护进来的?” “可我看她为人挺好,不至于是这样。” “年轻的时候,家里有钱管不着,谁能知道她是怎样?” 起伏的争议,争锋相对的辩论,在办公室里乱成了一团。有人支持范淑霞,知错能改不该追究过去,有人不支持,认为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男男女女都在议论,不管怎样,都十有八九地认定这个事是真的,没人去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疑点。 一个女人的清誉,只要有一点谣言,都能被毁了个彻底。 护士长徐美琳到处找范淑霞,担心她听到,做出出格的事。没有找到范淑霞之前,她先在走廊里遇到了姚爷和赵文生。 “姚上校。” 见她神色严峻,姚爷皱起眉,斜眼望过去,能看到听到办公室里像菜市场的喧闹。 “这是出了什么事?”赵文生问。 “是这样的。”徐美琳简单地说了几句,只说到事情的概要,没有仔细去阐述匿名信件里面的内容,“还有一封信,一样是匿名的,我们通过仪器检查过里面没有危险的东西,就放到了陆科的桌上。没有拆,但我想可能内容是一样。” 听到有一封同样的信件搁在君爷的桌上,赵文生急急忙忙走去君爷的办公室,因为范淑霞在他的组,他算是范淑霞的小头。 姚爷则低声问:“范淑霞人呢?” “我一直在找,叫了几个人一块找,但都一时没有找到。”徐美琳的声音里透出了十分的不安,“我怕她会出事。” “别急。”姚爷冷静卓越,“先去保安房查看所有的监视镜头。” 两人先打了个电话给保卫处,结果,这范淑霞不仅没有失踪,人,就在君爷的办公室里。 闯进君爷办公室的赵文生,看到范淑霞时是吓一跳。 “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信里面说的事,是真的,还是不是?”轻扬信纸,君爷的声音向来冷,因为向来的冷,以至于谁都摸不透他对这事的真实想法。 赵文生蹙着眉,轻轻关上门。 按理说,面对这样的问题,定是否决,答不是。但是,现在面对的不是普通人,是君爷。谁敢当着君爷的面前撒一句谎,为自己脱罪,就要承担起之后比认罪更可怕的后果。 可畏的压力迎面袭来,范淑霞犹如条被大风袭击的树枝,若要摇晃,却无可能,只能迎风站着,她脸色苍白,嘴唇血红,每个手指节若临死之前的藤蔓纠缠熊抱在一起,她已经别无选择。 这个结果,早在多年前,她便可以预料得到。 死,对她来说早已不可怕。她怕的是她死了都不能将那男人惩治于法。 “不、是。”吐出。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对她来说,或许认罪,还能容易解脱一些。毕竟即使信里面说的是真,也是她未成年之前在国外发生的丑闻,不是什么犯罪行为,部队不是迂腐的没有脑筋的,不是不容许人知错悔改的。或许会让人就此事去做调查,但想追究,不合情理。最多,影响点她就近的升职前景,而提到长远的一辈子的影响,还操之过急。 而一句不是,有可能是狡辩,带来将是一串其它的后续。 “不是是吗?” 听到君爷这声如子弹一样冷冰冰的,赵文生都一凛。 “不是。”斩钉截铁,不会变。 “好。赵组长,你带她,找个人,给她做一下相关的检查。今天就做,立马去做。” 什么检查?都是学医的,一听都明白。 范淑霞的脸刷的是由白变青,宛如死人似的。 赵文生都明白在这时候做这种检查未免有点是带了侮辱性质,刚要开口:“陆科——” “她明白的。”充满冷漠的眸子望她的眼神,仿佛看着一样东西,“她心里清楚,如果想平息谣言,平息同事们对她的猜忌和不信任,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证据一出,任何谣言都会不攻自破。除非,她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再被这些雷击一般的话击中,范淑霞难看的脸色却浮现出了血色:“我愿意接受检查!” 这个男人很冷,很漠,却给了她一个最宝贵的澄清的机会。 她反而该感激他的。 事已如此,赵文生带了她出去。 走到门口,遇到姚爷。 “陆科交代,去做那个检查。”赵文生贴在姚爷耳边说。 长睐在她微垂的脸扫一眼,姚爷点个头,等他们走后,是进了君爷的办公室。 “这事很蹊跷。”姚爷径直走上来,就说。 不在于范淑霞是否青白,而是范淑霞进部队都这么多年了,对方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告状,本身已存在多个疑点。 君爷翻转那张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信件,前后很有兴致地翻,甚至指尖在信纸上轻弹,锐利的眸则停顿在那个几毛钱的信封上。 “是不是从邮局那方面的源头去查看?” “不需要。”君爷冷冷地吐一声息。 只是针对范淑霞,那真的没有必要搞大动静。一个军人,一个站得正的军人,部队只要信得过,诬陷的后果,其法律责任,不需要由他们部队执行,公安机关都能自己立案调查。 姚爷想的清楚这中间的利益得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事有点过于敏感了。 于是江晖发现,这个事,竟然没有在他计划之内引起惊涛骇浪而对范慎原起到威慑作用。 相反,正因为后来范淑霞告诉范慎原自己领导知道并且冷静处理了愿意相信她,他的要挟和恫吓,在范慎原那里都再起不来作用。 这是第一次,事情结果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他有点慌乱了,毕竟自己在国外这么多年,对解放军没有接触,对部队内部的运作毫不知情。或许因为这,使得他吃了这个莫名的败仗。 而现在他的情形已经骑虎难下,因为对【画饼充饥】的势在必得,他已是把一部分资金注入到了天下第一饭庄,与廖明是同一条船了。若输了的话,他难以回去把这大笔投资向家里交代。 他现在唯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散发范淑霞的谣言,但是,如果连部队都撼动不了的话,他有可能怀疑对方已经掌握到了可以反击他的策略,他不可以轻举妄动。再说了,继续要挟范慎原,似乎效果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好。据他了解,【画饼充饥】之所以有这般成绩,范慎原的管理有一套本事,但最大的功臣是幕后老板蔓蔓。这第二条路,就是把目标锁定到蔓蔓身上。 他可以在蔓蔓身上做文章,让蔓蔓直接为他服务。毕竟对于女人,他信心十足,从没有拿不下来的女人。 想清楚了这些,他拿起蔓蔓的相片,眼中的光愈来愈亮:相片里的蔓蔓,挽着女人的小发髻,女人的风韵犹存。 结过婚的女人他知道,弄起来的味道必定更胜于没结婚的女人。 一切,箭在弦上。 君爷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妹妹站在家门口,似乎有话和他说。 “怎么了?” “我听说范医生她——” 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消息能这么灵通,他都可以怀疑自己单位里是不是出了内贼。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一句话轻斥了她。 她咕咕哝哝跟在他后面:“我不是为她说情,只是,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和她不过是见了几次面,你这么了解她了?”极是不悦的,冷冰冰地回过身,看着她。(未完待续) 被挟持 为什么每次提到不是他认可的朋友,他说话非得带刺一样? 再说范淑霞不是他部下吗?都这样? 蔓蔓真想不通了,哪里又得罪了他? “范医生不是你单位的同事吗?” “是。但她到我这里只有几天时间,我都不了解她,你就能了解她?” 冷冰的声音,别说情感,连点温度都没有。 摊上这样一个上司谁倒霉。 蔓蔓腹诽。 “说吧。她和你什么关系?” 再一句,蔓蔓的危机感来了。她哥的眼神多尖锐,在饭馆的时候差点一眼就可以捉住她。这会儿一样,就凭她一句话,非要扯出她暗藏的所有的关系。 但她怎么可能招出范淑霞是范慎原的家人,正因为如此,她才关心地过问一声,想求个情。 带出范慎原的话,等于她在【画饼充饥】的秘密全招了。 “你忘了,上回我和她在部队里见过,我觉得她挺面善,因此感觉特别好。”这点,她不算是撒谎,是觉得范淑霞面善,“刚好前几天遇上时,一块又吃过饭,谈得挺开心,算是个朋友吧。” 仔细地在她有点垂低的脸蛋扫描,眼睫毛飞眨,嘴唇小翘,鼻翼一边说一边煽,呼吸频率有点高,瞒不过他的X光眼,撒谎不会撒谎。 算了,再逼问下去,她也不会说。 等他把她抓个现行的,看她怎么狡辩。 于是,她看他修长的身影一转,在平日里的酷样中多带出了丝得瑟,让她有些糊涂。 因此这几天他是让高大帅把所有调查都集中在了饭馆上,哪怕她躲着没有在饭馆出现,都要抓个现行的。 蔓蔓哪知道他的主意,况且,知道的人都挺好心地帮她瞒着。不过,老公丑话先和她说明白了:“蔓蔓,你现在是没有去饭馆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 但她老公不知道,她更绝。不能去饭馆没有关系,现在饭馆有范慎原打理,她在饭馆起的最大的作用,是实验新菜。每天在家里的厨房里面泡,谁都管不着。 如此一来,家中厨房的调料用的飞快。 昨天已与超市的老板说好了,让老板为她进一些她需要的调料品,今天去取。等老公去上班,她锁上门,手机都没有带,下楼了。 反正超市离大院只有几步路远。 徒步进到超市里,这家小超市她经常来的,上回流鼻血时也是在这,与这里看店的大妈算是几分熟识了。大早上,正值上班时间,没有人来逛超市。 走到柜台,发现大妈不在,顶替的是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小伙子。 “我是昨天来这里定过一批调料的。”蔓蔓向对方解释着,甚至担心对方听不懂而打手语辅助。 小伙子戴着顶鸭舌帽,帽檐盖得很低,一副静默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对方听懂了多少,有丝急:“大妈不在吗?” “她在后面进货。”对方终于开口了,“不然你自己去找她问问。” 这样,她也没办法了,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到了超市里面的一个类似仓库的门前。轻推一下半掩的门,是没有锁的,就此推开了门把身体挤了半截进去。这里她当然是从没有来过。往里面伸长脑袋喊“大妈,大妈”,不见应话,然仓库里面是有灯光的。她只好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小心不碰到左右两边堆满货品的货架。这一直走,是快走到了灯光的地方。 到了中间比较宽敞的一块地儿,黄色的小灯泡圈出特亮的一圈光晕,照着一个人伏背躺在地上。 那个人身上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身影。 月牙儿眼缩成了个小圆:大妈—— 背后突然是一阵刺骨的冷风刮起,寒意阵阵,直戳到脊梁骨上。嘭,只听门关上的轻响。她转过头,来不及跑,眼前蓦地一黑。 与此同时,温世轩家里。 在削切木匾上字样的温世轩,一不小心,眼皮子一跳,手上的小刀划过指头,顿时划开了道血痕。 “大舅!”刚好走出卧室的林佳静,看见他划伤手了,急急忙忙给他找止血胶布。 温世轩是像傻了样蹲着。 林佳静帮他把止血胶布贴上指头,不见流血了,松口气,问:“大舅,你觉得怎样?” “我这里在跳。”温世轩把手摸到胸口,模模糊糊地说。 “大舅你心脏不舒服?”林佳静面露惊慌,担心时说,“我送你去到医院吧,大舅。” “不,不是。”温世轩摆着手,却说不清楚。 林佳静着急之下,想来想去京城里只有蔓蔓最可靠,立马拨打了蔓蔓的手机。拨了许久,没有回音,没人接听。 她正犯疑惑:蔓蔓是怎么了? “蔓蔓没有接吗?”温世轩走到她身后,脸色青白,声音很大地问。 “大舅?”林佳静被他这个样子吓了跳。 温世轩二话不说,拽开门往外跑。 “大舅!”林佳静一看不对劲,跟着跑下楼梯。 温世轩看她追上来,立马把她推回去:“你在家里等着,或许蔓蔓会过来。我去蔓蔓那里看一看。” 这是怎么了? 林佳静因他语无伦次的话和动作,慌了神,扯住他问:“大舅,你说蔓蔓姐出事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温世轩说,大概是意识到把她吓到了,按住她的手,“佳静,我只是想去看看蔓蔓而已。你在家里等着,千万不要跟来!” 最后一句不准跟来,温世轩是用很大很严厉的语气声音和她说,她就此硬生生刹住了脚,看着温世轩开着四轮小货车,以最快的速度奔蔓蔓那里去了。 到了蔓蔓住的部队大院,温世轩刹住车,马上跳下来直奔哨岗:“我想看我女儿。” “你女儿?”哨岗例行公事观察他,发现他和军人好像没有任何关系的穿着,便打起了几分警惕性。 “是,她嫁给我女婿后,就住在这里面。”温世轩急,指头指着大院里面喊。 “叫什么名字,哪号楼?” 哪号楼,温世轩不知道。蔓蔓告诉他的是她和蒋衍的房子,不是陆家现在给他们小两口住的这房子。 听他答不出来,哨岗的疑问再加深了三分,道:“这样吧,大叔,你自己打电话让你女儿下楼来接你。” “她没有接电话,不然我不会急着赶过来了。”温世轩满头大汗地解释。 然而,哨岗不相信,因为他之前的疑问已经多多,现在一问三不知,比较像是想借口闯进大院的,而且,温世轩来的时候开着辆小货车,而不是小汽车。或许是借口进去卸货都说不定。 “大叔,我们有条例,来访人员必须出示有效证件,或是有这里居住的居民介绍带领,才能进入大院。如果你不能让人来接你,你不能进去。” 斩钉截铁地把他拒了。 温世轩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被人一口堵死后,百辩不能,着急地擦着汗。进出大院门口的人看到他,见他穿着邋遢的拖鞋好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一样,纷纷寄予质疑的目光:这种人挡在门口做什么。 于是,他很快被哨岗驱赶到了车边,要他立马把车开走,不要妨碍交通干道。 温世轩被迫坐在车上后,慢吞吞地开着小货车,其实不愿意走远了。他这心口急,急得他一层层的汗不停往外冒,这种心慌好像被某条线牵扯的恐惧,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每次,他大女儿出事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感觉,作为父亲的直觉。 没有看到大女儿安然无事之前,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安心离开的。 直觉告诉他,大女儿肯定出事了,但他又抓不到任何证据,找不到任何人求诉。 小货车开到一红灯路口,离他的车前隔两辆车,是一辆帅气的兰博基尼。温世轩的眼睛一下,就被那台兰博基尼给吸住了。 他一路,开始跟着那台兰博基尼往前开。 兰博基尼即使在城市里的交通干道,车速都很快,看来驾车的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因而连交通规则都不畏惧。 眼见,这台兰博基尼,是开到了四环路一幢不起眼的红色小楼房,看起来是二三十年前盖起的砖房,有可能是当年工厂遗留下来的设施什么的。 兰博基尼停了车后,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左右都没有查看,直接上了楼。 温世轩把小货车靠到路边一家小报摊附近,装作是给小报摊卸货的小车,接着下车后,是从后面的路绕到了砖房的背后,担心被人发现,躲在砖房后面残骸的居民楼侧面的阴影里。 蔓蔓是在被下了迷药后三个钟头,微有意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结实的绳子布条捆住,她既是挣不开,也不敢随便乱动引起他人注意。因此,她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不睁开眼睛,只是用这点微妙的意识去听。 一只男人冰凉的手捉住了她的下巴,稍微地用力,便是在她白嫩的下巴颌上按出了深刻的指痕,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带着不悦道:还没有醒? 她或许该庆幸自己对这类药品敏感的体质,一点点普通剂量的迷药,都可以使得她出现比常人两倍反应的药效。 沉沉的,她像死鱼般没有反应的身体,让男人恼羞成怒,往她脸上即甩了两巴掌:“死东西!我看你怎么装!我看你装死!” 一巴又一巴,甩到她的脸肿了一大半,嘴角流出的一条鲜红血液触目惊心,眼镜则早已不知去向。 而男人这么大的音量,让她清楚地能辨析出这个人是江晖。 不想,江晖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为什么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药效没有过,头沉沉的,思考的余力有限。 这边江晖大力地甩了几巴掌后有些气喘,看她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蓦地转身,朝后面待命的另一个人一巴,直甩得对方趔趄几步:“你他妈的怎么干事的!让你给她下一点药,你把她弄昏到现在都不醒,我怎么干事?” “江总!”打下手的被打了,还得跪地求饶,“我真的只是用平常的药量,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不是你药量用大了,你说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面对江晖的质问,打下手的硬着头皮,“我觉得她会不会是对药过敏了?” 药物过敏? 眯起的眼,其中是隐藏按捺许久的猥琐,此刻都蠢蠢欲动,眼前的娇嫩身躯,好像一头软绵绵的羊羔,白里透红的皮肤,有些薄透的衬衫底下微耸的云峰,圆润诱人,敞开的衣领子里微微泄露的春光,都在极度地诱惑他,一派怡然春色让他小腹顿然烧热。 没想,以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生,如今变得如此诱人,害他不想犯罪都难。 嚓,一排前胸的扣子由于两边强大骤然的拉力全线掉落,掉不下的扣子被他使劲儿撕拉,把衣服下面硬生生撕成了几道碎片,如凋零的花瓣落在大片外露的皮肤上,无疑增添了几度罪恶的诱惑。 蔓蔓想:若不是药的关系,她现在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如果现在被这个男人动了手的话—— 陌生的男人的指头,冰冷地残忍地在她身体上从上往下勾画,若一把精准的刀子,是要把她中间给切开了美味品尝。可是,当刀子从上切到下,发觉这根本是条死鱼,而不是一条能活蹦乱跳给他无限刺激的鲜鱼时,男人小腹里刚才火烧的热情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恶趣味,只对极力反抗的女人有兴趣,越是反抗的女人,越是能引起他的欲望。现在,一条死鱼般的女人,只让他仿佛触到尸体一般的僵冷,令他感到厌恶。 “你看看她这样,你还让我怎么干事!”不能品尝美味的怒火,令他又一巴掌甩到下药人的头上,接着拳打,脚踢,不然体内的这股余热不知道找谁泄除。 蔓蔓这幅样子,别说强,即使是拍照都很有问题,一看,就知道不是主动的,而且拍起来,更像她是被人陷害的,被人绑架的,这简直是让他自己录制犯罪事实。 他怎能不气,怎能不焦急!好不容易调查了几天后,因为她住在部队大院里很难摸进她房子找到机会向她下手,最终只能选择她经常关顾的小卖店,费尽心机,却是这样的结果。 只能说蔓蔓太好命,嫁了个军人,住进保卫森严的部队大院,比当年弄范淑霞等一批富家千金更棘手。 “她什么时候能醒?” 打下手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再一脚踢中肚子,在地上打滚。 “我问你,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咆哮,如龙喷火,眼角看到她一动不动被冷风吹都不起反应的身体,眉头紧锁,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妙了。 不会真是药物过敏吧? 若真是药物过敏,说不定会死人的。 “我看,还是把她随便扔一地方吧。”手下的人建议。 那是他们绝不可能把她送去医院的,不定她家人已经发现她失踪四处找寻报案。 把快要死的人扔到荒郊野岭里,是最坏的打算。可他现在还对这幅躯体很感兴趣,再加上她手里握有的能让天下第一饭庄起死回生的技艺,暂时不是“弃尸”的时候。 冷静下来的情绪,不能发泄的欲火,让他一下又捉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地瞧了两眼。这张脸,怎么看,都挺平凡的,似乎她的美,只有在她活灵活现的时候。一时趣味又没了,头一低,看到了她脖子上悬挂的一条细长红绳,垂落到身体侧外,系戴的是一块玉佩。 玉佩的玉质看起来是真怕,有点儿瑕疵,但瑕不掩瑜,尤其这个六仙桃造型,让他眼前一亮。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拿把剪刀来。” 立马有人递上把大剪刀。他拿起,咔嚓,齐齐剪断了红绳的两端,只留一截线头的玉佩落到他掌心。 掂了掂,有些重量。 未想她身上居然带着块宝! 有意思。 罅隙的眼微眯:她身上似乎带了不少秘密。 “你帮我把这东西,送回美国江家。”将玉佩交给最信赖的人要他急速去办这事后,站起来看看表,扫一眼仍一动不动的人影,冷哼,“把人带上,这里是城里不能久留,先出城。” 一声令下,一个大口袋把蔓蔓罩上,两个人抬起人,这次把人送进到了兰博基尼的后座。 观察的温世轩,看到几个人将一条大口袋扔进高档轿车兰博基尼的后座时,心尖发颤狂跳起来,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可惜他现在一个人,是没法赤手空拳与对方好几个大汉对打的。 眼见兰博基尼要开走,他赶紧溜回到了小货车。 小货车一路小心谨慎继续尾随兰博基尼。 密汗在温世轩的额头上聚结,他一口气都不敢喘,这么长的距离,都怕被对方发现,他大女儿的命可能就没了。 陆家,吃中午饭的时候。 大儿子小儿子丈夫都没有回家吃,陆夫人走到对面敲女儿家里的门,敲了许久,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女儿回应的响声。 “囡囡——” 屋子里面似乎空荡荡的,只剩她的声音隔门吹进去,又被吹出来。 女儿不在家? 没有和她说去哪里啊。 慌张是回到家里拨打女儿的手机,只听手机铃声,是从对面屋子里面响起,响到最后,仍是没有人接。 怕女儿在自己家里摔跤了,还是怎么了。陆夫人跑下楼去叫值班的哨岗帮忙,试着踹开门。 门踹开后,陆夫人冲了进去叫:“囡囡——” 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阳台,哪里都没有女儿的影子。 站在阳台上眺望楼下,她眼花头晕,这种哪里都找不到的感觉,让她身体骤然间是掉进了冰窟里的发寒,从心头冒起的是很多年以前失去女儿的那种滋味——近乎绝望的滋味。 跌跌撞撞跑到了电话旁,拿起话筒,按下按键的指头一直抖,连声音都在哆嗦,在旁人眼里,她就如一条随时被大风折断的树枝,风中零落的姿态。 君爷在办公室里工作告一段落,被姚爷等人招呼着一块去吃饭。 母亲突然的一通电话打来,令他一惊。 “陆君,囡囡不见了,不见了——”电话里的陆夫人说话语无伦次,像是一种着魔的发疯的状态。 乍听妹妹不见,君爷心头也是一震一吓,但是,想到上回妹妹已有过和东子一块失踪的前例,他先安慰母亲的情绪:“妈,你先冷静一下。你都四处找过没有?比如,她有没有去她老公二姐那里串门,找东子玩。” “不是的,不是的。”陆夫人喋喋不休地说,她没有找,但是,她知道这种感觉和上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囡囡她每次出门都有和我说的,但她这次没有。” “妈!”能感觉到母亲现在是完全六神无主了,倒是生怕母亲在慌乱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君爷果断地打断了母亲的话,“你别急!我回去,现在就回去。” 是,等他回去,找到他那个不听话的妹妹,先打一顿屁股再说。 “出什么事了?”看到他急着拿车钥匙要走,实际已在一旁听了些许的姚爷,微夹起狭长的眼睐,眼底露出深许的疑惑和点点焦虑。 君爷是气得要死的样子,道:“她出去没和我妈说,我妈这找不到人,快疯了。” “囡囡出去没有和干妈说吗?”姚爷紧跟在他后面,一步三问。 “我妈说她没有说!”怒气冲冲地冲不知在哪里的人发完一顿火,君爷想起了要打妹妹的手机,这一拨,接听的又是自己母亲,明显她是把手机落在家里了。 亏他妹婿,给她重新买了个最新型的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电池坏掉的手机,结果,她连手机都不带了。 气得,他是想把自己手机都摔了。 这次回去,要拿把锁头,把手机像拴狗的链条系挂在她脖子上才行。 一路看他生气,姚子业一句话都没有说,长眉深皱,微蹙紧抿的薄唇,都充分说明他的焦虑和不安。 “你留在单位可以了。”见他要跟来,君爷说。 想着没有必要,八成她是和上次一样,和小孩子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再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不? “不,我跟你一起去,干妈这样,有个照应也好,不是吗。”姚子业边说,边是先打电话找母亲姚夫人。姚夫人在外头,所以不知道楼下邻居陆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到儿子说,立马答应好赶回来陪陆夫人。 两爷开着车赶回去。姚夫人这时已经先到了,拿着毛巾给陆夫人擦汗擦泪。 “你别急啊,陆君很快就回来,再说囡囡都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当初那个连说话逃跑都不会的小孩子,能出啥事啊!”姚夫人与君爷一样的观点,觉得陆夫人是杞人忧天。 “我不知道,可我这心里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回来后,一直都很注意不让我担心的!”陆夫人抓住闺蜜的手,用力地述说。这个女儿是贴心,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后,不用自己哥点明,处处只怕她再犯病了。 姚夫人看她这样惊惶无措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好,而且,蔓蔓确实找不到,打了电话去给蒋家,蒋梅蒋父都说蔓蔓没有到他们那里。东子在家吃饭,也说一个上午没有见过舅妈。 害怕是去初夏那里,初夏那头也找了。初夏一问三不知。 找来找去,蔓蔓的圈子里,也就这么多人了。 最终,电话都打到了她老公在的部队学校,唯恐她是有什么心事跑到学校去找老公。本来以蔓蔓的性子,蔓蔓绝对是天打雷劈,都不会以自己的私事去烦恼在工作中的老公。 蒋大少得知老婆不见了的消息,从部队学校里赶回了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处几乎都找遍了,没有蔓蔓去哪里串亲的蛛丝马迹。就是一开始火冒三丈想回来打妹妹一顿屁股的君爷,已经完全颠覆了开始的想法。 能问的人都问了,最后剩下蔓蔓最有可能偷偷去的地方——温世轩的住处。 蒋衍打到温世轩的手机上。 接听的人是林佳静。 在这时候,去了大院门口哨所打听情况的姚爷,气喘吁吁跑回来,说:“哨岗记不清楚,我要了监控的录像带回来。还有,哨岗虽然不记得她有没有出去,但是,记得有个男人来找过她。不过哨岗没有让那人进去。听哨岗的描述,来找她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温世轩。” 听这么一说,蒋衍更是全神贯注地集中在与林佳静的沟通上。 “大舅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突然说,说要去找蔓蔓姐。我说要跟着去,大舅不让。”林佳静对早上温世轩的举止言行,也觉得非常古怪出乎常理。 “什么时候去的?” “早上七八点左右。” “回来了吗?” “没有。大舅手机都没有带,我都不知道怎么找大舅呢。”林佳静一样急得要死,“姐夫,你说怎么办,我该去报案?” 蒋衍不知道,一下,老婆不见了,岳父不见了,像是重演起上回的失踪案件。但上回老婆是主动不见的,带的是小孩,且有迹可循。这回失踪的却是两个大人,之前毫无迹象要表明失踪的两个大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在全部人的脑海里:女人失踪不像小孩子失踪不像男人失踪,多是因为什么事,可以想象。 陆夫人几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如果女儿这回真是再出什么事,她不会想活了。 在陆家里像变了天一样的时候,温世轩跟随兰博基尼,一路跑出了京城,到了五环外的郊区。 此刻是下午两点。 兰博基尼的主人,终于是找到了一家路边可靠的饭馆,想进去吃饭。 车,停在了饭馆旁边的停车场,留了个人在副驾座上留守车里。江晖带着人,进了饭馆用餐。 温世轩想着怎么支开留守车里的人,想得头快破了,以他不机灵的脑袋瓜,想个不是循规蹈矩的法子都难。 但他知道这是下手的最佳机会了,失去这个机会,不敢想象后果。 没有法子的他,用了一个最笨的法子,他抽出身上仅有的一百几十块人民币,站在离轿车车头一定距离的地方,等风吹过来的时候,举起放开夹在指尖上的人民币。一张张鲜红的纸币,迎着风,吹到了兰博基尼车头,掠过车前窗,有一张甚至贴在了窗玻璃上。 他想对了,都是干坏事的,图的不就是钱吗?看到有免费的钱飞过自己眼前,不可能不去捡。 很快的,留守兰博基尼的那个贼犯,忽的跳下车,车门都没有关,追着被风吹起的人民币跑,而且还不敢张扬,怕被人听到来和他抢钱。 放开指尖最后一张人民币,看那个人追着钱是跑到了挺远的地方去了。温世轩跃起,狂奔向兰博基尼,以他这么大的岁数,难为他这样激烈地跑。 一把拽开后车门,他伸手摸到那个大麻袋,一摸是个温暖的人,马上抓起,扛到肩头就跑。 麻袋扔进了后车厢里面后,他跳进了驾驶座,一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他一路踩着油门像疯了似的野马往回奔,直到听见后面似乎传来细微的呻吟声,在刚好看到有个可以遮盖车子的废弃工地时,他把车开进去,停下来,又慌慌忙忙地跳上了后车厢,松解麻袋。 绑麻袋的人不敢系紧,是担心把里面的人憋死。一解绳子就松开了,露出被困麻袋里面的人,正是大女儿。 “蔓蔓,蔓蔓——” 声音,这样温暖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小到大,在她耳边萦绕,为她驱赶噩梦和寒冷。温暖的掌心,带着粗糙的厚茧,却是天底下对她最温柔的手,抚摩她的额头。 她蓦地睁开眼,眼眶里涌出泪花:“爸——” “可怜的孩子,别哭。爸给你擦擦。可惜爸现在身边没有药。”温世轩四处摸了下,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只好拿袖子给女儿擦嘴角边流的血。 然后看女儿身上哆嗦,他立马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给女儿穿上,自己只留件破洞的背心。 蔓蔓看到自己身上被撕碎的衣服,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浑身止不住的打抖。 “别怕,爸爸在这。”把她抱在怀里,仿佛她还是那个差点被车撞时的几岁女孩,或是一开始被他抱起来在田野里哇哇大哭的女婴,温世轩抚摸着她的头,“爸爸在这,爸爸拼了这条老命都不会让你出事。” 听到父亲这句话,蔓蔓的泪更如泉涌:“爸——” “走吧。”帮她擦了下眼泪,温世轩没有忘记现在他们两人是在逃亡中,说,“我们现在必须先找到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我看那些人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与做官的人有勾结,发疯起来找我们就糟了。” 蔓蔓点点头,跟着养父从后车厢下来,准备绕坐到前车座。 这时,一辆东风小轿车忽然从工地拐角处闪了进来,刹车时飞扬的尘土,罩在了他们父女俩的头面上。 温世轩伸开双臂把女儿护在后面,紧张地瞪视着这辆出其不意杀出来的车。 车窗里头,探出来的脑袋朝他们喊:“大舅,蔓蔓姐,快上车!” 父女俩都一惊:未想在这里能碰到廖舒雅。 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缘故,廖舒雅拍打着方向盘的喇叭,焦急地叫着:“大舅,蔓蔓姐,你们还不快上车,想被人抓住吗?” 其实温世轩知道他们现在是别无选择了,因为小货车的汽油已经快用完了,想逃,也逃不了多远,在这荒郊野外徒步逃走,等于是自杀式行为。再说,廖舒雅再怎样都是自己的外甥女,想害,都不会害他和蔓蔓吧。 这样一想,温世轩扶着女儿上了东风的后车座。 蔓蔓是药效没有全过,一直处于一种一会儿有点意识一会儿意识模糊的状态,但是有父亲在,她觉得整颗心有了倚靠。 廖舒雅等他们上了车后,开始将车开出工地。 “你怎么会在这,舒雅?”温世轩问。 “我是半路看到大舅开车,可大舅没有发现我,我想着和大舅打个招呼,可一直追不上大舅,于是生怕大舅出什么事,一路跟过来了,幸运我是跟过来了,不然大舅和蔓蔓姐怎么办。”廖舒雅煞有其事地说着,解释起自己的行踪来龙,声音悦耳,似是夹杂了对家人深切的关心和焦急,表面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只有她那双背对温世轩和蔓蔓的眼睛,在车前镜里露出底下无法抑制的愤怒、深深的妒忌、赤条条的杀意。 她当然不可能是追温世轩来的,而是跟踪江晖的时候,刚好发现到了温世轩在中间插队。 她早就注意江晖的动向了,一是廖明要她警惕江晖有其她女人,二是她自己也担心江晖这样优秀的男人被其她女人勾引了去。 现在一切迹象表明,她好不容易看上的好男人,居然是被蔓蔓给勾引走了。 这个该死的蔓蔓,她自己有好老公还不够吗! 她的手臂轻微一碰,再次确定搁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是开着的,而且正在与对方通话中。这个通话的对象,正好是——江晖。(未完待续) 敢杀她?! 陆家。 在毫无方向的时候,蒋衍率先决定追踪老婆养父温世轩的行踪。 蒋梅、蒋父这时候都赶来了。 “我和你一块去。”蒋父对儿子说。 蒋衍担心出什么风险,不让:“爸,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在家,二姐和东子能有人照顾。” “是,爸,我和阿衍去可以了。”赵文生从后面走上来,同时把手里抱的东子递给蒋梅。 “你小心些。”在他转身要走时,蒋梅急急忙忙在他背后追上一句,“还有我弟弟,我怕他冲动——” “我知道。”赵文生朝她微微勾了勾嘴角,笃定的自信的笑,在小家伙忽眨着不安的眼珠里摇曳,一只手,在小家伙的脑袋瓜安抚地再摸一把,转过身,去追已冲下楼的蒋衍。 目望舅舅和狐狸爸爸消失的背影,两条小指头塞进了小嘴巴里,乌亮的小眼珠一眨一眨的,想镇定下来,想掩饰眼中小男子汉不该有的惊惶。 “东子。”蒋梅搂住孩子,摸着孩子的头,嘴里说的话多像是在安慰自己,“舅妈没事的,有你舅舅在和爸爸在。” 蒋父走进门,看见陆夫人脸色苍白靠在姚夫人怀里,却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是不敢掉一颗眼泪了,亲家都成这样,蒋父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姚夫人拍着陆夫人的背说:“你不要着急,都给贺砚打电话了。他在外,说会马上赶回来处理这事。况且陆君在这里呢。” 听到这话,陆夫人寄望地看向大儿子。 陆君俊容凝重,但对于妹婿一头热去追踪温世轩的方向并不赞成,这种不赞同,更多是来自于他对温世轩的感情排斥而非逻辑推理。 这点姚爷也很清楚。姚子业相当着急,在君爷面前踱步,等着技术人员分析大院门口监控录像的结果。 过了大概十分钟后,第一通电话报道:称录像显示失踪了的蔓蔓是在早上七点多钟离开大院门口,然后再也没有见回来大院的踪影。 七点多钟已经失踪。 都失踪了这么长时间。 陆夫人悔恨不已:如果她能早一点意识到女儿失踪了的话,是不是不一样? 现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歹徒想对蔓蔓做什么都可以。 君爷一拳撑在额门上,厉声问:“说是七点多出的门,公路的摄像头,有没有拍到她去了哪里?” 耳畔一直听着手机汇报的姚爷,越听,细长的眉宇越是蹙紧不得松半分:“是,说是带人进了她进去的那家超市店,超市店大门紧闭。他们联系店家不见,准备从后面的一扇小门撬门进去。发现了——” 发现什么?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陆夫人感到心脏一刻都要罢停了。 而听着对方说:发现店家躺在小仓库里昏迷不醒,应该是被人用了迷药,而蔓蔓仍然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被人抓走了时,狭长的墨瞳缩紧,嘴唇用力地闭紧着。 见他不说话的君爷,抢过他手里的手机听话,最终确定无疑妹妹是被人绑架了。而且绑匪至今都没有打电话联系他们陆家,只能说明一点:绑匪根本不是为了绑架勒索才绑架蔓蔓,因为目标本来就是他妹妹。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他妹妹? 要钱,可以冲着他们来? 要拼命,也可以直接冲着他们陆家的男人。 为什么非得是他妹妹去遭这个罪! 二十几年前给予她的灾难还不够吗! “陆君!”看到大儿子一副面色沉重,陆夫人站了起来。 “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插手!” 他现在想杀人,这一刻只想着杀人! 捡起椅子上的外衣,若阵风飙出了门口。姚爷紧随他往楼下冲。 陆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想来想去,赶紧再打电话让老公回来。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控制了。女儿失踪,儿子这幅失控的样子,都是要发大事的征兆。 两爷冲到楼下,高大帅开的吉普车和刘秘书的轿车都到了。 姚爷坐进了刘秘书的车。而君爷嚓的拉开吉普驾驶座的门,高大帅想都没想,立马给他让了位子,知道他是要亲自开车。 “有线索了吗?”高大帅问,本来很平常的一句问,现在问完后他却立即后悔了。 爷的脸色变得更可怕了。 明显,即使得知妹妹被绑架了,线索依然没有。 但是,非要揪一条线头来说,不会是没有。比如,巧合地在妹妹失踪不久后一块失踪到现在都不见的温世轩。 现在,他不承认都不行,温世轩可能是比谁都抢先知道他妹妹失踪了。 他要抓到温世轩,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被他抓到,这里面有一点猫腻,他都绝不会饶了这个男人! 吉普车顿如脱缰的野马,飞出了大院门口。 公路边某餐馆。 “啪——” 筷子,碗,齐齐飞出桌面,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没能闪得快的人,被砸出了个头顶的大包,血流一脸,看来像是番茄样的鲜红,却不敢抬头,耳听江晖一阵咆哮。 “跑了?!” 不见了的不止是被绑的蔓蔓,还有留守在车上却去捡钱以致弄丢了人的人,一看形势不妙都先溜了。 “不会去找吗?!” 震耳欲聋的怒吼。 他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失败过。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从他手里逃脱?从没有女人能从他手里逃走。 这回将她抓回来后,他不管她还是不是死鱼一条,都要先彻底地占有撕裂了再说。 一个人奉了命令跑出去打电话,重新集结一群帮手,准备四处去找蔓蔓。按理来说,蔓蔓不见的时间不长,应该逃不远。 这时,手机啲一声响。江晖极不耐烦地抓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廖舒雅,脸上不耐烦的厌烦又重了些。 在他眼里,这个廖舒雅,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的。 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女儿,来到京城四处借钱凑起来的门面,还以为自己真是哪里的千金大小姐,装得自己很了不起,和她那个一样没本事只会吹气球的父亲廖明,竟然想处处管起他的事情来。要不是他对范淑霞范慎原和蔓蔓感兴趣,鸟都懒得鸟这对有自恋症的父女。 本想甩手把电话一挂,却想,这会儿廖舒雅打来有些巧。 指尖,在犹豫了一小下后,按下了接听。 与她通话,从来都是她先开口的。因此从扩音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是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以及廖舒雅喊的“大舅,蔓蔓姐。” 眼中蓦地闪出一道精光。 这——实在太有意思了。 嘴角淫邪地挂上一抹笑。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好像这对父女与蔓蔓有亲戚关系。 难道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他,还想把蔓蔓给他送回来? 这个女人岂止是傻,是脑子秀逗了! 在听着电话对面廖舒雅喊着要蔓蔓他们上自己车,并声称是要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时,他竟然都能感到一阵恶心了:原来,这世界上有比自己更龌龊的人。这对父女,太超乎他想象了!他作恶是作恶,但从没有想到过对自己家人下这样的手。 操着东风小轿车的廖舒雅,在内心里发着狠,肆意发泄的恨意,让她频频踩下加油门。 她恨蔓蔓,同时恨那个她看走眼的男人江晖。所以,她一定要把蔓蔓送回江晖身边。亲眼看江晖怎么折磨蔓蔓。再把江晖给甩了。 一副理想的报复图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勾画,加深,使得她迫不及待。 东风小轿车滑过斜坡时,车轮子轧到什么东西发生一个细小的颠簸。蔓蔓的额角“嘭”,撞击到车壁的刹那,脑子里的混沌似乎被撞开了一些,眼睛再度睁开,这次有些清明了。 “爸,我想先打个电话回家。”蔓蔓记起,不知道家里人知道她不见不,如果知道的话,那肯定是很焦急了,说。 温世轩想着也是,不能让其他人担心,赶紧向廖舒雅借手机:“舒雅,你的手机呢?借来用用。” 手机,在她口袋里,和江晖在通话呢。如果交给他们,当着他们的面没有办法暗箱操作,岂不是会被发现通话记录。 “不好意思,大舅,我出来急,忘了带手机。对了,你和蔓蔓姐的手机呢?”佯作尴尬地回答,再反问温世轩。 温世轩结结巴巴的,叹道:“说起来,我也是,都忘了带手机。蔓蔓的是落在家了。” “都落在家,那就没办法了。”廖舒雅叹着气的声色,只有在隐蔽的车前镜里能看到她整个嘴角都在笑。再没有比这个通讯线路被中断的事儿更完美了。 蔓蔓是把头再往外靠了下,斜出来的视线,正好落在廖舒雅的一只手臂上,看到对方本来应该专心致志操作方向盘的手臂,没来由地总是垂落下来,像是去碰上衣的口袋。月牙儿眼仔细一眯,看出那个上衣口袋是鼓的,而且,鼓胀的口袋里有点下垂的摆样明显是里面装了什么重物,按照形状来看,容易让人想到小长方形的东西,刚好是一个让人易于联想的有点重量的手机外形。 “既然没有手机,找个地方先打电话吧,不然,这心里头不安实。”蔓蔓说,边说,眼睛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廖舒雅的手。 廖舒雅的手臂,果然是做贼心慌,又是马上垂下来去碰口袋里的手机。这回撞得比较厉害,将通话都给撞断了。 她心里骂靠,对蔓蔓又恨上几分:安分点乖乖被送回到江晖身边都不行,尽是给她添麻烦。这本来都已经说到了附近的地标物和方向,就等江晖他们开车赶过来碰头把蔓蔓强行带走。这样一来,她可以装作被人袭击,想上场救人却无能为力,最终蔓蔓出事,她受蔓蔓牵连。 一切安排天衣无缝,她是既做婊子又立牌坊了。 然现在突然间中断了通话,使得她必须先找到个地点,和江晖先通上电话,解释清楚事情,免得江晖不来了。 “找个点儿打电话可是容易。你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旁近高速,连个电话亭都没有。”廖舒雅故意提高为难的声调,遥指四周围除了护栏和山壁,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蔓蔓其实瞧到她的手动作时,心里已经了然。一刻,内心犹如被蚂蚁给咬了般的生疼。未想,在这个生死关头上,本是该同仇敌忾的时候,自己曾经的姐妹竟是想着各种心思要把她害了。 平常这些姐妹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俗事也就算了,如今是生死见人心。 月牙儿黯淡了下来,没有亮光的乌瞳,像是月亮黑漆漆的另一面。 “能找个地方解手吗?” 找地方解手不是不可以。况且她正想借机打电话。这条来往车辆不多的公路,没有她的车,会怕蔓蔓他们跑了吗。 东风小轿车一个转向,上了路边一个斜坡停靠。 温世轩扶大女儿下车,绕到坡后去找解手的地方。 看他们两个走了,消失在视线里,廖舒雅急急忙忙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江晖的电话。 温世轩扶大女儿刚绕到比较远的地方,突然手心被大女儿一捏。 “爸。”蔓蔓使个眼色,让父亲陪自己忽然掉头,跑步走,父女两人躲到了一块较大的石块后面,看着走出车门打电话的廖舒雅。 温世轩不是没有注意到刚在车上大女儿执意与外甥女较劲的话,是有些蹊跷。当然,他心里是不愿意相信外甥女真是背叛了他们父女,有意对他们父女不轨。 可伴随廖舒雅与对方通话内容的暴露,温世轩的心,那是万箭穿心的钻疼。 他这个大妹子的女儿,小时候是被他抱在手里疼过的,和蔓蔓同样是一起玩到大的。 什么时候,外甥女已经变成这样狠毒心肠的女人,连自己的舅舅和姐姐都能害?! “江总,是,你赶紧过来吧。我在牵拉住他们。他们没有发现的,不过难保夜长梦多。”廖舒雅一再催促江晖赶紧来接人。 接着,江晖是问了句什么,让她眉头一扬,极是好笑地笑了起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却十足的阴邪:“你说什么呢?江总,想绑架我姐姐做事的人是你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做个顺手人情。再说,她不是我姐姐了。早不是了,在她以前的时候就不是了。问为什么?她连自己妹妹的未婚夫都能勾引,这种姐姐我要她做什么?我是愿她死了更好的,这点你放心,江总。” 她要她死。 蔓蔓一只手抓住胸口,里面没有了疼,只有冷冰冰的。 廖舒雅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因为听那对面的声音,江晖其实已是开着车在奔这里的路上了。当她转过身打算回车内时,骤然,一巴掌,扫得她一个跟头趔趄在地。 手机从她手里飞了出去,由于过大的冲力撞到了树干上,咔,裂开成了两半。 “大舅!”她翻过身,拿手撑起半身时,仰头望见了温世轩。 温世轩的脸,乌云密布,眼睛,红得像桃子。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对这个亲外甥女失望透底。 这是多伤人心的事,竟然亲耳听着亲外甥女想害他和他女儿。 “我和蔓蔓都听见了。”温世轩抓着拳头,在看到她嘟着嘴巴仍想要狡辩时,一个凶怒的瞪眼。 廖舒雅被惊到了。记忆中的她的大舅温世轩,是个老实模样的,甚至被她爸叫做史上最懦弱的男人的男人,一个连她这个小辈都完全不看在眼里一点都不会有敬意的男人,这一刻,竟是让她浑身哆嗦了起来,感到了惧怕。 她怕,温世轩一个拳头砸下来。 “不要,大舅!”她双手抱住头。 “你知道错了吗?”温世轩吸着气,痛苦的,一颗颗汗凝在额头上。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大舅!”抱着头的手臂,严实地覆盖住了里面其实在冷笑的脸。 要她知道错,那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她恨死温世轩了。 为什么要维护蔓蔓? 蔓蔓和他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才是他的亲外甥女。他竟然帮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来教训她亲外甥女。 如自己的父亲廖明说的,温世轩他这是神经了,发神经了! “如果你真知道错了,把你的头抬起来。”蔓蔓冷冷清清的声音插进来。 看似软绵绵的声音,一如既往一针见血,能戳破她们姐妹所有的伪装。 她该有多恨死蔓蔓。 在蔓蔓未飞黄腾达之前,一直忒讨厌。 假清高,到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很了不起的姐姐。 手臂缓慢地放下来后,一张充满狰狞和愤怒的眼对着蔓蔓:“我告诉你,我有多讨厌你多恨你。你其实什么都不是,假装自己对男人没有兴趣,却骗了其她人不注意时捷足先登,勾走了蒋中校!有了蒋中校后,还到处勾引男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火车上,有人给盖你盖大衣,但不是蒋中校给你盖的。你不知廉耻,要我这个妹妹知错,没门!” 温世轩听到她这番毫无悔意反而加重的话,连退两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造孽。他们温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是他这个做长辈的错吗? 骂完蔓蔓不够,廖舒雅一张嘴,紧接朝向了温世轩:“你以为我想叫你大舅吗?妄想!我妈我爸都早说了,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拖我们后腿的包袱,垃圾。” 因为他无能,所以被他妹妹妹婿看不起。但是,也不该道德败坏到这个地步,竟使得一个亲外甥女起了自相残杀的念头。 “爸。”对这点,蔓蔓其实早看透了。 不然,不会对温凤姊一帮人后来口口声声说的仍是亲戚的话,会如此的反感和无动于衷。 这些人,口是心非。 要的只是利益。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去做去说,没有任何有良心没良心的区分。 廖舒雅现在说恨他们父女的话,只是因为现在自身利益偏向了江晖。如果她的利益在他们父女而不是江晖,廖舒雅当场改口也不会让她蔓蔓感到奇怪一分。 “你想怎样?”廖舒雅吃圆了眼瞳,见蔓蔓步步逼近。 她始终最怕,在家里最怕,只有这个蔓蔓。 蔓蔓不打你,都可以刺得你体无完肤。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怎样。只是想更正你一件事,你口口声声叫的姐姐,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带着诚意叫的姐姐,所以,从来这个姐姐就没有当你是妹妹。至于我爸,他始终是你大舅,你想否认都不可能。因为他是长辈,你是小辈,他还是你妈的大哥,比你妈都有资格教训你。” 大女儿一段话下来,是提醒了温世轩。 对,先得把这个做了错事的外甥女带回去,再行家法,直教育到对方改正为止。 眼看温世轩来抓自己,廖舒雅周身起了惊惧。因为她知道,虽然自己刚骂温世轩窝囊废,但是,现在她家生意已经是不怎样了,而温世轩的【画饼充饥】是如日中天。他们家能在家族里再说上话吗?相反,有了底气的温世轩,再加上长辈身份,想怎么捉拿她,现在是没有问题了。 她回去逃不了家法不说,如果此事四处宣扬开来,对了,还有陆家,那个该死的陆家,蔓蔓的靠山。被陆家知道,她定是要完蛋了。 她认为自己没有了退路,不会想到去承认错误,悔过痛改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不会存在的。 跳起来,跑向公路,温世轩抓出去的手没有能抓到她。 这时的一辆小汽车,银灰色的兰博基尼,若飞驰的闪电,从公路上一晃而过。但没有逃过廖舒雅、温世轩和蔓蔓的眼睛。 廖舒雅的眼中顿然放出了灿烂的喜色。她冲到公路上,尾随那辆可能刚刚速度太快而没有发现到他们三人的兰博基尼,一路跑一路兴奋地招手大喊:“这里,江总,这里!” 她这幅样子,不仅让温世轩和蔓蔓两人瞬间变了脸色,而且,让人想起了可耻汉奸四个大字。 兰博基尼,本是该略过了他们一路消失在天际,却因廖舒雅的喊声与动作,在驰出地平线时骤然来个急刹车,猛掉头—— “爸!”事态突发的一百八十度转变,蔓蔓墨瞳一睁,一把揪住父亲的手。 温世轩痛惜地看了眼依然固执地跑向兰博基尼的亲外甥女,与女儿火速钻进没有拔出钥匙的东风小轿车。 启动,打火,在兰博基尼转向追上之前,从路边冲入快速车道。 本来,蔓蔓他们以为兰博基尼会停下车把廖舒雅接上,这样多少能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但他们在车前镜里看到的是:廖舒雅一路狂奔,高举双手像是要拥抱兰博基尼一样,等着兰博基尼和她一个近距离的亲密接触。 兰博基尼不知是减速不成,还是怎么回事,车速并没有慢下来,反而有些加快的迹象。 廖舒雅看着兰博基尼向自己而来,看到兰博基尼从一条像是快乐摇着尾巴的哈巴狗,到最末变成了一头狂怒奔向自己的红眼公牛。她的眼越睁越大,眼里的欣喜若狂,在要被兰博基尼拥抱住的一刻顿然变成了拥抱世界末日的狂恐。 嘭! 一条弧线,从空中划过。 人被抛向天空的高度之高,远超出了看着车前镜的蔓蔓和温世轩想象。 廖舒雅身上那件红色的衣服,随着人体在空中抛起掉落好像是一件炸弹,重落下来狠是撞击到急刹车的兰博基尼车前窗。 兰博基尼里面,开着车的江晖和旁边坐的人都傻目了。事实就是,江晖没有想到去撞人,但同样绝不想把这个恶心的女人接上车。在打廖舒雅电话让她让开可始终没人接电的情况下,刹车距离没有计算好,撞上了人再有了刹车。 “江总,怎么办?”拉着车里把手的副驾驶,吓掉了半条魂。 这个已经超出他们的计划了,是出人命了。 江晖心头,被廖舒雅这一自己上来的一撞,好比被打了针疯牛针,是疯了:“她妈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她自己想找死,我还得让着她吗!” 这个碍事的恶心的女人,害他在这里急刹车不说,眼望前面只有几十米距离,本已是唾手可得的人,突然离自己又远了。 脚底下一个加油门,两侧车轮子狠狠轧过了落在地上的人。一瞬间,掉在地上的人,头脸和双腿,被疯狂的兰博基尼压得面目全非。 在车前镜里望着这一切的温世轩和蔓蔓,很清楚后面追来的这个人已是疯了。 丧心病狂! 决不能让这个丧心病狂抓到自己女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温世轩也红了眼,使劲地踩油门。 紧紧拉着安全带,蔓蔓的满手心里都是汗,伴随轿车不停地加速,她的心跳涨到了将近一分钟一百几十下。 两面,眼前的情景,过快如闪电飞驰,都是模糊的。 她老公,她哥,都知道她在这里被死神追杀吗? 蒋衍在决定朝温世轩的方向追赶时,第一时间联系了交警部门帮忙。在追老婆和老婆养父这一过程中,他心急如焚,但始终命令自己不能失去头脑。 也好在,他身边坐着一个比他冷静多了的赵文生,随时帮他出谋划策。 “时间过了这么久,我相信,他们有可能出了市郊。找交通路口的监控录像太难,有车牌号码的话,翻查各出京主干道的公路收费站记录会更快。”赵文生提着眼镜,通过与杜宇的连信,得知温世轩那辆小货车的车牌号码。 “照你说的办。”一边答应,蒋衍一边是脚下又踩了油门。前面,有交警大队的人帮他开路,这使得他的车速能更快地运行,几乎是达到了普通公路不能达到的车速。 赵文生的建议是对的,不仅从公路收费站第一时间获得了温世轩的走向,而且,在那里的交警紧密配合下,调出温世轩过关时的时间段录像,几个路口同时都显示出了,温世轩在跟踪一辆兰博基尼,在温世轩的小货车后面,居然也被一辆东风小轿车盯上了梢。 这是怎么回事? 通过车牌查找车主人并不难。 前面的兰博基尼车主显示是美国华人江晖。后面的东风小轿车车主显示是廖舒雅。 “打电话再联系杜宇。”蒋衍想都不需细想,既然都扯到了家里是做大排档的廖舒雅,老婆这次被绑与老婆生意上的事大有关系。 杜宇一直坐在【画饼充饥】的办公室里不敢走开,准备随时接听蒋衍的询问。蒋衍没问时,他自己心里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事恐与天下第一饭庄的竞争有关。听到蒋衍再来个电话,报出了江晖的名字,问他认不认得。 “哎——”杜宇大声叹的这口气,是把旁边一颗心同样悬着的范慎原都震到了。 “是江晖干的吗?!”两只拳头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东西一并落地。 伤害他的姐妹不成,于是把目标转向了蔓蔓。 他或许,早该有所察觉的。这个阴狠的男人! “范经理?!”杜宇看他往外跑,撒开腿去追,“我们现在去可能都帮不上忙。” “那要让我在这里干等吗?我办不到!”范慎原暴怒的眼睛里充满了一条条扭曲的血丝,红的,刺目的,好像是抽击的雷电。 杜宇看他这样子都怕,感觉他这是被蔓蔓的事刺到了哪处旧伤一样。 没能阻止,杜宇只好急忙跟着他上了车,车子狂奔出了市区,一路是与蒋衍说起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对方说江晖是个变态的,而且在多年前已经对范慎原的姐妹动过手,蒋衍的胸口若火燎了起来:“这种疯子你们怎么不早说呢!” “阿衍,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赵文生害怕他一个失控而翻车,拿过他手里的手机,不准他再听其它新闻。 而不久尾随追上他们的两爷,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打电话给我爸和陆司令。”姚爷面色很是铁青地交代刘秘书。 现在这事的性质是十分严重了,都危及到人身安全了。 他恐,这里的人谁都交代不起了。 前面,本是离他们只有一车身距离的吉普车,猛地加速。 “君爷——”刘秘书知道前面的车是君爷自己在开车,赶紧加上油门去追。 若陆家儿女一块出事,那就更麻烦了。 一行人,总算是先在一废旧的工地找到了温世轩没有了油停靠的小货车。弃了车的温世轩会去哪里?从现场沙地里的几个脚印和另一辆车轮痕迹,可以判断,有两个人上了另一辆车。这不禁让他们抱了些希望。 或许温世轩已经把人救了出来,也或许有另一辆车把他们接走到安全地带。但为什么到现在蔓蔓和温世轩都没有打电话报警或向家属求救,又让他们怀了另一份担心。 总之,这脚印是新鲜的,说明车子和人离开都不久。 三辆车顺着车道再追出去,很快的,发现了路上一件红色的标志物。 再往前开,赫然见着的是一具触目惊心的女尸躺在路中央。 尸身尸头被车碾过的惨状,让人毛骨悚然。 蒋衍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不是自己的老婆,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老婆肯定现在更危险了。 因而,他的车一刻都没有停,脚踩油门开到了最大。 君爷的冷眸一扫而过仍残留着温热血液的尸身,拉上操纵杆,油门踩,吉普车加速冲上去后几乎与前面的车并驾而行。 见前面两辆车都没有听,刘秘书的车也不敢停。但是,以他这辆平常的小轿车,怎么都是追不上蒋衍那部向人借来的大马力悍马,和君爷的吉普,不如在后面紧急关头做个后备力量随时预备冲上去。 于是,他和姚爷在后面,目睹到有四个车道的宽敞路面,两侧不断有车是落了下来,不断有车轮打滑,刹车,是因在前面闪避什么而退落下来。交警的警车警鸣,从他们后面追了上来。 愈追愈近,愈紧,前面不断刺耳的刹车声,车轮急速擦击路面甚至爆出火花的刺响,人的视野也是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是怎么回事。 见到了一辆兰博基尼在发狂地追击一辆加速到极点的东风小轿车。 两辆车活像断线的风筝,随时因速度超出车本身车速,一个不小心,即是翻车被抛出路面,撞毁! 可兰博基尼不仅没有停止追杀,是一次又一次往东风小轿车的车尾去撞。 最近的一次撞击东风小轿车没有能完全避开,小轿车打滑,斜着出去,直线是冲向了一侧的山壁。 “小心!”赵文生喊一声,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身边的司机了。 大马力悍马车轮子刹,卷起硕大的飞沙,一跃当先,擦过前面所有的车,包括撞击完刚往下退的兰博基尼,然后在小轿车要撞向山壁前,用自己的侧车身猛撞小轿车,拿自己的车身挡在小轿车面前。 悍马和小轿车一路擦着车身,生死未卜。 兰博基尼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而是骤然一个加速,再度欲撞击东风小轿车。 然而,等待它的是,横身向它侧面冲过来的吉普。 把着方向盘的江晖,拼命踩着油门,却一点力都没有。因为它的车底,已经被吉普掀开了一侧。 吉普犹如一头更凶更狠比他暴力血腥上几倍的公牛,一头顶着它这头发疯的牛,直把它顶到了公路另一侧的悬崖。 嘭! 被顶的兰博基尼撞开了护栏,在悬崖上掉出了三分之一车身。 车里的人发出尖度惊叫! 江晖相信,绝对相信:这世界上有比自己更恶的人了! 而现在这个如魔王一般的男人,就坐在掌控他生死的吉普里面,用一双毫无留恋的眼睛看着他去死:敢杀他妹妹?!(未完待续) 江家开出的条件 啊! 高八度的男高音,如在地狱里挣扎的鬼魂,叫起来十分森然,惊恐。 高大帅浑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而被兰博基尼里面的人这样生生地一叫,他之前被君爷吓掉的魂终于飞了回来。 “君爷!” 君爷冷漠的冰手一拉操纵杆,预备着推向兰博基尼的最后一波,送入地狱的最后一手,瞬间即发。 “君爷!” 高大帅两只手犹如抱熊熊用力搂住君爷握操纵杆的手,方是使得那只冰手推过去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君爷,你听我说,没有必要为这种渣玷污了你圣洁无上的手。真的没有必要!让他进牢狱喂枪子,一样送他进地狱,你没有必要陪他一块进地狱的。” 如果真把这家伙给推下车了,官司未免会扯上他们,得不偿失。 但君爷听不见,两只被层层黑雾笼罩深幽不可见底的墨眸,阎罗王的眼里只有眼前的死刑犯。 高大帅抱得满头大汗,灵机一动:“君爷,你妹妹——” 妹妹? 眸里的黑雾蓦地散开了些。 “你妹妹坐的车冒烟了。” 冷眸往侧一望,果见不远处冒起了一团青烟,瞳仁缩紧,冰冷的眸面有了颜色,一脚踢开门,旋身飞身下车。 君爷跑了,高大帅仍不放心,把车钥匙拔了兜进口袋里,免得君爷心血来潮折回来决定当场继续给这渣——斩立决了。 感觉到车尾后面的推动力没有了,江晖和副驾座,因坐的车头之前被吉普推出到了护栏外头,底下,触目所见,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危机根本没有解除,死神仍在和他们近距离接吻。 大点的风一带,车头摇摇。 车里面的人再度尖叫。 “救命——” “救我,我给你钱!谁救我,我给他一百万!” 跳下吉普的高大帅,亲耳听着风一吹,那人渣给自己的性命开价来个三级跳:一百万、一千万到一个亿! 只可惜听到的人都没有一个睬他的。 他的命已经渣到一个亿都没有人想救了。 就连驱车赶到的交警大队的头,都对手下说:晾他十分钟。 这种丧心病狂的,若没有人道法律护着,早就一枪毙了。 这一边,大马力悍马贴着东风小轿车,终于与山壁前侧身而过。东风小轿车抢先失速缓缓停了下来,原因是尾部冒烟了,不知是哪里烧了还是怎么回事。 大马力悍马刹车后,蒋衍一马当先跳下了车,直冲到东风小轿车寻到老婆坐的位置,拉开门:“蔓蔓——” 车里,温世轩和蔓蔓都东倒西歪在自己座位上。温世轩的头刚好是最后撞在那放心盘上,一时趴着没有动。蔓蔓则是头歪靠在一边,双眼闭合,好像晕了过去。幸好是两人身上的安全带都没有断,也没有明显流血的痕迹。 “蔓蔓——”着急的双手刚握到她身上,一摸,粗糙的衣表,让他打了个警惕,皱眉,仔细地一瞧媳妇身上穿的,一双墨瞳一瞪。 心尖某处犹如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地一扎。 呼吸滞住,没法吸气。 整个身体都僵了。 冷,掉进寒冷的北冰洋。 尾随过来的赵文生,看他挡在车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像是受到了惊吓,以为里面的人是受了重伤,拿手用力拨着他肩膀:“阿衍,你先让开一下,让我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好不容易把他推开,弯下腰钻进车厢里一看,车里两个人都脸上有血色,摸着脉搏皮肤都有跳动和温热,于是一边摸着蔓蔓的脉搏一边转头和他说:“阿衍,没事。她应该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晕着。” 可几句安慰的话说下去,蒋衍脸上乌青的血色没有松开半分。赵文生疑问地提下眼镜,再顺着他的视线这回认真地寻到了蔓蔓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男人的衬衣披在外头,里面隐见的那件女性衬衫已经有地方裂成了布条,扣子则不见半颗。 赵文生的心狠狠地震了下:这种情景真的是,不用想,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一时,他一样惊恐,慌张。 意味他们来之前最害怕最担心的情况,最不愿意见到的,终于是发生了吗? “都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两人背后响起。然后君爷从他们中间毫不犹豫地插了进来。 没有温度的冰眸,先是敏锐地扫到了赵文生捉着伤者衣服的一丝抖,继而是一扫而过蔓蔓身上披的那件男士衣物,这样一件中年男人的衣服,他一想都可以知道是谁的。至于男人衣服底下那件破烂不堪的女性衬衫,收入眼底之后,眼角一抬,斜瞥了目妹婿的脸。 无话。 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温度的眸,在此刻更是没有一点温度和情感在里面泄露。 只是一双像是冰冷的双手伸过去后,解开她腰上的安全带,轻轻把她搂进到怀里。 这时,江晖被交警从快掉入悬崖的车里救了出来。出来后,被警察制服在地上,戴上手铐,准备押上警车。 可这个渣,离开命悬一线的悬崖边后,立马是开始恢复神气了:“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资格抓我,我不是中国人,我是美国人!” 地地道道中国血统的人,当街大喊自己是美国人。 别说自己人感到羞耻,可能他入的美国籍都得汗颜了。 “我们中国法律,外国人在中国境内犯法,一样必须服罪。”交警也不与他客气,既然他非要称自己是美国人,那就直接告诉了他别做梦,外国人在中国境内犯法照样判死刑。 这个渣戴着手铐,还不忘整整身上的西装:“我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不会做犯法的事情。事实是那女人先要挟我恫吓我引诱我。你们想逮捕我可以,找我律师,由我律师和你们说清楚,我要保释。” 这渣! 说他老婆引诱?! 赵文生只觉旁边眼前一晃,一个人影冲了出去,当即慌乱:“阿衍——” 他出来时答应过老婆的,要照看好老婆的弟弟。 追上去时看到高大帅,喊:“高大帅,帮我拦住他,快点!” 高大帅只见一头又是双目发红的公牛朝这边冲来,吓得不轻,刚制止了一个暴走,现在又来一个暴走,他两条命都不够阻挡。 “高大帅!”赵文生一个人从后面抱不住人。 他要杀了他,杀了这个畜生! 蒋衍已经完全看不见其它东西了,眼里只有这个禽兽不如的。 眼看着又一个疯狂魔鬼样的男人冲自己来,江晖果断地躲到了交警背后,大喊:“你们快制止他!他疯的!” 他是疯了。 不杀了这只畜生,他就是疯的! 看到交警都被迫有所行动,高大帅冲上去:“蒋中校,蒋中校,你听我说!” 与赵文生两个人合力抱住他两侧,却被他脚上一踢,正中膝盖,苦不堪言,灵机一动,再使出刚应付君爷那招,“你老婆,你老婆那车还在冒烟,要爆炸了——” 但这招对蒋衍一点都没有用。 接着,高大帅的脸被对方拳头砸到了一只眼,刹那乌圈。 “你别拦着我!” “好好好,我不拦着你。”高大帅心里骂着你怎么不砸你姐夫只砸我,退了两步,道,“可你岳父来了。” 陆司令的车杀到了。 陆爸的车后面,跟了一排公安警队,救护车,消防车,场面壮观。 江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出来,气势俨然,是个颇大的领导架势,都一惊:这是谁? “市长!” 中年男人走过的地方,身穿制服的人都行敬礼。 他的事,竟然把市一级领导都给惊动了。江晖本来仗着自己美国公民以及法律保护的身份沾沾自喜的心,蓦地惶惶了起来。 等陆司令走到他面前,用一双态势的眼神俯瞰着他。 这双眼神,与坐在吉普车里的魔王很像,都深藏着不可见底的幽深,散发的幽寒,是层层能变成锁链将他一把带入地狱的黑雾。 江晖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低下刚还昂得像只孔雀的头:这男人,和刚那只魔王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有想致于他死地的这种眼神? 和蔓蔓是什么关系吗? 蔓蔓,蔓蔓的具体身份,他只记得是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姓温,没有听说,与什么人有大关系。 陆家低调到,女儿的身份都对所有陌生人掩盖着,主要是为了女儿的安全着想。 目睹了一切过程的刘秘书急匆匆走上来,向陆司令做耳边的现场汇报。 陆司令看着江晖,目光再深了九分,上去后,挥出去的袖子如雷一劈,一击,扫中江晖的一侧脸。 江晖那头当场一歪,嘴里吐出一口血和半颗牙齿。 四周没有人敢出半口气。 实际上,陆司令这掌铁砂拳是留了半打的气力,不然,这一巴,能劈掉江晖这条小命。 而仅这一巴,已经让江晖感受到了他所得意的东西,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没有用,他失去了所有的利器。 他摔倒在了地上,不敢起。 两名警察拽起他,拖往警车。 姚爷从到来的救护车里拎了个药箱,赶到了出事的东风小轿车旁,虽然刚是远观着事态发展,有了心理准备,然,来到车边,乍看到那件男人衣服,心仍是被一揪,成了一团。 看到他愣在了车边,君爷冷冷地开声:“她不坐救护车,把那男人送救护车。” 尾随来的医生听到这句话,都不敢违抗他的意思,过去车另一边把丧失意识的温世轩救了出来。 君爷是在两只手要抱起她之前,果断地一扯,将她身上那件属于温世轩的衣服给扔了,接着给她裹上一条毛毯。拿裹紧她身子时,似乎仍能闻到她身上残有的温世轩的味道,这使得他眉宇十分不悦地打皱。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消毒剂冲洗掉温世轩的气味。 之后,他将她抱上了刘秘书完好的车。沿途,能看到自己那怒得在原地打转的父亲,和一样誓不罢休的妹婿。 眉是轻蹙了下,吩咐开门坐进了前面驾驶座的姚爷:“开车吧。” 安静的诊疗室外面走廊。 高大帅被护士在嘴角额头各贴了两条止血贴,以及抹了些红药水回来,看见了一个焦躁且憔悴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里的板凳上。 “蒋中校。”坐到对方身边,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一拍。 他老婆被送进去进行检查不过才十分钟,他却觉得有十年那么漫长。 他不知道结果是什么,虽然早在开始赵文生已经很肯定地和他说了:生命没有大碍。 啪。 诊疗室的门一开,先走出来的是赵文生。 “怎样?”坐在板凳上的两个人齐抬头。 赵文生摘下眼镜擦一擦。 这副慢条斯理的态度,让高大帅急得想骂娘:“你说句话啊。” “一早都说了她没事。现在确定了,她没有醒可能连脑震荡都不是,只是对方给她下了药,而她对这类药物过于敏感,导致昏睡不醒。”赵文生说。 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高大帅正想替蒋衍高兴,转头,却见蒋玥一头竣色没有减。 赵文生皱着眉,向高大帅挥了下手:蔓蔓出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既然医生大人都吩咐了,高大帅悻悻地走到一边去给他们两人放哨。 赵文生挨坐到老婆弟弟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阿衍,你先要明白,她出这种事,不是谁都要愿意见到的,她本人更不愿意。” “我知道,我没有怨她,也绝不会去怨她。我只是担心——”两手撑在紧皱的额眉上,久久,含在咽喉里的话没有能吐出来。 发生了这种事,纵使其他人都可以在意,但是,对当事人来说,那绝对是一辈子的阴影。 赵文生的手在他背上拍了两拍,缓声说:“没有给她做那方面的检查,是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她哥,打算在她醒来后问她自己,如果有必要再做。” 病房里。 白露拧了条温热的毛巾,被仍睡着的蔓蔓擦了擦脸。在接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待命。她嫂子云姐和她说了,这种事情,当事人醒来后,最好是有熟悉的女性朋友在场。 出事的是她看重的未来小姑,不是外人。她这就急匆匆赶来了。 手里握着毛巾,看到床边搬张椅子守着的君爷冷冷气气的模样儿,她不禁来了句:“我告诉你,陆君,蔓蔓这回醒来,你不能拿你这把冷面孔对着她了,好歹安慰她两句。” “不可能。”君爷斩钉截铁。 “什么叫不可能?”杏眼一圆,白露来了几分气几分恼,“你当哥的,妹妹出了事,你不心疼吗?” 心疼,岂止是心疼,是疼到都麻木不仁了。 所以在别人看到他妹妹身上衣服的刹那表示震惊时,只有他,早在路上,不停地在脑海里演练过各种最可怕的情况。比如被抛尸,刚好去到那看到被强,种种等等。只因他是她哥,他必须给她做最坏的打算,而她无论出什么状况,她都是他妹,谁都不能护住她时,他所代表的她的娘家,就得护她最大的周全。 手指揉了下眉心,冷声里有丝疲惫:“这事你不要插手。” 听闻这句,白露心头一打颤,瞪着他:“你不会真是还想对她提起这事?” 君爷侧着脸没有说话。 默声代表了答案。 “她都这样了,你去提它,去揭开她伤疤,刺痛她,你究竟想怎样?”白露迭声,情绪都激动了起来,“我们该要做的是,让她忘掉,谁都不要去提起它。” “怎么可能忘掉?”未想,旁,再插进来一句冰凉的现实的话。 道出残酷现实的话的人是姚爷。 “她不可能忘得掉的。陆君和我都很清楚,发生这种事的人,谁都忘不掉的。” 白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立着的都是一样的态度,嘭,甩了毛巾进脸盆,坐到凳上:“有没有你们这样现实的?不现实又不会死。” “你不是不知道,陆家人从来看的都是现实。她是陆家人,一样逃不过。”君爷冷冷道出。 白露已经被他气到一句话都不和他说了。 病床上的人,这时候微动了下眼皮。 “囡囡?”几个人同时警觉,靠近到床头。 感觉到一只手,这只手近来她已是很熟悉,这种在生漠中带了点温柔的手,是她哥的手,现在,她哥的手指正慢慢地帮她舒展着眉头。她睁了眼,先是半睁,看到了围过来站在她头顶的一大帮人,包括后面冲进来挤进来紧张看着她的老公。 缓慢地扫视了一圈,该看到的,似乎都看到了,独缺一个紧要的。 于是,唇里面吐出:“我爸呢?” 这个爸,指的当然是温爸而不是陆爸。 她的这第一句问可以说是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每个人,在之前想的都是,她醒来会问自己怎样,然后,他们又该怎么答。结果不是,她首先想到的是温世轩怎样。 出乎意料,其实又在意料当中。 知道温世轩和君爷水火不容的人,都紧张地担心起了君爷的反应,在等君爷的答。 白露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君爷敢一句出言不逊,她今天这个未来嫂子豁出去了,顶未来小姑。 可事实证明,君爷的高深莫测又出乎了众人所想。 抹在妹妹眉心的那只手,是梳理到了她微蹙的眉梢,冷声低下来,不见有半点怒气的痕迹,相反,挺是柔和的:“你问他?来现场的只有一辆救护车,哥知道你肯定担心他,把救护车让给他,所以他是被送去其它医院了。哥帮你问过了,他没有事,观察一两天可以出院了。”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想起当时的现场,的确,温世轩是被先抬上了唯一的那辆救护车离开的。原先以为这只是君爷的一时念起,未想,是君爷早有的安排。 君爷这安排,足以让人如坠云雾,道行——高。 谁都猜不到君爷此刻说的这席话,是真是假。 “哥?”最诧异的要属蔓蔓了,睁大的月牙儿眼,足以吞下君爷那张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脸。 “怎么这种表情?”冰凉的指头,滑过她微蹙的嘴角,上面残留被打的淤青,令他眸中一冷,却极好地掩盖住了,他嘴角浮浅的酒窝,甚至带了些微笑的样子,只是令人匪夷所思彻底,“他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哥感谢他都来不及。” 她哥转性了? 终于知道她养父的好了? 不止蔓蔓一个吃惊,其他人都愕然到微张了口,齐黙。站在君爷背后的姚爷,紧接是长眉一缩,拧成个疙瘩。 “这——”既然她哥都这么说了,蔓蔓抓不到破绽,有点痛的嘴角动一动,道,“谢谢你。” “谢我?”冷眉一扬。 “不,我是说,我代他谢谢你。”蔓蔓急忙改了口。 她哥最在意她和他说个谢字。对他来说,这叫做刻意的生疏。 “好了。”瞧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似乎真怕他化成一只老虎把温世轩吃了,冷唇含在喉咙里一声冷笑,“他安全了,他的事你不用操心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问她? 问她什么? 只见顶上一双双眼眸,闪的是各种各样的神色。 “大舅子。”蒋衍铁了心的,青着脸,要求君爷一句话对他老婆都不要再问了。 反正他这个老公,会对老婆更加疼爱,会一辈子去安抚她曾经的痛。 “都说了,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君爷厉然的冷气,散发到蠢蠢欲动的四周。 而眼看老公像是要和她哥吵起来,蔓蔓忙挡在了中间:“有什么事你问吧。” 她真不怕被人问。她蔓蔓,从来没有做亏心事,何必怕被人审问,纵使那人是她哥。 除了两爷外,一张张脸绷紧。 “我问你。”君爷转回的脸,对准妹妹一双明亮的眼睛,审视着,不容放过半点痕迹,“告诉我,他对你都做过了什么?” 他? 江晖? 蔓蔓周身紧了起来,脸色迅速地褪色,但贝齿咬得紧紧的,字句也吐得很坚决:“他撕了我衣服,想对我动粗。而且想追杀我和我爸。” 清澈明亮的月牙儿眼里,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 众人面对她如此的坦白,反倒都被她惊住了。只因很少有女人,能做到她这样遇事后坦然相对的。 蔓蔓没有多想,这种事她认为根本不需要多想,对这种混蛋,就得他的罪行揭发出来,至于女人需要避嫌之类的观点不会存在她脑海里,因为,她还需要为其她女性同胞着想。这种事不揭发这种混蛋,让这种混蛋继续逍遥法外危害其她女性怎么办。 “抓到他了吗?”月牙儿眼瞪住。 恨,凶悍,一无保留。 让人难以想象这是软绵绵的如一团棉花的声色。 “还有,他开车撞死了舒雅,把车子从舒雅身上碾过,是故意杀人!”她不是同情遭受死难的廖舒雅,廖舒雅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不代表,就能放过那条渣犯下的任何一条罪。 四周的人,听到她这连串的一席话,都挺默的,是惊,是讶,是一种深思的敬服。 他们都小看她了。 深思,在微紧的冷眉里面形成漩涡,他的手抹过了她的下颌,眼皮有些黯然地垂落,声音有点冷:“告诉哥,你哭过了吗?” 她睁开的眼是红的,眼皮有点肿,一看,就知道有哭过有流过泪。 他不喜欢她在家人面前假装坚强。他希望她在家人怀里放声大哭,痛哭自己遭受的可怕遭遇。 她是流过泪,但不是因自己的遭遇,而是因为感动,感动她爸,时时刻刻惦记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出了事,以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单枪匹马来救她。 所以,她哥要她哭的要求她办不到。 摇摇头:“我这不是哭过,是因为沙子进了眼眶里。” 她这一句话,顿然令本来有点融化的冰颜瞬刻重结了一层冰。 “好。”缓缓吐出这个字后,他起身,告诉白露,“你在这里照顾她。” 众人让开位子,让他走了出去。 姚爷神色不清,也跟了他出去。 出到病房回头,回到办公室,果断一拳就砸在了办公桌上。桌上的相架笔筒齐声掉落。 姚爷急忙在后面锁上门,以免外面的人听见乱猜疑,然后走上前,去帮他捡起那个落地摔开了玻璃片的相架,一边小心把相架里的相片抽出来一边说:“你这是生什么气?她比你想象中坚强,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是该高兴。 可他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好事都被那个男人占了。 第一个发现她出事的是那个男人,去救她水深火热的是那个男人,他都可以想象,她把那个男人当成天神看。 但最亲的是他们陆家人,不是那个男人。 想到那个男人就此可以指责嘲笑他们陆家无作为,他这心里头就烧了把火。不然,他怎么会让人赶紧先把那男人送到医院,免得给对方再有了借口。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安排第一个察觉她有事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是他做的哪点对她不够吗? 她都能感觉到他有危险给他护身符,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出来她出事。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多恨天,为什么要给他们这样的安排? 她是他们陆家人,而那个男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不公平,这不合理。 “陆君。”姚爷深紧的眉宇再三提醒他不要钻牛角尖,“这只是巧合。” “这可能是巧合吗?!”他背过身,愤怒得不能自已,因为他想骗自己都没法骗自己,一切的迹象,一切所有证人的口供,都无一表示出了——她和那个男人的情感,比他们家来得深。 对此,姚爷不得在他头上泼了把冷水:“她和他毕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你说能断就断吗?她回来我们身边不过才几个月!” 时间,时间无一是最残酷的。 几个月和二十几年相比,谁胜谁输一目了然。 他不该如此急躁的,他该在她面前掩饰得更好,但是,之前,因为她回来,似乎是真的融入到他们家里面了,光是看她给陆老头送的面人,看她给他送护身符,令他都几乎快忘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可事实,几个月和二十几年一比,仍是输得一塌糊涂。 见他安静了下来,姚爷才敢和他继续说起正事:“我刚接到刘秘书的人打来的电话,称在美国的江家得知江晖出事后,第一时间是去找了廖明。” 江家找廖明,意图很明显,是想保江晖的命。 中国不像美国,保全了死刑,而且对故意杀人的罪犯,处以死刑是绝不手软。 江晖所犯的绑架罪,还不至于令他一定被判死刑,但是他撞死廖舒雅已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因为他是把车轮再次故意压过廖舒雅的身体,是可构成故意杀人罪以罪大恶极的犯人立马处以死刑的。 这些,江家都是在和最优秀的国内律师沟通后确定的属实情况。 要保江晖的命,只要保住了江晖的命,哪怕江晖被判无期徒刑,他们江家之后都有办法在事情风波过后把江晖通过各种办法救出来。 根据律师的提点,保江晖的命只剩最后一条路走,也是最有可行的一条路走,去贿赂温家人,让他们以被害者家属的身份为江晖求情,只要打出江晖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误杀,得以让法官轻判。 因而廖明得知女儿死讯时,不是公安机关通知的,而是江家的一通越洋电话。 江家的这通电话,由疼爱孙子的江家奶奶亲自打来,对廖明说的那番话,自称是肺腑深情,没有半点谎言。 接到江家奶奶电话的廖明,听对方是肺腑深情之说,已是提了十二分精神。 果然,接下来,江奶奶先是说起了江晖对他们廖家和廖舒雅是有多好,之前她这个孙子已经打过电话来求问过家里人意见,想求娶廖舒雅。 求亲?女儿有望嫁进了豪门? 廖明的脸顿时像打了鸡血,兴奋地通红:“这个是我们家舒雅的福气。” 哪知道江奶奶接下来一个转折,说,他家江晖是想娶,但是他们舒雅没有这个福气。 廖明本还想,难道是因为江晖本来有未婚妻了,如果是这样,倒是他本来有猜想过的事情,打击不算大。 结果,在江奶奶接下来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说的并不是这回事,而是他女儿,被车撞死了。 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死了?! 廖明被这个消息震得脑袋变成一片空白时,江奶奶不失时机给他进行了洗脑。 很快的,女儿的死,通过江家的解释,说起来,是他女儿的不幸,造成了他这个爸反而能因祸得福。 比如,江家愿意,让江晖娶已死的廖舒雅,让她作为江家的媳妇进入江家的墓地,将来可以和江晖合葬。 比如,江家愿意,给廖家温家无限的赔偿金,这些丰裕的资金,他廖明想怎么挥霍都可以。 再比如,廖明不是失去了女儿吗?但不要紧,只要廖明想,他们江家可以给廖明搞出一个女儿甚至是一个儿子,只要廖明有男人的能力。 哪怕廖明他不喜欢现在的老婆给他生,他们江家可以提供无数年轻美女给他挑。 江家的话,是捧得廖明仙仙欲飘,美好的蓝图正在他面前展开灿烂开花。 他是个实际的冷血的生意人,不然怎么能榨取老百姓的钱和钻政策的空子成为暴发户。 仔细点想,怎么想,江家的话都是对的。 死了女儿,与江家硬拼有什么好处? 硬是把江家的人弄死了,就不怕江家来报复? 这点江奶奶也在电话里有所恫吓了。 收了江家的好处,把女儿厚葬了,这才是王道。 况且有了江家把柄,他以后不就能把江家制得死死的。不过他没有一口先答应了江奶奶,而是先说要和老婆商量。 刚好这边江家的电话一挂,老婆温凤姊哭爹喊娘的电话打进来了,让他赶紧到医院来。(未完待续) 杨老太揭开的谜底 病房里,白露拉上了门。 只有老公了。 蔓蔓坐起来,看老公像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床头的桌边给她倒水。 “阿衍。” “嗯?” 水杯递到她面前,眼睛看着她,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白露带来的衣物,看起来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低头,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发现拿不动。 讶异时仰起头,他的影子忽然罩住了她,浑厚的气息把她纤细的鼻息全卷了进去,吻,来得自然并不突然。 轻轻地辗转她的唇,没有攻城略地,只是温柔小心地包裹着,像是十分害怕会碰坏了她似的。 被老公吻着,这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有些不一样。 她的月牙儿眼轻轻眨了眨,等着,这个漫长的并有些不同的吻缓缓地结束。 他结实的双臂,就此在她身上搂着,很用力,用力到要嵌入她骨头似的。 “蔓蔓,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出事该多好。” 他是她老公,却仍比不上她养父。 她养父不需要任何人告诉,都能察觉到她危险。 而他什么都不能办到,直到她出事。 他曾经立志想当她心目中第一位的人,现在想来,这条路似乎还很漫长,远远不及温世轩的这种心灵感应。 他焦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不想,若下次她养父都不在的话,她出什么事,他什么都来不及。 “阿衍,你先坐下。”蔓蔓小媳妇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好像个小老师。 蒋衍同志坐下来,但不忘把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道:“你可以哭的。” 和她哥说一样的话,好像她有多懦弱似的。 不过,她确实当时是挺害怕的。如果那个混蛋真是对她动手,她在地下化成鬼都要回来讨这个混蛋的命。 一只指头在老公结实的胸膛上戳了下:“你和我哥一样傻,我怎么可能哭呢?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为什么哭过了?” “沙子进了眼睛。” “你骗谁呢?”粗糙的手指,在她秀挺的鼻梁侧捏捏,唬着,“我又不是你哥会妒忌你养父。” 看着瞒不住,蔓蔓坦白了:“你们别妒忌我爸。他这是小时候被我吓出来的毛病。我哭,是因为觉得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我操心为我辛苦,我感到心酸难受。” 前因后果他都听进去了,英气的眉便是皱的很深:“你说你不止一次出这样的事?” “上次我差点被车撞了,还不是我哥救我的,你忘了?” 这个他当然知道,不就杨乐儿,现在这个祸根已经死了。 “可你说你小时候?” 杨乐儿如果找得到她,早就对她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不知道,我小时候多灾多难。”秀气的月儿眉蹙会儿松会儿,回顾,“小时候小学时差点发生车祸,后来和同学在江边玩落水,自小到大,我身边去世的同学不少。比如,有个被电击死去的,有个替我被车撞死的,有个和我一块溺水的,还有一块生病发烧的。我爸功德无量,每次都能帮我化险为夷。不过我长大了,他年纪大了,本就不该再操心这样的事。” 蔓蔓想着这些,是想,或许等自己生完孩子,该向弟弟学点跆拳道,做防身用。 不管怎么说,让父亲操心是不对的。 她说了这么多,可老公一声不吭的。 秀眉弯弯:“阿衍?你想什么呢?今天发的这件事,与我以前的事情又没有关系。” 英眉,扬了半截,手在她空空的脖子上滑过,什么话仍是都没有说。 是他心里直觉也好,只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事后杜宇和他说了,说江晖绑架她与她经营的饭馆生意有关。但是,以江晖庞大的家族财力,与她在生意上较劲是一回事,但有必要把她脖子上挂的玉佩给摘了吗? 在听老婆说了这么多后,更觉得发生的这些事,好像都冥冥之中有什么关联。 同样的疑问,在白露把蔓蔓衣服上发现的红绳送到君爷的办公室里,在众人的眼前浮现。 “在她身上发现的?” “是,被汗粘在衣服里面,没有掉,我给她擦身换衣服时发现的。”白露说。 掌心里的这条红绳,一看,就知道是系戴玉佩用的绳子。 而且,这断了的线头,明显是被人用剪刀剪断的。 “江晖拿这玉佩做什么?”捉摸下巴颌的姚爷,老半天都觉得这事太奇怪。 因他是知道,蔓蔓没有把那块真仙桃玉佩戴在身上,她脖子上挂的是君爷给戴的那块仿品,都是玉,但绝不是上层玉,在上流社会游走有一定鉴赏能力的江晖不可能分辨不出。 “他拿走,只能证明他对这块玉感兴趣。不是玉质,就是造型。或许他本人都在哪里见过。”一系列的推断,轻松在君爷的口里吐出,冰眸一闪,连再去审问这个人渣都不用。 “我记得你之前调查过杨修在美国的情况。”琢磨到这里的姚爷,柳梢一挑,说,“你说过,杨修在美国修学时,曾在哪家人里借宿过,这家人,是姓范吧。” 这家姓范的人,就是范慎原范淑霞的奶奶,娘家姓范,范慎原与范淑霞是姓温,温家人,但是来中国为隐去身份,便跟了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姓范。当时,君爷并没有调查到这些,更加不知范慎原与范淑霞是范奶奶的孙子孙女。只是在简单地查看了下杨修在这家人借宿的事情,似乎与杨家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杨修自己的行为,于是他未再深入追查。 如果他再追查下去,或许可以查到,杨修与范奶奶及温家人都有牵扯,这一次温家资助温凤姊廖明投资天下第一饭庄的事,其中,有杨修的推波助澜在里面,为两边搭桥,属于功不可没。 杨家与温家,有了牵扯,在于杨修。杨修本想借助温家生意人的力量,来振兴杨家,主要是想扩大自己在杨家的势力。 然而,这事当然逃不过杨家老太的法眼。 杨家老太,是个对自己有利都不会拒绝的人。温家愿意来投资杨家,她举双手欢迎。同理,如果温家的死对头来投资杨家,她照样举双手欢迎。 所以呢,杨家与温家生意上有好朋友关系,与江家,关系一样匪浅。 生意场上,是敌是友向来分不清的。 至于这几家人,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赚钱的,做的是些什么勾当,君爷以内的陆家人都没有兴趣去搀和,去探查。因为这些并不是他们的职责范畴。 但现在,他们对这几家人之前的关系,产生了兴趣,就在于江晖把蔓蔓的玉佩给盗走了这一事上开始起了疑心。 据陆老头分析,杨老太那么感兴趣自己孙女这块玉佩,说起来,只是想挖点什么料来报复他们陆家。 万万可惜的是,光是看这块玉佩,杨老太想挖他们陆家的秘密,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真不知道杨老太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 那么,杨老太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那天,杨老太终于不辞辛苦到了美国,去见被自己用计陷害进了监狱的曾孙子杨修。 两曾祖孙在一间特别的会议室里面会面。 杨老太语重心长地对曾孙子述说起自己的用心良苦:“我让你在这里面呆几年,是为了避免你被那个老头给骗了。” “太奶奶,你说我被那个人给骗了,我是觉得你被其他人别有用心地利用了,你为什么执着那块玉佩呢?那块玉佩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块玉佩,哪怕它价值连城,就是一块玉佩而已。”一向不喜多言的杨修,像是在那天爆发了,连声质问究竟想把杨家带往哪里的杨老太。 杨老太被曾孙子逼急了,拍了桌子说:“你懂什么?那块玉佩是陆家与姚家之间关系的一个证据。”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而且你帮对方调查,能为我们杨家得到什么好处?” 谁告诉杨老太的?这个陆老头早已猜想过了。他以前的政敌? 如果是政坛里面的人说的,伴随曾军长那批人落网,想滋事的人,都有了收敛,其实这件事本该结束了。失去了羽翼的杨老太,却没有放弃。这更能说明了,由始至终,杨老太对这块玉佩势在必得,里面的蹊跷,不止是陆家姚家关系证据这么简单一件事。 或许与杨老太合作的人想的是政治目的,而杨老太,肯定想的只是钱利的问题了。 绕来绕去,圈子始终固定在,陆家,姚家,杨家,温家。这么多年,有干系的人,都在这里面了,却始终没有能找到个突破口。 如今,多出的这个江家,或许是个突破口了。 杨老太与曾孙子都无法如实坦白的话,在美国去探江家奶奶时,却都如实告诉了。这是由于江家奶奶与杨老太不是普通的关系,而是外面人都鲜为人知的亲姐妹。 杨老太娘家姓柳,一家五口人,现存在这世上与杨老太相依为命的娘家人,唯剩江奶奶这个最小的妹子了。但这对姐妹没有当着外面的人认亲,哪怕两姐妹现都嫁进了豪门里头,有着无限风光。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这对柳家姐妹自己清楚,都是因自己做的不光彩的事情。因着这两姐妹都是由小三变正室,迫害正妻,堂皇进豪门,掌控家政。若被外人知道,他们柳家的名声可以算是被她们姐妹败坏彻底了。 杨老太来到江家,与自己的妹子关起门来说私己话。 江家奶奶找到杨老太来,也不是为别的事,为自己孙子在国内遭到起诉,以及江晖让人连夜送来的这块玉佩。 “大姐,你看看,可是这一块东西?” 杨老太仔细一瞧,的确是自己寻找的六仙桃,但为了以防有假,问:“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就我家江晖,从那个陆家千金的脖子上剪下来的一块东西。他也是看着眼熟,因为我有和他描述过这么一块东西,他印象挺深刻。”江家奶奶解释。 “你怎么和他说了呢?”杨老太没说别的,先责怪自己妹子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和其他人说,这事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家里人。 “我怎么不和他说?他是我最亲的孙子。”江家奶奶拍着胸脯为自己孙子保证,再说了,“我和他只说这块玉佩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并没有和他说起其它。说起来,还没有你对你曾孙子透露的多。” 说到自己那被陆老头唬得团团转的曾孙子杨修,杨老太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被她知道,这杨修早就在去陆家家宴的时候看过蔓蔓戴的这块玉佩并且没有告诉她,她是不是更得气死那真是不得而知。 “他长大了,现在懂得反了,想谋权篡权。”杨老太把家权握得紧紧的,懂得皇帝做一天都不能分权下去,不然自己指定的太子都有可能把自己杀了。 江家奶奶一边听她埋怨自己又看走眼继承人,一边为自己欣慰:“还好我家江晖,就一毛病,爱沾花惹草,对我,却是很尊敬的,从不会想着篡权这种事。” “他被人骗了,还要指责起我?”杨老太有了这番比较后,更是义愤填膺地指骂那个被自己关进了牢狱里的曾孙子。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我也想不明白。”江家奶奶并没有伙同自己姐姐把杨修一棍子打死,同是疑问重重,只是因杨老太把事情都瞒得太死了,让人怎么都猜不到来由,“究竟,大姐,你要这块玉佩干嘛?你觉得真有价值去为了某些人去抢这样一块玉佩?” 今玉佩掂在江家奶奶手心里。江家奶奶是以前没看过这块东西就算了,现在看到了,真觉得不值了起来。看除了外观造型特别以外,这东西似乎没有可取之处,连块古董都算不上。 “我来说吧。”杨老太咳咳两声,是未想连自己亲妹子都质疑到自己的智商,“当年,我进入杨家之前,我家那老头还没有死,不是得把那个正妻先弄走吗?弄,是弄走了,可是后来,我家老头可被那女人给气死了。我猜来猜去,应是不知道被那女人给拿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我家老头气成这样。” “气成怎样?”江家奶奶追问。 “这要说到,我那个曾孙子被陆老头耍的团团转,我那天差点,老糊涂,也被耍了。陆老头说,当年他在监狱里时,我家老头还帮了他一把。后我仔细寻找着一想,不对,完全不对。如果我没有记错,陆老头进监狱那事儿,还是我家老头帮助他政敌把他搞进监狱里去的。说明,陆老头压根不知道我家老头对他恨之入骨。” “你家老头对他恨之入骨,是由于政治上的对立关系吗?”江家奶奶越听是越感到蹊跷,如坠云雾,却又能感觉到一线明亮已在眼前。 “我看不见得。陆老头工作发展的地方,与我家老头在的机关,完全是两条路子,不一样。”杨老太手拍着扶手,很肯定地说,“后来,我琢磨来琢磨去,总算给琢磨明白了。我家老头恨死陆老头,正因为那个女人的事。” 那个女人,说回了杨家老头的原配。 “我记得大姐和其争老公的这个女人,是姓古吧。”江家奶奶回忆说。 “是姓古,叫古沫。”对这个与自己像是争了一辈子的女人,杨老太自然是铭记在心,进棺材都没法忘记,“她手段恶劣,明知道抢不过我,就拿走了我老公最重要的东西,让我老公死之前死之后恐怕都是惦记着她。” “死之前?” 杨老头死之前留了什么话? “我家老头死之前终于松开了点口风和我说,要提防那个女人回来,说那女人是吃人不眨眼的魔鬼。” “这——” “是魔鬼没错。”杨老太恨恨的,愤慨地说,“你看,她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不也是两条魔鬼。” “她教出来的学生?” “她当教师的。陆老头,姚老头当年都是她的学生。后来,陆老头姚老头分别进了军政两个不同区域的单位,却能关系保持,好起来,都是这个女人在中间拉线。” “大姐,你说慢一点,你说的这些事与这块玉佩是什么关系?” “这块玉佩说是姚奶奶送给陆家女儿的,但说起来,姚奶奶这个女人能出什么主意呢?这主意,还不是姚家那个老头子给出的。姚家老头自己不便出马,让自己老婆送东西,有可能是想转移人对这块玉佩的注意力。因为这姚家老头是个阴险至极的人,当年我家老头能弄倒陆老头,却没法把姚老头弄进监狱。而陆老头进了监狱里后,谁最后救了陆老头,还不是姚老头吗?” 姚家老头让自己老婆送这块玉佩给陆家女儿,在打听的人听来说是一块象征两家永世结好的玉佩。而两家之所以结好,是由于古沫的关系。但事实上,以姚家与陆家两家老头那么深的感情,需要拿一块玉佩来盟誓吗? 没有必要。 言外之意,即指向了这块玉佩其实是古沫送给两个学生的,要他们团结紧密。 这个推断,是可以成立的。 古沫自从离开杨家后,是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世界上哪一处都找不到古沫的身影。如果杨老太等人没有推断错误,这块玉佩,即是古沫留给世人的最后一样东西,记载了她最后的踪迹。 因此,这块玉佩上究竟与古沫有什么关系,每每想到自己老头临死前的交代,让杨老太很是担心。 之前,玉佩本是随陆家女儿囡囡的失踪而消失,杨老太都没有完全放下这颗心。现在,玉佩重现江湖,她这夜夜都几乎是睡不好了。总觉得那个古沫在自己梦里都阴魂不散的。 听是这样一番缘由,江家奶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毕竟,杨老太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姐姐了。她在江家能如鱼得水,杨老太暗地提供的帮助,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杨老太出什么事,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现在玉佩到我们手里了,大姐你看怎么办?”江家奶奶问。 杨老太这把年纪了,仍是个谨慎的人,道:“先找工匠,上好的工匠与鉴定师,帮我们瞧瞧,这块玉佩本身有什么秘密。看是真是假。” 这点不难办,江家奶奶一通电话,都能马上帮杨老太把这事办妥了。于是,和杨老太说起了自己孙子江晖判刑的问题。 杨老太知道她去找温家人,就说:“你找对了。这温家人什么都不贪,就贪钱。你把钱砸进去,还看他们能不对你举手投降?” 然而,她们万万是没有想到,这回温家人的反应,有点出乎了她们的意外。 廖明赶到医院,自己女儿被车碾死后面目全非,躺在这家医院的停尸房里。公安机关让他们来认尸。 除了温凤姊以外,其他在京能通知到的温家人都来了。 望到被白布覆盖的廖舒雅,温浩雪第一个禁不住寒战,一口恶心,跑到了垃圾桶边吐了一遭。 其她姐妹,包括汪芸芸,林佳静,温媛,都感觉像场梦。这前几天,还活灵活现的人,突然间就走进了地府与她们说再见了。而且,廖舒雅死的这个惨状,忒恐怖了些。就是在临床上见过很多死人的汪芸芸,都忍不住在看到廖舒雅白布下那张破碎不堪的头脸时,两手用力捂住嘴巴里的恶心。 温媛周身打了个抖,就躲到角落里去了。 林佳静站在原地发呆。 说死就死的人,死之前都一点招呼没有打,即使平日里对这人印象不怎样,但好歹是自己家姐妹,自小,都有关系,都一块玩耍过。 现在,大家心里没有埋怨廖舒雅平日里种种哪里不好,而是都回想起了廖舒雅平日里种种的好,种种的,让人难舍难分。 张秋燕抹起了眼泪花。温凤姊嚎啕大哭,泣不成声。许玉娥走到了角落里和小女儿挨一块,默不作声,低着头,不知是哀是怒。温凤妹没有来,说是怕金贵的小儿子来了见到会被吓到,死活不肯来。 “我大哥呢?”温凤姊问。 现在这时候,男人便是这个家的倚靠。温凤姊想起了老大哥温世轩。 温世轩再不济,也是个男人。 “大舅他在急诊室包扎手。”林佳静说。 她是接听到温世轩受伤送医的消息跑到这家医院的,然后刚好得知廖舒雅同被运到这里来。 听这么说,张秋燕推下温凤姊:“大伯既然受伤了,你不是通知你老公来处理了吗?” “他在电话里说要来。”温凤姊愁眉苦脸的。 如今,她是觉得与自己老公隔了层膜。廖明上了北京后,见到了家乡都没法与京城比的种种后,自然是变了个样。她甚至怀疑起老公对自己不闻不问,不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而是老公在外面找有女人了。 现在,她与廖明唯一的宝贝女儿死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果然,廖明匆匆赶到后,让她这事什么都不用管,他已经都打点好了。 这一说法,令温家所有在场的人皆大吃一惊。 “大姑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秋燕质问。因为廖明的口气,让人感觉是想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 可是,大家刚是听到公安机关人员的讲述,说是一场故意杀人案,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而纵使是交通肇事案件,司机把人碾成这幅惨状死,家属也不该是这样宽容的表态。 “她是你女儿啊!”温凤姊一口气叫了出来,难不成自己老公真在外头找了女人,所以不在乎与她的这个女儿了。 “那你想怎么样?”廖明火,“我是为我们自己考虑。人家已经提出丰厚的赔偿金和葬仪费,愿意替舒雅给我们养老。” “大姑丈。”林佳静走了出来说话。 平常在公众场合安安静静几乎默不作声的她,突然出来开口,是让所有人都一亮。 “大姑丈,你这话不对。”林佳静道,“按照公安机关的说法,对方是故意杀人,是想制舒雅姐为死地,是没法用钱做补偿的。” “没法用钱做补偿那用什么做补偿?” “命。” 林佳静一个字吐出来,极是冷酷,同是极其合理。 所有人看着她,突然觉得不认识她这个人。 说起来,蔓蔓在所有温家姐妹中只喜爱这个妹子,现在看来,这个妹子与蔓蔓,是有几分相像。 如果蔓蔓在这里,众人可以想象,蔓蔓的答案,定是与林佳静的一模一样。 林佳静的身影,与蔓蔓的身影,像是有些重叠在一块儿。 这,却是让在蔓蔓面前败阵的廖明,恼怒万般:“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懂什么?命,也都是用钱买来的。” “如果杀一个人,能用钱来填命,那这世界上不是乱套了吗?大姑丈,你也是念过几年书的人,你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让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逍遥法外,就不怕到了某一天,他们反过来把你也给杀了。” 林佳静这话,是把江家奶奶内心里下一步的打算,都给说出来了。想除掉祸根,避免后患无穷,当然最后势必是要杀人灭口。以江家的财力以及逃逸在国外,有什么办不到的。 廖明眼睛睁着,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怎么答。 温凤姊这会儿是吃了定心丸,决定了,她想的倒不是林佳静说的理由,而是对方只找她老公,必然是私底下给了她老公无数好处,包括给她老公找女人。因而,这样的条件,她温凤姊万万是不可能接受的。 “我想好了。不可能饶恕这个杀人犯。”温凤姊说,走去向公安机关人员表态。 廖明大声惊叫,追上去拦截她。她这一说的话,江家保证给他的东西,可是要全打了水漂。 “不行,我是舒雅的爸,这事只能由我决定!” “你这被狗吃了良心的,你女儿被人杀死,你居然为杀人凶犯求情?!你说,是不是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说给你在外面找女人给你生儿子?” 眼观四周聚起来的观众都在听,廖明的一张脸涨得如猪肝色,恼怒极,开始拿巴掌打老婆:“你胡说什么?你这个疯婆子,你想害自己别想把我也给害了!” “我就是傻了,我就是疯了,我就是见不得我女儿一个人在地府里面受苦,有本事,我们三个人一块死。”甩着头说这话的温凤姊,已经万念俱灰了,想着自己嫁了人后跟随这个男人受了那么多的苦,因娘家被这男人歧视,在这男人面前任劳任怨,为这个男人赚钱拉投资,却最后和女儿一块落到这样下场。 “要死,你和她去死,我是绝不会想和你们娘俩一块死的!”听说老婆要拉自己一块死的廖明,害怕起来,双手将来抓自己的老婆用力一推。 温凤姊一个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 刚在急诊室包扎完手臂的温世轩,走过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 看着廖明一巴掌,还要打向坐在地上的温凤姊,温世轩急冲过来,挡在自己大妹子面前,一双眼瞪得像铜铃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教训我老婆关你什么事!” “你打的是我妹子!你敢打我妹子,我打你!” 坐起来的温凤姊,在听到老大哥这句话时,忽然间眼眶一热。自己嫌弃了多久的大哥,到最后,却不忘来保护她。 张秋燕等人,这时也都走了上前,齐齐挡在廖明面前,和温世轩站成一排阵线:“你滚。我们舒雅没有你这样的爸。” 这样的结果,是廖明自己都想不到的。这些温家人,不是最喜欢钱吗?难道是认为这钱分的不够多?如果是这样,他可以回去和江家再商量。这样一琢磨,廖明先罢了手,悻悻地走了。 这事传到君爷那里时,君爷正在病房里,和一个眼科医生给自己妹妹检查眼睛。 蔓蔓那双黑框大眼镜在这次事件中终于给弄丢了,想重新配一双眼镜。但是君爷肯定是不想让她再戴眼镜的,因此让个眼科医生再来看看。 “陆科,我的意见是,还是让她戴上眼镜。”被病人做完初步检查的眼科医生说。 “为什么?上回你们那里也给她检查过。你们说她眼睛视力是没有问题的。” “是,可是上回我们也说过,她的视力与精神方面有关系。如果配一双眼镜能暂时解决这个问题,没有理由不给她配。而且戴眼镜对她来说,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眼睛。” 君爷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紧抿刚毅的嘴角充分表态出:他不愿意她再戴眼镜。 这事,是摘掉她眼镜的契机,他不会放过。 蔓蔓垂下脸,十指交叉在一起,能感觉到她哥的压力迎面扑来。 “陆科,我这是实话实说。”眼科医生站在他们兄妹两人中间,都窘迫了,“你看看她,她是连一米远距离的东西都看不清,这样出去是很危险的。” “我曾经说过,如果她看不见,我和欢儿可以当她的眼睛。” 他的这句话,让她心口漏跳了一拍。 她当然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抬起头:“戴副眼镜又不麻烦。” “可你要明白,你再配的这双眼镜,可就不是他送的了。” 她哥那双锋利的像刀的眼眸,直插到她心窝口深处。 她想避开直视,却办不到。 “囡囡,让哥和欢儿代替他成为你的眼睛,有这么难吗?” 一寸,一寸,把他驱逐出她心里的领土。 她紧皱着眉,手在被子上抓了一小团在掌心里。 “就这样。”冷声命令下来,是不容辩驳的。 眼科医生爱莫能助地向立在旁边的姚爷使一个眼色。姚爷本是不想君爷把这事做得太绝,但是,君爷的决意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姚子业能做的也有限。这毕竟是陆家里自己的事情。 蔓蔓下床,走去卫生间洗脸冷静。她刚把脚沾地,她哥的手已伸了过来。 “看不见,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 他故意的? 她相信他绝对是故意的。 又气又恼,是恼得想要吐血地白了他一眼,躲开他的手:“不用。” 说完,气哼哼冲进了卫生间。 陆欢站在后头扒脑袋伤脑筋。 他哥刚才那话,可是把他都给拉进和他姐这场战争里面了。 刘秘书走了进来说到温家人与廖明之间的争吵。蔓蔓躲在卫生间里,只有一门之隔,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她哥冷冷一声,是觉得可笑之极:“小心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他们是想反随时都能反的人,这场官司不能指望那伙子温家人。我们自己把自己的事办好。” 自己把自己的事办好,意味是,不管温家人什么决定,他们陆家人只有一个念头:让江晖这条渣上断头台。(未完待续) 姚奶奶 廖明回去与江家奶奶一说。 江家奶奶没想这些人居然信口开河,对她之前报的高额赔偿金嫌不够,要继续敲诈,报的数额巨大,显出了其贪得无厌的本性。 这样的条件,江家奶奶怎么可能答应。 谈判到最终,江家奶奶不忘放了狠话:行吧。反正我孙子死了的话,你们看着办。 结果,廖明还没想好怎么和两方面人马协商。 这边,因江晖这事属于重大案件性质,从侦查,到起诉,开庭,期间时长特别短,中间有谁在操作不好说。 短短一个半月,判决下来了,一审结果,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江晖嗷嗷叫的外国国籍,未能给他带来任何减免罪行的可能。 江家本来对这事,还未有那么高的警惕性,确实和江晖自己一样,以为美国方面会为他们在中国说好话。 现在一审下来后,江家这才急了,急着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然最高人民法院直接书面审理下来,支持原判。二审等于终审。 江晖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后,在他自己和江家都还不明不白的时候,上了断头台。 在这段风波的期间里,蔓蔓一直在家闭门不出。 今天,她和陆夫人实验出了一道新品,叫做“万帆展鹏”。 明天,陆欢要去上大学了。 这道菜,是恭喜弟弟入学的。 到了下午,蔓蔓算是第一次单独陪母亲出门,母女俩人去了菜市场。 一路,陆夫人紧紧攥着她的手没有放。上回那件绑架案,给陆夫人的刺激太大了,到现在,每次回想起都心有余悸。 “妈。”蔓蔓轻轻握回陆夫人的手,“我在这,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的。” “你上回不就丢了一回?”陆夫人不管,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有时候,蔓蔓会觉得弟弟欢儿的性子,有点遗传自陆夫人,一样有时候是挺爱耍宝的。所以,他们三兄妹里,最像陆夫人的,其实要属欢儿而不是她这个女儿。 她和她哥的犟脾气,也不是传自陆司令,而是直接继承了陆老头。 这么多个陆家子孙里面,陆老头最爱长孙君爷,祖孙两人脾气像,应该是最大的原因。 母女俩出来,不像在家里,而陆夫人走出家门后,呼吸下傍晚的新鲜空气,自然而然地话语多了,一反平日里安安静静的性子。 “你爷爷和你哥像,和你也像。”陆夫人对说起公公来并不避讳,可以看出她和自己公公的感情,平日里都是很好,颇得公公的欢心,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论老人家,“你爷爷那脾气,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爸曾对我说,为此,你爷爷吃过不少后悔药。比如,你爷爷本来可以不进监狱的,但是,脾气硬,不领情,得罪了上头本想给他开罪的领导。这事,让他相当后悔。” 她知道,陆老头的后悔不是由于自己受罪,是受自己牵连使得众子孙受罪。 “你哥的脾气,比起你爷爷是有过之无不及,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说到这个大儿子,陆夫人既骄傲又头疼。 君爷认定的东西,想让君爷改变,是绝不可能的。 又比如,非要她去掉眼镜。 现在,她平常还好,平常走路,拿东西,平平静静,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视力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只要周围有点特别的动静,仍会刺激到了她脑中某条奇怪的神经,会有暂时的盲视。 她在后期同意了她哥对她采取这种强制性的特别疗法,一方面,大概是心里面,对开车的愿望特别痒痒。 想,以后陆欢上大学了,家里男人,大大小小平日里都不在家了。有什么事,自己会开车,送自己妈出门都容易。像蒋梅,自己开辆车,做什么都方便。 “说起来,赵大夫和阿衍的二姐,婚后都一个多月了,有没有想过要小孩?” 赵文生是赵家独苗,是肯定要孩子的。赵夫人也在期盼自己未来的孙子早点出世,但这事,倒不是蒋梅想违抗婆婆的意思,是按照赵文生的说法急不得。 有个医学家的家庭,似乎就这点和寻常人家要不同一些。 蒋梅当初生完孩子后,没有做结扎,用的是宫内放节育环。把节育环取出来后,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生息,再受孕比较合适。 这些都是赵文生的意思,医学家提倡优生优育。 听到蔓蔓这些从蒋梅自己口里吐出再转述过来的话,陆夫人挺无奈地撇一撇眉:“希望你哥将来别学你赵大哥。这样,要拖到什么时候抱孩子。” 现在医学手段发达,四十几岁都还能生。蔓蔓相信她哥一点都不担心年岁的问题,只是可惜了陆夫人抱孙心切。 “嗯,还是你和阿衍稳当,结婚后,马上就有孩子。”陆夫人夸奖女儿女婿贴心,比自己儿子不知好多少倍。 蔓蔓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妈,哥他不喜欢小孩子吗?” 君爷不担心结婚晚影响生孩子,似乎,也可以表现为不喜欢小孩。仅看他对人见人爱的小东子都一副冷面孔,就可以知道,这只冷面阎罗,其实对小孩子似乎真不大感冒。 “你哥,他小时候照顾欢儿,已经习惯了,可能觉得养小孩没有新鲜感了吧。他又是在医院里见过了太多的小孩。”陆夫人边说,对于女儿提起的这点边是挺忧愁的。 “我哥又不是儿科医生。”蔓蔓对于君爷见过太多小孩这点提出质疑。 “你哥见过的小孩子,应该不比你赵大哥少,见的孩子数目应该可以比得上幼儿园园长了。”别瞧陆夫人平日里大门不迈,但是说起自己的儿子女儿,那真叫观察入微的妈,了如指掌,“你哥经常要出诊,处理疑难杂症,小孩子的疑难杂症最多。按你哥的说法,治病要趁早。” 君爷给小孩子治病如此尽心,又好像对小孩子挺有爱心的,蔓蔓被弄得糊涂了。 “你哥嫌小孩子吵。如果哪个小孩敢闹,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鞭子伺候。你弟弟欢儿,小时候没有少挨过被你哥打屁股。”陆夫人面对大儿子对小儿子的“恶行”,振振有词。 俨然,小时候陆欢挨的家长的鞭子式爱的教育,都是来自于君爷,陆司令陆夫人都没有能插上手呢。 蔓蔓听到这,有些目瞪口呆了。 原来,那时候,君爷对小东子说的“不听话的小孩子就该打屁屁”,绝对不是莫须有的恫吓,是付诸于行动中的,而且首当其冲,她弟弟已经受过教训了。怪不得她弟弟怕她哥怕成这样。 “我哥打小孩,就不怕把小孩子打坏了?”蔓蔓挑起眉,点出她哥简直是个土霸王,没有见过血的。 “你哥怎么会怕打坏小孩子?”陆夫人对女儿这话是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你忘了你哥是医生。” 她哥哪是个救死扶伤的天使,根本是个爱欺负小孩子和她的魔鬼。 “不过,上回你哥是说过,如果下次你出门,再忘了带手机,他会预备拿条锁链把手机拴到你脖子上。”陆夫人自动省略掉了君爷有想打妹妹屁股的冲动一事,因为不雅,好歹蔓蔓是两个孩子的准妈妈了。 纵使陆夫人不说,蔓蔓都能猜到她哥的“邪恶”心思,哼哼:“幸好,我不是在他底下长大,不然小时候,不得和欢儿一样被他欺负死了。” 陆夫人忙干哑地笑两声:“囡囡,你和欢儿不同。欢儿是男孩,你是女孩。” 要君爷怜香惜玉,除非天塌了。 君爷对自己未婚妻白露的要求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压根不把未婚妻当柔弱的女人看。 蔓蔓总觉得,她的未来嫂子,被她哥压得那叫一个惨。她哥是在营造一个帝国,底下,都是他的臣民,名字简单富有气势,她都帮她哥取好名字了,叫做君爷的帝国。 君爷铁蹄踏遍千山万水,战无不胜。 对这点,陆夫人不敢苟同。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在自己女儿面前,已经败过不止一次了。 母女俩这回去的菜市场比较远,为的物色一些特别的调料品,这个要去到特定的农贸市场才有。 在农贸市场门口,两人遇到了来碰头的范慎原。 “妈,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范经理。”蔓蔓介绍。 陆夫人点点头,因为不知道范慎原是温家人,对范慎原并不排斥。 范慎原对陆夫人也挺客气的,因为是知道这个女人在幕后帮了他们不少忙。 陆夫人观察了范慎原会儿,对蔓蔓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面熟?” 连自己母亲都说范慎原有点面熟,蔓蔓知道,这种感觉,已经是所有人都有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范慎原和范淑霞是双胞胎,这个她知道,但是,这对双胞胎长得还像某人。蔓蔓却一时捉摸不到来路。 三人进到农贸市场,挨家地问询查看一些少有的调料品,例如国外的一些香料。 边走,因近期蔓蔓是在家都没能来饭馆,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面,范慎原需要把近期饭馆的情况告诉给蔓蔓。 【画饼充饥】,一直经营顺利,在天下第一饭庄业务日益萎缩之后,整个商业区,没有一家饮食店能和【画饼充饥】抗衡。 在这样的情况下,范慎原趁热打铁,打起了在城里开分店并扩展到全国办连锁店的计划。并且,在没能来得及与蔓蔓商议下,和温世轩、杜宇及谭母协商后,首先,京城里两家同城连锁店已经在近期开业,初看一周的业绩均是不凡。 蔓蔓边听边点头:论经营手段,范慎原是一流的,不需要让她操心。 但随着业务的展开,她有必要考虑起当初杜宇提醒她的东西,比如范慎原最后,会不会全部蚕食了他们的股份,把她赶出去但不要紧,主要是她爸。至于她的制胜法宝自己的厨艺,范慎原可以不需要赶走他们父女,但可以把他们沦为饭馆的技术人员。 生意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她有这方面顾虑并不奇怪。 “范经理。”感觉范慎原是个有情感的生意人,不比其他冷漠的老板,蔓蔓说,“你知道我的股份,其实都是我爸做名的,我爸他是个怎样的人,我相信范经理你到现在一定能了解。我爸他绝对是个至情的人,天下少有的有情汉子。你对他好,他可以对你十倍好。” 早已听出她言外之意的范慎原,微然一笑,笑中带了丝感慨:“蔓蔓姐,你我相处到现在,你都还不了解我吗?” “范经理?” “我当温叔为真正的叔伯敬重,事实上,我甚至把温叔当爸一样看待。我自小和淑霞失去父亲,没有能享受到父爱。温叔,就是我理想中的父亲。所以,儿子去夺父亲的财产,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我范慎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一听他这番发自肺腑的声音,蔓蔓是挺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知道没有个符合逻辑的理由,是不能让她信服的。而揭露自己身份的时机,是差不多了。 范慎原小心贴到了她耳畔,道一句:“我本姓温。” 蔓蔓微张小口后,立马拿手捂紧嘴。 “囡囡?”见他们两人顾着说话都落到后面去了,陆夫人转过身来疑惑。 范慎原富有深意地朝她眯着眼一笑,站直了身体。 蔓蔓在陆夫人面前不动声色,如果被陆家知道,她不仅拉她养父入伙,而且是和温家人合作办了饭馆,真不知道她哥会不会再度大发雷霆了。 这回,她哥可能剥了她的皮都觉便宜了她。 这一路,范慎原在她后面补充:称是自己奶奶会在近期到京城来参加商会,到时候,很多温家人都会来,可能会在京城开一个家族会议。 这个家族会议挺特别,集中的都是分布在全世界各地善于经商的温家人。 蔓蔓这才知道,温家的真正祖籍,是被称为亚洲犹太人的地方。因而那里出生的人,出国游子经商的特别的多,分布于五湖四海,到世界各地敛积财富,成为商业帝王不在少数。这样一种本土风气,造成本地人对于高尚的生意人特别敬重。温家的这个会议,没有在商业领域里有一定成就的,还不能被邀请参加。 现在,她爸温世轩,已被要求势必要参加的。 她原来的二叔,一直比她爸混得好的温世荣,都没有享受过这个殊荣。 可见,她爸温世轩是倚仗了【画饼充饥】的光。 既然她爸温世轩都被要求参加了,一手搞出【画饼充饥】的她怎能不参加? 一路,听范慎原断续地提供情报,蔓蔓的头逐渐大了:耳听如果她不参加,可能会影响到她爸的前程。 陆夫人第三次疑问的目光返回来,范慎原收住了口。 前面,走来了两个女人。仔细一看,其中一个甚是眼熟,不是姚夫人吗。 姚夫人扶着的是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身上穿的一件印染富贵紫色花衫,黑色绸缎长裤,脚是一双北京老布鞋,衣着得体,仪态不凡。这使得,平日里注意穿着打扮的姚夫人,为了配合老人家,不得不做一些调适,比如着了一身青紫衣服,但不敢有花样,偏于素淡。 看得出来,姚夫人对这个老夫人极是尊敬,挽着老人手臂,一步一步小心搀扶跟从,在他们后面,距离不远,似还有两个跟班。 蔓蔓来不及猜想,陆夫人已是先提醒女儿:是姚奶奶,你等会儿记得叫奶奶。 等姚夫人与老人家走到跟前,蔓蔓在母亲的示意下,连忙唤了声:“奶奶。” 姚奶奶先是有些疑惑,问姚夫人:“燕儿,你说这是——” 燕儿是姚夫人的小名。 “她就是囡囡啊。”姚夫人贴着老人家有点耳背的耳朵边一笑一说。 听到“囡囡”两个字,姚奶奶眼睛里忽的是放出了光彩,用一双老眼上下左右地端详蔓蔓的脸,看了几遍看不够,对姚夫人说:“你给我老花眼镜。” 姚夫人笑嘻嘻的,将口袋里兜的老人家御用的眼镜摸了出来,仔细拿眼镜布擦拭了递给老人家。 戴上眼镜后的姚奶奶,好像通过放大镜,眼睛睁得特别大,都要往蔓蔓脸上贴。 蔓蔓都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忆莲,你女儿与你,长得像。”姚奶奶最后说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评价。 蔓蔓不知道姚奶奶这话是好是坏。 “是。”姚夫人接上话,“囡囡长得像她妈,和她爸不怎么像。但是她这性子,和她妈就不怎么像了,是像极了陆家人的脾气。” 蔓蔓听多了,现在是习惯了人家说她脾气像她哥。 “哦。”姚奶奶缩着嘴唇道,“我记起来了,子业都和我说过,她常和她哥顶嘴,搞得他夹在中间焦头烂额。” 突然提到姚爷,而且是姚爷自己承认夹在他们兄妹之间受了不少苦。 蔓蔓倍觉歉意。 “妈。”大概是没想老人家会在突然之间将自己儿子的牢骚招供出来,姚夫人面对蔓蔓挺尴尬的,“子业他在周围呢。” 姚爷是知道今天自己奶奶要出门,专程请了假出来,因为姚奶奶近期身体不是很好。 等到姚子业出现,与范慎原打上了照面,蔓蔓一惊,方是记起不知该作何解释她和范慎原一块出现,并且在买调料品。 姚爷陪自己奶奶出来,是不需要穿军衣的。里面一件M字开头的字母圆领纯棉白衬衫,外套一件浅蓝小西装。 清新,爽目,绅士,不羁。 配上一等一的俊颜,姚爷这身走到哪里,都是明星的范头。 范慎原除了个子矮一些,论容貌,也是个帅哥,而且是唇红齿白的娃娃脸,与姚爷的妖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但绝对为师奶杀手。作为生意人,加上自小良好的家庭教养,他哪个时候都是很注意自己的行装搭配。 里面一件灰色字母纯棉T恤,外是一件蓝格子短袖衬衫,脖子上,垂落一条装饰的链条,戴的是一颗小钢球,典型的卖萌型潮男。 一个帅哥,或许只是吸引百分之五十的目光,若是两个帅哥并肩,那绝对回头率可以达百分之百。 蔓蔓突觉自己身边帅哥太多了,搞得她现在出门,不敢和她哥、她老公、她弟弟一起倾巢而出,恐怕有了今日的体验后,她需加上,把范慎原也拉入黑名单。 四周女人的目光,老少都往这里盯,让他们一众人芒刺在背。 姚奶奶呵呵地笑:“以前,只有我带子业和陆君一块出来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没想到,今天我故意支开陆君,现在又碰到了。” “这位是——”姚夫人问起。 既然范慎原躲在后面都如此引人注目,并且似是能与自己儿子一较高低,姚家人想要忽略都不行。 “他是我师哥的朋友,今天刚好在农贸市场遇上,所以一块走。”蔓蔓急中生智,搬出杜宇挡驾。 “我姓范,叫范慎原。”范慎原大大方方,向姚家人行个礼。 仪风自然,得体中体现出一种高贵。 姚家人顿然对他刮目相看。 姚爷狭长美睐轻微夹缝,可以见到范慎原眼中射过来的一抹当庭对抗的锋芒。 两个帅哥之间风云暗涌,女人们,却都毫无所觉。 只因这两个男人都时时刻刻保持在女人面前的绅士,尤其是在蔓蔓面前。 范慎原不喜君爷,也不喜姚爷,太记得第一次两爷到饭馆吃饭,拉开他家厨房的门想捉蔓蔓的那种霸道的气势。 姚爷对范慎原的印象,也从上回那个处事圆滑的饭馆经理,到今日升级为是一个不可小看的男人。 “妈,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回去了。”姚夫人说,主要是担心老人家出来活动太久身体不方便。 姚奶奶听大儿媳的话,招呼大孙子:“子业,你送囡囡和她妈回去吧。我看她们好像是自己出来的。” 老人家火眼金睛,比年轻的姚夫人眼神更锐利,完全不像需要戴老花眼镜的程度。 眼瞧,姚爷在听说她们是单独外出时,眉间似有不悦。 距离蔓蔓上回出事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蔓蔓和陆夫人都不知作何解释。她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可能带保镖。然后,也不能因为男人不在家,一辈子不出门。 在这个时候,范慎原像是见她们为难,挺身而出:“我顺道,本来就预备送她们回去的。” 姚爷倒也挺会灵活应变的,竟然眉角一勾,道:“这样,刚好两辆车,你送一个,我送一个。这样大家坐着更舒服。”接着,是其他三个人,都未能消化他这条乍然听起来合理其实不合理的建议时,姚爷已经自作主张安排好了:“请范先生送陆夫人先走。我的车,停放的地方要绕个弯,比较远一点。” 陆夫人喔一声,逆来顺受,加上是姚爷的安排没有任何怀疑,走向了范慎原停车的方向。范慎原只得跟她去,不忘向姚爷深意地一瞥。 蔓蔓见都变成这样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走向另一边停车场的姚爷。 “囡囡。” 蔓蔓一个激灵,猜得到他故意支开她妈和范慎原,必是有些话要私底下问她的。 “你老实告诉姚大哥,他是谁。” 姚爷的声音在这一刻有些严厉。 “姚大哥,他其实不是坏人。” “是,我还知道他是【画饼充饥】的经理。你说你和【画饼充饥】的经理在这里见面,能脱得了中间的干系吗?” 是不能。 蔓蔓来个无赖的反问:“那姚大哥你都能猜到实情了,想怎么办?告诉我哥吗?” “囡囡。” 姚爷顿住脚,回头看她。 狭长的眼睐,极致的目光,莹莹在中间幽闪。 这是一双夹杂了多种情感的眼睛,比起她哥,有时更令她手足无措。 因为她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在帮她,帮了她许多许多。 她蔓蔓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一个无悔地帮她但从不要求一点回报的人。 “姚大哥,我知道你和我哥一样对我很好,但是有些事情,我知道你和我哥的立场是一致的。”她尽可能委婉地去说,希望不会伤害到他。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珍视的心情,他都感受到了。 有她这样的回应,他已经很高兴,很心满意足了,他之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手伸过去,抚在她头上:“我是和你哥一样欠了你很多,想补偿都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哥有你哥的方式,我有我的方式和想法。立场一致,并不代表方法一致。” “姚大哥?” “我不会告诉你哥的。”他道,在看到她似乎松口气时,脸上一丝严峻,“不过,你哥早已派人去查,不可能这点小事到这时候都查不出来。” 蔓蔓一怔:她哥早知道了? 可她哥为什么半句话都不向她提? 现在回想起来,她哥在这一个半月里的平静,是有点不寻常。她本以为她哥是在致力于江晖的案子,无力抽身来管她的其它事情。 若不是的话,她哥究竟都查了些什么。 长睐,是在她闪烁的月牙儿眼中闪过,紧接黯然:他们背着她做的事情,远远不止一件。 因为江晖的事,陆家的调查,率先不是开展在江家,相反,又回到了温世轩身上。 这是由于他们听说了蔓蔓戴的那块假玉佩在美国被人送去做鉴定了,再一次证明了杨家对玉佩关注,但对其中的内幕一无所知。 可这不意味,陆家和姚家,对这块玉佩,就真的是什么都知情。哪怕这块玉佩是姚家奶奶送给陆家女儿定亲用的。 没错,这块玉佩是姚家奶奶送的,但不是姚家奶奶自己的东西,同样不是姚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玉佩,是姚家奶奶从其他人手里拿到的。那个人,正是杨老太的原配古沫。 古沫要求姚家奶奶送这块玉佩给陆家长房以示友好,希望陆家姚家两家永世结好。 古沫这份对陆家姚家的情谊,姚家奶奶收到了。于是遵照古沫的指示如此进行。姚家奶奶想到自己有孙子没有孙女,于是送给了囡囡当两家娃娃亲的信物。 外界传闻,这块玉佩是姚家陆家两家私通受贿的证据,私通,这个说得过去,受贿,那是无中生有的天方夜谭。 姚家奶奶被大儿媳姚夫人扶着上车时,仍在回想蔓蔓那双眼睛,想:像,真像,比她妈更像,竟是相似起那人的眼睛。 那人是谁? 古沫。 古沫只有他们一些老一辈的人见过,儿辈孙辈都是不知道的。 陆夫人的眼睛,比起古沫,还不是很像,因为眼廓有点大,但蔓蔓的眼,是很典型的月牙弯儿,尤其是在笑的时候,眉梢,眼梢,弯弯儿,简直是一弧最美的新月。 而且,老人家还记得,古沫笑起来,眼睛不仅美,且是凌厉。 蔓蔓也是,笑着,但不忘凌厉,时刻有着捉人的刀锋毕露。 然姚奶奶这些话,是不会对这些年轻人说的,因为她自己都犯糊涂。怎么陆夫人的女儿,会像起了古沫的眼睛。 姚奶奶这些疑问,早在陆老头心里存有了。 陆老头没有找姚奶奶去追问玉佩的事,他知道没用。姚奶奶是个答应了人家口风绝对谨慎的人,绝对会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头的人。不然不会在嫁给姚老头后,为丈夫持家这么多年,做好姚家的坚实后盾一点都没有出过事。 陆老头先是找上了姚老头。 姚老头不像陆老头喜欢下棋,他喜欢养鸟,什么鸟都养,不挑。姚老头还喜欢旅游,早些时候姚奶奶身体还好,两人经常相伴国内国外云游四海。如今近期老伴身体不健朗了,当医生的大孙子亲自下了命令,不准他们两个老人家再走南闯北。 于是歇了下来后,可以和陆老头等一帮老友们磕茶闲聊八卦。 家中的事,他和陆老头一样,都是让子孙们自己去办。除非,子孙们哪里实在办不好了,他们再出马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现在,陆老头亲自找到他这里来,可以说是让他一惊。 “我觉得,你老伴送我孙女的玉佩,我怎么琢磨,原先以为是我那些对手自己脑袋犯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想到这样一块东西可能是我们受贿的证物。现在一想,我们这些对手不至于都是些傻子,还有更好笑的执迷不悟的疯子。” 陆老头口中执迷不悟的疯子,指的即是杨老太。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老头对这个事,其实关注许久了,对陆老头现在说出来的这些话,自己未尝不是有一样的疑问,“如果你是想要我去套我老伴的话,我劝你早点打消主意。她是当过机要秘书的人,拿针线封住口的人。” “不,我只想和你确定一件事,你家老伴,与我们俩那老师古沫,关系是挺好的,对不对?” 古沫与杨老太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们是清楚的。陆老头这个推断,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姚老头不喜欢陆老头从他老伴下手调查,而是说:“如果我老伴知道些什么,而且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家有危险,肯定是会说出来的。你既然是担心你儿孙,为什么不再继续去追踪你家囡囡当年失踪的内幕呢?把所有不安的因素都揪出来消灭清楚了。你说你们已经抓到黑手了。但我听子业说陆君说囡囡的养父始终存在不可信的疑点。” 姚老头这话,恰是陆老头没法反驳的。 “实不相瞒,我想去贺砚他们当年一家下乡的地方去走走,亲自去打听,毕竟之前都是派人去的,怕不够悉心,漏了什么线索。”陆老头说到了自己的算盘。 “那是,凡事自己亲手办亲自过目是最好的。”姚老头赞同他此举,又问,“你准备让谁陪你去?是贺栋吧?” “我本想带囡囡去的,希望囡囡能记起些什么,毕竟当年经历整个事件过程的人是她,只有她最清楚。” “她当时失踪时未满周岁,年纪这么小,你能寄望她记得什么?” “所以,我想来想去,这不来向问你个主意,你说我该带谁去?” “陆君?子业?”姚老头摇头晃脑,“他们两个当时年纪也小,能记得清楚吗?” “再说了——” “是再说了,当初事情发生后,不是在场的人都一一询问过了吗?那时候记忆是最清楚的吧。现在再抓这些人问,等于本末倒置。” “所以——” “既然囡囡是那个男人捡的,他应该对囡囡失踪时的地方和其它过程,也很清楚。” 两个老头一拍即合:带温世轩。 这事,还需瞒着蔓蔓进行。以免蔓蔓对此胡思乱想。 确定了具体行期后,陆老头亲自上门,邀请温世轩。 温世轩听说对方是陆家的爷爷,想带他去看蔓蔓当年失踪的地方,是犹豫了一阵。 陆老头锐利地扫视他的表情,问:“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只是去两三天的时间,时间都是耽误在来回的路上。”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温世轩摆摆手,“只是,回去看你孙女失踪的地方,你不觉得心里难受吗?” 陆老头眼中眸光一闪:这男人……毫无破绽。(未完待续) 揭开的秘密 夜晚,陆家人一块举杯庆祝陆欢明天正式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学府。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陆爸问。 今晚的陆司令,有点像老妈子,居然没有身为父亲对儿子说些教育家的大话。反而是,一再问起生活中的琐事。 “爸,这个你放心。妈和姐都帮我检查过三遍了。”陆欢是典型的九零后,说话时不时,爆的卖点让人惊悚,“就光是内裤,妈都帮我准备好了一年份的。” 因弟弟在饭桌上提到的小内内,蔓蔓没能阻挡住喷口而出的一口汤。 她老公赶忙给她递上条纸巾。 “你现在都十八岁了,这种事能拿在饭桌上说吗?”陆夫人都脸红了,说起小儿子童言无忌也该有个分寸。在家里仗着自己最小卖乖就算了,到了外头给人听了岂不是笑话。 “妈,我这哪是卖乖?”看来,陆家小儿子陆欢,对自己的卖乖本性有自知之明,秀气的眉宇挑得像猴子的眉毛,活灵活现,卖乖讨便宜不嫌累,“我这是与时俱进。你问姐夫,姐夫出行时,姐没有帮姐夫准备内衣内裤?” 蔓蔓表现的挺镇定的:“你姐夫不是小孩子,他的日用品都是他自己一手包办。” 陆欢抓着筷子的双手捂起脸,表示惊悚:“姐,你太超前了,你不帮姐夫买东西,难道都是姐夫帮你买东西,包括小内内?” 也只有这个弟弟,每次能挑逗到她被人戏侃的上限。 “这怎么可能!”蔓蔓爆。 可在兴头上的陆欢才不会管她怎样,勾搭住姐夫蒋衍同志的肩膀,问:“姐夫,你老实说,是不是给我姐姐买过东西?我就不信,你情人节没有送我姐姐什么这个那个的。” 切齿的蔓蔓,终于越过老公肩膀,一个栗子砸到弟弟头顶上,也顾不上了饭桌上父母一双吃惊的瞪目。 女儿飙了! 蔓蔓在此刻,竟然怀念起了她哥。 若是君爷在场,多少会给陆欢一点严厉的警告,而不是像她的腹黑父母,最爱看他们兄弟姐妹三人打情俏骂。 她老公在见她飙了后,终于,对小舅子咳了一声:别做的太过分,不然,我也护不住你。 她老公和她弟弟感情现在不是一般的好,谁让是一个专业的难兄难弟,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陆君不回来吗?”陆夫人问起最后给君爷打电话的陆司令。 “他忙。”陆司令道,主动给小儿子夹菜,要小儿子理解他哥。 这已不是第一次蔓蔓看见她哥加夜班没有回来吃饭了。对陆欢来说,自己哥加班出门的事,是从小看多了司空见惯,当然不可能放在心上。 等吃完饭,陆欢带着母亲做的饭盒,去给自己的哥送夜宵。他哥忙起来,有时候连晚饭都顾不上的,无论君爷在单位有没有的吃,陆夫人都是会把饭盒准备好,让小儿子送过去。 今晚,算是陆欢最后一次给自己加夜班的哥送饭盒,之后,他在大学,将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这个机会送了。 蔓蔓是在自己弟弟拎着饭盒走下楼梯后,陆夫人追出来说他还有个汤忘了带,蔓蔓帮母亲拎着汤煲,跟着走下去拿给弟弟。 走到楼下,她弟弟正打开车门,一盏黄色灯泡照在陆欢的侧脸,浓眉,大眼,有点寂寞的阴影,几分神似君爷。 她心眼儿一跳,想着似乎都从没有和弟弟单独地说过话儿。 走过去后,说:“欢儿,我和你一块送过去吧。反正,路不远。” 看了看她的陆欢,眼里闪现迷惑,但不可能拒绝:“那上车吧。” 她坐到副驾座上,拉上安全带。 操纵着方向盘的陆欢,并没有急着打火启动,而是通过车前镜,望着她,像在打量她,一双十分年轻的眼睛,在这一刻里面显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气概。 “姐,等我放寒假从大学回家后,姐应该生了吧?” “预产期是在明年一月份。”蔓蔓答。 “是啊,回来后我要当舅舅了。”一丝吁叹,从微俏的唇间溢出,“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蔓蔓以为他是想说,自己当弟弟受恩宠的时间不长,现要当起舅舅了,压力大。 “姐,等我再几年,我一定和哥一块给你最坚实的后盾,谁都欺负不了你。” 意外的转折,让蔓蔓侧眼相看刚成年的弟弟。 握着方向盘的陆欢,属于少年的秀嫩的脸皮,紧紧绷成了一层霜。 蔓蔓的手自然伸了过去,搭在他手背上,轻轻的语声如润雨,安抚他的焦躁:“欢儿,那事谁都没有错。” 陆欢是在后悔上回她被绑事件中,他是自始至终家里没有帮上忙即结束的一个。 听姐姐这么说后,陆欢只是往姐姐脸上望一眼,眼神里有与君爷一般的凌厉,然后,掉过头,启动了小车。 车子驶出了部队大院门口后,陆欢接着说回来:“姐,姐夫真是不错的人。” “是啊,你近来不是总巴结他吗?他能不好?”蔓蔓若有若无地与弟弟开着玩笑。 “不,姐,我是说姐夫这人为人好。”陆欢不像在与她开玩笑,今晚说话都带了成人的正经,“极少像姐夫这样的,心胸宽阔,完全阳光的人,心里一点阴影都没有。” 蒋衍同志最大的优点是,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什么都不计较。 幽默,风趣,能把苦头当锻炼。 蔓蔓最记得老公说的一句话:夫妻俩人,要是晚上一块睡觉都你想着你的事,我想着我的事,这日子过得多没有意思。 说白了,蒋衍不喜欢装,不喜欢装腔作势,更不喜欢装着满腹心事。 有什么话,他情愿痛痛快快地说个明白。 什么都瞒着别人,憋在自己和他人心里头,两人心头都不舒服的这事儿有多痛苦。 她老公,和她哥,是典型的两种人。 君爷是,什么都装心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情愿瞒着别人自己装着。 要是她老公变成她哥这种人,她想都不敢想怎么过日子,忒痛苦。 不过陆家人似乎都这个性,包括她爸陆司令,她这个弟弟陆欢,平常爱插科打诨,但说到心里话,基本都是三缄其口。 今晚陆欢与她说这些话,是例外了。 有可能是因为小伙子要离家了,要长大成人了,感觉特别有些话必须得在离开前说。 “姐,我走后,我知道姐夫,经常忙于工作,时不时是不能回家的,爸就更别提了,一身责任在身,抽身顾下家都很难。” 蔓蔓听着忙接上话,点头:“你放心,妈我会照顾好。” “姐。”陆欢挺无奈的,秀眉耸成一座与君爷媲美的高峰,“妈我不担心,妈她闭门不出,而且,妈更不会和哥吵架。” 说到底,离家的弟弟在离家之前,最操心的是怕她和她哥吵架。 “这个你更可以放心。他不是经常也要加班加点吗?我避着他还不行?” 蔓蔓现在躲自己的哥,很有经验了,连君爷爬楼梯上来的脚步声,她只要听得见,都能像福尔摩斯狗犬快速辨认出来。 “姐。”陆欢都快无话可说了,“我走了后,哥肯定会想着家里没有我,要经常回家看看你和妈。”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根本不是我要和他吵。每次都是他自己挑起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蔓蔓自己都觉无话可说了。 “姐,你就忍忍哥吧。” 要她向她哥的一切土霸王条款,无条件举手投降,无限妥协。 或许别人能办到,她还真办不到。 但她可以表面装着顺从,底下暗箱操作。 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她哥是领导,她是个下属单位的妹妹,这样办难道怕会不行? 蔓蔓想通了这点后,对弟弟临走前的叮嘱,点头:“行,我知道了。” 陆欢耸耸肩膀,对能说服她,都感到一阵累。 他本也想叫自己哥让着自己的姐姐,但是,君爷那脾气,是爆起来,策动他爷爷出马都搞不定。 姐姐是柔弱的女人,总不能去顶风做案,吃这个闷亏。 应该说姐姐可能都没有见过他哥对付人最可怕的手段。 君爷这个手段暂且,对妹妹是没有用上过。 姐弟俩,把饭盒送到了君爷的单位,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开了十几分钟的车,期间,在车上吐了不少姐弟之间的心里话。 对蔓蔓来说,与弟弟沟通从来都没有问题。 了解弟弟的任何操心后,她都是会以姐姐的身份给弟弟承诺,反正,她在温家的时候当姐姐当惯了,当姐姐怎么当,已是很有经验了。 把车停入君爷的单位后,蔓蔓本想在车里等,后想想,一个人在车里等着闷,和弟弟到上面走一趟并没有什么。再说,孕妇是提倡要多运动,不能总闲着坐着。 四个多月的身孕,是让蔓蔓的肚子都隆起来了,用宽敞的衣物遮盖,都盖不住一点突隆的外形。 陆欢想扶她,被她拒绝了。 姐弟两人走进了电梯。 君爷的办公室在三楼。到了三楼大家开会的会议厅,一排加班加点的人,都聚集在会议厅里吃盒饭。 蔓蔓和弟弟走进门里时,见着一群过去军绿色,颇为壮观,特别养眼。 但军人到底是人,一样是以食为天。 看到陆欢进来,许多早猜到陆欢会来的人,一拥而上,顺道调侃下小弟弟。 “欢儿,又来看你哥了?” “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孝顺的弟弟。” “我弟弟妹妹要是有对陆科的一半对我这么好,我九泉之下都能闭眼了。” 这群人把陆欢吹得捧上天,当然是有实际性目的的。 “欢儿,你提这么多饭盒有多辛苦,来,姐姐帮你拎。” “去去去,别听姐姐话,听哥哥的话。”说着一把揽住陆欢小弟弟的肩头,“我们和陆科出生入死,早已是难兄难弟,你是陆科的弟弟,和我们也是难兄难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 不好意思,在君爷的队伍里,面对陆夫人的食物时,那是不论男女,没有女士优先原则,一伙儿上,谁抢到是谁的。 简直是一群土匪! 蔓蔓悄悄想拿手捂眼睛:眼见她弟弟两手拎的两袋皆有三层高的铁饭盒,转眼之间,几十只手一块抢的结果可想而知。 不小心在各列强瓜分陆欢小弟弟食物的过程中,一块咕噜肉飞出去,都能被一双筷子以精准的速度夹住,安全送入张开的大嘴巴。 蔓蔓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妈需要备这么多饭盒让她弟弟拎过来。原先,她还想说她妈疼儿子也不该浪费食物,给她哥一人准备的菜量是十头水牛都吃不完。现在一瞧,原来早有前例。 几秒钟后,她弟弟两手空空了。 蔓蔓有点担心她哥还能吃上啥? 几十双筷子一块抢,都像饿死鬼投胎,君爷再强势,面对饿死鬼,都是无能为力的。 何况,她哥都不在现场。 陆夫人终究是疼儿子的,在这点上倒不担心。 原来,她弟弟走进会议厅之前,已经先悄然将两盒小的铁饭盒,陆夫人在里面都专门放了两爷爱吃的菜,让徐美琳先送进她哥的个人办公室里了。 知道这点后,蔓蔓与坐在角落里的范淑霞碰上眼睛,就此走了过去。 范淑霞给她搬了张椅子一块坐。 如今,在得知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江晖这个人的存在,范淑霞是笑口常开。 “慎原说,我下班时通知他,让他来接我。” 对此,范慎原仍是很谨慎的。江晖被陆家死活拿了个死刑枪毙了,江家会不会报复,难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 范慎原固然年轻,但做事各方面都很周谨,让人不可小看。 想到下午范慎原在姚家人面前露面,周身的锋芒盖不住。 姚爷都说了,她哥不可能什么都调查不出来。蔓蔓有些忧心忡忡。 众人吃着饭,不知谁嚷了一句:“我之前去一家叫做【画饼充饥】的饭馆,与陆伯母的菜一样,素雅好吃。大家如果平常尝不到陆伯母的菜,可以去那里吃吃看。” 这话,立马引起诸多人的赞同和附和。 “我去那里吃过,刚开始看到那个菜式时,还以为陆伯母在那里掌厨呢。” “物美价廉,饭馆环境又好,我介绍了很多同事去吃。” “我家里人都去吃过,说会介绍更多的人去吃。” “若只有一家就惨了,门槛都要被人踩扁。我上回去那里光是排队等桌子,等了两个钟头都没有位置,只好在那里打了饭盒走。幸好现在是同城里开了两家分店,好像说是今年内要扩到十家。” “不知是哪里的老板,真叫一个厉害。” 七嘴八舌。 众人不知,他们说的那家超级厉害的饭馆老板,此刻,就坐在他们这里,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范淑霞笑不拢嘴,拿手捂着嘴巴。 蔓蔓只祈祷着,她哥别进来。 但是,她哥正好进来了。 “陆科——”众人噶声而止。 君爷的冰王气势,到哪里都能达到把热火冻成冰的程度。 “没事,你们刚在说什么继续说?” 君爷表示出的一句宽宏大量,却让众人噤若寒蝉。 众人都吃着陆夫人做的菜呢,总不能当着陆夫人儿子的面,说某饭馆的菜不逊色于陆夫人,那不是找脸抽吗。 当着沉默的众人,君爷再抛出了一句引玉抛砖:“你们说的那家饭馆我也去吃过。” 陆科都去吃过了? 说明这家饭馆名气不是普通的大。 众人叽里呱啦,继续再嚼起【画饼充饥】没有了压力。 众人没有压力,蔓蔓压力可增大了。 “陆科都觉得这家饭馆好?不如,下次我们科室吃团圆饭,到这家饭馆里吃吧?” 不知是谁,又提了这样一句。 蔓蔓相信,这人绝对是无心的,不知情的,却很悲催地将她再次推进了火坑里头。 君爷和姚爷,现在是两个人齐齐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众人中间。 众人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一块喝口茶,剔剔牙缝,说话更是有些没有忌口。 听到某人建议的这句,君爷捧着自己的茶杯,吹了口气,像是看都没有看到妹妹躲着的角落,道:“那得问赵组长了。他是那里的上层贵宾,上回他带人去吃,饭馆给他打了五折优惠。” 五折? 以【画饼充饥】如日中天的业绩,给客人打五折优惠,简直有着天方夜谭一说。刹那,惊聋了众人的耳朵。 “我怎么只记得,这家饭馆听说从开张到现在,从来不打优惠的。” 这点质疑,得到了所有在饭馆吃过饭的客人们的应同。 那是由于业绩太好了,出于不自降格调的考虑,范慎原将推出会员卡即时优惠的策略往后推,推迟到几时暂时不能得知。这个内幕只有蔓蔓和范淑霞知情。所以,范淑霞现在自己或是带同事去吃,都没有折扣可以打的。 特例,只在蔓蔓上次被赵文生邀请了去的那一次。主要是那一次不仅有蔓蔓,有蔓蔓的老公,还有蔓蔓的妈。范慎原说什么,都得给蔓蔓和幕后另一功臣陆夫人,卖个面子。 赵文生刚好不在,所有人疑问的目光返回到君爷。 蔓蔓突然发现,她哥挺会装的。 居然在这会儿能装出十足十样的郁闷:“这个你们要问赵组长了,不过我和姚科,都有怀疑过,是不是他是饭馆老板的亲戚?” 有人跑去找赵文生解惑了。 赵文生刚踏进门,就听到爷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说他是爷的妹妹的亲戚。没错,他可以算是蔓蔓的亲戚,因为是蔓蔓老公的二姐夫。但是,论亲近,他哪能比得上蔓蔓的亲哥哥? 这个罪名扣上头,赵文生的整个头都大了。 “不,我和饭馆老板没有一点关系。”赵文生当着一众人连连否认,脱清责任。 结果有人抓住了他的口舌:“我说,赵组长,你认得饭馆老板啊?你认识给我们大家都介绍介绍啊。” “我哪里说我认识了?”赵文生干瞪眼,“我不是说了我和那饭馆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你认识那个饭馆老板?你怎么知道你和那饭馆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定人家就知道你是她亲戚,偷偷给你打了这么多折扣。” 赵文生是秀才遇到了一群兵,有理说不清,跳进黄河洗不净。 说来说去,个个都妒忌他,他凭什么能得五折优惠,凭什么啊? 可能全京城,全国,乃至全世界就他一个。 面对人民大众义愤填膺的讨伐,赵文生幽怨的眼神,终是飘向了躲都躲不了的蔓蔓。 蔓蔓牙齿磨得嘎吱嘎吱的:都是她哥惹的祸。 眼瞧她哥一手端着茶杯,绝对的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得到五折优惠,但是,下次我可以带你们去吃,能不能再得五折优惠,我不敢保证。”赵文生有所保留地说。 听到赵文生这样一说,有个机灵的,抢先拉住赵文生:“赵组长,这样,明天我家老人生日,老人家喜欢【画饼充饥】,非要把生日宴摆在那里。不然,你陪着我们去那里打个招呼。” 赵文生一听,更傻眼了,这下,他岂不是变成所有人的长期饭票优惠券。 有了一人做表率,其他人纷涌而上。 赵文生急了,急得就说溜了嘴巴:“你们找我做什么,找陆科啊!” “找陆科做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君爷去那里吃都得了优惠?比赵文生更大的优惠? 面对众人的疑惑,君爷咳一声,几乎是冷哼一声:“我去那里吃过,多少钱照样多少钱,没有折扣打的。” 赵文生终于明白了,他这是不小心“得罪”了领导,让领导心里不平衡了,才有了今天这遭。 赵文生射向蔓蔓的眼神不止是幽怨了,是怨恨。 你给你哥打个折扣有这么难吗? 不需赵文生提醒,就她哥这句话,蔓蔓都在心里发誓,狠誓:若她哥再在她饭馆吃饭,她一定要给他打个0·00000001折,让全世界【画饼充饥】的粉丝都缠住她哥。 众人定下了下次科室吃饭到【画饼充饥】,蔓蔓蓄势待发。 两手捧着茶杯的君爷,一双冰眸依然让人捉摸不定的幽闪。 吃完饭,没有什么事,一部分女同志可以先回家了。 蔓蔓陪了范淑霞一起走。 范淑霞提起:“今晚本来想到去温叔那里坐坐,因为听说温叔的手已经好了,去拆了绷带。可慎原说,温叔手好了以后,就出门去了。” 她爸出远门了?怎么没有听说过? “慎原打电话问过,说是回一趟老家拿东西,几天就回来。” 听到父亲是回老家,恐是想念家乡想回去走走,蔓蔓就此没有放在心上。 两爷对此事,并不是不知情,不过,消息,同样和蔓蔓迟了一步。 直到陆老头把温世轩带走了一天,他们才知道有这回事。 “你爷爷将他带走,可能是想去囡囡失踪的地方看看,看温世轩能不能回忆起些什么细节。”姚爷说,掩去了这个主意其实是自己爷爷提出的。 “他即使回忆起些什么?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说。”君爷冰冷的口吻没有半分动摇。 秘密即将要揭开,但两爷的心境完全不同。 姚爷不安。 君爷很稳。 温世轩这次随陆老头出行,谁都没有说。 与他住一起的林佳静,都只听他说要出外几天,要回一趟老家,因此没有猜疑。 温世轩是在机场和陆老头见上面。 路上,两人都默默无声的,边上的随行人员,只有陆老头的两个勤务兵。 在另一个目的地城市下了飞机,等待他们的是陆贺栋亲自开来的面包车。 他们一行人,十分低调地前往当年陆家的事发地点。 陆贺栋,对温世轩也不算熟悉。他在各种调查资料里看过温世轩,却从没有和温世轩真正见上面说过话。今一看,这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大侄子口里的那个凶神恶煞,对着小孩子说“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你妹妹”的男人。 疑点重重,陆家人心里都在想,去到了出事地点后,温世轩会怎么来圆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因为,陆家人确实派人在出事地点周围几个村,都仔细勘察询问过了。的确没有人见过如温世轩自己说的,抱着蔓蔓回过这里的村子找寻蔓蔓的亲生家人。 车,驶进了陆贺砚一家当年被迫下乡的地方。一行人在村头下车,是沿着稻田的边上行走。 沿途,可见不少农户下地农作。 这一条路,陆贺栋因为回来调查的缘故,已经来来回回走过很多次了。据当初出事时在场的人们回忆和揣摩,这条路,即是案发时某人抱了他们家的女儿囡囡逃亡的路线。 前面原先有个小茅房,拐弯角的地方,有个君爷追自己妹妹追到这里,被人踢开后摔倒在地上,许久不能起来继续追人,结果丢了自己妹妹悔恨多年的地点。 在这个现在已经铺上了水泥路,但在二十多年前还是烂泥的路面上,陆贺栋有意停住了步子。 在这里,水泥砖下面,暗藏了君爷当年小小身躯摔倒后留下的一个深深的痕迹。 每次陆家人自己想起说起,都很揪心。 “这是——”陆老头等儿子解释,或是说,老人家可能自己已经知道了,在有意去提醒温世轩回忆。 所以,陆贺栋的话,其实是对着温世轩说的:“爸,这里就是陆君摔倒的地方。陆君自己说,自己那个时候,看见有人把他妹妹抱走了,他追到这里,但没有能追到,摔了一跤。” 陆老头,陆贺栋,就此都望向了温世轩,两双眼睛,都极好地先掩盖住了急躁,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温世轩开口,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过,就直接说出了口:“是什么人抱走了蔓蔓?没有看清楚吗?” 对于陆家人说的,自己女儿是被人抱走的一说法,温世轩其实,并没有一概的否定。毕竟,陆家人对蔓蔓的好,他是有目可睹。 温世轩这样一问,却是把陆家人都给噎住了。 要是温世轩说的不是实话,陆老头和陆贺栋,完全可以在心里气得牙痒痒的:这家伙真能装,装的可真够像的,脸上没有一点当着别人撒谎心虚的痕迹表露。 “陆君当时年纪小,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男人卷着裤腿穿着拖鞋。”既不想打草惊蛇,陆贺栋十分小心地拐弯抹角去再次提醒犯人。 “这样不好找啊。”然温世轩,似乎是在沉思了会儿,挺是为他们烦恼地抓抓脑瓜,“在农田里干活的人,都是卷裤腿穿拖鞋。” 陆贺栋此刻,被他气死的心都有了,心思:幸好自己大哥没有来,不然,以陆司令比自己冲的脾气,这会儿定是要拔出枪,直接指到温世轩头上,执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家人郁闷地在前面走,温世轩在后面跟着,一路追问:没能记起其它的细节吗?比如说,那个男人的年纪,长相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 特征即是像你! 陆贺栋在心里吐血的说。 陆老头比儿子沉得住气,示意儿子不用冲动,一边走一边沉思,究竟温世轩是怎么装出来的。 走到村里,陆贺砚一家当年住过的房子。因为改革开放的红利,普及到乡村。现在这几个村子,都是不仅造了水泥路,也盖起了新房。以前那种瓦砾房是不见了,只剩下新近几年盖出来的楼房。 在这样一幢新建的楼房里转一圈,是很难让人回想起什么的。 时过境迁,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似乎,只能留下些模糊的发黄的老照片,和留在人们心底里的永久的伤痛。 陆老头叹口气,在勤务兵搬来的小竹凳坐下。乡下的酷暑不像酷暑,空气流通好,风大,院子里,种了几棵杨柳,迎风习习。若这里不是当年的伤心地,作为避暑乘凉的地方,都是个好去处。 没想,把温世轩带到这里,都没有能抓住一点蛛丝马迹。陆贺栋心情,没有比陆老头轻松,他可是在自己大哥面前打了包票的,这回定是要抓出温世轩的现行。 究竟是怎么才能拆穿温世轩的真面目? 陆贺栋是在院子里团团转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脚步都没能停下来。一会儿叉腰,一会儿捉下巴,一会儿仰头,一会儿低头。 找当年那些人来对质? 但是除了君爷,似乎没有人见过温世轩。 按理推断,温世轩当年是刚好路过,所以没有村人留意。 “进来坐吧,喝口水。”事到如今,陆老头更不急了,招呼温世轩进来坐,聊聊天,或许无意之中,能套出点什么话来。 本来站在门口的温世轩,走了回来,依然卷着农民似的裤腿,穿着拖鞋。 在陆老头对面坐下来,甩甩袖子说:“这地方好,山清水秀。” 老实巴交的人,说话都是条直肠子的。要么不会说话,要么是说起话来,完全没有考虑其它。 陆贺栋黑着脸,离得远一些,免得被气急了,失去了本该有的仪态。 陆老头呵呵呵地笑着:“是啊,是个好地方,但在以前,我儿子一家住在这里受的苦,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 “有屋子住,有田,有山,有水,有两只手,按照我们那里人的说法,饿不死人冻不死人,很难得了。”温世轩道。 指头刚拾起一个茶杯的陆老头,听到他这话,一怔,默了会儿,道:“问题是,当时想种田,不让,想去讨生计,不让。愿意当乞丐去求人,只希望给新出世不久的孩子讨弄点奶喝,没有人肯给。孩子病了,想找个医生,需要冒着极大的危险跑到县城里,拉来的大夫都说生死有命。这种阶下囚的滋味,是比乞丐都要低下很多。没有了自由,等于没有了梦想。” 温世轩似乎,也没有想到陆老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原先只是以为,他养女的亲人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不会有烦恼,更不会有挫折。这种比普通人家都不如的滋味,永远不会发生在陆家人身上。但是,陆老头自己说了,陆家人曾经过得,比猪狗都不如。 温世轩带着深切同情的目光射过来。 陆老头从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掺假,看得出来从旁继续敲击,想抓住这个男人把柄的方法一点都不合适,因为这是个光明正大的人,那么,最终只能用正面交战的方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老头用这样一句话开头,意图拉近你我,希望与对方推心置腹,希望对方不再有所隐瞒,这也是为了他的孙女囡囡,“我在来之前已经和你说了,我带你来,我们两人一块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现在你到了这里后,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没有。”温世轩摇摇头。 “一点都没有吗?”陆老头再问。 “没有。” 陆老头脸黑了,眼瞧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陆贺栋忍无可忍,径直冲了过来,怒喝:“怎么可能没有?你是在这里捡到我家囡囡的,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世轩被人喷了满脸的唾沫,却是睁大眼,圆圆的眼珠里尽是傻气:“可我不是在这里捡到蔓蔓的。”(未完待续) 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送的 一句话。 犹如一颗炸弹扔下。 陆老头、陆贺栋都被炸懵了。 “这是我家囡囡失踪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是你捡到孩子的地方?!”陆贺栋平日里再斯文再沉得住气,现在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这个男人太离谱了,扯皮扯到这个地步。 “贺栋。”陆老头,摆手让小儿子小点声,都引来了左邻右舍过来探头,眉头一皱,对温世轩继续说,“你是不是记不清楚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村里房子重新建了,路重新修了,肯定与以前大不相同,你再仔细回顾一下,看看山,看看水,这四周的大环境应该没有变的。” “不是。”温世轩再摇头,很是肯定地说,“我进村的时候,注意地去看了村口立的牌坊。这个村,确实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蔓蔓的那个村。村名都不一样。” “村名不一样?”陆贺栋一惊,据他所知,这个村,二十几年来到至今都没有改名字,“你会不会以前听错村名了?” “那不可能。我认得的那个村,在我一个亲戚家附近。我当年本是上那里去找我亲戚诉苦的,结果半路转车时,遇到了蔓蔓。” 在温世轩道出这其中的理由时,陆老头两双深凹进去的眼神瞅着地砖,陆贺栋跌坐在椅子上,好久是摸不到方向。 他们家,一直以为温世轩当年是丢了女儿以后,伤心过度,以致分不清方向,随意找个地方散心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但是,仔细想想,这其中未免不是不合道理,温世轩想找地方散心,不一定随意乱走,可以去找朋友去找其他人诉苦。 温世轩给出的这个理由,反倒比较贴合了实际。 但他们,仍有理由怀疑温世轩在撒谎,因为君爷那时候是看到了他。 要知道温世轩是不是撒谎,还有一个办法。 “你说的那个村是哪个村?”陆老头问。 “胡莱村。” 根据温世轩的答案,陆贺栋立马展开电子地图查看。很快,调出了胡莱村这个地方的具体方位,一看,离他们所在的这个村,距离遥远,需半天以上的车程。 陆老头当机立断,小声吩咐陆贺栋派人出村到温世轩所说的地方,进行秘密调查。 等陆贺栋的人去到胡莱村,将调查结果报回来,再出了陆家人的意料。 胡莱村里的人,确实有老人见过温世轩抱孩子回来询问亲人的事。 温世轩没有撒谎。 如果温世轩没有撒谎,君爷那时候看到的人是谁? 会不会这是温世轩把孩子抱走以后,故意去到胡莱村造成一定假象迷惑他们。 在这点上,陆家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对温世轩继续保持质疑,一派是认为温世轩或许真是没有撒谎,确实不知情。 君爷从电话里接到小叔陆贺栋报告来的消息时,眉宇极深地一皱,半饷没有声音,道:“爷爷怎么说?” “爷爷以为他没有必要去撒这个谎。” 陆老头倾向于相信了温世轩这个人的话,并不意味是从感情上接受了这个男人,只是从常理去分析,温世轩何必为了一个养女,去织造一个复杂的谎言。没有必要,体现在陆家要回蔓蔓时,温世轩二话没说归还了养女,而且,只字要求都未有向他们陆家提起。 确实,温世轩没有这个必要。 听侄子在对面很长的一声叹息,陆贺栋心头也是五脏六腑一片复杂:“陆君,不管怎样,这个事,恐怕也只能这样算了。” 这个事,指的是对温世轩的这个事。 如果温世轩的确没有做过对不起陆家的事,相反陆家还得感激他救了他们家的女儿。 然而,对陆家人来说,却很难办得到。 没法感激温世轩,没法。 只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把他们女儿的心给偷了。 “他在囡囡心里面是第一位,囡囡愿意为了他去死。”不知是以什么样的情愫吐出了这个心声,手指随手抓起的一块东西往旁边的物品扔了过去,嘭,砸中了一个花瓶,瓶子摔落在地方发出的声音,像是气球膨胀后爆碎的声音,他这心里闷的慌。 “陆君。”陆贺栋很难安慰侄子这种心境。 亲情不比爱情,就如人家总说女儿嫁人犹如泼出去的水,但是真是当女儿嫁了个男人,一副心思全往夫家而不在娘家,娘家人都会感到气愤和不值。所以,何况女儿嫁人有这种心理准备都无法接受,现在是一个陌生男人要顶替他们亲生家人的位置,更无法接受了。 冷冷的声线通过电话线:“小叔,感谢他的事,我想,直接送钱过去吧。无论他接受不接受。” 也即是说,君爷站在了陆老头这边的推断,哪怕他在情感上始终是无法接受这个男人,但是,必须意识到一旦温世轩不是案犯,温世轩说的不是谎话,当年潜藏的凶手还有一拨人。 听到侄子这般理智,陆贺栋眉是一皱:“你确定,你当年看到的人是错的,不是他?” “小孩子的记忆,本来就不大可靠。”冷声始终保持住一条平稳的线,“何况,这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还是有的。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巧合是情理之中又是意外。”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眉宇一扬:“他不是说他本来是去探亲戚的吗?” 温家人,一个和温世轩长相相似的温家人作案的可能性,立马浮现在陆家人脑海里。 “我明白了。我到他说的地方周边去查查,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陆贺栋道。 也因着这层温家人始终没法排除作案的因素,陆家对温家的耿耿于怀,似乎没有了尽头。 挂上电话后,手指在凝重的鼻梁间揉了再揉。夜很深,今晚,似又是一个不眠夜。 早上,刘秘书开着车,送她弟弟陆欢去大学报到。一家人站在门口送行。 蔓蔓发现,她哥昨晚都没有回家。 陆欢都不以为意,本来,就不喜欢这么多人来送,搞得他好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朗笑咧开一排灿烂的白牙,向大伙儿招招手后,他跳上了车。 送别弟弟以后,蔓蔓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趟银行打存折。 这一打,发现她老哥给她保管的存折上多了一百万块钱。 真真是,吓了她一跳。 她从没有听说过军人能有一个月一百万块的收入。 钱突然太多,巨额的意外之财,也足以让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顿起风波。 这钱,不会是什么人贿赂老公的吧? 如果是,现在老公的存折在她手里保管,她要是没有起到监管的责任,害到老公? 蔓蔓越想,越害怕。 心惊胆战,可以形容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 直到夜晚老公回到家。 蒋衍到家,习惯把公务包一扔,先脱掉鞋子袜子,准备冲个凉再抱抱老婆。免得身上的汗臭沾到香香甜甜的老婆。 “阿衍。”她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捏着样东西,好像捏着小手帕一样,眼底一丝惊慌地望着他。 脱着袜子的蒋衍,看到她这样子,吓的不轻:“怎么了?”接着一想:“欢儿走了你舍不得?这个没有什么的。他上大学不是去外地,还是在京城,周末可以溜回家的。只是头一个月可能要军训周末回不来。” 嗔白了他一眼:“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能担心别的吗?”蔓蔓心想老公今天是怎么了,平常灵光的脑袋瓜今天突然当机了,和她说话都牛头不对马嘴。 蒋衍哪是脑袋当机,只是故意岔开了话题,军人锐利的视线,早已扫到媳妇手里捏的那张银行存折。 于是,蔓蔓很快意识到了老公在逃避犯罪现实,气冲冲地走到老公面前,打开银行存折,指着上面打的那一百万,像个严厉的检察官:“这个怎么来的?你工资没有这么高吧?” “消消气,消消气。”不忘老婆是个孕妇,蒋衍忙给媳妇先抚摩背,端杯水。 “我不喝,你给我解释清楚!”俏丽的眉梢斜飞,月牙儿眼露出少有的咄咄逼人的气势。 作为老婆她几乎什么都可以容忍,包容,但这种贪官污吏的老婆她可做不了。 “你有没有仔细查,这笔款项从哪里打来的?”事到如今,蒋衍是挺无奈的,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天津。”她发觉到异样后,当然马上先打电话到银行去查了去问了,确定是不是有人打错账户了。 天津这个城市的名字,还是让她看到一点端倪的。 “天津是我爸的老家,你知道的吧?” “那——” “天津属于一线城市,现在那里的房价多高你也知道的吧?” 蔓蔓没有被老公这话安抚到,反倒更吓了一跳:“你们家老房子卖了,你把爸卖房子的钱私吞了?” “什么叫我把我家里祖宗房子的钱私吞了?蔓蔓,你是不是过分了些,你老公是这样的人吗?你老公缺钱都能过日子,需要去打劫吗?”蒋衍瞪了媳妇一眼,气哼哼地甩了帽子。 “那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爸卖了房子的钱后,分给你们两兄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该。他老人家身体都健健康康的,提前做这些事做什么?”蔓蔓是真担心起公公的身体来了。不会是蒋父身体又起了异样吧。 媳妇对他爸的关心贴心他都收到了,心窝里暖暖的。 “不是。”蒋衍道,“这钱不是我爸分给我们两兄弟的,是想让你帮我们投资到你饭馆里面去的。我爸对你那家饭馆很感兴趣。” “公公怎么知道我开饭馆?”蔓蔓惊叫。 这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偏他媳妇感觉是玩这个间谍游戏很好玩,一直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 怎么看,他媳妇就是一个可爱。 “蔓蔓——” 老公色迷迷的眼睛瞟过来,色迷迷的俊脸凑过来,她一把手先推开:“等等,你这解释不清不楚的,我打电话问过银行,银行说不止一百万,过两天,还有另一笔,爸这房子究竟卖了多少钱?” “房子不是卖,是把地租了出去。”蒋衍说,“他们在我们那地里重新盖起房子,变成商业大楼,一个月收的租金是一百万的好多倍,分一点给我们。一百万是每半年收取的租金,刚好这次公司结算在年中,干脆给了我们一年份的。” 原来是这样。听不出破绽的蔓蔓,拿着银行存折走回房间,继续写自己的账本。有这么一大笔钱进来后,她需要重新筹划了。公公的钱可不能乱花。 看到媳妇没有起疑心,蒋衍出口长气,其实一双眉头,在老婆提起那个存折的事后,一直都没有松开。这个存折其实不是他的工资本,是一个客户专门给他开来分红用的。军人是不能经商,但他在早年,很早之前,没有参军之前,认识了一个开发商给对方做过一个软件后,这个开发商每年都会给他汇款一些专利所得分红。 不过媳妇说的对,这么多年来,分红加起来,都不够一百万。现在突然汇来的这一百万,虽然对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媳妇在开饭馆,并且在电话里有明说是给他媳妇的饭馆投资用的,但是,仍让人很吃惊。第一拨即是一百万,而且后面还会追加投资款项。 他是知道这个生意人很有钱,挥金如土的地步,可对方这么多钱砸到他媳妇身上,会不会给他媳妇增加压力。至于这是不是生意人对他们夫妻设下的陷阱,他却是信得过这个生意人的。 这么多年来,这个生意人在他心里面的信用一直很好。 唯一可确定的是,他老婆的饭馆越来越有名气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与陆老头那个赌约的范畴。 陆老头在心里早已被孙女给折服了,半句都不敢再提那个令自己都觉丢脸的赌约。 与【画饼充饥】的蒸蒸日上相比,天下第一饭庄却是彻底没落了。 温世轩回来后,廖明找到了温世轩,恳请与蔓蔓进行谈判。因为他知道,现在整个【画饼充饥】,哪怕实权在握的范慎原,都是只听蔓蔓的话。 蔓蔓得知廖明想与自己谈判后,并没有拒绝与其见面。 一些话说明白了,免得这个人以后整天缠着自己老爸。 依照这个想法,蔓蔓来到了温世轩的住所,与廖明进行了一场简短明了的谈判。在场的人,除了廖明,还有压阵的范慎原和杜宇。 看到自己师哥都来了,蔓蔓感觉有点夸张了。 廖明其实奈何不了她什么,想动粗的话,有她老爸和范慎原在,不怕。 廖明是单枪匹马来的,来到之后,一开始挺装腔作势的。温世轩去接人,只有林佳静在,他仗着长辈的神气,环顾林文才给女儿租的这间廉价出租屋,把鄙夷表露无遗:“你大舅都赚了这么多的钱,不买间大房子,窝在这小地方是打算折磨自己?” 林佳静对他冷嘲热讽的话不是没能听出来,平心静气地代不在的温世轩说:“大舅已经买了一幢房子了,过了户口,是让温媛先搬了进去,有两百平方米大呢。大舅想着再给我买一间,但是我爸不让,所以大舅近来在找一块更好的出租房,但是希望能离蔓蔓姐那里近一点,主要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个房子不好找。” 在北京赚大钱,买房,过户口,女儿在这里上学就业找个金龟婿,这都是廖明当年上京时的美好梦想。但是,如今都落空了。连唯一的女儿都不在了。 想到二十几年来都比他低一截的温世轩,现在却是爬到自己的头上,事事如意,廖明这口气怎么都吞不下去。他这次来找蔓蔓谈判,更准确地说就是摊牌,不能让蔓蔓他们骑到自己头上去,要死一块死,要发财,必须拉着他一块发财。 过了几分钟后,蔓蔓一行人到了。 “大妹婿,坐吧。”温世轩对谁都是有礼貌,客气。 老实中肯的人,只要不被激怒了,都是这个脾气。 廖明怎么看温世轩都是不顺眼,换做是他站在温世轩这个位置,不一定会招呼温世轩。 林佳静给众人上茶。 杜宇接过茶,道:“谢了。” 范慎原是站起来接过她这杯茶,语速有点着慌:“不用忙。”接着,在她丝毫没有察觉的脸上偷偷地瞧了会儿。 近距离看,她小巧的嘴唇,齐整的睫毛,秀丽的鼻梁,每一样,都好像是天神画出来的宠儿,冰清玉洁。 喝一口她倒的茶,香气沁脾,感觉整颗心都漾了起来。 蔓蔓与廖明面对面。 廖明等着蔓蔓先开口称呼一声自己长辈,但蔓蔓老半天没有开句声,他只能是给逼急了,咳咳咳:“我说蔓蔓,你不用叫我?” “廖先生,你叫我蒋太太吧。我丈夫姓蒋。”蔓蔓软绵绵一句话,先拆了廖明的铠甲。 廖明想以长辈自居压人的盘算,遭到了重击,死命维护着:“我是你大姑的老公!你父亲的妹妹的丈夫!” “我在这个家中只认我爸和小姑丈一家,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廖先生不知道,可以打电话去问其他人。毕竟,我都不是这个家的人了,我的户口都迁到我老公房子名下了。”蔓蔓慢条斯理地说,一点都不慌,不急。 谈判最怕,遇到这种慢吞吞却能坑死你的人。廖明终于知道今天自己有可能小看蔓蔓了。 他软了语气:“蔓蔓,这不,你看在你爸份上,这样吧,让我带天下第一饭庄,与你们【画饼充饥】合伙办生意?” 蔓蔓一声不吭。 廖明语气再软:“我们天下第一饭庄作为你们【画饼充饥】的属下联盟也可以。” 蔓蔓又是一声不吭。 廖明有些气急了:“天下第一饭庄资金雄厚,地段好,客流量大,有人找我合伙投资我都不要。” 杜宇在旁听着都想笑,冷笑:这个人,以为自己天下第一饭庄很值钱吗?现在,是哪家人都想和【画饼充饥】合作,【画饼充饥】的身价高成这样,会看得上天下第一饭庄? 似是能看穿他们的想法,廖明一指指向了范慎原:“当年他都来找过我,要和我合作。他的眼光你们都信不过?” 范慎原眉头一皱,只是今天说好了都由蔓蔓来主持,就此按捺下对廖明的不满。 “是啊。”蔓蔓说,语气不紧不慢的,似乎有些缓和了。 廖明以为是时机到了,连忙再开出条件:“想与天下第一饭庄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让我们入股,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杜宇一口水要喷出来:这男人真以为自己是金子吗? “廖先生。”蔓蔓是看对方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不管你天下第一饭庄多能赚钱,很遗憾,我们对你以及你名下的所有产业,没有一点兴趣,也就完全免谈合作的可能性。” 被堵了口的廖明一愣,蚱蜢似地跳起来:“为什么?!你们有钱不赚吗?!” “不赚。”蔓蔓的否决干脆,利落。 廖明瞬间蔫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从蔓蔓的眼里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们是嫌弃他这个人。 这戳的不是他的自尊心,是戳他之前所做过的所有坏事的良心。 “你,你们有种。”喘着粗气,廖明想举起指头戳他们几个,却因于乏力,举不起来,放了一句落水狗都会说的话,像是很怒气地摔门出去。 一屋子的人,见到他这幅神态,只觉得是想象之中。 而且,不需要等到廖明说的那句有种的报复,一个星期后,廖明把饭馆转手给了另一个老板,灰溜溜回老家了。主要是债主都要找上门了,他再不逃,可能连命都要丢在了北京。 这一次上京创业,赔进了廖明几十年的老本,老家的房子都变卖了来还债,纵使如此,温家投资在他身上的那笔钱,是收不回来了。 廖明这一赔,钱赔没了,脸面都丢光了,以后能不能东山再起,据范慎原说是不可能的事了,只他欠温家投资者的那笔钱,款项巨额,他下辈子都得给温家打工了。 老公跑回了老家,温凤姊没有跟着回去。她现在一想到老公那副说着要钱不要女儿的面孔,就觉得恶心。况且回去,又得和老公一块过回很久以前的苦日子,她不愿意。京城挺好的,她在这里和许玉娥一样蹭吃蹭喝。 温世轩终究是疼惜这个失去了女儿的大妹子,现在自己手头阔绰,每个月都给温凤姊一笔可观的生活费。 还好,温凤姊终究不比许玉娥那般厚颜无耻,大哥这么给力地给她钱花,她自己都怕不好意思。就此,经常上温世轩家帮忙做家务,反正温世轩家里都没有个女人持家。因此,温凤姊开始给老大哥盘算起了找个新媳妇的念头。 如今温世轩有钱了,想包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不难吗?或许真能给温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不过温凤姊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面先打着,因为温世轩的脾气他知道,想让温世轩再娶个老婆不容易。温世轩要想着女儿温媛的感受。 这时,范慎原所说的那个温家大会,是如期要在北京里举行了。 蔓蔓和范慎原一块,陪温世轩到特定的礼服店定身量做衣服。 穿上西装打领带的温世轩,周身不舒服,更别提要他脱掉拖鞋改穿皮鞋,第一天穿上脚,不到半个钟头,他的十只脚趾头都顶出了几个水泡。 范慎原要他别急着坚持说自己穿不了皮鞋,让他坐下,给他的脚抹药膏,再加止血贴。在旁的店员看见都为温世轩说:你儿子真孝顺。 温世轩一时又羞又愧的,着急地澄清:他不是的—— 范慎原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笑嘻嘻道:我以后认温叔为干爸好了。 蔓蔓眨个眼睛,上次范慎原和她说的话历历在目:这范慎原对她爸真是上了心的。 不过都是温家人的话,攀个更近点的亲,倒是没有什么的。 弄好了衣服鞋子,范慎原还带着温世轩去剪头发,剃胡子。 温世轩的胡子都是自己拿简陋的刮胡刀刮的。他向来生活拮据,赚钱都来不及,怎能叫他对外貌上心。刮的胡子经常不齐,胡茬一撮一撮的,下巴,嘴巴周围都是。 范慎原叫了最潮流的发型师,美容师,给温世轩重新设计。 蔓蔓没法陪养父一整天在发廊和美容院,把养父交给了范慎原。到了第二天,专程跑过去看养父整得怎样了。 这一看,令人十分震惊。 重新剪了头发,做了美容护养的温世轩,一夜之间,是年轻了有十来岁的模样儿。 温凤姊来到,看到大哥焕然一新,都啧啧惊奇。 等范慎原笑眯眯从温世轩背后走出来,自夸自卖地询问大家,他这给温世轩整的怎样时。 温凤姊连夸:“范经理,你这就是见过世面的,在国外的人,与众不同,瞧你给我大哥整的,都快成明星了。哪天我要剪头发,也请你去帮我参谋。” 范慎原把她的话听一半,因为与温世轩这帮兄弟姐妹都有接触后,知道了这些兄弟姐妹基本都是豺狼一族,与温世轩截然不同。 他要等的是蔓蔓的主意。 蔓蔓却是默不吭声的。她不是不满意养父的这番改变,实际上范慎原做的很好,把温世轩弄得变年轻变好看变帅气了,连她这个养女都帮养父做不到的事,他都很尽心地办到了。 只是,她这心底的震惊是久久没有能散去。 眼瞧,范慎原站在温世轩旁边,这一对比,更是明显。眼轮的轮廓,额头的轮廓,鼻子,眉毛,都像。 以前她总是想着范慎原是长得像谁。现在温世轩重新剪了个时髦的头发,加上胡子剃了,眉毛修剪了,原本的五官特征在掩盖的胡茬下全显露了出来。 范慎原长得像他养父。 纵使那个最不像的脸廓,其实是她养父长年劳苦,营养不良,两颊有些凹陷造成的。等温世轩养胖了些,脸廓都是像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能想到。温凤姊就压根没有想到这方面去。她想,终究她这个穷惯了的大哥,与豪门里叼着金汤匙出身的范慎原,一定是两个祖宗照顾,才有一个穷一个富,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 温凤姊只负责拍范慎原的马屁。 范慎原,仍在满脸期待地等蔓蔓开口。 蔓蔓总不能扫了人家的兴头,固然这个心中的疑惑是很大,对范慎原点个头:“挺好的。” 这句话,俨然不能满足范慎原的虚荣心。范慎原一撇眉,对蔓蔓说:“我都忘了蔓蔓姐是学美术出身的,早知道,应和蔓蔓姐先商量。” 蔓蔓汗颜:“不,我不是这意思。是我品位不够,不会欣赏,所以说不出个所以然。” 岂料,范慎原突然来个转折:“既然是这样,蔓蔓姐不介意我给蔓蔓姐你买身衣服和鞋子吧。” 蔓蔓未想被将了一军,一会儿反应不过来时,范慎原把已准备好的礼物端出来。 人家东西都买好了,蔓蔓不收说不过去。想到既是要参加温家的晚宴,不穿身像样的衣服不行,自己去做去买来不及也不方便,蔓蔓就此收了下来。 傍晚,她拎着两个礼品袋回去,趁老公没有回来前,先偷偷试着穿了下。 暂时,蔓蔓对于范慎原给自己买的东西没有什么信心,毕竟自己是个孕妇,范慎原都没有让人给她量过身材。 等裙子套上身,一穿之下,竟是发觉这范慎原真是很会买东西。 裙子很衬,三围刚刚好,设计完美地伏贴她身材,孕妇小隆的肚皮,完美地掩盖在胸间收系裙摆宽阔的礼服裙下。 为了迎合初秋夜晚风凉的季节,范慎原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两样外套,一是流苏大披肩,可以在晚宴里面走动时穿戴的,一是洁白如羽的敞袖上等呢子斗篷,夜晚风凉在来回的路上挡风的。 这么美的衣服,这般时尚的设计,蔓蔓都惊觉,似乎带自己去礼服店做过衣服的陆夫人和姚夫人,都比不上范慎原这样一个男人的品位。 蔓蔓哪知道,最了解女人时尚,能让女人穿出最美一面的,其实是男人。更何况,范慎原在美国求学期间,和一帮年轻设计师混在一块儿,学过服装设计。 在蔓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的时候,门口这时候有人喊。 “蔓蔓,蔓蔓你在家吗?我忘了带钥匙。” 是老公的声音。 蔓蔓慌慌张张想换掉衣服,却发现来不及了,只好脱掉外套,拿了件家居常服套在外面,走出去给着急的老公开门。 心想,老公怎么这么早回来? 其实是她穿着美美的衣服,对着镜子发呆时,时间在她不知觉中都流逝了。 别怪她发呆,那是她极少穿好的衣服,更别说是量身定做的潮流设计师设计的衣服,所以,对现在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仙度瑞拉,她感到惊讶不已。 去到门口,拉开门。 蒋衍骤然是眼前一亮。 蔓蔓脱掉外套忘了脱鞋子。 老婆脚上一双不凡的鞋子,衬得老婆一双小脚好像玉璞的似的,不止如此,鞋子完美的跟部设计,极妙地拉出了老婆修长的美腿曲线。 蒋衍的双目都勾直了,直勾勾地盯着老婆一双腿和脚。 “阿衍,你怎么站在门口?”蔓蔓本是开了门,转身往回走。 蒋衍忽然又发现一个事实,让他整个身体再一僵。 他不会穿高跟鞋的老婆,今大着肚子穿着一双高跟鞋,居然走得毫无费力。 蔓蔓旋身转了回来。 这会儿发现不止她老公看着她,老公身后,另两双眼睛都在盯着她。那是她哥和姚爷。 三个人下班的时间差不多,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刚好撞在一起回来的事不是没有,但蔓蔓仍觉得今天似乎自己是倒霉催了些。 “这鞋是你自己买的?”老公第一个发出质疑,合情合理。 她是不给自己买东西的,比如衣服鞋子这些,基本几年一穿,她结婚后,每次都是她老公逼着她去买。 蔓蔓担心被她哥知道,忙把老公拉进家门,关上门。 嘭,门当着两爷的面给关上。 君爷的脸蓦地一黑。 他妹妹明显这不是在躲她老公,是在躲他。 站在楼梯口的姚爷,手指拨弄刘海,狭长的美睐眯一眯:“我看她外套里面还穿着一件裙子,看起来都不像是在普通专卖店买的。” 爷的时尚品味,是可以比得上范慎原的。 君爷怒道:“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送的。” 君爷的火眼金睛,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有男人送衣服送鞋子给他妹妹,这本来该是他妹婿操心的事情,然而,他妹妹就是与众不同,反而让他这个哥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姚爷忽然从他这话意识到什么,稀奇地问:“她回来后,你没有给她买过衣服鞋子吗?”(未完待续) 温家大会 “我妈有给她买,她说不用。” 君爷对讨好人这种意识,基本不会有,包揽男女。 姚爷质疑的眼神再射过来。 “我不是给她买了只泰迪吗?她不是没有和我要吗?” 每想到那只被装在鞋盒里的泰迪,君爷有气得飙血的冲动。 姚爷耸了一耸两侧肩头:“你买她买衣服鞋子是日用品,和买礼物是不一样的。” “我妈有给她买。” “干妈的眼光和你不一样。” 姚爷的话,一针见血指出了危机所在。 有人,在抢。 百般讨好他妹妹。 居心何在? 家里的蔓蔓,被老公抓住。 没等老公三堂六审,坦白自首:“阿衍,范经理送的。你别放在心上,他给我爸也买了衣服鞋子。” 连老婆的养父都百般讨好,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蒋衍的脸和大舅子一样有些黑。 “阿衍,他把我当姐姐,没有其它意思。”蔓蔓想了许久,决定把秘密说出来,“而且,他之所以对我爸那么好,你今天可能没有看见,他长得像我爸。” 后面的话,让蒋衍默了。 蒋大少最大的优点,从不随便猜忌。 而且,夫妻间如果失去了信任,多没有意思。 媳妇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你说他对你好,是因为你爸?” “是。”这个显然的。蔓蔓一点都不质疑。 “可他对温媛好吗?” “没有。但是他对佳静好。” 说明范慎原是个是非分明的,能辨清温家里哪个人好哪个人不好。 说来蒋衍和范慎原,都没有碰过面。但是他从杜宇口里听说过,范慎原为人正直诚实,不像是个会勾引有夫之妇的男人。 “他对你爸好是因为你爸长得像他吗?他自己的爸呢?” “他父亲很早过世了,他出生后都没有见过他爸。所以他把我爸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尊敬,说是有缘。” 蔓蔓说了这么多,蒋衍都听了进去。对范慎原和媳妇的关系,他是没有疑心了,对范慎原和温世轩的关系,却是起了不少疑问。 然不管怎样,他拉起了媳妇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眼睛都眨了起来:“他给你挑的?你陪他去买的?” “不是。我都不知道他买什么。今天突然给我的。”蔓蔓跺脚。 这男人真神,竟然连他老婆怀孕后的三围都知道。 蒋衍啧啧称奇:“他学服装设计的吧?” 有这个可能。蔓蔓想。 瞧范慎原自己那身衣装打扮,都是不俗。 “他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给你和你爸买衣服?”蒋衍俯下脸,凑到了老婆的面前。 蔓蔓这才把温家大会的事一五一十向领导做了汇报,然后小心地再往门口方向瞟了下,说道:“我不是怕我哥知道他给我买衣服,是怕我哥知道他要我去参加那个温家大会,但其实我只是陪我爸去,给我爸拉点选票。可只是陪我爸,我哥都会说的。” 媳妇说的如此明白了,老公岂有不理解的道理。蹲下身帮老婆把高跟鞋脱掉,换上一双普通的拖鞋,将范慎原给媳妇弄的鞋子握在掌心里,仔细研究:上好的皮料,不是真皮,却是真皮更好的皮革,黑色的纹理十分漂亮,如鱼鳞般,在光线下泛起美丽的光泽,小圆头设计,五分高的坡跟,是白领丽人的风范,既贴合着装者要求的场合,又很称小媳妇的风格。 范慎原绝不是随意让人做的这双鞋子,是别有用心。 陆家想给媳妇改姓,可能会遭受阻挠的事他略有所闻。 看来这范慎原是势在必得。 媳妇这一参加温家大会,价值体现出来,不,可能在温家部分人心里面已经传开了口碑。温家人会舍得将他媳妇放走吗? 可蔓蔓不去参加,那就更不可能了。饭馆都努力到这份上,这个事业举足轻重,关系到多个人的生计和人生。比如已经计划好京城生孩子养孩子的杜宇和初夏,好不容易在画廊被烧之后重振精神,取得这样的硕果。 杜宇买好了新房子,还说有时间要让他去看看,是漂亮的四室两厅,把杜宇给乐得,整天只想着孩子什么时候出世,两口子,已经在给孩子存起了未来幼儿园到大学甚至出国留学的学费。 一旦事业再次受到重创,这两口子怎么办? 蔓蔓的肩头上很重,担负的是多个人的命运。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因为她知道,之前这些人给了她太多的帮助,她现在去回报这些人,不仅是应该,而且是一种人生价值的体现。 “阿衍?”看老公神情不定的,蔓蔓都急了起来。 蒋衍把鞋子搁地上,起来后,在她额头上蓦地一个轻吻,点了点她的额头,俏皮的:“你做的事,我从来有反对过吗?” 他宠她,真正宠她,就是放任她去做她喜欢的事,他在她背后守着就行了。所以他不像大舅子,有事没事都反对她去做。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可高兴了,仰头,回给老公脸上一个轻吻:“我就知道我没有嫁错人。要是我哥那种臭脾气,这个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了。” 然温家居然要举行大会这么大的事情,能逃得过君爷的眼皮底下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早在温家人来京城选择会议地址的时候,刘秘书已经把消息递到了君爷办公桌上。 只是,君爷没想到,温家人真敢做,竟然真是打算把他妹妹邀请去参加了。他倒想看看,这些人邀请他妹妹是想做什么。 一想到某人送给他妹妹的衣服鞋子,冷眸一闪。 温家大会定在了某某大酒店里举行。会议是在上午和下午各进行一场,晚上有自由餐宴。 白天的讨论会,一般温家人是没法参加的,只有范慎原说的,有资格的温家商人才能获准进入。 蔓蔓是在早上八点钟出门,范慎原会开车来载她和温世轩走。她轻轻地推开门,望了下对面屋子,门关的紧紧的,她出了门,把屋门小心锁上,这一过程中,仍时而往回望了望。最终,她下楼梯时,还不忘向上望了几眼。始终,她哥都没有出现。 是她哥不知情,还是不打算有动作了? 后一想,她哥要上班,有这个心思管她的闲事吗? 蔓蔓心里轻松了,走到大院门口,刚好遇到范慎原的车开过来。 拉开车门后,发现自己养父已经是坐在车后座了,一身整齐的装扮。 温世轩对领带很不适应,一路都是拿手扯着领带,发了不少的咕哝:好像企鹅一样。 这惹得范慎原一路在笑:“干爸,漂亮是需要代价的。” “是,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付出的。”温世轩对这点并无含糊地赞同下来。 蔓蔓上了车。 其实早在她走出大院门口,范慎原已经从车窗里望出去,墨黑的瞳仁里闪现出她的倩影,是穿上了他给她挑的鞋子和衣服,都很合身,很漂亮,他满意地点头,不动声色地笑开。 相比之下,站在自己家窗前,看着妹妹穿了一身别人送的衣服鞋子走出楼房,一张冰颜同样不动声色起来,指尖撑到眉梢,眺望出去,能望到一辆大众车的影子。 范慎原,温世轩,一样的衣装整齐,不凡。 “陆君,你和阿衍都不陪囡囡去吗?”陆夫人走到了儿子身后,问。 女儿出门有和她说,说是今天要去参加商宴,是有人陪着去的,其它并无多说。可她眼皮子直跳,总觉得这事有点怪。 “我要去上班,阿衍也得去上班。”含糊着一语带过。 那也是,女儿要去参加的是商宴,她女婿儿子都是军人,去参加的话,被领导知道是不合适。 陆夫人想了想,纳闷地走回自己房间。 “妈。”突然儿子在背后追来一句。 陆夫人停驻脚,带了丝疑问回过头来。 “妈。”君爷望着母亲的眸子这一刻,显出了一点不同的神采,不像平日里的冷漠处事,真诚地流露丝光,“你和囡囡在一起研究菜谱,感到高兴吗?” 自家老爸陆司令,对女儿这事之所以宽容到这个地步,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女儿把他拘束在家里的老婆给带出去了。有了事业成就感的陆夫人,整个精神都变了个样,再不像以前偶尔的胡思乱想,或许就自己钻起牛角尖引发旧患。 君爷了解母亲的这个病,也知道妹妹带母亲做了这个事,对母亲病情后期的全面康复是极好的一件事。 对儿子这个问题,陆夫人倒没有急着答,是认真地绞着眉头想了又想,答:“有事情做了,感觉是挺高兴的。主要是能和囡囡在一块做都喜欢的事情,很高兴。” 在研究厨艺的过程中,陆夫人觉得与自己女儿亲近了不少,这才是令她最高兴的事情。因为之前,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近女儿。毕竟女儿自小离家太多年了,与她根本很陌生,两人之间的谈话,纵使彼此都想保持轻松,但在不知不觉中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客气。只有,当干起活来,一忙,谁顾得上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呢,心情一轻松,距离自然而然地拉近了。 听到母亲如此肯定的回答,君爷未免想:如果一开始,他们不反对蔓蔓办饭馆,是不是现在的结果会截然不同了。 想来,他聪明的妹子,早已是把她母亲放在了心里。办饭馆,何尝只是为了温世轩,蔓蔓想的很多,包括她妈的病,包括她一帮朋友。 “陆君。”似乎能感觉到儿子的心事重重,陆夫人挤了下眉头,说,“我知道你身为家里的老大,总是让自己来扛起整个家的重担。但囡囡,她其实是想多少分担你肩头的责任。” “……” “你想想,她宠欢儿,就是想代替你多关心弟弟,你不用整天再盯着一个两个的,你也辛苦。” 这些他都知道,包括她陪母亲,但是,她终究只是个女儿身,没有必要去承担这些责任,淡漠的话吐出唇间:“她想的太多了。” 陆夫人闭住了口:多说无益。 她大儿子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况且,他要考虑的,远远不止这些。他妹妹的心有一半在这了,另一半留在原地。他们陆家能容忍,对方能不能容忍,还是另一回事。既然对方都明目张胆给他妹妹送东西了,意味愈加明朗。 因为他们是没有经过她个人,直接向户籍机关提出的改姓申请,审查的过程,只要有人在中间故意提出了疑问,就很容易受到干扰。现在,已是受到了不小的干扰。本来,他们陆家想低调地进行这个事,是为了避免引起他人对她的注意,因此没有找关系去疏通。结果,审查机关那边的文件下来,说是有人对他们的申请文件提出了质疑和反诘。 这个事,可能最终,得闹到民事法庭上去解决了。 看到大众车离开后,窗帘落下盖上窗户,冷漠的墨眸里没有一丝光在闪,只剩下冰冷如斯的盘算。 蔓蔓坐上车后,看着车往另一方向开,惊异:“还要去接人吗?” “佳静落带了东西,我们顺道给她带到学校。”把着方向盘的范慎原说。 “嗯。”蔓蔓没有疑心,只知道可能是她养父的关系,范慎原对林佳静也很好。 如果她知道,范慎原对林佳静好的不是一丁点。比如,这次给他们两人买的衣服鞋子,范慎原又找了个借口,为林佳静置了一套礼服,并计划带林佳静在今晚出场。而且,这些事,蔓蔓都不知情的。 范慎原把车开到学校后,门卫老师将林佳静从课堂里面叫了出来。 林佳静是从课堂中间跑出来,跑得有些急,风吹开她的长发,露出她有些潮红的脸蛋,如明艳艳的朝霞,极是动人。 “蔓蔓姐,大舅。”林佳静叫了两个长辈后,转到范慎原那里,默了会儿,才道,“范大哥。” 范慎原听到她叫这句范大哥,心里都灌上了蜜似的,赶紧将旁坐搁着的两个礼品袋,齐齐递到她手里。 “这是——”林佳静吃疑着,杏圆的眼缩的圆圆的。 “拿着。”范慎原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她抱了个满怀,怔疑不定,后看到车后座两双同样疑问的眼睛,咬了下口齿,没有说话。 范慎原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送完东西,立马驱车离开学校门口,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林佳静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范慎原好歹是个社交里的老手了,对付女孩子自有一套的,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抱着两个礼品袋,在门卫老师质疑的眼神里,她走进了学校大门。走回到课堂,刚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好奇的同学,都跑到了她课桌边上围观。 “这是玛丽蒂芬的袋子吧?”家境殷实,身上若没有校服绝对穿名牌的同学,眼尖地察觉她礼品袋上的LOGO。 “玛丽蒂芬?”林佳静对名牌所知甚少,女孩子都爱漂亮她不例外,可是拮据的家境束缚了她去想象这些东西,这点,是她与温媛的迥然不同。 若是温媛,来到京城后,定是会把这里的名牌,都牢牢地惦记在心里头,等着某天,有男人送她,或是自己买下,最好是有男人送她,这才能体现她身为女孩子的价值。 林佳静则是哪会想到这些?光想着怎么拼上一线本科,都压力很大,她不能让她爸失望。 “玛丽蒂芬是专门设计礼品袋的一家公司,只有很有品味的人,才会想到送礼物时,专门去玛丽蒂芬买袋子。”同学朝林佳静挤的眼角,意外之意分明。 你这妞,被男人看上了吧? 是什么男人? 一众同龄人的目光,都往林佳静身上看。 林佳静长得漂亮,人又高挑,刚转到这个学校不久,已经博得学校里四大美人之一的称号。而且,大家都给她冠上个冰山美人的名号。因为她对男同学一视同仁的冷,也是众所周知的。 说起来林佳静挺冤枉的,她不是有意对男同学冷,只是牢记了蔓蔓告诉她的话,不能再对男同学暧昧,免得人家误会。 “这是我姐姐和大舅送给我的东西。”林佳静顶着众人聚光灯似的视线,说。 “你家人送你东西这么隆重?莫非是生日礼物?”同学们起哄着,要她当着大家打开礼物袋子,看是什么东西。 这样被数十人围攻的场面,林佳静想避,都是避不开的。几只手已经伸过来,帮着她拆礼物。因为仅一个LOGO的袋子,都足以引起太多人的好奇心。 袋子拆开来,礼盒打开,见是一件黑色的晚礼服和一双红色高跟鞋,各种精致和美丽,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傻了眼,唏嘘一片。 妒忌的男同学吹起了刺耳的口哨。 “林佳静,你姐姐很有钱啊,怎么之前没有听你说过?” 一个个质问声连接升起。 班里谁都知道,林佳静转进这所学校时,由于家里的经济问题,申请过助学金。 而眼前这些衣服和鞋子,一看,就知道没有上万是买不下来的。不,不止上万。林佳静现在班里的这些同学,可都几乎是在京城里土生土长的,不乏什么奢侈品都见过的名门子弟。有眼光的同学,能清楚地分辨出衣服鞋子都是名门设计师专门设计的,为市场上独一无二的,价格可想而知。 林佳静脑袋一嗡,是才记起了范慎原上回送了蔓蔓衣服鞋子后,偷偷与她说的那句话:他们都有,我都送了,你没有,我不送,好像过意不去。 她本以为那是他无意之词,随口说说怕她妒忌的话,哪知道他真的送她衣服鞋子了。 礼盒盖子急急忙忙盖上昂贵的衣服和鞋子,说:“不是我亲姐姐,是我表姐。她也是近来开了饭馆,赚到了些钱,因此想着送我一两件衣服。” 然她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赞同。 等围观的人散开。她收起东西,走去洗手间,想借点水冷静一下脑子。 走到了洗手间里,无意听到了其她人在议论她:“我看,她八成是被有钱人看上包养了。” “她说她姐姐送的。笑话。我姐姐怎么没有送过我这样的东西?姐姐送妹妹会送这样的礼服和鞋子吗?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送女人的东西。” “别提了。她这样的人,迟早是要被男人包养的。” “我都想劝她别想着念书了。现在念书有什么意思?出来照样失业的毕业生一大把。她既然能有张漂亮的脸蛋和身材,足以勾引到有钱男人,还是早点费点心思在男人身上,做个富太太好了。” 林佳静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些人,哪是在为她着想,都是在暗地里讽刺她。 一种难忍的屈辱,涌上心头。 一个长得漂亮,且贫穷的女孩,其实并不比长得不漂亮的女孩好多少。 她嘭,拉开厕所的门,瞪眼看着那几个在她背后嚼舌根的女孩。 那几个女孩,也被她拉门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在看到她一脸愠怒的脸色时,不仅没有感到羞愧,都吃吃吃地笑了起来:佳静,你干嘛呢? “我刚好像在办公室里听老师说,现在用人单位,对应聘的人员在外貌身高上,都有要求了,好的单位,要求还挺高的。”说着,她走到其中一个刚才信誓旦旦要她别念书去勾男人的女孩面前,笑一笑,笑得可灿烂了,“老师说,很多很多的用人单位,都明文要求了女性身高要达一米六。我听了后都在幸运地想,幸好我秉承了我父母的优良基因,有一米七,远远超出了这个条件。” 那女孩的脸岂知是黑,是青了红了,差点儿当场飙泪:她只有一米五,是班里个子最矮的女孩。而谁都知道身高这种东西,是整容都没法整出来的,被社会上叫做二级残废。 林佳静道完这话,冷冷地扫了其她几个人一眼,旋身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洗手间,后面便是一串骂声,难听之极。 “以为自己长得高了不起是不是?人家看上你长得高长得漂亮,也不过是想上你,你生来就是个婊子!” 林佳静顿了下脚,折了回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笑眯眯地望着里面那几个刚在咆哮的人。 几个女孩没想她听到骂声,居然会敢折回来,一时都噤了声。 “你们刚刚骂我什么?要不要我告诉老师?”林佳静噙起嘴角的一丝寒意,审视的厉光落到其中的两名班干部。 今年是临近高考最后一年了,谁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出些什么问题影响高考学生道德评定。几个女孩一个个在肚子里咒骂着,擦过她身边。 林佳静,只是冷眼看着她们这群敢在背后说人话但不敢当着她面前说一句。说实话,这些跳蚤,还没有温家温浩雪那些姐妹厉害和毒舌。她现在一反以前不懂得反抗的性子,都是被温家姐妹,和温媛那巴掌给锻炼出来的。她还得感激温媛,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走廊里,有不少路过的同学,都听到了见到了这场闹剧,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复杂的神色。可能,一方面,也都觉得那些侮辱她的人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林佳静,昂头挺胸地往前走。 全世界都知道她长得漂亮,那更好,她有这个有利的武器为什么不用,只要用在正当的地方,无需羞愧。 身正不怕影子斜。 当范慎原打电话来,希望她穿上礼服,等着他开车过来接她同蔓蔓他们一块出席晚宴时,在发生了今天的事后,林佳静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 蔓蔓陪着养父,在范慎原的带领下,进入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厅。今天这里的一层商务会议厅,是被温家人包了下来。 范慎原在带他们去乘坐电梯时,接到了电话,与对方通话时说:“奶奶,是,我们是到了,现在要去到会议场所。” “你奶奶来了吗?”等他打完电话,温世轩问。 意思是让他可以不用在这里陪他们父女,去陪老人家要紧。 范慎原笑一笑,眉宇轻扬,纯粹轻松的模样儿:“我奶奶的跟班多着呢,差我一个没有问题。”说罢,按下那个电梯的按钮,让电梯缓缓上升到所在楼层。 蔓蔓和温世轩都知道他家境富裕,但究竟多有钱,没有概念。因为范慎原偶尔舍得花钱,偶尔又像是很不舍得花钱。例如办公室设备,从不轻易更换,能省就省。自己开的小汽车,和同样富家子弟的江晖开的那辆兰博基尼,根本无法比。 然而,范奶奶在美国的财产,比起江家,是有过之无不及,是默默低调赚钱那种。 一行人到达酒店的商务会议大厅,里面,已经齐聚了不少人。 温世轩走出电梯,第一次看到这样隆重的场面,两条腿如面条发软。 “爸。”蔓蔓担心他跌着,忙带着他,先到一边空着的两只椅子坐下。 温世轩坐下来后,拿高级衬衫的袖口擦汗。 这个随意的动作,顿然引起了场中不少人的侧目。 “哪里的人?” “不知道。” “好像从没有见过。” “这次不是家族内部会议吗?怎么有外人进来?” “好像不是外人,慎原带进来的。” “慎原呢?” “去找范奶奶了。” “是什么人呢?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慎原找人做的吧。” “那还用说,这样的品位慎原才能有。” “是什么人啊,竟然能让慎原帮他们设计衣服。” “可你不觉得那男人很奇怪吗?那衬衫多贵,竟然拿来擦汗。” 温世轩紧张地将袖口放下来,手脚不知所措。 蔓蔓这时说了一句:“爸,没事,衣服给人穿的,又不是拿来摆设的。穿脏了洗,穿烂了再买就是。” 那是,多贵的衣服都好,能比得上人的价值吗? 可她这句话,又引起了场中的轩然大波。 “口气真大,是哪里的人?” “不是无知,就是狂妄。” 反正,除了对蔓蔓他们父女俩感到惊奇之外,似乎没有人相信,这两个举止不雅而且口出狂妄的人凭什么能得到范慎原的垂帘。 对此,温世轩对于别人说自己无所谓,只怕牵连到女儿。 蔓蔓坐到养父身边,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父亲擦汗。安安静静,对他人那些议论,都当耳边风。反正这些人,又不了解他们父女,与他们争吵,是很没有必要很没有意思的。 养女的淡定,很快传染到了温世轩。逐渐的,温世轩不出汗了,两个人,等着开会的同时,都各向服务生要了份报纸来看。 温世轩喜欢看报纸,这个习惯,早传给了养女蔓蔓。 父女俩,一本正经地沉浸在报纸里面,倒是把一众对他们虎视眈眈想揪住把柄的人给晾到一边去了。 那些人见他们两人不反应,顿觉无趣,目光转开,议论起了其它事情。 “范奶奶这次都亲自从美国过来,是听说想在国内这个大好市场搞投资。” 中国国内最赚钱的行业,除了房地产,就应该是饮食业了。范奶奶一直做饮食业,没有理由不回来打开这个市场,只是一直没有寻到个合适的机会。 “上回在老家开的那个会议,不是有人牵头,给温凤姊一家在京城开饭馆,投资了一笔资金吗?” “呵呵。”某人干笑,干巴巴的鸭子似的笑声,充满了讽刺意味,“你都不知道,不仅赔了本,是连女儿都赔进去了。搞得那些长辈,都不好意思向他们两夫妻要债。” 廖舒雅是被自己父亲拉来的生意伙伴撞死的,能让其他人怎么说呢?只能说咎由自取。 “还是范奶奶聪明,没有直接投入资金,而是让孙子亲自回国调查,准备追加投资。” “那就是慎原聪明了,回国后慎原没有追加给廖明他们一家投资,范奶奶逃开了这场祸事。” 原来真是与他们所想的一样,范慎原找到【画饼充饥】,恰是之前在廖明那里碰了钉子。这可能是廖明今生最后悔的事情吧,因为竟然因为这个,让他们父女俩捡了个大便宜。 蔓蔓想到这里,眨了眨眼。耳听身边的温世轩,既是哭又是笑的叹息。 “慎原现在没有给廖明投资,是给谁投资了?” 提到这个问题,似乎吊起了众人的兴致,兴奋的声音彼此起伏。 “我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老手。一开业,三天之内,用几个饭盒,就把廖明给打趴了。” “这么说来,是饮食行业里哪位长老级的人物了。” 众人就此想象着一个尊者的形象,或许眉须发白,不然,至少也是个成熟稳重,一看即是个不凡的男人。 反正,与他们刚刚奚落的那对父女,完全搭不上边。 众人完全没有察觉那对在报纸后面,因为听到他们的话嘴角抽搐的父女,一个劲儿地往下夸。 “说明慎原眼光独道。据说,现在那个饭馆,短短几个月之内,已经是开了同城好几家分店,重点一线城市的连锁店都在筹备,预计,要在一年内扩展到一百家分店。” “这个营业额,不可估量了吧。” “简直是赚翻了!人家连买店装修都几乎不用,全屏一手厨艺,打遍天下。” “哎,这样的人,等会儿遇到慎原,一定要他好好介绍给我们。” 有钱赚的机会谁不想要。何况是这么能让投资者赚大钱的人,个个争先恐后,就唯恐把自己落下了。 “他们要来吗?” 耳听提到了他们父女俩,蔓蔓和温世轩都一个警觉,把身子往报纸后面再躲了躲。 那些人往会议场所里环顾了一圈,独独忽略了他们父女俩的存在。 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只是偶尔一眼到了他们身上,对方都是摇摇头收了回去:不可能吧。 这时,门厅口出现一阵喧哗。 看来是哪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进场了。 眼见所有人注意力都往门口去了,蔓蔓和温世轩都放下了报纸,伸了下头看是什么人。 进来的老夫人,手里持着一把拐杖,凤雕头,金黄锦衣,唐装设计,脖子垂挂一串翡翠,是雍容华贵系于一身。 范奶奶。 众人这般一称呼,蔓蔓和温世轩都知道了这个倍受人尊敬的奶奶,即是范慎原的奶奶了。 范奶奶在众星捧月之中,走到了厅里最高贵的那把椅子前,坐下。 于是,一切议论纷纭,都停止了声息。所有人都有序地走进自己的位置坐下。 蔓蔓和养父两人各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人群最后。范慎原一排排,到最后面找到他们时,都没法把他们往前带了,只好跟在他们身边坐下。 这个举动,自然又让那些生疑的人朝他们父女望过来:究竟是什么人? 前座的长辈咳了两声,回头望的人只好作罢,超前看。 “这次的会议订在京城,我想大家都略有所闻这其中的一些事情。”主持会议的是另外一个老人,年纪古稀,约有七八十了,但看起来身体很是健朗,鹤发童颜。 “这人我叫二老叔。是我爸的一个叔伯。一直跟着我奶奶做事的一个人。”范慎原在底下为蔓蔓小声介绍。(未完待续) 她的美丽,掩盖不住 会议场内一片汪洋的安静。 只余下温二老叔的声音,在场内回荡:“今天我想讲的这个家,我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家的经历可以号称一波三折,跌沛流离。他做过搬运工,拉过煤,从摆地摊,到有了自己的一间杂货铺。” 听到杂货铺这个词,似乎在场许多温家人,对传说中的温世轩的印象极高。 蔓蔓有理由推断这是父亲那温家两姐妹经常到长辈里面嚼舌根的结果。 只听底下冒起的窃窃私语,无不是针对她爸众所周知的“无能”:“身为家中老大,吃团圆饭连个钱都出不起。家里老人病了,首先是弟弟妹妹出钱,怪不得只能他弟弟拿大主意,他身为老大自己都不感到羞耻。” “我还听说,他这杂货铺,开了有将近二十年了吧。结果半个钱都没有赚到一个,向弟弟妹妹借钱却是借了许多,到至今都没有还清。” “这样的人,敢关了家里的杂货铺到京城来闯荡。廖明都成这样的结局,我想他八成是带着全家在大街上讨乞为生了。” “以前我记得他们家都没有这么穷的,话说他弟弟和妹妹都混得不错,怎他一个混成这样?” 温世轩之所以混成这样,很大一定程度是因为当初为一个出了车祸的朋友背债。 不过大家不会记得这个缘由,即使记得,只会觉得温世轩傻,没有能力还帮人背债。 丢脸! 丢人现眼的一家之主,家里的人同成了笑话,被人横飞唾沫地渲染。 “我早听说,他家里那个小女儿还好,重点高中吧,说是要上北京重点大学,所以他和他老婆,才会带着小女儿到京城念书。他老婆疼小女儿是对的。反观那个大女儿,好像是叫做发霉的蔓蔓。” “快三十了,嫁不出去,都成他们住的那条街上左邻右舍的笑柄。” “嫁,是今年嫁出去了,据说是嫁到京城里来了。” “不止如此吧,我都听说了她不是我们家的女儿,是她爸从田地里捡来的,好像成了大户人家的女儿。” “都是传说,是真是假还得考究。你想想,要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人家愿意把一个被叫为发霉的女儿接回去吗?证据就在,到现在都是姓温,没有改姓!” 蔓蔓一直没有改姓,变成了温家人不愿意相信她是陆家千金最好的借口。 既然发霉了,亲生父母都不愿接纳她的话,嫁的人家怎样,大家可以想象——肯定是不怎样。 蔓蔓只能打从心底里佩服温家姐妹向温家长辈的汇报,向来精彩绝伦:用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遭遇,无比来衬托自己的光辉。 “温凤姊混得是最好的了,若不是发生这样的意外,摊了个太过激进的老公。” 哪怕廖明混得再差,好歹是光辉过,在这些人眼里,总比那从来一蹶不振的温世轩一家好。 话说回到现实,嚼舌根嚼到最后,都是生怕坏事牵连到自己,而好事自己会没份。 “你们说二老叔突然说到他们一家做什么?” “二老叔说到他,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为他捐款救济吧?” “有这个可能!” 蔓蔓和温世轩沉着脸:他们以前多穷,有说过向任何人要过钱吗? 这些人真能想,继续想象,继续说:“算了,算了,就当花钱消灾,我们这里每个捐个一千,加起来有二三十万,只要他愿意省着钱花,够他花下半辈子了。” “也是,给了他钱,免得他知道我们这些人在这里,缠到我们身上讨钱,那真是把脸都丢到我们身上了。” 饶是再好脾气的温世轩,听到这话都未免不是生气,喷出两口气:这些人,是把他和他家人当成狗了,他怎能不气? 耳听底下这话越扯越离谱,可这个当事人在坐席里面听着呢,温二老叔急急忙忙要大家安静。 范慎原架起了一条腿,却是淡定如是的,嘴角微勾像个钓鱼翁。 蔓蔓扶着额头,可以想象他这先抑后扬的一招,想弄出个什么爆炸性场面。 前台,温二老叔要大家安静后,紧接下来是范奶奶说话了。 “我相信大家来之前,或是来了之后,都听说了我孙子找了个了不起的合作商,搞了个饭馆叫做【画饼充饥】。” 【画饼充饥】四个字,仿佛给场内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场里顿然是热血沸腾。 对嘛,说那个破落的温世轩一家做什么,要说,就得说现在下金鸡蛋的【画饼充饥】。 没人能想到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关系。 一个从来不会赚钱的破落温世轩,能和现在满盆赚的【画饼充饥】扯到一起吗? 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范奶奶。”有等不及的人频频向范奶奶询问开了,“听说现在那店营业额,以及预计的市场规模,已经要超过你在美国饮食业投入的规模了?” 范奶奶说话挺实际的,一点都不爱夸张:“说现在就超,那未免有点儿夸耀了。我在美国的事业,最少都做了二十多年。但是,这边国内形势好,合作商有能力,十年左右的时间要做到比我在美国做的事业大,不是不可能的。” 不是马上超越,但是这个鲜明的对比,不仅显得此事更实际更可靠,更引得许多人垂涎三尺。 “范奶奶,这样庞大的事业,在前期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吧?” 主意都打到【画饼充饥】这块掉下来的馅饼上,想瓜分一羹,厚颜无耻当众提出,只怕分不到的心理。这些人想的大都是,范奶奶提出这点,是想拉他们投资,于是都没有想到其它地方去了。 蔓蔓和养父温世轩也挺纳闷的,非要他们来参加,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说他们坏话的人,最后投入【画饼充饥】的大家庭里? 蔓蔓和温世轩齐摇头:以前多艰苦的日子他们都熬过来了,有必要去拉扯这些瞧都瞧不起他们的人吗。 似乎看见了他们父女俩的摇头,范奶奶充满睿智的老眼一闪,乐呵呵的:“关于拉投资的问题,因为我孙子在【画饼充饥】里充其量也只是个股东,身份只是老板请来的管理者,一切属于定夺的问题,都需要【画饼充饥】的老板做主。我孙子都没有这个权力,我更没有这个权力代替【画饼充饥】的老板说事了。” 嗯! 蔓蔓和温世轩听着老太太这番话,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不愧是范慎原的奶奶,说话做事谨慎周全。 “那——”众人如坠云雾,都迷惑了。 不是拉他们投资,范奶奶突然说起【画饼充饥】是为什么? “其实今天,【画饼充饥】的创始人,有幸被我们邀请到了场中,参加我们家族的会议。”范奶奶抛出了压轴戏。 听到【画饼充饥】真正的老板来了,众人的兴趣再次被吊了起来。 “范奶奶,既然大老板都来了,你也有意介绍给我们认识,快给我们介绍吧。” 众人都看着范奶奶后面,明明那里只有一堵墙,两侧都是连门都没有的墙。但大家都在想象那是有个机会,范奶奶一按按钮,那个神秘的尊者从天而降。 大伙儿这么想理所当然,这是家族会议,不会有外人在里面。这里的人,基本彼此都认识,都知道不可能为【画饼充饥】的老板。换句话说,所有人自动忽略了,那对一开始被范慎原带进场的父女。 接到无数声音的请求后,范奶奶嘴巴笑呵呵的线扩得更大了一些。 在蔓蔓眼里:这个奶奶笑得是越来越奸滑了,整个腹黑老太太。 范奶奶说,对着场下,寻找似地四望:“温蔓来了吗?温蔓在哪里,站起来给奶奶看看你。” 蔓蔓——囧。 她和范奶奶是不认识,没有见过面,但不至于这样当众叫着她名字让她起来。 温蔓? 发霉的蔓蔓? 听到范奶奶突然喊起了“发霉的蔓蔓在哪里是在这里面”的口号,众人表情忒奇怪了起来。 范奶奶这是怎么了? 脑筋突然短路了?老了老糊涂了? 好不容易不说起那倒霉催的温世轩一家,与他们说起了翘首期待的【画饼充饥】大老板,怎么突然又念念不忘喊起了温世轩那个发霉的大女儿,难道是先想让他们响应号召给温世轩捐款? 不满的眼神在场内流窜。 蔓蔓到底是白了范慎原一眼:这出戏,摆明了是范慎原和范奶奶两祖孙一搭一唱,幕后幕前配合。 “蔓蔓?”范奶奶再喊一声。 温世轩给女儿一个眼色:再怎样,被长辈叫着,都不能失去礼数。 蔓蔓整了下衣摆,习惯性地慢吞吞先伸出只手,再从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起来,答奶奶的话:“我就是温蔓。” 这种躲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直到被人记起不得不自报姓名的经历,从小到大她有着太多次的经验了。因而,对于唰过来的一排排目光,蔓蔓表现的挺平静的。 一张不算精致的脸,但有一双好眼睛,月牙儿似的,给人印象深刻。 “我怎么记得说她是近视眼?戴眼镜的?” “是做了激光近视治疗?还是戴了隐形眼镜?” “慎原是照奶奶命令,先接济他们家了吧?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慎原给买的。” 蔓蔓扬起眉梢,眼角极其不满地扫向一旁,范慎原肚子里肠子是笑得翻转忍得一脸子辛苦。 温世轩抹抹鼻子。 “奶奶。这——”真的有人等不得了,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范奶奶轻咳两声,“这位,即是你们要我给介绍的【画饼充饥】的创始人。” 这位? 哪位? 奶奶的眼神指过去,莫非是那位——发霉的蔓蔓? 刹那,雷,劈! 雷劈,闪电,无数地掠过眼前的一个个面孔。 个个目瞪口呆。 继而,有些想起了之前自己口无遮拦说的那些话,无不想挖个地洞往里钻的。 谁能想到? 没人能想到,压根没有人能想到。 只得一个个愣着,怔着,无法置信。 “我说奶奶,你说的可是真的!”指着发霉蔓蔓向奶奶提出质疑的人,比比皆是。 范奶奶演戏可精彩了,拍了下扶手说:“你们的问题都问得对,她是创始人,但还不是老板。老板是另一个。” 大家捂着胸口说:就是嘛。 不然真是被雷劈死了。 可范奶奶接下来一句:“她爸,温世轩,就是【画饼充饥】的大老板,我家慎原都得听他们父女俩的话做事。” 这会儿,一道更大的雷劈,真把众人劈死了算了。 一众人在心里无数咒骂范奶奶不厚道:明显,这是把大家耍了一回。 “奶奶。”大家,终是都明白范奶奶范慎原两祖孙演的这场戏是做什么了,无不都是为了洗去先前温家姐妹温凤姊她们到这里嚼的那些乱舌根,一一笑道,“我们都清楚,我们都明白了。您和慎原说的话,肯定是比其他人要可信多了。算我们耳根子不净,误信他人的轻言。” 能到温家家族里开会主事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或许其中有些心直口快人士,才会在之前说了一些蔓蔓他们父女不堪入耳的话,但也做人坦率,知错立改。当着温世轩和蔓蔓两父女的面,当众站了起来认错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嘴巴上耳朵里的错,还望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温世轩从来是个宽厚的人,连自家里那些极品都能容忍,再说这些人之所以对他有偏见,实属他之前的确是窝囊,怨不得别人,连忙起来一一回应:“没事儿,没事儿。” 一时间,误会,矛盾一一化解。 再没有人敢轻视蔓蔓和温世轩他们父女俩了。 歇会时,范慎原带他们父女俩单独去见范奶奶。 蔓蔓在路上开始念叨范慎原了:你想的什么馊主意?把我和我爸都惊出一身冷汗。 范慎原一点都不在意的,笑着咧开一串珍珠般的白牙:“这效果不是挺好的?这样一来,他们想私底下说你们,都得再三考虑。” 的确,这一震,是震到了这些人都不敢乱嚼舌根了,免得再上演一通自己搬石头砸脚的喜剧效果。 “奶奶找我们做什么?”蔓蔓问。 范慎原卖个关子,笑笑,并不答话。 蔓蔓简直想拿锤头打他,暗下,他越来越似她弟弟陆欢了,总是能把她轻易给惹恼了。 来到范奶奶独自休息的客房。 温二老叔给范奶奶递上一些公务报告后,与其他人一齐退了出去。 “都坐吧。”范奶奶说,笑容亲切和蔼。 蔓蔓坐下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老人家一双年迈的眼睛,是以一种比现今视力强上几百度的光,在对着自己打量。老人家这幅打量的眼神,是让她想起了那天在农贸市场,与姚奶奶看着她的目光,是一样的深,一样的若有所思。 范慎原给大伙儿都倒上了茶。 奶奶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温世轩吞着唾沫,不大习惯这样一些场合,手又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他这一动作,似乎才引起了范奶奶的注意。范奶奶本是温笑的目光放到他身上,想戏谑几句调侃气氛,却在目视到他刮了胡子弄得很整齐像样的脸时,真真地怔住了。 蔓蔓想,都知道范奶奶怔什么,是可能范慎原自己都没有察觉得到的东西,她爸和老人家的孙子长得像。 于是,范奶奶想开口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是有老半天的功夫。 直到有人进来说:午餐开始进行了,请下去楼下自助餐厅用餐。 范奶奶这才重新拾掇起精神,开了口:“我在京城会逗留一段日子,可能会去你们的饭馆瞧瞧。这一回,我亲自过来,就是想和你们洽谈有关全面合作和投资的项目。当然,我人老了,不可能说亲力亲为了,都让我孙子来办。但是,是很想到你们饭馆亲自去瞧一瞧的。”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 蔓蔓代父亲答:“奶奶您想到我们饭馆做客,我们欢迎都来不及。” 范奶奶点点头,吩咐孙子:“他们到这里不熟,你凡事带着他们。” 范奶奶一片心意,让人心头忽暖。 温世轩起来后,对老人家再三鞠躬致谢。 范奶奶连连摆手:“去吧,去吧。” 那口气,竟是有点似最亲的家人呼话。 等温世轩走到门口,范奶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自言自语地说:“你妈,现在是在监狱里吗?” 丧心病狂的温奶奶,被判了无期徒刑,在不能狱外保医的情况下,监狱其实给她老人家安置了最好的条件。但是,温世轩,对于去监狱探望这个老母亲,有去,也是不让老母亲知道,只远远地站在一边上看。 温奶奶做的事,他没法原谅。他只能让狱所帮他送些东西给老母亲,然要在让他和老母亲说句话,是不可能的。 而温奶奶,会见得悔恨向温世轩道歉吗?不见得会。 这把老骨头,是进了棺材都不会掉眼泪的。 范奶奶听着孙子贴在耳边说的情况后,一声叹息,叹气声里,夹杂了无限怜悯:“女儿就不是人吗?我家淑霞,不是照样能干没有给我丢脸?要是那孩子在,定是与蔓蔓一样给祖宗增光的。” 蔓蔓尾随自己父亲走出门时,能听到温世轩同样一声叹息。大概是叹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有一个像范奶奶这样通情达理的老母。 范奶奶对自家子孙孙女,真是没有的说,真正的好。你看范淑霞当年自己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范奶奶是排除万难,一心把孙女给保住,保到了今天雨过天晴。 中午在自助餐厅吃饭,范慎原又与他们父女俩交谈了些有关业务上的事情,接着,说到了今晚的开放性晚宴,没有了限制的话,他们家的温家人,可能都会来参加。 蔓蔓可以想象她那些姐妹,定是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早在家里等着时刻的到来。不过,恐怕那些姐妹们会失望不少。因为从外地来参加家族会议的,大多是有资历的长辈,极少有青年才俊。晚宴上的年轻人,将是寥寥无几。 如此一来,本就是家族里最瞩目的青年领袖,外表又不凡的范慎原,成为晚宴上最炙手可热的男人,可想而知。 蔓蔓问:我和我爸,能不能在晚宴上呆一会儿就走。 实在是没有精力和一些没有心交往的人瞎扯。 范慎原听了她这个提议,却是犹豫了好一阵子,模糊应道:等舞会开始了,看一看,再走吧。 非要他们看了舞会开场再走,蔓蔓想着可能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说到这些商业名流的舞会,蔓蔓和温世轩是从未有见过。见一见,倒也不是不可以。 到了晚上,蔓蔓是孕妇,怕不小心被人来人往的人撞到,和养父又钻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观摩舞厅。 时不时有人走过来与他们父女俩攀谈,谈笑风生。 与蔓蔓说完话的人,时不时,又是走到范奶奶那里,说:这孩子真不错。以前说这孩子坏话的,该有多坏心眼的人,居心不良的妒忌呢。奶奶,这陆家也是瞎了眼的,这么好的孩子都没有打算认回去,我们看,这样也好,以后,这孩子就是我们温家的,说什么都不能在我们族谱里面除了这个名。 本来,蔓蔓不怎样的时候,这些长辈持着股怨气,都不让蔓蔓跟回陆家改姓。现在,蔓蔓令他们刮目相看,他们更不愿意让家族里这样的大好人才落到他家。 范奶奶对此没有真正说句话表态,只是点着头,偶尔与孙子交汇眼神。 时间差不多,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场。 范慎原是走到了酒店门口,不停地望起了名牌腕表,时而踱起的步子略显焦急。 因为抽不开身,他这是派了人去接林佳静,不知道接到了没有。 林佳静未到的时候,张秋燕带着女儿温浩雪等一帮人先到了。 这些温家人,是挤了两辆出租车过来。一群人下了车后,头一眼,就望到了站在酒店门口台阶上的范慎原。 范慎原她们都见过,而且都知道是有钱的华裔子弟。今晚的范慎原,特意是做了一番装扮,比起平日里对外表更是花上几分心思。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范慎原本就长相不凡,再加一番考究的打扮,得体小西装,名牌皮鞋,名表挂身,发型潮流,更显得人俊逸潇洒,翩翩贵公子,引聚无数桃花眼。 “你说他在等谁呢?” 温浩雪等人都不是傻的,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飞撞到范慎原身上。 范慎原如此精心着扮,立在酒店门口的姿态,其别有用心可见一斑,反正绝对不是为了招蜂惹蝶。 “是等哪个女人吧?” 温家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超一流,没有一个会想到范慎原会是在这里等客户。 范慎原,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这些人的出现,淡淡地,背着她们这群人的方向,低头琢磨起了腕表,好像没有看见她们一样。 这泯灭了她们想去打招呼的念头。 范慎原不喜欢她们。 “走吧。”张秋燕现在很淡定了,在京城里,多的是这样的人,见惯不怪。 她如今,多少有了蔓蔓当年的心态了,处事不惊。 见温家这群人识趣地什么话都没有说,擦过自己身边,范慎原在心底松了口气。 温媛,在一个人坐公交车到达公交车站,从车站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嘴角懒懒地挂起一勾,并不急着进去。今晚她来参加晚宴,一没有和温浩雪她们打招呼,二没有像温浩雪她们穿得花枝招展的,因此是秘密前来的。 她落在门一侧等,等着载着林佳静前来的那辆小轿车出现。 开着范慎原的大众去接林佳静的人终于出现,大众到达了酒店门口。范慎原三两步走下酒店门前台阶,亲自为后座的佳人打开车门。 出了学校后,再到其它地方换上衣服的林佳静,迈出车门时,引发了周围无数眼球的聚光。 美。 岂止是美,是旷世惊人。 有过心理准备的温媛,眼睛在接触到林佳静时,都是双目一直,更别谈其他人震惊的感受了。 小黑色礼服裙,层层纱曼蕾丝,好像花瓣一般,衬着林佳静玲珑诱人的小胸,和精致的瓜子脸。黑色网点长袜,拉长了一双极致美腿,是最致命的诱惑。夺人眼目的红色高跟鞋,简直是想诱人犯罪的设计。 林佳静拂了下被风扬起的头发,抬起头,注意到了四周的聚光灯,脸蛋一红,又垂下。 四周观望美人的人,都是知趣的,眼瞧美人身边,就有个帅哥站着等着。 一对登对的才子佳人,能让许多人的痴心妄想瞬间毁灭。 温媛眼中幽暗的光一闪,掏出了准备好的手机相机,向着他们两人站的方向,咔嚓,选个好角度拍了下来。 狐狸精,看我怎么扒了你这层皮。 夏日的傍晚光线还好,拍照没有闪光灯,没人注意到。再说范慎原是呆了好一阵子,眼光落到她头垂下去时露出的细嫩脖颈,奶油白中浮现一层荔枝一般的红,如此的秀色可餐,他整个脸不免都跟着红了。 “走吧。他们都在等着。”他开口的声音都是哑的,沙沙的,在她听来,有种男性富有的磁性魅力,是青涩的少年没法比的。 林佳静仰起头,立马落进了他一双富含笑意的眼眸里,多么亮的黑眸,好像一颗晨星。 她一时捉摸不清,他这样的眼神,是像大哥哥一样看着她的眼神吗。 她只知道,他对蔓蔓像姐姐对待,对她大舅像爸爸对待,那么,对她,应该是像妹妹看待。 没有疑心,她点了头,捉住他伸来的手,因为第一次穿高跟鞋,有些小心谨慎,就任他牵着扶着,走进了酒店。 进到酒店晚宴的舞厅里,她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又一道旋风,场内轩然大波。 “慎原带来的这个女孩子是谁?”范奶奶身边的人,都带着惊奇的目光,询问起了老人家。 范奶奶当然是不知道林佳静的存在,迷惑,染在了老人家的双目里。 对孙子谈对象的事,想着孙子年轻,她暂未放在心上。况且,她这孙子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惹花边新闻。 这样一想,老人家的心思有些重了。 温浩雪、汪芸芸等一帮人,看到林佳静这样打扮出场,而且被范慎原牵着手,一个个瞪圆了眼球之后,却都只是互相耸着脑袋脖子,谑笑不已。 温凤妹尖牙利嘴的嘴巴打开:“这事,要是被她爸知道,不知道她爸会不会气死。不好好念书,高中没有毕业呢,尽想着男人了。” “那是,你看温媛多有孝心,都没有来参加晚宴,一心一意在家念书。”温凤姊附和道,像是很感慨地摇着头。 温浩雪叉了块蛋糕放进口里,嘴里含糊,但不忘落于人后:“是。她这个样子,蔓蔓姐和大伯知道,都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汪芸芸冷哼:早知道是个狐狸精了,有什么可以想的。 温世轩乍见到这场面时,也是一惊,但是后一想,既是信任范慎原的为人,也就没有多想其它了。 蔓蔓却是眉头皱紧,再也没有松开。 范慎原这样子,怎么看,都好像是对林佳静上了心。 “爸。”眼瞧范慎原是要把林佳静带进舞池里去了,蔓蔓站了起来。 温世轩吃惊地瞅着她:“怎么了,蔓蔓?” “我们该回去了。”蔓蔓果断地放话后,果断地穿过人群往外面走。 温世轩着急地扔下手里的杯子,跟在她后面追出去:“蔓蔓,你一个人走路小心点,你怀着孩子呢。” 他们父女俩,本来已就成为场中人们注意的对象,现在他们一动,自然地惊动了处在脑子一片热火中的范慎原。 林佳静的手,猛地在他手心里抽开,回望到蔓蔓的身影,叫道:“蔓蔓姐,大舅?” 未想到的意外,范慎原两边乱了起来,左右顾盼:“这样,佳静,你在这里等一下。” 林佳静来这里,本就是因为蔓蔓和温世轩在,才来的,现在看他们两人都走了,怎么可能留下,不假思索:“范大哥,我们还是快追吧。不知道蔓蔓姐出了什么事。” 蔓蔓这一刻走到了酒店门口,犀利的眼神扫到路面上,捉住了在路上慢慢走的温媛。 感到背后一尖锐的视线袭来,温媛想都没想,都知道会是谁的,冷冷地勾起唇角,把手机里拍下的一张张照片,摁下发送键,发了出去。 这些照片,转瞬之间,是发到了在大学里正参加新生军训的姚子宝手机里。 下午的军训刚结束,姚子宝与同班同学,拿着饭盒到饭堂里排队打饭。同学们三两个一桌,围在一块吃饭。 有同学搭在他肩膀上问:“我听说你和彭芳认识?” 现在的信息时代真发达,什么小道消息,花边新闻,只要有趣,不到几天之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认识又怎么了?”姚子宝慢吞吞道。 “你哥和她表哥是大学同学,是不是?” “是——”姚子宝拉长声调,一边是看,离他们只有一桌只隔,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彭芳,与另外几个女同学说说笑笑,一张可爱的苹果脸,红得鲜艳欲滴。 彭芳是那种乍一看不漂亮,但看久了让人感到顺眼的女孩子。 纵使是这样,在清华自视清高的才子眼中,要什么样的美女会没有,本校没有外校找,不愁没有女朋友。彭芳,入不了男孩子的视线。 同班的男同学来调侃他,是来戏谑他的。 “你们在麦当劳一块打暑期工,没有发展发展?既然你们两家都这么亲近。” “没有。你们都看不上的人,我能看得上吗?” 他这话可能一时激气,说得有些大声。 邻桌的人都听见了。 与彭芳同桌的女孩子,不无都往他们这桌瞪眼睛,在看到姚子宝那张脸时,一个个哼,别开脸。 为被人说笑了的彭芳不值:“他以为他是谁?” 彭芳眉头一皱,脸上倒没有半丝气怒或伤心,忙先是阻止她们往下说,以免风波闹大了这事对谁都不好:“不管怎么说,人家即使是保送,高考成绩在我们班里录取成绩还是第一的。” 众人稍微熄了点怒火,仍有人小声呼:“可他也不该这样子说你!” “对,考得再好又怎样?和人品是两码事。” 彭芳摆着手:“好了,好了,姐妹们,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出气,可我本人都不气,你们也就别气了。” 边说,苹果脸笑得风轻云淡,笑容特别晴朗,好像万里碧空,干净爽目。 男同胞们,一个个抹鼻子。 姚子宝心里,却是挺讨厌她这样子的,这越显得好像做错事的都是他,而不是她。 在这时候,温媛发来的照片,等于在他本已焦躁的心头上火上浇油。 “谁发来的短信?你女朋友?”知道了彭芳不是他女朋友的同学,纯心好奇地探过头来偷窥他的手机短信。 短信里的图片,一个美丽惊人的女孩,配上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让人能顿时惊呼:“这是哪里的晚宴发来的照片?微博实时转播吗?” 姚子宝感觉整颗心被抓了起来,眼前有点黑:他早知道,以她的美丽,定是在哪里都掩盖不住的,何况是在京城里面。(未完待续) 肚子里的孩子踢一脚 “干什么呢,宝儿?” 几个同学看着姚子宝突然甩了饭盒站起来,都挺吃惊的。 姚子宝这样子,有点像突然吃错了药,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留下的同学一个个看看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又对向了彭芳。 都以为是刚刚开的那玩笑,将他的自尊心刺到了。 彭芳挺无奈的,只好盖了饭盒,趁集合哨子没有吹响前,走了出去。 “姚子宝。” 背后这一声追喊,姚子宝刹住了脚步,不情不愿地回头:“你有完没完?” 扶着膝盖头弯下腰喘口气的彭芳,听到他这话,仰头望他一眼,见他脸色难看,疑窦顿生,接而是锐利的视线一扫,瞅见了他手里握的手机。 见她望到了自己手机上面了,仿佛是被踩住了老鼠尾巴似的,又羞又恼的,伸手推她一把。 猝不及防下,她往后趔趄了一大步,脚底刚好踩到什么东西,滑溜一下屁股着地。 这一幕,刚好被隔着条路边草荫的两个军官看见了。 两个年轻的军官本是在道别的样子。 “小七,把这个给你们连长,我这就先走了。” 其中叫小七的士官给比自己高级的军官敬礼:“是,放心吧,陈少校,我一定会转告我们连长,说你来过。” “不用说我来过这么唠叨,东西给他就行了。”陈孝义拍拍士官的肩膀,指尖顺着阳光刚转过军帽,提步要走。 两人均忽听近旁一声“姚子宝”。 陈孝义的脚没有迈开来,是帽檐下一双狭细的眼睛斜视了过去,看到校园小道上,一个女孩追着一个男孩。 “陈少校认识我的学生?”小七见到他望的是谁,好奇地问。 “我领导的弟弟。”陈孝义说。没想,话这刚答完,那边男孩女孩好像就起了冲突,女孩嘭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一见都出事了,小七唰掉头,指住他的学生:“你做什么?” 教官的声音响亮,是把彭芳心里吓了一大跳。她虽知道她表哥是军官,但是,平常极少和表哥接触,赵文生又是在家里都温温和和的,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只要听到教官的训斥声都和一般同学一样,心里会害怕。 相比下,姚子宝是把教官的喝声当成了耳边风一吹。 他家里头,没有别的,喝声多。他哥姚爷,外人看来或许脾气温柔,在家当哥哥时,没有少给过他颜色。再有挨着他家的陆家,君爷和陆司令,都是院内众所皆知的阎罗王火药桶,拿他和欢儿拎起来训的时候,声音比这个可怕多了。 小七双腿一跃,过了草荫带,站在了两个学生面前。 姚子宝没有低下头,当面对着教官。他在家也是这样的,只要认为自己没有错,与他哥对着干都行。 “把她扶起来!”小七下命令。 面对小七的瞪眼,姚子宝动都不动。 彭芳急急忙忙自己爬起来。忽然,身旁伸来一只手,她手臂被一握,紧接整个人像是被老鹰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地被提了起来。她一愣,头往上看,看到了整洁的军装与璀璨的五角钢星,肩坎上的徽章表明是身份是——少校。 带他们军训的教官级别,最高是连长,军衔是尉官,少校比尉官高。 彭芳自己的姨妈赵夫人都是个将军,彭芳不觉得什么。可是,在校园里面,尤其是那些极少见到军人的同学,看到一个养眼的年轻军官且级别挺高,都一个个望了过来。 陈孝义身材挺拔,长眉星眸,他整张脸上,鼻梁是最好看的部分,好像希腊大卫神像的鼻子,无论是比例和皮肤都完美得不可思议。再有他看来很不爱笑,又很奇怪,不像君爷那样冷,没有戴着一个硬邦邦的面具,不冷不漠,让人感觉是似冷非冷。 如此一来,给人感觉是——这个军官不是轻易能惹得的,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彭芳被这人扶了起来后,连忙退了一步站好,由于事情的突然转折,让她惊疑不定。眼瞧陈孝义的眼睛,是落在了姚子宝脸上,深幽的目光不可测。 小七正对姚子宝强硬的态度感到头疼。这些学生的来历,他多少都知道些。比如他这个班上,有好几个都是军人家庭的,学生的父母兄长,个个都比自己的军衔高。然而,他不能因为这样不履行自己身为教官的职责,若一旦出了大事,都找到他这个教官头上,他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给她道歉!”小七喝道,以小七刚入伍一年的年纪来说,其实比姚子宝大不了多少。 姚子宝没觉得这个孩子似的教官像教官,有他哥那些人的强烈对比下。 “我没有做错事,不给她道歉。” 小七被他硬生生顶上来的一句,气得七窍生烟:“不管你们是谁对是谁错,你刚刚就是推了她,我都看见了。” “小七。”一声冷静的嗓音,让快被气爆的小七退了下去。 姚子宝眉头一皱,看着刚扶彭芳的那个年轻军官走上来。这个人,与小七明显不同,那一身的凛气,有他哥的感觉。 陈孝义站到了他面前,比他高上半个头的高度,俯瞰他的脸。 似乎是很仔细地琢磨了下他的眼镜,唇角一侧露出了个浅酒窝,不似是笑,带了些冷。 伸出的指头,轻慢地拨了下他翻起的军训服的衣领:“你哥叫做姚子业是不?” 姚子宝的眼睛一凛,抬头看他的眼睛里露出锋芒的利光,仔细看了会儿,看不出这人是自己认识的,握紧了拳头:“你想怎样?” “你说我想怎样。就凭你这个样子,随便哪个人,往上面参你哥一本,都不难。”陈孝义慢慢吞吞地说,像是漫不经心的,随手一弹,就能把姚子业给怎样了。 姚子宝心中一惊,未能有回应时。他们两人身旁的彭芳,听到可是急了起来,慌张地在旁边垫脚尖:“领导同志,请听我解释,这事是我自己的错,我自己摔倒的,与他无关。” 她固然气姚子宝推她,但是,她可不愿意看到姚爷因为他们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遭无妄之灾。 听见她像麻雀在周围叽喳,陈孝义转过头,齐整的目光落到她红彤彤的苹果脸。 触到他乌亮眼眸的瞬间,彭芳触电似地低下头,心里想:这个人的眼神,倒不像是个坏人。 “男子汉做事一人当,和我哥无关。”姚子宝压住了心底的惊慌,冷硬地说。 陈孝义回过头,手指抚下他衣领,完全不受影响:“只要你是这个态度,我就会保留参你哥的权利。你怎么想都行,我和你们教官是当场亲眼见到了,你们两个是在军训期间在校园里滋事。明天之前,将合格的忏悔书交上来。不然,把你们的家长叫来。” 听到他这番话,几个人齐齐一惊。小七愣眨眼:这事儿,未到这么严重的性质吧。 陈孝义却是身体一转,向小七说:“信不用给你们连长了,我来亲自和你们连长说。” 上级领导发的命令,小七只有执行的份,对愣站在原地的两个学生摇摇头:这回算你们倒霉,遇到个高官要亲自处理你们的事。 看到陈孝义是在小七陪同下,往学校军训教官的办事处走过去了,姚子宝的眉头前所未有揪成了一簇:这该死的,这是哪里的官,怎么会想来插手他的事? “姚子宝。”彭芳向他走过去,想和他说,这陈孝义在她看起来不大像是个坏人。 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回身,给她一个恨死的瞪眼:要不是你,有这么多事吗? 彭芳这刻真的恼了,心想好心真是都被狗咬了,咬住嘴唇说:“你想怎样都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因为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情不好,就把你哥的前程毁了。如果是这样,我都饶不了你。” 她却哪里知道,一旦一个男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后,她这些话,好的都会变成坏的。 他可以把她的话理解为,她这是占着他的什么人身份在威吓他。 “你不要以为你姨妈和我妈说了什么,你就是我的什么人,可以对我说这些话!” 他朝她冲口而出的这句话,终于是撕破了彼此其实都心照不宣的那张纸。杏眼圆瞪,她心头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原来,自己的那些感觉是真的吗?她这是被长辈设计了? 看到她脸色掠过一丝苍白,他眉头一皱,心里一样不舒服。这不是他想伤害她,但是,最终无法避免。握紧了手机,他慌张的,在她面前像是狼狈地跑了。 一双眼睛,回过来,看着他们一个跑一个留在原地,闪着幽光的眼眸落在那个留在原地的影子,摇摇曳曳的身影,若是随时能被风刮倒,却始终保持住屹立的姿态。 他知道,这是一个倔强的,永远不会面对现实倒下的好姑娘。 范慎原开着车,送蔓蔓他们三个人回家。 车内气氛沉闷,不可想象。 蔓蔓生起气来,没有一个人敢插嘴。问题是,蔓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她只觉得烦,烦恼得要死。 “蔓蔓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穿这身衣服?”林佳静想了很久,盯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说。 握着方向盘的范慎原,脸色一变。 蔓蔓都能看出来他的变化,心里一涩:怎么会变成这样? “佳静,好好念你的书,你不是答应过你爸,学业未成功之前,绝不谈恋爱吗?”蔓蔓不动声色,道。 虽然她心里苦涩不堪:她自己这算是棒打鸳鸯了吗?不过,她不能对不起把女儿交给她的小姑丈? 林文才多辛苦,才扯大这样一个女儿,决不能这样毁了。 林佳静未察觉,只点头:“是,我都知道的,蔓蔓姐,你放心。” 范慎原的脸,埋在了阴影里面。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蔓蔓先反对的信号提示了出来。 但是,听蔓蔓这意思,倒不是专门针对他,只是,要等林佳静学成后再提。 他是男人,不是等不起,有这个想法后,他烦躁的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温世轩,自始至终,听着他们说话,目光茫然。 蒋衍在家里洗个澡后,准备去老婆说的酒店场所接老婆。虽然老婆说不用,但他是个醋坛子,想到老婆或许会被男人邀请下舞池跳舞,心里痒痒像上了火药。 刚要换上一身西装,擦着皮鞋。 屋门嘭一响,进屋后的人坐在沙发里头,生起了闷气。 “怎么回来了?”走到客厅里,看到是媳妇,蒋衍倚在门上,抱着手,好整以暇,眉宇微微扬起,打量起媳妇那张生气的脸。 婚后都这么长时间了,老婆是什么性子,他都能摸到一些。 蔓蔓是在生气,很生气,心思这范慎原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想到对林佳静打起了主意。 而且,范慎原这样一搅合,整件事都乱,乱套了。 “他让我和我爸现在怎么办?”蔓蔓真是气急了,一手拍着沙发,使劲儿拍,“你叫他别追佳静吧,说佳静现在年纪小,等佳静上完学毕业了再说,但是,禁得住吗?他口头应好了,会不会是像宝儿一样,根本禁不住。” 原来又是林佳静的事,让媳妇操心。 蒋衍道:“这样,那就像姚家一样,什么都别管了。你看姚家,现在对宝儿不是什么都不说不管了吗?恋爱这种事情,谁都禁不住。不管,让他们几个人自己去解决。” “可我答应过小姑丈好好照顾佳静的。而且,佳静她不是宝儿,她是女孩子,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女孩子的清白没了的话,今后怎么办?是要让我小姑丈对不住我九泉之下的小姑,是不是?” 提及清白两个字,俊颜陡然闻风而变。 乌气腾腾的气氛瞬间笼罩在小客厅里。 蔓蔓警觉了起来。那事发生到现在都两个月了,但这事的伤害远远不止她一个人,之前,她被姚爷刚不满地说了一通。老公的反应,更别提了。现在晚上,他都不敢碰她。别说碰,沾她都要小心思量,至于如以前那样经常逗她的举动都不敢做了。 双手从背后圈过来,小心圈着她身体,好像沾一下她她都会水化了似的,下颌顶在她头顶:“蔓蔓,蔓蔓——” 一声一声,低喃她的名字。 他怕伤害她,很怕。 蔓蔓悔得不能再悔了,她比他更怕,怕他伤心。转过头,什么都没想,轻轻仰起的嘴唇印在他唇角:“对不起。” 被她印上一吻,心弦是被一拨,整条丝都颤抖起来,想,很想把她抱到床上。但是,指尖仅是轻轻抹过她眼角,咳了声哽咽的嗓子,道:“你今晚吃饭没有?” “没有呢。” “那里有的白吃白喝你都不吃?” “不就惦记着你在家可能没有的吃吗?” 他这媳妇长进了,竟然懂得将他一军了。 他郁闷的心情被媳妇这话一吹,春风融雪。 对他们这对小夫妻来说,整日想什么秋风伤感之事,太难了。不会儿,两个人斗嘴进了厨房。 一个拉开冰箱找食材,一个淘米准备煮饭。 找到根萝卜抬起头,发现老公是擦亮了皮鞋,嘴角一勾:“你原来是打算到酒店蹭吃蹭喝的?” “蹭吃蹭喝是小事,就怕老婆被人蹭了。”卷袖子洗米,俊眉上扬,微勾的唇角是发了醋劲。 “我连跳舞都不会,你白想。”蔓蔓伸手啪,关上冰箱门。 “你不会跳舞?”蹭到她身旁,“要不要我教你?” “我这个样子你还想我跳舞?”萝卜根到他头上一敲。 却是提醒到他了,低头望向她肚子,是小心翼翼的目光:“小孩子踢了你没有?” 被他这一说,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听见了,响应到父亲号召,给了她肚皮上一脚。一手扶着腰,倚在灶台上,长吐一口气:“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人家都说女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好动,男孩子反而爱静。女孩子是花拳绣腿,男孩子是拳击手。可她这个第一次当准妈妈的,没有学过拳术,分不清什么是花拳绣腿和拳击手的区别。 “大舅子知道。”搀扶老婆,英眉挑挑。 她哥知道有鬼用,又不会告诉她。 “要不,你问问他?”策动老公出马。 “你和我不是不介意是男孩女孩吗?”蒋衍以为没有必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恐怕大舅子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如果他去问,恐会招来大舅子一句凉薄的:怎么,你介意我妹妹生儿还是生女? 想想,算了,她本也不介意。 两人随便炒了青菜和鸡蛋,煲上碗萝卜汤,很久没有机会这样单独两个人吃饭了,搬到这边后都是被叫去陆家吃。这一餐,菜式简单,两人是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打开电视机看。 “对了,爸给我投资的那些资金,我打算分三步走,不急着全部投进去。”蔓蔓和老公商量公公那笔资金该怎么花。 “嗯,都你安排。”这钱本来就不是他父亲的,蒋衍随口应道。 听老公口气都漫不经心的,蔓蔓筷子敲在老公的碗沿上:“那是你爸的钱,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爸和我都相信你。”蒋衍张口就答。 再不行,如果他媳妇生意失败,反正有他这个老公顶着。 蔓蔓给他一个大白眼,似嗔似娇的。 蒋衍在这事上装傻,埋头挖饭。 电视机里播放时事新闻,有关军事的,她老公都会敏感地将头转过去,看着听着。 这点和她哥如出一辙。 让她偶尔见到,都会心惊胆战。 军人家庭里,最怕是听到什么天灾人祸,军人随时都要奔赴前线的。 上次范淑霞和她提过,若不是被派到这里来,这会儿是要进到西边地区去执行军队医务工作,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 “近来忙吗?”很是小心地提起,平常,向来,她都不问老公这个问题的。 一方面她怕问,问出个让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答案,另一方面,她也忙,故意让自己忙,去淡忘自己是军人妻子这一现实。 “学校工作还好,任务不会多,大多是搞科研。”说到这里一顿,眉宇似是揪紧了些。 听出一些蹊跷,她仰头。 反正迟早她是要知道的,他朝她尽可能笑一笑:“我原先在的部队开拔了,说去演习。一去,大概要一个月左右吧。” 演习,应该挺安全的。 但这次是大规模实弹演习,道不定的因素有许多。 “莫少校——” “他是后勤部的,当然要跟着去。” 见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后悔自己不该说,道:“蔓蔓,你别想多了。军人出意外,是很小很小的比例,不像你想的那样。有时候,平日生活里出的事情,比例更大呢。不然,爸怎么叫我说要顾着家多一些。你看,我在部队里,都从没有出过事。家里,倒是出过了不少大事。” 老公不提还好,这一提,又让她烦恼起了林佳静的事情。 “哦,对了,我要去大学里讲课。”拨了口饭后,忽然记起。 “嗯?”蔓蔓疑惑。 “大学生军训嘛。受邀去给大学生说一些国防知识。巡讲中,可能要去到欢儿和宝儿的学校。你想不想给他们俩带什么东西?” 居然有这种事。蔓蔓马不停蹄搁了筷子,跑进房间里搜罗东西,好给两个弟弟送过去。 见老婆居然急成这样,蒋衍:“哎——” “防晒膏。”蔓蔓亮出了得意的绝佳的礼品,抱出来给老公炫耀着。 搞到最后老婆居然是想给两个小伙子送防晒膏,蒋衍摇着脑瓜不同意,:“男子汉,就要晒黑一些。” “你说什么啊?我这是送女孩子的。”蔓蔓给老公翻眼。 “啊?” “阿芳啊。阿芳不是和宝儿一个学校吗?” 他是差点儿忘了这回事。 等第二天杀到姚子宝的大学里头,奉老婆命令给小伙子小姑娘送礼物,一打听,这两个家伙竟然出了事情,都在教官的办公室里埋头写忏悔书。 蒋衍匆匆忙忙杀到了军训教官的办公室门前,敲敲门。一是打听是什么事,二看能不能以自己的能力给两个学生求求情。 给对方开门后,小七见又来了个大官,而且是国防大学来今天给他们讲课的大官,忙出来敬个礼:“蒋参谋好。” “别客气。”蒋衍一向对小兵小将,一视同仁,都当兄弟哥儿们,因而到哪里人缘都忒好。接着过去是伸手将小七的肩膀一揽,问:“我听说了,现在写认错报告的学生都是你班上的,你看能不能看在我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哎?”小七惊诧。 “不瞒你,他们其中一个是我姐夫的表妹,要是他们俩真没有犯什么大错,就算了吧。” 小七听他这一说,却是显出了点为难:“其实这事我也觉得问题不大,可没有办法,有人先给我们带队的连长打过招呼了,这事非要严惩。” “谁?”蒋衍讶异,这部队里,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刁难姚爷的弟弟。 小七透过门缝,指向坐在办公桌边拿起公务杯喝水的陈孝义,小声道:“姚科的部下,只是两个学生好像都不认识他。” 蒋衍听这么一说,原来是姚爷自己想整蛊弟弟,当然不去脚踏这趟浑水了。可老婆的东西要送出去,于是都塞给了小七。 小七将一瓶防晒膏,几条毛巾,送到了陈孝义面前。 “怎么回事?”陈孝义问。 坐在他对面埋头写忏悔书的姚子宝和彭芳,齐齐抬起头来。 “有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他们两个的,送礼的人叫温蔓。”小七照着蒋衍教导的版本说。 一听是蔓蔓送来的东西,姚子宝和彭芳,都是眸光一闪之后,脸上羞愧了起来。 家里人以为他们俩在学校里努力学习奋发图强,还怕他们累着给他们送礼物,结果要是被蔓蔓得知他们在这里埋头写检查,会是什么滋味。 “搁着吧。”陈孝义把礼物一推,眼神淡淡地掠过他们两人,“他们俩现在还没有资格拿这些东西。” 姚子宝咬牙,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但是第一次有人,比他哥更敢处处压着他。 彭芳是想到蔓蔓,羞愧得不能自已,握起笔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着。 陈孝义看他们两人一人一样表情,眸底更深了。他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到,昨天不过是顺路给姚子业捎封信,竟给他看到了矛盾的起源。到最后,他还需要亲自留下给姚子业办这个事。 彭芳工整地写完了两页纸,站起,双手递上给他。 接起她递来的纸张,墨眼,在她的苹果脸瞅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明明她应是知道自己是被无辜牵连的。 这个女孩心胸的宽广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唇角一扯,是极为艰难,才冷冰冰地朝她吐出:“嗯,去吧。” 接着,低下头,看她写的自我检查报告。 字迹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练过字的,恐怕光是这个字体,在考卷上都能无形中给她加分。如果只是漂亮的字迹,那是花瓶,一眼扫下去,字句通顺,而且,引经据典。他心中一声叹:这样的文笔,不考文科考理科,似乎是白费了天赋。 至于她里面写的什么,他没有注意看,反正,他知道她没有错儿。 可是,她走到门外,似乎是要打电话的动静,他是注意到了。 眸底一闪,起身,来到走廊。 她是和她表哥赵文生在通电话。 “表哥,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和姨妈好好说清楚。”秀手抚住被风扬起的一缕刘海,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如扬起的风帆,坚毅,“喜欢一个人是不能强来的。我比谁都清楚,他喜欢的是谁。如果非要问我我喜欢他吗,我会说,这种喜欢,没有价值。我彭芳不是没有人要的人,只是暂时没有遇到而已。” 张爱玲所说的,喜欢一个人,非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她彭芳并不赞成。 这不是说她彭芳骄傲,仗着自己是高干女,比林佳静要高上一等。姚子宝只以为她姨妈很了不起,却从不知道她自己家中的底细。她的家境,其实比起林佳静的家境,好不到哪里去。父母也都只是普通职员,不是什么高官干部。 赵夫人喜欢她,看中她,只因为她这股不屈不挠的骨气。不然怎么在这么多亲戚中,只允许了她到自己家里借宿。 可惜,这些,她不会对姚子宝说的。她情愿姚子宝永远都不知道。她没有必要,去将自己弄成一个可怜虫,去博得对方的同情,那不是她想要的回报。 所以,让他去追求他自己喜欢的人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接到赵文生打来的电话后,姚爷晚上吃了半碗的饭,就搁了。 姚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把锤子去敲小儿子脑瓜。她儿子向来都聪明绝顶,怎么就犯这种糊涂呢。 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夜空,一直熠熠生辉的美睐没有半点光动,是很深很深的冷:红颜祸水。他这算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样的女人了,而且把祸惹到了他弟弟身上。 照过两次面,除了一张可以比上模特儿的脸蛋,他实在看不出她底下有什么手段可以魅惑他弟弟。 过了两三天,林佳静病了。或许是那晚上穿了太露骨的衣服,给吹了凉风。 温世轩本是带着她到社区医院看病,吃了两天药,没有效。打了一天吊针,病情像是更重了。到北京有名的大医院看病,若是没有门路那是找抽,排号都排不上。 无奈之下,温世轩打电话给怀孕的蔓蔓,看能不能找点门路。 蔓蔓再恼林佳静和范慎原的事,都不可能顾生病的人不管。听到养父这么说后,二话不说,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冲到林佳静打吊针的社区医院。 “爸,怎么说?”冲到输液室里,找到他们两人。 林佳静倚在躺椅上,一手挂着吊瓶,脸蛋有点潮红,但不像是发烧。 她这病是有点奇怪,不烧,不打喷嚏,就咳嗽。原以为是秋嗽,但是吃了药,一直没有好。医生说,那么打点针吧,或许好的快些。这针一打上去,看起来没有好多少。医生都没法了,认为她这是有点娇生惯养出来的。 若不是咳嗽咳的厉害,在课堂上一直咳,引得四周的同学老师,都以为她这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林佳静都不想来看,看病花钱多。几天,一下去掉了快一千块。宰人的白眼狼,就这么来的。 温世轩对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一个都听不懂的,断断续续和养女转述医生说的话,口齿说不清。蔓蔓拿了林佳静的病历,亲自去找那个给林佳静看病的医生。 那医生,倒也是个正规医生,都是挂了个副主任医生级别的牌子了,年纪有四五十,临床经验绝对不少。 蔓蔓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医生,怎么给她妹子都看不出病因来。 那医生大概是怕病人家属找麻烦,直接告诉她们这里若是不行,找其它医院瞧瞧,最好去大医院。 蔓蔓找来找去,不敢找自己哥,找到自己老公,让自己老公去打赵文生的擦边球,让赵文生在哪家大医院里给随便找个医生,开个绿色通道。想着这大医院的医生,肯定是要比社区医院的医生好。 蒋衍见自己媳妇又管上林佳静的事,本来不高兴,但是不能放生病的人不管,到了周末,亲自开了辆车,接老婆和病人到大医院去。 林佳静当时不知怎的,走几步路都有点喘,蒋衍把她背着背进了诊室,心想老婆这妹子,真赶得上林黛玉了。 别以为林黛玉这个词是夸奖,其实是贬。 没人会喜欢一个整天病恹恹的姑娘,哪怕是如花似玉。 因此给林佳静看病的那个呼吸科女医生,看到林佳静这样子,意见也挺大的,说:“赵大夫介绍来的吗?怎么拖到现在才来看。” “什么意思?”蔓蔓和温世轩一齐愣。 不是刚病几天而已吗。 “先去照张片吧。”医生连问都没问病人情况,先开了张检查单。 “医生,你不先给她检查一下吗?”蔓蔓斗胆提出句质疑。 大医院里有名的医生,可都是有范儿的,要不是看在赵文生的面子上,想必都懒得答蔓蔓一句,撕下检查单,道:“不是我不给她看,我是看她这情况,恐怕也不是我到这个科看,让她去找赵大夫看还好一些。” 大医生的话都是高深莫测。 蔓蔓他们一头雾水,先送了病人去照了张肺部X光。做个检查,排队,等出片,因为都没有门路,按照正常程序,折腾了一个上午后才能搞定,下午再送到了那个医生面前。 那医生看了下报告,细哼一声,一副果然的模样:“去找赵大夫吧。她这病麻烦的。” 一听这个话,林佳静心头猛地一沉。 蔓蔓不敢当着面和林佳静多说一句,忙示意养父把林佳静先带出去坐车。自己和老公留了下来,仔细询问医生详情。(未完待续) 关心 赵文生接到蒋衍的电话时,是在下午。他今天到单位加班,临要下班了,到领导办公室递东西。 蒋衍是君爷的妹婿,赵文生当时就没有警惕,当着君爷的面接了电话说话。 “你说什么?你说我介绍的医生她不接,非要你们回来找我?”赵文生问这个话自己都不相信,心思是什么病人,能惹到人家生厌。 “对方的意思她这个病治不了。”话可不能乱说。 可这个话,是把赵文生又吓了跳:“不可能。那个是呼吸科的主任医师,是教授。” 蒋衍一听有些羞愧了,知道赵文生因他二姐的关系对他的要求肯定很重视,会找最好的医生介绍给他,可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找回赵文生:“说她这个病不是呼吸科,是心脏科的。” 原来是这样。赵文生深思了下,道:“这样,你如果方便,今晚先带病人到我家里一趟,我给病人先看看。” 蒋衍应了好。 赵文生这边挂了电话,一看领导正看着自己,拘谨:“陆科。” “我妹夫打来的吗?”君爷问。 “嗯。他说有个朋友病了,社区医院看不好,想找好一点的医生看看。”赵文生道出来由,但没想蒋衍和蔓蔓会瞒着他病人会是温家人。 君爷听到他这样一说没有再问,俨然,赵文生也不知道过于具体的事情。 到了晚上,大约是七八点钟了,蒋衍和蔓蔓瞧着陆家的门没有动静,赶紧偷偷下楼。一边扶着媳妇下楼梯,蒋衍一边在心里疑惑:自己和媳妇怎么现在都变成做贼似的。 下了楼梯,先到大院门口。 温世轩开车送林佳静到了。温世轩不进大院了,免得引起动静,只在门外等。蒋衍和蔓蔓,一人扶林佳静一边,趁着天黑,走向赵文生住的楼房。 赵文生家里,今晚,刚好彭芳从学校里请了假回来,还没有吃完饭。 彭芳是怕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决定回来,再和赵文生好好谈。只有表哥这关过了,姨妈那关,容易点。 蒋梅知道老公挺喜欢这个妹子的,刚好周末,在接到彭芳的电话后,买菜,做饭,做家务,一切弄得干净整洁,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彭芳,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弟弟今晚会带人来找老公。 饭桌上,她给彭芳再舀了碗汤,嘱咐:“多喝点,汤底是我知道你表哥今天要加班,特意从早上开始煲的。” 彭芳受宠若惊接过,朝她羞涩地一笑:“表嫂,你其实不用这样客气的。” “不,和她客气没有关系。这样可以锻炼她的厨艺。”赵文生一边这样说,一边夹了条青菜放到蒋梅面前,“你这菜炒得还不行,现在炒不焦了,可最后撒上去的盐都没有翻炒。” 蒋梅鼻子一皱,知道他这是存心的,气哼哼地拿个碗接过他的批评:“是。” 小东子一面看看妈妈,一面看看狐狸爸爸,小嘴巴里扯咬着妈妈炸的大鸡腿,两片嘴唇油腻腻,小唇角一勾,效仿起爸爸:“妈妈,你这鸡腿炸的还不行。” “吃你的饭。”蒋梅朝儿子唬起眼。 狐狸爸爸维护起儿子:“所有正确的批评都要接受。” 小嘴角得意地勾一勾。 蒋梅佯作恼的:“行,行,我今晚就是当着阿芳的面被你们爷俩欺负的。阿芳,你记得吃,别看他们说三道四,实际是声东击西的战术,趁我们不注意,都把菜夹光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打情俏骂,彭芳一边跟着笑,一边心里羡慕着。在她看来,没有比两夫妻相亲相爱,一家人这样平平凡凡吃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她表哥是娶了自己喜欢已久的女人,她表嫂是嫁给了自己暗恋许久的男人。什么时候,她也能有她表哥表嫂这样的幸运,找到个两情相悦的。 门口叮咚响。 蒋梅吃疑:“谁呢?” 赵文生想起,一看墙上的钟,不知觉中,居然到了和蒋衍约好的时间了,搁下碗筷说:“是阿衍。” 一听是舅舅过来,小东子溜得最快,一眨眼功夫,跑去门口开门。 “阿衍过来做什么?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要来?”蒋梅边递给老公纸巾擦嘴,一边犯疑惑。 赵文生擦了下眼镜,戴好挂在鼻梁上,起来,对老婆和彭芳说:“你们两个吃。” 弟弟过来,蒋梅怎么可能继续吃,拍下彭芳的肩膀:“你继续吃,我陪你表哥去看看,是我弟弟过来了。” 彭芳顺着他们的意思点头,手里捧起碗,拿的筷子头夹了几颗米粒,塞进嘴巴里,嚼着是心不在焉,两眼穿过隔着客厅与小食厅的古董架子,望到客厅里面。 门口,小家伙给舅舅拉开门。小眼珠子往上一瞧,舅舅背着个人,舅妈也在,小嘴巴诧异地张开。 “东子。”蔓蔓赶紧拉开孩子,给背着人的老公让道。 赵文生和蒋梅来到客厅,看到蒋衍将林佳静背进来时,均是一惊。 惊的是,一,赵文生根本没有想到蒋衍给她介绍的病人是温家人,二是,更没有想到这病人看起来病的挺重,竟然是不能行走进来的。 “不然,背进屋里吧,客房里有张床,我今天下午刚收拾干净的。”一见这状况,蒋梅赶忙把客房的门推开。 “不用。”赵文生摆了下手,要蒋衍就把病人搁沙发上,然后让蒋梅去弄两个枕头过来,“让她这样坐着不要躺着她还舒服一点。” 医生的话,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林佳静坐在沙发上,连躺都没有躺,左右身后各是塞了些枕头,悬着的两条小腿被搁在张矮凳上,整个人,过会儿,就感到舒服多了,能咳上几声,刚才,她连咳都咳不出来。 蔓蔓将在医院看的各种病历递上去给赵文生。 赵文生搬了张椅子,翻着摊在茶几上的病历,查看了会儿,仰头看蔓蔓和蒋衍夫妇俩,不满的神色很显然。 “赵大哥,你别怪我老公,我给出的主意。”蔓蔓忙把自己身体挡在老公面前,解释。 赵文生抿了下唇,一扯,像是真的气了说:“蔓蔓,你别以为你哥是我领导,我不敢拿你怎样。” “我知道赵大哥人很好。”蔓蔓没法了,和赵文生兜起了圈子说。 看她这幅耍赖皮的模样,要不是想到她当初给他娶老婆这事上帮了不少忙,赵文生真是气得想拱手把他们轰出门:“我这不是人很好,是被你们当猪耍。” “不是的,赵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都不敢找我哥,只能找你,要不是你人好,我能找你吗?”蔓蔓道。 “好人不是这样当的。”赵文生意味深长,最终白她一眼,却拿他们夫妇没有办法。 病人都送到他这来了,他能怎么办,真见死不救,有损医德。 可是,他真是看了这个病人的话,是要把领导得罪了。 君爷和温家人的势不两立,他回国都这么久了,会不知道吗。 低头,心思复杂,却也把病历都看了。看完,这心头更沉了。 “她这病,我看不了。” 蒋梅,将老公的药箱拎到了老公脚边时,就听老公说了这样一句。 蔓蔓听到这一句,急道:“赵大哥,你要怨,怨我好了。” “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怨你,不是拒绝接受病人,而是她只是吃吃药还好,若是要进一步治疗,肯定在我这里是不行的。”赵文生耐心地与他们一众人解说。 蒋衍感到媳妇抓着自己的胳膊一紧,扶着老婆坐下,自己也坐下,与赵文生面对面说:“其实,下午,我们和你介绍的那个医生谈过。那医生也说她这病潜伏期太长,现在发起来,可能内科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让我们来找你。” “是没有办法。如果早期发现还好,她现在是心衰了,说明里面的病变应该是很重了。当然,具体,还有看进一步的检查结果。”赵文生和那教授一样,检查都不用,光是看林佳静这幅样子,都能判定出是心衰的表现,“如果需要外科治疗,要找个专科医生给她开刀,我是不行的,我擅长的领域不是这类。” “找外科医生找谁?”蔓蔓抓着老公的袖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赵文生。 赵文生扶了下眼镜,不紧不慢地说:“这要看是找哪个医生,然后,要看医生能不能排出手术期来。她这样年轻,当然最好是找个比较好的医生给她开刀比较好。” “我爸认识阜外的医生,我拜托我爸去找阜外的医生,你看行吗?”蒋衍请教他的意见。 “阜外当然可以,阜外在这方面的技术是一流的。”赵文生欣然赞同。 得到专家的建议,蒋衍打电话给蒋父,蔓蔓在旁边听老公与公公沟通。 蒋梅从厨房里端了几杯水出来给客人和病人,看到小儿子蹲在药箱边,小家伙有兴致要翻一翻玩一玩的样子,手举起拍下儿子的脑瓜:“回自己房间去。爸爸工作的工具不能乱动。” 小嘴巴不满地瘪:“我没有吃完饭呢。”说着,在妈妈来抓人前,溜回了饭桌。 蔓蔓循着孩子的声音一瞧,发现彭芳来了,问道:“她不是在大学军训吗?” “今晚她有事请个假回来。”赵文生少言两语带过,扶着的眼镜,却显得心思不宁。 似乎能接到表哥发来的示意,彭芳缩回了探长的脖子,连出去客厅和蔓蔓打招呼都不敢,端起碗扒起饭。 小东子爬回她身旁的椅子上,瞧瞧她,小鼻子一皱:“你喜欢我妈妈做的饭吗?” 彭芳觉得这孩子问的怪,却也答:“喜欢。” “喜欢,那我们离开这么久,你只吃这么少?” 彭芳一身冷汗爬背,缓慢转过头,看见两只勾着得意的小眼珠子,干巴巴地扯扯唇角:“我这不缓一下,再吃吗?” 耸起两条小眉头:“姐姐这么爱撒谎可不行。” 彭芳只差抓条白纸巾向小家伙挥挥,高举白旗投降。然而,小家伙是说对了,她这饭,真是吃不下了。心里这会儿是乱成了一团麻,见林佳静病成这样,如果他知道了会怎样。想想,都觉得挺后怕的。 被扶起来喝水的林佳静,感觉是好一些,打量屋内时,很快发现在食厅里吃饭的人影。 这个背影? 她记得,很记得,头一次从窗口望下去,望到和他在一块的那个女孩。虽然长得不怎样,却是很让人妒忌。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妒忌上一个人。 妒忌的缘由是什么?她也搞不清楚。太多的因素,比如,身份,生活背景的差异,让对方能轻而易举获得长辈的喜爱,而不像她,被人厌恶。 意识到背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射来,彭芳咬住了筷子头,低下眉,揪紧着。 大院门口 “陆上校。”哨兵在看见君爷出现的时候,敬礼。 君爷一个示意的眼神,要他们不要搞出动静,以免惊动到外面的人。 门外的大街,路灯明亮,杜宇的那辆小轿车静悄悄地停靠在路边线内。温世轩在车旁徘徊,低头,两手心不断地摩擦,显出一丝焦躁和不安。 突然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时,温世轩若被惊慌的动物,仰起头。 来到这个男人面前,近距离看着,眼睛、眉毛、鼻子、衣服,一遍遍,是在脑海里重复地滤过,最终剩下的那个壳,怎么看,都是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况且他知道,认错温世轩的人,似乎不止是他。 他自认,能很理智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与对方说话,结果他发现办不到。他恨透了这张脸,纵使明知道不是温世轩,都无法抑制对这张脸的情感。 “你——”温世轩在夜里,像是看得不是很清楚,歪着头,瞧了许久,做出一副仿若才记起的样子,“你是蔓蔓的大哥吧?” 温世轩表现的平静,镇定,十分的容易惹火人。 他终于明白他妹妹专和他搞对抗时那种温吞吞的性子从哪里养成的,无疑,是这个男人潜移默化中教出来的。 “是,我是蔓蔓的大哥。你怎么会在这?”他慵懒的嗓调别有深意地问。 温世轩脑壳卡了下,方是找到应对的话:“我,我这是没事四处兜兜风,刚好走到这附近。” “兜风到这里,是想见我妹妹?” “没有,不是。”温世轩慌慌张张的,生怕他察觉到什么。 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但是,养女都把一切安排的好好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在他前面的,这个养女的兄长,他知道的,从第一次见面即知道的,对方讨厌他。后来他从陆老头等人的片言断语,大致能知道些情况,好像是他和一个男人长得像,使得他们误会了什么。 磨了磨嘴唇,直肠子的人当然不会拐弯抹角:“我想你都知道是场误会了。我和那人根本没有一点关系,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风,一阵,从路面肆过。 冷冷的,一声细哼,若一泡烟,点起:“是的,但不管有没有误会,我们先后给你送过去了几笔钱款,都是答谢你这么多年来抚养我妹妹所花的消费。你一直不收,为什么?是嫌钱不够吗?” “钱,不需要。”温世轩仿若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语气,摆手,摇头,“我现在自己都有钱,足够我生活了,不需要别人资助。而且,我从来当蔓蔓是亲生女儿看待,没有想过要抚养费。” “是,你把她当你亲生女儿的替身,但你有没有想过她终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想什么时候,才愿意对我妹妹放手?” 温世轩方是听出了点端倪,一怔,一惊,磨唇:“这——我已经把她送回你们家了。” “可她的心在你那里,因为你仍纠缠着她不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可以和平共处。但是,对我,对我们陆家来说,我们办不到,我们没法和其他人分享唯一的女儿。” 温世轩再愣了愣,张开无声的口,是想吐出为什么。 路灯下,君爷的脸不是冷的,黄色的灯光,像是给他的那层冰颜涂上了层暖色,说出的话自然不然不是恫吓,不是威胁,只是一番肺腑真言罢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自己也有女儿,你心里很明白。亲生骨肉口口声声认别人为亲,你自己能否接受?反正,我们陆家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是我们先对不起她,让她离失,她只有完完全全的归来,我妈,我爸,我爷爷,我,等一众家人,才能抚平这心里的伤害,能淡忘掉当年那些不堪的事情。而你,是在这其中最大的阻碍。” 温世轩皱紧了眉。让他放手养女,有可能吗。这种感觉,只要一想,都觉得好像要再次痛失那个孩子一样。对方说的没错,他是把养女当成那个死去的孩子的替身了。 “怎么,不愿意?”见他许久没有说话,眸,重镀上一层冰。 早知道的,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就放弃他妹妹。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傻,知道,一个孝顺的孩子,比任何东西都有用,是千金都买不回来的。 “让蔓蔓自己决定。”温世轩说。 他尊重孩子的意见。如果孩子需要他留在她身边,他说什么都不会走。他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给他带来了的安慰岂止是物质上的,他想作为一个养父好好地报答她。 听到他这话,粗重的一声喘息,好像欲冲出栏杆的野马,生生地压住,暗冷的声音道:“好。既然你不喜欢钱,那我会等,我们会等,等你是需要到什么,我们陆家总会能满足你的。” 温世轩迷惑地眨了下眼:他连钱都不要了,眼前这个信誓旦旦的人,底气从哪里来。 对此,对方只是旋身一转,在离开前,不忘吩咐他说:“你我今晚见面说的话,不要告诉给其他人。” 意思是不要告诉蔓蔓吧。温世轩点点头:“我不会和她说的。” 他也不想,让两家的矛盾再扩大了。 赵文生家里 含了片药后,林佳静的情况好转了不少。 蒋衍和蒋父谈妥,蒋父即刻打电话联系了阜外的内科主任,同意明天让林佳静入住阜外的病房。先进内科,看看情况再说。 “谢谢你,赵大哥。”看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蔓蔓对赵文生自然是千言万谢。 赵文生对这个谢,可不敢接受,送他们两夫妻出门时,道:“以后有这种事,你还是先找你哥吧。不是赵大哥自谦,你哥是大医生,在大学里已是高材生,医术比赵大哥高许多。” 蔓蔓对赵文生的调侃,一句话都不敢吭。 等他们把病人带走了,蒋梅关上门,对旋着药瓶盖子的丈夫说:“蔓蔓夹在两家之间,也不容易。” 赵文生抬头看看老婆,叹口长气:“这事,你别小看,肯定没完。” “怎么说?你不是推卸了吗?不是推到阜外了吗?”蒋梅半怨半嗔地说。 “你知道我读专时,是在阜外临床见习实习的吗?阜外现在的小儿科中心主任,都是我导师。” 听到丈夫这一说,蒋梅“啊”低呼:“你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说?我都说了这事我不能插手。所以我知道阜外是好地方,病人去那里治疗是好事。但是,这事八成是瞒不住。阜外的人,她哥都认得的。阜外的院长,还要经常找白队和她哥。”赵文生扬着的眉,是显得很无奈,“阜外的前身,可是解放军部队的医院。老一层的关系都挂着呢。” “这么说来。”蒋梅似是从里面听出一丝以前的痕迹,愣,“不会是我爸当年在阜外住院做支架的事,蔓蔓她哥都知道吧?” “当然都知道。你爸当时手术时,陆科的电脑上是全程的现场转播。就生怕出点什么意外,毕竟是亲家。”赵文生说到最后摇头。 蒋梅闭上了口:都说君爷很厉害,但是怎么个厉害法,她都没有见到过。现在一听,果然是很厉害,做事都不着痕迹不动声色的。 “陆科是那种不说,但做的多的人。”赵文生起来后,是多个心眼,警告下老婆,“虽然他是我大学同学,可是,他连我的面子都不卖的。” “他能卖谁的面子?”蒋梅纯粹是随口一掐。 赵文生却是当了真,一本正经地说:“姚爷是他最给面子的人。但是,只要说到他妹妹这件事上,姚爷的面子他都不会给的。不然,姚爷不会在他们两兄妹之间,这么难做人。可如今这件事,不仅踢到了陆科的铁板,还踢到了姚爷的铁板。” 食厅里,应着这句,不小心咳出了一声。 赵文生斜视到表妹那边,似有意无意地说:“我先警告家里头,这件事,谁都不要插手,闭紧嘴巴。” 表哥警告的话,彭芳都收到了,只觉得心头一个咯噔,苦涩拉开了嘴角。 蔓蔓他们送林佳静回到门口上车时,君爷早已不见踪影。温世轩半句未提,他们也就不知道君爷出现过。 “怎么样?”温世轩问养女。外甥女病成这样,若不能治好,他也不好和林文才交代。 “爸,别担心。都安排好了,今晚你帮佳静收拾东西,明天一早,送去联系好的医院入住病房。”蔓蔓说。 有养女这番话,温世轩心里安实了。 第二天,送了病人进医院,蒋父也到了,和有关系的病区主任打了招呼。这个主任慈祥和蔼,待人温和,看来是个不错的人,马上安排林佳静进了病房。阜外的病床流转快,在院外等着入院的病人多,病人一入院,都是尽快安排检查和治疗。流程进行的很快,第一二天,抽血,心血管彩超等各项基本检查,都做了。几天后,检验报告一一出来。 医生的意见是,病人有二尖瓣脱垂,并且有关闭不全的现象,她这是慢性病急性发作,最好是联系外科。 “必须开刀吗?”得到这里的医生是和赵文生一样的意见,蔓蔓和温世轩都是眉头不展。 眼看这事是没法瞒林文才了,由温世轩直接打电话告诉林文才,要林文才以最快的速度从家乡赶过来。 下午,温世轩跑去买日用品,和张罗家里头,因为林文才要来,东西先得准备好。 蔓蔓在病房里陪林佳静。这几天用药下来后,林佳静看起来挺好,都不喘,和平常人看来没有什么两样。对于她病情需要开刀才能根治的事,蔓蔓也就没敢和她提起。 阜外医生一通电话,打到了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叫了姚爷进办公室,把从阜外那里传来的病历,摊到了姚爷面前,说:“这事,我看由你来处置比较好。虽说这人和我妹妹有点关系,但实际上,最难办的是宝儿。” 阜外的医生,并不是认识林佳静而与君爷先通好气的。只是传份病历过来,因为林佳静的病情,适合一种临床手术前用药,这个药现在进入了临床二期实验,如果病人同意,可以试用这种比较便宜的临床药物。君爷这边的人,是负责监控这种药物的临床研究,当然需要去看一看病人。 这个消息,姚爷也是第一时间接到的,望着桌面上摆着的那份病历,狭长的眸睐眯了好一阵,分不清是什么情绪,道:“行。我带个人过去瞧瞧。” 见他起身离开,君爷在他背后追上一句:“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大概是怕他念兄弟情感当断不能断吧。姚爷冷冷地提了下帽檐:“不用!” 当姚爷的电话打到陈孝义手机里时,陈孝义在大学里,正站在军训大学生训练的大操场旁边。 今天是太阳不晒,天空飘洒起了几点小雨,不会儿有乌云密布大雨瓢泼的趋势。 操场上,军训教官们,先是本着锻炼学生的意志,并没有因为几点小雨,停止训练。 现在正在进行的训练是,趴地,扛枪,学习瞄准,用的是没有装实弹的枪。 对于学生来说,第一次摸枪,都是很兴奋的。但也有一些学生,因为着特殊的生长环境,并不如他人表现的特别昂奋。比如姚子宝。 本人女兵和男兵是要分开练的,但是这个班的女生实在太少了,仅有的五个人,全一块归进了一个班,和男生混在一块。一排是十个人一组。 彭芳,就地趴身在姚子宝旁边。 陈孝义能看见,整个早上,自从她从家里回来后,都表现的对军训心不在焉,时而将目光放在姚子宝身上。这个感觉,给人很不正常,因为昨天下午,他才听她和她表哥通电话说要断绝和姚子宝的一切关系。 她在担心什么? 负责督促的小七,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走到彭芳后面,掌心拍了下彭芳头顶的军帽:“在看什么?敌人不是在你前面是在你左边吗?” 年轻的教官这话,逗得全班同学,同排的,后方的,全部哄堂大笑。 彭芳伸出只手,把被教官拍的帽子拉下帽檐遮住脸,尴尬得要死:怎么教官这么眼尖呢?她都是偷偷看的,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哪知道,军人的两点零视力,不是和人家开玩笑的。何况,有个专门盯着她和姚子宝的。 一声压低的醇厚的男性嗓音,明显有别于学子的成熟魅力,夹杂在其它笑声中,隐约,同时十分敏感地传进她耳朵里。 悄悄,惊异的,眼角抬起,注视到了站在场边上的人。 那个年轻的军官,似乎,从那天开始,一直在盯着她。 墨黑的,幽谧的眸子,似缄默的天空,有些寥寞。 她知道,当这个年轻军官走进他们这群学生的视野后,引起了许许多多各方面的议论。议论得最多的,要属那些女同学了。 帅哥。 英俊的闷骚男。 可怕的制服诱惑。 这些,都是那些女同学对他的评价。 比起小七,小七长得也不差,但是,论起那种个人魅力,小七远远比不上他。 他是个缄默的,随时能迸发出力量的人,如一头狡诈的善用脑子捕猎的美洲豹,用一个词形容,为卧虎藏龙。 他的名字叫做陈孝义,在他出现不到半天里面,同学们依靠人肉搜索搜出来的。 不止如此,女同学们不遗余力再继续深入调查下去,最少是要搜出:他单身,据闻没有女朋友。 陈孝义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到吧,他面对的不是一群简单的计算机系学生,而是一群可怕的女黑客,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体重、身高、爱喝咖啡还是爱喝茶,喜欢什么内裤,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谁让他是这批教官里面,最近她们看到的军人里面,最神秘且最让人想一探究竟的帅哥呢。 不过对陈孝义来说,只要,不被查出他是姚子业派来制约姚子宝的人,无所谓。 似乎是触到了她射来的视线,陈孝义抿紧始终紧闭的唇,压下那声无意中在喉咙里发出的低笑。 她是聪明的,未免已经察觉出了些什么。 比起姚子宝,她能更令他心生警惕。 雨,忽然哗的下大了。 教官命他们都把枪交上来后,集中到附近的教学楼里躲雨。 大颗的雨点,像冰雹砸下来,很快绿色的军训服的肩头背后湿了一大半。 彭芳没有和其他同学抢着跑进教学楼里,而是几乎变成队伍里最后的一个,是不知觉地眺看姚子宝的身影,落在了后面,因为心里茫然,不知所措,是不是该和他说林佳静的事。表哥要她别说,可她心里总过意不去。 最后一个迈上台阶,前面的同学都熙熙攘攘进了课室里面,左臂被伸出来的手一握,她方是发现还有个人。陈孝义,始终站在台阶上,似乎在等着她最后一个到,是想和她说话。 “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沉,好像陈酿多年的老酒,富有味道。 她似乎不用想,都知道他这前头不搭后语的话问的是什么,刚张嘴。 “你等等。”他一个手势制止了她说,以军人特有的姿态,迅速背身,接起了手机通话,“姚科,是,我在学校。” 姚科?姚子业? 她脑子里顿闪过一个等号,心里一下咯噔:果然。 “嗯,我知道了,到阜外碰头是不是?好的,我现在打车过去。”他继续说。 阜外,岂不是昨晚上表哥他们说好林佳静住院的地方,这事岂不是八成姚爷都知道了。 心头,犹如乱马奔腾,慌措的马蹄在心间乱踩,无一处踏实。 他一回头,刚好扫见她脸上一丝惶然,心中思索:看来,不需问了,他去到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缄默的眉宇稍紧,于是一只手伸过去,先是把她帽檐上滴水的帽子摘了下来,从口袋里取出了条蓝色的手帕,擦拭她脸上几颗雨珠。 舒服的,柔软的丝帕,点过她额头,眉毛儿,红扑的脸颊,她怔怔地看着他,不会儿就臊红了脸:他,他这是干嘛?是教官关心学生吗? 他最终,把丝帕塞进她手心里,说:“你表哥我认识。现在秋季,感冒了容易得肺炎,好好照顾你自己。” 他既然认得姚子业,认得她表哥,倒也不奇怪。 她握住他帕子,想起去还他时,他是已走下台阶两步,准备是要去登车了。结果,他回过头来对着她的一眼,让她忽然又失去了声音。 他的眸子,幽,冷,却出奇的,在这时候好像对她带了点温柔:“我出去的时候,你不要去接近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做事没有想到自己,但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这话,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开的很快,不会儿即消失在了她视野里面。 她杵着,许久在脑子里盘旋他说的话:她是个好姑娘。 这是第一次,有人没有误解她和姚子宝的关系,说她是个单纯的好姑娘。(未完待续) 出国 刚走进教学楼里,爬上楼梯,半截楼梯拐弯处,仰头看,姚子宝站在上面的阶梯上,打量着她。 看来是潜伏在楼梯里都看到她和陈孝义在说话了。 “你认识他?” 她转开视线。 “你为什么不说话?心虚吗?” 他这话,反倒令她困惑了。回过来的一眸,望着他,清晰地能看见他扶着眼镜架的手指像是出了层汗水的油滑,使得眼镜架扶起来又落下去:“我不说话,是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是,他本身突然来问她,已经很奇怪。 他不是讨厌到她不让她和他说上一句吗。 “那你在今天从家里回来后,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他蹙起眉,对她这硬邦邦顶回来的话,十分的不悦。 “我看你了吗?”她压住心底的惊慌,佯作一副淡然的可笑的口气,“你别自以为是了。昨天你说的那番话,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她是压低了声音,认认真真的语气与他说:“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彭芳,和你一样,不喜欢受任何人拘束。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至于与你有没有交集无所谓。也就是说,纵使你哥和我表哥是大学同学,不一定我们非得做成朋友。” 他知道,她不是软弱的女孩子,但是依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些绝情的话来。 这,不大像是他想象里面的她。 她不是喜欢他吗? 心里为这个想法一跳,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过于一厢情愿了。 两家家长为他们牵线,不一定,他非要喜欢上她,但不一定,她非也得喜欢上他。 只是,之前的种种迹象似乎表明,她对他有好感,不是吗? “姚子宝。”见他透过镜片用一种困惑且骄傲的眼神像是要洞穿她内心的秘密,她眉头很是揪紧,“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和那个女孩对你做的事一模一样,因为其他人喜欢你们,你们认为就可以任用这种喜欢伤害对方。” 他的脸蓦地一变,青白之后是黑了起来:“喜欢不是能勉强的,是自愿的。” 她没再说话,话到此,没有任何可以说了。有人就喜欢被人这样用心“虐待”,有人则不喜欢罢了。 而她是属于那种不喜欢的人,成全他人,给自己一片碧海蓝天未尝不可。那种说苦苦追求,等对方回心转意的痴情女她做不来,现在的女性,没有几个能办到。 至于说痴情了,非要得到对方,从一个心里有了其她女人的男人手里抢回男人,没有几个手段哪里能达成。这些,她都看得很清楚很明白,她不想为了所谓的一份感情沦落成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人。 一步步,迈上台阶,擦过他身边。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他的声量,响在她耳畔,故意的,特别的大。 在他心里,喜欢的女孩是高尚的圣洁的,她,是那个作恶多端的,不堪的。 本想告诉他的心情,全没有了。 “姚子宝,你别忘了。我表哥我姨妈是什么人。你还没有资格对我大吼大叫。”杏眼瞪圆他一眼,离开,连再看他一眼都不会有。 姚子宝却觉得她今天完全像变了个人,要说她态度变成到这样,还是在她刚和陈孝义好像说了什么话之后。 陈孝义,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见有雨,蔓蔓伸手去推拉病房的窗户。回来,走到病床边,倒了杯水。 林佳静躺卧在病床上,没有发作,闲着没事时,翻起了教科书。 “佳静,多休息,别累着。”蔓蔓念叨她。 林佳静朝她没事地笑一笑,问:“蔓蔓姐,等会儿姐夫会开车来接你吗?” 现在,蔓蔓都是尽可能抽时间来陪她,但是,常常来,怕会引发陆家的意见,就不敢呆太长时间,下午见时间差不多,大都是提前先走。不过,今天养父不在,可能会等到养父回来,让老公来接自己。 “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找护工让打点热水。”看热水壶里没有水了,蔓蔓叮嘱她不要乱走,出了病房门口找人。 走到病房外头的走廊,刚没有走几步,看见从电梯里出来一群人,里面两个穿绿色军装的人特别显眼。 蔓蔓顿住,想背过身躲都来不及,并且,她疑问着对方怎么会到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来的。面对面,她对着走向自己来的姚爷。 姚子业快走到她面前时,拿下了沾了几滴雨水的军帽夹在腋下,露出那张姣好的俊颜,十分勾人注目。 姚爷无论站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无数目光聚集。可今儿的姚爷俊容有些漠,美丽得完美无缺的线条透出一线生冷,却是有几分汉子的硬朗,使得那些看过来的目光见势不好,又急忙收了回去。 姚子业的目光,自然最终落到她身上,这次只是轻轻一落,抿紧的唇角似是惯性要扯一扯酒窝,然僵硬地抿住了原状,泯灭了柔和的目光掠过她后,落在了前方。 站到她这里的他,似乎不是对着她,是在等,等前面从医生办公室里急急忙忙走出来的人。 蔓蔓往回一转头,看到了一个女医生带着两名学生向他们这方向走过来,她认得,那女医生是林佳静病房里几个病人的主治医生。 “姚科,您好。”女医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边是和姚爷殷勤地打招呼,边是介绍身后的两个学生,都是研究生博士生到临床研习的。 姚子业与女医生后面两个毕恭毕敬的学生打过照面后,同样简单向对方介绍身后的人:“陪我来协助工作的陈孝义少校。” 陈孝义是属于默不吭声的那种人,从某种程度上,只要他不开声,躲在明星般的姚爷后面,纵使一样出色都没有人注意。 一个善于藏匿自己的男人。 蔓蔓没有见过陈孝义,不过,她知道自己哥和姚爷的朋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连高大帅那种痞子两个爷都能当知心朋友,足以见两个爷的内心远远是不能她所揣测的。 陈孝义的视线,似乎早落到她身上,对于前面的三名本院医生,却都漫不经心。可姚子业并没有轻易将她介绍给他,而是先和其他三名医生一齐进了病房。 看众人进去的是佳静的病房,蔓蔓当然是跟在了他们后面进去,先不急着去打水了。 病房里半靠在床头上看书的林佳静,突然见到这么一大群人走到自己床边来,慌然搁下放在膝盖上的书,惊疑不定地望着来者。这些人里,主治医生和两个医学生她都是认得的。而夹在其中的绿色军影,其英姿的俊容,让她眼珠子缩成一小圆,心跳如解开了缰绳的野马跳出了马栏。 她绝不会忘记这张脸,这张前所未有的,从第一次,就把她一双眼睛整颗心都给吸住的男人。 从没有人能这样子,让她念念不忘。 她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只要看到他,这颗心就在跳,不由自主,不受她控制。 将一丝颤抖的手藏在被子下,她悄悄地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于是,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以为她这是见到陌生人感到害怕害羞。 “姚科,这就是我们说的那个病人。”女医生在姚子业身旁咬了句后,面向林佳静,温和地笑道,“佳静,今天觉得怎么样?好些没有?” 在女医生与林佳静攀谈的时候,姚子业接过了医学博士生递来的病历夹,但只是随意翻了下,具体的病历他都在对方发来的扫描文件里面浏览过了。反而是陈孝义什么都没有见过,因而他将病历拿给了陈孝义。 陈孝义默默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床上的病人,打量的眼神里和姚爷一样带了股生冷,是剔除了任何情感的专业。在他和姚爷眼里,林佳静美不美,他看不出多少,他能看到的是她不怎么正常的脸色和唇色。 伸手接过姚爷递来的病历,翻开来一看,果如自己观察的:一个看起来病情不似很乐观的病人,但不是没有的治。 在掠到病历上病人的名字林佳静时,猛地眼皮一跳。他这段时间都跟着姚子宝,知道姚子宝晚自习时,无意会在空白的纸上写上这三个字。 心中盘转思绪时,仰起的缄默眸子,却是能从一开始踏进病房后,即挖掘到了林佳静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似是要佐证他的想法,姚子业走近床边,没有预告地握起林佳静的一只手腕。 林佳静一惊之下,连指尖末端都在打颤。 女医生见到忙安抚她说:“这是我们请来的部队里的专家,给你把把脉。” 林佳静迅速低下头,一只手,都要摸到了胸口上去安抚心跳。感觉手腕上接触的那几根指尖,是掐住了她的命脉,她无法挣脱,无力可想。 逐渐,一片淡淡的晕红,渲染在她脸颊。 女医生等人,见了她这幅样子,都不以为有什么。要知道,姚爷的魅力无人能挡。林佳静不过是学生。小女孩见到帅哥的思春现象很正常。 蔓蔓因为他们一群人都围在病床边,不敢挤进去,踮起脚尖,看不到。听他们那些医生说些专业术语,听不懂,干着急。 陈孝义却没有女医生他们那种想法,因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已经知道了半截。姚子宝认得林佳静,林佳静不可能不认得姚子宝,更不可能没有见过姚子业。更何况林佳静的每个动作眼神都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眉宇,深深地皱紧。姚子业为什么带他来看,他似乎看明白了。 姚子业给对方把脉,不过是用了仅仅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此放下那只细小玲珑的手腕。 若非要问他,他刚刚握起她手腕是什么感觉,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什么美女不曾见过。他的注意力,只会是留在,她是用什么勾引住了姚子宝。 他的弟弟姚子宝,是何等聪明的人,保送清华的学子,不止学业成绩,其它方面也优秀,怎么会轻易落入这个女孩的陷阱里面。 长睐,轻轻地掠过她半边似是苍白的脸孔。 哆颤的长睫毛,如蝉翼,薄薄的吹弹可破的皮肤,一点晕红,可以成一幅娇弱的芙蓉。 我见犹怜。 长睐一眯,心中未免不是轻轻一声冷笑及寒酸:是他太小看她了。 他差点忘了,她年轻,他弟弟也年轻,年轻人的那种荷尔蒙冲动,那种只有印象主义便可以铸造爱情的东西,能让所有年轻人都沉浸在莎士比亚笔下的幻想爱河中。 这一代生活在和平年代物质优越的年轻人,又不像他和陆君当年下过乡吃过非人的苦难,怎知道现实的种种残酷。 他弟弟,需要的是苦头吃。是他和父母以前太纵容他弟弟了,搞到现在,铸成了姚子宝桀骜的性子,自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 决定断想。 他向陈孝义示意后,走了出去。 蔓蔓看他们两个出去,急忙紧张地跟上,想打听消息。 “姚大哥。” 轻轻的一声,阻住了姚子业的脚步。 甚至是回过身来急走两步,迎到她面前,怕她走得过快摔到。 她现在都五个月的肚子了,挺着肚子这样每天来来回回跑医院,其实每个人的意见都很大。但是,又不好说她,怕她反弹。 她哥让他来处理,她哥的意思他也都收到的。如果他处理不了,不能阻断她这种情况下去,她哥就绝对会亲自出马。 “囡囡,你忘了你哥和你说过的话吗?”厉色戴上了向来柔和的眉宇,有点不容她反驳的态度。 蔓蔓望见他有些漠的脸,心思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探试着问道:“怎么了?” 恐她是忘了,他再次把她哥的话拿出来说,这次再加上些警告:“你哥不是和你说过吗?如果你敢在他面前晕倒,这后果不是任何人能承担的。” 她哥那个话啊,她早当成耳边风了。反正她哥是风即是风,是雨即是雨,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至多是风来雨挡。 瞧她撇眉耸肩的模样,就知道是不当一回事。 藏在姚爷背后的陈孝义,看到她这样子,都忽然在心底里想笑。 姚子业甚是无奈的,转头一声叹息之下,伸出了只指头,指尖在她额眉上不受控制地一弹。 摸了下被弹的眉尖,蔓蔓更觉今天的姚爷是反复无常好像吃错了药,赶紧绕回林佳静的问题:“姚大哥,你今天是专门来看病人的病吗?” 她可没有自以为是,以为姚爷会是看在她面子上好心来给林佳静看病,只能是姚爷因为公务而来。 “是,她要用到一些药物,院方让我们来看看,但现在我们过来一看,似乎不太适合我们那药。”姚子业道。 原来真是这样。蔓蔓自个儿点点头。 姚子业却是在这刻看着她一脸无知的脸孔时,想:如果她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恨他?埋怨他? 可不管如何,她终有一天是要与那些温家人分开的,彻底的。然后她身边因为温家人落下的空虚,他们将会以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来弥补上她空缺的感情。 “囡囡。” “嗯?” “不要担心,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看着她的目光,悠长,似乎能穿透一个世纪长远。 绵绵的寓意,无限,令她却是有丝心惊胆战起来。 迷惑,面对他的淡然一笑。 直到,看着他们两个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她依然久久伫立,深思不已。 陈孝义跟在姚子业后面,走下相对安静的住院大楼楼梯时,终于提出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她是——” 问的是蔓蔓。 “她来过我们单位几次,可惜你都不在,没有碰到,但应该有听说过的。”姚子业短短几句话,向他解释了蔓蔓的存在。 陈孝义是一怔,眼睛里似有些不相信的:“她是陆科的妹妹?” “是。” 得到这个肯定的正面回答,陈孝义是更愣了。 君爷的妹妹,君爷用双手的手心小心翼翼捧着的妹妹,以君爷那般傲的性子和目光,不说什么兄妹情谊,若不是什么出色的女性,君爷都不会看在眼里的,不管是不是妹妹。因而是君爷双手小心翼翼捧着的心肝宝贝,该是多优秀的人,可想而知。 没见过真人的人,臆想中,当然是,千金大小姐,至少得像君爷的未婚妻白露那样,军中第一美女,要气质有气质,要美貌有美貌,纵使是比不上白露的美貌,也应有些第一眼即让人感到惊艳的地方。 刚他看到的蔓蔓是什么样,据他打量,一个穿着一件宽敞普通孕妇装的女人,脚上一双再普通不过的棉布鞋。要不是姚子业看起来对她好像与其他人不同,让他有些在意,蔓蔓即属于过目即忘的那种女人,埋没于芸芸人海中容易无法被人察觉。 一惊之下,他是回过头去,想再去仔细端详下蔓蔓,看自己刚才是不是都看错了。 见到他这幅样子,姚子业不禁朗笑:“怎么?觉得不像?” “姚科。”顿觉自己失态了,陈孝义诚恳地承认,“若不是你说,我看我都认不出来,想象不出来。” “如果你知道她现在自己一幅画的拍卖底价是十万,而且,她本人已是一家千万资产的饭馆幕后女老板,你会怎么想?”姚子业绝对不是拿这些话来唬外人,说的只是蔓蔓保守的现状。 陈孝义看得出他这不是在唬弄自己,真真,是要大跌眼球。 刚,他真该再仔细端详几回蔓蔓,或许能挖出不少端倪来。 只是,蔓蔓那副样子,比起病床上的林佳静,实在是不及十分之一的美丽。 说明,真人不露相。 “我被吓到了,姚科。”陈孝义再次诚恳地承认,“你千万别把我这笑话说给陆科听。” 唇角的弧度不由地扯开,姚爷是情不自禁地笑颜满脸。 陈孝义从他这温柔的神色,这袒露胸怀的笑容里面,都能察觉出些什么。 也是,像姚爷这样的人,光是花瓶,是无法勾住其目光的。 林佳静是有几分美丽的小美人,但是,对要求高的男人来说,一个女人的风情,永远是要高于一个女人单纯的外表。林佳静连一分风情都达不到。 姚子业看着他陷入沉思的面孔,笑容逐渐收敛,眸子里露出了些不可测的深色:“对不起,你本是放长假的,我却把你留在了这里帮我看住我弟弟。” “姚科,不要这么说。宝儿他是把我忘了,以前他上小学戴红领巾时,还是我手把手教的他怎么系红领巾。”陈孝义低沉的声音叙述道。 姚子宝不认得他,是因为时间太长了,以致把他忘了。 他和姚子业不是同期生,但是,小时候都是一个大院里的兄弟,一块称兄道弟长大的。姚子宝刚戴上红领巾的时候,他却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搬离了大院。半年前调来这个单位,先是借调,旧单位新单位两边跑来跑去,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没有上过姚家拜访,在新单位里面呆的时间短,除了几个要好的,都极少人知道他。 “他把你这个陈大哥都忘了,我自己都觉得很遗憾。”姚子业皱下眉宇,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思摸着。 “我也是无意中,没想到会碰上这事。”陈孝义提起。 “他推了人吗?”姚爷的眼倏然冷了下来,饶是对待自己的弟弟,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陈孝义插手管上姚子宝和彭芳这事,主要也就是因为知道姚子宝是自己认识的兄弟的弟弟,小时候,感情还不错。所以,对姚子宝现在这个样子,作为长辈也是忧虑在心头,没法置之不理。 “我想他是无心的。”陈孝义尽可能委婉地说。 无心有心都好。想来都知道,他弟弟现在是几乎脱离了理智,再不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刚在病房里你都见到了。”姚爷沉下了声调说。 陈孝义明白他求证的是什么,眉宇微蹙,倒也坦诚:“她迷恋你。” 是。 他姚子业可曾这般不近情理,非要去阻挠弟弟的好事。但是,这件事的性质不同,要是哪个女人,敢在他们兄弟俩之间滋生起事端,对这种后患无穷的事情,他姚子业再如何使用阴险的手段都好,非得断了这个女人的念想。 陈孝义能理解他的心情,换做是自己,都绝对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哪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 他们是成年人,思维成熟稳重,不像只凭第一印象好事冲动的年轻人。姚子宝那种想着只要对对方好,对方最终会回心转意的想法,太单纯,也太危险了。最少,对他们两个现阶段只会以荷尔蒙冲动来行事的年轻人来说,让他们来谈这种复杂的爱情不合适,一点都不合适,随时都能引发起大火。 唯一解决的方法是,时间,让时间来考验两个年轻人的意志。 他们姚家不是非要阻碍小儿子的情感,但是,有必要让小儿子的情感路走得更理智才能更踏实。 “姚科,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陈孝义道出姚爷找他过来的真实原因。 “看住他,帮我在学校里看住他,给我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把她送出国去治疗。她决不能在国内尤其在宝儿看得见的地方治病,那等于是引火。”在今天看到了林佳静这幅病了后更我见犹怜的姿态后,姚子业想都能想得到自己弟弟一旦得知她病了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冲动,道不定最后还会跪在他这个哥面前来哀求,到时候事情真是不可收拾了。 “我明白了。”陈孝义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蔓蔓在姚爷来过林佳静的病房之后,心里忡忡起来。当天,林文才是从家乡里赶过来了。和小姑丈打了个照面后,怕家里担心,蔓蔓被迫先回家。 未想,不到第二天,就发生了件大事。 范慎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林佳静病了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询问医生情况。在听说了或许美国的治疗更先进更好的医学论断后,他找到了林文才。 到了第二天,接到温世轩的电话,蔓蔓才知道,范慎原已经博得林文才的同意,送林佳静出国治疗。 对此是大吃一惊:“小姑丈怎么想的?” 林文才怎么会轻易地答应一个陌生人把自己女儿送到国外去治病,这不合情理。 温世轩吞了口唾沫,心绪复杂:“我和你小姑丈沟通过的,我说范经理这个人为人值得信任,而且也是我们温家的亲戚。” 可以说,温世轩这两句算得上打包票的信誉保证,让林文才对范慎原信了一半。 另一半的信誉,是范慎原自己争取来的。 范慎原在林文才面前跪下发了誓言,而且,要求林文才一块陪女儿出国治病。 范慎原做事,本来就很周密,一切安排,合理,且得体。林文才挑不出任何毛病。再考虑到医院的医生都说,当然美国的医疗条件最好,病人能去到美国动手术,最好不过。 林文才就这个女儿,当然是想让女儿得到最好的治疗。 蔓蔓听了这些后,脑子里只盘旋着:医院里的医生都说的话。 明明,阜外的条件也不错,林佳静不是非得出国才能治疗。 “爸,佳静自己怎么想?”她问。 林佳静能怎么想,林文才都决定了的事情,而且听说到美国治疗会更好更快,她当然想更快治好病回来参加高考。 没人,能猜到这其中或许有其它因素在操纵。 蔓蔓晚上在陆家吃饭,一桌子,欢儿不在,陆司令不在,剩下她妈陆夫人,她哥,和她老公。 桌上突然变得很沉静,就是她平常爱开玩笑的老公,都不怎么说话。 “囡囡,多吃一些。”陆夫人无话找话说,实在今晚饭桌上的气氛太僵了。 “妈,我有吃的。”蔓蔓筷子只扒着白饭,食不知味。 陆夫人以为她是担心林佳静的病,道:“不是说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随时准备可以出发了吗?美国的医学应该比我们国内还好吧。” 可以见得,陆夫人对她近来常跑去照顾林佳静,口上不说,心里早也是意见颇大。 林佳静是什么人,是与她女儿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亲戚,怎能让她怀着儿女的女儿整天跑去照顾。 “妈。”蔓蔓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 说,当年她蔓蔓能念上书,有林文才的一份功劳。没有小姑丈林文才的支持,根本没有她蔓蔓今天的才学。 可陆家人肯定听不进这些。 “还担心的话,问你哥的意见。”陆夫人将烫手山芋扔给了大儿子。 抬头,对上她哥那张冷面孔,连饭都可以吃不下。伸出去的手臂,碰了下老公。 蒋衍猜也猜得到这个事是谁在作祟,但是,这是姚家自己的事情,谁都不可以插手。君爷都不会插手的。林佳静,这回非得出国不可。而且出了国后,几年后能回来,还难说。说不定,就此都不回国了。只要姚爷和姚家有这个决心。 他媳妇和林文才、林佳静的感情再好又能怎样。总得想着这后面可怕的后果,一旦林佳静病的事在宝儿那里东窗事发,搞到姚爷头上,谁都吃不消。 林佳静跟着范慎原出国,其实挺好。 再说了,林佳静都不喜欢姚子宝。 蔓蔓纵使只站在林佳静立场上考虑,都知道出国对林佳静有利无害。 回想这一切,蔓蔓也知道老公和自己都不能做什么。因为做什么,都可能是错的,是害了几家人。 这样一来,林佳静出国治病的事,成了定论。 一星期后,各种手续办好,林佳静与林文才,在范慎原的陪伴下,搭乘飞机离开了大陆。 温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各式各样的反应都有。有人说林佳静真是好运气,说不定出去治完病,成为了富太太了,在国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多少国内的学子想出国留学,都没有这个机会和钱力。 说明,女人长得漂亮,若病似西施,能胜过一切。 温媛接到温浩雪、汪芸芸等这些唠叨的电话后,却是一点都不羡慕。对她来说,林佳静这个狐狸精出了国,能从此消失在她眼里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因为这样一来,没有人能和她争了。以后,温世轩,能专心只照顾她一个人。温世轩与蔓蔓对未来的寄托与念想,自然会回到她的身上。 林佳静病了且跟着范慎原出国的消息,最终传到了在大学里的姚子宝。姚子宝得知这事时,林佳静已经坐上飞机走了。 这个事,各方,都瞒得他很紧。包括之前曾给他发过照片的温媛。 姚子宝能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大家都已经认为没有必要再瞒着他了,反正事已如此。 他的心情,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可想而知。他首先没有想到这事其中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而是第一个念头执意地找上了彭芳质问。 “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是不是!” 在楼道里被他拦住不说,双臂被他掐住,狠力地摇,像是要把她撞到墙上,彭芳抱住头,以免在意外中搞到自己受伤节外生枝。 “你说啊!”他去拽她的手,生气的,愤怒的,而且是不可置信的,不可置信她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孩子,“你不是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兴趣吗?为什么对我和她这样,你说,你说!” 彭芳没法说,一她不能说出这是他哥的决定,二他现在是在气头上肯定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 “姚子宝!” 骤然的一声厉喝,在他们两人的头顶上出现。 姚子宝缓慢地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的陈孝义。 陈孝义缄默的眸子,冷丁丁地对着他:“她本想告诉你,是我要她别对你说的。” 听见他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说什么?”听到他这话,姚子宝松开了她,转身,几步跃上台阶,站到了他面前,一双像是被惹急了的野兽的目光,咄咄地看着他,“你别以为,你能抓住我哥的小辫子。你别以为你能恫吓到我和我哥。更别以为你是什么人可以来插手我的事情!” 手指,只是在姚子宝气腾腾的衣领上若无其事地弹一弹:“姚子宝,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不去想方设法取得对方喜欢,而是一心责怪另一个女孩子,你这不是很窝囊的行为吗?” 什么叫青涩毛孩与一个成熟男人的区别。 一句话可见分晓。 姚子宝一霎慌乱,答不上来:“你,她,她阻挠我——” “她阻挠你什么?不就没有告诉你人家病了的事吗?她凭什么知道了非得告诉你?你是她什么人?可以非得这样威胁她恫吓她到事后还要指责她?” 姚子宝慌然掠过站在底下的彭芳:她是他什么人?是,她不是他任何人,而且是他自己拒绝的,他凭什么去要求她?但是—— 幽冷的眸子,有力地揪住他脸上的那丝愤慨和不甘:“姚子宝,都说了这事是我不让她说的,有本事,你就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未完待续) 雾影重重的饭馆 幽谧的房间,一只手拉开了窗帘,缕缕阳光悬浮着金色的颗粒,从窗户落进到室内。 墙壁悬挂的传世画作,富贵豪华的灯盏,白色的纯羊毛地毯,做工精巧透着阵阵芬芳的桃木家具,一个年代久远色彩斑斓的景泰蓝花尊。 无一不是显出富有及尊贵。 一个身着黑色燕尾礼服的管家,左手操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利落地裁剪园艺从院子里采摘后献上来的花枝,弄了一大束后询问主人:“可以吗?” 一场公务对话,往往是这样开始的。 听不懂的人,只以为在问花。 “当然不可以。”回答的人摇摇头。 “可是——”手像是无措地摆弄花枝,“夫人不怕,他飞往美国后,留下的人不足以替代他,这样下去,饭馆的经营会出现问题。” “他留下了什么人?” “王学斌。” “这样,你让人去告诉王学斌。让他一面对他们祖孙俩继续装聋作哑,一面,其实这样更好,方便我们直接向饭馆投入资金。” “还要继续追加资金吗?之前追加了两百万,但是,对方好像不再接受。” “就因为对方不接受,我们这不需要找办法直接追加吗?” 听到她微斥的话声,对方默了。 “追加资金是必要的。”她重申,“必须在这个市场上稳定下来,达到一定份额,随时防止江家的反扑。江家一动,杨家不动,是不可能的。那对姐妹狼狈为奸,手段一样恶毒,到如今已是谁也离不开谁。” “我这就打电话去告诉王学斌。” 范慎原离开大陆去了美国后,一度,杜宇等人十分担心。 论经营管理,【画饼充饥】自出现第一次危机以来,都是范慎原出面化解。在平常的管理中,范慎原有管理庞大机构的经验,安排井井有条,饭馆在他管理下,经营秩序正常,业绩蒸蒸日上,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若说,蔓蔓是饭馆的头,范慎原就是饭馆的手和脚,帮蔓蔓将理念脚踏实地地实践出来。 范慎原当然不可能撒手就走,离开前,在自己回来之前,定是要指定人代替自己的位置,做个负责任的企业人。 他指定了王学斌。 王学斌非经营管理出身,然在大学里已是小有名气的学生会干部,有自己的独立社团。毕业后出外打拼,没有走专业路线,与范慎原相遇后博得范慎原的赏识,被范慎原亲手提干。 两人来到【画饼充饥】后,因为万事都是范慎原牵头做主,王学斌,像是变成了一个隐形人,只是充当给范慎原跑路的角色。如今范慎原一走,他从幕后走到了幕前,端的仍是一种幕后的谦虚的态度,没有一点以前范慎原掌管饭馆的凌厉态势。 一开始,是让蔓蔓他们担心了一把。 几天后,蔓蔓顿觉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的这个师哥,从大学时代认识一直都是不喜欢抛头露面,但这不妨碍他发挥他的能力。 范慎原离开后,饭馆管理层一直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各人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各司其职的局面,稳定了离开了范慎原之后的整个【画饼充饥】。 王学斌用的是什么方法让所有人安心工作,杜宇和蔓蔓小声商量过,都没有个结论。两个人,突然都意识到,或许真正卧虎藏龙的人是王学斌。 “师哥,你看,靠得住吗?”蔓蔓对王学斌的掌权,还是稍有些犹豫的。 范慎原后期与她养父之间的亲密关系,让她得以去信任范慎原。 王学斌,充其量只是她大学时期的师兄。在大学里都接触不多,谈认识,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步。不像杜宇,认识了多年,又是她死党的老公,各种风雨共同经历,早已是同甘共苦。 “我觉得嘛——”杜宇搔着下巴颌,苦思冥想的样子,“我曾经揍过他一拳,就因为他把你们带去了危险的地方,让你们差点丢失了性命。” 说的是当年王学斌暑假把他们带去修学旅行时,遇上长江洪水,众人被灾难分散。后来王学斌竭尽全力将所有人找回来,也算弥补了自己的过失。 “那是意外,怨不得任何人。”蔓蔓现在回忆起整件事,不觉得王学斌在这事上有主观过错。 “论心肠,他是挺好的,养狗养猫。”杜宇点着头说。 一个能养狗养猫的人,在大学时期起已经喜欢各种慈善事业的人,是不太可能做坏事的。 “我想,谈都不用谈了。”蔓蔓决定,如果她这时候去和王学斌提出交涉的质疑,要对方保证,等于怀疑了王学斌的人品,搞砸了师兄妹之前的感情不说,会让王学斌恼羞成怒。 一个清高的人,往往更在意名声。 “就这样吧。”杜宇赞同了她的想法,又关心地望着她叮嘱她说,“饭馆里有什么事,我盯着。你也别总操心这里,安心生产要紧。” 对于他人经常念叨的要她多休息怎样,蔓蔓都觉得众人有些小心翼翼过头。她如今挺好的,近六个月大的肚子,每天,还坚持散步,爬楼梯。 孕妇不能整天呆在家,到时候连生都不能生。 没想,她这点,首先赞成的是她哥。 她哥要她顺产,要她自己生,不喜欢她剖腹产。谁敢在她哥面前提一句要她准备剖腹产的,都得被她哥给嫉恨上这样一种可怕的程度。 “初夏上回去产检时,说了她骨盆出口小,胎儿有些大,到时候剖腹产的可能性较大。”杜宇听着提起自己和老婆,说,“我觉得剖腹产挺好的,至少,现在预先有安排的剖腹产都挺安全的。顺产如果中间难产了,突然改变为剖腹产,听说更危险。” 初夏本人,对在肚子上刮一刀,没有什么想法。因为听说打了麻药不疼,而如果顺产的话会痛得半死。 蔓蔓知道这些要她改为剖腹产的话,绝不会是出自方敏的口。 方敏近来很忙,忙到什么程度,都几乎没有时间来见她们,让助手给她们做完检查后把报告传真到她工作的地方查看,再给她们电话要她们安心。 幸好怀孕到现在,她和初夏都顺顺利利的。初夏的预产期是提前她一个月左右。 蔓蔓偷偷摸摸到饭馆,之后杜宇偷偷送她回去。两人见时间差不多,杜宇送她下楼。两人经过前台服务中心,听到一个服务生在接听订桌电话:“三张桌子,三十六个人,今晚七点……这么大的包厢,只能在我们的新分店里面有,到时候可能你们需要转移到我们那边的分店,我这边,也是可以帮你们先联系同事订好位子的……哦,赵先生,你是问,到了那边后有没有一样的五折是不是?这个,我需要问问我们老板再能答复您,是的,麻烦稍等。” 【画饼充饥】开业至今,唯一给一位客人打过折头,赵文生的名字,现在在【画饼充饥】内部员工里面,都很有名气。一听,即知道是谁。 杜宇望着蔓蔓:“这是你老公姐夫,想办宴吗?” 赵文生哪有什么事要办宴。 蔓蔓脑子里闪过那晚上的事,唇角不禁扯开了,扯出了一丝诡异的弧度,吩咐说:“告诉他们,打折头没有问题。” 有老板这句允诺,服务生立马把话传给了赵文生。 “这是怎么回事?”杜宇开着车送她回家时,一边又问。 好奇心可以毒死猫的。 “还不是我哥的主意。”月儿眉撇了再撇,眉梢扬着,像飞扬的柳枝,肆意非凡,“他说他妒忌赵大哥在我这里吃饭打了个五折。然后,他在我这里曾经吃的一次饭,却是全价。” 杜宇吃吃吃笑了起来,对他们兄妹这样的场面深感有趣:“他不是知道饭馆是你开的吗?” “他是没说。可姚大哥说他早猜到了,这是变着法子,想让我自己招了。”蔓蔓眉眼鼻子里一细哼。 她哥的主意臭得像臭鸡蛋——唯我独尊。 凭什么,她得在他面前主动招了。 他要和她兜圈子,她如数奉陪就是。 “你想怎么做?”杜宇有趣地看着她雀雀欲试的模样。 蔓蔓一撇眉,拿出干架的态势:“不就是请大哥吃顿饭吗?别说他拉三十几个人来,就是拉一万人来,我都请得起!” 君爷哪知道自己妹子和自己较上了劲。 在科室里面自己人安排了要去【画饼充饥】吃饭时,他什么都不知情,一如既往处理繁琐庞大的日常公务。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徐美琳带着赵文生,到他办公室里和他最后汇报时说:“陆科,那这样,今晚晚上七点钟,科室里面一共三十六个人,在【画饼充饥】第二分店集中用餐。” “嗯?”提到【画饼充饥】四个字,君爷的脑袋才从埋首的公文里抬起来。 “近期科室里不是来了不少新人吗?迎新会迟迟没有开,大伙儿吃顿饭,给新旧员工联系下感情,这是在很久以前的科室会议上已经定下来的事。恰好,陈少校在原有单位那边结束了工作关系,休完假回来。如果这事再不办,新员工都成老员工了。”徐美琳一一详尽地做着解释,提醒公务繁忙很容易把这些琐事忘却了的领导。 君爷对这些科室里搞生活活动的琐事,因都不是什么大事,向来都是交给徐美琳去管。而徐美琳向来做的很好,让他放心,他极少插手。每次,都要徐美琳再三提起,他才能记起。徐美琳知道他这个习惯后,通常是都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了,方是来和他说,他届时只要出席即可以了,不需他操心任何事情。 “是这事啊。”君爷把背靠在了办公椅上,一支笔擦着额眉,似乎想的,还不止是徐美琳说的餐饮这么简单。 “有问题吗,陆科?”徐美琳问。 她只是组织一场饭局让新旧同事联络感情,君爷是领导,要想的是怎么和自己有心招进来的下属打好更近一步关系。 君爷的脑子绕在了新近员工的名单上,问:“你有没有打听陈少校他们那些人,口味是什么样的?” 俨然,君爷的头一个关注目标是陈孝义。 徐美琳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和君爷合作这么多年,知道领导爱搞突击检查,问的问题向来风马牛不相及,有备而来自然答的轻松:“陈少校是本地人,这个口味好处理。却是范淑霞,她的口味比较奇怪。但不管这些新来的员工,来自哪里什么口味都好,听说科室这次是要去吃素菜,都非常有兴趣。” “素菜?” 君爷的口气问的有些蹊跷,徐美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声提醒他:“陆科,你不是忘了吧?上回,大伙儿吃饭时,你家里人也在,你说了,下次科室吃饭,都到【画饼充饥】,【画饼充饥】以素菜为主。” 喔,他记起了,当着妹妹的面信誓旦旦要到【画饼充饥】宰一顿【画饼充饥】。 笔,悠扬地在指间转了圈,看向赵文生:“说好打五折了?” 赵文生天知道蔓蔓怎么想,天知道他们两兄妹想搞什么对抗赛,哪敢真保证一定蔓蔓给打五折,保守地说:“陆科,我打了电话去订位子时问了,对方答应说会给打折头,具体打多少没有说。” 可君爷早把他的五折给惦记上嫉恨上了,听他这一明哲保身的说法可不买账,道:“那可怎么办?我记得上回科室里面的人,都当着你的面说好你出马,要五折的说法。菜多好吃都好,若是到最后,这个消费的金额不能达到众人的预想,大家这心里肯定吃得不舒服。” 君爷的科室里吃饭,没有公款一说,拿的都是平日里从大家工资中扣出的一小部分作为科室公共活动资金。也即是说,这吃的钱,都是掏到了每个人的腰包里头。 赵文生都知道他故意这一说,是要把自己罪名给扣实了,领导要拿你你能怎么办,只能是愿赌服输,眼镜片上爽快地闪过一抹利光:“陆科,这样好了,若饭馆打的是五折以上,多出来的钱,由我来请大伙儿吃这一顿。” 徐美琳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感觉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刚想插话。 君爷提前她,点下头,冷面阎王笑起来只有诡异一说:“行,还是赵组长大方,相信每个人都会感激你的。” 想来,君爷想的是,去到【画饼充饥】,最多打个五折。纵使只是打五折,足够宰他妹妹一顿了。 你别说,据他了解,【画饼充饥】说素菜为主,但如今,也是不乏高档菜的,只要再点上几样高消费的,一桌十几人吃下来,没有个两三万?三桌吃起来,包厢,加酒水加服务费,得十万打底。 君爷一门心思冲着去宰妹妹。因为他很清楚,他妹妹那个从温世轩继承来的小气性子。所以,今天非得狠狠宰一顿不可。 姚爷也是几乎都忘了有那晚上约好去蔓蔓饭馆的赌约,听徐美琳过来说起,眉儿一扬:“陆科怎么说?” 徐美琳觉得几个领导挺怪异的,明明都是领导自己指定的【画饼充饥】,怎么个个反问起她来,不高兴道:“陆科说好啊,去哪里吃不是姚科你和陆科定下的吗?” 听到罪名抛到自己头上,姚爷立马不干了,澄清:“是他自己说要去那里的,和我无关。” 君爷想去宰他妹妹,能和他什么干系。 他不过是个爱看戏的。 很想知道他们两兄妹最后这事怎么收场。 “姚科你不赞成科室吃饭去【画饼充饥】?”听到领导这么说,徐美琳自然要再问一下。 “怎么可能?”姚爷情不自禁笑,差点漏了馅儿,忙低下头,装作忙事,模糊带过,“这事陆科说好,就好。” 徐美琳怪异地瞥他们几眼。 晚上,君爷带着一帮人上【画饼充饥】宰妹妹的场子。 蔓蔓在家,陆司令没有回家,她哥她知道不会回家吃饭,陆夫人被朋友家邀去,刚好剩下她和自己老公。 蒋衍向来消息灵通,坐到自家小饭桌前,和老婆吃饭时问:“大舅子今晚到你的饭馆去吃饭了?” 给老公盛了碗满满的一碗米饭,蔓蔓淡淡地说:“是啊。怎么?你也想带同事到我饭馆去吃,想要折头?” 蒋衍哪敢学大舅子宰自己老婆,忙说:“我要是带人去,会让他们掏钱。” 老公说话,就是艺术。瞧,叫其他人去老婆饭馆吃饭要其他人掏钱,自己都不掏钱,要知道自己的钱,也是老婆口袋里的钱。自己花了,老婆照样心疼。 “贫嘴!”嗔娇地白一眼老公的花言巧语。 说回来,她老公比她哥贴心多了。 想她哥想什么呢? 尽想着怎么宰她这个妹妹。 虽说她是饭馆的幕后大老板,但是,给自己亲戚吃饭开专权通道免费打折头这种事,在公司里影响不好。名义上给她哥打折头,到时候她哥在她饭馆里吃饭打的折头的钱,都得她自己拿钱补上给公司。 她相信她哥也不是不知道这回事。 老婆是省钱专家,小气性子一流,蒋衍生怕她被大舅子这一宰,给气在了心头里,安抚她说:“若大舅子宰的多了,我和他去说,说这饭馆赚钱不容易。吃一顿,就算了。” 那是,每次君爷都带着人去宰,谁能吃得消,她再赚多少都不够她哥宰。 然而,他这回是算错了。 勺子舀着汤,月儿眉轻扬着,是不淡不咸的:“他每天带人来宰我都没有关系,不就是请他和他朋友吃饭吗?包他和他朋友三餐都没有关系。他们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他们自己当医生的,都不怕得高血脂高血压等富贵病。貌似,现在一颗药,比在我那里吃一顿,都要贵吧。” 听了老婆这话,蒋衍只差被一口饭呛死。 从不知道老婆这般狠毒的。 他媳妇是个小腹黑,典型的。 蒋衍现在不同情被大舅子宰的老婆了,反而是十分担心起去宰老婆的大舅子。 “你设了什么圈套给他?” 小声问媳妇,担心被千里之外的大舅子听见了,这戏也就没有的看了。 “说什么啊。我怎么设圈套给他了?难道我还能在菜里面放老鼠药毒死他?”蔓蔓再白老公几眼,无趣透了的说,她这回,可是真心是请她哥吃饭。 她蔓蔓做妹子的心胸宽广,不和大哥计较。 老婆这话他要是信了,他就不是她老公了。 嘴角嚼着老婆亲手做的菜,津津有味,蒋衍叹:大舅子你好自为之吧。 君爷带着人到了【画饼充饥】。吃饭的地点,包厢,早在蔓蔓的吩咐下准备好了,是最好的场所,堪比【天下第一饭庄】的装修。 众人进了高级包厢后,啧啧赞叹:“这里,看起来消费不低啊。” 是到过【画饼充饥】吃饭的人,都不知道【画饼充饥】里有这样的地方。 【画饼充饥】开初,的确走的是中低端消费路线,目标按照蔓蔓的设想,首先要普通老百姓吃得起吃的放心,如今随着【画饼充饥】业务的增长和扩大,这个设想和经营路线作为主体一直没有变。 可范慎原是餐饮行业里面的老手,知道光是做一种业务板块是不行的。于是,在二期开设的饭店里,有意增加了高端群体消费的包厢。 这种特意打造的包厢及高级服务理念,是装饰豪华的【天下第一饭庄】都不能相比的,谁让范慎原本身是时尚界的人,对全世界的奢侈消费领域都涉及甚广甚深,打造出来的高端消费领域是更不一般,在京城时尚界里都能带起一阵旋风。 【画饼充饥】这种高端消费包厢,在全城,只有十个。君爷带着人现在进入的这个,叫做十个里面的顶级包厢,【画饼充饥】里金字塔的尖端。 要进入这样的包厢,外面的客人想订都订不到,必须有内部通道。 看到墙上悬挂的装饰壁画,一幅的拍卖价格都是上百万时,众人的眼球再次快跌了出来。 这里,绝对不是普通的包厢。 赵文生开始慌张起自己下的海口,拉住一个服务生:“这里最低消费多少?” 同是匆匆忙忙慌慌张张来问同一个问题的,还有徐美琳。 吃的虽然不是公款不怕被人查,但是这消费太大,也不好向众人解释,大家都是拿工资的,又不是大富翁。 服务生似乎被人先交代过,神秘地朝他们一眨眼:“这里没有最低或是最高消费,我们不搞这些的。你们吃多少钱算多少钱。” “服务费呢?” “你们安心吃吧。我们这里消费是明账,不会乱收费的。” 赵文生和徐美琳,同是摸了下钱包。 他们如今都进到包厢里面,骑虎难下,想打退堂鼓,也不可能,会失掉领导的面子。 赵文生只能祈祷着,蔓蔓给他们打多点折头。虽然他不知道蔓蔓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想宰回她哥吗? 有这个可能,几乎所有蔓蔓身边的人都知道蔓蔓省钱专家的外号。 君爷是带了大钞和银行卡过来的,不怕妹妹不请他,不请他更好,他有了下一步的借口。 一帮人坐下吃饭。 每个人都对这里优雅的环境和无微不至的服务,产生了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状态。 究竟在这里吃饭会花多少钱? 赵文生带他们来吃能拿多少折头。 这是所有人脑子里都在盘绕的念头,比起吃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让他们感到兴趣。 君爷翻着菜谱,一方面督促下面的人点菜,一方面怕下面的人太省钱,随手一指,指到最贵的那几个菜。 他们这帮人不喝酒,但喝茶,君爷指明要最好的茶。 一壶茶都要多少钱可想而知。 负责科室财务支出的徐美琳浑身冒汗,毫无主意之下,找同甘共苦的赵文生再度商议:“陆科这是怎么了?我跟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样大出血。” 赵文生拉开苦涩的唇角,一言难尽。 能是怎样? 不过是他们一帮人,沦为了陆家两兄妹战争的炮灰。 “你也不用担心,不够我先来垫上。”赵文生安慰她说。 “谢谢你了,赵组长。”徐美琳拿着帕子擦擦汗,观看那坐在中间的两个领导,都是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太诡异了。 据她所知,两爷,都不是喜欢大出血大消费的人,平常比他们这些人都低调。在外面吃公务餐的价格,比他们普通员工还低。 几乎所有跟过两个爷的,都觉得今晚两爷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君爷转着腕表,问姚爷:“陈少校说他什么时候到?” “大学的军训今天结束。他说参加完下午学生的告别式,就过来。”姚爷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旋转眼前的杯子,能看出一些心事。 他让陈孝义帮他去压着他弟弟,而他毫不知情的弟弟,似乎是把陈孝义给记上了。 这次军训,给姚子宝留下的最深印象是,不是林佳静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范慎原出国了,而是陈孝义这么个人。 大学里面,早在上午进行了军训结果表演后,代表军训正式结束。 教官们,是在下午一一离开,回归自己所在部队。 学生们,和教官在这段期间培养了不少感情,纷纷和教官在离去之前告别,有的班,还专门为自己的教官举行了送别仪式。 彭芳和姚子宝所在的班,就为班长小七和陈孝义,举行了个小小的欢送礼。他们向学校外的蛋糕店定制了大尺寸的蛋糕,插上了蜡烛。派人去邀请两位教官过来,想给两个教官一个惊喜。 小七猜得到是学生搞的动静,被学生一叫,欣然而去。 能得到学生的赏识,小七这个教官也当得高兴。 陈孝义则不一样,他只是休假期间,来这里帮姚子业看着他弟弟,算不上这期军训里面的教官。无功不受禄的原则,让他没有接受学生的邀请。 他没有想到,他这个决定,可让一帮学生都急坏了脑筋。 陈石头,这是如今学生们给他起的外号。虽然,他不直接参与到军训的教学里面,但是,在平日军训的场间休息时,学生们时时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在女同学眼里面,他高大英俊,富有军人气概。 在男同学眼里,他有种神秘的生冷,而且,他和小七那些新兵蛋子不同,是真正参加过实战的军官。 有能力,有魅力。 不止他们班里的学生,就是其他班里的学生,都无一对他钦佩的,跑过来这个欢送会里,只为了最后见一面陈石头,然后,各人最想拿到的是,今后与陈石头的联络方式。 “怎么办?都去了三个人了,都没法说动陈石头。”从教官办公室里跑回来的同学擦着满头大汗说,“而且,他在收拾物品,要走了。” “陈石头,真是块石头。谁都啃不动。” 众人议论纷纷时,却都把目光搁在了彭芳。 彭芳面对众人射来的目光,一汗:“看着我做什么?” “阿芳,你和陈石头不是单独说过话吗?你去和他说说看。”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同学,发现了陈石头曾与她单独接触过。 彭芳摇头摆手想否认,被几个同学硬拉着到教官办公室。 “阿芳,你别瞒我们了,你口袋里不是装着他的手帕吗?”同宿舍的某舍友,贴在她耳边偷偷地说。 口袋里的手帕,感觉是慰着胸口。想起三番两次,他在姚子宝面前维护她残留的那丝自尊,虽然知道他只是出于她表哥的关系这么做,但是,仍让她感到了寒凉里的一股暖流。 鼓起勇气,在门板上敲了两声。 “进来。”里面是他一成不变的声音。 她轻微拧转门把推门进去。 他修竹的背影向着她,两手在收拾桌上的物品,包括公务杯,还有她和姚子宝写的检查报告,被他拿起来后,似乎又看了几眼。 缄默的眉宇有一丝的拧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教官。”她走到他身后,曼声,忐忑地称呼。 听出是她的声音,他转过了身,缓慢思索的目光俯瞰她稍低的头:“怎么说?” “大家请你过去一趟。” “我没有时间过去。” 一句公事公办的话,连冷暖都不含,可以让所有人瞬间气馁。 陈石头的心是石头做的吧。 她的眉,也是紧了起来,心思,要不是她表哥那层关系在,他怕是连对她能怎样都不知道。 想撤出去,但是,明显外面的同学都不让,纷纷挤在拥挤的门缝里给她打手势:要个签名! 要个电话号码! 要个联系地址! 要求真多! 她咕哝着的话,被背对她的他,听见了。 “怎么说?”他再次转回身,语调没有不悦,依旧是秉着很好的公事公办的调儿。 这种调儿,却比他任何反应,都更能惹恼人。 “陈教官。”她肺腑里吸口气,双手交叉在背后,以一副同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您看,您最少得把联络方式告诉我们吧。不然我回去后,我同学都饶不了我。我可以发誓,我要是什么都没有能从你这里拿到,一出这个门,我得挺尸了。” 她调皮的话,是勾起了他青春时的印记了。 也是,他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什么都感到忒别有趣,对教官、老师,有种探求的本能,是心底对未来的渴求和向往。 撕下张便签纸,随意抽出一支圆珠笔,在上面写了个地址,递给她。 她双手感激地接过后,却只见一串地址,扬起的眉不免沮丧地落了下来:“连电话号码都没有吗?” “我不喜欢女性骚乱,部队里也不允许性骚乱。”他公事公办,掷地有声。 一道雷劈中。 她木了。 陈石头要么不说,说出来的话的直白度,可以是惊天动地的天雷,把人劈死的。 “怎么说?” 见她没有动,他第三次转回来问,作为教官,有始有终,他表现的极为耐心,是个公事公办的好榜样。 “陈教官。”她拾掇下脸上的表情,笑一笑,“有没有人说你是石头做的?” 后来,他提起公文包,走出大学时,一时脑子里总在盘旋她这句话。 问他是不是石头做的,这是什么意思? 入伍多年,他是秉持一种军人更需公正办事的念头,像这次,他受姚子业所托,来压姚子宝。姚子宝被他压得一肚子怨气,他照压不误,哪怕姚子宝就此把他怨上,他都不希望看到姚子宝将来走错了路。 现在,他离开学校了,完成任务。姚子宝在军训期间被他束缚着,已经失去了去追林佳静的最佳时期,而且,被他说了一顿后,对彭芳,也不敢找茬了。 做个石头人,只要能完成任务,对他来说,没有得失。 去参加聚餐时,他是可以问心无愧与两个兄长交代了。 他的位子,被安排在姚子业和赵文生中间,与君爷只隔一个座位。 姚爷主动给他倒了茶,以表辛苦。 “既然陈少校来了,上菜吧。”君爷吩咐。 徐美琳这时出声:“方医生还没有到。”(未完待续) 强大腹黑的蔓蔓 “打个电话。”姚爷当即吩咐。 徐美琳马上再次拨打了方敏的电话。今天早上她打过去时,方敏本来应好,会赶过来的。 对面电话手机声都是嘟嘟嘟,没有人接。 君爷撇了眉:“知道她是去了哪里吗?” 对方敏的行踪,姚爷略知一二,道:“她应该又是去部队里的医院了。” 端起的茶杯,沾到唇边,冷眸里闪过一道光:“又是那个老太婆让她去的吗?” 说的是蒋母。 “应该是吧。”姚爷轻轻地一句复杂的悠叹,“她在那边的棘手病例,也只有这一个。” 金美辰的情况是挺棘手的,早在怀孕五个月开始,出现了子痫。 “既然怀孕初期都知道预后不佳,为什么不提早终止妊娠?”陈孝义只是听病例,不免提出了疑问。 方敏的名气,只要业内的,都知道。不觉得方敏会做出这样错误的医学判定。 赵文生捉着茶杯绕圈圈,为方敏苦悲:“病人及家属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当医生的,总不能架着病人去做流产吧。” 外人听了只觉更奇怪了:明明都知道危险极大,可能是母子都会死于非命,为什么坚持生?当老公的难道都不怕失去老婆? 两爷是冷冷一笑。 蒋飞能心疼这个老婆? 蒋飞是巴不得这个老婆死掉呢。 至于金美辰,自己知道,如果这回她不能靠着孩子翻身,革命不成功,她自己早晚都得完蛋。 蒋母,是只要孙子的人。 赵文生对岳母忌讳不提。 “这样的情况,若是迫不得已保到最后,肯定是要提前引产早产,三个孩子的存活率难说。”陈孝义只是就事论事,不知道其中的复杂关系。 赵文生一听,冲他道:“你别乌鸦嘴。” 到时候新生儿真是出什么毛病,蒋母不管三七二十一,这把老脸都能在赵文生面前拉下,来缠赵文生。 徐美琳好不容易接通了方敏工作地方的电话,对面是嘈杂声一片,不时能听到里面夹杂了一些不善的辱骂的话语。于是她捂住话筒,对领导说:“好像那边出了问题。” 两爷面对面一看。 姚爷伸出手,接过徐美琳手里的电话。 “是谁?有什么事?”电话对面接电话的护士,声调紧张,不耐烦。 “我找方敏。” “方医生?方医生她忙着呢,没空。” “她忙什么?” “你是她什么人?”姚爷的口气,引起了护士的注意。 姚爷吐口气:“我是她领导。” 听到领导两个字,护士是更紧张了:“方医生她在忙着抢救病人。这样,我等她出来,会告诉她。” “她抢救哪个病人?”姚爷并不让对方把电话挂断,一直追问。 对方是无奈至极,只好把事情的概况全部说出来。 原来金美辰的治疗是一回事。然金美辰不是军人,只是军人家属,并不享受国家军人的医疗费用报销规定,她又是没有了工作,没有交医保,所有医疗费用只能是病人或病人家属自掏腰包。随着金美辰病情的进展,用药越来越多,用的好药越来越贵,逐渐,超出了蒋飞和蒋母的预计。 最近一期医院方面给他们结完账目催他们缴费,总额达到了十几万。 孩子都没有生,离生产还有这么多个月。蒋飞和蒋母感到吃不消了,合议之下来到医生办公室找方敏,要求减免医药费。这些药费不是方敏定的,方敏怎么可能给他们减。而且每次给病人使用昂贵药物时都和他们母子说明了,药很贵。他们母子当时说药费多贵都没有问题,然而现在用完药了,就来反口,赖账。 方敏听着他们的话挺气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看不起病的贫困家庭,只是有钱舍不得花而已。因此,帮他们去申请贫困病人救助基金这样的事,肯定是不肯的。基金要用到真正有需要的病人。 蒋飞和蒋母,一不做二不休,堵在方敏的办公室里,方敏若不答应,不让方敏走。 从耍赖,到缠死你,到骂死你。 这不,电话里传出的争吵声,是蒋飞和方敏在对骂。 蒋母则够狡猾的,一会儿帮儿子说话,一会儿帮方敏说话,搞得外围的人看了,都不知道谁对谁错,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姚爷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护士去和方敏说自己是谁,让方敏打电话回复给自己。接着,挂完电话,与君爷说:“她来不了。” 这一说,所有知情的人都闷闷不乐的。 只是医药费,都闹得不可开交。若一旦之后病人的病情真出了什么问题,后果可想。何况,这病人的病情预后凶险。 直到酒店服务生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菜时,已经拖了半个多钟头,方敏都一直没有能打电话回来。姚爷看着方敏回来无望,交代服务生可以上菜,一边是与君爷继续合议。 “从今天开始,让方敏把所有金美辰的就诊病历病案都传真一份到我们这里备份,我们要时时刻刻盯着,避免出错。到时候免得对方想打起官司,我们会措手不及。” 两爷合计了这么办后,刚好陈孝义回来暂时比较空闲,让陈孝义继续跟踪这个事的进展。 服务生来来往往,陆续上菜。不会儿,满桌的丰肴,琳琅满目。色彩鲜嫩的菜色盘饰,引人直流口水。 在【画饼充饥】吃过饭的,都知道这里设计的菜品不会差。今是夹起来一尝,果真高端消费的要比平日里的更胜于一筹。一分钱一分货。 其他未曾尝过【画饼充饥】饭食的,仅一口,都已露出惊诧的神色。 “好吃。真是好吃。” 众人赞不绝口。 陈孝义贴了赵文生的耳朵问:“都说你能在这里吃饭拿折扣,你和这里的老板什么关系?” 赵文生心中这个苦逼,小心指着君爷的方向:“你问陆科吧。实不相瞒,他和老板的关系比我更亲上不知道多少倍。” “是吗?”陈孝义是个聪明人,赵文生这一暗指,再加上姚爷说过的话,马上联想到了答案,这下更惊了。 姚爷说的话不是夸张,蔓蔓真是个大老板,完全看不出来! “那怎么是你拿折头?”陈孝义再问。 “别问我。”赵文生只觉自己是阴差阳错踏进了他们兄妹的浑水,倒霉透顶,只能认栽。 陈孝义拿纸巾擦下嘴时,观察两爷边吃边说。君爷那张冷面孔,夹着菜送进口里时,眉宇是一时松一时紧的,可见其心里的情绪是有多复杂。 他们兄妹俩是怎么了? “对了,听说陆科的妹妹是你媳妇的弟媳?” “是。”赵文生话匣子打开,“蒋衍也是军人。” “蒋衍?” “蒋中校,现是调进国防大学里当教官。”见他思索的模样,赵文生挑下眉,“怎么,你认得?” “好像认得。”陈孝义模糊的一声答应,却是就坐在旁边的姚子业眯了下眼睛。 “认得?”赵文生来了兴致,眉眼雀跃,追问究竟。 “几年前长江发大水时,运送伤病员时认识的。”陈孝义低着眉,低调地说,“他人挺不错,后来一直有联络。是有听说他今年年初不吭不声娶了媳妇,但没有想到是陆科的妹妹。” 说到几年前那场抗灾,赵文生感慨地说:“当年我预备着出国了,就没有去成前线。陆科和姚科当年是去了。陆科好像是去到最前线,在一线做了很长时间。” “听说陆科遭遇了不少危险。”陈孝义说完这句,警惕地闭住了口,对自己无意露出的话很不满意。 应说是没想到兜了一圈,这几年自己认识的人都牵连在了一起,导致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现在回想当初认识蒋衍时,蒋衍的伤,好像还是陆科第一时间给处理的。那时候伤病员那么多,不知道陆科是否自己记得,大概是都不记得了。而蒋衍当时转运到后方时,因为是木桩砸中了后脑,一时昏迷不能醒。他作为转运伤员的负责人,把蒋衍送到后方这一长途线路中,十分清楚蒋衍从昏迷到逐渐清醒的整个情况。 蒋衍一开始醒来时,是连自己的名都记不清楚的。而且,他穿的军装上没有任何部队的编号标志,是老百姓把他从受伤的地点送到部队的,导致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找寻自己的身份。 可是很奇怪,在蒋衍一切都似乎忘了的情况下,却始终记得是一个女的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 “她喊了我一声,不然,我不止是被木桩砸到,是要被落下的电线给卷中,触电。她救了我一命,但我不知道她是谁。不过,绝不是我认识的女孩子。” 蒋衍这段奇妙的清楚的记忆,到后来找到救他的老乡时得到了亲口证实,是个女孩子第一时间发现他找人救了他。 至于蒋衍后来怎么都记起自己的事情,则要追溯到蒋衍的所属部队和家人都未找到时,有个自称是蒋衍的朋友的人,先找到了蒋衍受伤所在的医院,刚好是他接待。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诧异的感觉,因为对方是个有钱的生意人。 军人是不能经商的,而富商的子弟,极少会参军。 后来都确定了蒋衍是出身于军人家庭后,他与蒋衍算有点交情了,问起蒋衍那个朋友是谁怎么会认得。蒋衍自己才说出,未参军之前,自己与一两个生意人是有些交往。 “这么说,你与我老婆的弟弟,是有五六年交情了?”赵文生稍感惊讶地扶起纤巧的眼镜架。 “有吧。”陈孝义思摸着说。 “现在还有联系?” “蒋衍是那性格,认识的人都知道他,是到哪里都是人缘特好的人。不会有人不喜欢他。他是和你交了朋友后,哪怕是相隔两地甚远,都会常记得和你通过各种方式打个招呼联络下感情的兄弟。”陈孝义说起蒋大少,评价还挺高,“我不是一直在石家庄不在京城吗?他上次不知道找谁,到过石家庄时定是要来找我叙个旧,说念恩,一辈子没忘当初我救了他的命。” 赵文生对老婆这个弟弟,也没有任何意见。蒋衍集中了蒋父完美的道德品格,性子开朗,到哪里都能说会道,这样一个帅小伙子,谁会不喜欢呢。 他们两个说话时,两爷其实都在旁竖起耳朵听着的。 君爷冷冷地在心里一哼:他妹妹那颗心,就是被妹婿那张太能说话的嘴巴,和一副热血心肠给钓走的。 而且妹婿那张嘴和聪明的脑袋瓜,颇能讨得他爸的欢心。连他弟弟欢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甜腻腻地叫着“姐夫姐夫”的。 “你回来怎么不找他?” “找。怎么不找?可之前不是还得跑石家庄吗?都没有个空。这回放假本想去找他,但有事。不过上回和他通过一次电话时,我说,现在正式回京城工作了,会去找他。”陈孝义坦白地说,“当时我还说他娶老婆,娶到像游击队躲躲藏藏的,没有人知道。他一口说要补偿我,说让我上他家让他媳妇做饭给我吃,说他媳妇做饭特好吃。” 提到蔓蔓的厨艺,现在都知道了蔓蔓是饭馆的大老板,陈孝义更是感慨万千:“多有能耐的人,虽然他身边的人都说他运气好,但我还是没有能想到,他居然能娶到一个饭馆大老板当媳妇。” 陈孝义和赵文生沉浸其中的火热谈话,不知觉中,不止两爷听到了,其他人,也听到了一点。有人问:“谁娶了饭馆大老板当媳妇?” 没人回答。 不知情的人不会答。 知情的人更不会答,答了会挨领导刮,谁愿意。 陈孝义闭住了口,不敢再说多了。 轮到赵文生问起自己表妹的事:“阿芳在学校没有麻烦到你吧?” “没有。”答着没有的陈孝义,实际在心里犹豫了一小下,是想起了那张苹果脸,竟然最后一句话没有和他说再见,而是对他提出了句质问,说他是不是石头做的。 赵文生拿起茶杯轻轻磕了下他杯子,答谢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知道吗?她上回去过我家时,我都很怕她在学校里惹出什么事来。” “她惹不出什么事,她心肠挺好的。”陈孝义轻轻地皱褶眉。 在他看来,她是太好了,过好的人了,以至于让人感觉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和林佳静那种单纯完全两种性质。 姚子宝处于青春期,迷恋样子美貌的女生,他可以理解。要懂得和欣赏,真心喜欢上彭芳这种美的,没有一定生活历练是无法体会出来的。姚子宝自小养尊处优,自尊心忒强,为人自负,自然不会喜欢上彭芳。 姚家的安排,还是高估了小儿子的情商。 “姚科挺喜欢你表妹的。”陈孝义接下来这句话,多少有些慰藉赵家的意思。 赵文生摇摇头:“我和我妈说了后,我妈说了句,缘分天注定。我们无意勉强姚子宝。阿芳更没有这个意思。” 在这件事里面,最受委屈的,无疑是其实压根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彭芳。 想到那张和和气气一天整天笑呵呵的,几乎能把所有忧愁都当做天上的云,风一吹便跑的苹果脸,陈孝义垂下的眼眸里在缄默中泛起一丝光。 是个极好的姑娘,可惜了。 赵文生给他夹道菜,问:“怎么没有见你交女朋友?需不需要介绍?一大堆三姑六婆,整天往我妈那里跑搞相亲推销。” 听到这话,陈孝义早有应对之策,直指身旁的姚爷:“先把他搞定吧。” 谁敢给姚爷介绍对象? 那是找死。 姚爷这种万人迷,不能以常理推断的。不是曾经没有给姚爷安排过相亲,但是,一两次后,全部媒婆知难而退。因为和姚爷相过亲的,姚爷没看中对方,对方姑娘却都是差点为情自杀。 姚爷要什么女人会没有? 给姚爷介绍女人完全没有必要。 赵文生自然知道陈孝义不是拿自己和姚爷比,恐怕陈孝义对自己的择偶有一定要求,且不低。 以陈孝义的条件,也没有必要去找人相亲,自己找完全没有问题。 未想,刚这么想,手机上来了条表妹的短信。 彭芳是在学校里被人逼急了,寻到了自己表哥,问起陈孝义其它情况。比如陈孝义给她写的那个联系地址,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糊弄他们这帮学生的。 赵文生一扫那手机上表妹发来的地址,是陈孝义原来在石家庄的地址,可见是陈孝义在石家庄的什么朋友能代他收件。明显,陈孝义不爱这些学生,包括他表妹,知道他在京城。 至于陈孝义连电子邮箱都不给这些学生,恐是知道了他表妹之内这些学生在计算机技术上的能力。 未来得及删除短信,旁边陈孝义一个锐利的狙击目光扫过来,余光扫到,“喔”一声,说:“你小心一些。这帮学生,能用互联网把人家的家底都抄仔细了,幸好我是军人,档案在国防部,不然真是被他们都给抄出来了。” “只是学生,哪有这么厉害?”赵文生因为没有真正领教过自己表妹的厉害,讪讪笑道,不是很相信。 陈孝义伸出一根指头,当着两爷的面,道:“我不知道姚科知不知道他弟弟有多厉害,但是,我储蓄本上多少存款,他们都查出来了。” 赵文生甚是一惊:“不可能吧。” 姚爷都回过身来说:“我家宝儿不做这种事。” 几个人的语气,针对的都不是自己弟弟妹妹的能力,而是均质疑起了:“你做了什么事,让他们人肉搜索你了?” 陈孝义面对这双双质问,百口莫辩,眉皱:“你们认为我能做什么?” 一个个便不怀好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他们除了人肉你的储蓄本,还人肉你什么了?说来听听,我们帮你参考。” 陈孝义哪能说连自己爱听什么歌都被学生人肉出来了,眉更是皱成个疙瘩,眼见他们一个个见他这幅沉默的样子笑得更奸滑了,俨然是都猜出来些什么。 就是徐美琳都说:“我们陈少校是一表人才,去到哪里都特别受到学生尤其女同学的欢迎。” 陈孝义一时间受到的各种调侃,让他起身去了卫生间躲难。 等回来时,大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准备结账。 饭后,饭馆送上了免费水果餐盘,众人拿牙签叉着水果,一边等服务生拿账单过来。 赵文生和徐美琳,又同时摸起了钱包。 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君爷也偷偷摸了下自己暗藏的钱包和银行卡。 姚子业给陈孝义再倒了杯茶,唇角微淡勾起,亮出一副正等着看戏的姿态。 终于,拿着账单的服务生走了过来。 徐美琳忙招了下手,道:“这边结账。” 可服务生并没有向着她走过去,而是当着所有人问:“请问哪位是陆君先生?” 一听这矛头指向自家领导,三张桌上三十五个人,齐齐都往君爷望一眼,又连忙都把头低了下来。 君爷的眼神,看起来和以往一样可怕。 至于知情的那几个人,是把心都悬了起来,都不知道蔓蔓想做什么。 君爷的指尖敲打在圆桌上,冷冷的声道:“怎么说?” 只有与他相处许久的人,或许能听出他底下埋藏的一丝兴奋,可以想象得到他正等着妹妹开炮的一刹那。 实际上有老板的交代,服务生早认识君爷这位贵客了,只是一些话受老板嘱咐,要当着所有人说:“这里有一张会员金卡,是我们老板赠送给陆先生您的,请您先签收。” “有了这张会员金卡可以打折头?”既然是妹妹有意送的,君爷当然收下,接下妹妹发来的挑战书,拿起笔签了领卡的名字,指尖夹起卡扬扬,“打多少折?五折吗?还是五折以上?” 听到领导非要提五折以上的事情,赵文生没有忘自己夸下的海口,对服务生说:“五折以上的,到我这里结账。” “我们这里老板有规定,若要用陆先生的卡实行优惠卡结账,必须要陆先生自己付款。”服务生始终保持着和蔼礼貌的微笑说。 君爷冷哼一声:就知道自己妹妹是有意要刁难自己的,他倒想看看是多少钱。 “多少钱?” “1分钱。” “多少?” 敲打桌面的指尖赫然停止。 三张桌上吃水果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1、分、钱。”服务员用最标准的普通话,最缓慢的速度,圆润清晰地吐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认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会是一分钱?” 个个十分困惑。 君爷生冷的目光打量起了服务生,他不喜欢有人和他开玩笑,哪怕是他妹妹指派来的。他又不是没有带钱。 服务生捏了下嗓子,似乎对付这种场景之前已经做过多种训练,面对君爷的冰冻攻势抵御下来了,将老板的命令持续进行:“陆先生,你们今晚的消费总额是十六万七千三百六十七块。我们老板赠送您的会员金卡是可以打到0。0000001折,这样折算起来,我们最多只能收你人民币最小面额的一分钱,作为财务记账。” 众人张大的口,都可以塞进了鸭蛋和拳头。 这个服务生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没有人会再认为自己是听错或是对方在开玩笑。 0。0000001折的会员金卡,绝对可以登入史册和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哧! 姚爷率先背过身去,忍着全身止不住的笑意:这场兄妹之战果然够精彩! 不枉他非要亲临现场看这场戏。 比起姚爷,赵文生和陈孝义是想笑不敢笑,那是忍得更辛苦了。 眼瞧君爷那张脸,何止是铁青,是头顶冒乌烟。 行啊。 他妹妹现在是大老板了,请他这个哥哥吃一分钱的盛宴,他该高兴才是。 “一分钱是不是?”爽快地掏出腰包,打开后,一看,都是百元大钞。 记起,今天想着或许会被妹妹宰回一回,要逞哥哥的威风,都拿的大钞来。 别说一毛钱,连个一块钱都找不到,只能抽出张十块,递到服务生那里:“找吧。” “没有的找零钱,先生。”服务生拒绝了接受这张十元钞票,只要那一分钱的硬币或是纸币。 君爷这时浑身一抖,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妹妹的圈套了。 吃这一分钱的折头菜是便宜,可是要拿出实际的一分钱来付款,可就不容易了。 “那就不要找了,其它的钱给你当小费。”现在君爷巴不得拿几千块钱砸在服务生身上让他走,避免在妹妹设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 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妹妹非就只要他这一分钱。 服务生不收,严正声明这里没有个人会收他多余的一分钱,只要一分钱。而且如果他付不出这一分钱,等于是在这里白吃白喝,不能走。 姚子业等人,看戏看到这,见君爷实在是被困住了,也就都笑不出来了。 陈孝义与赵文生交流起精彩绝伦的眼色:都说君爷狠。 看起来君爷这个妹妹比君爷更狠,更狡猾。 除了君爷被饭馆扣押以外,其余三十五个人全部出动,慌慌张张跑出饭馆,寻找去找那一分钱来为君爷还债。 整整过了一个钟头,才有人奔回家找收藏古董的爷爷要到了一个一分钱硬币,满头大汗跑回来为君爷付了款。 而在这一个钟头内,某人是第一次尝到了形同“坐监狱”的感觉。 最悲情的是,只是因为一分钱欠债。 说到外面去,全世界都会笑死。 一分钱硬币,嘭,拍到服务生的掌心上。 君爷顶着大黑锅。 一群部下,为他找到一分钱后,个个都是又忍得要内伤。 “对了,陆先生。”服务生在君爷走出包厢的时刻,不忘转告老板的最终嘱咐,“我们老板要我们记得告诉你,你只要你本人带着这种卡,无论到我们哪家饭馆吃饭,都能享受到这个0。0000001折的特别优惠。” 所有人垂涎的目光望过来。 没有人不会不想吃免费午餐。 芒刺在背。 冷眉狠狠地一皱。 狠! 算他妹妹狠! 够狠! “算计”他一次不够,还要“算计”他永远。 冷眉一撇,极其不悦地看向在旁直不起腰的人:姚爷是笑得肠子都抽筋了。 说回来,他妹妹是让他大开眼界:竟然不小气了? 想到他妹妹现在在家或许都笑得和姚爷一样抽筋,脸上再降三道黑线,开车急奔回家。 家里。 蔓蔓和老公是吃完饭闲着没事,今晚熄掉了灯,窝在客厅里看大片。 近秋了,怕老婆着凉,给老婆腿上盖了张毯子。 又怕老婆怀孕期间维生素C不足,削了两个苹果,切好搁在盘里端出来。一切准备就绪,摩拳擦掌。 蔓蔓问了:“你是买了什么碟片?” “没有买,你不是怕乱花钱吗?”蒋衍很体贴老婆想省钱的心思,尽可能配合,拿了个电脑连上电视机说,“下载了可以连接到电视看,免费的。” 等一部老掉牙的国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蔓蔓小讶:“非诚勿扰?” “你不是没有看过吗?” “我是没有看过。” 既然都没有看过,这对小夫妻,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不忘拿牙签叉上苹果喂老婆吃,继续打听:“你究竟给大舅子弄了什么圈套?”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都说了不会给他下毒药。”看得正在兴头上的蔓蔓,挥着手要老公别像蚊子嗡嗡嗡。 老婆这意思是绝不会整死大舅子。 蒋衍心里安了些。 却万万是不会想到,他腹黑的媳妇是不会整死大舅子,但能整得大舅子死去活来。 君爷开着车回家,叫做一路狂奔,搭他顺风车的,都可以被他吓出心脏病。 车,刚在大院里面刹住,君爷跳下车后,把钥匙扔给其他人锁车,一路是直冲向了楼上。 跟在他后面的人见他这样子都挺怕的,一个个慌张跟上,怕出什么事。 哪知道,君爷上了楼梯后,站在妹妹的屋门前,犹豫了好久都没有敲门,后来竟是把耳朵凑近了门前听墙角。 “陆君。”姚爷总不能跟着他一块搞窃听,小声地提醒,“怎么了?” “他们在看片。”君爷说。 他一刻是要闯进门里去,今晚被人整蛊成这样,前所未有,一肚子火。然而,在听到屋里一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后,他这个主意立马风消云散了。 他妹妹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想听到的——她的笑声。 招呼姚爷进了自己屋里:“你还记得她小时候笑的样子吗?” “记得。”姚爷笑吟吟的眼眸弯成小桥一般。 他回忆,回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抓着自己小手,那时候她笑连颗乳牙都没有长出来,但是,咯咯咯,笑起来,现在回想,未免不是像个小巫婆。 这次他输得心服口服。 “明天,你陪我去给她买些衣服。”她请了他吃这么大一餐饭,他这个做哥哥小气可不行。想起范慎原上回给她买的衣服,这心里一直都痒痒着呢。 “行。”姚爷一口答应。 这边,看片的小夫妻,其实都听到了两爷跑上楼的脚步。 “我说,你好像把大舅子整的不轻。”以蒋衍当兵的经验,还是能听出大舅子听墙角的动静,一双熠熠的眸子对准老婆。 “他不是没有进来吗?”听到她哥的脚步声离开,蔓蔓的口气又漫不经心了。 刚才,她哥冲上楼梯的声音,其实把她差点吓死。 不是让他只掏一分钱吃饭,他都不满意? 从媳妇这里撬不出口风,改天找其他人打听也可以。蒋衍这么想,刚好来了通电话,接起来问是谁。 “蒋中校,还记得我不?”陈孝义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 蒋衍立马想起,跳起来,在客厅里面来回走着说:“陈少校,你到京城了?” “是,今晚和领导去吃饭,刚好去了你媳妇的饭馆。”陈孝义意味深长地开了句玩笑,“不知你媳妇能不能也给我办张会员金卡,打的是0·0000001折的折头。” 原来媳妇是这么整蛊大舅子的。 蒋衍眯眯地笑了:“我恐怕我媳妇帮你办了,你也不敢要。” “说真的,我还真不敢要。”陈孝义这话是当真的说。 瞧君爷那个下场,谁还敢要。 天下的免费午餐,拿到手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要不,明天来我家?我媳妇不给你办卡,但给你做顿饭吃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 听老公说完电话,蔓蔓问:“谁呢?” “一个好哥们,叫做陈孝义。”蒋衍道,“约好明天他来我们家吃饭。” 陈孝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蔓蔓扶着额头想了想。 老公这边打完电话,轮到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方敏的来电显示。 蔓蔓以为方敏是来和她约产检时间,拿起手机就说:“方医生吗?上回你说要给宝宝再照个B超,是不是这次可以做了?” 一秒钟,两秒钟,几秒钟过去,对面都是无声。紧接,咔,竟然断了。(未完待续) 怀上的事被知道了 黑暗里,一个巍巍颤动的身影,两只手用力地抓着手机,十只指甲都能在坚硬的手机外壳上扣出个洞。 “手机好像是落这里了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 裹着被子的影子忙把手机扔到了桌上,把头埋进了被坑里。 蔓蔓家 “怎么了?” 蔓蔓是拿着被挂掉的手机,呆了阵,见老公疑问地望过来,搁下了手机:“方医生不知是忙还是怎么的,没有说话就挂了线。” “是吗?” 这么奇怪的事? 方敏是君爷的下属,向来对蔓蔓是礼让三分,主动打电话来又挂掉电话? 深思上后,伸手拿过老婆的手机再拨打方敏的电话,这回是忙音不通。 “算了,可能方医生正忙着。”蔓蔓要老公别忙活。 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蒋衍再拨了一次,这一次,有人接了电话,自称是个护士,刚好方医生的手机搁在她那里保管。 “方医生忙着呢,她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可她刚打电话给我太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啊?刚才这手机有打电话打给你们吗?不好意思。可能碰到按键了。” “是吗?可我再拨了一次,又是你们对面在通电话,不通。” “是线路不好电话不通吧。反正我没有打过电话。”对方答到这里,好像对被追三到四有点不高兴,“你们是哪位啊?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样,要不要我转告给方医生?” “不用了,既然她忙。” “那好,我挂了。” 挂上的电话,完美无缺的应答,没有一点可疑的痕迹。 “算了。”蔓蔓拿过手机。 蒋衍坐下来,拥住她,是往她额眉角上再轻轻一吻:“如果下次要去产检,记得通知我,我陪你去。” “嗯。”老公陪不陪,蔓蔓觉得无所谓,并不是所有孕妇去产检都要老公陪着的,以前欢儿没有念书时陪她,现在有她妈陪着。不过老公既然坚持要陪,蔓蔓也高兴。 第二天,蔓蔓多了个心眼儿,打电话问初夏,是不是方敏有过电话要她去产检。 初夏纳闷地说:“没有啊。上回我们去做产检时,不是说要再过两周,才去做个B超吗?” “喔。” “怎么回事?方医生通知你改时间了吗?” “没有。” 听她说没有的初夏,去没有就此搁下话题,是有点埋怨地说起来:“你说方医生怎么回事?都两个多月这样了。一直连面都没有和我们见上。到时候,我们生产的时候她能不能回来?” 固然是方敏把她怀孕初期的那点小毛病治好了,但这熟悉的主治医生一直让其她医生代替给她们做检查,当然会担心,会害怕。没有可靠的医生在身边,等于失去了主心骨。若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方敏若在外地,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怎么办。 “她很忙,不过你我都知道,她是个负责任的医生。”蔓蔓嘴上这般说,心里倒是一样有些担心,主要是初夏是她介绍过来的,而且初夏比她早一个月生产,她心里对此有一份责任。 方敏人是很好,医术又很高明,很多人慕名而来。初夏知道自己怨不得方敏。 “行吧。我相信她。”初夏悻悻道。 为这事,蔓蔓不得去找上自己的哥想点办法,想询问方敏是怎么了。然她哥竟然不在单位,今天请假翘班了,不知去干什么事。 百货大厦 两个英姿修拔的男子走进母婴用品专卖区,一下,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年轻的商场服务生,都拿眼球往他们身上瞟。一个看起来冷酷,一个看起来像桃花男,都是衣装整洁,品位高尚,英气逼人。 这样的男人出入母婴用品区,却只能让人望而生却。因为一般意味是结婚后有孩子了。 几个年轻的服务生互相推搡之下,其中一个走了出来,走到两个男子面前,笑容满面:“两位先生想买什么?请问是给孩子和太太买什么东西?” “不是。” 都尚未婚娶的两爷,自然都摇头否认。 “那是买婴儿用品的?”单身男人来买母婴用品,又不是买给自己老婆,服务生只能想到他们是买小孩子用品送给亲戚朋友家刚出生的孩子。 “不,我们不买小孩子的,我们买孕妇的东西。”姚爷拦住自作主张的服务生,问明孕妇的用品在哪个位置。 商场服务生跟在他们后面,一个个都挺纳闷的,两个男人是站在一排悬挂孕妇装的衣架子前面挑起了衣服,都说不是买给自己太太的,于是都交流起了慌张的眼色:莫非是买给怀孕的小三? 如果知道别人是这么想自己,两爷必定得当场吐血。 “这个大号的尺寸是多少?”姚爷拾起了其中一件款式尚可的,问清尺寸。 服务生报了串数字,用更是惊疑的眼光看着他:这人对穿孕妇装的人三围很清楚,看来真是有小三的男人了。 果然,男人长得这么俊俏靠不住。 姚爷听了对方报的尺寸,不敢轻易相信,拿自己手掌心量了下衣服的胸围和腰围,接着,肩膀头被身旁的人挨了下,抬头。 君爷给他个神色莫测的眼色。 他疑惑着,回过头去看:一群年轻的女人,不像往日里,一般来说,女性看到他都会流露出的那种迷上万人迷的眼神,反而都是一副窃窃私语的神态。 这是怎了? 狭长的美睐夹紧两分,对准那个最近的服务生。 后者,干脆是背过身去,好像躲着什么祸端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姚爷伸出去的手,搭落在了货架上,慵懒的姿态,使得原本的美貌更添几分艳色,让人挪不开视线。 作孽的妖孽啊! “你们不是买给你们太太的吗?” “不是。” 再答一句不是后,两爷霍然都意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了,这个认知,令两人的脸色齐齐降了几分暗色。 君爷恨恨的: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误会。 姚爷挺是无奈的,将唇角一扯:“我是陪他来,给他妹妹买衣服的,他妹妹怀孕六个月了。” 听是这样,几个服务生吃吃吃笑了起来,都挺不好意思的,说明自己不是有意误会:“怎么是你们来买呢?不是应该她老公来买吗?一般,都是老公陪老婆来买,不然是女的妈妈陪女儿来买。” 说来说去,给妹妹买孕妇装的男人,屈指可数。 君爷一听到这些,心里可气了:怎么范慎原买孕妇的衣服,就没人说。他一买,就得被人质疑上。 “不买了。”扔下衣服,冰冷的身影以寒冬三尺的温度,往外走。 “哎——”姚爷赶忙上前去追。 几个服务生都意识到自己得罪客户了,匆忙跟上:“先生——” 见一群人全都走远了,隔着的一排货架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出了个头,惊愕的目光盯在两爷远去的两个背影上,好像一时难以消化两爷刚才说的那些话,过了会儿,男人愤怒地把拳头抓紧,怒骂:六个月,六个月岂不是和自己老婆是同期怀孕的。 好啊,他那个弟弟,胆大包天的弟弟,比狐狸更狡猾的弟弟,把自己老婆怀孕的事瞒得这么紧,肯定是知道了他老婆怀孕不顺的事,想到时候生出孩子后反过来笑话他。 兔崽子,要不是他今天出来刚好碰上,岂不是他要等到蔓蔓的孩子出生后,才知道自己被弟弟摆了一道。 气冲冲,快走出售货区的冰冷身影,忽然一个霎然的顿步。 跟在他后面的姚爷,同是眉毛一挑,眼角往斜后方的方向锐利地扫视过去。如果这是发射一排机关枪,那肯定是把后面大部分区域扫成了马蜂窝。 鬼祟的身影是瞬间躲回了货架后面,摸住胸口,喘着粗气逃避两爷的子弹。不行,此地不能久留,如果爷们使个回马枪,他这得暴露了,要赶紧走。 猫着腰,逃命似地抓起购物篮,跑到结账处。 不能弃了东西跑,是由于他手里拿到的是人家送的百货大厦购物卡,可以免费消费的。现在他调了岗位,没有多少油水可以捞了。这一张卡,还是自己老母蒋母给他的。军区里女人用的东西缺乏,且贵得要死,昨晚堵了方敏大半夜都没有成效,钱要省着花,害得他一清早请半天假开车回城里买东西。 “请签名。” 在结账单上签上自己“蒋飞”的名字。 左右手各提上四五袋东西,瞄着两爷不在四周,迅速乘上电梯跑了。 两爷本是想走回去,看自己刚才的感觉是不是错觉。但是,君爷想到要回去,等于是给了这帮服务生借口继续笑话他,一个冷脸,继续往前走了。 姚爷只好跟上他,说他:“那些女人没有见识,孤陋寡闻,你也不用和她们计较。” “那为什么别人买,她们不吭声?”君爷冷冷地动下唇角。 姚爷这才知道他这不是和那帮女人较劲,是和范慎原较劲,一笑,更是苦笑不得:“他是找人订做的,如果你要找人订做,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不怕她说你乱花费?” “她都舍得给我花十几万请我吃饭,我给她订一两件衣服叫做乱花费?”君爷对家人向来都是很大方的。 只是极少给家里人买东西而已,一切都拜托给母亲,只是知道塞钱给人。 知道他这脾气,今儿能出来为人买衣服实属难得了,姚爷摇着指头,说不说他都在犹豫。 冷眸,却是忽闪了下后,一时心思又转到别处去了:“你说,刚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君爷提这句,说明自己都十分的不肯定。 蒋飞好歹是个军人,意识强,受过侦查训练,想躲起来不被发现不同一般人。 长眉绞紧,姚爷没有声音,一样不肯定。 是很奇怪。 他们不是没有被跟踪过。相反,自从崭露头角后,经常是,受到一些不明来路的骚乱。只是一般只发生在他们有任务的时候下手。 在这种地方跟踪他们的人? “不知道。”姚爷摇头。 君爷的眉头挑了下,只是想到妹妹一直是担心他出事。归之,这些事,还得尽可能瞒着她。 后来,另奔个地方,找到了一家服装店订做孕妇装,说好了一个星期左右取货。 蒋飞出了百货大厦后,是在城里哪里都不敢去了,开着车急奔回军区。到了老婆住的医院后,抓着东西闯进老婆病房里。 金美辰正卧在床上,背对着门,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几个袋子往病人床头的桌子上下一扔,蒋飞推了下老婆:“妈呢?” 金美辰睁开眼,惺忪地眯着,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妈她可能出去买菜了。” 蒋母嫌饭堂里的菜成日不变,吃了腻味,坚持要自己做饭,经济实惠。 知道蒋母不在,蒋飞拿脚关上门后,拉了把椅子坐到媳妇床头,拿掌心擦汗。 “出什么事了?”金美辰看着他额头不断冒汗,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问,“被领导抓住翘班了吗?” “这点事算什么。”蒋飞对自己经常的翘班不以为意,领导现在拿他没有办法,他媳妇如今这样是一个人四条命,若不给蒋飞请假出了什么问题,蒋飞都可以拿领导不近人情来法办。 金美辰望着他,一阵没有声音,眼神有些迷离。 蒋飞一时都有点怕她这是又发作了。金美辰近来都是这样,突然之间,就抽搐,搞昏迷。还好,方敏不知道拿到了什么贵重的药物,给病人下了猛药。不然,金美辰到今天,还得在危重病房里躺着,周身插管。 他们嫌弃方敏下的药贵,其实是无端找借口,如果没有这个药,金美辰一方面要继续饱受疾病折磨,一方面住危重病房一天消费得上万,方敏是在给他们省钱了。 “怎了?”蒋飞拉拉她,确定她是不是活着。 “我在想,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和我一样。”金美辰说。 “你知道什么事了?”蒋飞一吓。 “你先说。”金美辰坚持。 蒋飞本来回来,直奔到老婆病房里,就因为这事憋在心里头痒痒的,想要找个人说话,但找蒋母不合适,只好找上老婆,于是,把在百货大厦里面遇到的事情经过说了,说完,愤怒地大拍桌子椅子:“他是我弟弟吗?是我弟媳吗?他们是想看我笑话,看我蒋飞的笑话!” 听到他这么说,金美辰拉了下被单,实在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上次刚照的一次B超结果,医生都说了,胎儿好像有停止生长的现象,不大好。 她现在别说到时候能不能安全生产,就是孩子能不能在她肚子里长好,都成问题。 她如今怀三个孩子,却和蔓蔓怀两个孩子的肚围差不多,她体重本来就比蔓蔓要重的。 “换你说吧。”蒋飞发完一顿火,金美辰一声不吭,只让他感到依然无处发泄,郁闷。 “我昨晚无意捡到方医生的手机,看到有蔓蔓的号码在她手机里。”金美辰说。 “这么说,你昨晚上就知道了?”蒋飞一惊之后,皱着眉头埋怨起她,“你怎么不和我早说?” “我本就想告诉你的,可你昨晚走了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个医院,坐落在军区边境,手机通信还可以。但是,蒋飞住的宿舍位于军区里面,可就没法手机通话了。 蒋飞想明白这其中的理后,没有继续埋怨她,是忽然灵光一闪:“你说方医生有她的电话?” “是,我打电话过去,听到蔓蔓自己承认,方医生应该是她的主治医生。当然,蔓蔓不知道是我打过去的。” 蒋飞听完,激动地把拳头一抓:这可以说是天没有绝他们的路吗? “蔓蔓找上方敏,八成她的情况也不太好。”蒋飞有胆地推断,“如果我们这边把方敏拖住,让方敏把你治好了,而蔓蔓没有名医治,她最后的情况只能是沦落到你这样的情况。”越说越兴奋的蒋飞,几乎能笃定自己的推断绝对没有错:“不然,他们为什么瞒着我们蔓蔓怀孕的事?” 金美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一致认定,怎么都得把方敏给拖住了。 蒋飞继而心情大好,解开购物袋,一边哼小曲儿。 金美辰低着头,闭上的眼皮子,不时不刻地哆颤着:不能,只是这样,还不够,不足以打消她心底的顾虑。 她老公最多被人笑话,而她一旦败下阵来,下半辈子可就全完了。 自从听到昨晚蔓蔓说自己怀孕后,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她的小孩,变成了蔓蔓的小孩。 咬紧牙齿:蔓蔓,决不能蔓蔓抢走属于她的孩子。 至于出去的蒋母,并不是去了菜市场,而是打了车,去找女儿蒋梅。 大儿媳这样的情况,方敏又不肯帮忙,蒋母是看在未来的孙子份上,拿出了自己和丈夫的私己钱给他们夫妻俩补贴。但是,她心里不舒服,想着去哪里再弄点钱,不能只是她和老公掏钱。因此主意打到了另外两个孩子身上。 找到蒋梅那里时,蒋梅在单位上班。 蒋母不怕脸皮薄,就此在女儿单位里坐着,从中午坐到下午,非要缠到十万块以上的数目不可。按照金美辰这样的消费情况,其实,十万,可能只够花上一两个月。 蒋梅是拿死工资的,自己要养孩子,要养车,小孩子上学生活的开销多大,谁都知道。怎么可能一下拿得出十万这么多去支援自己的大哥大嫂。 “你现在不是再嫁人了吗?之前你离婚时,我怕你不够钱花,还给你塞点钱,这里面有你哥你大嫂一份的。”蒋母搬出了之前的事来说。 蒋梅觉得挺倒霉的,之前那笔一千块,是母亲硬塞给她的,又不是她去和人家要。再说,一千块能和十万块比吗。 “如果只是一千块,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哥大嫂。”蒋梅被缠的都不耐烦了。 “阿梅。”蒋母如今学聪明了,没有立马发脾气,嘘长气短,“你们毕竟是几兄妹,手足情深。你大哥大嫂这样子,你如果是没有能力,我当妈的,也不会过来说让你帮你大哥这个忙。但现在,你家里没有第二个孩子不是吗?只有东子一个,你现在的老公赚钱,比起你以前的老公,不知道多上多少倍。你如果说你没有能力帮这个忙,我怎么和你大哥大嫂解释清楚呢?” 问题是,她老公拿给她的钱,她不能乱花啊。 实际上就是,赵文生和她妈她大哥一家,关系都十分恶劣。别说给钱,不见面干架,就很好了。 她要掏出来支援娘家,只能是掏自己的钱。 “不然,你五万,让阿衍和蔓蔓出五万。”本来,蒋母是打算每个孩子拿出十万的,现在只能打个五折,不能再减了。 蒋梅苦的要死,眼见,那些进出办公室的同事,都把她妈的话记住了。 两爷办完事回到家。 陆家客厅里,蔓蔓和陆夫人一人拿着一个毛线球,在准备给小孩子织过冬的衣物。买是简单,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比自己做的贴心。 蔓蔓想给两孩子织小背心,颜色都选好了,都是鹅黄色,男孩女孩都适合。 陆夫人就此说起了大儿子:“其实,陆君告诉你是男孩女孩,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又不会做出违反计划生育的事情。” “哥的脾气妈您不是不知道,算了,他没有违反规章制度也是对的。”蔓蔓可不想为可有可无的一点小事麻烦自己家人。 门口,门锁咔一声,说到的当事人进来。 “陆君。”看到是大儿子,陆夫人问了,“你今天没有上班?” “是,有点事。”君爷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去给家里人买衣服了,要给人一个惊喜。 陆夫人虽觉蹊跷,但没有二话。大儿子经常是连周末夜晚都加班的,整个一个工作狂,如果能偶尔翘班,放松下神经,想必儿子的领导都不会反对。 蔓蔓看自己哥回来了,心里有事,搁下了羊毛筷子,站起来,尾随君爷进了君爷的房间。 刚脱掉个夹克外套,卷着衬衫袖管,回头看到她居然跟到自己房里来了,冷眉蹊跷地一挑:“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蔓蔓磨磨口,“我想问一下方医生是不是近来都没有空回来?” 方敏的问题。 冷脸默了三分钟。 一时,蔓蔓都快以为方敏这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因为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不是我不该问?”蔓蔓小心地收回前面的话。 她的懦声,让他一下回了神,口气依然寻常那副口吻:“你找方敏,是因为产检的事?她是有些忙,这样,从下次开始,我会代她给你做产检。” 回答根本是,与她想问的,完全两码事。 蔓蔓一个汗:“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等方医生。” 她这意思,他却是听得分明。 眉梢,不悦地扬上半截,眸光里有丝咄咄的气势:“怎么?不满意我代替她给你看?” 蔓蔓再一个汗:“不是。” 她是真不满意,都不敢当着他强大的自尊心扫他的颜面。 “我先和你说明白了。我之所以找她,是我没空。但是,你这主治医生是我不是她,这是我一早就和你说的很清楚的。” 毫不犹豫,厉色,是要纠正她错误的观点。 在蔓蔓听来,这是君爷帝王在再三强调自己的权威。 月儿眉撇撇:“那,初夏本在方医生那里看的,既然你是说方医生不方便,你也帮着给初夏看?” 纯粹是想刁难他一下。 哪知道,他眉毛都不皱,说:“顺道把她带来吧,现在给她换一个医生也麻烦。” 蔓蔓脚底差点滑,心里惶惶,没想会无意间把死党给拖下水了。 “哥,你这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她举起手想捂住胸口,压住惊慌。 回头,戴出副专业的厉色:“你哥有和你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吗!” 客厅,听见门铃响,陆夫人走去开门,见是干儿子拿着袋水果进来。 “我妈说自己单位分的多了,左邻右舍都分一些。”姚子业刚笑眯眯地和陆夫人说了这句,就两人一起听到了房间里传来君爷历来发怒的那把嗓子。 “哎,他们兄妹不知道又为什么拌嘴了。”陆夫人都头疼。 大儿子和女儿,三天两头一吵,家常便饭。 “干妈,我去看看。”姚子业将袋子苹果搁到客厅的桌上后,轻手轻脚走近到房间门口。 蔓蔓正在房间里和大哥磨嘴:“哥,这事不行的,之前的医生说初夏可能难生,需要剖腹产的。” 姚爷听了她这话,都替她捏把汗:她这不是刚好踢到君爷的铁板吗? 论自然接生,可能君爷还不擅长。剖腹产,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反而不难。 在君爷要再次发怒之前,姚子业走了进去,道:“囡囡,你出来,姚大哥和你说几句。” 蔓蔓也不想对着自己哥说不通的冷脸,和姚子业说,说不定还能说出点门路来,于是点下头,和姚子业一块是走到了阳台。 看了眼她已经隆起很明显的肚子,姚子业忽然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间,他心里面那个声气十分虚弱的小妹妹,已经真是要当孩子的妈了。这让他心头有点紧。 “姚大哥,你有什么话说吧。”蔓蔓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忽闪而过的神情,说,“可我想说,我哥给我们两个接生,是不是真是不合适。” “囡囡,姚大哥也认真和你说。即使给你们换一个医生,现在,你哥和我,都无法保证那个换了的医生会不会届时和方敏一样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 蔓蔓一愣。 姚爷这言外之意? “我想,你都多少知道以前发生的事。你哥和我,是都经历过那样的事后,都知道最后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说着如此沉重的话题,姚子业却显得很平静。 可以见得,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事是司空见惯了。 “姚大哥?”抬起的月儿眼,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模糊,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一样。 她知道,他和他哥,一直都是很强势,让人的感觉是无所不能。然而,在这无所不能的背后,是危机重重,一点不小心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不要想多了。”感觉是话说重把她吓到了,伸出去的手,温柔地在她肩上握住,“姚大哥和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安心,可不是想让你忧愁的。” 蔓蔓什么都没有说,望下他,又望向房间里那抹冷冰冰的影子。 晚上,陈孝义过来吃饭。 蒋衍亲自去接人。蔓蔓抹完桌子,摆上碗筷。 客人到了。 蔓蔓抬头一看,果真是自己前段时间才见过的人。 记得这个男人当时是和姚爷在一块,一个几乎都不说话的男人,但不像她哥一样冷,比较像个闷葫芦。 “我介绍下,我媳妇蔓蔓,这位是陈孝义少校,救过我一命。”蒋衍在门口介绍。 “嫂子,你好。”陈孝义今天是下班直接过来,仍是那身军装,手里拎的是上门拜访的礼物,是路上买的。 “进来坐吧。”蔓蔓忙让开位子。 两个人,都表现出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蔓蔓觉得是第一次见面,因为上回,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因吃饭的时间尚早,三个人先在客厅里坐了会儿。 蔓蔓就着坐在一旁,是没有想到陈孝义与自己老公,好像感情不错,两个人交谈甚欢。 “这么说,莫少校是去参加军事演习了?”陈孝义这话,表明是连莫文洋都认识的。 见媳妇在旁听着都露出一脸的困惑,蒋衍笑道,说起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陈少校救过我的命后,都曾在一个部队里干过。当时,运输我到后方医院的车,就是莫文洋开的。” “你——受伤?”这事虽是向公公打听过,不过既然今天老公好像有意要说,蔓蔓问。 蒋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稍微别过脸,在她的视线再三追过来后,咳一声,示意陈孝义代言,这样可省略他受伤那一段。 陈孝义接到他这暗示,也颇为吃惊,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说,难道是怕媳妇笑话,于是说起这个故事万般小心翼翼:“是这样的,当时,其实,他伤得不算重,在路上,不到一天,就醒过来了。” 就这样? 蔓蔓向一句话带过的陈孝义,表达出更强烈的不满。 陈孝义无可奈何,只好加上一些无所谓的话充实这个故事:“后来,他朋友到医院里找他,我还原以为他家里是做生意的。” 嗯? 蒋衍拼命地咳,都没法堵住已经把话说出去的陈孝义的口。 老公家里人做生意? “不是的。”陈孝义感觉越描越黑,但是自己知道的事,不能乱说,于是没有顾及到蒋衍的眼色,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爸是当军人的,不是做生意的。那些做生意的,只是他交的朋友。” 老公有许多做生意的朋友? 怎么她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蔓蔓的讶异,可想而知。想着自己枕边人,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心里都会挺诧异的。 当然,成了夫妻,不一定是,什么秘密都得对老公或是老婆说。但是,这样的事,老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素不能对她说的吧。 想到老公给她的两本账本,其中一本进账不少,蔓蔓心里又是沉甸甸了。 “那些生意人都是参军以前认识的,基本都没有关系了。”蒋衍看媳妇脸色不好,咳咳两声,一向爱玩笑的脸收起了神色,挺正儿八经地说。 可蔓蔓已经打了十二分警惕了。 正好是,蒋梅是在快被蒋母逼得上梁山时,打来个电话。 知道弟弟疼老婆,自己有多少钱,都是交给老婆管着,蒋梅先和蔓蔓商量起来。 “二姐,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点事,想要向你和阿衍支点钱。”蒋梅不敢说是蒋母来要钱,只好说成自己要钱。 “出什么大事了?”蔓蔓握着话筒,诧异十分。 因为她知道蒋梅不是没有钱,而赵文生更不会没有钱。不是没有钱的情况下,突然来向她借钱,足以说明是出大事了。 蒋梅恼的想跺脚,旁边蒋母紧盯不放,说:“蔓蔓,你什么都别问,先借我五万好不好?” 既然对方说不要问,蔓蔓体恤蒋梅,心里一思量,道:“二姐,五万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先给你十万吧。你借过去后,没关系,慢慢还我。” 蒋母一听小儿媳一出口即是十万,眼睛蓦地发出金子的光:什么时候起,自己小儿子小儿媳,这么有钱了?(未完待续) 又一个亲爸 蒋梅压根没有想过配合母亲趁机敲诈弟媳,刚想张口说不用,就五万,旁边蒋母拧了下她胳膊,她一疼,没能吭声。这时蔓蔓以为她答应了,说马上会把钱准备好,用网银转账,让蒋梅提供账号发条短信过来。 “谁的电话?”蔓蔓讲电话时,蒋衍和陈孝义一直在旁边等着。 蔓蔓本想坦白是蒋梅打电话借钱,转念一想,蒋梅说的如此神秘,怕是连赵文生都瞒着,而且是找她不是找她老公,可能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话出嘴里头转了口风说:“没什么,是二姐打来的,说是东子想我,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过来玩,我说随时可以。” “东子?”陈孝义问是谁。 “我二姐的儿子。”蒋衍提到小外甥,不免与他说到了赵文生,据昨晚接到的电话问,“你和我二姐夫原先是认识的?” “是认识。”陈孝义没隐瞒,“都一个大学的,不过我比陆科他们要小上一届。” 蒋衍拍下额头恍悟:“原来你和我家大舅子都是校友。”接着突然记起件事,眉梢飞扬,略带笑意地看着他:“上回我听人说你去大学里帮忙搞军训了,不会是刚好到清华吧?” 陈孝义愣了会儿,在事情前前后后都联系起来后,瞪了眼睛:“你媳妇是姓温不是姓陆?” “是。”蒋衍笑眯眯的。 这一说,彼此都确定了那时在蒋衍去大学里给媳妇送东西,站在军训教官办公室门前看不清楚的人影是他,因而错过了一次见面叙话的机会。 陈孝义缄默的眼眸不留痕迹在蔓蔓那里望了望,心里想:蔓蔓怎么会是姓温呢?不是陆科找回来的妹妹吗? 蔓蔓就在旁坐着,听他们两个对话,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在等蒋梅发来的信息。 等了阵,蒋梅都没有把短信发过来。一看墙上的钟都七点了,刚好预备开饭。 拉着陈孝义走到饭桌,蒋衍卷起袖管,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地说:“你都吃过我媳妇饭馆的东西,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和你说,我媳妇做的饭菜,比我媳妇开的饭馆不知道要好吃上多少倍,只是没有山珍海味。” 蔓蔓对老公的夸夸其谈暗地里不满地一瞪:能不能别贫嘴到外人面前? 陈孝义有点晒黑的脸微微笑道:“我们都是行军作战的部队,去过高山荒岭,入过青藏高原,艰苦的地方去多了,都知道山珍海味没有白米饭香。” 因他这话,蔓蔓在他那张沉默是金的俊颜望过去:没想这人不爱说话,然说起话来,却是知识文雅,妙语如珠。 老公战友中有这号人物,与莫文洋算是各有千秋。能和老公交成朋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讲情义。 蔓蔓稀奇而纳闷的是:这人既是她老公的朋友,又是姚爷的朋友? “你们昨晚都吃了些什么?”蒋衍为炫耀自家媳妇的厨艺,给他碗里夹了块媳妇的独门手艺花生炖猪脚,顺道打听起昨晚自己大舅子栽老婆手里的过程。 陈孝义是个厚道人,对此表现的十分配合:“陆科点的两三个菜,都是菜谱里比较昂贵的。”。 她哥真是…… 蔓蔓无语地能在肚子里勾画出两个字:幼稚! 两个老战友吃着美味佳肴,聊的开了。蔓蔓端着自己的小碗慢慢扒饭,耳听他们是说起了方敏。 “方医生这是怎么了?”蒋衍搁下筷子问。 “听说有一些医疗纠纷,具体,还需要了解。”陈孝义对他们夫妻说的话有所保留,记得昨晚上从赵文生口里听说了不少病人家属之间的复杂关系。 纠缠方敏的蒋飞一家,是蒋衍的大哥和大嫂。 蔓蔓的思绪,接下来是飞到了她哥信誓要给她当回产科医生的事,虽然姚爷解释了一大堆,可她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反而不安起来。 “蔓蔓。蔓蔓?”蒋衍叫了两声她都不应,拿筷子敲了下她碗沿。 她猛地回了神。 “你不听我们说话就算了,可你这不吃饭怎么行呢?”蒋衍现在尽可能每天都回来吃饭,就是为了盯老婆吃饭。 蔓蔓当场瞪他一眼:没看见有客人在吗? 不过她老公不会把陈孝义当外人,与陈孝义说:“她不知道是怎么了。饭量不大。我找大舅子想给她开点开胃药,可大舅子说不用。” 提到自家领导,陈孝义说话尤其谨慎,缄默的脸每个表情动作,都像慢动作似的,有静止镜头的感觉,颇是含蓄深长:“有时候未必不是胃口不好,思想上,也会影响人的胃口。” 蔓蔓眼皮子一跳,突然觉得这人挺可怕的,居然一眼能洞穿她是在想什么烦恼的事情以致连饭都吃不下。当然,她不能让外人察觉蒋梅的事,张口说:“不是的,今天中午吃的多,下午没有走动,睡了个懒觉,午餐到现在还没消化完。” 见两人都没有动静,蔓蔓生怕老公真疑心了,只好拿她哥做搪塞,道:“其实是,方医生不是没有空过来吗?我哥说以后由他来给我做产检,我这心里不就犯愁了,他又不是产科医生。” 今天君爷刚临时决意的事情,蒋衍不知情,听媳妇这一说,都讶:“大舅子行吗?” 夫妻俩的问题都是对准了陈孝义。 “陆科他在行军部队做过全科医生的,要各个科都摸过,所以接生肯定有过,理应没有问题。”陈孝义对领导当然是要夸。况且,君爷定也不敢拿自己妹妹的性命开玩笑。 陈孝义这么说了,蒋衍再想,大舅子手下那么多,真是自己上不了阵,找个专家不难,心里安实了。 蔓蔓却始终觉得她哥有些古怪。 招呼完客人,送走,已是晚上九点了。趁着老公去厨房帮她洗碗的时候,蔓蔓忙先进了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蒋梅发来的短信,转了一笔账款到蒋梅户上。同行转账,应该是一两天可以到账。为此,安全起见,又发了条短信给蒋梅。 干完这事出来,老公仍站在厨房里洗刷刷,蔓蔓摸下胸口:做贼真是提心吊胆。 陈孝义第二天回单位,先遵从领导的命令,开车去军区驻地医院找方敏索要蔓蔓和初夏的病历。 进到病区找方敏,护士指了下对面的办公室,又对他小声说:“有病人家属在。” 意思要他说什么话都小心些,是些不讲理的病人家属。 “知道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吗?”陈孝义先往对面不动声色扫了眼,见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年纪偏大的妇人,心里起了留意。 “金美辰。” 确定了是蒋飞和蒋母。陈孝义在室外站了会儿,不急着进去。 方敏这会儿却是看到他了,因为之前有徐美琳先打来的电话,她把手往口袋一插,站起来对仍喋喋不休的蒋飞和蒋母说:“我还有事。” 蒋飞想继续追她,被蒋母拉住。 俨然蒋母有什么事要和他说。 “妈,什么事?”蒋飞恼时,急着问,口气对蒋母也一般般。现在,他就只怕方敏去了蔓蔓那边,坏了他大事。还有,蔓蔓怀孕这事切不能让自己母亲知道,以免临阵倒戈。 蒋母是正值兴奋,没有留心去想儿子的奇怪反应,悄悄声透露消息:“你妹子阿梅,同意拿五万。然后,我让阿梅去向蔓蔓要了十万,没想蔓蔓竟是一口答应了。这两天,阿梅账户到钱后,会转到我们账户上。” “妈,你是去向阿梅要钱吗?”蒋飞问虽问,对蒋母这个举动既不诧异也不会反对,想着自己是家中大哥,如果有事,弟妹支援是应该的。 “是啊。阿梅现在有了新的更能赚钱的老公,家里经济没有问题,我去向她要点钱,没有什么问题的。” 蒋飞听着蒋母说一个两个都有了钱,唯独他没有,从开初的高兴,到后来是变成了恼火,心里想他如今这个境况是谁搞出来的,还不是自己弟弟和弟媳。 “妈,你再向他们要钱没有关系,可千万别让他们要我们打欠条。”蒋飞打算耍把阴的,届时赖账。 他觉得向家里人要钱,尤其是自己弟弟弟媳要钱,理所当然。 蒋母也这么想,与大儿子再合议,看怎么从变富有的小儿子小儿媳手里再挖出巨款来,一边是有些疑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赚的钱。以前,我记得阿衍没有这样富有,难道是蔓蔓赚的?” “蔓蔓整天在家呆着,画廊不是被烧了吗?能有什么钱?”蒋飞不以为然,心里对蔓蔓始终是一个印象——毫不起眼。他弟弟娶了这媳妇是瞎了眼。攀上陆家这门亲事又能怎样,不见得陆家为他们蒋家帮上什么忙。 他怎么知道,陆家帮蒋家,不是嘴头上说表面上炫耀的,而且,更不可能是非不明,连对自己女儿不好的人都帮。 母子俩想了许多,最终推断蔓蔓这些钱,都是蒋衍的。 办公室外面的走廊,方敏带陈孝义去到休息室,边走边说:“我把她们的病历,检查资料,全部按照姚科的嘱咐,拷成了一个盘。你把盘带过去,就可以了。” “有其它需要特别留意的情况吗?”陈孝义接过电子盘时,慎重地问了句。 方敏对他的问话,讶异地眨了下眼:“如果你问蔓蔓的话,她本来就是属于陆科的病人。其实,我一直以为她让陆科自己看,好过在我这里看。” 听了她这话,陈孝义忽然感觉这手心里的电子盘,似乎是沉甸甸了起来。 开车回单位时,因为塞车,绕道拐到了清华大学一个门口,离开这里刚过两天,心里有点怀念。 未想中午,一些学生是上完课走出了校门,陆续有比较多的学生进出。一帮女学生夹在其中,有人看见他,指道:“陈教官?” 陈孝义立马踩了油门,越过前面的车。从车前镜里,能看见车尾几个急追的人影里,有一张红艳艳的苹果脸。 看着他视而不见地跑了,有学生跺脚:“你说这陈石头是怎么了?别的教官要是看见我们,最少会停车和我们说话,他看见我们,却是躲什么毒蛇猛兽一样,跑得飞快。” “他那不叫跑,是开车。”有人则不以为然,依然一脸钦慕,“你想,我们那批教官里头,有哪几个是能自己开一辆军车的,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陈石头再怎么像顽固不化的石头,单凭卓越的条件,都无法阻挡一群追星族。 如今的学生追星追星,可不是只追明星。 能上清华的一般都是具有骄傲和自信的学子,不认为自己不够能力去追陈石头这颗星。 彭芳听着周旁几个同学熙熙攘攘,她是无奈被人拽着去追了一段陈孝义的车。 “阿芳,你真没有从你表哥那里打听出什么吗?你表哥都说他回石家庄,可他怎么又在京城里出现了,而且开着车?” 彭芳最怕,有人又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连忙讪讪地说:“我表哥是这么说的,我表哥回复的短信,我是一字不留,都给你们亲眼看了,我想作假想撒谎骗你们,是不可能的。” 几个人揪不出她口里的错,悻悻地作罢,一路走,一路一直议论纷纷,都是绕着陈石头转。 彭芳并不是对陈孝义完全没有了兴趣,相反,他的手帕,她一直是珍藏在衣柜里,可能会作为一个美好的回忆,永存在她人生里面。 陈孝义把车开出了很长一段路,感觉迎面的风,才能把他脑海里的影子吹跑。不然,他这一路开过来,仍是有些惦记她和姚子宝,怕姚子宝继续找她麻烦。 赶回到单位,刚好是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从车里面走出来两个互相搀扶的孕妇。其中一人,他一眼认出是蔓蔓。 初夏接到电话,急匆匆从家里出来后,就一个劲地埋怨起君爷了:“我说你哥是怎么回事?我们给方医生看,不是好好的吗?他为什么突然插起手来?” 实际上,蔓蔓对这事,昨晚上已有先和她通过气了,昨晚初夏意见还不显得这么大。初夏之所以骤然发起了牢骚,在于早上她哥突然和她说,让她们中午过来先给他看看,他正好有空。可能她哥本是好意,积极,想快点了解她们的情况。可是,这样一来,出去的杜宇赶不回来接老婆,谭母只好陪初夏出来打车。然后,她们两个到蔓蔓的大院门口接上蔓蔓一块来。 蔓蔓也没法,眼看自己哥这样的临时起意,她老公刚想陪她来做产检的事,又没能办成。 “好了,少说两句。”谭母对女儿初夏火爆的脾气,向来少不了教育。 君爷那是什么人,能容她女儿这般撒泼吗。 “妈,不如我们另找个医生吧?”初夏拉拉母亲的胳膊。 “你想另找个医生,也需要把你的病历转出来。”谭母不给女儿胡闹,“还有,你进去后别乱说话,免得连累了蔓蔓。” 初夏撅起嘴巴:说起来,她和君爷的恩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一开始就有的事。 三个人刚走上台阶,蔓蔓看到了陈孝义,笑道:“陈少校。” “你们两个一起来做产检?”陈孝义问。 “是,这是我大学同学初夏。”蔓蔓介绍了初夏,继而说到自己那是风是雨的哥,古怪地拧了下脸,“我哥,说让我们来给他看看,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吃饭没有?” “吃了。” 一行人走走谈谈,来到三楼。蔓蔓她们三个进了君爷的办公室,陈孝义停顿在门口,被赵文生拦住。 “这是方敏给的电子盘,说资料全在里面。”陈孝义拉开公务包,取出里面的U盘。 赵文生于是和他找到了台电脑,先检查下盘里面的东西。 赵文生坐在电脑前操作,陈孝义站在他后面看,看他把方敏存储在里面的几个文件调出来,包括一些病人既往的用药情况。 扫了几眼药品名字,陈孝义忽眨了下眼:“这——” 一时想方敏是不是弄错了。 似乎能猜出他在想什么,赵文生叮嘱他:“这事你别说出去。” 意思他并没有看错药名,反而是方敏之前和他说的话,有了一些揭开的迹象。眉尖是些些地蹙了起来,打了些微褶,陈孝义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医生,其他人都不知道。陆科交代的。”赵文生肯定了他的猜想。 即是,包括陆司令、陆夫人、蒋家人,全部不知情。 “你想,要是知道了的话,能让她生吗?”赵文生再一句话,堵住了他想问蒋衍知道不知道的口。 “陆科他——”陈孝义之所以皱着眉,是没有想到,君爷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本来是想,君爷应该比谁都万分小心他妹妹的命才是。 “你和陆科接触,按理说,小时候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应该比我多。他的性情,脾气,你都还不了解吗?”赵文生唇角一动,扯出了一丝长气,扶起的眼镜片里闪过道感慨的光色。 君爷是个怪人,很怪很怪的人,非要说君爷身上什么特点是最瞩目的,无疑是执着。一旦君爷认定的事情,谁都没法改变君爷的想法。 因此君爷有些做法,是谁都没法理解的。 “姚科赞成?”想起姚子业那天在楼梯里,与他说起蔓蔓时,那种神采飞扬,那种嘴角微抿的笑意,无不是如此珍惜,陈孝义有理由怀疑姚爷又是怎么想法。 “姚科赞同啊。一开始就赞同。”赵文生反问他,“你忘了,姚科前段日子刚发的那论文,不就是讨论这个的。” 陈孝义霍然是眼里闪过一抹明了的光亮:两爷这不是想赌,是极有信心,但是,大概是不想不懂的人知道后反而忧心忡忡,给众人带来心理负担。 蔓蔓和初夏、谭母进了君爷的办公室后,齐齐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君爷出去了会儿外面,徐美琳让她们三人先等一下。 蔓蔓不是第一次进自己哥的办公间了,对这里的环境已是十分习惯。反观谭母和初夏,怀着极大的好奇左顾右盼。 “我说你哥在家,也是这种装修?”初夏没有进过陆家,对君爷办公间里这种简单到只剩黑白两种颜色的地儿,心存敬畏,摸着死党的手问。 “是。”蔓蔓说,陆家的做派,极少人能了解透彻。想当初,她一样是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她哥不会是没有钱,毕竟是军中技术骨干军官。 谭母环顾了一圈后,是更不忘说起自己女儿了:“你不了解情况,不要动不动怀疑到人家头上。还有,这里是领导的地方,你说话给我更注意些。” 老妈子都要把教鞭使出来了。初夏耸了下眉,刚要反驳,门把咔一声,君爷走了进来。 手里拿的是刚在外头赵文生从方敏的U盘里打印出来的资料,一面翻看,一面是头也没有抬,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后面。 初夏一见,对蔓蔓挤眼睛:你瞧你哥,多气派的人,领导风范,把我们三个都当成了隐形人。 蔓蔓扶了下额头。 初夏这边得意地刚发完牢骚,那边忽的传来冷冷的一声:“谭初夏。” 老师点名小学生的口气。 初夏举起手:“在这。” 谭母赶紧把女儿叫嚣的手拍下来,向君爷陪笑脸:“在这。” 君爷冷冷的眸光,在初夏脸上略扫了下后,低头,翻了下病历:“你老公没有陪你来?” “您老突然传唤,我老公远在西伯利亚,坐飞机都赶不回来。”初夏趁机把怨气发了出来,想抢先给君爷一个下马威。 谭母急得在旁使眼色都堵不住女儿的嘴巴。 君爷在喉咙里溢出的一声似笑非笑,更能冻死人的冰冷:“你是到我这里做什么的?” “不是您叫我来的吗?”初夏答的利索。 “是我叫你来的,但是,不是我求你来的。”边说君爷边拔出一支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连抬头再看下她都没有。 初夏皱皱眉,手摸在大腿上。 谭母朝她瞪眼要她别再乱说话,起身,走到君爷的办公桌前,想为女儿美言几句:“陆科长,我女儿是小孩子脾气。” “阿姨,您坐吧。”对谭母君爷没有什么意见,但也不喜欢有人在中间妨碍他与病人直接沟通。 接到他这个暗示,谭母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初夏坐在沙发上别扭着,主要是在琢磨他这是想做什么。 “谭初夏。”君爷缓慢开口,“我不管我们之前是什么恩恩怨怨都好,但是,你既然到了我这里,我几句话先和你说明白了。一,你我之间,不存在谁求谁的问题,只有你配合我不配合我的问题。二,我的话,你可以当成是命令,也可以不当成是命令。三,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不愿意配合,最后吃苦头的是你不是我,吃亏的是你不是我,有害的是你不是我,总之,我没有任何损失,就看你自己是不是想折磨你自己了。” 这一番话下来,初夏切着牙齿,但明摆现在是制约在对方手里,不好反抗,冷哼:“如果我想换医生呢?” 耳听女儿真把这话说出来了,谭母一顿训斥:“你胡说什么!”继而马上转向君爷:“陆科长,你不用听她胡说八道,我们不换医生。” 君爷低下的眸里似乎掠过一丝光,没有说话。 初夏想都知道他这是得意,瞪母亲。 蔓蔓在旁始终等着他们两个交战的结果出来,安下了心。 金美辰躺在病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日蔓蔓的孩子没有掉,她就没法安心。这几天用了对症的好药后,她的身体是好了许多,四处走动都没有问题。方敏本是想让她出院了,可她不想。蔓蔓现在这样,她总得拖住方敏。 沿着走廊快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两个医生在说话。其中一个是调侃起了方敏:“你明天可以回你单位了吧?” “你想可能吗?你没有看见我的两条腿都被两个条橡皮糖缠住了吗?”方敏怒气,又不失苦中作乐地说。 她是可以让金美辰出院后回单位,但是,她也明白金美辰这个情况,不算完全稳定,随时可能再出事,她留在这里看着比较好。幸好,君爷是把蔓蔓的病历接走了。 “怪不得今天你单位来了个同事,是来和你交接工作的吧?” “是,我把手头的病人交给他。” 方敏的话令她大吃一惊,这么说,方敏是不管蔓蔓的病历了? 若真是这样,她和她老公的如意算盘,又是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不行! 这事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转身,折回病房,翻找手机里的所有电话号码,查看还能帮到自己的人。翻来翻去,张美美涉嫌造谣等罪名,被公安抓了,判刑不重,应该是出狱了,但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被打掉的事被发现,现在是被家里人扣留在家,不好打通电话。接下来,只剩下那个几乎连面都没有怎么见过的徐咏梅。 徐咏梅当时,同因为造谣的一件事,同样被公安给扣押了几天,出来后,记者证有一段时间是被政府部门扣了。姚夫人手段厉害,和一帮报社都打点好了关系,不让她有机会再回这个行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在这条路上走。 据金美辰近期从其他人口里了解到的,现在,徐咏梅不在报社干,是做自由撰稿人了,而且,干脆经常帮起网站写新闻,专写一些耸人听闻的新闻,来博得大众的眼球,以图暴利。网页上的新闻,点击率是与投稿人的报酬息息相关的。 记者,相当于私家侦探,有一种敏锐的勘察的嗅觉。 金美辰打电话给徐咏梅,唠唠叨叨地念起旧事,是想从旁敲击她能不能在蔓蔓这件事再有作为。 徐咏梅昨晚在家里熬了一夜的稿子,头正疼,点了支烟,一边喝咖啡一边抽烟,听着金美辰的唠叨,额间的青筋猛跳。 要说她今天被逼到几乎走投无路,是金美辰和张美美把她拉下水的。 陆家姚家厉害,她算是从姚夫人手里有了领教。轻易再变成傻瓜为金美辰卖命,是不可能的。但是,对陆家姚家又是同样有点仇恨,很想帮金美辰这个忙。 想了会儿,她猛抽了口烟,有些淡淡地说:“对了,我听说你现在已经不是高干家庭的女儿了。” 这是金美辰心里永久的一根刺。 “但是,我老公还是高干子弟。”金美辰说话的硬气,只徒显自己在撑面门。 徐咏梅对她更是了然于胸,一笑:“是,你现在是觉得只剩你老公这棵大树可以抱了。好吧,让我想想,你还有没有其它救命草可以抱。” 听她这话有点古怪,金美辰扯着眉头,想和再她说点什么对方却挂了电话,只要她等消息。 不管怎样,这总比事情一点苗头都没有的好。 金美辰却不知道,这徐咏梅,竟然是一路追查她的身世去了。 徐咏梅查到最后,是要把金美辰的祖宗八代都给挖出来。就着这股狠劲,她找到了金美辰的亲生父亲。 君爷他们那时候查,是查到了金美辰的亲生母亲已死,亲生父亲马顺和因犯了杀人罪进了监狱。但没有想到,这马顺和当年判的是过失杀人,因此没有判死刑。马顺和在牢狱里因为表现好,关押了二十多年后,是被放了出来。 出狱的马顺和,在当地机关的帮助下,回家乡种田。在马顺和心里面,他早以为老婆和女儿都死了,根本不知道老婆难产生下的女儿,是被老婆的弟弟拿去卖了。 徐咏梅历经艰辛,长途跋涉后找到了马顺和,当时马顺和正在后院里给菜园子上农药。 “马先生在吗?”徐咏梅推开门,喊。 马顺和听到陌生人的叫声,从后院子出来,看是一个打扮整齐的女人,颇像从城市里来的,十分吃惊:“你是谁?” 徐咏梅一面是细细打量起这屋宅的环境和马顺和本人。 应说马顺和所在的乡镇不错,将一座废弃的旧居给了回来的马顺和住,又组织人力物力帮助马顺和展开重新生活。马顺和现在住的有,吃的有,穿的也可以。马顺和本人,看起来也有想改过自新做人的觉悟。 虽说戴了个杀人犯的罪名,但是,徐咏梅想,这样的马顺和,其实当金美辰的亲生父亲,绰绰有余。现在的金美辰,不比马顺和好多少。 “你究竟到我这里做什么?”马顺和见她许久没有说话,愈是生疑。 徐咏梅长出口气,取下墨镜,道:“马先生,你知道你有个女儿吗?” “我女儿和我老婆都死了。”马顺和说起这事,都难免悲伤。 “谁告诉你你女儿死了的?” “我老婆的弟弟。”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老婆的弟弟骗了你,你女儿其实没有死,是被你老婆的弟弟卖了,你怎么想?” 马顺和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是把她这话给听明白了,这下,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女儿没有死,而且我现在知道她在哪里。” 怔怔地又看了她一阵,马顺和俨然不相信:“我都不认识你,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徐咏梅哧一笑:“你没钱没势,我专门跑到这里来告诉你这些,能从你口里得到什么好处吗?” “那你——” “我只是个记者,对社会上不公平的事看不惯而已。有幸得知你女儿想找亲生父亲的消息,我这顺藤摸瓜帮个忙,给你们父女俩牵条线。至于你们两个相认不相认,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徐咏梅把话都说成了这样,马顺和想完全不动摇,是不可能的。 留下个电话号码给他联系,徐咏梅声称赶着要回去。 马顺和当天,先是在屋里想了很久,老婆的弟弟年前是已经死了,埋葬了,死无对证。他如今能找谁说明真相。可现在有人突然跳出来说他的女儿没有死,不管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他当然是很想见见女儿的,想知道现在自己的亲生骨肉过得好不好。 三思之下,他打电话给了徐咏梅,要她拿出证据来证明她说的话。 徐咏梅道:“要证据我这里没有。但是论到亲子关系,现在科学发达,只要你们两人之间做个亲子鉴定,是真是假,不就是一清二楚了。” 亲子鉴定这回事,马顺和是听人家说过的,于是答应好,和徐咏梅一块去找那个不知是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未完待续) 她哥下的通牒 接到徐咏梅的电话,说是自己的父亲找到了。 金美辰大惊:“你找我父亲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和你的亲生父亲见个面?” 她的亲生父亲,据人说,可是个杀人犯。 她要个杀人犯父亲做什么? “你什么用意?” 徐咏梅听到她这句问话后,唇角溢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你不是想要人帮你吗?我是被陆家盯上了的人,想帮也无能为力。再说外人再怎么帮都是外人,哪有血缘关系亲。” 默了一阵后,金美辰道:“我怎么确定他是我父亲?” “他也不信。我好不容易劝他过来做亲子鉴定。” 这个杀人犯父亲竟不想认她? 金美辰泛起冷笑:“行吧,先做个鉴定再说。对了,你接触过他,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他在监狱里反省的挺好,而且不是我们想的故意杀人,是过失杀人。”徐咏梅想到在乡下看到的马顺和那个绿油油的菜园子,颇有感慨地说,“我看,他现在回到家里,也是辛苦劳作,不像是个贪财的人。” 不贪财? 知错能改。 金美辰突然觉得这父亲挺不错:很好利用的样子。 “那麻烦你了,徐记者。”金美辰道,“请尽快帮我们安排检查吧。” 和初夏一块做了B超,都说是胎儿一切正常。接下来,她们两人的产检时间完全错开。因为她哥是个大忙人,两人一起来,会一下占用太长时间。 那天,初夏做完检查,和谭母一块先回去。而她,是坐在她哥的办公室里,等她哥下班。 她本是可以先一块走的,可是她哥不让。 不知什么缘故。 徐美琳走进来,给她端了杯水,又拿了几本书给她解闷。 蔓蔓无聊地翻了几页后,问她:“我哥在忙吗?” “陆科在和演习部队联系,可能要再过会儿才能回来。”徐美琳说。 蔓蔓无奈,一个人干坐在办公室里,翻了会儿书,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近段时间,她更爱睡了。尤其四周安静的时候,特别喜欢打盹。 邻近的办公室里里头,几个人正围坐在电脑面前。现在是尝试用卫星装置,与演习部队接轨上一个特别的测试软件,进行一项专项的研究计划。但是,几次尝试之后,软件都运行不畅。 君爷站在后面,冷静考究的目光在操作软件的人身上打量下后,向姚爷勾了勾指头。 两爷走出办公室,这时来了个人,递给他们白队一封急发回来的消息。白队这次是随演习部队出发,随军在对面配合这次专项研究。 姚爷拿过短信后,展开来看,一看眉头一挑,道:“白队意见和我们一样。想换人。” 这个软件,已经做了一年半,可是屡次到了实际战场上运用时,出现重大问题无法运行通畅。配合他们做这个软件的技术部队,派来的执行小组负责人孙靖仁,居然向上面反映说他们要求不切实际,是全世界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要攻克这个全世界的难题,没有五六年不能成功。 “五六年?”君爷的一声冷哼,配合白队的那张纸表明了鲜明的态度,“本来他做到一年半,我都嫌他做的时间太长了。” “他这人有些来历的。”姚爷拿指尖弹了下纸张,微微夹的眸子里射出一丝凉光。 “什么来历?”君爷似乎是提到这个更气,“我现在都怀疑起他以前那些成绩怎么来的?虽然他是刚毕业的博士生没有错,可也是在教授的团队里面做过了多年的人。” “我们可能倒霉一些。遇到他第一次自己单独率队做任务。”姚爷轻微喟叹。 他们本也想,这个软件任务应该不会太难,就没有想去指明兄弟部队派哪个人过来协助,哪知道指来的这个名声赫赫的新秀,竟是个绣花枕头,里面全是草包,干出来的成绩与名誉不实。并且,或许这个孙靖仁技术能力是不怎样,论公关能力却很不错。一开始,把他们都忽悠得团团转,直到这样一直拖到了一年多,到孙靖仁提出要五年时间攻关,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人有问题了。 在君爷的想法里面,世界上没有科学证明能完成却完成不了的任务,完成不了,首先只能说明是人出了问题。 “我倒想看看他是什么来历。”冰冷的光掠过眸子,是一丝愠怒。 姚爷听着他发脾气,一句话都没有说,有点漠的眼眸忽闪着。说到孙靖仁,只要派人稍微去查下背景,都知道这人来历确实不浅。祖父是民主党重要人士。在党内外都有很强的影响力。在他子孙中,有一些还是位到高职的人。比如孙靖仁的一个叔叔,现是某省的副省长。 孙家的家底,并不比陆家姚家差上半分。 “这样吧。”看姚爷没有说话,君爷冷静了下来,想了下,道,“我先找个人问问看,是不是真是需要五六年时间,以免是误会了他。” “想找谁?”姚爷谨慎地提出几点质疑,“找教授的话我担心打草惊蛇。如果找一般人,恐怕也不是他们轻易能解决的问题。” 孙靖仁或许是个草包,但能混到博士生,怎说,都比一般技术军官的能力要高一些。 “教授的话肯定是不能找的。找教授,教授年纪都比他大,经验比他足,他有了个借口,有了个台阶可以下。” 听君爷这话,君爷想的还不是打草惊蛇,是想从孙靖仁身上讨回耽误的时间的公道。 君爷最痛恨的是,自己能力既然不行,是攀关系上来的,那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闲置的岗位,不要耽误人家的任务。而孙靖仁这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们部队指派的任务,挤过来想争个功劳,再往上爬,栽了以后,还想抵赖,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叫君爷怎能不气! 姚爷耸耸眉,不说了。 归之,总得先找上个专家来证明他们对孙靖仁的猜想没有错。君爷既然说了自己有门路,就让君爷先试试。 两人走回到办公室。手刚放到门把上,听着里面没有一点声音的样子,君爷的眉头轻微一紧,放轻了动作。 姚爷见他如此小心翼翼,跟着,同样没敢出动静。 两人几乎是无声地进了办公室里。 长沙发上,一本书,从蔓蔓的大腿上落到了地上,被风一吹,书页哗哗地翻了过去。 睡着了? 姚爷英气的长眉都皱成了个小疙瘩:这样一睡很容易感冒的。 君爷已是直走到挂衣服的衣架上,拿下自己的一件外套,折回到沙发前面,展开后轻轻覆盖在她身上,然后指尖伸过去,碰到她耷拉下来覆盖在额头的刘海,轻然一拨开,是见到了刘海下她紧闭的眼睛,侧耳听着她呼吸。 她睡得倒是挺香的。 令他心里头忽然五味杂全:她在他办公室里是挺安心的,能睡得这么香。 姚爷见他一张做哥哥的脸时而扭动时而挣扎,眸里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可总不能让她这样睡着,瞧她的头都快耷拉到胸前了,等会儿醒来要喊落枕。 刚轻轻把她的身体一扶,要把她放平到沙发上去睡。就这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把她弄醒了。 睁开眼,一见到他放大的面孔,蔓蔓一惊之下,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喊:“哥?” “醒了?”他淡淡地问。 这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声音,蔓蔓的梦一下粉碎了,挺直了腰,把睡得歪歪斜斜的身体坐正。抬头看到不止有她哥,还有绕到前面的姚爷那张妖孽笑容,她低下脸,拿手拂了拂头发,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把嘴擦擦。” 嘴? 她刹那脸蛋红了一片:不会睡着的时候是流了口水吧? 没有接过纸巾,赶紧拿袖口蹭了蹭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有,方知道是上了她哥的当。 姚爷是看到她这个动作后,一阵轻轻浅浅的笑声,从对面传了过来。 蔓蔓恼得切了下牙齿,仰头看她哥。 对方却表现得若无其事的,道:“这有什么?比起那一分钱让我在饭馆里头坐了一个小时的‘牢狱’。” “那关我什么事?”她也装得若无其事的,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听见这话,他冰冷的眸子回来,是在她脸上扫了下,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蔓蔓当他这是在恼,不管,反正他要套她话让她主动招供是不可能的。 他那臭鸡蛋的脾气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的手刚要放到她额前,一想,收了回来。 对于她开饭馆的事,她干得如此有成绩,令人刮目相看,他这个当哥的自然也感到一丝骄傲。但是,他还是不喜欢她开这个与温世轩有关系的饭馆。 一霎,气氛回落了下来。 姚爷一见情况不妙,抬起手腕当做看表,叫出一声惊异的:“下班了。” 知道姚爷这是在给他们两人找台阶下,君爷冷冷地一撇眉,倒也没有反对,起来收拾东西。 终于可以回家了。蔓蔓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腰骨,不然等会儿起来难走。 拎起随身带的孕妇小背包时,她哥一只手向她伸过来。她眨了下眼,望到那双冷眸有不容抗议的神色,当仁不让把拎包递出去给他。 接过她的拎包,先是掂了下重量,里面可能是装了个保温瓶,有点重,道:“走吧。”接着带她是走出了办公室,往电梯走。 到了楼下,他并没有让她在门口等他开车过来,也没有带她走到停车的地方,是一直带着她走向了大院门口。 这让人犯疑:“哥,你没有开车?” “你哥今天没有车,车子坏了,买不起新的。”说着这话,他有意看了她一眼。 言外之意,你这个有钱的妹妹是不是该资助哥哥一下。 蔓蔓的眼皮子直眨,眼珠子圆了一圆,又气又恼的。 就更别提那几个站岗的门卫,听到她哥说这个话时,都一脸惊诧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君爷开玩笑的时候,天会塌下来的。 两人走到了大院门外,她哥看来并不打算拦截出租车。 蔓蔓小声在肚子里咕哝着:不知道她这个哥,今天是葫芦里卖出了什么药。 等到她哥带着她,连公交车站都错过了。 充分摆明今天她哥想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路的交通费一毛钱都不想花。 蔓蔓恼恨的是:为什么他想不花钱,她就得陪他走路回家。 他非要让她在办公室里等他一块回家的阴谋,现在总算在她面前崭露端倪了。 一路在心里念叨,一路跟在他后面走。 走了一段,站在红绿灯路口等绿灯时,他问:“走不走得动?” 他眼角射过来的光,她是接到了,瘪了下唇角:“这有什么?我平常走的路比这个长呢。” 接到她返回来的示威和挑衅,他淡淡地在唇角勾出个弧度。 离他们后面约五十米远的距离,姚爷开着车,副驾座上坐的的是赵文生,车后座上放的是一个药箱。 “现在他们走了有三百米远了。”赵文生估摸着时间和距离,一边和姚爷望着孕妇的背影,“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她都没有喘。” “再看看吧。”姚爷微夹下眼眸,看着红灯转绿灯后,前面的两兄妹穿过了人行道。 “陆科打算让她走多远?”赵文生见这样一路跟,心想君爷不会是真想这样带妹妹徒步走回到陆家吧。蔓蔓终究是六个月的肚子了。 “六个月多一点,胎儿还在长。”姚爷道,声线很是冷静,“我们单位离部队大院,说远也不是很远,行走的话,三千米距离左右。” 三千米,平常步速,大约是将近一个小时。 对普通人来说,走一个小时,理应是没有问题的。对孕妇来说,持续走一个小时,中间不要休息,就有点考验身体素质了。 走了半个小时后,蔓蔓扶住了腰,步速放缓,感觉身体有点重,好比开始在心肺和双脚灌铅。再看看她哥,一路带她走过来,可以说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军人走路,本来就比较快。迈得又稳又踏实,她哥简直像是竞走比赛的奥运选手。别说几千米,几万米都没有问题。 蔓蔓脑子里开始幻想了:她哥若是和白露姐姐一块走时,是不是也这个样?如果是这样,那白露姐姐真够可怜的。 “怎么了?”见到她落下,君爷停住,回身,看着她一步一步像乌龟爬了过来。 用爬形容,是由于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段上坡路。 细致的目光,停顿在她那张走完了这么长一段路后红扑扑起来的脸。 “没什么,继续走吧。”她斜了他一目,今天她是舍命陪君子了,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本是转身回去,待她跟着走了两步后,忽的又转回身,这回是迅速蹲了下来,一只手去揭她一边脚的袜子。 月儿眼瞪直了,不明他古里古怪的动作,有点担心地环顾四周,怕过路人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们,一边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她穿的是布鞋,适合走路,但是,这白袜子是紧了些,以至于他把袜子的上口往下一拉,手指头摸进去,就能摸到一点肿巴巴的皮肤。 眉宇里闪过一抹思虑,起来时,是拉住她胳膊,带到了路边,找个地方坐的样子。 她没有拒绝,确实走的有些累。平常她和她妈一块走时,偶尔去菜市场,走的时间不短,但不像这次,步速堪比军人行军,而且中途没有能喘气休息的。 终于找到了一块地儿,没有树荫,好在秋天下午六七点已经是不晒,而且近夜了。 扶她坐下后,他打开她带的拎包,从里面把保温水瓶取出来,旋开盖子,闻到里面,装的还不是白开水而已,眉毛为此挑一挑:他这个妹妹,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典型的细致的家居女人。这种事,再细心不过。换句话说,很会享受生活。 这点,倒是像极他母亲陆夫人。 “喝一点吧。”倒了些水在盖子里头,递到她面前。 她正拿着纸巾擦汗,擦了一张过后,拿了另一张扇风,道声好接过杯子时,看见他一双眸子在傍晚的天色下颜色糅杂,略带些秋天惆怅的模样,看着她心里一个咯噔。 “你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他说这句话时,难免夹杂了一丝叹息。 她怀孕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蔓蔓都怀疑他这是借机说话,道:“怎么?我怀孕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你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什么样的吗?”冷冷的眸子,今日说起话来,竟是有睫毛飞眨的动作,说明冰颜碎了一半。 她哥今天是吃了药?受了打击? 不然怎么从一个冰山变成了悲秋的文人? 难得的是,好像是敞开心扉要与她说话的样子。 蔓蔓挺配合的:“什么样子?” 趁机挖掘她哥的把柄。 飞快的一抹狡黠在她脸上掠过,却瞒不过他一丝一毫的眼眸。他微眯起的眼,荼色的眸子里略带些好笑和无奈,道:“你在我印象里,一直就是一个小不点,吃奶,都没有力气,要一口一口慢慢喂的小不点。” “我已经长大了。”蔓蔓说,说出口都觉得她自己这话好像重复了要千万遍,这让她有些不悦。 “即使你长大了,在我印象里还是那样。”说着,他握起她一只手,掰开她的掌心,指尖,只要在她手掌心轻轻一按,犹如一朵梅花的图案,在她掌心里绽开来。 就是这个特征,让姚爷一下把她认了出来。 可是他和姚爷都明白:这个特征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常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特征。 水嫩的,吹弹可破的皮肤,细脆的血管,都不是什么好事。 “哥?”看着他的脸,是由沉思再陷入到一片阴雾笼罩中的感觉,她几乎要伸出去手把他皱褶的眉宇抚平下来。 “囡囡,有件事哥必须先和你说清楚了。” 听出他的语气很严肃,她竖起耳朵听着。 “初夏的情况和你不同。初夏想破腹产的事,你是知道的。” “是。”她微皱了眉,“哥是说初夏不适合剖腹产?” “哥的意思是,初夏能不能顺产,这个现在还不能决定。但是,初夏一旦不能顺产,她想剖腹产可以的。” 她仰起头,看到他一双眼不仅是严肃,是严峻了的神色。 “你,和初夏不同。如果你不能顺产,是难产,早产,哥可以老实告诉你,你别指望要哥说保小孩别保大人。哥只能保你一个。哥为保你一个,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然后,你也别望下次怀孕。有一次,哥就不会让你有下一次。” 心头哪里,是忽然被狠狠地撞了下的感觉。 她心里的狂澜,犹如波涛汹涌,久久不能止息。 “为,为什么没有下次?”她瞪着眼,眼珠子缩的圆圆的,好像透明的玻璃珠子,夹杂了一丝令人怜悯的脆弱。 “人生,往往很多时候,对许多人来说,只有一次的机会,失去就没有。你,只是在这件事上,和其他人不一样,和少数人一样,只有一次的机会。”说这些话,他并没有安慰抚慰她的意思,声音很冷很冷,可以说是像北极的风呼呼地往她心里面刮,要将她心头冻上层冰。 听到这里,她心里总算明白了。 在这事的容忍度上,他连她开饭馆的事都能再三容忍,而这事却对他来说完全不能,这事的容忍度对他来说是零。 他慎重的,今天先和她说明白了,以后,他行事也就是这般了。 原因,她不需问。 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必要时要掌控一切的人,无论其他人的意见,原因只埋藏在他心底。 摊上这样一个兄长,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你这个事,我先告诉你本人,你清楚明白就好。阿衍、爸妈那边我都没有说。” 听见他这话,她又把头抬起,目光里有丝惊讶。继而望到他缄默的深沉的侧颜,她宛如可以洞察到底下的另一层玄机:如果说了,是不是,她连现在肚子里这两个孩子都别想生了。 一想到这,她整个心头都抓紧了。 “囡囡,你自己努力足月顺产,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能办到这一点。哥就会帮你,把孩子安全保下来。”他说到这里再个转折,强调,“如果你想不明白,我再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认为你现在你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其它事情,一律不要再管。” 她听完这番再明白不过的话,头低了下来,像是要埋入自己眼前的影子里面。 他今天这话,倒不是在恫吓她要挟她的。 正因为清楚明白这一点,说明她是在某些事上,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是要做出一些抉择了。 蔓蔓深深地吸上口气,许久,许久,方是能吐出来一丁点,其余的,哽在了心里头。 夜幕落下,路灯,把她和他的影子都拉成个很长的斜影。 路边的树枝迎风哗啦啦的响,他的军衣穿过她两条胳膊,她拉了拉领子,手心能摸到扣子上的星纹,思摸着和她帮老公经常清洗的军衣一样的纹路与感觉。 她哥和她老公总是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以至于她经常忘了其实两人都是军人。所以,如果她哥都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老公,可想而知。 姚爷的车停在路边,车灯躲在小花坛外一闪一闪的。 赵文生在接家里的电话,听到小东子在电话里给他这个狐狸爸爸报信。 “爸,姥姥找妈了。” 蒋梅可能万万都没有想到,现在家里出的这个小间谍,即她的儿子,一颗心全偏到狐狸爸爸身上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赵文生声调往下冷,问。 他老婆那个妈,一来找他老婆,准没有什么好事情。 姚爷听到他这个粗哑的声音,都掉过了头,是先把盯梢的目标暂拉下了,眼眸里望过去掠过一丝疑问。 电话对面,小舌头舔着小嘴唇,小间谍要报信,肯定是要把事情都弄清楚了,才可以报信,按照狐狸爸爸的说法,军人执行任务要讲究准确性:“我昨天前天都是姥爷带我回家的,所以没有去妈妈的单位。今天,我提前下课,姥爷在外面来不及接我,妈妈的一个同事先把我带到了妈妈的单位,我才知道,姥姥是找了妈妈好几次了,只是都没有上我们家,是到了妈妈的单位,或是打电话到妈妈的单位。我今天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和姥姥吵,说是要钱。” “谁要钱?” “姥姥啊。” “要多少!”赵文生的声调是一级一级往下掉。 听得对面的小家伙,那颗小心脏,都开始一扑一扑的,狐狸爸爸貌似要发大火了。于是,稚嫩的声音慢慢降低:“我听的好像是,十万,五万。” 行啊,十万,五万,他这个岳母恬不知耻狮子大开口。他老婆一句都没有和他提起,看来是打算拿自己的私己钱,然后是自己省吃俭用来填补支援娘家的空缺。如果他岳母真是有难,他对他老婆这么做也不会有意见。但是,据他所知,蒋母一点都不缺钱花,蒋母的单位有钱,蒋父又把钱都放到蒋母那里。蒋母都把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说是大舅妈要生孩子用。”小家伙听到狐狸爸爸的问题后,自己都挠起了困惑的小脑瓜,愤愤不平地说,“大舅和大舅妈没有钱吗?舅妈也要生孩子,为什么姥姥都不给舅妈钱,还要向舅妈要钱。” “什么?”赵文生听到后面一句,才真正飙了起来。 他这岳母越来越离谱了。竟然想敲诈一个儿媳的钱去支援另一个儿媳。 “你妈妈呢?” “在厨房做饭。”小家伙摸着心窝口,感觉狐狸爸爸的声音好严厉,他不希望自己的报信使得爸爸和妈妈之间吵架。 “让你妈妈来听下电话。”赵文生能听出孩子对面不稳的呼吸声,声音便放了柔和地说,“东子,爸爸不会骂人的,你是知道的。” 狐狸爸爸是不会骂人,而且能说会道,每次都能把自己妈妈都制服得服服帖帖。小家伙这一想,又得到了爸爸的保证,点了点头,走到厨房里。 蒋梅正站在炉灶面前炒菜,感觉到衣角被扯了下,低头看是儿子,说:“东子,怎么了?你爸爸回来没有?” “爸爸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和妈妈说话。”小家伙说,当然不敢说是自己打电话给爸爸通风报信。 蒋梅心里想,老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莫非真是有什么紧要事,因而不敢耽误,忙把灶火熄了,走去房里接电话。 一接起话筒,赵文生斯文到透着股凉意的声音传过来:“我听说,你私藏了不少钱。” “啊?”蒋梅被他这样突然一问,不小心跑了声调,忙拿手捂住嘴巴。 “好像至少有十五万吧。” “我哪里有这么多钱?”蒋梅摸着乱蓬蓬的心口,说。后一想,不对,她即使私藏钱,也是她自己的钱,况且,他也不是爱钱的人,他突然问她的钱做什么。 于是她反问了:“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从哪里听说不紧要,紧要的是,我还听说你向蔓蔓借钱了。什么事,你不和我说,反而向你弟媳借钱。阿衍知道这事吗?” 老公每句话都振振有词,蒋梅意识到东窗事发了,一颗心是慌透了的说:“这——这朋友缺钱,她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我心想就和蔓蔓借一点。” “你和蔓蔓借了钱后,你有本事还她吗?要是还不了呢,你怎么和蔓蔓说你这笔钱借给谁了。”赵文生一句一句斥着老婆。 他这老婆哪点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被蒋母一缠,之前什么恩怨都忘了。 蒋梅心知他定是都知道了,开始叹气:“阿衍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办法的。她好歹是我和阿衍的妈。” “即使这样,你帮你妈去骗取蔓蔓的钱你觉得对是不是!” “我,我不是这意思。我都想好了,之后再找个机会和阿衍说,反正,阿衍的工资本都在蔓蔓手里。” 听完老婆这话,明摆这钱已经是到了蒋母手里了,赵文生气得都无话可说。 “文生。”老公在电话对面气喘如牛,蒋梅听得一清二楚,心知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点理亏,懦了声音道,“不然这样,我们先把钱垫给蔓蔓。” 可对面她老公的声音忽然一变,竟似柔和了起来:“阿梅,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蒋梅的脑子一下绕不过来弯来,被狐狸老公牵着鼻子走了。 “如果你妈,在三天内,又是向你要钱。” “怎么可能?”蒋梅没有听他说完,即打断他,“我妈刚在我这里拿走十五万,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衍的经济状况,都是拿死工资的,能有多少积蓄。” “既然你信心这么大,我和你打的这个赌,你没有理由拒绝吧。” “是——没有理由。”蒋梅诺诺的。 “那好,如果三天内你妈再向你要钱,这事你交给我处理。” “啊?”蒋梅再一次惊叫。 “你不是算定了你妈不会向你要钱吗?你惊叫什么?”赵文生慵懒地扶了下眼镜,只有手指头一点微颤的抖动,表明他心里其实这股针对蒋母的怒火一点都没有消。 蒋梅面对他,向来只有认输的份,有气无力:“是。” 电话挂了后,她心里一想,不对,老公怎么知道这事的,回头一看,儿子的房门紧闭,儿子不在客厅里。 牙齿当即嘎吱一咬:现在家里都是爷俩同仇敌忾对付她一人是不是了。 飙到房门前:“东子!” 小家伙可没有这么傻,一定要躲到爸爸回来,才敢从碉堡里面出来,于是对着门前的妈妈喊:“爸爸说,要他回来我才可以出来。妈妈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和爸爸交涉。” 蒋梅眼睛瞪一瞪,头顶冒出团青烟。 等到她老公回来,恐怕是她老公先收拾她吧。 见着时间都晚了,君爷拦了辆车,和妹妹一块坐进去,打的回家。 蔓蔓坐进车里时,故意挑了下眉问自己哥:“需不需要我付打车费?” 哪知她哥对答如流:“十块钱,比一分钱容易找,这次不用你付了。对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到【画饼充饥】吧,我有那里的优惠卡,你付款报答我就可以了。” “……” 回到陆家,她老公已经回来了,因为知道她和大舅子在一起,就没有担心。 “阿衍,你过来下。”君爷招呼着妹婿在客厅里的沙发先坐。 陆夫人见状,也就不敢急着先上菜,和女儿先摆上碗筷。 “什么事,大哥?”对于君爷突然慎重其事地找自己,蒋衍不免是英眉提了起来,有点忧心是不是老婆体检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君爷说的完全不是这回事,而是:“你明天向你单位请半天假,到我那单位去,我那里有台电脑想让你瞧瞧。”(未完待续) 才华横溢的蒋大少 “电脑?” “是的。” 两双高深莫测,犹如深色海底的眸子对撞下后,彼此心领神会。 “行,我明天上午回单位时和领导说一下,挪下午过去。” 蔓蔓和陆夫人,都听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男人公务上的问题,她们是不会插手的,因为她们是国家干部的妻子,要懂得不能干涉政务。 陆司令,是在大家吃饭吃一半时,杀回来的。 “爸。”三个孩子齐齐叫。 “你怎么回来不早说一声?”陆夫人起身,走到门口帮老公接过外套和公务包,再把外套挂起时,明像是埋怨暗则是关心地念了句。 陆司令乐呵呵的,如果不是孩子在场,都想先亲下老婆再说,一摆手,要几个孩子不要忙活张罗碗筷凳子,道:“我吃饱回来的。”说完,走到客厅里开会儿电视。 “囡囡,慢慢吃。”陆夫人叮嘱怀孕的女儿不要受影响,多吃点。 蒋衍陪着老婆。 只有君爷,眼角在看了在客厅里找茶叶罐的陆司令一眼后,匆忙把余下的半碗饭扒进嘴里,默默擦了嘴站起来。 “爸。”他走过去,到陆司令面前时低声道了句,“是不是有什么事?” 父亲的习惯,都父子这么多年,他算是比较了解的。陆司令这么急赶回来,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司令是赶着回来找大儿子,然而不动声色,给大儿子一个眼色后,两人一并走到了书房。 关上书房的君爷回过身后,见陆司令向自己招招手,他走近。 “陆君。”陆司令把音量压得挺低的,“你们的专项研究项目是不是准备换软件技术骨干?” 听到这话,君爷的眸里倏地闪过一道冷光,细细地在喉咙里哼一声:这个孙靖仁好本事,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 陆司令能接到这个消息,八成是孙靖仁那边透露的。 果然,陆司令在见到大儿子一副默认的表情后,脸色有些沉重:“这也是孙家那边找人来我这里打探。” “爸,后门不是这样开法的。”君爷冷冷地道。 他们陆家不是不近人情,但是,从不提倡给没有能力的人开后门。相反,只要是有能力的人,他们陆家绝不会因为私己利益耽误国家人才,是要为国家输送更多更好的人才。 陆司令自然也是这样的人,听到大儿子这么说法,像是有另一层内幕,摩擦着掌心问:“我听说的是,是个在各项比赛中都获得过优异成绩的大好青年,军中优秀技术骨干,重点培养对象。” “是,之前他所在单位介绍他时,送来有关他的一大沓自荐履历,看得我们以为这是老天爷给我们送来了一个神。”君爷冷冷的声调里富含饱满的尖牙利讽。 陆司令微抬起的眼看儿子一眼,道:“人家是研究生博士生,一路跟着教授的团队参与过多次项目,不乏国家重点扶持项目。” “爸,一个神,下凡到人间,别人都可以代劳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打酱油,再把名声往自己身上挂。” 儿子说到这个地步,陆司令只能再三询问一句:“真是不行?” 君爷扬起道眉:“爸,他既然都能在我们今天下午自己人刚协议过后的结果,立马捅到了你那里去,你觉得这人是真枪实干多,还是把所有能力都只集中在一张嘴上?” 陆司令皱了眉。 一般来说,真正吃苦耐劳能干活的人,不需要都浪费精力都到公关上面。 “好吧,但是你说人家不行,也不能只凭你自己的感觉。”陆司令提点儿子,“人家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不是。” “这个爸放心,我要是没能找到人把他扒皮了,我和白队都不可能说撤换掉他。” 听到儿子这话,陆司令没有放心,反而心惊胆战的:俨然,这孙靖仁是把儿子惹毛了。 他怎了? 陆司令忧心忡忡用眼神询问儿子。 “他拖了我们一年半时间,现在,还提出要拖我们五六年时间。时间对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来说或许不宝贵,对我们来说,则是争分夺秒的事情。”君爷淡淡地说,只在牙齿缝里偶尔透出一股寒意。 一棵大树难免会有害虫,然真正看到这些害虫时,心里仍是忍不住发怒。 到这里,陆司令不好说了,现在必须先等调查结果,于是问:“想好找谁了吗?我想他已经应该是先向就近你们可以联系上的教授们都通过气了。” 陆司令希望一个公正的结果,不偏倚儿子,不诬告孙靖仁。 “爸,这个人选,我相信你自己都不会反对。”说罢,往门外的示意,指向之前刚通好气的妹婿。 “阿衍?”陆司令一怔,接而耸起浓眉,是不怎么反对。 君爷深沉的眸底露出一丝果然如此。 他爸陆司令,当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女儿嫁给一无是处的人。不仅如此,他爷爷陆老头知道,一样是要关心一下孙女婿的背景和能力。这些都足以说明,他妹婿至少不是一无是处。 他自己手上,早在妹妹决定嫁给这个男人开始,就有这个男人的履历,只是一直都没有怎么看。主要是他认为,只要这个男人能一心一意照顾好他妹妹,对他妹妹好,其它,都是次要的。 让他开始意识到他这个妹婿不简单,要说起自己的弟弟陆欢不知什么时候起向姐夫大献殷勤。 弟弟陆欢的天赋,他这做哥的是一清二楚的。连陆欢都买账的人,没有两把刷子说不过去。 正好借这个时机,亲眼看看他这个妹婿有怎样的能力。 一切风闻不如亲眼目睹。 好比那个四周的人都吹捧上天实际是个绣花枕头的孙靖仁。 “行吧,这事按你意思去办吧。”陆司令似乎能洞察儿子的想法,摆手赞同了此事。 想来陆司令一样是想,若是女婿有本事,能正大光明顶替掉孙靖仁的位置,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单凭女儿的面子,他这个做的爸都会力撑女婿到底。 微耸眉宇的君爷,对父亲的心思一样摸得清楚,默声走了出去。 晚上从陆家回到自己家,蔓蔓看着老公急急忙忙是走进了卧室,打开笔记本。 一般来说,据她所知的老公,回家后都是极少碰电脑的,喜欢多悠闲地看看电视和报纸。 八成是与她哥和老公说的那个神秘莫测的话有关。 蔓蔓不敢打扰他办公,掩上房门,走到客厅里继续给孩子准备羊毛衫。时而望望表钟,每到时间差不多,进去给他办公桌上的口杯添点水。 她进去,添水,出来,他都几乎充耳未闻。一副心思全是投入到眼前的工作里面。 台灯下,有棱有角的侧颜,勾勒出刚硬的线条,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她痴痴地望了会儿,是都差点忘了他还有这样一面,和她哥她爸一模一样的另外一面。 “蔓蔓,再给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想怎么亲我这个老公都行。”蒋衍哪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全世界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没有看见,但是媳妇不同,媳妇他是见到的第一眼就撞进他心窝里面去了。 眼睛即便看不见,她身上的气味他天天晚上闻,都可以刻进他骨子里去了。 蔓蔓被他这话一惊,差点把水倒出了杯子外面,扶着壶嘴,抬起眼,刚好触到他嘴角微勾的那抹狡黠,他亮晶晶瞟过来的眼神,若勾魂似的,她一怔,之后脸蓦地一红,转过头,背过身。 抱着水壶走两步,仔细回想他刚说的那句话,脸蛋不禁就更红了,两颊火辣辣的烧,赶紧奔出门去,接着羞恼地跺了两脚。 她老公再怎么装正经,骨子里都是对她充满了流氓。 如此“恨恨”的想,心里却溢满了蜜一般的甜。 第二天下午,君爷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称自己妹婿来了。 蒋衍是直接进到了大舅子的办公室。 “你看用我这台电脑行不行?我这里有个终端联系在他们操作的主机上。”君爷让出自己的位置。然后,他是站在了进来操作的妹婿后面,抱起手,用近乎苛刻的目光,打量操作者的神情动作。 不过是一阵工夫,冷冰冰苛责的瞳仁泛起了一丝不小的微澜。 “陆科。”拿资料进门的赵文生,刚开口,马上得到领导一个示意闭口的眼神。 扶了下眼镜,放轻动作后,是望到了坐在领导办公桌前的人——是老婆的弟弟? 于是想都没有多想,径直去到领导站的位置旁边,一样望起操作键盘的人。 电脑屏幕上,五花八门的字符,哗哗哗像闪电似地在屏幕上闪动、划过。这种极快的电闪速度,想必连行业内的人,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和名堂。 赵文生抽了口凉气:对老婆的弟弟,他向来只知道为人好,但是,未曾想过其本事也是不赖的。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眼前在键盘上操作的双手,一点一按,都是技艺高超,可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听到赵文生这口抽气声,君爷眸光锐利地又是一闪:看来,他妹婿这个功夫,是连自己家人比如父母兄弟姐妹,都是不知情的。 操作者短短五分钟的操作,对君爷和赵文生这些旁观者来说,却像是看了场大战,有最少两个钟头远久,足见刚才每一分每一秒对操作者来说,可以利用到最大极限,这是高手,超高手的境界。 键盘上的手歇下来时,君爷抬起手腕上挂的表,确定,确实刚刚只过了五分钟时间。 “怎么样?我这电脑有什么问题?”君爷保持一种冰冷的温度问。 他们要速度,也要效率。 “你这电脑主要存在的两个问题,一个是病毒。”明白大舅子的意思问的是软件,蒋衍答。 “病毒?”挑起的浓眉,提出十足的质疑。 他们这些电脑,系统都是内部使用,有部队防护网保护,怎么会轻易被植入病毒。 提到这个,蒋衍以轻松的不以为然的口气说:“我们国家的防护网,每年遭受的黑客攻击不计其数,以万为单位做基础算。而你们当医生的都知道,病毒演变防不胜防。只要这个系统,在与防护网接合时,出现一个衔接漏洞,都能给病毒有机可乘的机会,犹如人的免疫系统。而并不是所有的变异病毒,能被人体或是医生全部识别。” 这个形象的描绘,让君爷一个沉默。 赵文生是轻挑起眼镜架,好像要变成放大镜研究下老婆的弟弟,问:“阿衍,听你这口气,好像是电脑医生,比我们这些医生还专业,你在部队里做什么的?” 面对二姐夫的调侃,蒋衍微微地勾起唇眉,似笑非笑。 君爷眼中尖锥上的利光扫过去,到妹婿那张向来吊儿郎当爱玩笑的俏脸,眸子悠转,更为深沉:这是因据他所知,他这个妹婿之前是一直下到基层部队里面,后来纵使因为有着高学历调到了参谋部,却是在教导队当教官。要不是他爸为了他妹妹,非要让蒋衍转职转到了部队大学,是不是意味他妹婿这些才华全部是被埋没了? “继续说第二个问题。” 接到大舅子的指示,蒋衍毫无压力的,十分轻松地靠在椅子上继续陈述。 君爷就此发现,事实上对他这个妹婿来说,好像从来没有任何可以给之以压力的东西。 “第二个问题,是软件的重复计算率过高。” 蒋大少出现的新名词,更为专业,是令两个听者,露出了更惊诧的表情。 “比如,一个A到目的地B,这样一个路程,一共有N条路可以通往。在计算机领域里面,一样是条条道路可以通罗马这样一说。”蒋衍拿起笔和一张纸,随意地在上面进行比划。 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止是君爷和赵文生两个人在旁听了,有了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姚爷等另外几个人,可能都是听到风声进来的。 所有人,围在蒋大少旁边,宛如小学生听老师第一次讲实验课,全神贯注。 蒋大少这个老师,讲课通俗易懂,比喻生动,最可贵的是来这里面对大舅子等人第一次讲课,居然一点压力都没有,轻松发挥:“理念上,我们希望能选择最短的路程。然而,在选择路程的途中,我们有可能进入迷宫,在迷路的地方兜绕上许多路。这个在计算机领域是经常存在的,叫做重复计算率。一款最理想的软件,它在各种计算中,尤其是最远的计算终端中,重复计算率应该是最低。” 也即是说,孙靖仁,在自己设计的迷宫里绕了许久,现在,还在继续绕圈圈,是把自己都绕晕了。 听完这番话,两爷真真白白地明白了高手和低手的区别:比起蒋大少,孙靖仁简直是一个囧,囧得不能再囧的小儿科。 问题,蒋大少说的再明白不过了,那解决的办法呢。总得看到有解决的办法,才知道他妹婿不是在危言耸听,和孙靖仁一样只会说不会做。 摸下下巴,君爷冷冷地点了下头:“你说的这两个问题,你能做修补工作吗?” “这个不难。”蒋衍毫无压力。 君爷眸光一闪:“需要多长时间?” “问题查出来了,我刚刚操作时,已经向对方发送了一个手动的反追踪病毒,现在应该都可以查出病毒来源。只要查出病毒通路,阻断,就没有问题。查到病毒来源,反攻击,端掉对方的大本营,避免后患。” 蒋大少,是拿电脑当做打仗指挥,而且,指挥操作都绰绰有余。 让看的,听的人,都一阵傻眼。 只见在他们刚刚讲课授课的过程中,电脑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病毒大本营地点的显示,以及反攻击启动信号。花花花过去的一串白花了眼的电子字符,充分表明两方在激烈交火。接着不无意外,蒋大少发送的反攻击病毒更强,把对方的病毒和大本营全部侵占销毁。 “是来自国外的一个黑客。这个黑客我们很熟悉了,在黑客领域中算是中低等的手艺。”蒋大少后面那句,其实是随口加的。 却可以让听着的两爷脸上又一沉:这孙靖仁简直是逊到家了。 君爷是深吸上口气,才能强忍下对孙靖仁的怒火,再问:“你认为解决了这两个问题的软件运行能通畅了的话,还有其它问题吗?” 这话,表明了君爷既然知道了妹婿这般厉害,当然想知道妹婿对这款软件有没有更好的一些建议。 蒋衍从大舅子严峻的眼中看出了要他直抒己见,看出这是款对大舅子很重要的软件,于是,对于初设计者的批判,也就没有留了情面,道:“这款软件有许多不合理的设计。其实,你稍微观察,只要从窗口操作观察,都能发现,这已经是一个重复计算率产生的隐患。窗口操作太过花俏,并且,与我们部队许多软件操作习惯不同。若是与其它部门协同统一配合的话,实际操作肯定会出现问题。” 这一说,等同于是一刀戳在了孙靖仁帮他们做的这款软件的致命处,这款软件既然不符合实战要求,等于是一钱不值,整整浪费了他们一年半的时间。 孙靖仁想争名头,拿他们当实验品,一点军人的专业精神都没有。 骤然的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 领导发怒了。 一帮人个个都原地站着,不敢动。 君爷差点爆粗口,再看到妹婿在做收尾工作了,一只手收了回来,拍在妹婿肩上:“给你做,你认为,能用多长时间重新帮我们设计一款?” 这意味着,君爷已经充分首肯了蒋大少的能力。 “我想,可能一周左右吧。”蒋衍稍微琢磨,便给出了个惊人的答案。 “一星期?”旁人诧异的声音,十分高昂。 一星期完成人家一年半才能做出来的垃圾软件的任务,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 对蒋大少这种专业人来说,解释起来条条是道,一点都不难:“首先,一款软件最耗时耗力的地方,是数据的录入部分。现在,我可以直接从他的软件里面提出数据库若干,再重新编排,一周时间,已经充分。而且,在我本人设计的各种基础软件里面,有你们这种类似的软件操作,拿来改一改,速度会更快。” 场中一片默声: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一目了然。 赵文生心里喟叹:他老婆这个弟弟,真是卧虎藏龙,深藏不露。 很快,两爷发现,蒋大少这种深藏不露,不仅表现在计算机能力上。 “嗯,这一周的时间,你需要什么人帮忙吗?”君爷问。既然妹婿有这个能力,自然全力支持妹婿把他们心头的大事给做好。 “助手这方面,本来设计软件,除了数据库建立以外,并不需要太多人插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最重要的,可能是到时候的实战测试,在这方面,需要卫星连接系统的调适配合,这需要通讯部队的配合。这方面我有人选,如果大哥你信得过我,我去找人来办这事。而且,大哥自始至终不想让对方发觉,我也能让这事处于一个隐秘状态把它完成。” 后面短短几句话,蒋大少的另一能力得到了充分隐晦的体现和暗示。 恐怕在君爷昨晚向他提出这个建议时,他本人已经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今天应付起来,才如此周全。 “行吧。”在妹婿肩膀上再用力地拍了两下,君爷很是爽快,道,“这事先委托给你了。” 之后,赵文生亲自把老婆的弟弟送出门。 一群人都散完后,姚爷坐到了君爷面前。 两爷互相沉默地望了会儿,不时交流复杂的眼色。 “刚出去的人,确定不会走漏消息给孙靖仁吗?”君爷首先需保妹婿的安全,“我爸昨晚上来问我,不知道孙靖仁从哪里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杀到我爸那里。” “我想,出间谍的事肯定不是在我们这里。反而是白队那边,因为软件测试需要其它部门配合,走来走去的人多,道不定,就把白队要换人的意思给泄露出去了。” 姚爷的分析并不无道理,对方若是知道君爷也有换人的意思,不会找到陆司令想求情打探了。 这点先确定后,君爷道:“暂时把白队那边也瞒着。” 姚爷点头。 两爷再次一阵默,这会儿默的是蒋大少的来路。 “我记得,干爸是把他调到了部队大学,因为知道他在学校学习时的专业,让他进入到了韩教授的团队里。”姚爷以这话,来带起对蒋大少的调查。 “据我所知,韩教授是两三个月前,就病了,不时的病,而他的工作,研究,都没有停止。”君爷隐隐约约的提示和推断,都是指向了韩教授的研究没有终止,定是有人很好地顶替了韩教授的位置,率领团队继续攻关。 按此推论,他爸陆司令昨晚在听见他提议妹婿为人选时,对蒋大少的能力似乎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并不吃惊。 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论断了蒋大少的能力,在大学和教授眼里,都是有率领教授原有研究团队进行国家级攻关项目的资格。 蒋衍的才华,远比孙靖仁高不止一个等级。 可怎么会,之前沦落到了教导队?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姚爷微颦的长眉,思索的更为深远,“你想,上次我们出任务,后来回来,不是听说他刚好同被部队召回去有紧急任务吗?结果我们回来的时候,他的任务也刚好完成,这个时间段怎么推敲,都太蹊跷了。” 说到那次去英国的任务,君爷摩擦起了下巴,姚爷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姚爷的话推断成功,说明,蒋大少那次,可是去为国家一号维护电脑。 不止赵文生要抽凉气,君爷都要倒抽一口气了:他这个妹婿,来路如果真是这样不简单,只能说,平日里太能装了。 “阿衍。”赵文生送老婆的弟弟出门时,对小舅子,在今天这事后格外的另眼相看,“你老实告诉我,你哪个部队的?” “我现在不就是被我岳父调到了国防大学吗?”蒋衍指尖挑了下帽檐,一如既往的那副吊儿郎当半开玩笑的口气,谁都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尤其是在他今天这场表现后。 赵文生扶扶镜片,知道他不说,或许真是有难言之隐,都是军人,理解保密性质的军规,便不再问。 两人搭乘电梯下楼时,正好遇到一批人赶着上电梯。 在电梯门口,两方人马正欲匆匆擦过时。 其实一个一样戴着眼镜,身体稍微有点发福的年轻军官转过了身,对向赵文生喊:“赵组长。” “你是——”赵文生扶了下轻巧的眼镜架,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人是谁。 “我是孙靖仁。”孙靖仁主动向赵文生伸出的手,表现出极好的公关能力。 “你好。”赵文生没有忘记君爷刚在办公室里对眼前此人表现出的愤怒,提了下眼镜架,再轻轻地握了下对的手。 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表现的太友好。 孙靖仁见他愿意握手已是很高兴的模样,没有察觉,随意望到他身旁站着的蒋衍,随口问一句:“这位是——” “我小舅子,老婆的弟弟。”赵文生笑,意会模糊地笑。 孙靖仁意会过来,以为蒋衍是来找赵文生开后门,哈哈附和地笑了两声,表示明白,接着和其他人急急忙忙上楼去了。看这情况,肯定是急于去找君爷,看事情能否有转回的余地。 目送孙靖仁走了后,赵文生和蒋衍都对此人的第一印象颇有感慨。 赵文生当医生的,感觉就是:“年纪不过三十几吧,不是做生意的,小肚子却是都长起来了。” 长期军训经常执行任务的年轻军人,都是体格好,压根无法存在发福的现象。 蒋衍是从孙靖仁快速发福的体态,想到了自己的大哥蒋飞。蒋飞也是从调到机关单位整天好吃懒做,开始了体型变形的生涯。 “二姐夫,送到这里可以了。”到了大楼门口,蒋衍阻止了赵文生继续送。 赵文生当然不止是为了送他这么简单,站在他身旁,望着周围没人,低声说:“我问你,你现在工资本都是在蔓蔓手里吗?” “是。”蒋衍拉一声疑惑。 赵文生突然问起他的工资本做什么。 可赵文生只是稍微沉思了会儿,道:“既然你的工资本都在蔓蔓手里,那算了。” “二姐夫?” “没什么事。”赵文生淡淡带过,拍下他肩膀,继而走开。 这事牵扯到他老婆。昨晚上,姚爷频频逼问的目光,他都不敢乱开口。因为,如果被君爷知道他老婆上了蒋母的当骗了他妹妹的钱的话,道不定连他老婆都怨上。 小舅子,当然一样不能说,说了怕伤害小舅子和他老婆之间的感情。 何况,他老婆在与他的赌约中已经输的一败涂地。蒋母,昨晚上已打电话来声明首期十五万不够,希望能在近期再援助一些。为此,还把金美辰的病情夸张到了似乎随时都是不行了的地步。 他老婆把与岳母的交涉权交给他之后,他这得想个法子,看怎么把蒋母吞下去的十五万,一分不少吐回来。 今天东子学校在搞一些动作,没课,蔓蔓把孩子接到自己这里玩一天。 东子被妈妈教育,要好好照顾怀孕的舅妈。于是没有玩,安静地坐在舅妈身边,一块看电视,顺道给舅妈倒水,拿东西,帮着捆毛线。 蔓蔓看这孩子乖的不得了,多孝顺,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唇角拉开笑意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不满她这个妈妈偏心小外甥,踢了下她肚子。 这一踢好像是两孩子轮流踢。 肚皮都有点起伏的模样。 东子看到了,小眼珠子瞪一瞪,快速把小手搁到舅妈肚子上摸小宝宝,边摸边叹:“舅妈,舅妈,里面在打架!他们出来后,你一定要狗绳绑着。” 蔓蔓差点被他这话给笑抽了,一边笑一边眼角笑得流泪。 到了下午,不知怎的,赵文生竟是比蒋梅提前一个钟头下班,来到她这里接孩子。 “赵大哥,你坐。”看到赵文生似乎是对她有什么话要说,蔓蔓坐了下来。 小东子爬到狐狸爸爸的膝盖头上。 赵文生捏了把他的小脸,道:“今天在这里有没有欺负小弟弟小妹妹?” 狐狸爸爸太聪明了,知道他不会欺负舅妈,但是会欺负小表妹小表弟,一嘟嘴巴说:“他们在舅妈肚子里干架,不乖,我训了他们一顿。” 赵文生再捏了下他的小脸:“你不乖的时候,爸爸妈妈有骂你吗?” “没有。”小脑袋瓜摇一摇,继而胸有成竹,“我也没有骂弟弟妹妹,只是说他们不乖。” 蔓蔓捂着嘴笑:“赵大哥,东子很乖的,有礼貌。” “脑子里一大把的鬼点子。”赵文生拉出的这口长气,藏着对孩子浓浓的溺爱,接着对蔓蔓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赵大哥你说吧。”蔓蔓听他口气严肃,收起笑声,正经地问。 “我想对外谎称,你在做一笔投资,一笔利润丰厚的投资,现在急需资金。” “赵大哥?”蔓蔓紧了眉,赵文生突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上次蒋梅和她借钱的事,细一想,恐怕真是如此,于是道,“其实二姐上次向我借了一笔钱,我和她说没有关系可以慢慢还的。还不了都没有关系,我和阿衍现在都不缺钱。” “蔓蔓。”提到老婆干的这个乌龙事,赵文生感到对她挺歉意的,道,“其实,阿梅向你借的这个钱,她已经后悔了。” “二姐后悔?”蔓蔓一愣,“二姐是不是哪里投资失败了?” “你二姐是军队单位的人,能搞投资吗?”赵文生说了这前半句,后半句意味深长的一转,“不过,你二姐是投资失败了另一种东西。” “是什么?”蔓蔓眸色一沉,似乎是猜到了多少他要说的话。 “母女的感情。” 蒋梅确实在昨晚,听见蒋母再来一通电话,非要她再吐出三十万块时,而且意味十分明显,是要让她去向蔓蔓要这三十万时,一颗心是直落入了谷底。 蒋母对自己的要求,且说的是理直气壮的:你弟弟弟媳现在富有了是不是?是富有的话,就得念手足情深,不然不厚道。 父母对待子女的情感的确是很奇怪。很多子女都有感觉父母偏心的状况在。最奇怪的现象是,不知道父母是不是都怀着一种平均主义的梦想,不是说父母本人会对待所有儿女一视同仁的平均主义,而是希望所有子女平均富裕的平均主义,所以,对于好的儿女不怎么珍惜,对于坏的儿女反而是疼在心头。 其实,赵文生知道,蒋家三兄妹里面,属他老婆最无辜。自小,蒋母偏心两个儿子,有什么福利,两个儿子先享受,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为次。而蒋衍说起来享受的福利,没有蒋飞多。蒋飞是长子为一缘故外,蒋母觉得蒋飞贴心。蒋衍和蒋梅,多少继承的是蒋父的性格,屡屡让蒋母觉得隔了层膜。 “赵大哥,你是说,我那十万,是给了我老公的妈吗?”(未完待续) 阴差阳错进了陆家 得到赵文生一声肯定的答复,蔓蔓深思了会儿,并没有急着声讨蒋母,而是认认真真地仔细想了一阵。 赵文生看她两道清秀的眉时而紧时而松,脸色却是显得平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考虑的绝不止是自己的事这么简单。 果然,蔓蔓慢慢地吐出口气:“赵大哥,我知道你提议这个事,是为我觉得不值,认为她不该要我这个钱。说实话,我乍一听,心里挺气的。但是,怎么想,这事都不能再由你或是二姐来帮我出头。” “蔓蔓,说吧,你怎么想?”赵文生肯定她是有了主意,很想听听她的想法。 蔓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换做一个不讲理的人,可能会觉得你不买他的情,反而把你给怨上。然赵文生不会,赵文生绝对是个理智的、中肯的人。 亲戚能做到赵家这样的人,实乃幸福。 “赵大哥,我琢磨着,去骗她,让她把十万块吐出来,但始终,我相信,二姐是没有让她打欠条的,也就是说,要拿出这十万块是我借给她的证据来,我们没有。到时候,她非一口咬定十万块是她的不是我们的,到法院上我们也占不住上风。” 这事确是自己老婆的疏忽。赵文生皱着眉。 小东子扯扯狐狸爸爸的衣角,小眼珠子里一抹担心。 摸下孩子的脑袋,赵文生道:“阿梅,她是性情过于单纯。” 媳妇再怎么不好,自己挑的,何况,当初他就是看上她的人好单纯,才娶了她。又怎么可以为此来埋怨她。 赵文生不知道的是,他这句话,在孩子心里面又刮起了道风。 狐狸爸爸不像自己的亲爸爸,不会妈妈做错事就骂妈妈。 小东子真心觉得:狐狸爸爸这样的爸爸,才是有男人的气概。 对狐狸爸爸的敬意再次高了一层。 满腔的心意化成一句“爸爸”,再往爸爸怀里钻。 两个大人看他别扭装羞的模样,只是相视而笑。 蔓蔓继续说:“二姐是这性情,所以,即使说给阿衍听,阿衍肯定也不会怨二姐的。再说,这钱是身外物。有些人看不通,有些人看得通之别罢了。我和阿衍一直都以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大问题。最怕的是,连钱都没法解决的问题。” 后面这两句话,明白是说进了赵文生心里面。赵文生点了下头:“的确,钱能解决的不是问题。” 蔓蔓再道:“因而,幸好这些人,是把钱看得太紧要了,问题并不是很难解决。这样吧。麻烦赵大哥和二姐,帮我转告她一声,想继续要我这里支出钱,没有问题,一,之前借走的十万块打张欠条过来。二,一切我不会说她借多少,我给多少。既然她说是金美辰怀孕住院治病才导致资金紧缺,需要用钱。那让她打医院发票过来,金美辰在医院的住院费用,我给她报全部。当然,这都是要打欠条的。” 赵文生是被她大口气的话一惊:“这——” 知道赵文生大概是认为她有没有必要这样无限支持对方的医药费,蔓蔓缓缓道来:“赵大哥,不管我和她感情怎样,她终究是我老公的妈。这事拿出去,如果我们不借,外人不会去理解我们家里面之间的恩恩怨怨,纵使我老公站在我这边,外人只会说老母再怎么错都是养育我老公长大的老母,说出去,我和老公都是遭人说的。我不在意,我老公不在意,但我老公毕竟是在部队做事的,我不能让我老公的仕途遭到影响。而且这些完全都是能避免的,不是吗?” 蔓蔓这个媳妇做的厚道,要是一般媳妇,恐怕先怨上嫁错了人再说。 赵文生微微一笑:“你继续说。” “二是。”蔓蔓道,“我这钱不是给他们乱花的,是用来救人的,主要是救孩子的。金美辰再怎么错,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没有错的。无辜的小生命既然存在,我们不能见死不救。都说地震来时,狱卒都会救死刑犯,这是人道的事儿。赵大哥你是医生,肯定能理解。” 赵文生听她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话是错,早已钦佩得五体投地。 蒋衍是好福气,能娶到一个任何事情都看得透且精打细算的媳妇。 至于钱,他是不担心的。蔓蔓一是用出具的住院发票卡死了对方挪用资金的念头,二是蔓蔓一口气连她哥十几万的餐费都能免费出了,蔓蔓的家底,其实不菲。金美辰虽说住院,但不至于到花销太多。这点他做医生的很清楚。 而蔓蔓拿这些钱,当然不是免费投资的,除了出于对孩子的考虑,有了这些欠条和发票,到了外面怎么说,有凭有据,蒋母金美辰等人想胡掐,别人都没法再抓她和老公的把柄。 “那就这样吧。”赵文生欣然赞同了她的做法,抱着孩子起身离开时说,“相比你的主意,我的,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赵大哥,你这话言重了,要不是赵大哥你来通风报信,我还被蒙在鼓里。”蔓蔓送他和孩子到门口,很感激地道。 赵文生望了她好一会儿,其实,刚从她那句“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他都能听出另一层含义,现在看她眼里虽然看不出什么悲伤或是不安,但是,他是能感受到的,于是道:“蔓蔓,我虽然不知道你都听说了什么,但是赵大哥作为医生想告诉你,你不需要太过担心。赵大哥,肯定会帮你哥,全力保住你和孩子。” 蔓蔓一怔,在望到他一双微笑的充满兄长一般慈爱的目光时,一霎有些情绪起伏,慎重地含了头:“我知道。”接而,说:“赵大哥,如果我哥问起这件事,你告诉他也无妨,我想他能明白的。” 赵文生知道她是怕他难做,给她一个安心的回复:“你哥能明白的。陆科本来对钱是个慷慨大方的人。” 听了他这话,蔓蔓把唇抿了抿。 等他抱着孩子下了楼梯,门关上。一只手停在门把上,另一只手,是抚摩到了腹部。 她相信她哥和老公都能理解的。 只要想想,陆家以前遭受的劫难。 有钱,都没有办法解决。 她哥等人以前所承受的伤痛,到了至今,只能变成一句——终究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 她在温家长大,这么多年走过来,和养父温世轩不也是一样——终究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 蒋母那些人,最终,只能是自食其果。 晚上,蒋梅回来,听赵文生说起今天和蔓蔓商议后的结果,在沙发上坐不住,浑身如火烧一般,左右挣扎,是被羞愧的火焰给烧的。 想她弟弟摊上这个弟媳,是心胸多么宽广的一个人,哪里像她自己,猜三疑四的,伙同自己的妈骗了蔓蔓十万块。 “文生,不然让蔓蔓别出这个钱了,就按她这个主意,我们来替她出。”蒋梅握紧拳头,要把自己犯下的错弥补上。 赵文生真想说自己老婆就是单纯,若在考虑上能有蔓蔓几分灵性,都不会被蒋母这样骗了,叹口气道:“你以为你妈,你哥,你嫂子,贪图的是谁的钱?或许有贪图你一点,但蔓蔓明白,他们实际上只想针对蔓蔓和你弟弟,想拿蔓蔓的钱出口怨气。” “那,那岂不是中了我妈的圈套!”蒋梅愈是义愤填膺。 “谁让你和阿衍有这样的妈,这样的哥,这样的大嫂呢。说回来,哪个家,都不会少这样坑坑洼洼的事情。蔓蔓是看的透,不是拿钱去让蒋母他们乱花,是总得想想金美辰肚子里那无辜的孩子吧。你自己不也是这么想?” 蒋梅没话说。自己能被蒋母说动,的确不是看在蒋母、大哥、大嫂的面上,只是为金美辰肚子里的孩子。当了母亲的女人,对天下所有小生命,都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里面。 “行吧。这事,就按蔓蔓说的办。”赵文生道。 在老公的监督下,蒋梅把蔓蔓的话告诉了给蒋母。 蒋母听了还有些犹豫,可蒋飞听了,那是像中了六合彩一样高兴,一口要蒋母答应下来。 “这打了欠条的话,你不怕他们回头向你要啊?”蒋母质问大儿子。 “怕什么。他们来要,我们说我们没有钱,难道他们能拿刀子架我们脖子上要钱吗?”蒋飞的脸皮比蒋母想象中的要更厚上一层。 只是他没有想过,蔓蔓可以拿这些欠条上法院告他们,让法院封了他们的财产。 蒋母一样是没有考虑到这点,终究是个法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一些无所畏惧的事。 这边答应了蔓蔓后,蒋飞的脑子里,即转到了怎么敲诈蔓蔓大笔医药费的念头上。只是方敏这块硬骨头不好啃,真是让方敏开一些无关紧要的大处方,方敏肯定不同意。 想来想去,蒋飞和蒋母磨合了下,决定不要方敏这个主治医生了。 他们却没有想过:一个真正的好医生,才不会为了钱给病人及病人家属乱开药。 方敏突然能从蒋家人手里得到解放,惊喜万分。马上收拾了包裹,跑回了自己单位,冲进领导君爷的办公室里分享喜悦之情。 “不知他们怎么回事,终于不要我这个医生了。”本来病人不要了医生,医生该感到沮丧才是。但面对金美辰这种病人及家属,方敏只想烧香拜佛庆幸能摆脱这批瘟神,于是很认真地说:“我想烧柱香,感谢老天爷。” 听她从那边驻地跑回来,已经在他这里唠叨了半天的话,君爷虽然挺理解她这种逃出生天的感受,但是,她说来说去都一直说不到重点,究竟蒋家人是怎么会改变主意的,因而很不悦地向她挑着浓眉。 刚好,赵文生进来领导办公室,听见她在说要烧香拜佛感激谁的话,心里一动,插了一句:“你该烧香拜佛感激的人是蔓蔓。” “蔓蔓?”方敏讶异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 听是提起自己的妹妹,君爷的浓眉一皱。 蔓蔓说这事被她哥知道也无所谓,赵文生就没有隐瞒,说:“你的病人的家属,去敲诈蔓蔓出住院费,蔓蔓答应给,他们大概想你不会帮他们做这种敲诈蔓蔓的缺德的事,只能去找另一个愿意为虎作伥的医生了。” “啊。”方敏听是这般缘故后,自然一声诧异的感慨,“我是需去蔓蔓面前磕头道谢。” 君爷的冷脸瞬刻往下沉了。不过,能让赵文生和方敏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就此发火。足见,蔓蔓的话是对的。君爷在这事上,还真能理解一些妹妹的做法。 “知道他们现在找了哪个医生吗?”君爷冷声道,“不知道的话,去查出来。” 当哥的,既然知道了妹妹的主意,定是要在后面护妹妹周全。 想敲诈他妹妹,得先看他这个哥同意不同意再说。 赵文生似有所料他这么想,早查清楚了,拿出准备好的一张字条,递到他面前,狐狸似地一笑:“都已经先通好气了。” “嗯。”君爷的脸色稍微有些和缓。 方敏见领导的心情好一些了,才敢提起另一件事:“陆科,听说你有一阵饭馆的优惠卡,能打上很低的折扣,刚好我家里老公他爸生日,你看,能不能——” 她这话没有说完,赵文生在她旁边猛咳,提醒她。 可她并不知道这饭馆是蔓蔓开的,听见赵文生的咳嗽,都很迷惑。 君爷唇角一勾:“你想借我那优惠卡?” “是。”方敏疑问,“陆科,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借一张饭馆优惠卡,君爷向来是在金钱上不拘小节的人,她不以为有什么问题。 是。 君爷对自己花钱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妹妹为别人花钱,他这当哥的当然就心疼了。 宰妹妹的事,只能他来做,谁让他是她哥,欺负她的事只能是他。 其他人,敢宰他妹妹? 是嫌命短是不是。 方敏只感到一阵飒飒的阴风,尾随君爷那一声在肺腑里哼出的笑,好像是刀子抹到她脖子上,一惊一乍之间,冷地缩回脖子,直打哆嗦,她又不是傻瓜,不可能直接去撞领导举起的枪口上,连忙道:“陆科要是觉得麻烦,算了。” 算你识相。 君爷冷冷一哼。 方敏周身冒汗,问题是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领导什么。当然她这种状况不是她一人。几乎每个想从君爷手里借到优惠卡的人,都有过了这种从阎王地府走了一趟来回的感受。所以她是不知情而已,现在,知道君爷手里有优惠卡的,都没有一个敢和君爷借。 “陆科。”进来一个人,悄声向君爷通报,“孙靖仁又过来了。” 妹婿正在紧锣密鼓地帮他办正经事,不能让孙靖仁这人察觉搞破坏。可孙靖仁逼得紧,非要他们答应延长五六年的条件。君爷眸里厉光一闪,道:“说我忙着,然后找两个人,陪他转悠,也别怠慢了他,以为我们对他不尊敬。” “是。”接到指令的人立马奉命出去。 蔓蔓本以为,老公近来帮自己哥办事,忙得很,不会知道借钱这事。哪知道隔天下午,老公一回来,匆匆先奔到她面前。 她刚是坐在客厅,手里绕着小孩子织物的毛线,抬头看老公到了面前。 蒋衍一张脸,此刻像她哥,顶了个大黑锅有点黑。 “银行本呢?” 老公想看账户,蔓蔓想都没想,拿钥匙打开柜子,把帮老公保管的两本属于老公的工资本取了出来。 蒋衍直接翻到后面,看到那些他存进去的钱她一分都没有动,果然是,啪,重重拍下大腿。 “阿衍?”小媳妇有点儿心惊胆跳。 “你自己的账本呢?我看看。” 小媳妇不敢动:“……” “怎么?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看的?”蒋衍抬起头,看她,本是气得要死的情绪,却是在看到她有点畏缩像只猫咪的神态时,语声像是胀爆了的气球蓦地蔫了,变成哭笑不得,有气无力,“蔓蔓,我不是想说你乱花钱。你乱花钱都没有关系。我这个钱,本来就是想讨你欢心。” “我们家又不是大富豪,你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我怎么可以乱花钱?”对老公宠她宠到过度的想法,小媳妇心里虽甜蜜,但是操持家里生计的理智尚在。 蒋衍又是被郁闷得半死了的,媳妇是真的好,只是,偶尔他就是想无限度地宠一宠她。 话说回重点:“你帮金美辰出的钱,从我工资本里面划,听见没有?” 她仰起头,眼珠子亮晶晶的:“你我的钱都是一家的,不分。” “我管你分不分,反正,这些钱必须从我的工资本里面划,我会定期检查,这是命令!”蒋大少爆起来时,决定以命令压服小媳妇。 蔓蔓瘪瘪嘴:花老公的钱,她也心疼啊。 看到了她微瘪的嘴角,只手伸过去,将她下巴颌一抬,重重哼出:“嗯?” 军令如山这个道理,小媳妇还是懂的。 小头点点:“我知道了。” 指头为此从她脸颊上摸了摸,抚摩到她淡淡的眉毛之间,猛地把脸俯下,温柔的唇烙在她额头上。 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想说什么。他在从赵文生听到这事后,沉着脸想了很久。 钱,他现在和媳妇有,当做保金美辰肚子里的孩子,他和媳妇愿意,他二姐二姐夫都愿意,君爷都不做反对。 如媳妇说的,钱是身外物,计较再多,不过是徒自己操心罢了。 蔓蔓伸手,能触摸到老公胸口里面激烈的心跳,把头偎依了过去,隔着一层衣服,贴着老公的胸膛,想,让自己的体温将老公的心跳减慢下来。 她一直相信,只要夫妻两人同心同德,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们。 金美辰得知蔓蔓愿意为自己出住院费,不仅没有感动一分,因为她本来就认为蒋家不可能为了孩子不给她支付药费,所以,她该操心的,始终是蔓蔓的孩子。 决不能让蔓蔓生下孩子,抢走她和她孩子的地位。 她焦心地等待与马顺和的亲子鉴定结果。 不久,结果出来了。徐咏梅在电话里恭喜她:“结果是匹配比例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他是你亲爸不会有错。” 金美辰弯起的嘴角,不知该用哪种情绪来形容。 如果她亲爸和蔓蔓一样是陆司令,她欣喜若狂如范进中举,毋庸置疑。 可亲爸这个马顺和,曾经是坐过牢的死刑犯,如今改过自新,同样是个没钱的。若不是见马顺和可能有点利用价值,她懒得理这个亲爸。 “这样,我找个时间出来,你带他,到咖啡厅见面。” 徐咏梅听她口气过于生漠,提醒她:“他现在在我身边,你要不要和他先说两句。” “我这里不方便。”金美辰不买账。 马顺和站在徐咏梅身边,亲耳听见亲生女儿拒绝与自己通话,沉重地低下头。 徐咏梅朝他尴尬地笑笑:“没办法了,马先生。其实这样更好,你们父女俩见了面后可以无话不谈,不用挂心他人听见。” “我不怪她。”马顺和道,“毕竟当年是我坐牢,抛下了他们母女俩,让她没有个正常的家庭,她不原谅我,很正常的。” 听到他这个说法,抱起手的徐咏梅,唇角勾出嘲讽:“既然是这样,你和她见面,不也是想认回这个女儿吗?” “她认不认我,无所谓。”马顺和说。 徐咏梅听他这口气,看他这神态,却是令她想起了一个十分相似的人。细想之下,发现马顺和竟是像蔓蔓的养父温世轩。或许马顺和的脾气爆一些,毕竟是坐过牢的人,但是,他和温世轩的本质都是差不多。 这样一来,金美辰能不能说动马顺和为自己做事,倒是值得她看一看了。 只过一天,金美辰是心急着让马顺和为自己除掉蔓蔓,找了个借口,趁蒋飞和蒋母都不在,溜出了医院,跑到了和徐咏梅约好的咖啡馆。 徐咏梅在门口接到她,看她气色还不错,啧啧:“我上回去医院打听你,不是说你病入膏肓了吗?” “有钱,有治不好的病吗?”金美辰抛给她一句彼此心照不宣的。 徐咏梅对她这个过大的口气,只是笑笑:金美辰这种狂妄无知的话,她可不敢赞同。多少亿万富翁,最后不都是死在病魔手里。 “他坐在那。”徐咏梅带她走到一半,指着角落的一张桌子,就不再走过去了,以免打扰他们父女说话。 这时候,马顺和,已经看见她们走过来了,为此十分紧张地扯了扯为了见亲生女儿,专门从一家店里新买的衬衫,他想,自己该再用烫斗熨一下。等到金美辰走近,他清楚地见到她隆起的肚子,一时讶异过度,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 金美辰不知道他惊诧什么,是被他这个鲁莽的动作吓一跳之余,对他的厌恶多了一层,挑起眉:“怎么了?” “没有。”马顺和是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不仅长这么大了,而且,都有孩子了,才一时间,不知所措,想绕过去帮她拉椅子,却发现,对面的沙发的固定的,便是伸手,想扶她坐下。 金美辰嫌他的手脏,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马顺和一刹那,的确是被她甩出去的手刺痛了心口,悻悻的,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父女两人,面对面,无话。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亲爸的女儿。 一个是连妻子生了女儿都不知道的爸。 马顺和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贪婪,想多看她一点,看她的五官,是不是像他记忆里面的老婆还是他自己。 金美辰提起的眼皮子里面,一看马顺和身上穿的衣服,都知道是哪里廉价商店里打折扣买下来的,充满了一个嫌弃的字眼。 “你过得好吗?”扯住脖子上的领子,马顺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二十多年来时时刻刻想着的问题。 “你说呢?”金美辰慵懒地反问一句,要服务生给自己倒杯水。 马顺和听她要喝水,忙叫成杯牛奶,怕她营养不够,紧张地吞着口水问:“孩子多大了?” 瞧这男人看着她肚子的目光,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要做她孩子的姥爷了吧。 金美辰牙齿里冷吹出一丝风:“你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一来,就只关心我的孩子?” “不!”马顺和急急忙忙地做起了解释,整张脸膛为了给自己维护都涨得一个通红,“我是不知道你还活着。因为你舅舅,你那个没有良心的舅舅,把你卖了不说,还一直骗我说你和你妈一块死了。如果我知道你活着,说什么都不可能抛下你不管。” 这些事,她都有听徐咏梅说过,这样的亲爸亲妈抛弃她,她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是如果她真跟了这样的父母过日子,那才叫做真正一个可怜。摆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吧,你和我见面,有什么想法?” 她得谨防着,这男人会不会见她有钱咬她一口,虽然徐咏梅说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男人。 马顺和说:“我没有想法,不敢有想法。” 一张,经历过太多沧桑几乎已是长满皱纹的脸,真真诚诚地说着。 金美辰见他这模样,不是很信,她认为人都是有贪念的,哪怕是她亲爸,不耐烦地说:“这样好了,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笔钱,你回去,也能盖上个新房,好好过日子。” 听她要给他钱,马顺和愣了又愣,在想明白了她这恐怕是见他这样子不想认他这个爸,要拿钱打发他走,内心里的各种复杂痛苦悲伤,无以形容。 可他无话可说,她怨他是应该的,谁让他对她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都好,是他这个爸没有先做好。 “你不用给我钱了,你不想见我,我这就回自己家。你给的钱,我一分都是不会收的,不能收的。”马顺和道。 这男人有完没完,看模样都知道是等待救济的难民,竟然和她装起了面子。金美辰烦得要死,想,要不是因为蔓蔓,说什么都不会和这种人见面,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和你见见面。” “见面后呢?把我抛下又走了是不是?” “不,不——”马顺和慌里慌张的,实在,是被她的话兜糊涂了。她不是要赶他走吗。 “好吧。你既然是想到我这里忏悔,那就做出一点像爸做的事情来。” 女儿要他出力,要他能弥补罪过,他抛头颅洒热血都愿意。 “你说,有我什么能做的!” 见鱼儿上钩了,金美辰总算可以露出稍微轻松的笑脸:“是这样的,有个人,她经常欺负我,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我肚子里的孩子。”怕马顺和不信,再做出一副委屈的哭丧的表情:“就上一次,她从楼梯口推我,害我差点跌下楼梯,害我孩子差点没有了。我,我现在都还在医院住着——” 马顺和光是看到女儿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都觉得心头肉被揪了起来,一腔热血怒火在胸头涌,犹如火山喷发:“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我们上公安局去告她!” 上公安局? 这死男人,都坐过牢的,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居然说去公安局。 金美辰嘎吱一口咬住牙,拿袖口捂了下嘴巴,声音低微,更是委屈万分:“没有证据,怎么告?” “那你说怎么办?” 听到他这话,金美辰简直一口血想喷了:这男人不是杀过人吗?竟然反过来问她怎么办。 “这样,你去帮我警告下她,推一下她,让她知道,推孕妇摔倒的严重性质,我相信,她以后不敢做了。” 马顺和想了想,不过是警告下对方这点小事,换做是普通人的父母兄长都会是这样做的,一口答应。 见他是答应了。 “是这个人。”金美辰从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蔓蔓的照片,蔓蔓家的地址,还不忘提醒马顺和,“你小心一些,她住的是部队大院,有门卫。” 听说这蔓蔓是高官的女儿,马顺和立马联想到了仗势欺人这一说,眉头更是一皱,拍起胸膛:“你放心。有爸罩着你和孩子,定是让她尝到做坏事的苦头。” 离开金美辰后,马顺和在蔓蔓的部队大院门前,守株待兔。可蔓蔓近来,一直在家,都不出大院。他从早上守到晚上,连蔓蔓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没法帮女儿办成,何况,既然女儿好像有心让他留下,他没有理由不留下。本身积蓄有限,身上盘缠不多,处于这种窘境中,不敢向金美辰和徐咏梅借钱,只得找个地方打工。 在大城市里找工作,说难不难,但是,既要找到赚钱的工作,又能有空闲来帮女儿,就不容易了。他漫无目的,在蔓蔓所住的地方周围绕来绕去,寻找落脚的地方方便监视。 穿过一条马路时,因为对大城市里的交通规则不大懂,没有看红绿灯指示,打算穿行,结果差点被一辆小汽车撞上。 哧—— 小汽车在他前面紧急刹车。 坐在汽车后座的陆司令,本是赶着回家吃饭,被这刹车一惊,问:“怎么回事?” 坐在副驾座的刘秘书,忙答:“小李开车不小心,好像撞到人了。” 负责开车的小李,则说:“明明是他自己先闯绿灯。” “不管谁对谁错,现在撞到人了,还不赶紧下车看看!”陆司令怒道。 紧接,三个人都匆忙下车,绕到车前。 刘秘书蹲下腰,查看马顺和的情况。 马顺和是闭着眼睛,但是皮肤温度正常,呼吸在,心跳在。 刘秘书对陆司令汇报说:“不知撞到哪里,有可能撞到头,我不敢叫他,但是呼吸心跳都还好。” 陆司令摆下手,本想说赶紧送医院。转念一想,送医院还不如先送自己家里快,儿子是大医生,反正离自己家里只有几步路了。救人要紧。 于是刘秘书指挥小李,将马顺和背进车里,然后车子急着开进大院。 陆家里面,一家人,知道陆司令今晚会回来,就都在客厅里等陆司令回来再开饭。 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加上陆司令那个大嗓门喊着开门。 蒋衍一个警醒,靠门最近,冲过去打开门。 门口,前后鱼贯而入几个人。其中见司机小李背着个中年男人。 “怎么回事?”陆夫人看到陌生人,眼皮子直跳,拽住后面的刘秘书的衣服问。 “小李不小心,就在大院前面的路口,撞到了一个闯绿灯过马路的路人。”刘秘书哎一声,“司令想着家里有君爷在,把人先送家里来了。” 君爷本在书房里,听到响动,马上走了出来,相比其他人面对伤者的慌张,持的是专业的冷静:“把他先放在沙发上。不要给他垫枕头。刘秘书,我药箱在书房里,你帮我拎出来。” 几个人听从指挥分工合作。 蔓蔓陪母亲站在一边,父亲的司机出这样的事她自然挂心,于是打量起了躺在沙发上的马顺和。(未完待续) 摔倒 看过去,低价的衬衫,卷着裤腿的蓝色裤子,胡茬没刮,看起来竟有点像自己养父温世轩的装扮。 蔓蔓眨了下眼。 “可能是进城务工的人。”陆夫人按不住心里的忐忑,与女儿小声说。 她丈夫的车撞到人,这事儿可谓是可大可小。纵使不是陆司令自己开车,但现在媒体喜欢捉风捕影,只要把事情稍微加工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这点事,君爷更是一清二楚,不敢怠慢。走到伤者躺卧沙发边,弯下腰,仔细先检查了生命体征,见一切平稳,紧接拍打患者的脸部,让患者清醒。 不会儿,马顺和睁开了眼睛,一看,头顶上白晃晃的灯光,围了一些人。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到他脸前,像是在仔细考究他的脸一样,眼眸若是带了针,能洞穿一切。他心底有种被看穿的可怕,一阵心虚,眼珠子慌张地转了转:“你们是——” 可男人并没有回答他话,而是直起腰对其他人说:“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跌了一跤,惊吓比较多。扶他起来喝口水。” 君爷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司机小李走过来扶起马顺和,陆夫人倒了杯水,让刘秘书给伤者倒过去。 拿起条毛巾,君爷擦着刚给患者做完检查的双手。 等马顺和喝了半杯水,陆司令走到他面前,低下腰亲切和蔼地问:“老乡,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出声,这里有医生在。” 看来那个年轻男人是个医生。马顺和惊疑不定的目光,先是又定在了君爷身上,君爷脸上的每个线纹,都若是裹了一层冰。 马顺和觉得什么人只要接触这个男人,都会被冻得够呛,忙把视线收回来。再看到其他人身上,这一圈望过去,中间站的两个女人,当然是多望了几眼。女人里头,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个年纪比较轻,俨然是母女。而且,年纪轻的女人,挺着肚子,这—— 怔。 和他女儿一样怀着孕,而那张脸,正是女儿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人。 淡淡的清秀的眉毛,清减的脸颊,长得一般般,还没有他女儿好看。 就是这个女人,仗着家里背景,欺负他女儿。 若是这样,这里岂不是这个女人的家,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女人的家人? 惊。 “老乡。老乡。”陆司令连唤两声,看他呆若木鸡,有点怕他是不是撞坏了脑子,问向大儿子,“陆君,你看。” 君爷稍微转过头,视线落到马顺和脸上。 马顺和神情有些呆滞,瞳仁的焦距,穿过了一群人中间,望去的方向是—— 眸色倏地一冷,在马顺和看过去好像是自己母亲和妹妹那里的方向落了一眼,再猛地回头。 马顺和却是个机灵的人,已是在发现蔓蔓的存在时,一阵心慌意乱后,第一时间收回了视线。 君爷沉甸甸的目色,压在马顺和完全恢复了平静的脸。 见大儿子也不说话表态,陆司令这个急,又问马顺和:“老乡,你觉得怎样啊?” 马顺和此刻是在回想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进到了自己想找的人的地方,不会是被人发现他的目的吧,可看起来又不大像,四周的人,都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再三问他话的中年男人,语气更是和蔼。 “我这是——”马顺和壮了壮胆子,向陆司令提出反问。 陆司令见他似乎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指着自己的司机徐徐道来:“你呢,可能过马路没有看清楚红绿灯转换,我的司机见红灯转绿灯,刚启动车子,你刚好过了马路被我的车吓到,在我的车前摔倒了。我想着我家里儿子是大医生,就近,于是没有把你送医院,先把你送到我家里来了。幸好,你好像只是自己摔了一跤,没有被车撞到,没有大碍。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舒服,我可以把你再送到医院做一下检查。你自己觉得呢?” 马顺和是很仔细地听了,心里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在陆司令要把他再送医院去时,他连忙说:“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现在当务之急他是要留下来,打听清楚蔓蔓和这里的人是什么关系,以便执行女儿颁布给他的任务。 刚好,他喝的这口水,把他肚子里的解饿感引发了出来。毕竟,他光是想着给女儿办事,中午都没有吃上饭。 他肚子里的空肠计,咕噜噜,很是大声。 众人方是都记起因为他这事耽搁,都没有开晚饭。 陆司令哈哈大笑了两声,意图缓解马顺和的尴尬,拍拍马顺和的肩膀说:“老乡,如果你不介意,在我这里吃吧。不是我自夸,我老婆和女儿的厨艺都是顶呱呱的。” 马顺和的眼睛快速扫过陆夫人和蔓蔓:“你老婆女儿?” “哦,对,她们是我老婆和我女儿。这是我儿子,那是我女婿。”陆司令顺次,将家里一圈人全向马顺和介绍了。 马顺和顺藤摸瓜,女儿不是说蔓蔓是高官的女儿,那么眼前这个自称是蔓蔓的父亲的男人,是什么人:“先生您贵姓?” “我,我姓陆。”陆司令温和的,坦率地回答他。 与陆司令交谈了这么多,马顺和能感受到陆司令那种朴实纯真的情感,一点都不像装腔作势做出来的官员,他以为:要么陆司令太能装了,要么是陆司令女儿自己干的坏事,陆司令不知情。 不管怎样,他总得留下来找机会帮女儿办事。所以并没有拒绝陆司令留下他吃饭的好意。 今晚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在家里吃饭。陆夫人带女儿进了厨房,看是不是再加几个菜,还是怎样。 拉开冰箱看,适合做菜的食材都几乎没有了。却是有一些适合下面的作料和几斤面条,那是防止夜晚家里人要吃夜宵,今早在菜市场买来备下的。 陆夫人与女儿商量:“不如,让他们先吃饭,不够,我们自己吃面条。” 蒋衍这时走进来,挽着袖口问用不用帮忙。 陆夫人与蔓蔓,抬头看了看兴致勃勃的蒋大少。 蒋大少的厨艺,据知情的人都知道,水平是比蒋梅更烂,进了厨房只会添乱的那种。 母女俩是心有灵犀,一齐摇了下头:“不用了。” 接着,陆夫人想起了还有一只卤鹅,刚好是姚夫人今天让人送来的,是挂在了墙壁上,刚好今晚可以取下来给客人加菜,便对女婿说:“你让陆君进来,帮我宰开那只鹅,切下鹅肉。” 蒋衍一听,把袖子再卷卷,自告奋勇:“妈,切鹅肉这种活,我也行。” 蔓蔓忙把老公推出厨房,瞪眼:“你别添乱子了。” “我怎么是添乱子呢。大哥都能做的事情,我做不了吗?”蒋大少不知道君爷的厨艺如何,一心想着只要是大男人这个厨艺都是天下一般,差不多。 蔓蔓不是想打击老公,只是想,老公这自信心太强,要是哪天不知情得罪了自己哥那就麻烦了,和老公说明白了:“我告诉你,我哥的厨艺,说白了,都比得上我妈。” 蒋衍被老婆这话一惊。 惊愕,张大口:“你说大哥会做饭?” “是,做得比我妈都好吃。我们家里不让他做,是为了避免他有借口,说是谁谁做的不好,要以他为榜样。”蔓蔓叹君爷那色香味俱全的高级营养餐,放遍全世界,都比得上顶级厨师的手艺。 君爷的刀功更别提了,平常工作都是拿刀子的,能不好吗。 媳妇说的这么认真,蒋衍不以为媳妇在撒谎,未免着慌起来。他大舅子厨艺这么好,莫非,她老婆家里的男人厨艺都这么好,岂不是衬得他一无是处。 好在媳妇接下来安慰他说:“我爸和欢儿都不会做饭炒菜,都不知道我哥这是学了谁。” 只能说,陆家的遗传基因太奇妙,三个儿女是各种错综的遗传体。一部分遗传母亲,一部分遗传父亲,甚至一部分竟是遗传自祖父。使得三个儿女之间,彼此相似的部分都很奇妙。 接到母亲的命令,君爷进了厨房。 蒋衍和媳妇猫在门口,都有意亲眼目睹下君爷的手艺。蔓蔓是吃过君爷做的菜,君爷实际做饭的样子还没有见过。 君爷有洁癖,怕会弄脏衣服,系了做饭的围裙。 看到大舅子系起围裙有模有样的,蒋衍惊讶地拍拍与自己一块偷窥的媳妇,小声说:“你看你哥的样子,我觉得去你饭馆当大厨师长都没有问题。” 她哥有顺风耳的。蔓蔓忙拿手捂住老公那张嘴。 果然,君爷咳一声,在动刀之前,往门口处扫了一目。 蒋衍眼疾手快,将媳妇护到身后,躲开了大舅子的雷达。但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两人想继续观看君爷的厨艺表演,是不行了。只能是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一阵阵刀子跺在刀板上的响声,不大不小,很是愉悦。 而且不到几分钟,刀声落毕,水哗哗声一过后,君爷是走了出来。 蔓蔓被老公拉着走,溜的快,不然,还得被她哥抓个现行的。 目送君爷的背影,浑身整洁利索,完全不像刚进过厨房宰过一只鹅,让人不免心起疑惑。蒋衍和媳妇溜进厨房里,实地观察君爷的战绩。 陆夫人找来的两只大盘子,所有鹅肉切得整整齐齐,分开在两只大盘子里。鹅肉的切面,都是按纹理分割,看起来非常光滑,有肌肉感,引人垂涎三尺。 面对如此优秀的大舅子,蒋衍只能竖起一只大拇指,问老婆:“你哥,还有什么不会的?” 她哥,几乎是个全能完美男。 使得她未来嫂子白露,全军第一美人的白露姐姐,都在君爷面前只有自愧不如的份。 蔓蔓耸耸肩膀:“太完美不好。会衬得嫁给他的女人,很惨的。” 媳妇这话,极大地安慰了他这个老公的虚荣心。 陆夫人看着女儿女婿在旁打情俏骂,欢笑阵阵,眯起眼一块笑了会儿,却也觉得女儿说的没错:儿子太优秀,是给周围人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完美的,几乎无所不能的君爷,才不怕人家在背后指着他说太优秀,他的理念是,自己优秀,才能带动周围人跟着他一块优秀。 要是其他人知道他这想法,八成都得汗滴滴:君爷,不是所有人都想和你一样优秀。 不过,优秀这东西,真是有些传染性的。中国有句古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陆家周围算是有个比较典型的体现。和陆家混在一块的人,子子孙孙,一个个都是奋发图强,不会让人看不起。 就蔓蔓观察到的陆家周围的圈子,都是很有名堂的人。压力,远远不止来源于她哥。 按照陆司令的指示,陆夫人把饭菜用碗碟装好,搁在一个大托盘里,端到客厅,让受伤的马顺和先吃。 马顺和,在这时候与陆司令又聊了一阵。 马顺和说:自己是进城来找工作的,漫无目的走到这里,可能是饿坏了肚子,才摔倒在车前。 提到找工作,陆司令想起了自己小区里面好像有在招工,问起刘秘书证实这个事。 刘秘书说:“我看是的,在小区物业那里,有在招小区内的环保工人。主要是上楼给人家收拾垃圾。工作不重,要求不高,只是可能工资低了些。” “你有身份证吗?”部队大院里招工,定是要比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单位正规一些,至少务工者的身份证必须有,陆司令问马顺和。 马顺和解开上衣口袋,搜出身份证,递给陆司令查看:“就这个。” 陆司令看了下他的身份证不是假,知道了他叫做马顺和,笑着说:“那好,马兄弟,明天,我这个同事,带你去这里的物业公司看看,如果双方都觉得合适的话,你可以找到了个落脚处了。” “谢谢。谢谢。”马顺和连声道谢。 马顺和? 走出厨房来到客厅的君爷,在旁瞅到马顺和那张身份证上的名字,瞳仁缩紧,一时,却是想不起,究竟这名字是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陆夫人将菜盘子转给刘秘书,刘秘书把饭菜端到马顺和面前。陆司令招呼马顺和:“兄弟,吃吧。” 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马顺和,立马抓起筷子和碗,连菜都没有夹,先扒起白饭,竟是在没有菜的情况下,把一碗白饭先扒干净了。拿着空碗,发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我见这饭挺香的。” 陆司令之前是看他吃饭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甚至有些入神,听见他开口,忙让人把电饭煲都端出来,让马顺和吃个够,又对着马顺和说:“兄弟,饭,菜,不够的话,都尽管出声。还有,别光是吃饭,还有菜。” 马顺和马不停蹄地点着头,一边点头,一边是手脚忙乱地添饭,菜倒是没有吃多少,只顾着吃饭,不会儿,一个电饭煲里几个人食量的白米饭,都被他挖了大半。 司机小李走到一边,咕哝了声:他都不问问我们吃了没有。 刘秘书对他们这些年轻人,是无奈地瞪了一眼。 陆司令听到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话,倒是很沉重地背着手,走回了书房。 老实说,马顺和只吃白饭的样子,是令他想起当年家里遇难的时候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吃的时候,连一口饭都是香的。 等马顺和吃完饭,陆司令交代刘秘书,今晚先给马顺和在这附近的旅馆找个房间住,钱这边替他出,还有明天去小区物业应聘的事,一定要帮马顺和办妥。刘秘书心知陆司令这是体恤马顺和这样进城务工无依无靠的人,点着头,带了马顺和离开。 陆夫人和女儿走过去,收拾马顺和吃完后留下的碗筷,一瞧,菜剩了大半,反倒是一电饭煲里的白饭,都几乎挖的干干净净了。 蔓蔓心里也有所想,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在温家时,家里只吃地里挖出来的番薯,连米饭都没有的吃,那时候媛媛都没有出生。 后来改革开放日子好了,各种进口大米,涌入市场,老百姓那时候说到最贵最好的大米,是泰国米。哪像现在,什么米都有,现在的人提倡健康要吃糙米不吃泰国精米了,搞得糙米反而不便宜。 煮饭来不及,大家都饿了,会饿坏肚子的,时间要快,陆夫人煮起了面条。 当晚,一家人,连同司机小李和回来的刘秘书,都吃起了简单的面条。 陆司令对家里人因自己的事陪自己吃起了面条,深感歉意地说:“改天,爸带你们去吃馆子。” “爸。”几个孩子齐齐说,埋怨陆司令这个老爸太见外。 “没事。”陆司令表现的挺慷慨的,尤其对女儿女婿说,“我都听说了,你们大哥有一张饭馆优惠卡,吃多少,都只要一分钱。你们爸,掏这一分钱,还是掏得起的。” 陆爸一句话,当场让陆家兄妹两个,齐齐差点摔了碗筷。 蒋衍终于明白:媳妇和大舅子的腹黑本质,是从哪位身上遗传下来的。 这边,马顺和在刘秘书妥当的安置下,住进了就近的旅馆里头。等刘秘书一走,他就四处打听起了陆司令是什么名头。陆司令的大名,周近的人哪有不知的。 听说是市里领导,而且是军区副司令员,马顺和拍起大腿,想:好啊,真是个高官呢,就不知道他本人知道不知道他家女儿是这幅德行。 到了第二天,刘秘书依照原有的计划,一早过来接他去小区物业处。 保洁员的工资如刘秘书所说的,包食宿,但是基本工资只有一千五左右。 马顺和想着自己主要目的不是这里的工作,一口答应下来。 刘秘书不知他目的,只觉得他这人中肯老实,等马顺和与物业签订了合同后,回报给陆司令的汇报也是这么讲的。 宗归,见过马顺和的,都认为马顺和是个吃苦耐劳的人。 早上,君爷和姚爷是一块去单位上班的。 姚爷有听说昨晚上陆家的动静,在路上,问起君爷是不是有这回事。 君爷肯定了有这回事,道:“叫做马顺和。” “马顺和?” 姚爷一句反问。 令君爷打起了警惕,问:“你是不是见过这个名字?” “不,只是乍一听,好像有点印象。”姚爷狭长的睐微夹,一时一样记不起。 两爷一路开着车去单位,都默默的,似乎都在努力想在记忆里搜出有关马顺和这个名字的线索。然而,他们本来事务繁多,杂,且乱,哪能事事都记得那么清。有关当初调查金美辰的亲生父母,扫过金美辰亲爸的名字叫做马顺和,仅是一眼,哪能记得住。 马顺和就此在小区里面住下,工作,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起来,打扫公共卫生,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 这里的小区居民,都是部队里的干部和家属,素质高,连个哨岗,对他都很有礼貌。 马顺和干了两天,第一次感受到完全不受气的环境,被这种环境所感染,要不是身负的是女儿的任务,他几乎都忘了要给女儿报仇出气这个事。 何况,陆司令每天回家,路过,只要见到他,都会主动停下车或是停下步子,问他干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甚是关心。刘秘书还遵照陆司令的命令,给他送来被子等生活用品。 见陆司令这么好,马顺和更是气蔓蔓不争气给自己的爸抹黑。 关于蔓蔓,马顺和见的机会不多。 蔓蔓现在,有了君爷的那番谈话后,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几乎二门不迈,天天,只在对面自己娘家串门,不然,在家里给小孩子织过冬的衣物。 日子,过得相当安静。 马顺和能见到她的机会,除了她陪陆夫人出门在小区里面买菜,不然,要等她自己下楼扔垃圾。 蔓蔓下楼扔垃圾,一般是家里垃圾存的太多,选择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太阳不是很晒,院子里小孩大人不多,不会发生冲撞。 马顺和看她这般谨慎,越觉得她心怀不轨,不是个好家伙。 到了那天,是周五下午,陈孝义在这边单位的房子定了下来,刚好和君爷他们一个大院。原在石家庄部队的行李,都让人用车运了过来。他提前请了两个钟头的假,准备回家收拾屋子。 他没有私家车,坐的是公交车。刚下公交车站,看见另一辆公交车跟在后面进站,车门打开后,两个熟悉的人影先后从下车的车门闪现。 正是彭芳和姚子宝。 姚子宝走在前面,彭芳走在后面,两人之间刻意保持一定距离,两人手里都拎着个行李袋或是背包,看来都是趁大学里面周末,回家探亲。 陈孝义刚想躲,然来不及。 两个学生,都看见了他,齐齐是一怔之下,站住了脚,两双像锥子似的探究的目光,简直是要把他脸上戳出个洞。 “陈教官?”彭芳疾走两步,叫。 陈孝义想,都住一个大院子里了,迟早得碰上,也就不选择继续藏躲了,回过身,向他们两个含头。 姚子宝眉头皱起,疑问的眼神打在他脸上,似很吃惊,又似是洞察出了些什么,喃道:“你住这?” 陈孝义简单地点下头,暂时不准备告诉他之前的缘由。 彭芳听到他说是住到了这里,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红扑扑的苹果脸笑开:“陈教官,你住这了,我们寄去石家庄的信你还能收到不?” 面对她这故意的戏侃,陈孝义沉着应对:“当然能,一直都能。” 陈石头即是陈石头。 彭芳想抓起脑勺来。 耳听陈孝义继续对他们两个说:“我住这里的事,不要和你们同学说。” 姚子宝对同班同学那些追星行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会凑这个热闹,冷冷的:“嗯。” 彭芳则是,在左右再三犹豫之下,慢吞吞地吐出:“行吧。” 陈孝义站在原地,本是想问他们两个关系怎么样。不过,看他们这样刚下车那情况,怕是好是好不到哪里去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若仔细过问了,还怕会引起姚子宝的反弹。这一想,他刚毅的嘴唇抿紧,走开。 两个学生,跟在他后面,穿过了大院门哨。 蔓蔓慢慢的,小心地踩着楼阶,一手扶楼梯扶手,一手拎着袋垃圾。每次扔完垃圾,她会在院子里有树荫的地方,来回走走,当做散步。 走到了垃圾桶边,把垃圾一扔,拍拍手。 戴着保洁员鸭舌帽子的马顺和,一直都在垃圾桶周近的位置动作,听到垃圾桶的地方传出一声扑通,赶忙抬起帽檐,望过去,果然是看到了蔓蔓。 蔓蔓扶着腰,在附近阴凉的大树底下,伸伸手脚,呼吸屋外新鲜的空气。 风徐徐地吹,现在的气候不凉不热,很是舒坦。惬意,让她眯起了眼,仰起头,看着那从树叶缝隙里洒落下来的阳光,见着那一颗颗金斑,像星星一样,想起了一本书叫做天上落下的星星,一时是望的有些入神有些入迷。 见时机到了,马顺和悄然从灌木丛后猫着腰过去,走近到她身后。 背后,猛地是被一只手一推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完全是没有预料到,眼瞧自己迎面是要摔到地面上,她两只手慌忙是先抱住肚子。 而她这个动作,忽然是让马顺和想起了自己一样怀孕的女儿,脑子里不知是什么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自己都捉不清是怎么回事时,他的手已经是再次伸了过去,这回是将蔓蔓的手臂一拽。 蔓蔓于是没有向前跌倒,而是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仅这一下,都已经把她吓出了周身大汗。 马顺和看她跌倒了,并且路口拐弯处有人影走过来,慌张地跳进灌木丛里。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对于警觉性很高的军人来说,很难逃得过耳朵。刚好走到路口的陈孝义,猛地一皱眉,步子一顿朝声音的方向走来。 跟在他后面的姚子宝和彭芳,都注意到了他突然奇怪的动向,不由吃疑什么事,伸长脖子跟着他过去。 绕过拐弯口,三个人,都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蔓蔓,于是都面色一变。 “蔓蔓姐!”彭芳惊呼一声,手里的行李袋掉地上。 姚子宝扔了手上的背包,跑过去,然动作显然没有前面的陈孝义快。 “嫂子,嫂子!”陈孝义迅速来到孕妇身边,膝盖半跪下来,先抓起她一只手查看她的情况。 摸着她的脉搏跳得很厉害。 陈孝义抬头,对跟过来的两个学生下令:“赶紧找人开车过来!” 姚子宝皱着眉不是不乐意他的指令,然而,当碰上他那双抬起来的和他哥一样凌厉的眸子时,心里一凛,是记起了这个人再怎么不讨他喜欢,终究和他哥一样是军人,于是旋身,撒起腿跑到门哨求助。 相比下,彭芳是有些慌措了起来。她跌跌撞撞地跪到蔓蔓面前,看蔓蔓这个满身大汗的样子很是吓人,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快和蔓蔓一样跳了出来。 “你行李袋里有毛巾吗?”陈孝义问她。 问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他向她转过头,看到了她惊慌如小兔子的一双眼睛,眉宇拉拢,加大了音量:“彭、芳!” 她被他的厉声拉回了神。 “去,拿条毛巾过来!” 陈石头的声音,在这时候更显得硬邦邦的。 她可以想象成他这是要她冷静。于是她的情绪,被他浇了这样一盆冷水后,逐渐地抚平了恐慌。 本就预备在表哥家里过周末,毛巾自然有带。从行李袋里面搜出毛巾,递到他手里,方是发现,其实他掌心里有一层微汗。 陈孝义承受的压力其实比她还大。 蔓蔓的脉搏很快,这么快,随时都可能出事的。 而且,蔓蔓是他战友的老婆,是他领导的妹妹。 沉重的压力如山倒一般,压在他两道眉宇上。 毛巾擦上蔓蔓苍白的都是汗的脸,再唤,声音十分焦切:“嫂子,嫂子!听得到我说话吗,嫂子?” 被陈孝义的指头在穴位上狠掐了两下,蔓蔓涣散的眼神,似乎收了回来有了些焦距,抬起,看到他的脸,好像辨认着。 “嫂子,知道我是谁吗?” “陈、陈少校。”蔓蔓的唇张了张,声音很细弱,接着,目光立马放回自己的肚子上,“孩子,孩子呢——” “孩子我想暂时没有事,你下面都没有出血。但是,我得送你到医院里去做检查。”陈孝义说。 听到说孩子可能暂时没事,蔓蔓急促的呼吸缓了些,可是面色仍很难看。 姚子宝叫着门哨开来了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一个门卫拉开面包车车门,陈孝义和另外一个人将孕妇抬起来,抱进面包车里面。 几个人匆忙上车,一群人,急着将蔓蔓送到医院里头。 开车的司机问:“送到哪家医院?” “我单位。”陈孝义一面指挥,一面是记起了要先通知家属。 姚子宝这会儿先掏出了手机打他哥的电话了,嘟嘟嘟,打了一阵,姚爷不知什么事没有接。 陈孝义要照顾观察病人,只好让他继续打,说:“找徐护长。你哥可能在手术室里头还没有出来。” 姚子宝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哥现在在干什么?” 陈孝义没时间和他解释。 彭芳直接拿过他手机,按照陈孝义说的科室号码打。 不会儿,接通了,留守办公室的徐美琳接到了她的电话,证实了陈孝义的说法:“姚科和陆科都在忙,没法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姚子宝看着陈孝义的目光,瞬间加深了一抹疑惑和一丝尖锐。 彭芳对着手机说:“蔓蔓姐摔倒了,现在要赶紧送到医院去。” 徐美琳当然知道蔓蔓是谁,听见怀孕的蔓蔓摔倒了还得了,慌张扔了话筒,跑进办公室里叫:“方医生,不好了,快点,到楼下去。” 于是,当送蔓蔓的车开进君爷的单位时,方敏等一群人,都赶到了楼下。 车门一打开,上面无关的人先下来,方敏跳上了车。看到车上有陈孝义在,方敏问:“她怎么摔的?”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摔的。”陈孝义说,想保持冷静的声音却禁不住一丝火急,对她说,“脉搏很快,我担心要心律失常。” 听他这样一说,方敏忙在口袋里掏出听诊器,从病人衣襟里面伸进去听头,听病人的心跳和呼吸。只是听了一下,她脸色都变得和蔓蔓一样苍白起来,喊道:“先拿颗药过来。” 有人跑上去拿急救的口服药,等药拿下来时,病人已是半闭上眼,方敏掰开病人的口,将药塞进病人口里舌头底下。等病人稍微缓口气后,再把病人移到了面包车外等候的车床,然后送进抢救室里去了。 彭芳和姚子宝看着眼前的人忙碌,都帮不上忙。两个人一块坐在了外面等候的长椅上。 彭芳长一声短一声,为蔓蔓忧心忡忡。 姚子宝抬起头,深深地瞅了她一眼,想问的话几乎是滚到了唇边。 前面,可能是先从手术室出来的自己的哥,是连手术衣都没有脱,从楼道里跑了过来。 “哥!”姚子宝站起。 彭芳急忙跟着站起来。 姚爷在要推门进抢救室前,看到了他们两个,转头给他们一句命令:“你们给我呆在这!”(未完待续) 自己报这个仇 姚子业进门,一眼望到躺在床上的人,那张闭着眼的苍白小脸让他心头一恸,直奔到床头。伸手一抚,先摸到了她额头上,感觉有一点点发烧,呼吸也促,一时间心里的疼痛与怜惜不言而喻。 “姚科?”方敏和陈孝义,看着他脸色很难看,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姚子业一转头,望向了他们,一向温和优雅的美睐在这一刻显得咄咄逼人,“谁送她来的?” “是我。”陈孝义答。 “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我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她跌坐在地上。至于是不是她自己摔的——”陈孝义在姚爷那双逼视的眼眸下皱着眉宇,“我有听到一阵异于寻常的响声,但有可能是风吹过的声音。” 姚子业看出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尤其是后面一句,于是一张美丽白皙的俊颜镀上了一层火怒的青色。 他知道的她,是比谁都要珍惜自己孩子的人,是多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自己摔了? 方敏忙在旁补充着说:“她来到以后,心跳太快,我给她含了一粒药,不敢给她静脉注射。姚科,不然你给她先看看。” 这句话,才让姚子业想径直冲出去缉拿凶手的念头收了回来,迅速伸出手,接过身边的人递来的听诊器,挂上耳塞,将听筒熨了下自己掌心确定温度不会太低,从她敞开的衣襟放进了她胸口的地方。 此是他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她的心跳。回想她出生那会儿,他的手,摸在她小小的胸口上,偶尔一摸,和她哥一起,两个小孩摸了许久。因为大人都说她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他们作为小孩子被告知,一个人不能活,死了,是摸着胸口的地方没有了心跳。她的小心脏,在他和她哥的掌心下,扑通扑通。 现在他耳塞里传来那一声扑通,即把他此前的记忆给勾了起来。他和她哥一样,要不是因为她,都不曾想到从事医学。所以,努力了这么久,把她都给找回来了,却没法把她救回来的话,是无法想象的。 一霎那万种心绪浮上心头,他必须吸口气,敛起心神,方能集中注意力在听头上,告诫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听头虽不冷,然触到她皮肤上,仍让她打了个激灵。 蔓蔓睁开了眼,挪开的眼皮里,第一眼,看到了那倾国倾城的半张俊颜,他完全没有看到她只注意在听头上的眼神,严峻冷漠,他身上象征着无限冷静的绿色手术衣,都令她感到一阵害怕,这股子惊骇让她几乎全身都要打起阵抖来,只要一想到她哥曾说过的话。 指尖急匆匆伸过去,是把他的手臂一抓。 力道,指尖的颤抖,都因为他穿着的半袖手术衣,直接是抓到了他赤露的肌肉里头,什么情绪都传达的一清二楚。 他回过身,转过头,正好与她的眼珠子对上。 “姚大哥。” 乞求的声息。 他的心里面,只是对上她一双好像无助的眼神都软塌了下来。把耳塞摘下来后,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抓着他的手,摸到她掌心上那层薄弱的皮肤,轻轻用指尖地揉了揉,这个安抚的动作,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小时候,就和她哥经常做的,特别在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 “没事的,孩子暂时没有事。”知道她最担心胎儿,他先说孩子的情况。 她这次主要是母体受到了惊吓,导致心跳过快。 “囡囡,既然你都知道孩子没有事了,你自己必须先安定下来,不然会影响到孩子。” 听到他这么说,她却是依然一双眼睛惊魂不定的,发出刺目的亮光,执拗又认真:“我哥呢?” “你哥在给病人动手术,暂时没有办法出来。” “告诉他没有?” 再一声紧迫的追问。 终于听出她担心的是什么,姚子业细眉拧索,摆了摆头:“他在工作,我们不敢告诉他。” “别告诉他,姚大哥,别告诉我哥。”她急促的,狠力地抓着他的手。 “囡囡——”他一直皱着眉。 “姚大哥我知道你难做,但请你别告诉他。你知道他性子的。我不要他知道这次意外。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为了强调这些话,她一声一声的重复,声音沙哑,明亮的月儿眼里泛起了微澜的波光。 他知道,自己和她哥一样,终究是拿她没有办法的。谁让他们欠了她太多。 深思会儿,他回头,对着室内知情的人吩咐:“这事先不要告诉陆科。”然后,又叮嘱在旁候命的徐美琳,把这个命令赶紧传给外面那些同样知情的人。 徐美琳匆忙接了命令出去,以免君爷下手术台的时候被人告知。 方敏和陈孝义,都面露些难色:“姚科,这——” “我已经听了下她的心区,暂时没有杂音,只是心速过快,给她一些口服药,观察母体和胎儿几天。告诉陆科,只是让陆科过于紧张而已。”姚子业道。 姚爷的话,别看姚爷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真较起劲来,是能和君爷没完的那种。也因此,只有姚爷的话,君爷是听得进去的。 想再提反对的人,只好都作罢。 亲耳听到姚子业这样安排后,蔓蔓这颗心,总算能安下一半,缓缓地吐出口气。 可轮到姚爷来问她了。 轻轻地抚摸她的额间,他低下脸,认真而小声地询问:“囡囡,告诉姚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揪紧的秀眉,似乎在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仍心有余悸,指尖紧张地在他手中握紧,咽喉里翻滚了几下是在咽回惊吓,使得话能吐出口说:“是,是有人推了我。” 长睐里刀子似的凶光一闪:“谁?告诉姚大哥是谁,能看得清吗?” 她知道是谁。正因为知道是谁,更让她无法出声。 她总不能让她爸感到愧疚。 马顺和可能想都想不到吧。就他推了她又把她拉了回来的瞬间,让她得以望见了他的手臂。在他躺在她家沙发上疗伤的时候,她已认真注意过他,所以,一下,能辨认出他手臂上那道独一无二的伤疤。 “囡囡?” 她迟疑的神色让他神情变得莫辩,似乎也猜得到些什么。 “姚大哥,这事,你谁都不要说好吗?不止我哥,还有我家里,我爸,我老公,都不要说。”她的五指抓着他的手,能让人感觉到她心里的纠结。 姚子业看出她有什么秘密话只能私下说,挥手让其他人都先出去。 陈孝义和方敏先后走出抢救室时,有些面面相觑。 “这——”方敏疑心里面的人会说些什么。 感觉蔓蔓是知道了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说。 陈孝义摇摇头。 外面等候他们出来的彭芳和姚子宝,齐齐站起来,追着他们两个问:“方医生,蔓蔓姐怎么样了?” “还好。”方敏道。 两个大学生脸色明显一松。 刚蔓蔓真是把他们都能吓死。 要是蔓蔓,还是孩子出什么事,无法想象。 陈孝义接着嘱咐他们:“你们先回去吧。” 若是君爷出来,发现他们在这,姚爷布置的谎言不好撒。 或许是之前有接到徐美琳转告姚爷的话,两个学生都不好抵抗命令。走之前,姚子宝富有深意的眼神,似是向陈孝义挑衅:“我哥知道你和我之间的过节吗?” “你想让我告诉他吗?”陈石头,才不会被他这种小儿科的恫吓给吓住。 姚子宝扶下眼镜,在他那张石头般的脸瞅了一目,掉过头。 陈孝义对他这种类似小孩子未脱稚气的举动当然不放在心上,却是在他旁边一掠时,望到了彭芳那双笑吟吟的眼珠。 她的眼神就像在对他说:石头,我知道你装的很辛苦。 他眉头一拧,似是有种被抓住痛脚的恼怒。 见他拧眉头时,她十分乖巧地立马转回头去,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与姚子宝一块走了。 方敏在旁边看着他们几个,听他们的对话都觉得十分有趣,与陈孝义她不算很熟,不敢调侃,只打算找时间把这事说成八卦,给熟悉的哥儿们听比如赵文生,解解闷儿。 房间里,紧闭的房门,姚子业听完她说的前因后果后,只要稍微推断,都能把最有作案动机的金美辰列为第一嫌疑犯,因此,马顺和的名字出现过在哪里,让他有了眉路。立马打个电话让他的亲信去翻查他的资料,不到半个钟时间,证实了马顺和是金美辰那个亲爸。 这事若是被陆司令知道,那还得了。 固然马顺和在铸下大错之前,悔悟地拉了蔓蔓一把,才使得蔓蔓没有真的摔倒。 可毕竟是想伤害自己女儿的人,却被自己当做朋友一般救助。 想都不敢想陆司令的心情。 此事犹如蔓蔓说的,不能轻易妄动。 思摸的时候,因为那亲信回大院里帮他查资料的时候,正好出来时看到马顺和站在小卖部公共电话亭里在和谁打电话,就此过去偷听了几句。 给女儿办了事,马顺和兴致匆匆打电话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 金美辰在听到他说把蔓蔓推了下让蔓蔓被送去医院后,本是高兴得不得了,哪知道马顺和语气一转,再三向她保证起,只是推了下蔓蔓后来又拉了下蔓蔓没有让蔓蔓真的摔倒,蔓蔓应该不会流产之类种种,郁闷得她火气直飙。 “你是不是我爸?你是我爸的话,如果你没有搞到她流产,你不要来见我!” 听到金美辰这番毫不讲理的话,马顺和大惊失色,喊:“女儿,你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事情的眉目就此都摸明白了。 一切,都是金美辰搞出来的。 姚爷怒得想直接把这女人给剁了。 “姚大哥。”蔓蔓一声,拉他回头。 她的声音清晰,圆润,不慌不急:“请让我自己来报这个仇。” 当天傍晚,首先接到消息的是蒋母。 蒋母得到的匿名报信人称:她大儿媳意图谋害小儿媳胎里的孙子,是由于她大儿媳知道自己怀的不是孙子而是三个孙女。 这条消息,果断地雷劈了蒋母。 她小儿媳怀孕了?怀的是孙子? 她之前服侍了很久的大儿媳,怀的只是孙女? 消息可靠不可靠? 匿名举报人,列出了相关的医院出具的证据。 蒋母想不信都不能。 这会儿,她没有先想到举报的人居心是什么,是先想到,要去向大儿媳讨个公道。总之,必须让大儿媳明白,这种危害她孙子的动作是不能再有了的。因为不管怎样,孙子最为重要,蔓蔓再讨她嫌都好。 她跑去和金美辰说时,刚好蒋飞在。 蒋飞见到她,还以为她是来给金美辰拎吃的,结果见她两手空空,埋怨的话飞出口:“妈,都晚饭时候了,你没有给美辰拿吃的,是想让你的孙子饿肚子吗?” “我的孙子?”蒋母冷冷一笑,“我的孙子不在她肚子里,在其她人肚子里。” 无意外,蒋母这话,让本是做贼心虚的蒋飞和金美辰,脸上齐齐闪过一丝惊慌。 蒋母把他们的神色都收进了眼里,于是知道了举报人说的话是真,这让她心里蓦地火了。 大儿子大儿媳这一对,愈来愈过分了。连她的未来孙子都敢下手。 “妈,你这是怎么了?”蒋飞继续装聋卖傻,“美辰怀的就是你的孙子。你的孙子还会有谁呢?” 蒋母咄咄地看着他:“阿飞,你是不知道呢?还是装作不知道呢?妈呢,只想着你可能只是不知道,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不然,你爸和你弟弟阿衍都可以拿棍子把你打死,而我这个妈,在这事上也绝对是不会保你的。” 感觉到婆婆的目光,是越过她老公,直接杀到她这里。金美辰捂住胸口,里面狂奔的心跳压不住,心里喊着:不可能,不可能被发现的。马顺和明明说他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蒋飞是一愣之后,因为不知道金美辰做的事,讪讪地笑:“妈,你这是知道了什么,想对我做大义灭亲的事情。” “你问她!”蒋母一手指向躲在他背后的大儿媳。 蒋飞因母亲这个指问,脸色蓦地一黑。金美辰曾经是背着他做过不少事的,难道,金美辰真是背着他做出了更可怕的事情比如说背着他偷人了,所以蒋母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一想,他转身,揪起了金美辰的衣领,凶神恶煞地拷问:“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不,不,是你的,是你的,我从来没有其他男人!”金美辰双手用力地与他的手拉扯。 蒋飞俨然不信,大吼大怒:“那妈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他的双手是掐着她的脖子往死里掐,金美辰吓得魂都没有了,还哪能顾得上其它,连声道:“是,是我爸他自己自作主张,说要帮我和你出气,去推了蔓蔓。” 蒋飞脑袋嗡地一响,才知道自己中了母亲的计。 蒋母一个拳头,砸到他背上,痛骂:“我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竟敢害你弟弟的孩子!你真是坐牢了,都不是我生的!” 被母亲砸的蒋飞,一股怒气,都出到了自作主张的金美辰身上,一巴掌扫过去,金美辰从床上滚了下来。 “啊!”金美辰痛叫一声,捂住了肚子。 被惊,被恫吓,再加上猛地从床上摔到地上,鲜血从她两腿间汩汩地流下来,不会儿流了一滩。 蒋飞、蒋母,看到她这样,一下都傻住了。 接下来,医务人员冲进来,急急忙忙把孕妇送进了手术室里。不到一个钟头,戴着口罩出来的医生与蒋飞蒋母说:说三个脆弱的胎儿不仅没有保住,而且孕妇子宫大出血,若止不住的话,只能选择把子宫切掉了。 蒋母惊归惊,却想着好在还有个儿媳给她生孙子,是镇定了下来。 蒋飞在这一连串震惊的消息过后,居然跳起来大喊着:我要和她离婚! 这样的病人家属,让人无话可说。 医生最终,只得切掉了金美辰的子宫,来得以保全金美辰的性命。 同时间,因为女儿那些话,显得惶惶不安的马顺和,接到了他人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女儿金美辰因为怎样怎样性命垂危,人现在在哪里。马顺和打了车往部队医院直奔。去到医院,刚好金美辰做完手术出来,医生告诉蒋家人说金美辰的子宫保不住。 蒋母心里念着:这恶毒的大儿媳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蒋飞已经下定主意要与不能生孩子的老婆说什么都得离婚,口里吐着:没关系。 蒋家人的一脸漠然,刺痛了马顺和的神经。 马顺和冲过去,朝蒋飞脸上一拳狠揍。 蒋飞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这一拳,狼狈地摔倒在地。马顺和骑在他身上,两只手抡起的拳头,如飞马流星拳。 蒋母在旁边使劲儿地尖叫:杀人了! 医院火速报警,公安机关火速到达,同时拘留了打架的蒋飞和马顺和。 马顺和到了公安机关,一拍自己的胸膛自称是金美辰她爸,打蒋飞是要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说是蒋飞意图谋杀自己女儿。 得到马顺和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的意外都是因蒋飞惹起。公安机关的人,立马调取了医院内部的监控摄像,医院为摆脱自身责任,当然都是全力配合,于是,蒋飞打自己老婆推自己老婆摔下床,导致老婆早产以致大出血差点出人命的罪证确凿,给予了刑事拘留,并通报蒋飞所在的部队。 蒋母看大儿子被公安局扣押了,这才喊糟,赶紧跑回医院里,想找大儿媳为大儿子说话开罪。去到医院,却见金美辰不知是不是受到太大刺激,醒来后都神志不清,医生说有可能都得了精神病。 精神病人的证词是无效的。 蒋母是聪明的人,知道大儿子这一家是完了,完蛋了的,连夜跑回了城里找蒋父。 直到这时候,城里的蒋家人,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蒋父听到蒋母说事情最初的起源是金美辰让人去推蔓蔓要蔓蔓流产,大骂“孽种”,一方面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和蒋母一样清楚,这事儿决不能被小儿子蒋衍知道,不然,兄弟间的手足情感肯定要恩断义绝了。因而,另一方面,蒋父对于大儿子这样的孽种,自然不会是再出力去公安局交涉进行保释。 “阿衍呢?”蒋母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这两天忙着出公务,可能都在单位加班呢。”蒋父说。 “那蔓蔓?”虽说主要挂念的是孙子的性命,蒋母问起了小儿媳的情况。 “我想蔓蔓可能没有事,陆家都没有任何动静。”蒋父今天傍晚在门口遇到亲家陆司令,刚打过照面,陆司令看来,很寻常的样子,不见有事儿发生。 “哎——”蒋母摸住胸口,长长地叹口气。 孙子没有事就好。 说到君爷,被姚爷有意瞒着,并不知情妹妹被送到自己单位的事。 在手术室里,与赵文生等一群外科医生,合力拯救一个不足七个月出生的早生儿的性命。新生儿的手术,本来就十分难做。一群医生,用了将近七八个钟头,才把手术做完。 出手术室时,已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术后的新生儿,还要做特别的看护。为此,赵文生今晚特意留了下来值班,并打电话告诉了自己妻子不回去吃饭。打完电话回来,看见君爷站在小病人床边,一动不动的,那种眼神,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陆科。”赵文生唤道,“太晚了,我让护长给我们叫了饭盒,吃完再回去吧。” 君爷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过了一刻,才挪了脚步。 赵文生跟在他后面,望了下那张小病床。上面躺着的那小女婴,脸蛋瘦巴巴的,全身插满管子,但是,他清楚,今天这场手术过后,只要护理的好,病人不发生感染,这个女婴的命,是被君爷今天精湛的医术给救了。 要知道,之前这个小女婴是被判了死刑,父母把她送到哪里,都没有专家愿意给她动手术,哪怕是送到国外。君爷愿意冒这个险,出这个脸,都令人诧异,值得推敲。 在手术的过程中,赵文生作为助手站在君爷的对面,一直能感觉到主刀医生那种起伏的复杂的情感,贯穿于手术始终。 今晚加班的医务人员,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吃盒饭。 君爷拿到自己的饭盒时问:“姚科回去了吗?” 把饭盒递到君爷面前的徐美琳,听到他这问话,心里一跳,尽力保持住冷静,答:“姚科他下午处理完一个肺出血的病人,就回去了,说是有点累。” 给病人抢救动手术,比十公里越野跑都要艰辛,一场下来,疲倦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做了七八个钟头的手术出来,君爷其实也挺累,但是,正因为今天他救的这个病人很特殊,令他很想回家,想马上回家,见一个人。 这一想,他把饭盒推开,给了另一个同事,起身拿起外套,嘱咐赵文生:“你今晚看着,我先回去了。” “好。”赵文生立马与其他人一块站起来,答应。 君爷开着车回到家,进到家里,见只有自己父亲母亲在,方是记起自己是加班晚了回家,家里人早吃完晚饭了。妹妹应该是回自己屋里了。 “陆君,吃饭了吗?”陆夫人看他是这时候回来,捉摸着他是没有吃。 “随便弄点。”君爷说,让母亲不用麻烦,接着,是着急转过身,看这动向,是要去往对面屋里。 陆夫人见到,喊他:“陆君,都不在呢。” 刹住脚,回身,一抹讶异的疑问掠过墨瞳:“都不在?” 虽不知道儿子要找女儿又是什么事,生怕儿子是要找女儿吵架,陆夫人倒是庆幸女儿不在家,笑笑答:“囡囡,她说近来在家里闲得慌,要到初夏那里住两天。刚好,阿衍这两天说是要在部队加班不在家。” 他一路赶回家,就是为了见她。她却不在。 一脸的沮丧。 陆司令看了他这样子,都若有所思的,朗笑:“怎么?找囡囡什么事?” 不过是想告诉她,告诉她,他现在很厉害了,逞逞哥的威风。 当然,这些话,真是见到她的面,也说不出口。 头对老爸摇一摇。 陆夫人将加热好的饭菜给他端了出来。 君爷坐在客厅里,简单地享用晚餐。边吃,因为见不上面,还是心里有些不甘,怨道:“她都那么大的肚子了,整天跑来跑去。” 陆夫人知道他心思,笑道:“别这么说囡囡,她近来已经是很乖了,大门不迈。不过是初夏被你禁足了,一样在家里也闲得慌。她们两个孕妇,有共同语言,一块住两天,有什么不好?” 母亲都这么说了,君爷闭住口。 饭吃到一半,姚子宝从楼上奉母亲命令,带了东西下楼给陆夫人。 君爷见到他,随口问一句:“你哥说今天回来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 姚子宝一刹那没有反应过来:“我哥不舒服?”等接到君爷疑惑的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哆嗦醒了,道:“是的,我哥今天回来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吃完饭,休息去了。” 见这小子扶着眼镜像是鬼鬼祟祟的模样,君爷一皱眉,想着这姚爷是怎么回事时,屋外楼梯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响,停在了对面屋门前。 陆夫人想看是谁要打开她女儿的屋门,拉开门打开楼梯道的灯,一看,是杜宇,问:“怎么回事?” 杜宇一边忙着拿蔓蔓给的家钥匙开门,一边说:“蔓蔓她在我那里住,发现少带了两件衣服,让我过来取。” 听是这样说法,陆夫人没有怀疑。 可已经积累了满腹子疑问的君爷,是立即搁了碗筷,站起来走了过去。 杜宇看着他尾随自己进了屋子,又不好遣人,这心里头,自然急了起来,想着怎么当着他的面不留痕迹完成蔓蔓交代的任务,拿走抽屉里那些蒋飞打的欠条。 眸光,在杜宇脸上紧张的肌肉一掠,似乎,早已看出杜宇的异样,抱手横胸,依在门框,这么看着杜宇在房里的活动。 杜宇不傻,看出他这是瞧出端倪了,回身朝他说:“陆上校,我这是帮蔓蔓拿东西。” “你拿吧。”冷冷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杜宇被冻得一个哆嗦:“她这东西不想让人知道。” “我是她哥,她有什么我可以不知道的。”摆定的架势,尽显霸气。 杜宇在心里对蔓蔓喊“对不起”,在君爷一个利索的目光要抹杀他脖子时,招了:“蔓蔓想拿,蒋飞打给她的欠条。” 病房里,方敏对守在病床边的姚子业说:“姚科,不然,我替你会儿。” “不用。”姚子业冷漠的口气对她说,“需要的话,我再叫你。” 方敏只好悻悻地走了出去,拉起房门的时候,能看到他坐在床头,一双眼睛一直落在蔓蔓那张睡着的脸。 这个样子的姚爷,是她前所未见的。 那种神情,不知道怎么形容,既是像君爷,又有点不像君爷。 她走出去后,一路走到办公室,遇见了赵文生。 赵文生看她在,诧异:“你怎么没有回家?不是下班了吗?” 方敏一方面躲着他问题,一方面想起今天所看到的,正想和他说,拉着他到一边,问:“听说你和陈少校打得挺火热的。” 这叫什么话? 赵文生古怪的眼神落到她古怪的笑脸上:“你这话别乱说,不要让我老婆误会了。” “没有。我只是想说,你和陈少校打得火热,是不是因为你表妹的缘故。” “你说阿芳?”赵文生想着她这是肯定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扶了下眼镜,挺淡定的,“他之前去大学里辅助军训的时候,见过阿芳。” “两人之间,老师与学生之间,没有擦出点火花吗?”方敏眼睛利着呢,瞧瞧下午彭芳给陈孝义那个眼神,像极了打情俏骂。 赵文生听到她这话,张大着口:“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新闻?” 打死他都不信这个事。 陈孝义的为人品格,没有一个人能怀疑。 方敏正想说他是老古板。 走廊里头,迎面杀来怒气腾腾的君爷。 方敏一看情况不妙,想逃,来不及。 “她人呢!” 君爷那句吼,惊天霹雳,震得在场的无不变成目瞠结舌。 赵文生这才知道:蔓蔓摔倒了。 蔓蔓的眼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的听见门嘭一声响,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她哥进了门直冲着她这里来。 姚子业同时站起来,伸手挡在她哥面前:“陆君!你不要这样,她本来已经受到惊吓了。” 姚爷的声音吼得很大,严厉的声色,是任何人都前所未闻的,大有和所有敢来惊扰她的人都大干一场的架势。 她哥脸色铁青,对姚子业对峙了整整有五分钟长久。 两个人,自小一块相伴到大,彼此的了解可以说是渗透到骨子里。 可她感觉得到,她哥这会儿捏紧的拳头,有揍姚爷一拳的冲动。 “哥,你不要这么做!”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都是我做的,是我要姚大哥这样做的。你不想想我,你想想爸好不好!” 事情的始末,杜宇不大清楚,使得君爷的了解,只是一知半解。听到她突然提到自己的爸,君爷的浓眉拉拢,扫视他们两个:“怎么说?” “干爸救的那个马顺和,是金美辰她爸。”姚子业托出。 在稍微想明白了这事后,内心里沸腾的怒气,无处发泄。 “哥。”她看着他那张饱含愤怒的脸,意图抚平,平平静静地说,“这事我都处理好了。你不要告诉爸,也不要告诉我老公,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伸出去的手,搭在他怒得青筋浮显的手背上:“而且,我没有事。” 他仔细打量她的脸,见面色虽略些苍白,但是已有恢复如常的倾向,皱紧的眉头松了会儿,再拉紧:“你说你自己处理?” “是。”她的一个字,寒的,比他的音色要更寒,冰寒的程度可以直达人体全身经络,把人一瞬间劈得粉身碎骨。 金美辰想都没有想到,在她被推出手术室后,是这样一通电话把她推进了再也不能爬出来的地狱:“你放心,我会留着你这条命,让你看着,我的孩子怎么健健康康出生,长大。然后,医生可能还没有告诉你吧,你的子宫没了。” 拿着手机贴紧她耳朵的人,在确定她听完这话后,收起了手机离开。 不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她,活像被电击到的青蛙,四肢乱颤。一群医务人员进来,又把她推进了手术室,切开她的颅骨。她的大脑,因为孕期时的高血压,不停地溢血,血管爆裂。最终,活是活了下来,可她的手脚,嘴巴,再也都不能动了。 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能动一动。 马顺和坐在她床边抹着眼泪说:他们都不要你,没有关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她想放声尖叫:她不要和这个杀人犯在一块生活。 可马顺和继续在她身旁忏悔:都是自己做的孽,早知道她会出事,就不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抽搐,口吐白沫。 马顺和怕她窒息,凑在她面前,拿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掰开她的舌头和嘴巴。 她瞪着他的脸,眼白一翻。 有某个人,得知她的下场后,只是微微勾了下唇角:第一天见到她,就知道是个白痴,果然是只有白痴的结局。 “媛媛——”门外许玉娥喊。(未完待续) 给孩子取名 那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陆夫人先是和女儿在家,一块打羊毛衣。记得以前,经济不好的时候,家家户户自己打毛衣,装棉被棉枕,是常事。现在生活富裕了,市场丰富了,打毛衣,变成了一种现代人闲余的乐趣。 翻着书,好不容易和女儿一块研究着织毛线的次序弄明白,回忆清楚了。女儿给快要出生的小宝宝织的两顶毛线帽子,胜利完工。 姚夫人来到她们这,拿着两顶小帽子玩弄开来,笑说:“看着这帽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给子业弄的衣服袜子了,我给他织的颜色都是粉的。” 姚爷自小长得俊美,经常被姚夫人拿来打扮成女孩子,这个蔓蔓之前已经有听说。听到姚夫人这么说后,蔓蔓的眼睛眯了眯,起身说:“我去倒壶茶。” 看着她借口离开,陆夫人嗔了姚夫人一眼,道:“看,就你喜欢拿我干儿子的丑事来说,我女儿听了都不乐意。” 姚夫人依旧嘻嘻哈哈地笑着,对蔓蔓这个出人意外的反应,小小地在内心里惊诧:看不出来,自己儿子在蔓蔓的心里面挺有位置的。 蔓蔓知道,姚爷不同她哥,是个多好性情的人,对自己爱的家人是温柔到一塌糊涂。若是自己的哥,哪有可能被自己的妈这样捉弄。姚爷敬爱母亲,所以对母亲不伤大雅的种种行为,用一种儿子对母亲极大的宠溺宽容着。这样的一个好人,帮着她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她一直在心里都存在亏欠。比如这一次,为了她的请求差点和她哥起了争吵。 厨房里,烧着开水,蔓蔓拿勺子搅拌糖等配料的声音,一一传出来。 客厅里面,陆夫人趁着女儿不在,羊毛筷子搁在了膝盖头上,宛如陷入一片沉思的模样。 前两天,女儿说去初夏家里住。她大儿子当晚,不知怎么回事和杜宇火燎火急地一块走。到昨天,她老公都面色沉沉的。她心里不禁忧心忡忡,直到女儿现在安全回来了,只有她却仍不知道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是个妈,儿女的一点异样,逃不过她日常里观察入微的眼睛。 女儿这次回来,她明显感受到女儿哪里变了。 变得沉静,不爱说话,偶尔开口两句,竟是让人感觉有点像君爷。 “我听说子业前两天也不在家?” “哦,是啊,他经常的,偶尔出差加班什么的。”姚夫人或许是有所察觉,也或许是无所察觉,反正是一语带过,唇角浮带模糊的笑意,尽显书记夫人的高深莫测。 陆夫人抬头看她的眼神,似有些不满:连闺蜜都瞒得这么紧。 姚夫人一只手拍到她手背上,悠悠意味深长地说:“其实,囡囡像她哥这脾气,我觉得挺好。不是我说你坏话,若是三个孩子都像你这性子,那就完了。” 陆夫人听了她这话,眉头皱一皱,心里并不是不高兴,嘴里头长长地吐出口气:“这我知道。” 一句知道,涵盖了许多。三个孩子的性子,均是父母生的,说一点都不像父母,是不可能。固然她老公陆司令为人严厉,但其实与她性子,不是没有相似的地方,毕竟是成了夫妻的男女,潜移默化都有。 怎么说呢?他们一家人,大都是——你不仁我才不义。 不会说去专门针对一个人,总是把事情做得都仁至义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都足以说明,他们三个孩子,心都是本存良的,哪怕是雷厉风行的君爷。 只是在无法得饶了的时候,她大儿子最厉害,是非要把人整死的那种。 现在,她女儿潜质里有她大儿子这种倾向,不,可能要比她大儿子更厉害些。 把人整的死去活来。 “囡囡这脾气我喜欢。”姚夫人对蔓蔓是赞誉有加,一心,都是后悔错失姻缘,没能招为自己的媳妇。 陆夫人再看闺蜜一眼,眼神里不置可否:女儿在她心里,就是个脆弱的,她倒不喜欢女儿太过精明能干,有事让男人宠着多好。 姚夫人回陆夫人一眼,同样对闺蜜意见多多:现在各种麻烦事儿多着呢,哪能事事都依靠男人,女人至少自己要顶半边天。 蔓蔓端着茶壶出来时,看到她们两人眼神你来我去,好像有些拌嘴,心一惊,缓缓地拉开唇角:“干妈,你尝尝,这是我妈亲手试验过的新花茶,说是特别适合你口味。” 姚夫人这才借机咳一声,不与陆夫人继续争辩。 两夫人的感情,是曾同甘共苦过,比亲姐妹更亲,平常拌嘴,好像最亲的人打情俏骂,为人生乐趣,并不搁在心上成为心结。一旦遇上外敌时,更是彼此两肋插刀。 听见门口叮咚门铃响,刚把花茶端手上的姚夫人,问:“今早有客人要来吗?” 陆夫人摇摇头,让怀孕的女儿坐着,自己走去开门。 门一开,进来的人,站在门口的人,让陆夫人顿在了原地。 姚夫人生疑这是怎么了,伸长脖子一看,看到了左右两只手拎了各式袋子的蒋母,猛然与陆夫人一样缩圆了眼珠子后,朗声而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名人。” 书记夫人的嘴巴是有名的“毒”,堪比王熙凤。 蒋母被姚夫人调侃了这句“名人”后,整张脸,红成个火烫的炉子,只差袅袅生烟。 老公儿子都不在家,陆夫人想了会儿,虽然她这陆家,一早她儿子摆明了是不认蒋母这个亲家,但是,拜访都是客,一口把人家挡回去,是不是太无情。 看到陆夫人让开位子让蒋母进来,姚夫人对坐在一边的蔓蔓耸肩蹙眉的:“你妈这性子,真是把人活活气死都有。” 蔓蔓听着,唇角微微地扯了扯。 她妈这性子,软,软到无以言语。 跟善于狠的陆家人,倒是绝配。 怪不得自己老爸陆司令能对陆夫人一见钟情。 这叫做一个黄盖一个周瑜,愿打愿挨。 蒋母两手提了五六个礼品袋,都是满满的东西,沉甸甸的,走路过来,自己爬楼梯,一点气喘。 陆夫人拉开一张椅子请她坐。 蒋母见过陆司令、君爷、陆家小儿子陆欢,偏偏这陆夫人,没有正式照过面。今一看,陆夫人态度挺和蔼,喜不自禁,一句开口直唤:“亲家母。” 陆夫人皮肤上的鸡皮疙瘩立马掉了一地。 只有深知陆夫人性情的姚夫人,笑得前仆后仰。 陆夫人那哪是对蒋母好,不过是,什么人,都这样招待。非要形容的话,陆夫人就像是站在门口的标准的招待人员,上门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一式的微笑模式。 蒋母听旁边阵阵笑得气短的声音,掉头看了看姚夫人,却知道这人是书记夫人,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憋着。回头,是对陆夫人继续攀亲:“我一直其实想来你们家拜访了的。都是我那小儿子不懂规矩,理应在阿衍和蔓蔓结婚之前,让我们两对父母见面,彼此我们两家能少了许多误会。因之前不知亲家,导致礼节不周,让你们对我和我丈夫有所误解。” 听了蒋母说了这么多,陆夫人最终只能缓缓吐出一个十分困惑的词:“误会?” 姚夫人噗嗤一声又笑了。 连蔓蔓都扯开了唇角:谁说她妈不厉害,一样腹黑。 蒋母的脸,一霎,又是红得如火烤的番薯,都散发出了难耐的烧焦的味道。 是啊。 哪里来的误会一说。 前前后后,蒋母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哪里的误会。非要说误会,那也不是陆家误会了她蒋母,是蒋母之前自己误会了儿子娶了一个草根媳妇。 蒋母这是自己找罪受。 活该。 本来,一直都不承认自己活该的蒋母,死扛着和小儿子小儿媳搞对抗,到现在,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于,她手里握有的筹码,大儿子大儿媳一家,没了,包括她和蔓蔓打对抗赛的制胜法宝,她大儿媳的三个孩子,都没有了。 相反,小儿媳手里握有能制约她的法宝,是如数家珍。一如,蔓蔓持有的欠条,拿到法院,要封蒋飞的家产。又如,大儿媳现在在医院里留着条狗命,使得她大儿子蒋飞还未造成杀人罪,被判死刑,这其中与蔓蔓支持着金美辰的庞大的住院费莫无关系。 她哪知道,蔓蔓肚子里打的主意:留金美辰这条狗命,只不过是为了让金美辰到哪天活活气死。至少,这条狗命要留到自己的孩子出世。 对蒋母来说,最最重要的是,能让她在蔓蔓面前低下头的是,蔓蔓肚子里的孩子,据说还是个小孙子。 现在的孩子多珍贵,又不像以前没有计划生育的时候,一家只准生一个,过了这店没有下个店,个个都是小皇帝。 蒋母再大,都没有小孙子大。 其实,蒋母这人挺传统的,一脑子里封建思想占了九十几。 后来,蔓蔓从公公那里打听到,才知道蒋母一方面能这么傲,一方面却显示出一些知识的短缺,都是由于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本姓黄,但只是家境富裕,说起读书写字这类,并不擅长。不过,一个家族里,能有点出人头地,必定是出了一两个撑得起家门的人。 黄家里,最有出息的,是蒋母的弟弟,叫黄济儒,曾在部队里、中央的宣传委都干过。蒋父当年能在部队里起来,靠的都是黄济儒。黄济儒年轻时跟部队参加过越战,受过伤,落下了病根,到后来,得到中央领导体恤,提前退休了。这黄济儒生性淡泊,不图名利,退休后,中央给他房子在京城住,他都不要,非要回老家,开起了私塾,教孩子书法,隐姓埋名,过起了陶渊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 蔓蔓的老公蒋衍,名字由来,衍这个字,当年,追根究底,是黄济儒给取的。黄家其他孩子,黄济儒自己又没有孩子,就蒋衍享受了这个特权。 这次蒋母上陆家,提了这么多东西,但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些礼物,压根在什么都不缺的陆家人眼里是绝对看不上的。提礼上门,只是为了好看,最重要的是,她搬出了自己的弟弟黄济儒这张底牌。 “不是我自夸,你们家,也都是部门里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过我弟弟的名号。他研究周易,是在整个文化圈子都富有盛名的人。就是哪个国家领导有什么重大想法,都偶尔要问问他这方面的意见。” 蒋母这张底牌甩出来后,头一个心动的,绝对是陆夫人。 人家都说,这取名有学问,绝不是乱说的。 一个好名字,虽说不能肯定带来大富大贵,但是,可以减灾避祸。 陆夫人跟老公受过劫难,对意外的无妄之灾,记忆犹新,刻苦铭心。自己和老公躲不过,自己儿子女儿跟自己受苦,但是,再下面的子孙,她做奶奶的,可舍不得再看见孩子受苦了。 蒋母见亲家面色有所动,继续说:“我儿子阿衍,个个都说他运气好。想那年抗洪抢险,发大水时,为了抢救河坝,他和部队失散,却能获救。他那连队的另一个指战员,运气可没有他这般好。他每每都是化凶逢吉。又比如说他哥,怎么谋,谋到的这个媳妇,都还是比不上你家女儿,不是吗?” 蒋衍的运气好,这不是一个两个这么说了的。 蔓蔓是听很多人都说过,包括她哥,她爸,公公,老公的战友,连高大帅都这么说。 不意外,有些耳闻的,或许是一早对蒋衍抢走了自己儿媳一事一直耿耿在怀的姚夫人,都有所心动了。 取名字要考究这个事,她自己是过来人,清楚。她小儿子的名字,取得颇有些随意。大儿子的名字,即姚爷的大名是和君爷一样,都是长辈十分考究命下来的。 蔓蔓本人,一直是陆姚两家看重的。蔓蔓的孩子,同样是姚家看重的。是需有个好名字。 黄济儒这个人,是可以让人去问问,看蒋母有没有夸大其词。 心动了,一方面是这回事,另一方面,姚夫人可不比陆夫人,能一心软,被蒋母忽悠着走,就把对方之前做的坏事,淡忘得一干二净。 想一笔勾销,没门。 在陆夫人沉静的时候,姚夫人咳咳两声,道:“蒋夫人,囡囡的妈,是个好性情。可是,说起来,囡囡和你,是没有任何干系的。” 蒋母为了今天拉得下这个脸,做了十足的准备功夫,道:“是,那次是我错,我也承认过我错了,有眼无珠,好儿媳不要,瞎了心眼。” 蔓蔓默默地往姚夫人的茶杯里斟茶,一面,是能感觉到老公的妈,一直是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老公的妈,如今能拉得下这个脸了,是为了什么,她很清楚。 蒋母的话,她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只要摸清蒋母的性子,其实,蒋母比蒋飞、金美辰都要好些,爱面子,要耍长辈威风,但不至于说非要害人这般歹毒。 老公为了她与蒋母闹矛盾,说白了,主要还是蒋母拉不下这个老脸。如今,蒋母终于愿意搁下这张老脸来求和。说到底,是她老公的妈。 但有金美辰这前车之鉴后,她现今,是再小心不过了的。 自己的妈,陆夫人,向来在家里都是无主意的人。蔓蔓,把这个主意,托给了可以信任的姚夫人。 姚夫人把她是当亲女儿,当仁不让,做长辈替闺蜜和她出这个头拿这个主意,不淡不咸地对蒋母说:“你当囡囡这个婆婆,当的怎么样,你自己心知肚明。” “是,是。”蒋母应着,脸上似浮现羞愧。 姚夫人对她所谓的羞愧神情,只是淡淡瞥过,继续道:“这样吧。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话,在你儿子面前,再说一遍,免得说我家囡囡到时候编织谎话骗自己老公,可以吗?” “这个,我早都准备好了的,为和阿衍说清楚的。”蒋母低声下气。 姚夫人不管她这是真是假,总之条款都得落实了:“一,我家囡囡,虽说是嫁过去给你家当媳妇,但是,到底是陆家的女儿,出什么事,都有陆家维护着。所以,你别心存侥幸。” “我哪敢?”蒋母连声诺道。 “你敢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说别的,就说上次赵文生的表妹在楼梯摔倒一事。” 提到那事,蒋母到至今心有余悸。 庇护小儿媳的羽翼,现在可不止是陆家一家,姚家,赵家都有,十分庞大的保护伞。 蒋母深长地叹口气,道:“是。” 这句是,显出的多少诚意,姚夫人收到了,心中冷哼一句: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 再继续说:“二,嘴长在你自己脸上,但是,我家囡囡对你好不好,对你家里人好不好,这个众所周知,你嘴巴想怎样说,先想想你自己的脸。” 蒋母不敢吭气了。可以的话,她会拿根针,先把自己的嘴巴缝一缝。 “还有一条,囡囡叫不叫你婆婆,囡囡的孩子叫不叫你奶奶,都是要看你做得称职不称职,不是说你是就是。长辈做的不好,让晚辈不孝敬,就得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错儿。倚老卖老,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理。” 姚夫人这最后一条,直接让蒋母崩了,崩溃了。 她要挽回儿媳和孙子的心,还有漫漫长路的忏悔。 “最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姚夫人请蒋母走之前,给了一个机会。 蒋母事到如今,是个识相的,谁让自己大儿子,还得靠蔓蔓来救,站起来,姿态端的端正,向着蔓蔓说:“我都会和阿衍说清楚的,这个你放心,不会再有中伤你的话。” 蔓蔓保持沉默:蒋母这句话,倒是比之前那些对她说过的对不起,要诚恳许多。 话都说完了,姚夫人不比陆夫人,直接请了蒋母走人。 蒋母落下礼物,好歹见对方把礼物收了,多少心里有一些安实,离开了陆家。 把蒋母送走后,姚夫人回身,开始教育陆夫人了:“你可别一下心软了,多想想囡囡在她手里遭过的罪,你不是没有瞧见过。” “我,没有。”陆夫人争辩。 她不过是对蒋母提的那个建议有些动心。 知道闺蜜是什么想法后,姚夫人一块琢磨着道:“这个你先别急,我找人问问,总得先搞清楚她这话的可靠性有多少再说。孩子的名字是大事。” 蔓蔓听到姚夫人都这么说了,一不留心失了神,受了惊,手里的茶杯洒出了些茶水。 看这情况,她想和老公商量着随便给两孩子取名字的事,是没戏了。 长辈们,都雀雀欲试的,要在他们两个孩子的名气上大做文章。 “对了,我家宝儿和阿芳都回来了,欢儿刚结束军训,都不回家玩玩吗?”今天姚夫人专门下到陆家,本来还是想瞧瞧另一个干儿子陆欢小弟弟。 在姚夫人心里,欢儿小弟弟那张甜嘴,比她两个儿子和君爷都不知道好多少,最讨她欢心。 “他有打电话回来说,说是刚好有个教授,做什么研究,有新仪器,他想去看看。我和他爸琢磨着,能得老师欢心和赏识,是好事,就没有让他急着回来给我们瞧瞧。”陆夫人说。 姚夫人一听这话,兴奋地拿起拳头砸掌心上,喊“哎呦”,道:“我早和我老公说过,宝儿要是能有欢儿一半嘴甜,早就飞黄腾达了。” 蔓蔓扁了扁嘴角:想到自己弟弟那张缠着她老公甜蜜蜜地喊着“姐夫姐夫”,把她和她哥都能恶心到了。 大学里 陆欢与两三个同学,来到了教授的办公室。他和姚子宝不同,一张嘴,加上无拘无束的个性,在哪里都混得好。来到大学后,很快与一帮同学打得火热。今天,和他在一块的这几个同学,背景身份都不一,但是彼此性格都差不多,都好说话,好说闲话。 教授之前已给他们打过电话,说自己不在,但是,会有个师姐带他们去看机器。 几个同学在一块,聊开了,互相追说起这个师姐的八卦。 “听说姓孙,叫孙枚。” “长得还可以,今年研究生毕业。” “如果长相是一般,都能留到高校的女生,八成这个背景响当当。” 现在的学生,说起话来,都很实际,绝不会偏向。学术界说是论能力,但腐败现象照样到处开花。 大家心里头都一清二楚,说话自然肆无忌惮。 一句话评价,正常现象。 孙枚的爷爷,是某民主党派重要人士,这个背景,让中央领导同志都予以尊重。 几个学生,包括陆欢,都知道自己家的背景,或许都比不上孙枚。 都是京城里的孩子,自小懂得家门门第的重要,孙枚这样的人,要么只有是心高气傲的或是什么都不懂的,才敢去惹。 同学里面的女生都显得畏缩,希望自己没有能惹到孙枚注意的。 这群同学里面,唯有一个,叫做张晓亮的男生,一路跟着大家来,却是默默的,微微地勾唇,有点莫测。 有同学,蹭起陆欢的胳膊悄声指向张晓亮:“人家都说他也挺有背景的,你看他,听到我们说孙家都不说话,是不是与孙家有什么瓜葛?” 陆欢往回一望,与张晓亮刚好抬起的眉目碰一下。后者迅速地装作没有在意避开。 张晓亮,斯文秀气,和陆欢一个宿舍的,据陆欢所知,平常都不爱说话。 “不知道。”陆欢耸耸肩。 他不喜欢张晓亮这种闷骚男,张晓亮和他兄弟姚子宝的斯文还不一样,姚子宝是明亮的人,而张晓亮看起来优秀归优秀,有点死气沉沉的,好像浑身罩着层雾。 几个人来到办公室时,孙枚正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对着电脑,露出的侧颜,让陆欢身边的同学咕哝声:桃子。 孙枚的脸,长得略似一颗桃子,中间宽,下巴很尖,比起瓜子脸的标准,是比不上,但是,有人说她长得福寿相,是太上老君的仙桃。 是不是人家故意拍的马屁,陆欢不得而知,孙枚其实长什么样,只要家底强悍,没人敢说一句丑的。 而且,有些富家千金,是单纯善良。有些可不是,自小被长辈训练成了白骨精,阴狠着呢。 陆欢从孙枚这张桃子脸,能看出一抹深藏不露的阴狠。 虽然其他同学都说孙枚表现的漠漠淡淡的,有些高姿态,但总体而言,对师妹师弟,可算是礼貌可亲。 孙枚环顾他们一圈,一群同学中间,就属陆欢和张晓亮两个人,外相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她的眼神,淡淡地掠过了陆欢,落到了张晓亮,似乎都落到了张晓亮对着的眼底里,微微是不动声色地嘴角略勾,道:“都到齐了,那就换衣服吧。” 进入工作间之前,是必须先穿上白色的科研人员工作服。换完衣服后,一群人在孙枚的带领下,进入了不对外公开的工作区域。 见宽敞的好像厂房的密闭空间里,放置了几台精密仪器。有一些工作人员,守在机器前面,并没有周末休息。 陆欢眼尖地瞧见一些内里穿绿色军队服装,外面套白色工作服的人。 孙枚介绍说:“这是部队,与我们学校展开的合作。但这对外是军事秘密,你们可不能对外说。” 几个同学都齐声应好。 仪器精密,且很复杂,孙枚刚毕业,刚接触不久,知识不够深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不喜欢对一群什么不懂的学生讲课。因而,只是让他们随处参观之余,千万别动手动脚的,可以保持距离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观察现场工作人员的现场操作,反正以他们这些菜鸟水平,她保证他们肯定是都看不懂。 得到自由参观的指令后,几个同学鸟群惊飞似地散开来。 陆欢自己一个人,兜了半个圈,就在人群里面,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令他双眼当场一亮。 负责在演绎巨型计算机前指导几个人操作的蒋大少,突然听到背后一声甜蜜蜜的“姐夫”,刹那,误以为是哪个甥女侄女,回头,看到老婆弟弟那张放大的喜羊羊的脸,惊得缩回脖子。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怎么会在这?”蒋衍对小舅子在哪所学校读书,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有想过等这阵子工作忙完,小舅子探完家里回学校,再把小舅子拉出去吃顿好的,改善小舅子的学校生活,拉拢与老婆娘家人的感情。 陆欢手插两个大口袋,表现的,已是个成熟的大人,实际上,他是刚成年不久,对姐夫蒋大少说:“哎,别提了,我现在又不是孩子了,整天跑回家做什么?人家会以为我没有断奶。” 听到他这番有趣的话,蒋大少几个部下都忍俊不禁,回过头来看是谁,这么有部队子弟兵把苦头当做乐趣的风范,见是一张唇红齿白十分俊秀的少年的脸,就都更乐了,一块调侃小弟弟:现在部队都招大学毕业生了,跟不跟你姐夫来混?像你长得这般俊的,领导肯定喜欢。 陆欢小盆友那是什么人,自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被一群兵哥哥蹂躏大的,轻轻松松地拿小指头挖挖耳洞,随意发出一炮:“这可麻烦了,我这理想大着呢,说是卖肉,也得卖个好价钱。宠臣,要做,当然要趁着年轻,先坐到了皇帝身边的位子才行。不然年纪一过,颜色衰退,肉价自掉。敢问各位哥哥们,都有些什么好门路?” 兵哥哥们听他这么大的口气,都不敢小看他了,偷偷问蒋大少:头儿,他叫你姐夫,究竟是什么人? 蒋衍对老婆娘家,在一般人面前很少提及,就像从未提起自己那个曾在部队和中央都名震四海的小叔黄济儒。俗话说的好,低调驶得万年船。这会儿别人问起了,他才说:“他哥是陆君。” 君爷的名号,在京城里混的,都听说过。 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瞧了会儿陆欢,纷纷赞叹:是君爷的弟弟,那没的说了。 有了姐夫这条绿色通道,陆欢在兵哥哥们面前卖萌了会儿后,蹭着这股卖萌的甜头,缠着兵哥哥们给他现场解说知识。免费地赖上了几个实践老师,不亦乐乎。 话说,这孙枚,放了一群师弟师妹自由参观,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生怕这些不懂事的小猴子搞出什么意外。 一边,她是带着张晓亮看机器,一边,不忘帮盯着几个爱动手动脚的学生。 张晓亮,如陆欢的同学推测的,是孙家的亲戚,算是孙枚的一个亲表弟。在孙家一群亲戚里头,张晓亮,相貌不与一般普通的孙家人同,很是俊俏,颇得孙枚等一群孙家人喜欢。 这对表姐弟,在看了半圈子机器后,很快发现到了引人注目的陆欢。 只有这陆欢,与其他在这里显得陌生而束手束脚的学生都不同的,竟是与一群工作人员打得火热起来。 孙枚震惊,心思这陆欢是什么来历,要知道,陆欢现在接触的,可都是部队来的技术军官,一个个,在他们高校里面一亮,其实战技术,是他们这些高校人员都望尘莫及的。所以,就是教授,对部队来的人,都很敬意。虽然她家中,也有部队里的人,比如她哥孙靖仁,同样是部队里的技术军官。 “知道你同学是什么人吗?”孙枚问张晓亮。 张晓亮阴鹜的目光,在陆欢与自己不分仲伯的俊貌上望一眼后,唇角微微勾,对表姐说:“与我是同个宿舍的,平常就喜欢四处阿谀奉承,老师们的马屁,没有一个落过。姓陆。具体是什么家境,却是没有听他自己提过,可能是说不出口的家人,不然,以他这能力,不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处境。” 孙枚听完他这番解说,唇角一弯,在陆欢那方向,可笑地一哼:原来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马屁精。 于是再没有把陆欢搁在心上。 张晓亮,则是望到了一看姿态,即是属于指挥官的蒋大少,问表姐:“那是部队的军官吗?” 对蒋大少,孙枚一样不了解。只听教授说是部队里带几个人来这里借机器演算的,姓蒋,教授没有多介绍,意味不是个需要留意的大人物,草草道:“比靖仁哥哥差多了的人。” 既然陆欢巴结的,是一个比孙靖仁都不如的人,张晓亮有理由认为陆欢有多可笑,像个小丑,唇角拉勾,把目光从蒋大少身上挪开。 蒋大少和陆欢,自然也是没有把这对表姐弟放在眼里的,自顾说着。 “姐夫,我都听我妈说了,你这几天帮我哥做事,周末现在自己加班,都没有空回去,不怕我姐想你啊?” “你姐想我,我也想你姐啊。”手指头擦着下巴颌,因工作没有能回家的蒋衍,对媳妇挺愧疚的。 陆欢瞅着四处,把姐夫拉到角落里,细声说起这几天家中发生的事,道:“这事儿,我哥都不说,我爸也不说,我妈不知道,姐夫你知道些什么吗?” 媳妇摔倒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媳妇想自己报仇的事,他也收到了。 而且,他知道今天自己的母亲,要上陆家给他媳妇低头认错。他若是在场,不合适。 媳妇想干什么,他向来支持。 敢欺负他媳妇的人,他可能比陆家人还要更狠一些。岳父的面子都不卖。 马顺和,说是别人指使,遭人蒙骗,但是敢推他老婆,就是罪大恶极,一样不能饶恕。他老婆他大舅子都念着陆司令不告,他来告。 至于,自己那丧尽天良的哥。 他这个弟弟念着老父老母,不会要这个哥的命,但是,给他这个哥安排的狱所,最少得安排到够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要再让他和他媳妇见到。 掌心,拍下小舅子的肩头,蒋大少眉梢微扬,眼眸神采,风流倜傥,一切帷幄,尽在桀骜的唇角:“一点小事,压根难不倒你姐,不需放在心上。” 说到自己的姐蔓蔓,陆欢是既挂心,又是暗地里很钦佩的。 他姐具体性子怎样,他虽不清楚,但是,只要想到蔓蔓短短时间内积聚起来的财富,都知道自己姐至少有两把刷子。 姐姐,是个小腹黑。 “既然遇到了,晚上一块吃饭吧。”蒋大少邀请小舅子。 姐夫要请客,陆欢当仁不让,挑挑眉:“去【画饼充饥】?” 那是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花出去的钱,肯定给老婆自己赚。 这边,张晓亮既然是麻烦到了表姐孙枚,邀请表姐孙枚吃顿晚饭:“我听同学都说,【画饼充饥】开了家新分店,菜式又不一样,表姐,要不要今晚尝尝?” 孙枚要减肥,【画饼充饥】的素菜堪称营养减肥,早是孙枚的最爱,张晓亮提起,二话不说答应,又让张晓亮打电话问自己哥孙靖仁要不要一块出来吃。 孙靖仁在君爷的单位里,这几天都在火燎火急地想着法子怎么走君爷的后门。听到自己妹妹和表弟邀请自己吃晚饭,张口拒绝后,却想到了【画饼充饥】这家店,不仅有名气,且消费不高,请人家吃饭也不会被看成是贿赂腐败,于是拽住了徐美琳请求转告君爷,问今晚是否有空到【画饼充饥】赏脸。(未完待续) 冤家路窄 对于孙靖仁让人转告的邀请,君爷秉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拒绝了。 而且,这么一只哈巴狗,整天在他门口转,看着都烦。 现在,就看妹婿那事帮自己办得怎样了。 一个属下避开孙靖仁走进来,样子看起来十分兴奋。 这人是妹婿把东西送来后,被他派去实践操作新软件的人。 不用问,他都能从对方表情上看出来,妹婿把这事办得很不错。 嘴角微一动,看着桌上震响的手机来电为弟弟陆欢,接起来问:“欢儿,这两天怎么没有回家?” “哥,我在学校遇到姐夫了。”陆欢避重就轻说,“姐夫说今晚一块去姐姐饭馆里吃饭,我在想哥要不要一块来。” 君爷的眉宇懒懒地撇了撇:“怎么?想我这个大哥了?” 哪个都不约,偏约他这个大哥。 陆欢小盆友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一概了然。 呵呵,呵呵。 陆欢干笑两声:“哥,我听妈说了,说我东西在你那里。” 陆夫人知道小儿子没有回来后,因着气候变冷,收拾了一袋儿子平日里穿的秋衣和几件冬衣,想自己送到学校里给小儿子换穿。君爷得知母亲这打算后,二话不说,伸手把母亲收拾好的袋子拎过来,道:会帮母亲把衣服送过去学校。 哪知道这两天他自己忙,刘秘书等人都没空,这事,给耽搁了。他甚至有想发条短线,让弟弟自己从学校过来他单位取。 现在弟弟既然自己提出来了,他在吃饭时带过去不是不行,最主要是,是要和立下汗马功劳的妹婿蒋大少见一面。 “行吧。”君爷答应下来时,完全忘了孙靖仁那条哈巴狗刚邀请过他今晚到【画饼充饥】吃饭,说,“可你姐现在开了那么多家分店,你们想去哪家?” “那还用说。”陆欢对帮衬姐姐力挺蔓蔓事业这事,和姐夫蒋大少一个样,对答如流,“姐姐新开张的分店,刚开张,肯定客人不多,我们去新分店。” 挂上电话的君爷,深刻感受到:弟弟这颗心,已经在姐姐姐夫那里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叹: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可他这个弟弟,是男大不中留。 听到大儿子说今晚不回来吃饭,陆夫人张罗着炒少几个菜,免得浪费。 蔓蔓准备好碗筷后,在毛巾上抹抹手,走去书房。 今天下午她爸陆司令难得周末能得半天空闲,回到家。回家后的陆司令,是闲着没事时,躲在了书房里头,不知做些什么。 据陆夫人对陆司令的理解,陆司令平常的爱好,户外运动的话,是喜欢登山和遛马,室内的话,那就是修生养性的看书和写毛笔字。 蔓蔓不知道的是,自从陆司令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中国国画画家女儿后,既是骄傲,又是汗颜,只要有课余时间,都是拼命地练起了毛笔字。 女儿是个文雅之人,他这把老骨头,说是部队老粗,总不能出去时给女儿丢脸吧。 蔓蔓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一瞅,果是见陆司令执着一支毛笔,端着一副书画家的姿态,在纸上练兵。 看陆司令这时而弓腰时而俯瞰审视的姿态,有模有样,学了专业的书画家几分。 天气凉,陆司令衬衫的长袖口没有卷起来,沾染了几颗墨迹。额头,因练了一个下午,憋出了不少汗渍。 蔓蔓轻轻拉开唇角,河水漫浮似的浅笑浸在唇瓣,走过去,喊:“爸。” 陆司令听得这么一声,方是从眼前的字画中拉回了神,看见是她,一抹怔之后,立马展开笑颜,招呼她到身旁:“来,囡囡,帮我看看,看这字写的怎样?” 听老爸这口气,有把她当成老师请教的嫌疑,蔓蔓自是束手束脚,再三推搡,然而,陆司令硬是把她拉到了桌前,非要她评价两句,一脸的诚恳,让她推却不得。 走到桌前,方是发现,案边,脚下,都是凌乱,堆积了不少作废的纸张。 案上的一块小瓷碟,里面盛放的墨水,已是搁浅,旁边的一瓶五百毫升墨,应该是新开的,都几乎用得干干净净。 蔓蔓的眉儿,轻轻是一皱,再是看回父亲请她看的字幅。 一副字,写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首咏梅。 字迹挺是工整,笔画的用力,像是要一笔浸透到纸张背面似的,笔者在上面耗费的精力可见一斑。 寥寥几眼,她还是一眼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毕竟是学国画和书法出身的,给许多大画家大书法家做过装裱,专业性质与陆司令这种业余,一较分明。倒不是说她嫌弃自己父亲是业余人士写的不好,而是,中国书画讲求神,不然不会有修生养性一说,笔画之间,可透露笔者当时的精神境界。 字体多好看,写的多较真,在她专业的目光来看,是什么样的神笔,都瞒不过她的法眼,陆司令同样不例外。 “说吧。”见着女儿沉静娴雅,望着字幅垂眸不语,陆司令浓眉一耸,敞开一副宽容的任君评价的姿态。 蔓蔓在心里吐口气,倒不是怕自己说的话惹老父亲不高兴,只是,眉儿再轻轻一拢,缓缓吐出:“短短几行字,却可见费劲其心血,力图工整与专心,是欲心无旁骛。然而,笔末过于用力,显得拖曳,痕迹明显,执拗过头,让整幅字,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听完女儿这两句话,陆司令是真真的一怔,心中紧接赞叹:人家都说他这女儿灵性十足,天赋不一般,今才发觉自己女儿的确是独具慧眼的人,几乎什么都瞒不过。 “爸。”蔓蔓稍抬起眼,看着父亲两鬓一点苍白的发迹,轻声说,“你是还在想着马顺和的事吗?” 听闻她这话,陆司令又是一愣,继而搁了手上毛笔,皱着眉,却是脸上笑容依旧,不过是些僵硬:“是啊,马顺和,马顺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两次,浓眉紧皱,似乎眼前浮现的是马顺和那张满口塞着白饭的脸,一时内心的纠结与忧愁,旁边的人都能见得清清楚楚:“囡囡,爸对不起你。” “爸,你这是说什么呢?”蔓蔓扬眉嗔怨,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似是十分不满陆司令这副愧疚的模样,说,“马顺和这人,是我和哥,也看不出来。让爷爷来看,爷爷肯定都是看不出来的。况且,他不过同样是遭人蒙骗,推了我又拉我回来,不算罪大恶极,是个可怜人罢了。” 女儿这话是不是故意安慰她都好,但可以看出自己儿女都是一片体恤天下百姓的仁慈心肠。这点倒是极大地抚慰了陆司令的心。 陆家是身负国家社稷命运的人家,教养儿女,当然不是一昧宠溺,对其要求,比起一般人,都要高。儿女是否有能力,能承继国家重担,这是一回事。对陆家来说,至少,儿女的品德,才是最最重要的。 浓眉再是一拢一聚,呈叠叠山峦,坚定不移:“再怎样的可怜,错了,即是错了,不能饶恕。我当他是再好的友人亲人,都不可能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和你哥是顾忌我的情感,其实不需。囡囡,爸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本想安慰父亲,结果被父亲反过来有理有条地教育了一番。蔓蔓真心惭愧。 面对陆司令最后那句肺腑之言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蔓蔓的脸红了一半。 陆司令在显神威:到底他是他们的父亲,他没有理由会让子女牺牲来罩着他。 “爸,我知道了。”小女儿轻声嗫嚅。 陆司令看着她这羞涩的扭捏,蓦地,哈哈两声大笑:“不过,你眼睛是很锐利,连我什么心思,都能由我写的字看的一清二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父亲这话是在夸赞她吗? 蔓蔓微微地抿下唇。 女儿是从容淡定的沉静人。 陆司令突然用力一点头,说:“走,出去吃饭吧。你哥不回来,我们可以吃多一点。” 对父亲这话,蔓蔓扁嘴:“哥他是,整人高兴的时候吃的最多。” 谁说是知子莫若父,陆司令听到女儿这话是眉毛一扬:看来应该是知子莫若女。 君爷拎着装有弟弟衣服的一个行李袋,走进妹妹业务扩展新开的饭馆,前面,他弟弟已是看见他,起来向他招手:哥—— 走过去时,看见了一个靠窗的小方桌,已是坐了三个人。除了自己妹婿,还有莫文洋。 “君爷,坐。”莫文洋见君爷的目光掠过来,赶紧起身打招呼。 君爷将行李袋扔给弟弟后,随意坐下,向莫文洋一摆手,问:“你怎么回来了?” 据他所知,这军事演习,都没有结束。 莫文洋生怕被君爷当逃兵看,着急地解释:“被先叫回来的,说是帮忙运输一些东西到大学。” 这不,和蒋大少及陆欢都碰上了。 具体莫文洋是因什么缘故运送的是什么贵重的物资,君爷自然不会问仔细,却是眉梢一扬,见坐对面的妹婿一直笑呵呵的,看来是喜事登门。 “有什么好的新闻吗?”君爷问。 莫文洋也笑着,却和蒋大少一样扭捏:“没有。” 神神秘秘。 鬼鬼祟祟。 陆欢贴在君爷耳边说:下午两个人都这样,不知吃了什么兴奋剂。 吃的是鸡粉吧。 君爷最恨被人吊胃口,在心里“诅咒”这两个人。 “大哥,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晚我请。”蒋衍大方地把菜谱,先递给大舅子钦点菜样。 接过菜谱的君爷,习惯性地翻到了最贵的招牌菜那一页,抬抬眉:“你不会是想和我借那张优惠卡吧?带了一分钱没有?” 蒋衍想都没想,说:“大哥,这怎么可能?老婆的钱是我的钱,我怎么可能敲诈我老婆的钱?” 妹婿或许是无心之话,但不正是映射出他这哥是在敲诈自己妹子吗? 君爷脸上布下三条黑线。 蒋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拐个弯儿补救,恭维大舅子:“大哥是大哥,怎么能和我比呢?老公要包老婆吃饭,天经地义。做妹子的请大哥吃饭,一样天经地义。” 这还像是人话。 君爷这口气,稍微缓了下来。 莫文洋与陆欢小盆友面面相觑。 今晚人不多,再怎么点,都不可能花太多钱。君爷又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点了两个菜后,交给了其他人。 “大哥,你别和我客气。”蒋衍道。 “你放心,我从没有和你客气过。”君爷周身冰冷的寒气,从未消减过。 蒋衍两个肩膀抖了抖。 有这样一个大舅子,哪个当妹婿的都要准备全世界最厚的御寒衣。 陆欢偷偷向姐夫竖了个大拇指:能在他哥的极地气候下生存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一桌子人,点了一圈后,让服务生通知厨房。 陆欢拎起茶壶,为每个大哥哥倒茶。 “欢儿,在学校里还习惯吗?”莫文洋看陆欢小盆友这么知书达理,问。 “怎么不习惯?”陆欢挑着眉。 “你不是军训吗?我都没有看见你晒黑。”莫文洋仔细打量他后惊异地发现,“你好像比你以前还白一些。” 听莫文洋这样一说,君爷和蒋大少的目光,都齐齐落到了陆欢的身上,发觉还真是如莫文洋所说的。 若不是亲眼有看过回家的姚子宝是变黑了一层,君爷都快以为现在的军训不是训人而是养小白脸了,眼见自己弟弟的皮肤到了大学后不仅没有变得粗糙,是变得更圆润了。 “没有办法。我们宿舍有一个家里是做皮肤保养品的。说我长得好看,每天给我送免费护肤品,让我给他们家的产品做免费宣传。”陆欢耸耸肩,说起自己太好看还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小盆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容易引起愤慨,让人想痛扁。 三个长相也不赖的大哥哥,此一刻,却不禁心中都升起了年老珠黄不能比少年轻狂的感慨,对小弟弟既是警告又是妒忌地说:天妒红颜的。 话说回来,莫文洋揶揄小帅哥:“有没有在大学里交一个女朋友?” “找女朋友做什么。”陆欢噘起嘴巴,“现在,我与计算机在热恋中。” “计算机怎么能比女人呢?”莫文洋意图开化小弟弟。 “怎么不能比?姐夫不也一样,到三十了才开化。”陆欢不怕没有先人给自己挡驾。他家里家外,随手都能拎出好几个例子。 被这样一说,蒋衍还是有一点汗颜的:如果抱孙心切的岳母大人为此责怪起他。 君爷淡淡扫过桌上众人,轻“嗯”一声,对弟弟的话,似乎挺赞成的:“男人学业事业紧要。成家立业,不需太早。” 莫文洋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一个别扭:他这不是给他自己找借口吧。 因君爷与白露姐姐的婚事,众人望眼欲穿,却迟迟没有下文。 “大哥,我听我二姐夫说,您近来收了个小病号。”蒋衍道。 其实君爷与这个小病号的事,已经登上军报了,说是全军乃至全世界,都极少能成功的案例,刷新了记录。 可对君爷来说,这些名誉都是身外事,他最想让其知道的人,却偏偏,可能还不知道。 说到这个,君爷那简直是一个郁闷。 很想把金美辰给掐死。 都是那个女人,让他当天想在某人面前逞威风的机会没了。 君爷顶着的黑脸,让蒋衍等人想继续趁机拍马屁的念头,活生生收了回去。 众人磕了会儿茶,等上菜。 君爷优雅的指尖在桌底下轻轻交叉敲打着,低眉,是在琢磨怎么找机会和妹婿沟通工作上的问题。 饭馆门口,虽说是新店开张,但是客人络绎不绝,偌大的新开张的店面,竟然早早已是座无虚席。门外,同样排起了长龙。 “幸好我和姐夫来的早,占了位子。”陆欢感慨地说。 姐姐这生意做的太好,搞得他们想来帮衬,都没有机会。 按理说,这范慎原被姚爷给支使到美国去了,好歹在饭馆经营方面,或许会出一点漏洞。可是【画饼充饥】的业务看起来没有遭受到一点影响。业务版图不断扩张,已经覆盖了全国一线重点城市数十个。 这个速度,以及急剧积累的一级口碑,说出来都让人咂舌。 君爷和蒋大少等人,都有理由相信,可能短短五年间,蔓蔓想做到全国乃至全世界的饭馆女王,都没有问题。 “现在知道这里是谁在管理日常事务吗?”君爷思索着,问和妹妹亲密无间或许能知道一点内幕的蒋大少。 “一个姓王的经理。”王学斌的事,蒋衍是从杜宇口里打听出来的。老婆做生意,他这个老公,要时刻帮着盯着做老婆的后台,免得老婆遭合伙人欺诈,所以,一直与杜宇都是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王学斌,一个听起来几乎默默无闻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君爷交叉的指尖,一个用力,是按进了手背的肉里。 门口处,这时前后走进来两批人。前面一批,两个人,他们都认得。陆欢在看见彭芳的身影时,已是跳起来喊:“阿芳,这边——” 彭芳看见他们几个,也很诧异。至于和彭芳一齐进来的陈孝义,看到自己领导和蒋大少、莫文洋,都将疑惑诧异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那种尴尬别提了。 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痛感。 领导在,都看见了,不能不过去打招呼。 两个人,就都往君爷那桌子走过去了。 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的另一批人,带头的张晓亮,在陆欢从人群里面跳起来时,立马看的一清二楚。 陆欢长得很是养眼,常常能把他的风头都比下去。 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晓亮。”孙枚顺着他目光过去,同是看见了陆欢。 而且不止陆欢和蒋大少,同桌上坐的几个人是? “君爷?!”因邀请君爷不成,只好跟随孙枚他们过来的孙靖仁,目视到君爷此刻与其他人正坐在【画饼充饥】里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徐美琳为君爷婉拒他邀请的借口是:君爷一方面工作忙,一方面对【画饼充饥】不感兴趣。 徐美琳这借口是逊了些。不然,不会一见面马上穿帮。 孙靖仁乌青的面色,已经是充分明白了:君爷这是关上了自家后门,不对他开放。 这是为什么? 之前君爷明明表现的拒意,并不是那般明显。 孙靖仁是个在道上混的,只要稍微一想,都知道事态对自己很不妙。 不说君爷这招是不是耍着他玩,倒有点像是声东击西的策略。 “君爷?”孙枚和张晓亮听见他诧异的声音,都回头用疑问的眼神问他。 当务之急,不能被君爷发现。孙靖仁立马先领着他们两个走上楼梯。 孙靖仁他们三个上去楼梯时,君爷似乎能在人群里掠到熟悉的影子,但是,因着走来的彭芳和陈孝义挡住了视线,再加上熙熙攘攘的来往客人和服务生,未能看清是谁。 “陆欢。”彭芳走到了他们的餐台前,有点拘谨地打着招呼,“蒋大哥,陆大哥。” “这位是莫大哥,我姐夫的朋友。”陆欢向她介绍完莫文洋,就说,“你们搬椅子一块到这边坐吧——对了,这位大哥是?” 陈孝义从未像这样让自己身处于窘境里面,面对自己领导和蒋大少、莫文洋,三双愈来愈深幽的眼神,他其实很想挖个洞往里面钻。 “我,我大学军训的教官,姓陈。”彭芳说话的声音,略带了一些低沉,像也是在闪避。 陆欢不知道陈孝义与他哥和蒋大少、莫文洋通通都认识,以为他真只是彭芳的教官,大大咧咧爱开玩笑的嘴巴一张,肆无忌惮地朝他们两个挤弄起眼:“阿芳,没有想到才个把月不见,你已经找到男朋友了。” 男朋友? 苹果脸,蓦地一通红,火辣辣的,直烧到耳根,恼:“你胡说什么!” “这有什么?都大学了,没有禁止师生恋这一说。” 陆欢这句无心的话一出口,却让另外三个盯着陈孝义的目光,通通,似乎都有些变了颜色。 莫文洋飞快咋弄着眼睫毛,望向蒋大少:我怎么从不知道他不交女朋友,原来是喜欢老牛吃嫩草。 蒋衍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自己一样搞不清楚,只知道关系好像很混乱。如果他没有记错,彭芳是赵文生的表妹,陈孝义是赵文生的同事,的确是在年岁上辈分上都差了一层。 君爷作为领导,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更是前所未有的踌躇和困惑了。 部下自己谈恋爱,本是不关他事,但是若恋爱对象涉及未毕业的大学生,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陈孝义见着连领导都误会了,不得走出来出声澄清:“陆科,是这样的。他们的教官小七没有空,让我帮他把东西送到同学手里。她是和几个同学一块出来的,这不,叫着我请客,一群人就在附近。我们是来【画饼充饥】打饭盒的。” 陈石头做事,向来认真,绝不会做出自毁清誉的举动。 听是这么个缘故,君爷信了,蒋大少和莫文洋都信了。 唯有对他不甚了解的陆欢,听完兴趣浓浓地一扬眉:“这么好的军训教官,我怎么没有碰上?哥,你怎么不派你部下到我们学校给我军训,这样,我和阿芳一样,经常可以吃上免费饭盒了。” 众人听完他这段话:…… 君爷好半天,才找回了声音,淡定地回复弟弟对其不公平待遇的怨声载道:“这个事,你得找你姚大哥。” “哦,他是事后向姚大哥报销的。”陆欢反应极快。 陈孝义头一次找不到开口说话的声音,心里只能想:领导就是领导,那弟弟都与众不同,出口成章说句话都能整死人。 彭芳与陆欢也算是熟悉的了,提起眼角,对一再刁难陈孝义的他狠狠射去一抹瞪眼。 陆欢接到她这瞪目后,愈是一目了然,笑嘻嘻的:“阿芳,你若是心疼你教官难向姚大哥报销,可以找你表哥报销啊。” 彭芳,羞的,怒的,已经无话可说了。当着几个大哥哥的面,猛地一回身,走开了去。 君爷见都把小妹妹气走了,不免咳嗽一声警告弟弟。 陆欢却只是看着陈孝义:“你不追吗?” 陈石头那张石头脸,秉承住最后的风度,向领导汇报:“我去看看。她还有同学。”说罢,转身,向彭芳离开的方向走。 陆欢有趣地望着他的背影,不忘琢磨他后面那句话:“‘她还有同学’?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君爷听着弟弟的话,倒是起了丝好奇:“你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事?” “因为宝儿对她的样子,让人气。”陆欢可不会因为姚子宝是自己长大的兄弟就不明是非。 彭芳是个好女孩,谁都看得出来。 如果有个人,能代替姚子宝抚平彭芳心里的伤痛,陆欢当彭芳是朋友,都为她高兴。这才调侃起了她和陈孝义。 “哥,他真是你部下?” “嗯。” “几岁了?” “二十八了吧。” “结婚没?我看肯定还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吧?” “暂时没有。”君爷有所保留,在于,不见得,陈孝义真是会喜欢老牛吃嫩草。 主要是陈孝义的为人处事,都近乎古板。 桌上另外几个人,都一样在为这个小插曲,感到惊讶,又有所沉思。 菜,上来了。 众人拾起木筷。 君爷捉到了旁边两人急着夹菜吃饭不会留意的时机,与妹婿低声说起:“你送来的东西我让人试了,效果不错。今天,我已让人携带前往演习部队,白队的消息,大约会在明后天回来。辛苦你了。” 蒋衍笑一笑,神情甚是轻松:“大哥,你和我客气什么。都是分内的事,不能说辛苦。” 饭馆二楼 因为人太多,最终只能在角落里增设的一张小桌子坐下点菜,孙枚很是不高兴,望了下办事不利的张晓亮,但是,没敢出声责怪,是由于孙靖仁的表情比她更难看。 孙靖仁那是好像吃到了大便了一样,到了楼上后,一张脸,青红白绿,轮着交换。 张晓亮怯生问他:“表哥,点菜吗?” “你和你表姐先点。”孙靖仁一口气都吐得艰难。 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或许是人生以来的第一次失败,他拿出帕子,在额头的大汗上擦擦。 孙枚是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家里有一大堆有头有脸的亲戚当后台,有什么能解决不了的,道:“你刚说那个君爷是?” “陆君,听没听说过?”孙靖仁道出君爷的大名。 张晓亮是个小辈,对一些大人物了解不多,听了迷糊。 孙枚则是惊呼一声:“原来是他。” “表姐?”张晓亮被提起了兴趣,问。 “这个人,算是部队里的奇葩了。”孙枚如此评价众人眼中的君爷,“一个狡猾的,腹黑的,却装得很正人君子的。被他盯上的,落到他手里不死,都得去掉半条命。” 君爷的风评,在是非地里向来是两极分化,喜欢君爷的,把君爷捧上天。不喜欢君爷的,像孙枚得到传言的这一类,都是暗自诋毁。 至于怎么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还不是利益分割问题。 张晓亮可以听出的是:君爷再遭人不喜欢,都很可怕。没有人敢轻易去惹。 孙枚紧张地问起自己的哥,怎么会惹上君爷的。 “说来话长。”孙靖仁出口长气,愁眉不展。 自己那时候,想着家里有后台,再加上这个软件开发的项目似乎不难,自告奋勇,实则是为了争抢功劳,顺道拍白队和君爷的马屁,拉拢白队和君爷。 哪知道,这个软件一做下来,不到半年,已是让他焦头烂额了。 “很难吗?”孙枚知道自己的大哥,虽然有些混,但是,论技术能力,在部队里,算是不低的。 “庞大的数据库,而且非常复杂。光是分类,我们想了好几个方案,都没法满足对方的要求。”孙靖仁一直拿帕子擦汗。 到底,不是他没有努力想去为君爷和白队做好这事,毕竟他是想去讨君爷和白队欢心的。只是,这事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开初的想象。等他发现自己能力不足,暗地里不是没有跑去找过几个导师希望帮忙解决。 结果,那些教授都说他——笨。 怎么个笨法? 不是说他能力笨,是说他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前都没有好好调查过白队和君爷的情况。 白队和君爷布置的任务,是人都得躲着,因为白队和君爷的要求,是人几乎都办不到的标准。 他这个自不量力的,接了这个任务,是把自己当鸡蛋去撞石头。 “教授们不愿意帮忙吗?”孙枚替他着急,“不可能吧。他们总得看在我们爷爷面子上。” “现在问题是,教授们自己都有工作,怎么来帮我这个忙?一般的技术军官,我想调过来帮忙,也能力不足,帮不上。”孙靖仁为此是走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我就想着,不然拖延点时间,我自己再和教授协商,看能不能业余做一些指导。” “君爷没有答应吗?”孙枚问。 “没回复。”孙靖仁就是被君爷和白队这样态度不明反而显得十分高深莫测的举动骇然到了。 君爷和白队是傲,但绝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先指责兄弟部队的人能力不足,导致与兄弟部队不和。要踢掉他,也得有证据有理由。 孙靖仁因此不是没有提防对方这一点。与周围一通教授都打好气了,若白队或是君爷让人去试探,都会以软件的实际困难为他说好话。 可是,有关白队君爷是否有让人打探的消息,迟迟都没有半点。 孙靖仁本该为此松口气,但今晚看见君爷坐在【画饼充饥】里,心里起了强烈的不安。 “我看你和晓亮好像认识那桌上的人。”孙靖仁问起妹妹和表弟那时候看过去似曾相识的目光。 “哦,里面,刚好坐着一个晓亮的同班同学。”孙枚说。 “还有吗?”孙靖仁追问。 孙枚不是很情愿说起蒋大少,怕被大哥怨,择着话说:“还有一个,是这两天到我们学校科研所借机器的技术军官。” “计算机的?”孙靖仁瞪直了眼球。 孙枚点点头,安慰他:“不怎样的一个人。只是来借机器。我都没有听教授怎么提起他。应该是不出名。” 孙靖仁并没有被妹妹这两三句话打消了对蒋大少的疑虑,反而如孙枚所想,是十足地埋怨起了她:“有这样的消息你怎么不先告诉我?现在君爷和他吃饭,明显是找上他了!” “我也是这两天才看见他在我们学校,而且他和君爷什么关系,我怎么知道!”孙枚委屈地说。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孙靖仁沉着脸问。 “只知道姓蒋。” 孙靖仁立马打电话去问自己熟悉的人,看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搞计算机的名人是姓蒋,打听了老半天,似乎都未曾听说过。 查不出蒋大少的来历,孙靖仁火急起来,要张晓亮拿着手机到楼下,偷拍蒋大少的照片。 张晓亮不情不愿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说:“表哥,你不怕打草惊蛇吗?” 孙靖仁急在怒在心头,冲着他怒:“你不会把事情干得巧妙一些吗?” “表哥。”张晓亮微微勾起唇角,比起他们兄妹俩的无头苍蝇状,似乎对此事是胸有成竹,“其实,关于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倒是有个最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之前他们不是招呼过一个女生吗?我看着熟眼,等他们叫她名字的时候,记起来,正是我在江浙念书时认识的一个同校同学。今晚吃完饭后,我找她问问,就一清二楚了。”(未完待续) 昂贵的胎教 出了饭馆的彭芳,在人行道上疾走,其实是漫无目的的,直至走到红绿灯路口时,被风一吹,脑子似乎醒了过来。 耳听听着后面尾随的脚步声一路跟来后,沉稳地站在她身后,保持着规矩的距离。 她转身。 路灯下,他英俊硬朗的脸部线条,如希腊神像抿发着不可亵渎的神威,一双缄默的黑眸无言地看着她。 她微微地扯一扯唇角:“陈教官,对不起。” 对不起。 她不知自己是怎了的,怎么对陆欢的话反应那么大,若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何必心里急成那样,又羞又窘的,巴不得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却同时心里有丝高兴的感觉。 面对她这句对不起,陈孝义眼皮子眨都没眨,石头的缝儿一点都没有裂,沉而稳的语气,宛如八旬老翁的教师:“走吧,他们肯定饿坏了。” 她看着他转身,朝的是对面卖饭盒的一家大排档,步子从容沉稳,心里泛起一丝无奈,微扁嘴巴,之后疾步跟上他。 石头是没有心的,至少对着她是没有心的,她必须牢记这一点。 人行道上,她与他的距离,时而远时而近。离得最近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汗味,却是连伸手都不可及。 脊梁骨上,她的两道目光,专注,炙热,仿若如夜里的太阳,火烤一般。陈孝义刚毅的唇角抿紧,心里想:年轻,热情,这些东西,他曾经也有过,谁是少年未曾年少轻狂。岁月,磨去轻狂的棱角,沉淀下来的是成熟的圆滑。他必然不是像姚子宝,想着随心所欲。 爱情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种追求,不是种梦想。 他要的,只是一个成年人,一个该成家立业的男子要的平稳可靠的婚姻。 她,或许如果她再大几岁,与他年纪相当,或许会有所考虑吧。 夜漠漠,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沉默让人更感到内心里的寂寞。 走到大排档,买完付款,付完款,陈孝义一个人走了。 彭芳一个人,手里拎着装着五六个饭盒的塑料袋,回到了几个同学汇聚的地方。 看只有她一个人回来,陈孝义不见,几个同学都不满了。 “彭芳,不是你和教官最亲吗?我们才放了你和教官一块去。结果你怎么把教官搞丢了。” 这话,也不知是责怪她,还是寒碜她,或只是不伤大雅的玩笑。 彭芳当时真的有点恼,把饭盒扔给他们后:“你们吃吧,我不饿。”甩手走人,也不管后面的人,会不会说她闲话。 一路奔回表哥家里后,找到房间钻了进去。 蒋梅恰好在厨房里洗碗,赵文生在房间里辅导儿子做功课。听到挺大的关门声,蒋梅走出来时望到了她的身影,疑心起来,走到儿子房间和丈夫说:“阿芳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 赵文生自从接到她电话说自己和一帮同学以及陈孝义在的时候,心里就怪怪的,眉头一皱,扶了下眼镜,对老婆道:“没事,别管她。” 蒋梅听着他异样的口气,都觉奇怪,想再问两句,但见他一副不想谈论的样子,不敢惹。 她这老公,要是真硬起脾气来,她婆婆都得害怕。 蒋梅缩着脖子走了。 小东子咕噜噜的小眼珠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摊摊小手,埋头继续写作业,一边小嘴巴里咕哝:小姑谈恋爱了吗? 赵文生听到五岁的孩子都能有这样的疑问,手叉起腰,一丝闷气。 他倒不是怪自己表妹,而是怪自己。怪自己或许不该让陈孝义照顾自己表妹。 陈孝义那种为人,怎么可能和他表妹发生越轨的感情呢。 躺在床上的彭芳,仰头看着天花板,两只眼,睁得大,一片茫然。心口里现在起伏的这种感觉,比她当时被姚子宝厌恶嫌弃的时候,要更难受。 她是怎么了? 嘟、嘟、嘟—— 手机响了三声,她百无聊赖地接起来。 对面,是一个年轻的温润有礼的男孩的声音:“彭芳同学吗?我是曾经在浙江中学与你同级的学生,叫张晓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我是记得你,毕竟当时我们学校我们这届高三学生保送的时候,就你是保送往清华,而我是保送往了北航。” 对方这样具体的一提,彭芳自然是记忆了起来。 都是当年高中时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秀生,之间竞争意识强,纵使不是同班,都会在同学老师口里耳濡目染,早已熟悉彼此。 “你,找我?”彭芳疑问的是张晓亮这时候忽然打电话找她做什么。 她和张晓亮,毕竟是曾经连一句话都没有沟通过的人。 张晓亮对彭芳以前的印象,也仅是留在了是一个成绩优秀但外貌实在不敢恭维的女生。若不是这回遇上了表哥这事,他都不会想过去接触彭芳。 “是这样的。”撒谎要有艺术,张晓亮对伪装这方面已是滚瓜烂熟,始终保持一种谦和有礼,“我也是正好在【画饼充饥】里看到你,后来,才想起你是和我一样在北京,就想,老同学之间,打个招呼,彼此今后在学习生活上能有个照应,毕竟都是离乡背井。” “喔——”彭芳拉长的这一声,更是有点儿无聊。 张晓亮专门打电话给她,只为了这点屁事? 彭芳怎么想,都觉得怪。不过,回想到大学里搞同乡会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学生见面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还是有一些的。 张晓亮也聪明,先问起了她学校老乡会的情况,反正不急着先切入询问的话题,又说到自己现在是担任北航老乡会的一个副会长,如果他们清华老乡会愿意,两个老乡会可以搞一个聚会弄联谊。 彭芳听他亮出自己的学生职务后,对他的话,就一点疑问都没有了,想着他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担任的职务原因,想搞联谊会,才来与她联系。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觉中,已是过了半个钟头。 张晓亮这边,正等待情报线索的孙靖仁,可是等不及了,催促起了张晓亮。 “彭芳,我见你今晚在【画饼充饥】里和一群军人打招呼,都是你亲戚吗?” “不是,是我表哥的同事和朋友。” “是吗?我对军人挺感兴趣的,以前还想过参军,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这——”彭芳为难,表哥的领导,她怎敢介绍给同学。 见她是踌躇了起来,张晓亮担心前功尽弃,拐个弯,说:“其实是这样的,我是看你打招呼里的人,有眼熟的人影,好像在我们北航的实验室里见过,才想问问你是谁。我只听人家说他是姓蒋,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说蒋大哥在你们北航?”彭芳不知道蒋衍在北航的事,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 “蒋大哥?具体叫什么名字?”张晓亮趁胜追击。 “我记得是,单字一个衍。”彭芳想都没有想过,像张晓亮这种大一学生,得到了蒋衍的名字能做出什么事。 “谢谢你,彭芳。”张晓亮嘴角微翘地向她道完这句谢后,挂了电话。 孙靖仁得到了蒋大少的名字,立马打电话找人去打听蒋衍的来历。不久,蒋衍现在国防大学担任教官的履历表到了孙靖仁手里。 在这份简单的履历表里,见蒋衍学习的是计算机专业,却是一直在教导队工作的经历,让孙靖仁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有个熟悉的人,向孙靖仁透料:“有人说他是君爷的亲妹婿,是真是假,不清楚。” 和君爷是亲戚? 孙靖仁大惊,忙翻开蒋大少的履历表再仔细研究两遍,看见蒋大少写的家庭成员关系里面,妻子一栏标注的是温蔓。 姓温,不是姓陆,怎么会是君爷的亲妹婿? 和君爷是不是亲戚都好。孙靖仁能亲眼看到的是,蒋大少和君爷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不然怎么能在一桌子里吃饭。 “表哥,不然,我们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孙枚提议。 给蒋大少一个警告? 但是警告蒋大少什么? 如果君爷压根都没有找蒋大少谈论项目的事情,这不是主动去向蒋大少说有这一回事。如果蒋衍是个有野心的人,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抱住君爷的大腿,要君爷把项目让给他做。 这么逊的主意?孙靖仁给妹妹一个不满的眼神,却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他是要先发制人,但不是给蒋衍警告,而是先运用借调,先把蒋衍调到自己的团队来,收揽到自己麾下,让蒋衍时时刻刻受制于自己,被自己监视了不说,还能帮他和君爷拉近关系。 楼下,蒋衍宴请完大舅子和小舅子,送了大舅子离开,接着送小舅子回学校。莫文洋开着自己叔叔的车送他们两个。 于是陆欢在车上,看见了莫文洋偷偷摸摸将一个大信封塞进了蒋衍的口袋里。 “姐夫。”陆欢拍拍前座姐夫的肩膀,往姐夫耳边吹着气,“你收贿赂啊?小心被我老爸老哥知道。” “什么贿赂?”蒋衍立马掉回头,瞪着小舅子。 陆欢知道他不可能搞贿赂,若是蒋大少是贪污腐败人员,陆家陆爸和君爷早大义灭亲了,姐姐蔓蔓都不会容忍。只是,挺好奇姐夫收的是什么东西。 小舅子目光落到他口袋上面,蒋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瞪他一眼:“你眼睛怎么这么尖?该去我们部队里当狙击手。” “是什么不能说吗?若不是亏心事。”陆欢小盆友故意拉长的语气,表达了无限的推测,包括贿赂贪污,包养小三,国际间谍,等等,并且随时会有向家里上级机关汇报调查的可能。 蒋衍不怕他告到公安机关,就怕他告到自己家里,悻然地一拍口袋,说:“是要给你姐和你妈的。” “我姐,我妈又不缺钱。”陆欢看信封薄薄,只能想象里面放的是人民币或支票。 蒋衍对他没有想象力的脑袋,抽出信封往他脑袋瓜上一抽。 莫文洋早是一边开车,一边有趣地听着他们两个说话,见到陆欢小弟弟都被蒋大少抽脑瓜了,哈哈一笑:“欢儿,那里面放的是国家大剧院的门票。” 国家大剧院? 陆欢惊呼,表情震惊,这惊的是:“姐夫,我从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个雅兴。我一直以为你和我爸我哥一样,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只对枪枪炮炮感兴趣。因为姐姐说你只喜欢看军事节目。” “你不知道我的事多着呢。”蒋衍于小舅子对自己的浮浅了解,甚是不满地扬眉。 陆欢听他这么一说,饶有兴趣地缠着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快说说,姐夫,你业余除了研究枪炮以外,还有些什么乐趣?不要说和我爸一样什么遛马登山的。对了,我爸现在因我姐,据我妈说,马不遛了,山不登了,立志要成为书法家了。” 岳父竟然有这趣闻。蒋衍摸一把下巴。 莫文洋挺有兴致地又插进话来,对蒋大少,他了解的,的确比他们都要多:“欢儿,你姐夫,好歹小时候,也是学过书法的,不然,怎么会对你姐一见钟情呢?你姐夫,当时在你姐的公司,看你姐在装裱室工作时,整整站了三个钟头,我陪着他站都嫌脚酸。” “我姐夫懂书法?”陆欢又是一个惊异。 对这些事,蒋衍极少和外人提起,小时候,他这些书书画画的造诣,都是被自己小叔黄济儒给拘束出来的。黄济儒是个文雅人,爱研究琴棋书画,因膝下无子,当年曾把他抱过去养过一阵。蒋衍至今尚有的一些书画知识,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当然,比起专业的老婆,他是不敢比。但是,论艺术细胞,从小被黄济儒这样培养,他不会没有。 “是啊,我是知道有装裱这一行,听人提过,但是,完全不及你姐夫,你姐夫一看你姐弄装裱,都能一下懂得你姐的内涵。”莫文洋为蒋大少说的这话,可不是夸张。 不懂书画行业精深的人,对装裱员工自然有种认为是包装人员的那样看不起。蒋衍丰富的书画知识,使得目光不像外面的人那样短浅。 老婆蔓蔓是颗沙子里埋藏的金,他第一眼看到她站在工作台边工作时的倩影,笃定了这点,坚决了要去追的决心。 陆欢听得津津有味,不想原来姐夫迷恋自己的姐,原来是有这样一段浪漫幽深的曲故。这个一见倾心,绝不是凭着冲动,而是理智的。 “那为什么突然想请我姐和我妈去听音乐会呢?”陆欢问。 首先,是全世界最负盛名奥地利音乐乐团来京演出。 其次,蒋大少想到了胎教。 他这个做准爸爸的,因为身负重责,忙于工作,也不大懂教育孩子的事情,每每在家帮不上老婆什么忙时,心里愧疚很多。 早听说了,胎教有利。老婆现在没事时,也会听听音乐。 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先听听最有名的音乐乐团演奏的音乐,相信,没有几个准爸爸能想到吧。 蒋大少,对这个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很是洋洋得意的,因此一瞒再瞒,只等给老婆一个大惊喜。 至于,顺道请上陆夫人,是一直心存感激对老婆照顾有加的岳母。 陆欢听完这些解释,埋怨接踵而至了,不怪他不提醒姐夫蒋大少:“姐夫,你这是明显的重女轻男。你看看你,只请我姐和我妈,都不提我爸我哥和我。” “你不是说你爸你哥对这种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蒋衍反过来质问他。 陆司令曾经在大剧院观看演出时睡着了,这个丑事,岳母大人陆夫人曾经讲述给女婿听。蒋衍记忆犹新,是体恤岳父想睡觉不必在大剧院里备受折磨。 君爷嘛,他请大舅子去听音乐会是不是有些奇怪。要请,也应该是君爷请白露姐姐去看。他请大舅子做这些活动不伦不类的。 “我呢!”陆欢指住自己,瞪直了的眼,充分表态姐夫不厚道,居然把最重要的他给忘了。 “欢儿。我不是不请你。可是,你看你现在连家都没的回,你忙成这样,我敢请你不务正业去玩吗?被爸和你哥知道,少不了我得挨批。”蒋衍以完美的理由为自己做了辩护。 陆欢翻个白眼,气哼哼的:“怪不得我哥经常说姐夫你这张嘴,天生应该是去当律师的,却不知为什么跑来当军人。” 蒋衍拿信封再抽抽小舅子的脑瓜:“下次,我再请你去参观我们学校的机器,怎么样?比国家大剧院诱惑大吧?” 对与计算机正在迷恋期的陆欢小盆友来说,姐夫这个亡羊补牢的提议,确实厚道。 嘴角一勾,暂时算接受了蒋大少的和解。 于是,蒋衍又再三交代小舅子对这事要保密。 陆欢答应好时,一面提出令他最为心痒痒的问题:姐夫,你对这场胎教投资了多少钱? 蒋大少,未想清楚怎么回答小舅子这个问题,毕竟家里有个省钱专家的老婆。 莫文洋却以为他沉默是忘了多少钱,没有他这个中间买票人的清楚,替他回答说:“欢儿,你姐夫这回可算是投下大血本了,要的是最好的座位,VIP票价,三张票下来是五六千。” 陆欢:“哇。”接着,安慰姐夫:“这不算什么。等孩子出生后,奶粉费,一罐都要几千了。” 奶爸的路,漫长且艰巨。 所以陆欢说什么都要学自己哥,年轻时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免得早早背上奶爸的重担。 蒋衍唇角勾勾:这做爸爸的心情,真可谓苦中作乐,既是高兴,又是悲催。 陆家 陆夫人在吃饭时,与老公说起了女儿孩子起名的事。 陆司令听到很有感想:“是,囡囡的孩子都怀了有七个月了,快出生了,这事儿不能拖。我和我爸他们都商量一下,当然,与亲家那边也要沟通好。” 蔓蔓在旁边听这意思,长辈们是压根不会想把她和老公的意见放在眼里,一阵心里郁闷。 回到自己屋里,便是抓起电话向死党初夏发牢骚。 初夏听到,一点都不以为意,露出早知如此的语气:“看吧,当年你还说我起名字讲究,你们家,比我更讲究吧。” “讲究不讲究一回事,好歹,你的孩子,你和师哥可以自己取吧。我看,我和阿衍这个权利,是要被剥夺了。”蔓蔓烦恼得,只想拿手叉头发。 初夏哎呀,说:“这多好,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瞧瞧妈和我老公的父母,都说这种麻烦事儿我们夫妻自己来。起名字,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听死党这口气,一点都不像安慰她,蔓蔓撇嘴:“哪里麻烦了?起名字,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怎么简单了?名字随孩子一辈子的,哪能简单了?” “名字,不也是被人叫的吗?好听最重要。” 初夏被她这话呛到,咳咳,猛咳好几声:“那你想好什么好听的名字没有?” 光要想到一个顺口好听的名字,都不大容易的。 可初夏明显低估了死党蔓蔓。 蔓蔓是手到擒来,早已胸有成竹:“我二姐的孩子叫东子,我想好了,我两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叫南南和西西,多好听,多顺口,刚好一串儿。” 还一串儿,感情是卖羊肉串? 初夏听完她这话,只觉一道闪电华丽丽地劈中了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不免为死党蔓蔓的两个孩子悲催起来:孩子们,你们的母亲强,太强了,是要把东南西北全取了,整个一世界版图。 “怎么?不好听吗?南南,西西,多好听啊!”蔓蔓一再强调自己起的这名字多伟大。 初夏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死党这般自恋,抹下干涩的眼角,道:“蔓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当你说到你自己的名字有多伟大的时候,你的水平就那样。” 丫的! 蔓蔓忍不住爆粗口,竟敢嫌弃她给孩子取的名字。 “没事。你取的怎样,你老公肯定一句话都不会说。”初夏想到了最安慰她的话,那就是蒋大少那个宠妻无限,绝对是即使老婆给孩子取名为小丑,都只会怕拍掌叫好的妻管严。 老公,那是绝对不会和她唱反调。 蔓蔓被死党这话安慰的,一点胜利感都没有,哎声叹气,道:“你查给你孩子查那个百科字典,查的怎样了?” “什么百科字典?”初夏一样当妈妈的,有自尊心,不允许她人嫌弃自己给孩子取的名字,堂堂介绍道,“我这是康熙字典,新华字典,汉语大字典,辞海,古汉语字典,唐诗宋词,三字经——” 停停停。 蔓蔓忙喊停,是被她绕晕了,道:“你查字典就算了,你拿唐诗宋词三字经做什么?” “名气要取得有诗意,这样孩子介绍出去,人家一听这名字都能串上一句古诗,多文雅,我们这当爸当妈的,都很有脸面,叫做有内涵。不像你那南南西西——” “我南南西西怎么了?你去看古诗,里面提到南和西的,一大罗。如你说的,我随手都能为我孩子拣出一首江南好和西湖词。” “照你这么说,你孩子和江南西湖齐名,你不怕国家国土局找上你门说你侵犯国土产权名。” 蔓蔓切齿。 “蔓蔓,不是我说你。你的和我的比,那就是没有的比。”初夏不怕放狠话,因为死党水平就那样,“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让你家长辈为你孩子取名吧。” 蔓蔓火爆地挂了电话。 经死党这一说,瞧不起,她真是打定了决心,非要给孩子取这两个名。 不会儿,初夏的电话又来了,问道:“蔓蔓,你老公和你说了吗?” “说什么?”蔓蔓问。 “哎,演出在明晚,他还没有和你说吗?”初夏自觉自己是说漏了嘴,忙给自己找借口掩饰。 “演出?” “哎,我不说了。这是你老公要给你的惊喜。”初夏赶紧电话一挂。 老公这两天都忙到没有回家,明天能不能回家还难说。 蔓蔓满腹子疑惑着。 君爷被妹婿请吃完晚餐,回到家,见父母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梳洗过后,一块坐了下来。 “今晚和欢儿去吃饭了?”陆司令边沏茶,边问起大儿子。 “嗯,还有阿衍。”君爷道。 手机这时响了两声,君爷当着父亲的面接听,父子之间并不避讳。 “陆科,最新情报,孙靖仁又有新动静,在拟调令申请。” 孙靖仁在单位里的风吹草动,君爷都找熟悉的人盯着,以免中途发生变卦。 “调令?他自己想离开吗?”君爷微动下眉毛,问。 “看起来不大像是他自己想走。” 当然不可能。如果孙靖仁自己先主动提出离开,等于是自扫颜面,那还何必一直与他们纠结。 “查清楚他的调令申请是谁?”君爷指示。 “这个,据我们现在得到的风声是,他今晚好像打了很多电话去问人,问的是蒋中校的名字。” 这个话一出,孙靖仁打的什么主意,似乎一目了然了。 君爷的眼眸里,便是冻如冰霜:“你先不要和他上头的人接触,以免打草惊蛇。至于蒋中校这边,我会找人安排。” 话毕,他转向了自己父亲。 陆司令一直在旁听他与对方说话,大致有些眉路,问:“是不是阿衍的学校出了什么问题?” “爸,我知道你和阿衍学校里的人熟悉,这样,你让他们卡着,不要让他们放走阿衍到其它单位,哪怕是借调都不行。”君爷不惜借用父亲的力量。 这事不是闹着玩的。若一旦妹婿真被孙靖仁给拉走,孙靖仁能借生一大堆借口来诬陷他们。 “行,这事我来办。”儿子委托的事,陆司令当仁不让,扛下来。 陆夫人看他们父子谈完话,才把一盘水果端到桌子上,问大儿子:“衣服给欢儿了吗?” 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小儿子了,陆夫人没有不挂念不担心的。小儿子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欢儿挺好的,都不像宝儿晒黑了一层,是白了一层。”君爷对自己弟弟向来不怎么担心,但是,对弟弟能混到在军训里面白了一层的能力,都不免刮目相看。 陆夫人和陆司令,听完这话,都是愣了会儿后,忍俊不禁。 陆司令拍着腿,哈哈,哈哈,是被小儿子逗到笑岔气。 “对了,爸。”君爷想到听闻的一件事儿,对父亲略勾唇角,“听说你近来在练书法。” 陆司令当即赧颜,摆着手:“不值一提。” “你爸今天练的字刚给囡囡看过,你爸都自愧不如。”陆夫人笑眯眯地说。 “爸,有这雅兴不是不好。这样,我这里有人送来两张演出门票,你和妈有空去看看吧。”君爷说出缘由。 “演出门票,哪里的?”陆司令挑了下浓眉,问。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奥地利维也纳音乐乐团,不是来京演出吗?据说一票难求。我这个票,也是人家转了几次给我的。”君爷说。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奥地利维也纳乐团? 陆夫人猛地眨起了眼皮。蒋衍把最后的惊喜留给老婆,却是先和岳母打好招呼了。 陆司令听到什么交响乐,摇头晃脑的:“这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和你妈不感兴趣。还有,你怎么不和白露去看呢?” “爸,你看歌剧能睡觉,不代表妈不爱看啊。”君爷记得母亲是爱这些东西的,不然自己父亲当年不会为了追求母亲,硬着头皮陪母亲去看演出,搞到自己闹笑话,有意提醒父亲。 陆司令皱起眉。 岂知陆夫人突然插上话说:“这个恐怕不行吧。陆君,你爸,明天要正常上班的,他每周一上班,是最忙的,晚上经常加班你不是不知道。” 陆司令和君爷,父子俩齐齐抬头,惊讶地看向陆夫人。 谁让陆夫人不善撒谎,一旦撒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从平常的不爱说话变得很会说话,一句话可以说成三句话。 陆夫人被老公和儿子盯得红了脸,吞吞吐吐说出实情:“阿衍先邀请我和囡囡了。囡囡还不知道而已。” 陆司令和君爷又都是一愣。 紧接君爷冷冷的一哼:他这妹婿挺会做人的,私底下都贿赂起他妈了。 陆司令哈哈笑,对儿子对妹婿的冷哼,笑哈哈地说:“陆君,阿衍不是今晚请你吃饭了吗?你不用妒忌你妈了。” “他那哪是请我吃饭,他那是掏自己的钱进他老婆的口袋。”君爷用蒋大少今晚上自己的话来说,嘴角难免流露一些酸气。 “囡囡不是你妹妹吗?”陆司令教育起儿子了,不该宰自己妹妹。 君爷唇角扯一扯,不动声色。 既然老婆都被女婿先约走了,陆司令倒是一身轻松,实在是怕去了以后自己打呼噜影响国人形象,要儿子把票留着去请白露,说:“你近来和白露不是经常出来吃饭吗?偶尔情侣间去看一场演出,是应该的。” 君爷的沉默,似乎是首肯了父亲的提议。 于是,蒋衍想留给老婆的惊喜,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众人皆知。他那天,还专门提前请了半天假回家,在街边买了一束花。 回到大院的时候,有熟悉的人遇到他,与他打招呼,说:“蒋中校,买玫瑰,是今晚打算邀请你老婆去听音乐会吗?” 蒋衍被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向他神秘兮兮地摆摆手:“放心,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老婆还蒙在鼓里。” 蒋衍:瀑布汗。 这还能叫惊喜吗? 果然,等他心惊胆战捧着玫瑰花进到家里,媳妇蔓蔓似乎一早已在等着他,对他手里的花,一点都不感到惊奇,当然,也是很高兴地接过了,说:“初夏说你有惊喜给我,是什么?” 这能叫做惊喜吗! 蒋衍简直是无语望青天了。 看老公扭扭捏捏像个小学生站在门口,蔓蔓把花束插在花瓶里,对老公眨眨眼:“阿衍,你不说吗?” “我,我——”眼见这惊喜貌似变成了一场闹剧,蒋衍欲哭无泪地摸出了口袋里的演出门票,想他这是第一次邀请老婆去看演出,这一想,紧张起来,像只毛猴,脸都浮起了一层红。 “这是什么?”蔓蔓走到老公面前,笑吟吟地望着像是害羞了的蒋大少,胸口里的一颗心,不知怎的,一怦一怦的,好像当初刚和老公谈恋爱时一样。 夫妻两人面对面,居然都扭捏了老半天,直到楼梯里有人上楼把他们惊醒。 蒋衍把拳头放在嘴边,是要掩盖红了大半的脸,说:“蔓蔓,这是奥地利维也纳乐团的演出门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陪我,和孩子一起去听交响乐?” 老公的邀请词说的一本正经的,蔓蔓心里一慌,一样一本正经的:“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真的!”蒋大少雀跃的,是要把老婆抱起来旋转三圈,不过,想到老婆大着肚子还是算了,但是,还是把老婆抱着亲啊亲的,兴奋的无以言语,“我本来以为你会说我,因为这票价挺高的。” 蔓蔓听到票价高,立马清醒了过来,质问:“多少钱?” 说漏嘴的蒋大少忙把媳妇一搂,堵住媳妇嘴,说:“欢儿都说没有关系,不就相当于孩子出生后几罐奶粉钱。可你想想,有多少个宝宝能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听到全世界最著名的交响乐团演出,这个可值了。” 蔓蔓总算听明白了:老公这是投资胎教。 想不到老公对养育孩子舍得下这么大血本,爱孩子的男人是好男人,蔓蔓始终坚信这一点,巴不得老公能和孩子多亲近些。 于是老公这笔投资胎教费,她这个老婆准了。 “我还请了妈一块去看。”蒋衍喋喋不休,向老婆表示自己不仅爱孩子爱老婆,还很孝顺,绝对是个好老公好老爸好女婿。 蔓蔓一只指头点住老公的嘴,笑眯眯:“我都知道的。” 初夏家里 初夏问老公杜宇:这门票和蔓蔓他们的是连号的吗?要不要约和蔓蔓他们在门口见面? 杜宇说:不是。 初夏疑问:怎么不是? 杜宇道:蒋大少的票是托莫文洋买的。而他们自己的,是王经理让人帮忙拿来的。 初夏一听,可惊了:王学斌,王经理?他请我们看戏? 杜宇说:王学斌有好几张票,本来也想给蔓蔓的,不过知道了蒋大少自己要请老婆看演出,就没有给蔓蔓。 初夏:喔。王经理自己也去吗? 杜宇耸耸肩:应该去吧。(未完待续) 剧院里的神秘人 知道老公约了陆夫人一块走,蔓蔓临行前走到娘家里叫人。 陆夫人正好已打扮得整整齐齐出来,问女儿:“你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 蔓蔓想都没想,说:“妈穿什么都好看。” 瞧女儿这口甜的,陆夫人白了她一眼:“囡囡,认真点说。” 蔓蔓眨眨眼,才发现陆夫人对去参加音乐会这种事似乎挺重视,瞧陆夫人身上选择的衣物,与陆夫人平日里的朴素截然两样。 一件烟罗长袖纱衫,圆领上缀有珍珠亮片。裤子是上等的灯芯绒布料,裤腿有金色绣花,滚的是牡丹花样。鞋子是小高跟的老北京,与裤子相映得彰的墨色。一边手腕为了装饰挂了个银镯,左手臂拎的皮包也是极其讲究。 整个人走出去,高贵,典雅,大方。 不能说肯定是富太太,但是,绝对是衬得起音乐会这种场所。 “很好看。”蔓蔓这回很认真地说。 “是啊。”陆夫人看起来听了很高兴。 一般来说,被人夸,陆夫人会羞涩,今天表现却是高兴。 蔓蔓能看出,自己的妈,很喜欢音乐会。 看来,老公这拍岳母的马屁,真是歪打正着了。 比起陆夫人,蔓蔓的衣服除了范慎原和陆老头送的两套礼服外,都是没有花俏很一般,因为是老公邀请的约会,蔓蔓不敢太随意,花了点心思择了一条碎花孕妇裙,脚上穿的和母亲一样,都是老北京低跟布鞋。 陆夫人知道女儿礼服少,是继承了自己老公节俭的性子,叹气时,想起一事,遂而是拉了女儿进房间,拎出了几个大的衣服袋子。 “妈,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不用帮我买衣服,我都穿不了那么多。”蔓蔓以为衣服是陆夫人买的,说。 “不是我买的,你哥买的,一共不多只有几套,刚好你平常换洗用。主要是给你冬天穿的,你不是要熬到冬天才生产吗?”陆夫人说。 没想自己的哥居然关心起她的穿着。蔓蔓对此的解释,脑子里马上闪现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因为那次范慎原送了她衣服? 推算时间,真是差不多。 这令她扶眉叹气。 陆夫人早猜到他们兄妹所想的,笑着说女儿接下衣服:“囡囡,你哥也是一片心意,你就别为难他了。” “我哪敢?”蔓蔓微微扁嘴,“我只是担心他白花钱。我衣服不是没有。” “可你冬天的衣服,现在还没有买吧。我知道大商场里的衣服都没有换季卖呢。” “那他到哪里买的?” “他让人订做的。” 礼服让人订做是一回事,居然现在是帮她订做的是家居常服。 君爷的逻辑实在是与常人不同。 衣服袋子都摆在了床上,一共是六套,保暖的棉料,却充分考虑到了京城冬天里屋内有供暖,做的不厚不薄,摸起来十分舒服,可能不需到冬天,比较冷的深秋都可以穿了。 蔓蔓随意拿了件衣服套了下,发觉这尺寸刚好肚围再宽松了几寸,是给她余留怀孕后期肚子再大的机会。 她哥考虑的,还真周到。 “你哥和你姚大哥一块去买的。”陆夫人同是第一次打开袋子看儿子送女儿的这些衣服,啧啧道,“这衣服颜色和尺寸,八成是子业挑的。” 对儿子和干儿子买东西的区别,陆夫人很是了解,能一见分明。 “姚大哥挑的?”蔓蔓听着稀奇,问了句。 “是。”陆夫人指着家居服新潮又不过分的花色,说,“别指望你爸和你哥买衣服的眼光。他们的衣服,要么我挑,要么就是请别人挑。尤其你哥,那衣服基本是在中学后,都是和你姚大哥一齐去买的,都是你姚大哥出的主意为多。你姚大哥对衣服的眼光,说实话,那是连我和他妈都自叹不如。” 姚爷对衣服的品位,其实蔓蔓看姚爷平常穿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不同凡响。 姚爷人长得美,衣服又挑的好,实在让人妒忌。 陆夫人眯眯眼笑笑:“是,他妈常说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而是阿波罗。” “不是维纳斯吗?”蔓蔓打趣。 陆夫人哧声一笑:“别听你干妈平常乱说的那些话,你干妈比谁都认定你姚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姚夫人所以都不把儿子比喻为古代第一美男潘安,非要比喻成周瑜或是阿波罗。 “你姚大哥打起架来,不输你哥,也不输高大帅的。”陆夫人以为女儿不信,说了一件姚爷年轻时候的英雄事迹,“他们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有一个同学被人围殴,你姚大哥随手捡了条棍子冲上去救驾,硬是打断了对方人马里面一个人一条腿和另一个人两条肋骨。” 蔓蔓第一次听说,于是像在听天方夜谭,惊诧万分。 姚爷那种斯斯文文的美男子,居然能打断人家的腿,说是她哥干的栽赃到姚爷身上,她还比较信。 “欢儿练的是跆拳道,是在大城市里找教练练的,这你知道吧。” “嗯。”蔓蔓对自己弟弟那手脚功夫一点都不质疑,曾经欢儿小盆友是一拳把蒋飞那么大的个头揍上了天翻个跟头。 陆夫人提小儿子,却是为了拿小儿子与两爷作对比,道:“你哥,和你姚大哥,不提进入部队后受的那些训练,以前,很小的时候,是被他们爷爷一块送到少林寺练过功夫的。所以,部队里面练的什么铁砂拳和劈砖,他们早就滚瓜烂熟了。” 蔓蔓心里只能吐句:废话,那是两爷嘛。 “欢儿虽然不像一般同龄人那么娇弱。”陆夫人有大儿子做对比,竟然把跆拳道黑带的小儿子称为了娇弱,“但毕竟不像他哥是受过苦的,他哥小时候受过很多苦的。” 蔓蔓能听出母亲的叹息声里,是有着不少感慨的余味。 小时候觉得大儿子受苦疼惜,另一方面却觉得庆幸,正因为受过苦打了坚实的基础,现在成长起来的两爷,出人头地的成就,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相反,自出生后,已经享受着改革开放余利的两个二少,不像两个大哥遭受过磨难,让长辈担心其未来的路是否能走得坚强。比如现在,两个人离家到了大学,都将不约而同遭受第一波个人面对的考验。 女儿家与儿子又不同,陆夫人与老公一样始终最心疼女儿。 母女俩在房间里谈得遗忘了时间,等收拾整齐的蒋大少迟迟不见她们,过来叫,才匆忙走了出来。 “妈,你这身衣服真漂亮。”蒋衍做女婿的嘴巴是甜的,不用岳母提醒,一见到岳母的新衣服,立马夸上一句。 陆夫人反而猝不及防,被女婿夸红了脸。 “贫嘴,还不快走。”蔓蔓看母亲尴尬,推着老公。 于是蒋衍开着甲壳虫,送岳母和老婆前往国家大剧院。 路上塞车,蔓蔓问母亲:“今晚妈你不在家,爸和哥到哪里去吃?” 他们三个因是要赶着去看演出,都是在自己家里先吃了。 “昨晚上我和你爸已经说好了,你爸在单位吃。你哥,大概是和白露一块去吃了。”陆夫人答。 “我哥约了白露姐吗?”蔓蔓近来是有听说,大哥和未来大嫂经常中午一起用餐。 “你哥拿了两张票,和我们一样,都是听音乐会,请了白露去。” 听到这话,蒋衍无比庆幸没有去请大舅子,不然,乌龙大了。 知道这些缘故后,一群人来到国家大剧院,遇到熟人,并不意外。 在剧院门口刚进去的大厅,蔓蔓先是接到了初夏打来的电话。 初夏和杜宇两个人,正好是站在门口右侧,像是比他们提早了一点来。 “师哥也买票投资胎教了吗?”三个人走去和他们汇合,蔓蔓惊讶他们会出现在这,问师哥杜宇。 “胎教?”杜宇的票又不是自己买的,对蒋大少请老婆听音乐会的实际目的也不清楚,听着一愣一愣的。 初夏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死党因为特别了解,说:“我就想,你怎么会不说你老公乱花钱,原来是因为胎教。” 蔓蔓被当场取笑得窘了起来,指头在老公手臂上使劲儿地拧,一边不甘心地说回死党:“你们呢?一张票那么贵,你怎么也来了?不在家好好养胎?” “我又不像你这个吝啬鬼。老公给我花钱两人浪漫我高兴还来不及。”初夏大口气地说。 蔓蔓哼:“阿衍把我妈都请来看了。你不吝啬,怎么不把伯母拉来一块看演出?” 初夏一面和老公向陆夫人问好,一面解释说谭母怎么没有来:“本想叫我妈来的,可我妈不爱听。” 见她们两个拌起了嘴,杜宇连忙插进来中间说明来由:“蔓蔓,那票其实不是我买的,是王经理送的。” “王经理?”蔓蔓一愣。 初夏微翘下巴颌,洋洋得意道:“不是王经理不送你票只送你师哥,是得知蒋大少要请你听音乐会,不敢凑这个热闹。那是因为王经理哪能比得上你家蒋大少。” 蔓蔓一听,羞恼地咬住唇,瞪着他们两个:故意的,这两个,存心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爱贪小便宜,早知道有免费票拿,会悔得想死。 “怎么,王经理的免费票比你家蒋大少给你花的钱好?”初夏朝她有意地扬着眉。 眼看蔓蔓怒得头顶要冒烟了,杜宇拽下老婆消声点,别把蒋大少也给惹毛了。 “师哥。”蔓蔓跺下脚,手往老公胳膊上一揽,亲密又炫耀地向死党反攻,“我老公花钱给我买VIP票,请我和我妈看戏。说到哪里去,没有一个女人不羡慕我的。你呢,你拿着那免费票,人家能羡慕你的不过是少花了点钱,能和我比吗?” 蒋衍头一次听老婆当着别人的面如此盛赞自己,当机立断给暗地里初夏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另一方面,却装得一本正经的,被老婆揽着手,一动不敢动,像被老师赞扬后的三好学生要谦虚谨慎。 初夏其实肚子里已经笑岔气了,但为了配合蒋大少演戏,继续说:“什么一点钱,那是好几千。你确定不为你那好几千心疼?” “不心疼。”蔓蔓嘴上倔强,心里头还是挺疼的,想到本该免费的五六千,恼着咬唇,“王经理送你们票?王经理本人呢?” “你王师哥没有说来不来。”杜宇道,“但我们想他可能会来,不然票要浪费了的。” 直到大门打开,观众可以入席,都不见王学斌身影。不过,却是看到了一同进来的君爷和白露。 “你哥?!”初夏讶异得快掉下眼珠子。 君爷穿了一件银色条纹衬衫,一如既往,干净整洁,配上浑身独有的气质,器宇轩昂,走到哪里,即使穿的不花俏,一样惹人注目。 白露身上的衣物,明显为了这次赴约,是精心打扮过了的。白色露肩礼服裙,搭了件蓝色毛线衣,胸前一朵鹅黄的纱花胸针,时尚,高贵。 白露在脸上还稍微化了点淡妆,能见淡淡的一层眼影。 本来姿色秀丽,外貌出众的军中第一美人,再加点粉妆玉琢,美得是,把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吊了起来。 “你哥实在太有福气了,简直是,女的都要妒忌。”初夏叹。 白露姐姐太美了,美若天仙,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偏偏君爷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儿。 蔓蔓倒不觉得自己的哥是偏要对白露这个样,而是她哥,本来对谁都那个样,哪怕是对自己的爸妈。 养眼的俊男美女走到他们这里时,蔓蔓和初夏、杜宇都有点自相惭愧起来了。 初夏和杜宇拿的是免费票,还真是没有想过怎样花心思打扮,穿的很普通,就过来了。哪知道,似乎今晚来听音乐会的观众,个个都挺在乎的,一个个几乎都是盛装着扮。 白露走到他们中间,初夏问起他们那个票怎么来时,白露才说起自己从君爷那里听说到的,是从音乐学院一个同学那里拿到的。君爷那个同学,这一次,是在乐团演出的后台帮忙,所以拿到了几张票,分了两张给君爷。 一行人都要准备进入音乐厅,三拨人马拿出票号对比。 一看,君爷和白露,票号刚好是在蔓蔓他们的前一排,都是在池座。初夏和杜宇的票在一层楼座。三方人马,都是坐于偏坐的位置。 “果然不是连号的。”初夏有点惋惜地说。 她和老公要上一层,只能和蔓蔓他们暂且说拜拜。 初夏他们刚走,白露问起蔓蔓:“他们不是和你们一块买票吗?怎么不是连号的?” “不是,他们的票是我一个师哥送的。”蔓蔓说。 君爷的眼眸里蓦地利光一闪:王学斌? “那你那个王师哥自己不来,把票都给了杜宇他们?”白露好奇地追问。 蔓蔓没有注意到自己哥在听,什么话都说:“师哥说他可能会来。说不定已经来了,只是人太多,我们没有看见他。” 今晚来参加的观众很多,听说两千个席位早已在两周之前售罄,包括站席。有些人,不仅衣着华丽,手里捧着大把的五彩缤纷的花束,可能是打算演出结束后送给自己喜欢的偶像。 记者媒体的影子,都可以见到不少。 这是世界著名乐团来京演出的第一场,票说是对外发售,但是,谁都知道,除了特邀的嘉宾,肯定先是被内部的人抢购了。内部的人,指的大都又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如此一来,整场音乐会观众的水平,可想而知。 白露是与未来小姑一块携着手走,一边说:“我都打听过了,因为没有想到你哥能拿到票。这票,还真是难拿的。我一个同事早在听说后,想赶第一场,专门托人去买,怎么都买不到,只能拿到第二场的。” “为什么赶第一场?”蔓蔓问。 “第一场能看见名人,能和名人一块留影,或是偷拍名人。”白露神神秘秘地与小姑报料,“听说,连中央领导层里,都有过来出席的。” 蔓蔓听到如此大阵仗,神经都紧张了。 相比之下,她和她老公拿领导都重视的演出当胎教? 汗颜。 白露在听说他们公婆胎教一事后,与其他人一样,笑不自禁:“这很好啊。说明你们将来的孩子,潜力巨大。” 为此,专业的人士君爷发话了,轻咳一声:“拿交响乐当胎教,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你们确定孩子听到悲怆时不被吓坏?” 蔓蔓可不会被自己哥一句话给唬到,好歹她和老公在这方面投资了五六千呢,道:“这叫做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是,你们是挺有意思的,孩子没出生时,先告诉孩子,人生苦短,出来混不容易。” 君爷接着妹妹的这句冷笑话,就是一道雷劈,劈到几个人都目瞪口呆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陆夫人都头疼地扶住额眉:大儿子这嘴巴毒,毒到是连玩笑都不会开。 蔓蔓扁扁唇角。 白露干巴巴笑了两声。 蒋衍搂着老婆的腰安慰:他们的孩子不一样,出身军人家庭,有革命战士不怕艰难困苦的精神。 君爷听到妹婿的话,再叹一声:“这两个孩子没有被你们吓坏,也真是难得了。” 说回来,好像,确实没有人像他们夫妇,一本正经拿音乐会当胎教的,又不是培养未来的音乐家。 白露和陆夫人心里不厚道地想:君爷说的话,也是没有错的。 蔓蔓是那种越挫越勇的性子,挑衅地看向自己的哥:“你等着,我孩子出生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她偏不信,她和老公如此聪明的脑袋,给孩子砸了五六千的胎教,不能教出个名堂来。 君爷冷淡而幽静的眸子,哪会害怕她这点挑衅,傲然接下。 进了音乐厅,果是见已经人山人海,室内流动的空气,似乎都被乐符凝聚了一般。他们算是最后一批进的观众席,看到舞台上,不少交响乐团的乐手们在调试自己的乐器。还有一些舞台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筹备工作,包括麦克风调试等。 蔓蔓和老公坐下来,仰头看灯火辉煌的天花板,都有一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来时翻查过资料,知道这个音乐厅的设计不仅花费重金打造,而且是名设计师设计,各种科学和艺术结合在一体。作为全国最顶级的剧院和音乐厅,在这里享受一场音乐盛宴的感受,自是不能想象的。 蔓蔓接到了初夏的短信,说在楼上看到他们了。 回头看,看见了初夏坐在离他们头顶大约五米高的远处招手。 蔓蔓仰的脖子酸,缩回脑袋,与初夏用短信交流。 初夏:我们刚看到王师哥了,他好像去了后台。 蔓蔓:我听我未来嫂子说了,说拿到票的都是内部人。 初夏:我问我老公了,没听说他认识音乐人。 蔓蔓:他去后台做什么? 初夏:我怎么知道。 蔓蔓:……那你和我说什么意思?没头没尾。 初夏:等等,我们好像又看见他了。 “在哪?”蔓蔓不小心说出了声。 蒋衍和她一块,是仰头追着初夏指的方向去看。 王学斌那清瘦的身影倒不是很难认出来,是在二楼右侧的道上走着,然后走出了二楼的出口。 仅王学斌这个走向,众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刚是做了什么,是不是要留在二楼观看演出。 蔓蔓刚想把沮丧的目光收回来,却是突然感到有一道视线,是从右上方的方向射过来。 那是一道说不清感觉的视线,有点儿炙热,有点儿幽冷,有点儿胶着。 感觉那视线,是在她、她老公和她妈身上都掠了过去。 如幽魂一般,让蔓蔓忽然想起的是歌剧魅影的桥段,背后忽的起了一层莫名的凉意。 眼见循着视线找回去,只能看到观众席上坐着那人山人海的人,根本无法锁定准确目标。 是错觉? 是幻觉? 四周的灯光明亮如炬,犹如白昼,暗影本该无处可遁。 她眼前却觉得光太刺目,使得茫然看不清。 或许是幻觉吧。 怔忪之间,场内突然爆起巨大的掌声,犹如波涛汹涌,可以把渺小的她一霎那吞灭。 走上舞台的优雅的指挥家,绅士地向观众席鞠个躬后,登上了指挥台。 乐声,恢弘,凝重地拉开了序曲。 小提琴的优美,大提琴的沉重,各种乐器奇妙完美的搭配,在华美的音乐厅里波荡,扩散。这样的乐声,已经不能只用悦耳好听来形容,而是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拉进去,吞进去。 蔓蔓被乐声拉着走,内心里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只觉得这扣人心弦的乐符,想要将她引领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彼岸。在这震撼,又是启迪的音乐里面,人似乎可以想到许多,想到种种往事,甚至是埋藏在最底下的不可探知的。 身旁一声低低的抽泣,让蔓蔓一惊。 往右看,看到母亲陆夫人的眼角落了一颗泪珠的模样。 见到女儿惊讶的目光射来,陆夫人抽出条纸巾掩住脸上的失态,尴尬道:“每次听到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都会想流泪。” “妈以前经常听交响乐吗?”按照陆夫人今天的一连串表现来看,蔓蔓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资深音乐人,这难免不让她感到诧异。 陆夫人向来给人的印象,大门不出,只会在家相夫教子,除了一个家庭主妇最拿手的厨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人注目的地方。 为了避免影响到周围的听众,陆夫人说话的音量很小,但蔓蔓仍可以从其中听出她情绪上的波澜起伏。 “以前,我爸我妈,就是你已经过世的姥姥姥爷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家有一台老的唱片机,我爸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然后我妈,会向一些朋友借来唱片,有各式各样的舞曲,还有交响乐。在那个革命的年代,弄到这些唱片,自己家里偷偷放来听,都是不可想象的。” 听老一辈讲述他们以前艰苦时期的趣事,是十分有趣的。最少,蔓蔓从母亲回忆的声音里,能听出母亲为自己当年能享受到这样的教育,感到一直由衷喜悦的庆幸。 “很好听,那个年代的唱片,不像现在那些高科技的音乐播放机,有一种沧桑的感觉,给乐声丰富了底蕴。现在想再听回唱片,却是很难了。”陆夫人的感慨和悠叹,溶进今刻华丽的乐厅与美妙的乐声中,何不如梦如幻似的。 “妈,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和阿衍有空会经常带你来。”蔓蔓打从心底说。母亲喜欢,做女儿的,当然想满足母亲的愿望。 陆夫人摇头:“阿衍是部队里的人,忙。而且,这花费太高了。” “钱不是问题。” “囡囡。”陆夫人牵住女儿的手,握一握,“如你爸说的,比我们可怜的人多着呢。我们总不能尝到甜的,就忘了那些苦的。偶尔来享受一下,不是不可以。但是过多,就不好了。我们不是搞这方面专业的,是玩物丧志。” 蔓蔓一听母亲这席话,发现自己是小瞧自己的妈了,好歹自己的妈也是个领导夫人。 历时两个钟头的音乐会结束。 时间在美丽的乐声中,过得飞快,让人流连忘返。 蔓蔓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受到这两个钟头的教育有多少,但是,能感觉到孩子在听得高兴时,似乎在她肚子里伸展起了小手小脚,翻个跟头后,又继续甜甜地睡过去,想快点长大,好快点出来见爸爸妈妈。 这样盛大严肃的音乐会,不像在电影院里看普通电影,中途几乎没有与旁坐的人交流的机会,蔓蔓只和母亲偷偷私下说过一段话,怕影响他人,马上收口。 直到这会儿结束了,从音乐厅里退席,众人这才掩盖不住兴奋,各抒己见,表达自己对今晚这场盛宴的热情。 初夏和杜宇匆匆下来与他们汇合,向蔓蔓挤了挤眼角,提议:要不要去后台看看,看到好多记者媒体,都到乐手的休息室去了。 一行人极少有这样的机会,都兴致地想去凑下热闹,何况,白露是要和君爷一块去后台探望君爷的同学,表示谢意。 约到了君爷那位中学时期的校友出来,见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穿着洁白的衬衫和黑色西装礼服,一看,即是富有音乐家的气质,说话都特别斯文,见到君爷带着一众人过来,似乎有点儿惊讶,笑一笑,咧开一串白牙,先向众人自我介绍:“敝姓季,名字为单,一个云字,天上的那朵云的云。” 蔓蔓后来仔细辨认,似乎能辨认出他是中间上过舞台,帮小提琴演奏家调试麦克风的人。可见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 季云后来自己也承认:“这回是因为一个外国朋友参加此次音乐会的协奏演出,才过来帮忙的。” 俨然,他根本不算是舞台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音乐家,只是他擅长的乐器,并不适合在今天的演出里面亮相。对此,他显得相当热情,对蔓蔓等一众人说:“下次吧。这回不是我演出,拿到的票太少。下次我演出,我一并请你们来看。” 口气这般大,定是个不俗的音乐家了。 初夏向蔓蔓又挤了挤眼角:想不到你哥居然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蔓蔓只记得自己的妈说过,其实自己的哥与自己的爸差不多,对这些歌剧交响乐的,都不大感冒。 果然,接下来,季云向君爷侃笑起来:“我以为你会把票转送给他人呢。或许是子业会来。但没有想到,你自己带了未婚妻过来。” 白露与季云根本不熟,听到自己是君爷未婚妻的事,似乎君爷的中学同学都知道了,脸蛋浮现两片云霞。 “嗯。”君爷淡淡应一声。 蔓蔓和自己的妈陆夫人都在肚子里腹诽他:装作模样。 季云继续问:“我拿两张票都很难了。你们来后台,是想找熟人吧?” 蒋衍忙说:“我这票,是托一个朋友的叔叔拿的,他是生意人,应该不在后台。” 杜宇则说:“我的票,是我们饭馆的经理拿的,叫王学斌。” “王学斌?”季云竟是听到王学斌的名字有印象。 君爷揪住了,立马问:“怎么?你认得?” “哦。”季云说起,“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哪个人?” “这次国外乐团过来,我听我朋友说,有两三个乐手,包括大师,都不大喜欢剧院安排的酒店,因为没有酒店里面没有室内练习场所,不方便。后来他们自己联系了一个朋友,找了一处练习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很豪华,比我们音乐学院的练习室还好,属于大富豪的地方。我朋友听着雀雀欲试的,被乐队的同伴介绍后,和对方联系。那天那人开车过来,给了我朋友一张名片,是叫王学斌这个名字。”季云仔细说起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蔓蔓和杜宇,其实都不知道王学斌住在哪里,王学斌也从没有和他们提过在京城里的住处。听起王学斌住的可能是顶级豪宅,一方面他们既是认为在情理之中,因为王学斌赚钱不少,另一方面,却也觉得一丝惊讶,王学斌不大像是会选择豪宅居住的人。 季云接下来的说法,似乎解答了他们矛盾的疑问:“据我朋友说,似乎那地方,也不是这个叫王学斌的。他只不过是那天刚好过来拿票,顺便带我朋友过去。” “这么说,王经理的票源是——”杜宇吃疑着。 “他拿的票,应该是最好的,就是除了特邀的领导嘉宾外,最好的坐票,毕竟是在指挥大师手里拿到的。”季云说。 杜宇拿出自己和老婆杜宇的票号。 季云看了更肯定的说:“你们的还不是最好的。他拿的,我记得我朋友说,他一次拿了有十张以上,而且当时内部发票,留下的好票中,随他挑的那种,是其他人都没有能拿到的特权。” 蔓蔓和杜宇、初夏都猛眨起了眼皮。 怎么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哥,来头有这么大? 竟然连世界顶级指挥家都认识。 如果说范慎原认识,他们可能还相信一些。 后来季云说,如果他们想去看今晚演出的那些人,可能来的迟了些。因今晚是第一场,记者的采访稿基本都是事前准备好的,大师和乐团的人,都已经先乘车离开回下榻的酒店去了。观众们送的鲜花和礼品,都堆在休息室里呢。等着工作人员集中后,给大师们送过去。 听是这样后,蔓蔓等一行人,只能悻悻回去。 走出剧院门口时,见着一辆豪华的长型房车,缓缓驶出门口。 爱车的杜宇吹了声口哨:这种级别的车,即使在京城里,也是很难见到的。 不知是哪里的顶级富豪。 蔓蔓望着豪华车密不透风的车窗,却不知为何,是想起了音乐会开场前,那道神秘而幽谧的视线。 对于那道视线,似乎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感觉。 白露悄声在未婚夫耳边问:我怎么觉得在今晚音乐厅里,好像总有人在上面俯瞰着我们? 君爷抿紧的视线,在母亲的后背掠了下:今晚那人似乎目光落到的地方最久的人,是他妈。(未完待续) 鄙人姓古 夜里,长型房车如幽灵般穿过京城古区。 “夫人。” 车里坐的老妇人面容憔悴,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劫难,而她,刚不过是在国家大剧院里观摩了一场音乐会。 “老了。”她叹,时光如梭,以至于如一场梦,让她回忆起这其中的每个细节,倍觉艰辛。 她以前看过的那两个孩子,如今,一个已经快做姥姥,一个已经快当妈了。 服侍她多年的管家,对她的感叹似乎深有同感,在接起进入车内的电话后,说:“王学斌请示夫人,说美国那边,范慎原依照范奶奶的命令,想追加这边的投资,可是这边因老夫人的命令一直拖延,所以,可能会引起范慎原的怀疑。” “的确,范奶奶和她孙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妇人点着头,“这样,你让王学斌敷衍对方的时候谨慎一些,尤其账面,做的漂亮一些。” “如果范慎原回中国呢?” “他暂且回不来的。不止我们不让他回来,还有人,不会想让他回来。”说到这,老妇人敲了下扶手,“对了,还要注意一个人,那个人,有可能从美国逃逸到中国来。” 蔓蔓他们一行,乘坐来时的三辆车,依次离开了国家大剧院。 夜晚,大家商议了后,决定在路中找家好吃的甜品店,吃碗甜汤再回去。首选,在北京当然想吃纯京城味儿的东西。剔除那些国外引进的冰淇淋雪糕沙冰等,京城里有家店叫做暗地里红了很久,酒香不怕巷子深,做的是奶酪和冰镇酸梅汤,据闻这里的老师傅,是做皇家宫廷奶制品的高手。 离开剧院时,季云搭了君爷的顺风车,可能是想着与老同学许久没有见,想借机多聊会儿。不过君爷这人本来就不爱说话,到了最后,反而是与做饭馆的蔓蔓臭味相投起来,聊的甚是投机。原来这民族音乐家季云除了走南闯北,四处搜集音乐素材以外,最爱的,即是吃。听说他们想吃甜品,季云当仁不让向他们推荐了这家纯中国奶味儿的甜品店。 季云与这家店老板甚至是有点交情,因此,他们到的时候,其实小店早已卖光了今天做的甜品打烊了,老板坐在台后翘着腿一个人看电视。季云打电话后,老板才给他们开了门。 可能这老板平日里接受过季云的恩惠,对季云极是热情,说都是季云的同学和朋友家属,想尝一尝宫廷味儿的东西,老板卷摺袖管,亲自到厨房搜找余料去为他们做现成的。 蔓蔓他们坐下来时,发现这里的店面极小,至多只能容纳十二三个客人。他们这样八个人并了两张围着坐,都显得有些挤。好在现在天气已不是热,老北京胡同里的空气还是不错的,开着门窗,挺是凉快。 一家小店,知名度却这么高,蔓蔓忽然有种亲近的感觉,想到以前【画饼充饥】刚开始时,做的也是小生意,钻在小胡同里,都是靠口碑。 蔓蔓问起自己的妈有没有来吃过,毕竟她刚到北京不久,北京饮食五花八门,集结全国各地精髓,饮食胜地多如牛毛,尤其这种躲在巷子里单门独户没有做大的小店,完全靠的是口口相传的口碑,蔓蔓和杜宇他们没有听说过是为正常。 陆夫人答:“听是听过,可能你干妈有来吃过,我就没有来过,太远了。” 陆夫人不喜出门,不喜凑热闹,蔓蔓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至于陆家里其他人,除了自己弟弟陆欢有可能来过,蔓蔓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爸和哥,日理万机的,绝不会想到为了一道正餐以外的甜品跑这般老远来光顾一家小店,在他们来讲,是浪费时间。何况,细问之下,连她老公和白露都没有来过。所以,这家店的存在可能大家都是有听说过的,只是都没有来尝过而已。 季云从厨房回来后,拉了张椅子坐在蔓蔓旁边,眯眯说道:“我这位老板朋友听说你们是【画饼充饥】的师傅,很感兴趣。” 与老同学说漏嘴蔓蔓与饭馆有关系的,不是别人,是君爷自己。谁让季云在车上老夸别人的饭馆,半句都没有提他妹妹的饭馆,他听着耳朵腻味。 蔓蔓正吃惊着,不知怎么答时。 季云继续说:“【画饼充饥】是前几个月才开的吧。当时我都在全国各地跑,没空回北京。一回来是听人家说过,只是忙着没有时间去尝试。早知道是你开的饭馆,我多忙,都要抽出一点时间过去。” 蔓蔓总算听出来了,他这话,是解释给她哥听的。 为此,她白了她哥一眼:你这是干嘛呢? 君爷低头看茶杯里平静无波的茶水,装聋作哑。 蔓蔓转过头与季云说:“季大哥,我那小店不值一提的。” “什么不值一提?你这话谦虚了。”季云朗笑,艺术家英俊的脸笑起来都特别有一种诗意般的气质,能把人的目光深深地吸过去,“和我介绍的人,都用惊赞惊讶来形容【画饼充饥】,把它称之为饮食的艺术殿堂。” 如此赞誉,蔓蔓和杜宇的脸都羞愧了。 【画饼充饥】与一般饭馆最不同的地方,应是店内悬挂的各式中国年轻艺术家的拍卖品了。 “你们以前开画廊的?”季云问。 “是。”杜宇道。 “你们这主意很好,年轻人,就怕没有舞台伸展。”季云向杜宇竖起大拇指,“我支持你,大哥。” 杜宇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幸好是夜里看不大清楚。 这时来了条手机短信,季云即时展开翻看了后,向坐在另一边的君爷说:“是在颐和原著。” 蔓蔓发现,自季云和自己哥说话的时候,她老公,一刹那好像全身绷了下,似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那里。之后听到季云报出的地名后,她老公似乎又全身绷了下,再缓缓地松开了情绪。 本来,她以为老公在出了剧院后异于往常的寡言,是由于和她一样深受音乐会的感染,沉浸在乐声中不可自拔。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完全如此。 也或许是她错觉,接下来,她老公,是与她师哥杜宇说说笑笑开来,看起来与平常又没有什么两样。 季云被老板吆喝着进去厨房帮忙端甜品。两个人,刚端着盘子出来。小店珠串的门帘一动,进来了两个人。 只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进门便喊:“老刘,你今晚这里到这个时候居然没有打烊,我带我孙女过来吃你做的双皮奶,有吗?我都闻到奶香了。” 嗓音中气十足端着富贵,好像电视剧里母仪天下的太后,听来给人印象深刻,十分熟悉,蔓蔓循声望过去,果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奶奶。 范淑霞扶着自己奶奶走进小店门时,与蔓蔓撞上眼神儿时是一惊,在发现自己领导君爷赫赫坐在众人中间,君爷那双冷漠的眼珠子似乎是拿刀子戳到她脊梁骨上,她两条腿软了。差点儿不是她扶着范奶奶,是范奶奶撑着她了。 她拔腿想逃,可是范奶奶没有察觉她异样,因而甜品店老板老刘,是兴致匆匆走到了他们祖孙俩面前招呼他们说:“哎,范奶奶,今晚你老人家怎么会想到惦记我这家小店专门上访了呢?” 俨然,范奶奶在北京时,平日里光顾这里是不用自己来,让人来取。 “今晚也是凑巧,和孙女出来上街,可能想着过两天回美国,想采点礼品回去送亲朋好友。回家时口渴了,车开到这附近,想起你了。”范奶奶说。 “这是你孙女?以前都没有见过,今一见,的确是大小姐。”老刘笑道。 范淑霞今晚没有穿绿色军装,穿的是一身,可能是范奶奶给让她穿的一袭时尚的衣裙,脸上稍微化了点淡妆,手里拎的一个LV鳄鱼纹皮包,真真是千金大小姐的范儿。 可是对范淑霞来说,本来为了讨奶奶欢心换上的这身新装,在遇到部队领导的瞬间,仿佛变成了羞辱似的,只想往哪里钻,遁地去。 君爷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神情淡定,不漏痕迹。 对他来说,或许范淑霞与范家温家的关系他早已知情,只不过是今天亲眼见到了事实罢了。况且他是个公私分明的领导。范淑霞的家庭背景与他用人原则,没有抵触。 “坐吧。”老刘邀请她们祖孙俩坐下,看见范奶奶的目光往蔓蔓那里瞟了瞟,笑问,“奶奶可是看见了熟人?” 范奶奶回答的倒是很巧妙:“我眼睛老花了,没戴眼镜,看着你都是模糊的。你要是现在诓我,我想我是会遭骗的。” 老刘哈哈大笑,问她们是不是要红豆双皮奶,折回厨房准备去。 蔓蔓听到身后那桌子拉椅子的声音,然后,是范奶奶和范淑霞在她身后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蔓蔓是不敢直接与她们攀谈。不仅是自己哥的问题,还有自己的妈在场。 不过听说了范奶奶要回美国,蔓蔓倒是想问问有关林佳静的消息。 美国那边,打一通越洋电话消费高,林文才在这边,与她和她爸温世轩,只能说是很好的朋友,不能算是至亲。林文才陪女儿去了美国治病后,只打过两通电话给她爸,因为打给她不方便。一次是在美国下机的时候,一次是林佳静进入美国医院治疗的时候,都是报平安。接下来,林文才再没有电话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范慎原,更是无消无息。 蔓蔓本来与范家人并不是很熟,想打听消息还得找机会。 小店里的气氛,不知觉间似乎僵了起来,一阵子,只听到各人拿着调羹碰触碗碟的叮叮咚咚,却是悦耳。一碗小甜品,吃下去时间不用长,至多十分钟。不会儿,吃的快的人,已是抽纸巾抹着嘴巴,又是没事找话说。 杜宇谈到车,说想换一辆好的,说到兴头上,唾沫横飞。蒋衍在旁边似乎在专心听他说话。杜宇说到现今流行的一个笑话,说到有个偷车贼,趁着车主进超市急着买东西没有拔车钥匙进了车里,却不会开车,老半天把刹车当油门踩。博得众人大笑。 蔓蔓不由也跟着轻笑两声,继而是眯眼一瞧,看见了身后桌子对面的范奶奶,是往她这里又看了几眼,与她微微含头示意。 她那眼睛锐利如鹰的哥发现了,顿然起身。 “都吃的差不多,那就走吧。” 她哥冷起来的时候,不仅冷,是蛮不讲理的霸道。 众人正吃疑君爷怎么会忽然生气了的样子,其中最困惑的要属季云了。然君爷气冲冲先撩起店门的珠帘出去,其他人,都只好跟着起身。 离开时,蔓蔓与杜宇没有忘记与刘老板打声招呼,邀请他有空到【画饼充饥】来做客。老刘应好,硬是把他们一行都送到门口开车离去,方才回到店里。 此时,范淑霞见领导走了,却是一时仍愁眉不展的,不知道君爷回头会不会拿她做文章。 范奶奶早注意到她神神秘秘的模样,问起她:“除了蔓蔓,你看到谁了?” “蔓蔓她哥是我单位领导。”范淑霞没有细想,吐了出来。 “蔓蔓她哥?”范奶奶是连君爷的存在,也都只是在别人的报告里似乎听过。 “就是君爷。”范淑霞小心告诉奶奶君爷即是那个提议蔓蔓他们离开的男人。 范奶奶捏着调羹的指头一动不动,若是僵在了半空,似有所思的:“你说那个一直对我们怀有敌对的男人。” 老人家的话是一针见血。 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坐着的一群八个人,仅君爷一双冰冷的眼珠子对着她们祖孙时,毫不客气。 “奶奶——”范淑霞听范奶奶的口气不是很好,知道老人家其实心高气傲的,君爷那副眼神实在让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现在经常是端着架子唬人的范奶奶,兢兢战战道,“他,其实只是脾气不大好。” “怎么?他给过你什么好处?”范奶奶眼尖呢,听都能听出自己孙女居然站在君爷那边为君爷说话。 说到君爷,范淑霞得承认,人家的确是在她落难的时候庇护了她。 听了孙女说了这一番缘故后,范奶奶似是陷入了思索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现在不是我们容不下他们,是他们容不下我们。你看你世轩叔那么低声下气,就知道了。” 范淑霞对温世轩如今与蔓蔓之间的境况是很清楚的,一时半会儿也是锁着秀眉,想不到该如何解开这个结。低头她是沉思了一阵,道:“奶奶,我记得你以前做设计师的时候设计过不少饰物,其中有一个六仙桃模样的玉佩——” “设计师?”范奶奶却是对孙女突然称呼自己为设计师流露出了惊奇。 “奶奶,你不是曾经做过珠宝设计师吗?”范淑霞同惊讶。 “你从哪里听说我是做过珠宝设计师?”范奶奶拷问孙女的胡掐从哪里来。 “我,我和慎原都是一直以为这么觉得。”范淑霞说起自己和兄弟慎原小时候的这个桥段,可谓讶异极了,莫非这个乌龙自己和兄弟都陷进了许久,“小时候,我们进过奶奶的书房,有一回,在奶奶书房里发现一本书,上面的内页描画了一些图案,看起来像是玉佩什么似的东西,还有几页白纸是黏粘在书页里面的,也画了些东西,都是手工铅笔画的。” 范奶奶确实第一次听说,感到困惑时仔细地追问:“哪本书?会不会是人家借给我们家的?” “应该不是吧。我离开家的时候,记得那书还放在奶奶的书架上。”关于这书的具体名字,范淑霞是不太记得了,但是能多少记到一些印象,道,“好像是一本佛家之类的书籍,书的封面写的繁体字,我都看不懂。” 范奶奶听完孙女这个描述,脑子里似有模糊印象掠过,又是抓不住,只能回美国去看看孙女说的这本书是否还存在。 “奶奶,你这次回美国,是由于慎原吗?”范淑霞又问。 本来,范奶奶这回是铁了心,要在北京住上半年以上的,临时变了主意,只能是让人猜想不是美国的生意出了问题,就是先回美国的孙子出了问题。 范奶奶知道孙女其实是关心自己兄弟,吐了实话:“慎原,在美国都没有回公司总部。公司总部的长老们都说他不务正业,我总得回去,给他把把关,震震场面。虽然我知道他这次回去不是为了公司。” 兄弟恋上一个女生的事,范淑霞听说后,一直都是很吃惊的。她想不通范她一向脑袋聪明的兄弟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这没有什么。”范奶奶对孙子这场恋爱,却是看的很开,“你年轻时不也迷恋过年长你许多的人?男人都是这样,喜欢年轻的,貌美的,我看那女孩也确实长得天生丽质,就不知能不能耐得住寂寞。” “奶奶?” “女人容颜易老,别看你兄弟现在很痴迷,将来三四十岁的时候能怎样,还难说。” 男人出轨,一般都是在三十几到四十几,结婚的话,即是七年之痒。 范奶奶是过来人,说实话,她不同情她孙子,只同情那个貌美的女孩。 从古至今红颜祸水,有天妒红颜这一说。古代四大美女,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范淑霞默默挖了勺双皮奶吞进肚子里,突然很庆幸自己很早就遭受了打击,脱离了轻狂,走进了部队。部队是个踏实的地方,一个比起纸醉金迷的外面世界,是块只更尊重成绩的净土。 范奶奶再交代了孙女几声,自己一个人在国内要注意安全。 范淑霞点头答应老人。 之后,祖孙俩搭车回家。范奶奶回自己住的公寓。范淑霞则回到了部队大院的宿舍,明天继续要上班。 因着今晚与蔓蔓碰过面,与奶奶又说过话,范淑霞有些睡不着觉,半夜里拧开了灯,打开电脑,翻找起以前自己在互联网上写的日记。 翻了老半天,终于翻出那篇奶奶是设计师的日记文。其中,夹杂上传了几张照片。果然,其中有一张铅笔图,与蔓蔓挂的那个六仙桃极是相似。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设计图有些奇怪。于是,用电脑的旋转图片工具,闲着没事三百六十度翻转设计图。转得她头都快自己晕了的时候,突然发觉这六仙桃上雕刻的仙桃纹理,寥寥几笔而已,却是好像几个数字。 这? 蔓蔓冲个凉走出来,看见老公躺在床上,翘着腿,两手枕着脑勺,眼睛看着天花板。 蒋衍在神游。 “今晚听施特劳斯听得掉魂了?”蔓蔓坐在床边调侃老公。 被媳妇戏侃的蒋衍,咳咳,轻两声嗓子,问回老婆:“我们的孩子听着觉得怎样?” 五六千的胎教费,能不好吗? 孩子敢说不好,她这个妈先打孩子屁屁。 蔓蔓小媳妇一声不吭,像是憋着股劲,这股劲,还有和两孩子的大舅舅在打赌。 蒋衍是把头凑过去,耳朵贴在媳妇的肚皮上,听了好一会儿,两孩子都好像只是在睡觉。 这两个小东西,真不卖他这个老爸的面子。 蒋衍郁闷的,也想打孩子屁屁了。 最好是两孩子快点出生。 蔓蔓在老公的魔手向孩子伸出来时,先拎起了老公的衣领子,道:“能睡的孩子长得才快。” 蒋衍悻悻地收回头,躺回床上。 “我听说你昨晚请欢儿吃饭了?”蔓蔓拍下老公懒惰的肩头。 “谁告诉你的?” 媳妇消息挺灵通的,是谁通风报信。 “我妈呗。” 陆夫人能知道,又是中间君爷在通风报信。 “我发现你哥在外面真能吃。”蒋衍回想起昨晚上的用餐,在老婆的饭馆里面,君爷不像是在家里吃饭,吃了好多的菜。计算下来,貌似四个人里面,仅君爷一个人,就吃了两个人分量的菜。到最后,一群人不得不加菜。 “我哥那是吃得高兴时,就觉得特别好吃。”蔓蔓不以为意。 “你哥喜欢吃你饭馆的菜?”蒋衍不是傻的,马上听出里面的玄机。 “他那不是喜欢吃,是——吃着‘高兴’。”蔓蔓这话是咬牙切齿地说。 蒋衍听明白了:“你哥是吃着我花的钱,特别的高兴,因为我的钱是你的钱。” “你聪明就好。”蔓蔓夸老公一句。 蒋衍忽然想到个问题,觉得有必要先给媳妇打个预防针,翻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媳妇:“我说蔓蔓,你哥,该不会到时候和白露姐姐结婚摆宴时,都定在【画饼充饥】吧?” 蔓蔓脑子里的小算盘根据老公说的这话,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后,立马嗡,看似要运算过度冒烟了。 看媳妇有可能被到来的天价数字震呆了,蒋衍把媳妇一搂,安慰安慰。 蔓蔓怒:“如果他敢拿那张优惠卡报销婚宴——” “不就区区几百万吗?” “区区几百万!” 她哥点的是鱼翅鲍鱼,龙虾鸟珍,茅台法国庄园红酒! 反正大话是她放的,不是他放的。 “蔓蔓——” 蔓蔓很快镇定了下来,不能自乱阵脚:“你说的没有错,不就区区几百万。他一辈子,也就结那么一次婚,我这个当妹子,理应送他一个几百万的豪华盛宴。” 蔓蔓小媳妇变身女王,豪气万千。 说起来,她蔓蔓不怕请她这个哥婚宴,就怕她这个哥,迟迟不知道把婚礼拖到什么时候,搞得她爸妈对抱孙子这事着急,然后注意力全往她孩子身上来了,给她莫大的压力。 于是和老公说起了孩子取名字的问题,说着说着,嘴头上难掩一丝沮丧:“你说,我们该怎么和爸妈说,想自己给孩子取名。” “你想自己给孩子取名?”蒋衍对媳妇这个念头,倒是挺惊奇的。 “怎么?你不想?” “起名是个累活。”蒋衍不是想做爸爸的偷懒,而是想,既然孩子名字这么重要,让有经验的长辈们花心思,集思广益,到最后他和媳妇从中间挑个最好的,不是更好吗。 老公说的也是道理,可是蔓蔓被初夏打击的这口气,未能吞下。 看出点端倪的蒋衍,朝她脸蛋上掐掐:“怎么?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蔓蔓是不怕在老公面前说的,虽然被初夏批的一文不值的两个名字,开始一五一十讲述起自己伟大的构思:“东子不是叫东子吗?你看东子取了这个名后多聪明,多乖,多孝顺。我们的孩子将来像东子一样,不是很好很省心吗?” 蒋衍其实想说,他姐姐当年给儿子取名东子,和东子长大后多聪明多乖多孝顺完全没有关系,不过,他还是很有耐性地先听媳妇说完她的伟大构想。 “既然东子的名字这么好,我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一个就叫做南南,一个叫做西西。” 蒋衍眨巴下眼:“东南西北的南?东西南北的西?” “是。” 蔓蔓的两只眼睁得老大,等着老公一句赞美之词“瞧我孩子的妈想的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多伟大”。 蒋衍是想夸老婆,可总得夸得不留痕迹,不能让媳妇看出他其实是浮夸风,于是琢磨了好一会儿,装得很是慎重地下结论:“我在想,你这两个名字冠在我们孩子头上后,最大的好处是,一旦我姐和二姐夫再生个孩子,可以直接取名为北北。” 蔓蔓眨了眨眼后,兴奋地捶打老公的肩膀:老公,我们太心有灵犀了。这个主意,简直是太棒了!有哪家孩子能像我们这样,东南西北都全有了。全国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 隔着几栋楼里的赵文生,猛地打了个喷嚏,皱眉扶了下眼镜:有谁在背后说他坏话陷害他吗? 他想都没有想到吧,老婆的弟弟和弟媳,已经先暗自决定了他未来孩子的名字。 蒋家孩子东南西北,一应俱全,整个一世界版图。 蔓蔓想着都觉得自己和老公太伟大了,高兴得不能言语,赖在老公的怀里握紧拳头,势必要将这个世界版图的愿望达成。 蒋衍觉得还有个事,似乎得和媳妇说说,想到昨晚吃饭时大舅子那个郁闷模样,道:“蔓蔓,你知道你哥给个新生儿动手术吗?” 蔓蔓是没有听过,很是新奇,不过,她哥本来就干这行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有时间,可以去看下那个孩子,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听了老公如此神秘兮兮为自己大哥说了一通后,蔓蔓第二天,和母亲报了个信,找辆车,跑了趟君爷的单位。 在走廊里遇到徐美琳,徐美琳看到她来访,热情地问:“是找陆科吗?” “不。”蔓蔓忙举起指头贴住嘴唇,嘘一声。 徐美琳扬个眉:“找姚科?” 姚爷也不能找,会被她哥发觉。 “找赵组长?” 找赵文生太麻烦。 迎面看到拿着文件低头走过来的范淑霞,蔓蔓一指:“我找她。” 徐美琳唤:“范医生。” 范淑霞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睛看到蔓蔓,忽然像是被震了下似的,一脸呆呆的。 蔓蔓走到她面前,以为她这是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吓到,连忙对她解释:“是这样的,我听我老公说,我哥收治了个小病人,你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范淑霞看了她会儿,方是拉回了神,声音有些拉长显得心不在焉:“行——” 两个人向徐美琳打过了招呼后,往小病号的监护室方向走。 孩子开完刀,到现在,其实差不多过去一周了,身上各种插着的管道,已经拔得差不多。孩子仍躺在监护病房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便于观察。孩子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很好的。 隔着玻璃窗,蔓蔓能看到小病床上一团小小白白嫩嫩的小东西,什么都是小小的,粉白粉白的,尤其是小指头动一动,或是小嘴巴张一张的模样,可爱得不像话。 蔓蔓看着都觉得太感动了,尤其想到自己两个孩子即将要出生。 如果这孩子真是她哥救的,她第一次对她哥感到肃然起敬。 “小棉花喂了水没有?”听见一个护士这么问另一个护士。 小棉花? 指的就是这个小病号? 小床上的一团小影,白白的,团团的,是很像一朵棉花。 而且,小嘴唇张着,低低的绵绵的一声唔,像极了猫咪,软绵绵的,直软到人心窝底了去。 多遭人疼惜的孩子。 听着小棉花这个可爱的外号,看着这个棉花团似的孩子,蔓蔓却是蓦地感觉心里面被针扎了下。 “小心点喂。陆科可是很重视这个孩子。”某个人这么说。 她哥对这个孩子万般重视。 不提医者父母心这一层,她哥对这孩子明显还有另一层感情在里面。 蔓蔓几乎不用仔细去推想,都能在脑子里一刹那浮现起这样的画面:在一个小乡村里,一个小小的娃,像这个孩子一样,连声音都软绵绵的,若一团可爱的棉花团。 那是,很多人,与她说起过的,有关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留在她哥心里面的模样儿。 现在,她似乎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蔓蔓。”站在她身旁的范淑霞,突然的一声。 蔓蔓如惊弓之鸟,语声都略显慌措:“怎么了?” 瞬间,她真怕她哥这会儿走来或是姚爷等人谁来能看见,她眼里泛着的微波。 范淑霞似乎却是根本没有注意过她,低着头,好像只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自顾说着话:“你脖子上挂的玉佩,能不能给我看看?” 玉佩? 早在上回被挟持时,被人拿走了。 现在她脖子上都空空的,不挂任何东西。不过范淑霞怎么知道她有玉佩。 “上回,刚好在你弯腰捡东西的时候看到。”范淑霞说。 蔓蔓记起了这回事,与上次一样奇怪她怎么会对陆家的六仙桃玉佩感兴趣。 范淑霞不能把话说的太多,因为现在她自己都不敢肯定是怎么回事,只是昨晚上把那副图仔细研究起来,觉得那里面暗藏的,可能是什么重大的秘密。而如果真有什么秘密,是牵涉到他们范家,这意味什么,她不敢去想。毕竟君爷对他们范家的态度很不好。 蔓蔓见她又是迟疑起来,眯眯眼,主动问:“怎么说?” 范淑霞没来得及怎么诓她话,手机是响了起来,她只好匆匆走到一边接听。看这来电号码,且是个陌生号码,令她皱个眉,怕是个推销广告的,迟疑了会儿才接起。 “喂。” “范小姐吗?鄙人姓古,是你父亲的故人,想和你谈谈,还请你先不要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范淑霞惊讶的,捂住了话筒。(未完待续) 归来 在京城里找一处地方,不是故宫这类世界瞩目,说容易不容易,错综交错的高架桥都有可能把人弄晕。 范淑霞颇费周折,方找到了对方所说的咖啡馆。 进去后,见一个身着西装白发古稀的男人坐在约好的五号桌。 她走过去坐下后,再细细打量对方一番,发现对方年岁虽大,却气质很好,拎起水壶给她冲花茶的动作带尽了皇室风味的优雅。 “是古先生吗?”范淑霞低声地说。 “是的。”老人说,长满皱纹的脸微笑,笑容一样富有气质。 范淑霞小心捧起茶杯,用眼角继续观察对方:“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父亲是不是我们的朋友,证据已经握在你手里面,就是你看到的东西。” “你说那些设计图?” “是,那都是我家夫人的作品,落在你父亲的手里是完全巧合。” “巧合?” “也就是说,本不该在你父亲手里的,可能因于某种缘故,你父亲看见了,很是好奇,就把它们收藏起来。” 范淑霞皱了皱眉:“你意思是我父亲偷吗?” 老人笑容深浅,俏皮似地加了一句:“也可能只是你父亲在我家夫人的垃圾桶里捡到的东西。” 不管怎样,范淑霞对于诬告自己死去的父亲的人,并不感冒,粗声问:“那你找我做什么?” “那些设计图现是在范家里吧。” “是又怎样?” “既然是我家夫人丢了的东西,别人捡了也没有多大用处。”老人道。 范淑霞狡黠地勾了下唇角,咬定地说:“既然你们说是没有用的东西了,为什么要找上我?这么急匆匆地找上我,不会是因为我打了电话去瑞士银行寻找一串号码符合的密码箱,惊了你们的动静?” “你真是说对了一半。”老人抬头望了望她一眼,笑容恬淡,“我家夫人对于一个即使自己丢了的东西,哪怕是被他人捡到,都是很不高兴的。虽然她不知道你父亲这么做的缘故是什么,但是看在你父亲拿了东西后是藏了起来并没有将其公布于众,她始终认为你父亲的品德是值得信任的。出于此,她让我来到这里,和你说明白,你有责任继承你父亲的良好品德为这事保持沉默。” 范淑霞其实对于自己误打误撞弄出来的事实,即使是要说出去,也不知道能和谁说。她只是想知道,这事会不会伤害到自己身边周围的人。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父亲过去做了什么事,父亲已是过世的人,人家都说死者为大,她不喜欢追究,甚至知道真相后对死者产生埋怨什么。 “我想知道,如果我保持沉默,有什么好处和坏处?” “坏处几乎是没有的。”老人淡淡地道,“因为你和你的家人并不缺钱,对吧。” 如果这秘密只是关系一笔财富,范淑霞知道自己和家人都不是贪财的人,她摇了摇头。 老人得到她这答复,神情似有所松缓,笑容浅开:“所以呢,坏处对于你们来说是没有的。只剩下只有好处。” “哪些好处?” “比如说,如果以后因为这个秘密发生一些事情,都不会与你们发生关系。你们的人身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这个好处,说进了范淑霞的心坎里了。 “我可以确定如果我保持沉默,我身边的人,我的家人,还有——”她的欲言又止,指的还有蔓蔓。 蔓蔓是佩玉的人,受此牵连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不像,她只是无意中发现。 “我们夫人一直在观察这期间的事情,这点你不需要担心的。可以保证的是,我们对于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是不会造成威胁的。”老人说完这话,开始质问她,“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我兄弟慎原,但是我想,他可能早已忘却了这件事。”范淑霞很记得,自己兄弟范慎原不像她,对于发现的这几张设计草图并不感兴趣,他认为是粗糙之作,不值一提,“还有我奶奶,我告诉她是在我们家的书房找到的。但是,她回去后能不能循着我给的线索找到,不清楚。” 听到她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老人点头:“明白了。” 这段时间,温媛住进了温世轩被她买的新房子,而温世轩本人极少在这个新房子里住。后来,温凤姊借口说温浩雪她们的房子太窄,主动与温世轩提出想搬来和媛媛一块住,帮温世轩打理家务和照顾女儿。温世轩没想多,以为是大妹子体贴他和他女儿,并且自己有责任照顾失去了倚靠的大妹子,答应了下来。在温凤姊搬来后,温家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也都蹭进了新房子。这里面,当然包括了许玉娥。 如此一来,温世轩更少来到这个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新房子。 许玉娥认为这是前夫害怕看到自己,或许是对她有愧疚有旧情,心里有了底气,一方面,是对小女儿益发的好。毕竟,她现在没有丈夫指望了,只剩下一个亲生女儿。 温媛一下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为了准备她的早餐,许玉娥甚至与温凤姊都能打起架来,一个说是中餐有营养,一个说是科学配比的西餐才有营养。而在她们两个吵架的时候,多的是有渔翁得利的人。 温凤妹给小儿子塞了个热腾腾的小笼包,是许玉娥跑大老远的老字号买来的。温少涵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对小笼包说三道四,说是太干。 许玉娥一转身,发现自己给小女儿买的小笼包和豆浆,全进了温少涵的肚子里,气得伸手过去,径直打到温少涵的脑瓜上。 温凤妹见她打了自己儿子,嘭跳起来,嘶喊:“你敢打我儿子!” “他吃了我女儿的东西,我怎么不敢打他!” “他是温家唯一的男孩,你敢打他,我和我大哥告去。” “你告,你有本事你告。我告诉你,你大哥,我老公,只有媛媛一个孩子。这房子,这一切,都是媛媛的,所以你生男孩都没有用,他什么都不是!” 温凤妹耳听对方踢中了自己的软肋。她是生了个儿子,但是,在现代的法律社会里,男女平等,她亲戚的钱赚的再多,首先继承的也不可能是她儿子。而且,她老公一点都不像温世轩勤劳吃苦,爱游手好闲,根本不可能有发迹的奇迹。 “谁说的!至多,我和我老公说,把少涵过继给大哥养。反正,大哥都没有孩子了,他难道会不想传承温家的香火吗?”恼羞成怒的温凤妹豁了出去与许玉娥争。 反正儿子始终是她亲生的,过继不就个手续。 许玉娥冷冷地哼:“有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贪钱贪到你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温少涵听说自己的妈都不要他了,却是没有一点感觉,只说:“如果大舅给我好吃好用的,比我妈我爸给我的东西好,我认大舅当我爸不是不可以。反正大舅人好,比我妈我爸好。” 极品! 她当年怎么会嫁进这样一个有极品传统的家庭!许玉娥为自己年轻时浪费在温家这些人身上的蹉跎岁月万分痛惜,一口气被温少涵这话哽的,差点提不上来。 “大嫂,我说你和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什么呢?”温凤姊对他们无聊的干架很是无聊,趁着许玉娥的注意力被妹妹引开,赶紧冲好了一碗麦片,去敲卧室的门叫温媛出来吃。 敲了半天不听回应,却是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的温浩雪,坐到了餐桌边上,把她刚冲好的麦片挪到自己面前,对她说:“大姑,你别敲了。在你和大婶吵架的时候,媛媛提着书包出门了。所以这碗麦片,我帮媛媛吃了吧。” 温凤姊回身的时候,看温浩雪已经拿着勺子不客气地把麦片舀了大半碗,同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旋身冲回到餐桌朝她吼:“你吃啊,吃什么吃,不怕你现在已经这么胖了,再吃,还能嫁的出去吗!” 楼上宛如菜市场大妈们喋喋不休的吵闹,每天早上都会上演一通。怪不得自己的爸温世轩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这里来,怕是看到一眼都要头痛的半死。 温媛想。 拎着小书包,她出了小区门口后,截了辆出租车。 今天她是向学校请了半天假。私立学校的好处在于,更注重学生的成绩,只拿学生的成绩说话。她成绩好,又是学校领导亲自面试招进来的,班主任放她自由。她如今经常是上半天文化课,再用半天时间去学画画。 温世轩有钱了,有条件给她请好的美术老师。她不像蔓蔓只攻国画,事实上,她对西洋画更感兴趣。现在担任她个人美术指导的老师,是一名从国家艺术部门退休下来的女教授叫楼向晴,曾经漂洋过海,在海外办过多个个人画展。最好的地方在于,这位老师不像雷文斌,一昧地批评温媛的画说只有技艺没有灵魂,相反,她高度评价了温媛的画,认为一个画家如果没有技术只有灵魂,画的东西,永远他人都无法欣赏。温媛在她的鼓励下,倒是画出了一两幅至今她自己都觉得最好的作品。 在出租车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我现在出机场安检口了,到我们碰面的地方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你或许可以到其它地方先逛逛。” “不用了。”温媛说,“我刚好可以安静地先读读书。” 对方喉咙里是模糊不清地冷笑一声:“不知道的人,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真是个三好学生。” “我本来就是三好学生,拿的奖状比我姐拿的要不知多多少。” 对方对她这话,只是又哼了两声,道:“行吧,我们见了面再说。” 温媛对对方的这句哼不以为意,他们约见面的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咖啡馆饭馆之类,而是一个图书馆。她在图书馆看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今天不是周末,不是图书馆阅览室的高峰期,温媛找到了两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翻开后仔细地阅读起来。 时间不知觉地过了多久。 一个修长的人影立在她旁边,瞄了眼她翻阅的作品,道:“都高三生了,不想着做功课,看起了课外读物,闲情逸致,看得出你对自己的高考成绩一点都不担心,是对自己的能力胸有成竹,还是另有策略?” 听到他的声音,温媛抬起头,抿着嘴角笑:“好久不见了,杨先生。”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杨修。 去趟美国,却不幸落进牢狱之灾,这些传闻,似乎都与现实不怎么相符。至少,她现在看到的杨修,与她以前见到的人一模一样,笔挺整洁的银色西装,斯文俊雅的相貌,在哪里一站,都是一表人才,吸引人的目光。 杨修在她身旁坐下来后,温媛可以看到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孩子,都捧起书掩住红彤彤的脸,时而窥着帅哥的样子。温媛朝她们两个投去意味深长的一记目光,两个女孩收到她这目光后,都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拿着书离开这张桌子走到了隔壁。 温媛为此叹口气:她倒不是非要阻碍她们仰慕帅哥,只是她要和他说的话,不能让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窃听吧。 “怎么?”室内室外温差有些大,室内显得有些闷,杨修脱了件外套,披在椅背上,卷了卷袖口。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这么多呢?”温媛说。 “你认为我长得好看,又不迷恋我。” 温媛对他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似是被惊到,抬起头来看他,却只见他一副寻常的淡漠的神情。 杨修翘起了二郎腿,手指交叉搁在大腿上,说实话,这幅好比杂志封面上的POSE,很容易把女人都给电到。 若不是知道这家伙的本性,温媛想:自己或许也会陷进桃色陷阱。 “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在美国的官司已经结束了?”温媛低声问。 说到他老祖宗想要他屈服的乌龙官司,杨修一双眸神色不定,深不可测,淡淡道:“那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能从狱所里出来,肯定是杨老太愿意放人。杨老太之所以愿意放了他,不外乎他屈服了,或是外界的环境变了,变得杨老太觉得他还有价值想用回他。不管是何种原因都好,他在这场灾难中再度认识到,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就是口口声声说的很好的陆老头,都不愿意向他伸出这只手。或许就是这一点,让他明白到,陆老头,也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好。仅就这一点,他达成了杨老太的目的,与陆老头分离了。 温媛玩弄着自己指间的笔,对他过于笼统的话不做评论。 “你呢?”杨修扬眉,“你近来,还是对你姐姐心怀什么愿望吗?” “你不是说过我对她不抱有怨恨吗?” “嗯。我倒是来之前,有听闻过,你姐姐敌人又竖了不少,结果一个个又被你姐姐收拾了。说起来,你的抉择还是挺聪明的。在你跌了一次后,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选择飞蛾扑火。” 对于他这话,温媛停止转弄手里的笔,鼻子里细哼:“你这么说,就是说我永远比不起我姐姐。” “我有这么说吗?”杨修用了个反问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目的很简单。”温媛不怕实话与他说,“我只要她看得起我。” 只要蔓蔓能看得起她,父亲温世轩能看得起她,还有,那个男人,也能看得起她。 “那你想怎么做?”他切入重点。 “我想,进入我姐姐都进不了的中央美院。” “你现在不是在努力吗?” “这还不够,我想被保送,要确保万无一失。” 杨修被她的这个狮子大开口惊到了,眉宇轻皱,好半天没有舒展开来:“中央美院的保送名额,可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而且,我没有听说中央没有高考保送生这一说法。” “文化课合格,我是不怕的,但是专业课,不都是评委老师评卷吗?” “你对自己没有自信到想走后门?” “不,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楼向晴说她的画好,但是,她自己也明白,楼向晴并不能代表所有老师的观点。老师评卷的主观性是很强的。 “这个,我需要想一想。”杨修这意思是需要琢磨。 在高考考试中做手脚,没有多少人敢有这个胆量。除非,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 温媛知道,他会帮她的,因为他始终需要她这颗棋子。 杨修琢磨了会儿后,大概是想到了个门路,于是找到了一个许久没用的电话,当着她的面打给了对方,一边打,还一边向她解释:“这个人是我早年在朋友那里听说的,对我来说,也不算是很熟,但对方为人和人脉都不错,他家里挺有背景,爷爷是民主党派领导,重量级人物。如果他这条路能通,想在高考动手脚不是没有机会。他本人当时能上部队重点高校,都是他家人给他走的后门。后来我听说他妹妹也是这样。他妹妹更受他爷爷喜欢。” 名字是叫做孙靖仁。 一个姓孙的,在京城里,甚至能与陆家对抗的家族。 温媛知道陆家算不上是京城里最有权势的家族,但是,听到这样一个能和陆家比肩的家族,还是很能受到刺激。 不会儿,杨修挂了电话,说对方现在就愿意和他们会个面。因为很巧,对方也正在图书馆里。 孙靖仁,是从楼上的期刊阅览室下来。杨修和温媛走到了图书馆一楼一个乘凉的小凉亭,等着孙靖仁过来。不久,他们见到了孙靖仁的身影。孙靖仁穿着军装,身材较显臃肿。 温媛一见他,就觉得他绝对是个官后代的富态相。 与君爷姚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官后代类型。 看来,这孙家油水捞的还挺多。 这意味着——有戏。 孙靖仁走到小凉亭,与杨修握了下手,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仔细地擦汗,说:“这天气不凉不热的,真让人难受。” 杨修对他这话笑了一笑,不以为他这个难受真是被大自然气候给影响的,事实上,他约了孙靖仁后,出于一种谨慎的考虑,打电话给了介绍孙靖仁给他认识的那个中间朋友,稍微打听了下孙靖仁的近况。据说,孙靖仁本人是遇见了一件棘手的麻烦事。 “听说孙博士近来是遇到了一些不明来路的陷害。” 杨修这般试探的一提,孙靖仁瞥了他一眼,固然这种沮丧的事情不好向陌生人提起,但是,心里的这股郁闷实在无处宣泄。 今天,他从部队里收到风声了,说白队正式向他所在的技术部队提出了解雇他的提议。白队自称自己的研发人员,已经解决了相关技术难题,不再需要孙靖仁率领的技术团队的协助。 白队这个提议,可不仅是当着他领导的面扫了他一巴,而且是,把他领导的面都给扫了。他部队里的人,一时对他议论纷纷。他这是丢脸丢到了自家门内门外。 白队此番提议其实说的十分委婉,也不大想伤了兄弟部队彼此间的和气,还有意地夸了下他之前的“成绩”。但同时,解雇他的意见十分的坚决。 漂亮话说太多都没有用,部队毕竟是讲究实绩的,尤其是这种需要运用到部队实战中要作为考验的技术。 他第一次领头做的任务,就是失败的,被人否决的。 再没有人盛赞他,而是有人都质疑起了他之前怎么混到的文凭。 他这是欲哭无泪,白队这招杀的太快,他都来不及向自己家的叔叔爷爷们搬救兵。这不,他都借口跑图书馆查资料,来躲一阵人们的窃窃私语了。 无人可以阐述的心情,这会儿遇到一个杨修,颇是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和对他遭受的灾难的不满,孙靖仁对此难免是心存了感激,问:“杨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呢?诚如你所言,我现在是被打的落水狗,自身都难保,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孙博士这话差异,论孙家,这种在之前几十年劫难中都屹立不倒的家族,怎么可能为一点小事感到困难?只是孙博士你自己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给自己家人添麻烦罢了。” 孙靖仁再听他这两句话,实在是安慰到自己心里去,点点头,说:“好吧,你说说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杨兄的。” “其实倒不是我要请孙博士帮忙,是我这个小妹妹,她是学画的,从小立志想上中央美院,一路历经艰辛走来,眼看都走到了这最后一段路。”杨修借机把温媛的事说出来。 温媛拘谨安静的模样儿,拎着个小书包。 孙靖仁看了她两眼,对女学生这种规矩的模样,都印象不错,却听到杨修的建议,有些惊讶:“她成绩不好吗?” “不是不好。但是你知道,艺术老师的评卷有太多的主观性。她这也是怕,怕被人动了手脚,毕竟,她出身一般,工人家庭。” 听杨修说了这几句后,孙靖仁对温媛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说:“若是有才华,我有个阿姨,就是中央美院的老师,这事儿,我想应该不难办到。” 温媛一听,内心激动地要一颤,努力按捺住了。 杨修听他答应,更是向他打听他遭遇的难处,希望能帮上点忙。似乎能感受到杨修的诚意,孙靖仁叹了几句:“说到底,是我自己当时不知轻重,去踢了人家的铁板。” “谁家?不知我认不认得,或许我可以为孙博士去说几句话。” “这一家即使你认得,我想你不会敢去说的,谁让这家人,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陆君,君爷,你认得吧。” 杨修和温媛听到了孙靖仁说自己与陆家有了恩怨,不禁都眼睛一亮。 孙靖仁继续拿帕子擦着汗,愁着眉:“说起来,我现在最想不通的是,究竟是谁帮了白队和君爷这个忙。有人和说,应该就是那个叫蒋衍的,说他是君爷的亲妹婿。可我到现在,都查不到,君爷有个妹妹是姓陆的。” 听到他这话,杨修呵呵呵笑了起来。温媛更是笑得万分斯文和忍耐。 “怎么?”孙靖仁对他们两人的神态大为诧异。 “想知道这其中怎么回事,孙博士,你还真遇到人了。对这事,最清楚不过的要属我这个小妹妹了,因为她以前的姐姐,正是嫁给了你说的这个蒋衍。” 蔓蔓出门时,刚好遇到了自己的哥回来拿东西。 “你去哪?”冷丁丁的目光打过来,明显对她挺着大肚子还经常往外跑,极不满意。 “是季大哥约了我,还有刘老板,说好了,到【画饼充饥】看看。” 听说是自己老同学约的她,君爷这才沉默了下来。 蔓蔓扶着楼梯扶手刚要往下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稍稍带了丝别扭,道:“哥,你送的那几件衣服,我很喜欢。” 听到她这话,冰冷的眸光里一闪,光亮极了,好像悬挂的北斗星,刺眼到分不清里面的情绪:“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蔓蔓一愣,紧接额头布下三条黑线。 妹妹真心夸你一句,你都得质疑上,什么意思啊。 “你放心,若是不喜欢的东西,我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得承认他这妹妹够狠,他这个哥送的东西她都敢扔垃圾桶。 冷冷地一撇眉:“行吧,你走路小心一点,早点回来,别让妈担心。” 蔓蔓看着他进门的背影,拉了个鬼脸,再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才走了不到几步路,后面一只手扶住她手臂。她回头,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看你这样一个人下楼梯,我的心跳都要加快一倍。以后你走的时候,别被我看见。” 这是他做出的解释,足以让她黑线满脸。 想直接损她就直接损,何必假惺惺的。 下了楼梯,他的车,就停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方便外出。他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你自己不是忙吗?”对于他把她硬塞进自己的车里,蔓蔓对于自己打扰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的行程,提出十分的困扰。 “废话。” 他冷冷的两个字,似乎更埋怨于她不想坐他车的意愿。 一路,车子上路,兄妹俩无话。 蔓蔓心里数着这是第几次坐他的车,好像只是第三次,但每一次都好像是走进冰窖里一样,冷得不像话。而且,她不敢向他主动开口。每次他说的话,都有可能让她想跳车。 “你去我单位了?”没想到,这回是他主动开了口。 可他提的这个话题,分明是她不想她提的。她那次偷偷去,偷偷回,就不想他知道。 “那边的护士都和我说了,说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孩。那是,你一向都很喜欢小孩。”他说,声音不高不低,难得没有夹杂一些诸如讽刺之类的口吻。 “哥。”好半天,她方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觉得小棉花像我?” 好吧,她这是努力想满足一下他对往事的惦念和回忆。 可他那双眼睛,却是早从车前镜里观察了她许久,道:“她怎么可能像你?她又不是我妹妹。” 姚爷曾强调过,真正的血缘关系感觉是不一样的。 囡囡,就是囡囡,谁都代替不了。 他救那女婴,或多或少有一些过往的因素,但不意味,他会不正面现实。现在,其实已经很好了。他们把她找回来了。 “是这样啊。”她低声的,像是对自己说话地说的这一句,并不能让自己心里面的压力减轻多少。 每次听到家里人对往事的愧疚,她会无所适从。因为,时光不能倒流,她和他们都已经力所能及地去做了,去弥补了,但是,都不可能去改变原先发生的事情。 见她脸上似乎浮现为难的神色,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出口气,说:“爷爷说,想哪天和一群朋友到你饭馆里逛逛,你觉得怎样?” 这—— 陆老头与自己的那个赌约,是打算履行了吗? 蔓蔓一霎那紧张了起来。她当时大言不惭向陆老头宣战,声称肯定一定能胜利。现在她胜利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应得的战利品。 记得陆老头那时候说,是说要让她姓陆了吧。 她微微皱着眉,但是,当然不能反对陆老头来,道:“爷爷想来,提前和我说声,我先帮他订好位子。” 对她这话,他没有答声,是将她刚才脸上的一丝踌躇收进了眼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为此有些用力。 车子拐个弯后,进到了停车场,几步远,即是【画饼充饥】的一家分店,和季云约好的就近的地方。既然都来了,他陪她走这一趟。 等候在店门口的杜宇,看见不止有她,还有君爷陪来,微微瞠了瞠眼珠。 君爷只淡淡扫过他一眼,问:“人呢?” 君爷那不冷不热的脾气杜宇清楚,不放在心上,微笑着说:“都来了,我让他们先在里面坐着,外面风沙有些大。” 京城的气候,每到起大风的时候,沙尘特别大。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就是沙漠。 三个人并排走进了店门。店里的服务生见到杜宇,都会说:“杜经理好。”见到蔓蔓,却大都不认识的表情。 君爷看了颇有感慨:他这个妹妹间谍功夫做的不错啊。 进到店里靠近窗台一张就近的餐桌,他们看到了面对面坐着的季云和刘老板。两个人,一人一杯乌龙茶,配着杜宇给他们点的桂花糕,吃得那叫一个香嫩滑口,让看的人都要流口水。 季云看蔓蔓到了,刚叫一声“蔓妹子”,马上接到了旁边老同学冷冰冰的一戳子目光。 别随便给我妹妹起另外的称呼。 还“蔓妹子”! 找抽! 季云噎了下口水,对老同学干巴巴地笑一笑:“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君爷的话,即有君王的气质——不用解释。 季云便是对蔓蔓说了起来:“你哥是不是脾气很臭。我告诉你,他以前当我们班劳动委员时,已是这个样。” “劳动委员?”蔓蔓震惊,这惊的是她哥如此优秀,想也应该是当班长。 君爷狠瞪了老同学一眼,但没法阻止季云往下说这个已经博得众人眼球的故事。 “我们选举学生干部时,说是民主选举,但大都是按照老师的意思选。而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姓王,是个很厉害很有意思的老头,他平常最大的兴趣就是变着法子整我们,就整问题学生。” 这么说,她哥当年还是个问题学生? 真是出乎意料的跌破眼球。 她向来以为她哥是年年三好学生,各种荣誉奖状贴满墙面。 “你哥在王老头眼里的问题,不是学习成绩,而是脾气。你哥不喜欢当班干部,嫌麻烦。于是王老头非要你哥当最麻烦的劳动委员。每次,大扫除,你哥就不得不——” 一句不得不,蔓蔓都可以想象到她哥拿着扫把,若个土霸王站在讲台上指挥手下干将清理垃圾的样子。这简直可以让她笑抽。 “我怎么从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揭你部下的短,人称‘最好班长’的季班长?”君爷冷冰的一声开始了反攻。 蔓蔓等人讶异。 原来自己便是当年班长的季云,笑得气质文雅,却难掩其腹黑的性质了。(未完待续) 个人画展 一个拉二胡的,比自己哥更腹黑。 蔓蔓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可小看。 一排人坐下后,季云对蔓蔓说:“我刚问杜经理了,他说你现在没有作品,我本想看看你的作品。” 蔓蔓一笑:“这里有很多年轻书画家的优秀作品,季大哥随处看到的一幅,都要比我的好。” 季云却是不假思索吐出一句:“你这是谦虚过度。” 蔓蔓内心里一惊:想这人说话,偶尔像棉花,偶尔像把刀,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你怎么想看她的画?”君爷为妹妹两肋插刀了,慢条斯理地问。 “都传她现在一幅画,在市面上可以炒到五六十万一幅。” 听到季云这答案,君爷都一惊,端杯子的手指抖了两抖,再看到妹妹那张脸,怎都没有想到现在她一幅画是价值千金了。 五六十万,那绝对是夸张了。哪有可能。蔓蔓自己是行内人,都知道不可能。现在国内一线优秀的在世画家,卖作品要看作家资质和年纪的,像她这种年纪,以后画画的时间还长,作品不可能现在已有几十万的高价,至多十万左右。如果她活到很老了,画不动了,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作品价值几十万,倒有可能。 岂知季云说的煞有其事的,像是有备而来:“那天问过你名字后,专门找了几个行内朋友去问过了,说你有一幅画,确实在市场炒到六十四万的高价。这个在国内国外都很震惊。因为像你这样的年纪,一幅画不该有这么高的价钱。” 她一幅画能卖到这么多钱?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行,她得把作品收回来。 “是不是弄错了?”杜宇听到都不免着急,毕竟蔓蔓的作品,来京城后都是由他经手代她卖出去的。如果他帮她卖出去的作品远远低于现在市场的炒价,他是要负起一定责任的,说明当初为她讲的价钱太低了。这不是紧张钱的问题,是关系到蔓蔓作品名声的问题。 季云见他们两个居然都未曾听说这事,感到蹊跷,说:“她是不是有一幅画作,叫做‘采桑陌上沧’。” “这个——”杜宇仔细回忆,好像自己的确没有经手过这样一副作品,因为这个作品的名字很特别,理应有特别的印象。 众人把疑问的目光望向蔓蔓。 蔓蔓的月儿眉微蹙,是受惊了在回想的样子,最终吐出:“是三年前画的,当时我是在一家公司工作,因跳槽去初夏的公司,离职时公司不让带走,但我记得那家公司本来并不欣赏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云和众人皆露出比她更讶异的口气。 “我觉得我这幅画的价值,不应该有六十几万这么高。”蔓蔓吐的诚恳,明白。 季云他们,无法再用“过度谦虚”来形容她此刻的反应。 君爷冷峭的嘴角一抿,似笑非笑:他妹妹这不叫老实,而是叫知道轻重,看的透彻。 一幅画被人炒的虚高,其中的商业玄机,可见一斑。然而为什么有人偏要单独把她这幅画炒高了价钱,有待考证。 “你其实不该这样想的。”季云脸上一抹认认真真的表情像是给她考虑,说,“不管那些人为什么炒高你这幅画的价格,但你的名声是大了,再卖作品,都不会低钱。”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幅画画的是什么。”蔓蔓对此并不赞同,“我这幅画画的是采桑,论题材,论立意,都一般。更何况,三年前的我,涉世未深,与三年后现在的我,无论在思想上或是技术上,都是不能相比的。” 一个画家,尤其是一个国画家,神韵特别重要,这出于画家落笔对人间万事万物的反思。 季云听到她都说到这个点上了,与身旁的刘老板面面相觑。 刘老板,倒是亲眼有看过她这幅画的,所以说起话来比语气季云有力一些,道:“有个教授评价你这画好在,介于东西之间,是东西文化的融合,在国画中,尤其是年轻作家中,实属少见。” 东西文化? 蔓蔓蓦地想了起来:自己当初因为好玩,尝试在国画中加入了一点不伦不类的西方油画因素。 莫非,自己真的是运气太好? 这样都能被人看中了? “哪个教授?” “楼向晴。” 刘老板说的这个名字,杜宇是听过的,叹:“这楼教授挺奇怪的嘛。” “师哥,你认得?”蔓蔓问。 “这女人虽然退休了,但自己办了个画室,还有一间公司,专门操手那些二流作家的作品,赚取其中的高额利润。”杜宇道,“因为你们都知道的,一个二流作家的作品,不一定全是二流的,如果其中有一两幅被炒高了价格不是不可能的,而这里面经手公司赚取的利润,绝对远高于已被高价定位的大师作品。” 艺术界里,作品价高价低,本来靠的,就是一些所谓专家的口碑。 这点道理大家都懂,问题在于杜宇怎么说楼向晴奇怪。 杜宇继续说:“我们刚来京城混时,门路不多,我有想过向已经占有市场份额的中介公司先尝试合作,毕竟这些公司一般都是大画家自己办的,有自己的门路,容易帮我们的画家炒口碑。我记得我送过的一批画到这个教授的公司,结果人家一看,都否决了,包括蔓蔓你的画。” 事到如今,听到自己的画曾被专家拒绝,蔓蔓心态已是平衡。想当初,她在家乡,不是照样全军覆没,别说专家不欣赏,就是她家里人都可以把她踩得低低的。 现在然而如此的鲜明对比,楼向晴对她画作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蔓蔓他们最少能感受到的是:这个女人极不简单。 就是季云,都不再是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炒高蔓蔓作品的价格,是为了蔓蔓着想。 首先蔓蔓的这幅画纵使被楼向晴卖到了六十几万,画的版权早已属于楼向晴的,蔓蔓在这其中得不到半分毛利,楼向晴压根不是在为蔓蔓卖画。 其次,楼向晴既然现在可以炒高蔓蔓的旧作,说明她可以为了把眼前这幅画卖得更高价格,来贬低蔓蔓现在的画作,让蔓蔓今后的画在市场上的价格更低。 事实上,楼向晴应该也是这么做了,不然不会把蔓蔓的画作炒到了六十几万这么高。 “这种黑心人在行内并不少见。”杜宇摇摇头,“只是不小心被我们遇到了。” 就是因为画家的命运靠运气的因素太多了,蔓蔓能感同深受历代画家说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与磨难,比如举世闻名的梵高,死后画作才能得到尊重,蔓蔓这才立定决心转行。 因为这个转行的念头,她被无数人说过,包括自己的家人并不理解。但到了今天,她益发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梦想可以存在,可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抛弃自己的家人,让自己的家人陪自己承受物质上的苦难。肚子要先填饱,衣服先要穿暖,再谈梦想,并不迟。 人一生在这世上求得什么,有人求死后伟大的名声,蔓蔓却认为都是虚的。她的求很简单,只要她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穿得暖暖,吃得饱饱,有房子住有电视看,有钱攥在手心里,看病不愁钱。 君爷在他们这一串辩论中,只是静静地听,纹丝不动的脸,极少能看出底下究竟是什么情绪。 季云指节分明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好比是一个音乐家在敲击琴键,充满了思考与艺术家内敛的气质,继而是对蔓蔓说:“其实我到了这里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是来谈合作的。” 蔓蔓和杜宇以为,是刘老板愿意把宫廷奶酪的秘方带到他们这里来了,都欣然地说:“只要有合作意向,利益怎么分配不是问题。” 季云俊逸的脸僵了下,慢吞吞地纠正他们:“刘老板的合作他自己和你们谈,我谈的是我本人想与你们合作的意向。” 在他身旁的刘老板呵呵大笑:“我的秘方不卖的,当然,如果你们想合作,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在你们这里设立一个小窗口,借借你们的福地,同时推广你我的品牌。” 杜宇忙说:“这个没有问题。” 为此被中间抢走了生意的季云,瞪了刘老板一眼。 蔓蔓和杜宇这才问他:“季大哥是什么说法?” “是这样的。”季云指向墙上挂的画,“我来之前,就思摸过了,先看看你们这里的环境怎样。来到这里后,发现十分典雅,符合我们老祖宗的要素。你们既然能卖我们老祖宗的文化,我们老祖宗的文化不仅有画有字有手工,还有音乐。我想,我能不能推荐一些民族器乐家,到你们这里做一些表演呢。” 季云说这些话时,心里底气还是有些不足的,毕竟人家一开始,冲的是刘老板的手艺而不是他的。 如果蔓蔓他们并不欣赏。 坐在对面的蔓蔓和杜宇,露出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可捉摸。 这令他不禁起了一丝焦躁:“有哪里不妥吗?” 君爷看到他都毛急了起来,唇角一勾:他了解的季云少有这样被人吊胃口的时候,说明他妹妹有多厉害。 “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可我们想的是,他们愿意吗?”杜宇与蔓蔓对望后,提出了难处。 不好意思,他们要求高,别看他们这里挂的都是年轻画家的作品,但是,要入选到这里拍卖,这些画作,必须有绝对的潜力,他们绝对不降低自己的格调。所以,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像西餐厅,给客人在用餐时提供音乐上的一些享受。然而,有职业水平的民族器乐家可是容易找,他们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即使找到了,人家愿意不愿意离开那种国家大剧院的大舞台,来到他们这些小饭馆做演出,才是个大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季云知道他们的疑虑后,脸上一松,露出了愉悦的欣赏的微笑,“一是有一些民族器乐家,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般会绝对不接受这种演出方式,比如一些学生,他们其实急需一些观众的肯定和舞台经验。二是这同样有益于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在市井间的传播。在国家大剧院,每年为普通老百姓做的公益演出可是会少。只是现在的老百姓都日理万机的,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剧院。你们的饭馆,是个填补空白的好地方。” 听他这个口吻,十足的老师和研究学者气派。 蔓蔓他们在接受之余,不由是又打量了他几番。 君爷望望表。 蔓蔓看到他这个动作,立马说:“你有事可以先走的,师哥能送我回去。” 季云听到这话,笑侃君爷:“瞧你妹妹对你多贴心。” 君爷唇角动动,牙齿间扯出一丝冷气:“是。” 杜宇打个寒战:君爷这明白是针对他,嫌他碍事。 季云看了他们几个一圈,对蔓蔓笑:“如果你师哥没空,我也可以送你回家。” 轮到蔓蔓打寒战了:这个腹黑班长说这话她发誓,绝对是存心的,故意的。 季云还真的是打了这个主意,说:“今晚我到你们家蹭饭吧。子业不是和你们住一个楼吗?你们那里如果没有空位,我去子业家。子业人好,总会收留我的。” 姚爷的人好名声好,在老同学里面都有口碑,瞧瞧和她这个阎罗王哥一比。 “你既然说子业比我好,怎么不送票给子业?”君爷绝对不满意在自己妹妹面前被人这么损,哪怕是和姚爷比。 “我本想给子业的,可子业说你有未婚妻,比他更需要一些。我们两个还打赌,打赌你是会把票送出去,还是会约你未婚妻。” 季云把这个曲故一道出来,君爷的脸更黑了。 黑的倒不是被他们贬低,而是本尊竟然被他们两个拿来打赌。可以说,正是有这个打赌的乐趣,他们才会想把票给了他。 切齿:“行,你去子业家吃吧。” 蔓蔓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哥这样子,多像吃醋。 季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着与刘老板分开后,真是坐了他们的车和他们一起到部队大院。 这时临近晚上六点,姚爷回家了。 看到一个两个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姚爷的表情一刹那可谓精彩,接着是一如既往展开那电死人不偿命的妖孽笑容:“怎么,都想念我了?” “你我是多年没有见,你和他,今早应该才见过面。”季云接着姚爷的话侃,都不会给君爷留点情面的。 蔓蔓是因为陆夫人知道今晚姚家有客人,让她拿了条鱼送到姚家来给姚家加菜,被迫坐在了这里,听他们三个老同学互相斗嘴。 “今晚都在这里吃吧,把干妈都叫上来。反正欢儿宝儿不在家,貌似干爸和我爸都不回来。” 姚爷这样爽快的一吆喝,蔓蔓都能感觉到,和姚爷宽广的胸怀一比,她哥那个小鸡肚眼——没眼看。 “是啊,囡囡,把阿衍一块叫来。”姚夫人都从厨房里走出来对蔓蔓说,“我们家这地方,比你们家大多了,不怕塞不进人。” 的确,姚家的平方数,要比陆家做的大。主要是姚家对面的房子小,不像陆家,是把大面积的房子面积让给她这个女儿。 蔓蔓打电话给老公时,蒋衍刚好爬上楼了,就一溜奔到了姚家来。 季云一直对她老公的印象很特别,问:“你老公做什么专业的?我看他气质,还真看不出来。” 蒋衍有着指挥官的桀骜,又有着难以让人忽略的狡黠,静如处子动如狡兔。 “他是计算机专业。”蔓蔓不怕对季云说。 “我一直以为弄计算机的是宅男。看你老公的样子完全不像。”季云有感蒋大少的与众不同。 别说季云看不出来,就在拿到资料知道自己妹婿是干这个之前,君爷都有十足的疑问。譬如蒋大少拿了专业文凭居然一直在混教导员,要不是这次被他逮住让蒋大少露了一手,他们都得被蒋大少骗得团团转。 蒋衍是扶着陆夫人一块进来的,当起了优秀女婿。 君爷又是暗地里一切齿:瞧他妹婿真能巴结他妈他爸。 实际上,陆夫人对这个妹婿向来赞不绝口的,让两个儿子都能感到压力,因为感觉到了父母有第三个儿子来和他们争宠。 陆夫人坐不住,陪姚夫人进厨房。蔓蔓好奇,跟着她们两个进去。姚家的厨房她第一次见,感觉和陆家完全不能比。陆家就是小家子气的封闭式厨房,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小厨房,一条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两个人站,再有第三个人,是拥挤了,煤气灶台,再加上几个盘子一摆,占满了地方,若不是习惯的厨师进来,都无从下手。 姚家的厨房那叫做一个现代化,不在一个狭窄的小房间,是和食厅连接在了一块,所以空间自然宽敞。灶台设计为一个开口的口字形,操作台上的面积之大,是陆家灶台的五倍到六倍。炉灶也不是老旧的煤气炉,是顶级的德国进口电陶炉,用的锅,还有看起来十分漂亮有趣的玻璃锅。巨大的冰箱是六门三排。 蔓蔓感觉是站在了中央电视台广告里面的顶级厨房,有自己是方太大厨站在舞台中间,无数聚光灯照射下来的优越感。 当厨师的,尤其喜欢在家里做菜的,经常摆摆弄弄的,将厨艺当艺术琢磨,哪个主妇会不喜欢把厨房做的大一些好一些,像方太,那就更好了。 “瞧囡囡这样子。”姚夫人看到她杵在厨房里不动,朗笑,向陆夫人说,“我早说你那厨房该改改了,你就说不?瞧吧,囡囡多喜欢我这。我以后都可以叫她到我这里做饭好了。” 陆夫人一听姚夫人这么说,像是要用顶级厨房来抢女儿,紧张了:“她若喜欢你这种,我和她爸说说,我们两个房子的厨房都可以改的。” “她现在都快生孩子了,你们家还怎么动土?”姚夫人捂着嘴笑,就是不给陆夫人机会。 陆夫人撅起的嘴角,都可以挂一个壶。 因为女儿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姚家这个厨房。 蔓蔓捧起一个玻璃锅,因为从没有见过,琢磨了许久,甚至是要把锅彻底解剖了研究。等看到姚夫人把菜放进玻璃锅里,然后搁到电陶炉上去煮,隔着透明的玻璃锅壳,可以从侧面清除地见到菜在里面翻滚,蔓蔓大呼惊奇。 陆夫人打定了主意,不能动厨房,总能先换个电陶炉和几个玻璃锅,于是匆匆出了厨房后,赶紧先和大儿子协商采购事项了。 “什么品牌?”听陆夫人这样一说,君爷和蒋衍,都是不懂厨房用具的男人,发出了疑问。别看君爷厨艺好,但是和陆夫人一样,向来对这个没有讲究的。 “有必要吗?”君爷接下来抱着手,冷峭的眉宇打个皱褶,“妈,你做的菜不是比干妈好吃许多吗?干妈那些厨具只是作秀。” 听到君爷这话,姚爷可不高兴了,说:“你们这思想叫做落伍,顶级厨师用的都是方太厨房。东西,不光是要好吃,还要营养,减少毒害。玻璃锅是玻璃做的,不像普通不锈钢锅会生锈,溢出有毒有害物质。” 君爷瞪个眼:“我怎么从不知道你研究厨房呢。你做过菜吗?” 姚爷淡定地衔起完美的唇弧:“我和你一样研习过营养学。你学菜式,我学厨具。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众人看着姚爷,包括君爷:好无赖的辩论。 不管怎么说,蔓蔓喜欢,就冲这一点,蒋衍无条件支持岳母大人换锅换炉。 君爷本身厨艺不错,被其他人说的心动,心里毛毛的,起了身,非得先亲眼瞧瞧是什么厨房用具吸引了他妹子的目光。对姚家前几年改装后的方太厨房,其实他也是从没有踏进去欣赏过的。走进里面亲眼一瞧,的确是一惊。 与自己家厨房那个天地,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跟在他后面过来的蒋衍和季云,都吹起了口哨。 君爷只得承认:姚家这个厨房,确实有资本抢他妹子。 晚上,一群人在姚家吃饭的同时,都一路在研究姚家的厨房。今晚一改平日里炒家常菜吃白米饭的口味,用方太世界级厨房,做了一锅咖喱饭。 或许姚夫人炒菜不怎样,但是用顶级厨房和顶级厨具做出来的咖喱饭,有国际风味,博得众人点头称赞。 陆夫人作为顶级厨师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输在这厨具上,太憋屈了。 蒋衍给岳母大人舀汤,边献殷勤:“妈,你别急,明天我到大商场百货给你买。” 君爷一听妹婿又抢儿子该做的功劳,冷冷插进来:“不就个锅和炉吗?我今晚就找人送过来。” 姚爷存心不存心不知道,听到他们要买锅,直接说:“我妈这里还放着一套没有开封的玻璃锅,干妈要的话,先拿去用吧。” 众人看向姚爷,包括姚夫人:狠! 接下来,遇到妹婿,君爷顺道把软件的事和蒋衍一说:“白队说没有意见,我们这边通过,现在正与原先的合作方进行交涉。你先不要露面。” 蒋衍眉宇不动声色,只点头不应答。 君爷看妹婿纹丝不动若是个入定的大师,沉得住大气,冷眉挑一挑。 蔓蔓这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温浩雪打来的,一如以往的大喇叭嗓门,惊惊跳跳像小麻雀,说:“蔓蔓姐,你知道吗?媛媛要办个人画展了!” 温媛要办个人画展。 蔓蔓第一个想的不是温媛有没有这个能力去办,而是,温媛又是打什么主意。 温浩雪以为她沉默是由于遭受了打击,继续说:“我们和你一样惊讶呢,蔓蔓姐。你说她只是个学生,连个艺术院校的学生都不是,怎么能和你相比呢?怎么能你还没有举办个人画展,她就能办了呢?” 这是温家人典型的说话艺术了。都不知是故意损她,还是想借机先发泄自己妒忌的郁闷。 蔓蔓倒是不怕被损的,因为温家人说话向来不经脑子,轻咳一声,说:“这个你要去问她不是问我。我现在是没有心思去搞画展。” “为什么?因为媛媛比你先开画展,所以你觉得没有面子?”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话八成得吐血,可蔓蔓那是面对温家人都练成精了,闻风不动:“不是,我都嫁人怀孕了,重点当然不在这里了。” 嫁人! 那可是温家众女的心头痛。 蔓蔓这一刀,是准而锐。 温浩雪那边吐气吸气,好不容易缓过了气:“是这样啊。那蔓蔓姐你是恭喜媛媛办个人画展了,是不是?” “她与我无亲无故,我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好像看到一条可能平常里都能过目即忘的新闻。” 没有什么比漠视更能打击人了。 温浩雪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当着客厅里温媛的面打的。拿着手机,温浩雪对温媛说:“蔓蔓姐说没有感觉,你说怎么办。” 温媛冷眼扫了她一下,以前都觉得温浩雪还好,现在愈觉得温浩雪蠢到像头猪,以为这样能达到挑拨离间自己渔翁得利的结果。 “我有叫你通知她吗?” 温浩雪看她抛下这句走进房间的背影,鼻子里冷哼:看你装的。 回头,温浩雪再和蔓蔓说:“蔓蔓姐,她说不通知你,你说她是不是架子摆的越来越大了?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啊,不过是攀上了中央美院的老师,这还是大伯给她介绍的那个美术教授楼教授的功劳。” “楼教授?” “叫什么楼向晴。蔓蔓姐认识这个教授吗?” 蔓蔓不知如何解释,冤家路窄? 当然,她信她养父温世轩找上楼向晴给温媛辅导美术课时,完全是出于偶然,根本对其他事毫不知情。 蔓蔓心思一转,是不怕借温浩雪这个口,告诉温媛,再警告楼向晴:“认不认得说不上,但是,我有一副旧作在这个教授手里,现在在市场上炒到了六十几万。” 六十几万! 温浩雪惊讶地张圆口。 这个六十几万,绝对可以把温媛打趴的。 不用犹豫,温浩雪立马敲打起温媛的房门,准备爆料这个忒大新闻。 在蔓蔓通电话时,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听。看她挂了电话,蒋衍先贴心地帮她拾起掉落的额发,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浩雪打来的,说是媛媛要办个人画展,给她办画展的,刚好拿了我一副旧作在市场上拍卖六十几万。”蔓蔓知道自己不说老公出于关心也会去查,干脆一口都吐了。 众人听完后,纷纷都感觉到: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趣在于,既然楼向晴能把蔓蔓的画炒到这么高价格,温媛肯定会去缠楼向晴,楼向晴没有理由踩低自己力捧的学生。 楼向晴能把温媛的画炒到多高的价格呢? 蔓蔓只要一想,都觉得——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隔着门板听说蔓蔓的一副旧画在楼向晴手里拍出六十几万的高价,温媛坐不住了。 五指蜷起,她一拳砸到了床垫上。 本以为自己比蔓蔓先办画展,算是比蔓蔓先行一步。可如果是蔓蔓一幅画能卖到六十几万的高价,她再开太多的画展也没有用。 她要蔓蔓瞧得起她,她要俯视蔓蔓而不是仰视蔓蔓。 不行,在这次的画展中,她要拿出比蔓蔓更高价的作品。而既然她的导师楼向晴,本身已经具备这种炒作的商业能力。她完全可以去求楼向晴。 可她也清楚,楼向晴这人有些固执,并且谨慎,不一定一定会帮她这么做,哪怕她是她的学生。就像这次她个人想开的画展,要不是有孙靖仁在中间斡旋,楼向晴不一定愿意帮这个忙。孙家的势力是不可小窥的,楼向晴同样不得不买孙家这个人情。所以,去求楼向晴之前,还不如先和孙靖仁说。 孙靖仁对她,倒是很和蔼的,尤其在听她说了那些有关蔓蔓的过去以及陆家女儿的秘密后,对于她,是更亲近了。没有什么,比掌握到一个敌手背后的秘密,更有价值,是连黄金都比不上的价值。 他们孙家和陆家一样,不缺钱,只缺敌人的软肋。 对于温媛打来的电话和请求,孙靖仁轻然一笑:“没问题。不就六十几万而已吗?你想炒到一百万,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温媛总算明白,这回靠杨修的牵线,捞上的是什么样的大靠山。 而别说温媛为攀上了孙家激动,杨老太听杨修说了后,都一样激动。这是杨家衰退后,许久以来,能攀到的最好的门脉了。 杨老太听说杨修说了后,曾想亲自去拜访孙靖仁,未想孙靖仁先是来找她了。 孙靖仁喝了一口杨老太让人冲的最好的龙井,道:“听杨兄一说,未想,杨家与陆家有恩怨已久。” 说到这杨家与陆家的恩怨,杨老太只知道起因是自己的孙女杨乐儿妒忌自己堂姐做出来的事,至于久远的,都不大清楚了。 孙靖仁眉毛一扬,说:这个久远,应该是去到改革开放前了吧。 这个话,让在旁听的杨修都一惊。 有关自己老公是否是有陷害当年陆老头的内幕,杨老太正想找人证实,今听孙靖仁似乎知情,伸长了脖子问:“莫非你爷爷知道些什么?” 孙靖仁的回答模棱两可:“我爷爷倒是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但是我问过我一个叔,他对这事有点儿印象。” “怎么说?”杨老太语气紧张,如果作证了是真,不仅能确定恩怨,而且说不定能从中再搜找出古沫的一些蛛丝马迹来。 “当年陆老爷子平反的时候,当然诬告陆老爷子的人要同时受到了处置。虽然杨老先生,在这事的风波里面,似乎没有遭受到些什么挫折。但杨老先生,的确是在陆老爷子出狱后不久去世的。” 杨老太回想,也是这个理。她老公究竟被谁气死的,还难说。总归古沫有一腿,陆老头也有一腿。 “正好,我叔是认识当年诬告陆老爷子的一个人。” 哎? 杨老太双眼发亮。 孙靖仁磕着茶盖,笑笑。 杨修看着他,眉尖皱成了一个尖尖的莲角。孙家连这样的人都能认得,能说孙家在这件事会毫不知情或是毫无瓜葛吗? 究竟,陆老头当年是为什么被陷害?那些人目的是什么? 在姚家用完餐,自己妹婿和妹妹,还有陆夫人,都先回家了。君爷却是在姚家再坐了会儿,和两个老同学继续,饭后喝茶聊天叙旧。 不久,君爷接到了一通急电。 “白队这边先接到了风声,说对方想告我们滥用私人关系,假公济私,为自己亲戚开后门。好像是知道了蒋中校是陆上校你的妹婿和你妹妹的事。” 君爷眉峰一挑:知道的还挺快的。 虽然他清楚孙家或许会去查,但是,孙家对这事的执着,令人出乎意料。(未完待续) 孙女给爷爷准备早茶 “说什么了?”姚子业将冲好的茶搁了一杯放君爷面前,挑了挑眉梢。 君爷手捡盘子里一颗花生,抛进口里嚼了几口,看来大局在握,道:“没什么,只是孙靖仁觉得丢不起这个脸。” “这么说,他动用孙家力量了?准备拿囡囡的事威胁我们?” 面对姚爷的挑问,君爷鼻子里一哼:“他们能吗?他自己做的烂软件,还有脸说!既然给他脸他都不要脸了,也不需和他客气,直接扯破脸皮。”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的姚爷,风轻云淡地笑了一笑。 季云听他们两个说话,不知来龙去脉自然是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不忘表达有难愿意效劳的愿望。 “季班长,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你客气的。”君爷说。 君爷这话听似玩笑,可季云能听出里面的一丝认真,这足以说明,这回他这两个家世不错的老同学是棋逢敌手了。而他们当年这一班同学,感情叫好得不得了,如今一个个都是混出名堂的。季云二话不说,两肋插刀,道:“要我吆喝多少人都没有问题。不是一个班的,我都能帮你们叫到。” 等季云走后,君爷与姚爷继续协商这个事。 “我早些天,在你说要找人时,我已经先和我爷爷说了,以防真的孙靖仁与我们较起劲来。”姚爷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这个事如果牵涉到最后,请出最终的后台,必是要牵涉到老头子们那一代,先给老头子们说一声有必要。 “嗯。”君爷听后琢磨一声,“你爷爷觉得有没有必要和我爷爷沟通,是另一回事了。” 老头子们的心思复杂周密,如老龄古树的树根,庞大错综,他们这些小辈,往往是只能窥到冰山一角。 到了那天,陆老头忽然打了通电话给孙子,要其转告孙女,打算履行与孙女的赌约,到孙女的饭馆喝早茶。 一群退休老人,当年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功臣,纵使如今都退下来了,然而若是继续再呼朋引友,到饭馆里大摆宴席,不免给人招人闲话的借口。这群老头,到底是老到进棺材了都不忘谨慎。 当时君爷替妹妹盘算着,陆老头这回可能是会把在京城里一些顽固的老骨头都请出来看他孙女。毕竟,上回在山东老家摆的家宴,虽然邀请了老头不少生死与共的故友,但有些人,实在身体不行,或是仍身居要职,是没法长途跋涉去到陆家的老家赴宴。相反,这回在京城里聚会,陆老头想请什么人,基本上,除非对方病入膏肓,不然想拒绝的机会是没有的。 可到了后来,君爷他们才知道,老头子的想法更诡异。陆老头这不是请人家来看他孙女吗?却不明贴昭示,而是京城里一对老夫老妻要举办钻石婚纪念日庆贺典礼愁着找地方时,推荐了自己孙女饭馆。 也亏了妹妹这饭馆做的实在有名气,那对老夫老妻四周的朋友个个称好,连孙家人都称好。不然,妹妹第一关就得栽爷爷的诡计里面了。 蔓蔓接到陆老头递来的朋友人数,一扫,好家伙,打算是和她哥一样来宰她的。 不知老爷子是不是与她打赌输了赌约不服气,干脆学她哥来这一手,直接宰她。 早茶桌,五十台,预计能到来的宾客达四五百号人之多。 这样大的排场,只能是包下一个【画饼充饥】的分店。而且小分店还不足以满足。蔓蔓抽出了新近刚装修好的一家分店,与王学斌商量。 爷爷要和朋友一块来孙女饭馆喝早茶,她做孙女的若不好好招待,或是招待不周,扫的不是自己面子,是爷爷的面子。 蔓蔓向来是事不关己,反而紧张。 她一边是守在电话边,拿起支笔和纸,一边与王学斌通电话,讨论起细节,争取疏而不漏。 王学斌办事,有范慎原一半大刀阔斧的风格,另一半是自己独有的纤细,听出蔓蔓对这事相当紧张,先是建议:“这样,到时候我们这边先演练一遍的时候,你过来瞧瞧,看哪里还不行,争取正式开始前整改。” “行。”蔓蔓一口答应。 “喝早茶的方式,虽然我们饭馆在这方面拓展的业务时期比较晚。” 这是由于【画饼充饥】是靠饭盒起家,一早,还没有人力物力搞喝早茶一说,最多是早上卖一些小笼包子。后来应顾客要求,业务板块做大了,才在继中餐午餐都成功后开拓起了这方面的市场。 做早茶,不能说容易,有一些有名的餐馆酒楼,早茶偏偏没有做好。 一是早茶的菜样,比起中餐晚餐,还要更复杂一些,可谓是五花八门,哪一家早茶点不是上百样给顾客挑,吃的是花样。当然,质量一样重要。若有自己饭馆特色的招牌菜,更是如虎添翼。 二是早茶既然吃的杂,热闹,老年人小孩子居多,喧喧闹闹的环境,要杂而不乱,不容易。 三是最高端的早茶,仅仅不是在吃了,而是在氛围。俗话说的好,喝早茶,叫早茶,可不是真的只是喝的早,而是一早来喝后,客人们至少要呆上几个钟头,赖到中午吃午饭的时间都有。怪不得有些地方不做中餐晚餐,只做早茶。 “我们现在是和音乐学院的季老师合作搞民族音乐演出,我认为可以刚好拿来试点。”王学斌搬出了刚招揽的季云这个金牌团队。 的确,若是老人家真只是找一群朋友来喝茶也就算了,听自己哥的意思,这老人家且是拿她钱为一对朋友庆贺结婚纪念日,整个一借花献佛。 这样的话,如果饭馆里什么娱乐节目都没有为来客准备,是失礼了的。 幸好还有个季云,刚好解了他们这个燃眉之急。 “可以与季老师商量下,看能上些什么节目,预计,来的客人,倒不是全是老太太老爷爷,可能大人带小孩子来也不少。”蔓蔓揉着额头,她喜欢小孩子,但不意味不知道小孩子大都脾气大,不好带。尤其在京城,现在又都是独生子,小皇帝小皇女的。像她老公二姐的孩子东子,这样乖巧懂事不别扭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 王学斌对于怎么拿住小孩子,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的。 不管怎么说,有老人小孩在,这当天的安全问题,变得十分重要,增派人手,再三检查饭馆内外的设施。 如此多的事,蔓蔓焦头烂额。后来,陆夫人都帮她分摊了一半重任,关于那天早茶的菜点,就全是陆夫人亲手设计安排的。 姚夫人过来,则亲自帮她们张罗起了出席时要穿的衣物。 蔓蔓问自己的妈:“爸会来吗?” 陆老头给的宾客名单,当然不包括陆家人和熟悉得似一家人的姚家人。 “你爸会不会去难说,但那天是周日,欢儿可能会去。”陆夫人说。 因是陆老头自己那一代友人的聚会,朋友带不带亲属是朋友自己的事,但陆司令很可能是不来凑老头子们自己的热闹。 蔓蔓思摸着自己到场后没有几个认识的,八成又得像在陆家家宴那天,当猴耍了。 姚夫人看到她苦恼的样子,笑说:“你也别紧张。说不定到时候在那里遇到熟人了都说不定。京城那么小。” 问题是,她又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而且,陆老头的交友范围,与她的又不一致。但是说回来,回忆起来,自己曾经,是有过一两个朋友,后来是与家人一起迁移到了京城来住,只是都断了联系。比如说小学时候的一个同桌,一个叫常云曦的小姑娘,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的时候与她同班,两人关系极好了,主要原因是两个小女孩都是戴着眼镜,被顽皮的男孩取笑为八只眼。 常云曦,记忆中,是个和和气气的,脾气特别好,甚至比她更好的小姑娘。 那一天,陈孝义来到单位门口时,遇到了蒋梅。他原以为蒋梅是来找赵文生,说:“嫂子,我帮你去叫赵组长。” “不用。我是来找你的。”蒋梅慌忙叫住他说。 陈孝义站定了腿,转回身,是很稀奇地望了望她。 他和蒋梅压根算不上熟,只知道她是赵文生的媳妇。 蒋梅是一面急着要赶回单位上班的,匆匆从大挎包里面取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他疑窦顿生,双手当然不敢接,这光天化日的,要是被人瞧见,以为他和赵文生的媳妇有一腿,那还得了。 “接啊,陈少校。”蒋梅急得叫。 蒋梅的性子,向来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 同时又是叫做光明磊落的。 陈孝义的迟疑没有道理,反而显得自己小人,再说谁不知道赵文生娶的这媳妇,之前可是暗恋赵文生十几年。蒋梅若是会对自己的老公变心,天都能变颜色。陈孝义接了过来,见是一个布包,隔着层布,摸着里面,像是个玻璃的圆罐子。 “东西到你手上了。可能我老公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我自己是过来人,对有些事有些人,就是看不过眼。你自己衡量吧。”蒋梅说,说完即回头开车走了。 陈孝义连叫她都来不及,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她送的,按她这口气,貌似她还是帮别人送的。 是什么人送的? 又是什么东西? 陈孝义光是想,都是想不出什么的只能是幻想。在单位里他不敢拆,免得被赵文生知道触了赵文生的霉头。等到下班了,他没有回部队大院,想找块隐秘的地方来拆这包装。 谨慎过头的他,漫无目的地一走,是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免费公园。 傍晚,不少孩子在这里嬉闹,还有,一些老人在这里散步健身。 他走到了长板凳上一坐,是看到了还有一帮人在比较宽阔的场地里头,拉起道红幅,像是在搞什么公益活动。 夹起腿,他打开了层层的包布,果然见是一个玻璃罐。 玻璃罐里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纸鹤,看起来颇为壮观。 他冷漠如石头的眼眸子一缩,心头一颤:纸鹤代表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这样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蒋梅送的。蒋梅现在多大年纪了,而且工作生活两头忙,还要照顾孩子,让她折这样上千只的纸鹤送她老公赵文生,都不可能办到。一般有这种心思的人,只能是女学生。 谁送的? 眼前浮现那张红彤彤的苹果脸,两颊的红晕犹如这天边的朝霞,绚丽如云。 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 离他那么近,又是那么的远。 只记得最近与她的一次见面,就是那次买饭盒,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一个篮球,嘭一声,撞击到树干上,哗哗树叶子掉了一地。 他一惊,从恍惚的精神里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的场地,这个不大的小公园里的人,是都走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健身的老人,或是玩耍的小孩,还有那些搞活动的年轻人。望下表,大概已是吃晚饭时间了。 把玻璃罐用布重新包起来,不然这样一路拿回去,都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奇怪的目光。 当他起身时,整片空阔的场地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年轻的女人。 那两个年轻女人,是预备将最后的一批物品,几个纸箱子,叠放到她们的两辆自行车上骑回去。 斜阳落到她们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明艳的额头的汗珠,以及气喘的云息。 她们像是劳累了一天,就不知是劳累了些什么。 陈孝义琢磨着等她们走了,自己再走,这样,没有人发现他手里还抱着个奇怪的东西,尤其是当他已经打开过知道是这样一样东西后。 陈石头到底是个万般喜欢别扭的人。 就在这时,本在他面前忙碌的两个女人中,其中一个,忽然捂住了肚子,痛得弯下了腰,坐在地上起不来。 “小邱,小邱,你怎么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体也不健壮,没能把几乎已经软倒的同伴拉起来,焦急地擦着头汗,回头刚好看见了陈孝义,喊道,“解放军同志!” 本是低头顾自沉思的陈孝义,这才发现了异状。人家都叫了解放军同志,他穿着军装,当然没法避开,军人的职责也不允许他视而不见。眼下顾不上手里抱的东西了,他撒开腿立马大步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来到她们两人面前,问。 “帮帮忙,帮我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或医院去,我背不动她。”年轻的女人说,“我看她这样子有点像是阑尾炎。” 陈孝义蹲下身,发现病人疼痛的右腹,先拿了瓶水包了条毛巾压着止痛。俨然,眼前这女人有点急救知识。于是没有再说,一把将那病人背到了自己背上。年轻的女人跟在他后面跑,一路跑出了小公园,截了辆出租车,开到了陈孝义的单位。 徐美琳接到陈孝义的通知,说是有个急诊病人要送到这里来,赶忙冲着办公室里还没有走的姚爷报告说。 姚子业今天被耽搁了一些事情,没来得及准时下班,听到徐美琳的报告,马上把笔套盖上钢笔,带人下去支援。 病人立马被送上来后,经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 徐美琳找到了和同病人一块来的年轻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叫常云曦,和小邱是朋友。”年轻女人说。 “病人现在要马上开刀,你能通知到病人的家属吗?还是说,你自己帮她签名手术同意书?” 常云曦听了后,擦着汗,有些困扰地说:“她的家人都在老家,只有她男朋友在这里。我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她男朋友马上赶过来。这样吧,我先代她签字吧。不过,你们这里是——” 一开始跟随陈孝义跑,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貌似连挂牌处,写的也不是医院诊所之类。 “我们这里是部队的医疗队。给她开刀的医生你放心,绝对在三级甲等医院里,都是主治医生以上级别的人。”徐美琳说。 常云曦看了她两眼,似信又不大信,毕竟她笔下要签署的,关系到她朋友的性命。 姚子业一边和陈孝义等人商量,准备安排一个新进的研究生给这个急诊病人动手术。阑尾炎手术并不大不难,一般安排研修生足已了,同时是为了锻炼研修生。一边,姚爷是问起了陈孝义怎么会把陌生的病人送到这里来。 陈孝义为难地说:“没有办法,就在这附近发现的。本来想送这周边的医院,结果堵车了,怕耽误病情,只好送这里来了。” 徐美琳这会儿走进来和姚子业说:“姚科,病人的朋友说不敢签名,想先和我们这里的领导谈谈,确定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的细节。”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更重要的是,这个病人看起来,阑尾都还没有穿孔。不过向来病人及病人家属的考虑与医生的考量不同,姚爷能理解,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常云曦在徐美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把椅子一拉,她坐在了姚爷的旁边。按理说,一个女人,尤其是第一次见到姚爷的女人,百分之百,都是要对姚爷那张妖孽的俊脸露出惊诧神往的神情。 可常云曦没有,而且看常云曦这个样子,不像是装的,因为她连假装淡定的神情都无,整个一副严肃的好比大总统的脸部表情:“我看了下,有不少细节不是很了解,所以想和贵方的负责人谈谈。” 姚爷是被她一双好像锥子似的眼珠子,刺得脸上有丝发痛,心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何况是个女人不是个男人。 不止姚爷,其他在场的人,都是挺吃惊地看着她对姚爷的态度。 常云曦埋下头,开始在手术知情书上逐个字逐个字地挑出来,问,趴着脑袋的认真程度,不逊色于一个考古学家老教授。 姚爷本着耐心,本来还能耐下性子回答她一两个问题,到后来,明显感受到了她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耐性地靠到了椅背上,手指敲敲桌台:“我说,你能不能抬头看下我。” 听到这话,常云曦仰起了头,一双乌木的眼珠,睁得特别的大。 姚爷看她这副样子,怎么瞧怎么奇怪,甚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见到他,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都没有。 其他人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波动浮现在了姚爷身上,似乎是,姚爷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平生起了第一次质疑。 “你怎么了?你要我看你做什么?是要我记住你你是要给我朋友开刀的医生吗?将来如果我朋友有什么事,让我来找回你吗?”常云曦道。 她这话本来没有错,可在姚爷和其他人听来,似乎能让姚爷吐一口血。 “当然不是。”姚爷是个什么时候都十分镇定的爷,唇角微微一勾,“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要说的话。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故意刁难,拖延时间,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你朋友自己。你可以再拖,再拖两个钟头,这样你朋友的阑尾穿孔了,到时候生命也危险了。” 常云曦看着他,义正言辞的,可以说被他这话激出了恼意:“我绝没有在拖延我朋友的生命时间。我也知道,她现在情况还不到穿孔。在这仅有的时间里,我必须确定我朋友的性命是交托在可靠的人手里。” 姚爷狭长的美睐一眯,终于察觉到她这是奇怪在哪里了:“你自己是学医的?” 陈孝义蓦地想起了这个女人给病人做的急救措施,判断准确,措施到位:原来是个同行。 可常云曦摆个头:“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这样质疑我们?” “你们这里,连个医疗单位的经营牌照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黑医?” 姚爷的脸当即一黑。黑医这名头,可是极不好听的。 在场的人,也都是一面脸黑,一面对这女人自始至终的大言不惭很是惊奇。 徐美琳听到她这么说后,正着急地想到去哪里翻出一些相关证件来证明。 忽的,姚爷却是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证件,啪,甩在她的面前:“这个我给你先保留一晚上,如果你朋友有事,你拿这个去部队里哪个部门都能告我。” 姚爷这举动,震到了在场所有人。 军官证,姚爷的军官证,可不是其他人随意能碰的。因为姚爷的这张军官证,可谓是姚爷的金牌身份,是能出入到许多人都没法出入的重大场所。 “姚科!”刷的站起来的,一排人。 个个都怒瞪起了常云曦。 在这般大的压力下,若是个寻常女人,早就该乖乖道歉认错,将证件归还给姚爷。 可常云曦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在姚爷把军官证甩到桌上后,她马上已伸出手,将它收起来,看也没有看,直接放在贴身口袋里说:“你放心,即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只要我朋友不出事,我懒得去知道你是什么人,会还给你的。” 这女人要么是来路很大,要么是少根筋,这种话都敢当着爷的面说。 姚爷已经断定这女人的神经是不正常了,尤其是当她看到他的俊容时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行。但是我的证件在你手里,按照部队规矩本来是不允许的,所以,你今晚必须留在这里。” 放完这话的姚爷,在眼前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女人埋低的头顶上瞅一目,抓起椅背上的军衣外套,旋身一阵风出了办公室。 众人都知道姚爷这是被气得暴走,一个个慌慌张张跟着出去。其中,那个上手术台的主刀医生压力最大了。姚爷是拿自己的军官证给他护航来着,如果他的刀下出什么事,十个脑袋都不足以谢罪。 陈孝义,算是第一次看见姚爷如此粗率,跟在姚爷一步远的距离,有些歉意地说:“没想到是个很刁难的病人家属。姚科,不然拿我的军官证把你的换回来。你的军官证,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算了。”姚子业一句话打断他,穿上秋衣外套,系上金属钮扣时,似乎已经不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只说,“回家都这么晚了,你自己一个人做饭?到我家里吃吧。” 陈孝义只思摸了下后,应好。 两个人随后进了电梯,到了楼下,前去开车时,姚爷忽然冒出一句:“你说她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陈孝义肯定是被领导的这个问题小惊了下,因为领导看起来真是很介意被个女人忽视了容貌的事,很是谨慎地答:“我想是的。” 姚爷,过了会儿,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慢吞吞地说:“我这是觉得她眼睛好像有毛病的样子,没事睁那么大,却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孝义只祈祷他别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了,只会越描越黑,自己作为部下也难做。 可姚爷口头上说没事,却似乎真是对这事执着了起来:“我敢打赌,她眼睛绝对有问题!” 陈孝义:…… 到姚爷家蹭了顿饭后,走下楼梯时,陈孝义刚好碰到蒋衍,顺便在蒋衍家里坐了会儿。与蒋衍和蒋衍的媳妇蔓蔓坐着磕茶,说着说着,即说到傍晚发生的事。他捡着其中的要素说,不会说到姚爷的头上。 “常云曦?”蔓蔓听到这个深刻留在自己小时候记忆里的名字,抬起头来,有些兴奋有些惊喜,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 “你小学时候的同学?”听见她说认识那个奇怪的女人,陈孝义也很惊讶。 “她戴着眼镜的,脸蛋有点瘦,下巴有点尖。不过,女大十八变,她现在变成怎样,不见着面,我也不敢确定。”蔓蔓说。 陈孝义拿蔓蔓的话去比对自己见到的常云曦长大版,发觉,很像。 “这个不难,明天我帮你问问她是不是记得你。”陈石头是个热心人,这会儿完全忘了自己领导和常云曦今晚的过节。 蔓蔓高兴的,写下了当年就读的小学校名与班级号,递给他拿去给常云曦求证。 到了第二天,陈孝义一早来到单位,得知昨晚的急诊病人已经完全脱离险境,首先大家该感到高兴的是姚爷的军官证安然无恙了。陈孝义本想为蔓蔓这事私下找常云曦。未想,姚爷居然也早早到了单位。 姚爷当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军官证,自己的部下是什么样的才华他一清二楚不担心。他来早了,是想昨晚夜深可能彼此都看不清楚,今天大白天的亮光,总能瞧出个名堂吧。究竟那女人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陈孝义只好又跟在领导的屁股后面,进了病房。 病人是睡着了,趴在病人床边的病人家属,也是睡着了的。 听到一阵轻声的呼噜,像是从病床边发出来的,姚爷皱皱眉,示意部下把那女人推醒。 陈孝义让一个护士去叫醒常云曦。 被推了两下后,常云曦抬起了头,像是没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几个,然后又拿指头抹抹眼睛,起身,走,一直走,直线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她的头,嘭,直接撞到了白色的墙壁上。 “你,你没事吧?”离她最近的人,连忙扶住她问。 常云曦摇摇头:“我的隐形眼镜好像掉了。” 众人听到她这答案,一惊。陈孝义更惊,昨晚上自己领导和自己打的赌约历历在目。姚爷没有理由这刻不洋洋得意了:看吧,我就说她眼睛绝对有问题。 等进了洗手间洗把脸,常云曦旋身出来时,是在鼻梁上戴上了一副备用的金丝眼镜,看了他们几个一圈,尤其是在姚爷那张脸上看了一下后,好像确定了是昨晚上的人,道:“哦,对了,你的军官证,我没有打开过,现在还给你。” 姚爷看她这样子,听她这话,明显脸又黑了几分:“你确定看清楚是我了?” “怎么可能不是你?这里面的人,就你长得好像一棵草一样。”常云曦说。 大意是夸姚爷长得最俊长得最美,但是,用草比喻…… 姚爷直接抽走她手指间的军官证,旋身又走,发誓再也不和这个神经有毛病的女人说上一句话。 常云曦看他走掉后,好像觉得姚爷才是有毛病的那个,对陈孝义说:“你们这领导,是不是讨厌人家说他长得漂亮啊。” 陈孝义等人已经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她粗条的神经了:女人,你说的全反了。 接下来,常云曦从陈孝义口里得知了蔓蔓的事,点着头,说:“你说温蔓,我记得。” 这样,两个小学时候的同学,成功重聚在了一起。 让蔓蔓更惊讶的是,在她和常云曦未来得及私下会面之前,在陆老头在她饭馆里办的早茶会上,已经与常云曦先见上了面。 大清早,五六点钟,秋日的阳光已经爬的有些晚。蔓蔓多穿了件羊毛开衫,走下老公开的甲壳虫,刚仰起头,就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骑着单车,帅气地在自己面前驰过。 单车离她不到一米远的距离忽的刹住,骑单车的女人回过头,对着蔓蔓仔细地看了会儿后,指道:“温蔓?” 知道蔓蔓现在不戴眼镜了,且怀孕了,变得怎么样了,都是陈孝义告诉她的,不然常云曦也没有办法一下把小学同学认出来。 蔓蔓同是聪明的,心有灵犀的,被她这样一叫,立马醒起她会是谁,月儿眼笑眯眯展开:“是我。常云曦。” 常云曦立马推着单车走回来,风拂打她有点打卷的刘海,戴了隐形眼镜的她,眼珠显得有些大,一张脸,有些尖,有些瘦,但是红扑扑的,很是明艳,而且说起话来,一如蔓蔓当年记忆里面的印象,无拘无束,对任何人都似乎没有一点防心,像婴儿一般清澈的眼眸。 “你没有变。”蔓蔓握住小学同学的手,说。 常云曦笑一笑,看着蔓蔓怀着的大肚子,羡慕起来:“你都结婚了,快生孩子了,我还光棍呢。” 刚好蒋衍走过来,蔓蔓向她介绍:“这是我老公,姓蒋。” 蒋衍对媳妇的朋友,都是认真对待的,一本正经地和对方握手,表达友好。 “你怎么到这里?”蔓蔓问。 常云曦道:“哦,有人邀请我到这里喝早茶,我就来了,凑凑热闹。” “哪里喝?”蔓蔓一惊。 “这里。”常云曦指着近在眼前的【画饼充饥】,突然想到了蔓蔓他们怎么也在这里,惊异,“你们也是被人邀来喝早茶?” 蔓蔓总不能向小学同学夸耀自己是这里的老板,点头:“是的。” “真巧啊。”常云曦叹。 蔓蔓觉得该说巧的是自己,而且,常云曦怎么会被邀请来这里喝早茶呢。印象里,常云曦家庭很普通。 相比下,常云曦可以以为她这是嫁了个好老公,是被老公带过来参加早茶会的,因此并没有任何怀疑。(未完待续) 斗茶 两个小学同学时离多年后见面,话语自然非常多。 这一路走来,来的宾客还不多,但为了方便说话,蔓蔓直接把小学同学带进了【画饼充饥】的经理办公室。 “蔓蔓,你怎么可以进来这里?”常云曦好奇地睁大了下眼,飞眨的眼睫毛露出一丝聪慧和狡黠,“这里是人家饭馆不让外人进入的地方吧。” 蔓蔓早想好了台词,道:“我一个朋友在这里当经理,这不先和他借个地方休息。” 常云曦笑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个深迥的酒窝,格外明亮:“蔓蔓,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每次搬的谎言总让人觉得特别蹩脚,让人哭笑不得。这经理办公室能随便借的吗?” 蒋衍站在饮水机边给她们两人倒水,一听常云曦这话,不免都一笑,心想:这女人,是少数之中十分了解他媳妇的。怪不得两人时隔多年没有联系关系仍这般好。 蔓蔓扁扁嘴:“反正我这么说了,你信不信由你。不然,你能以为我怎么了?” 赖皮的蔓蔓。 蒋衍从媳妇身上突然看见了大舅子类似的影子,笑着把水端到媳妇手里,吩咐:“先喝口水暖暖身子,刚来时天气挺凉的。” 常云曦虽然对蔓蔓的说辞产生十二分的质疑,但也绝不是要为难刁难老同学,借着蒋大少这话转了话题,向蔓蔓眨眨眼:“你老公不仅外表好,对你又这么贴心,你从哪里找到的好草?” “你说的真是对了呢。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除了外表好,贴心以外,没有其它优秀的地方,你认为是好草吗?”蔓蔓意味深长地说。 蒋衍为此打了个小小的寒战:媳妇这是在埋怨他当初一开始隐瞒自己的身份。 常云曦却也是个聪明的,眼珠子在他们夫妇两个身上溜一溜过去,道:“如果真是被你捡到个大便宜,你首先该感激的是他了,可不是?” 蒋衍连连点头称是,一下对这个常云曦的好感再度倍增,心里承认:媳妇这老同学,与媳妇有五分以上的相像,说话都爱一针见血的。 蔓蔓翘起嘴角,不予置否,蹭到了常云曦身边,握起常云曦的手说起了家常。 “我们多少年没有见了?” “十五六年了吧。” “你到北京来后怎样?现在都在做什么?” “我爸在六年前因肝癌去世了,我妈去年倒在工作岗位,没有能救回来。现在我一个人住。” 突然听到这些消息的蔓蔓,怔疑的,吃惊地看着她的脸。 常云曦脸上的笑始终微淡,其中,或许夹杂了一丝忧伤和惆怅,却不会掩盖掉她的豁达胸襟。 “现在我的日子,过得很充裕,鲜少有时间想一些其它东西。”她说。 “你现在什么工作?” “在志愿者协会工作。” 蔓蔓小小地缩圆嘴唇:“很伟大的工作。” “什么伟大?”常云曦笑,略勾起的唇角显得有些自嘲,“其实,主要是满足自己的需要罢了。帮助别人,自己也感到快乐。”说完,她看向蔓蔓:“你呢?嫁人了,就跟你老公一块到北京来了?我记得最后一次和你联系,你说你一个大学同学,要来北漂,或许你会跟着过来与我见面。” 蔓蔓因她这话粗算了下时间,与常云曦最后一次有通话记录里是有提到北漂的事,那时候两人还说好她上北京的话常云曦会来接她,可是后来常云曦完全失去了音信,时间,刚好是六年前,刚好是常云曦父亲去世的日子。一切事情的因果,似乎都有了解释。蔓蔓避开了敏感的创口,答:“喔,你说的是初夏,她是你走后,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了。下次我带她给你认识。对了,她老公,就在这家饭馆当经理。” “是啊?”常云曦打量办公室内部宽敞优越的环境,道,“看得出你们都混的不错。【画饼充饥】这个名字,现在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我都听不少朋友提起过它,却是不知道原来是你朋友开的。” 蔓蔓差点没有忍住说是自己开的。 砰砰。 两声优雅富有节奏的敲门。 蒋衍走去开门,前面进来的人是王学斌。王学斌见到蔓蔓,就说:“原来你真在这,我们刚打你手机你都没有接。” 这话说的太快,蔓蔓都来不及向他使眼色。 常云曦表现的,若无其事的:“蔓蔓,这个又是你朋友,又是这里饭馆的经理?” 蔓蔓有气无力的:“他是我师哥,也是这里饭馆的经理。” 那一瞬间,蔓蔓觉得自己要在小学同学面前被扒掉整层皮时,幸好后面出现的季云拯救了她一命。 季云进来,一见到常云曦,明显是认识的,眼睛一亮:“常干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来这里搞公益活动的吗?” “季老师,你呢?怎么会在这里?”常云曦同是惊讶,继而一想,“你来这里做表演?拉二胡?是公益免费的?还是这里的人出多少钱请一个场次?” 听这两人一句一答,都知道他们是因为一起做公益活动认识的。 “我现在带个学生乐团与他们合作表演项目。如果你是在这里喝早茶的话,能有幸听见我们的第一场现场演出。”季云微微鞠躬的优雅的模式,露出邀请的诚意。 “这个——”常云曦歪着头,似乎有点儿摆起了退堂鼓。 俨然,她并不知情今天早上的茶会,不是日常的喝早茶,耳听楼下一群群宾客接踵而至。可她现在想跑,俨然也不合时机了。要跑,可能需要在茶会中途,客人们都比较疲倦不会留意的时候走掉比较合适。 王学斌带季云,是来找蔓蔓合计最终的表演曲目的。在他们几个人商量的时候,常云曦走到了窗口避嫌。手指掀开覆盖整面窗子的窗帘一角,往下俯瞰,见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口出入,其中,她迅捷地扫到了熟悉的人影。 只因那人,如她自己所说的,是她见过的长的最俊最美的一条草了,走到哪里,那都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一个最瞩目的舞台灯光。只是那脾气,似乎不怎样。 姚爷是和一群朋友一起到达的。 喜欢放炮的高大帅,搂住姚爷的肩膀,侃侃起了近些天在哪里窃听到的小道消息,称:爷,听说你被某女给忽视了,是真是假?是个眼睛老花了的欧巴桑吧? 无疑,高大帅此话一出,周边的几个,都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的人:君爷冰冷的眸子霎时破冰。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弟弟,彼此互瞪了好长一会儿的时间,感觉是天方夜谭。 论姚爷自小到大能被女性忽视的机率,为零。 陈石头是落在尾后,拿帽子压住脸,不希望被众人发现而来追问他有关姚爷的事是真是假。 姚爷半眯的眸子,蕴藏着凶狠的涛浪,给高大帅使出去的眼神很明显:你找死!然这神色,他自然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的。嘴角衔了一丝恬淡的:“高大帅,你这是做梦了是不是——” 话突然赫然而止。 众人一场吃惊,跟随姚爷的余光往上面一瞧,见二楼的窗口上屹立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女人的脸说实话,长的很普通,可是这年纪怎么看都不像老花眼了的欧巴桑。 高大帅都一小惊,没有想到传闻会是真。 君爷,直接拿指头敲了下陈石头的胸部,暗道:是她? 看见常云曦会出现在这里时,陈孝义一样很是惊讶,但是没法对君爷撒谎,只能点了点头。 众人本想着这女人今刻再见到姚爷,会再来一个有趣的四目相对,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红之类的给众人娱乐眼球,可是没有。 常云曦的目光早越过了他们,定在了后面走来的另一帮人身上。 后面这帮人的阵势,俨然要比他们这帮人大多了。姚爷他们不过是群年轻人,而后面走来的这帮人,里面因着两个倍受尊重的老人,沿路不断接到充满敬意的欢迎声。来的这群人,正是孙家人。孙家爷爷孙家奶奶,这次都从家里出来了,带的是三个孙子:孙靖仁、孙枚和张晓亮。其中,孙靖仁,又只带了温媛过来。 明知道这次茶会有他们陆家参加,却专门带了温媛过来,孙靖仁存的什么心思,而且是从哪里得知到他们陆家的情况,一目了然。 君爷冷冷的眸在温媛身上淡然若是没有在意地扫过去一眼后,冷冷地收了回来。 只这样一眼的瞥视,温媛都能感受到周身遭受袭击的寒意。 他不高兴。 自然的。 温媛心头一颤后,嘴角挂钩出一个弧度:她要的,只要是他能看得见她的存在。 “云曦,你看到什么了吗?”蔓蔓问。 常云曦的脸,在窗口照射下来的一束阳光中,显得一丝白皑,眸中有稍微起伏的波澜。 季云走过去,跟随她的视线望到下面,见着两帮人马,再看常云曦的脸,眼里若有所思的,轻声说:“常干事,是不是风大了,站在窗口吹风着了凉可不好。” 如此近距离的声音,常云曦被一惊,醒了过来,看都没有看他,直走回蔓蔓那里,说:“我好像看到你妹妹了。他们叫她温媛。你妹妹也来北京了吗?” 关于自己已经脱离温家,以及温家陆家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蔓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老同学详细解释。 而在楼下,本来和老伴一块走着的孙家奶奶,忽然停住了脚,往窗口仰视了会儿。 “奶奶?”搀扶老人家的孙枚,讶异地问老人家是怎么了。 孙家奶奶低下头,扶住膝盖说:“没什么,关节痛的老毛病犯了。”说罢,嘱咐跟在身后的老员工:“李婶,你帮我把车里备用的药膏拿过来,我贴膝盖头。” 听到她这么说,孙家爷爷发话道:“贴药膏怎么能在人家饭馆里贴?这样,李婶,你扶她回去到车里面贴吧。” “好好。”李婶忙应道,与司机两个人,从孙枚手里扶过了孙奶奶,往停车的方向走。 孙奶奶等一帮孙子跟老爷子走远了,才敢用力一抓李婶的手,厉声问:“可是把她骗出来了?” “是。”李婶一面用力地点头,一面笑着说,“奶奶不是刚在窗口上也看见大小姐了吗?” 听到她这句大小姐,孙奶奶是万分警惕地一皱眉,道:“小点声。老头子都还不知道我把她叫来了。”话是这么说,孙奶奶却是十分满足地溢出口气:“这样,你等会儿,找个地方,在这饭馆里问个地方,让我和她私下见见面说说话。” “好。”李婶连忙答应。 二楼,蔓蔓捡了些概要的,与常云曦解释了一些自己的故事。这常云曦听了她的故事后,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惊奇的神态,只轻轻的一声“喔”,宛如感同身受一样。倒是让其他人纷纷把惊讶的目光转向她。 常云曦拿手拂了下额发,笑:“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接着认真地问蔓蔓:“这样一说,你现在和温家人有联系的,只剩下你养父了。而这个妹妹,你是不准备再认了,是不是?” “她和她妈的做法让我寒了心。”蔓蔓道。 常云曦避重就轻:“你养父对你确实是好。我还记得我那时候到你家吃饭,你养父非要到菜市场给我们捉一条活鱼,那时候你和我的家境都不怎样吧。” 蔓蔓点头:温世轩不仅对她好,对她的朋友都很好。 见时间差不多了,一群人准备下楼去。 蔓蔓和蒋衍走在前面。常云曦落在后面,有点想躲的趋势。季云回头看她一眼,走到楼梯口,遇到了君爷姚爷等一帮人,打了招呼。 高大帅直喊:“季老师,我们都是来听你的二胡表演呢。” “客气,客气。”季云儒雅的笑容,同样能射杀女人的芳心无数。 高大帅心里暗道:这爷的老同学,怎么和爷一个样的帅,让他在这里面怎么混下去? 常云曦慢吞吞地扶着梯扶手走下来,仍是避免不了与他们一帮人打了个照面。这个照面一打,几乎听说了姚爷丑事的人,为了更近距离看清楚她是什么模样,都往她脸上拼命地瞅,睁大的眼珠子,都活像放大的摄像镜头。 站在他们两派中间的季云,好笑地问他们:“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三个字闪电般的反应,令众人,都看向了冷不丁出了这句声的姚爷。 常云曦都能听到这株好草十足埋怨憋屈的口气,刷了下眼睫毛:她得罪他了吗? 接着,她说:“我有个朋友得了急性阑尾炎,有幸得到这位陈少校的大力帮助。” 指的是躲在后头的陈石头。 陈石头没想到她眼睛居然这么尖,竟然把他活生生挖出来了,这下好了,她这话一说,他八成又得被领导给怨上。 姚爷的心情确实不大好。这女人竟然再次直接忽视掉他。 常云曦却觉得直接忽视掉他很正常,因为他都先说了不认识,既然他都挂名了勿扰的牌子,她又不是发骚的女人,当然不会去骚乱他。 一时间,楼梯口充斥的气氛十分诡异,电流声滋滋滋的响。 蔓蔓和老公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发现小学同学没有跟来,只好往回走,挤进他们一帮人拥堵的地方。 君爷看见妹妹都进来凑热闹了,有点惊奇:“你回来做什么?” “我来找我同学。只准你有同学,不准我有同学吗?”蔓蔓理直气壮地驳回他的嘴。 听到她说常云曦是她阔别已久的小学同学,一个个,除了牵线的陈石头,都是意外的表情。 常云曦不无意外地接到君爷深意地一个瞅视,那丝冰冷的含有戒备的打量,似乎是先要把她骨头吃透了,才准放行。 这样的眼神,顿然是让常云曦心里一抖。 此时,受邀的宾客已是来得差不多了,蔓蔓又在门口遇到赵文生一家。 蒋梅说:“路上遇到塞车,不然能早点来,说不定能帮上你点什么忙。现在你还需要帮些什么忙吗?” 老公的二姐就是个热心肠子。 蔓蔓连忙摇头答着不需要。 赵文生把东子抱起来,因为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了,怕孩子乱跑影响秩序。 偌大的场子里面,摆了五十台坐席,并没有规定说来客坐在哪里,都是随意就坐。但都一般是一家亲戚坐一桌,或是彼此看见是熟人挨在一块儿。总之,整个会堂十分热闹。孩子跑来跑去熙熙攘攘。这种气氛,竟然一点都不逊色于陆家在山东老家办的家宴。 蔓蔓最终与老公亲戚以及自己家亲戚坐了一桌,中间不忘腾出了给常云曦的一张位子。因为看起来常云曦并没有在这里找到邀请自己来的朋友的样子。至于自己的妈陆夫人,是与姚夫人,和赵夫人云姐等一帮人坐一桌子去了。 常云曦其实想走,但是,看这情况一时半会溜不掉,被迫坐下来。她刚坐下来,就听一个声音说:“常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问她这话是高大帅,不过她看出来指使高大帅的是另有其人。 姚爷坐在高大帅身边,低眉,闲逸,偶尔抬下的目光,是像锥子往她脸上钉。 蔓蔓可不高兴高大帅为难自己的同学,抢着说:“我邀请她过来的。” “哦,对,你们是小学同学。不知道常小姐算是哪里人?”高大帅不用爷吩咐,对常云曦的身份来历也挺好奇的。 因为他们压根不信,常云曦会是蔓蔓邀请来的,蔓蔓若是邀请自己朋友来凑这个热闹,早把初夏先拉上了的。 常云曦知道自己始终避不过了,倒是不隐瞒,说:“我不是北京人,是南方人。我父母后来到京城工作,把我带了过来,所以现在久居在了北京。” “原来是早期的北漂一族后代。”高大帅有感而叹,“常小姐在哪里工作?” 感情这是盘问人家家底,又不是相亲,蔓蔓瞪眼高大帅:“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交个朋友嘛。”高大帅说着还摆了个亮丽的POSE,“反正我单身,她也单身。”刚说完这话,他感到了脊梁骨上一道寒风,不知道是谁的怨气喷到了他这里,令他一寒战。 “哈哈。”为了出席表演,在头发上抹了发油,更加光鲜照人的季云走过来,大笑两声拍打高大帅的肩膀,道,“想追常干事,你就打消这个主意吧。你没有看见她尾指上戴的那枚戒指吗?” 独身主义? 高大帅一愣,想来是生平第一次遇到一个崇尚独身主义的女人。 姚爷眯锐的视线扫到她小指上那个毫不出色的小银戒,他本以为只是装饰用的。 蔓蔓接到老公疑问的眼神,摇摇头,表示自己对常云曦的这方面毫不知情。 桌上的众人,再看向常云曦时,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貌不起眼的女人,竟是周身团绕了层雾似的,让人感到了一股神秘。 这时,应该是有什么大人物进场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蔓蔓他们也不例外。 掌声如雷。 “林老,林老夫人。” 在几个一马当先,冲上去搀扶到场老人家的身影中,蔓蔓望见了赵夫人的身影,便是可以问赵文生来人是什么人了。陆老头虽然说是给一对老人办结婚纪念日,但具体这对老夫妻是什么来历,她作为小辈自然不知晓。 赵文生通过蒋梅告诉蔓蔓:这对老夫妻赵夫人之所以认识,因为是赵夫人所在单位的老领导了。因此这两位老人是部队里有名的科研领军者,是中科院院士。地位在军中、中央领导层中,都是很不一般。具体到两老若是有哪个身体有点不舒服的,中央都要派领导亲自去探望。 陆老头俨然是费尽心机把这两位军中元老请出来。 蔓蔓正猜着自家爷爷是又和她在玩什么游戏。 老一辈的都到席了,最德高望重的,都是坐在首位的一张圆桌子。孙家、姚家、陆家,都名列其中。 蔓蔓知道今天来的贵客远远不止这些,但具体是些什么人,一时想全部了解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对这些大人物接触不多,向来也觉得无关于自己,于是只和常云曦说话。说起来,她和常云曦到了现在,在性子等各方面仍是比较相似的,谈起来没有隔阂。 直到,主席台那边,突然说要办什么活动。 具体规则,是某个主持人,拿了支话筒说:大家都是来祝贺林老和他夫人的钻石婚纪念日,但是,林老和林老夫人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不收礼的。既然不收礼,但是不意味不收大家的心意。而表达我们对两老恭祝心意的方式多种多样,经我们这些组织者协商,通过了两老的同意,因而来举办这个茶会的同时,为给两老的结婚纪念日热闹热闹,同时弘扬我们中国的古老文化,让在场参加茶会的嘉宾们中,没有当爸爸妈妈的年轻一辈,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未成年的就不包括了,其他的年轻人,都出来给两老表演点节目。 主席团突然说是要让年轻一辈的出来表演节目。 没有当爸爸妈妈的年轻人都要出来露一手。 十八岁以上的单身汉们,刚结婚还没有孩子的,都纷纷脸上布满了黑线:这分明是,老头子老太太们闲着没事,专门想出来整孩子孙子的想法。 蔓蔓这一桌的,被规则给圈住了的人,一个个都望向蔓蔓:你明知道,事前都不通知。 蔓蔓大呼冤枉:自己压根没有被老头子通知过这个事。 而且,最恐怖的是,陆老头竟然可以超越她,直接控制了她饭馆的人,与她饭馆的人背着她搞了这一手。 她爷爷果然是个超级怪物。 负责联络的主持人来到他们这一桌点人时,蔓蔓指向自己的肚子。 “孩子没有出来的,不算。” 蔓蔓当场切齿:俨然陆老头早预备好把她给圈住在陷阱里面了。 在场的宾客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蔓蔓他们这一桌对比赛表现的不情不愿的,许多人,反倒都露出了雀雀欲试的神态。先不说,首先在老一辈面前露一手,只要露的好,为抛头露面,名气大增。更别说主席团公布的冠军奖品,十分丰厚,令人垂涎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主持人很会调动场中气氛,先露个料:“先说我们女性选手团中,如果获得优胜的选手能得到的奖品,将是从林老夫人手里得到林老夫人亲手书写的一副对联。” 据闻,林老夫人的父亲是中国草书学派中十分盛名的一名学者,其字现今所存在世上的数量远远不够十幅,价值不言而喻。而继承了父亲一手好字的林老夫人,加上年岁已大,如今一副字画的价格,一样是没法用金钱衡量的。 蔓蔓由此得承认:她爷爷够阴险,居然这种杀手锏都拿得出来,引诱到她都想全力一拼。 具体是什么样的比赛呢? 只见一排工作人员,先抬了一排白色屏风,搁置到了宽阔的场地上。接着,在屏风后面,是摆上了一排桌子,应该是为选手们的操作台,然后,又有一排服务生,将一套套茶具和茶叶,先端给所有在场评委们过目,确定没有掺假。 到今,大家都看明白了,这是比赛——斗茶。 规则相当简单,今天到场嘉宾中,符合参赛资格参加比赛的女性选手,共三十六名,每两个人一组为单位进入比赛,即一共分为十八组进行团体比拼。 选手们都到了屏风后,再进行抽号,拿到比赛选手号数,到达与号数对齐的操作台进行操作。观众评委们被屏风挡着,只知道号数,并不知道选手号数对应的是哪个人。选手们在屏风后进行斗茶,观众们只能闻到茶香,看到水气茶气在屏风上图画的影子,最终,各位选手冲出来的茶,由服务生端到各观众席台,由各位观众评委进行不记名投票,每人一票。 比赛规则一公布出来,选手们立马进行自由组合。 蔓蔓二话不说,拉了自己的小学同学。 “蔓蔓。”蒋衍先给自己媳妇打点防御针,“比赛重在参与。” 固然,他知道,林老夫人那副对联,对于喜好书画的媳妇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如果不能得到,蔓蔓的失落感肯定很大。但是,今天能受邀来到这里的人,大都是家里长辈为高级知识分子,本人也都是自小受过长辈的精心培育。论斗茶等文化手艺,必然不差。 岂知蔓蔓小媳妇的底气还挺足的,朝老公信誓旦旦地说:“若只有我一人,我不一定能赢,但有云曦在,没问题。” 这话把常云曦捧为茶王的成分都有。 常云曦听到众人把目光射来,连忙解释:“蔓蔓这么说,只是因为我家以前是开茶铺的。” 茶铺老板的女儿? 这话,刚好被隔了一张桌的孙枚和温媛听见了。温媛今年虚岁刚满十八,勉强获得比赛资格,便是与孙枚凑成了组合。 对常云曦,因为当时常云曦和蔓蔓做同学时,温媛年纪还很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印象不深。但是,现听到常云曦这一句茶铺,她宛如是记起来了,当年自己姐姐的一手茶艺,还是姐姐这个同学教的。 “怎么了?”孙枚问她,对常云曦自称的茶铺老板女儿,很是不屑,觉得这种身份都能夸耀的常云曦,简直是鄙陋得可以。 温媛摇摇头。因为她不知道孙枚的茶艺怎么样。而论在家里冲茶的茶艺,她向来和蔓蔓是不分上下的。谁让她们那地方,那老家,家家户户都爱喝茶,谁家到谁家家里做客,谈的话题少不了茶叶。不会冲茶不会喝茶不会品茶的,都不能算是她们那里的人了。 来到屏风后,各组拼茶艺,中间是没有隔板挡住视线的。公开抽号,哪个是什么号数,一目清楚。 蔓蔓一组抽到了九号。温媛她们一组抽到了八号。两组毗邻。 各组同时进入自己的操作台。 常云曦挽起了袖子,与蔓蔓商量怎么配合。孙枚则直接指挥起了温媛做事。 两个组的合作方式迥异非常,令在后台的工作人员都不禁侧目。 应说前台的观众们被屏风挡着看不清楚,身在后台的,不参与投票的工作人员,比如王学斌和季云等,那都是有了先睹为快的福利。 一排子斗茶的茶女望过去,容貌五官,不乏有出众的,但是,看斗茶,可不是看人长得好不好看。有些长得好看,却在这方面不能得心应手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而且,斗茶这功夫,最奇妙的是,能让人一瞬间忘却了泡茶者的容颜,只记住泡茶者那一手漂亮的、优雅的、福有气质的身影。 不过几分钟时间,后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都集中在了九号桌。 蒸蒸的水热气,熏着常云曦的手。她的手,皮肤不算白皙,手指也不见十分修长美丽,甚至在指头,指间,都能见一层薄薄的茧。但是,那团团的热气,犹如云雾,裹着她的手,使得她的动作宛若在仙雾中动作。 白鹤沐浴,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打开杯盖细闻香味为梦里寻芳,芳香茶气飘溢四周时已博得众人掌声。 后天几个寥寥的掌声,同时刺激到了前台的观众席。此时屏风后面出来的茶香,已经四溢,虽然大家并未看见比赛选手的脸,但是都为其中一股十分特别的幽香感到兴奋。 “看来今天有高手出席。”闻着沁人的茶香,林老先生满意地调侃自己的夫人,“看来,都是你的字的功劳。” 同桌上,姚老头也调侃起了陆老头:“我没有孙女,你说你孙女进入比赛了,能不能拿到林老夫人这个字?” “不知道。”陆老头卖个关子。他只知道,光是要引诱出自己孙女出马,自己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气力。可以见,他对自己孙女的信心,那是不一般的大。 同席上,各位老人,对自己的孙女,也都是抱了极大的信心。 孙家爷爷,因此对孙奶奶说:“我看,这股茶香,八成是我们孙枚冲的了。” 孙奶奶心里却是怀了一丝不确定,今天如果知道要斗茶,没有安排常云曦过来,那胜利肯定必属于孙枚。但常云曦来了后,一切难以定论了。因为,孙家独道的茶艺,如今不同组的两个选手都具有。 屏风后面,在常云曦的茶香先出来博得众采,获得先发制人时,孙枚却是突然愣了一般。 温媛不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这茶炉上煮好的水,已经沸了三声,若不再动作,等于误了最好取水的时机。 孙枚听到她这句提醒,眼睛仍不忘锐利地往常云曦脸上钉上一目,摆回头,似是不满温媛,实际是鄙夷某人不屑地说:“你担心什么?再怎样,不管是不是茶铺的,能比得上我们孙家历代从祖上茶王那里流传下来的斗茶功夫吗?”(未完待续) 比兰 孙枚的茶香飘散出来,竟是不比常云曦的差。 众人皆是惊疑不定地望起了两组的操作台。 温媛唇角微妙地勾起一弧度:未想这孙枚是千金大小姐,却还深藏了这样一手,真不可小看。 蔓蔓眉毛则一微蹙:这惊的倒不是不信自己同学的手艺,而是,刚从孙枚泡茶的动作看,与常云曦的几乎一模一样。 按理说,常云曦在南方,孙枚在北方,南北地方差异几乎遍布所有文化,茶文化不例外,两人应该是不一样的风格。 季云优雅沉定的眸光,在常云曦那张缄默的面容上扫过时,一闪。 “季老师,你说会是怎么回事呢?”王学斌贴在他耳边问。 “我也不知道呢。”季云笑笑,小酒窝十分清浅。 闻完茶香,认为可以的话,随后是要将茶依次斟入几个巨大的茶碗中了,叫做“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而这次的比赛关键,就在于此。由于评委太多,不得让参赛选手将茶水先斟入大的公碗,到时候服务生端出去时,由每个评委自己舀一小勺品尝,不分茶杯了。如此一来,怎样在主办方提供的有限茶叶中,提供巨量的茶水,并且由始至终保持最初最美最浓郁的茶香茶味,要看的是参赛选手的能力了。 不少组别的人员,纷纷在见茶汤味道减淡时,更换茶叶,但主办方提供的茶叶,仅多只有冲泡两次的量。在没有足够的茶叶情况下,只能以现有的茶汤进行重新分配,力图每个茶碗里的茶汤成色成味都一样平均。 这个难题,似乎是把常云曦都给难住了,在冲完第一次茶后,许久不动。眼见剩余的一泡茶的量,最多,也只能满足两个公碗,而给评委享用的公碗一共达八个之多,即是差了整整一半的量。 见到此,哪怕是同样陷入了困境的孙枚,都不禁流露出了已经胜券在握的得意。她的情况,远比常云曦,以及其它选手都要好的多。由于她暗地里耍了点小聪明,在一开始分公碗的茶水时,就有意把每个公碗的茶水分少一些,如此,分到的公碗当然多了些。主办方对她这个作为也没有过问。等其她选手发现她这个妙招,想一一效仿时,却也太迟了。 为此孙枚笑咧开了嘴。 温媛在心里想:这富家千金的滑头小聪明还真是不少。不过,她没有像孙枚一样马上想着旗开得胜了,她始终记住蔓蔓在场,而蔓蔓最擅于绝地反击。 蔓蔓见着炉上的开水快沸了,常云曦一动不动,似乎仍在绞尽脑汁想着破解的招数。眼见其它选手的成品都端出去了,她们的,在原地踏步走。比赛时间一步步靠近,她们恐怕连完成的成品数量都没能达到,何谈质量。 拿起几个公碗掂着,突然灵机一动。炉上的水三沸之后,她果断直接拿水烫洗公碗,并不去洗茶壶。她这个动作,让常云曦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她烫洗完公碗后,立马用木夹夹起剩余的茶叶,仔细捡挑分配在每个公碗里面。紧接,接过蔓蔓手里的水壶,往每个公碗里注水。 她们的举动,在后台里,再度引起了一阵旋风。几乎所有其她参赛选手望之变色:原来还有这一招。 这一招可以说是险招,因为公碗大,茶叶放在碗底,热水一冲下去,极易产生飘浮的茶叶碎,若飘浮到了茶汤上层,会显得各种卖相不好看,而且,品茶者也会顾忌是否把茶叶碎一块喝进去,极大地影响到打分。 蔓蔓能想到这招险招,也是出于对常云曦能力的无比信任。 常云曦果然也没有令她失望,悬壶高注,达到了巅峰境界。只见壶嘴一股纤细的水流,精准地沿着公碗的碗沿流注,犹如小溪淋着碗壁,注入到了碗底。碗底的茶叶,不仅没有被冲散,反而是像水里打飘的树叶慢慢地被水托起来,随着水量的增加,茶叶本事有重量,沉了下去。 常云曦不断地向其中慢慢增水,时而顿时而续,让茶叶时而浮时而沉。在这一过程中,让茶叶得到了充分的浸泡和分散,茶汤呈色千变万化,让场边上的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到了最后,常云曦拿起两个公碗,通过小小过滤网来过滤茶叶,又显出了其高超的注水手艺。 当常云曦把过滤网过滤出来的茶叶梗倒在废弃的碗时,孙枚看到面色为之一变:原来早在分捡茶叶时,对方已经把过滤考虑在内,精心挑选原材,使得粉碎茶渣的产生率达到最小。这需要多么一双尖锐的眼睛,或者说,已经是不能用眼睛来看,而是用心来分。这个人,对茶文化的理解与相随,该是有多少年或是说有多么深刻的历史和感情沉淀在内。 或许,她是有点儿轻视常云曦了。但是,不一定她会输给了这个茶叶铺老板的女儿。毕竟,茶叶的量都是那么多。常云曦纵使在后面蔓蔓的提醒下用了这个小招尽力去弥补损失,然绝对是有限。论茶汤茶味的浓郁度,必定还是不及于她的。 常云曦最终将手中的水壶和茶碗一一放下,等服务生把她们的成品送出去时,见比赛到达的时间刚刚好,她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在这一次比赛中,她和蔓蔓是尽力了。 是输是赢都好,是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场比赛中,她被比赛的热火不经意地点燃起了当年自己当年在父亲教导底下学习茶艺时的热情。 一时间,眼里的雾,似乎是与操作台上未散尽的余热融合在了一块,烟烟袅袅,如坠云中。 一条男士的蓝色帕子,突然伸到了她眼皮底下,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的醇厚嗓音说:“把汗擦擦吧。” 她一时是愣了神,没有多想,接过对方的帕子往额头上满布的汗珠子一擦,使得蒙蔽的眼睛视线的汗珠都擦去了,擦到鼻子时,一闻,这帕子上的味道中,除了自己的汗味,原本的味道像是有点儿男人的古龙水。手指立马将帕子揪紧,不敢往下擦了。定睛一瞧,眼前一张音乐家富有气质的温润面孔正笑吟吟地对着她。 “季老师。”她深吸口气,想把帕子还他,却又想到是不是该洗了再还给人家,总之,这男人,一如自己以前所见的那样,极度腹黑,再三迟疑下,终得承认是掉进了对方的圈套,“我洗完后再还给你。” “没问题,你把它保存一辈子都没有问题。”季云温言。 季云这话,都让蔓蔓侧目,更别提在场其她的人了。 应说这季云本来就长得十分英俊,由内到外的艺术家气质,令他的品貌又添满了不少加分。 孙枚和温媛就站在附近,一早看到他,都一直不禁在想:这个人会是谁? 不巧是瞅到季云微微抿着三月桃花般的薄唇,露出如高山云水的高雅微笑,那双澈如天空的眸子像是在对着自己看,孙枚的脸蓦地一烧,慌然垂低下脸。 温媛看到她这样子,一怔。 如今,比赛选手的成品都送了出去,外面的评委们在的大堂里,热火朝天,在进行打分。应该说,从有素质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大家闺秀们,冲泡出来的茶汤,品味成色都是相当不错的。一部分自己闺女有参与比赛的家庭成员,便是开始绞尽脑汁猜测自己的闺女会是哪个参赛号数,避免投错票。 “哥,你说姐会是几号?”陆欢挠着头,征询大哥的意见。 君爷眼皮都不抬,义正言辞:“陆家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觉得哪个好,就投哪个。” 陆欢早知大哥会说这样的话,就不问了,转头问姐夫有没有和姐姐心有灵犀。 蒋大少想都没想,扬起笔,往投票纸上飞写上九号,答:“最好的那杯肯定是你姐姐冲的。”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回答,让陆欢彻底无语。 蒋梅其实也很紧张,弟媳会是哪一组呢,她左右看,又不敢问自己老公,只好抄起了儿子的答案,想着儿子东子与蔓蔓关系最好,或许与蔓蔓之间的感应线,比她弟弟更强。 小东子和舅舅一样,也写了个九号。妈妈问起时,小家伙眨巴起眼:“妈妈,如果舅妈知道自己人为她不公正投票,会不高兴的。” 切!蒋梅倒是比陆欢厚脸皮多了,才不怕这个,说:“你舅妈要是拿不到那副字,会更想哭鼻子的。” 小东子被妈妈这一吓,低下头,赶紧再仔细琢磨答案:舅妈会哭鼻子,这可怎么办。 赵文生说起老婆维护儿子:“别胡说,你那样乱搞,影响他投票,投错了,到时候蔓蔓才真的要哭鼻子了的。” 归之,乱猜猜不到,还不如相信自己选手的能力。有这么想的,不仅是他们这一桌,其他人,大也都这么想。 主席团所在的那一桌,就更精彩了。 姚老头向陆老头打起了赌:你说这九号会不会是蔓蔓呢? 听到的孙家爷爷鼻子里一哼,这最好的茶香茶味,明显都是他们孙家的茶艺所出,怎么可能是你们陆家的千金泡出来的,定是自己那丫头孙枚莫属。 孙家奶奶暗地里揪着帕子,愁眉苦脸:自己老头难道都没有喝出来吗?有两个号数都是出自他们孙家的手艺。 收取完所有有效投票四百六十五张后,主持人开始当场进行唱票。这时候,选手们,也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在旁观看唱票的过程与结果。虽然,她们出来时,都没有佩戴选手的号数,底下的观众依然没法将她们对上号。 主持人每从箱子底下抽出一票,当众唱道是几号,由另一个工作人员,用计数器当场累积计数,并标识在公示牌上。一路,先是比分咬的很紧。八号一度领先。 孙枚眉色飞扬,那一脸的得意之色,让底下的人都看得分明:这姑娘八成即是八号选手了。 于是投错到九号数的孙家爷爷一愣,继而又想:自己孙女票数领先着呢,不怕,是自己花眼弄错了而已,群众们还是火眼金睛的。他们孙家的茶艺没有理由会输。 票数唱到了三分之一时,八号与九号的票数,开始遥遥领先于其她选手的票数。其她选手眼见都无望了,干脆都显出一副坦然的姿态,观望战势。 小东子看到如此紧张的战况,没法表现出小大人的沉稳了,紧张兮兮地拉拉狐狸爸爸的袖口:舅妈是九号吗? 八号是另一个女人叫孙枚,这点不仅小家伙,全场的观众都能从孙枚的神色辨认出来。 相比之下,站在台边的蔓蔓和常云曦,一副沉着从容,既不像赢家又不像输家。看得人真是捉摸不出而着急不已。 “嫂子是九号吧。”一向洒脱的高大帅,都有点儿坐立不安起来,“我们这桌子的人,可都是百分百的投了九号。” 要是蔓蔓她们连九号都不是,岂不是他们投给九号的票,在这一阶段,已经先帮助其他人淘汰了蔓蔓。 对此,君爷蓦地一哼:“她不是九号,就不是我妹妹。” 君爷的大意是,妹妹的能力注定了只能是九号。 可这口气在人家听来未免有了歧义:如果妹妹不是九号证明不够资格当他妹妹。 众人听了他这话,脸上不禁全汗了一半。 唱票这时是到了五分之四的阶段,也就是在这时候,比赛的分数突然来了个颠覆性的意外出现,九号的票数突然在某一刻突破了八号的防线。 场内的观众们,惊呼声彼此起伏。 孙枚咬下唇,正不敢相信九号突然能超越自己时,那九号的票数居然在这之后是一路高歌,远远抛下了她。 最终的比赛结果不言而喻了。 望到最终比自己领先了四十几张的九号压倒性票数,孙枚一瞬间目瞪口呆,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为什么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不是票数咬的很紧吗。 “为什么?” 她性子向来高傲,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在公证人准备公布结果时,冲上了台咄声质问。 为什么? 这个答案目睹整个唱票过程中的观众们来看,也觉得有些蹊跷。 蔓蔓、常云曦、温媛等在后台参赛以及观看选手参赛的工作人员,则望着那公碗,似乎有了一丝答案。 果然如主持人解释的那样:“这要问你自己了。” “你说问我自己!”孙枚高八度尖叫,那瞪着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对方杀了一样凶狠,“我没有作弊,为什么问我自己?” “你投机取巧,在每个定量的公碗中分了低于应该达到分量的茶水,这使得我们的服务生端出去给评委尝试时,分量不足,不能让每个评委都尝到你的成品茶,一些评委自然在尝不到你的成品茶的情况下,把你剔除了在了选择的范围之外。” 孙枚被一震: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是不是?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不是? 努力地喘了口气后,她不仅没有懊悔,而是愤怒地向主持人咆哮了起来:“既然茶水的分量不够,你们的服务生可以向我说明,让我补充到充足的成品分量。你们明显就是在偏袒九号!” 主持人,和在场其他工作人员,对她无中生有的诬告,都流露出了义愤填膺的愤慨。 “我们都是公平的场后工作人员,规则一开始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了,一明二白。我们也不可能介入其中,提醒哪位参赛选手任何注意事项,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才是渎职不公的行为。再有,我们怎么偏袒九号了?请拿出证据来。” 拿证据? 怎么拿证据? 孙枚当然拿不出来。 一时,底下的议论纷纭,无不围绕两样。一是选手自己做了投机取巧的行为,输了反而输不起,二是,这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有气度的,竟然在唱票过程中公然影响公证程序,想提反对,也该按照程序来,一点教养都没有。 孙家爷爷的脸黑了,孙家奶奶的身体抖了抖。 主席团坐的这张席台,虽然不像其他席座议论,大人物都是一副沉得住气的状态,不会随意议论是非。然而,主持人派人来到主席团,请教今天茶会的主人林老和林老夫人,有关这事该如何处置时,眼看孙枚耍赖似地站在台上不肯下来。 林老一指头按在桌上,语气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了:“比赛有比赛的程序,不是说耍赖皮就能拿到胜利的。她既然不肯下去,就让保安拉她下去,再不肯,让她家人自己出来说明。今天在场的宾客基本都是我和我夫人的朋友,我还不信我和我夫人的朋友里面,有这样教育孙女的。” 孙家爷爷的脸不仅是黑,是在桌底下抓起拳头要扫台上的孙枚两巴掌。 输是一回事,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他们这些浴血奋战过的老一辈来看,输得起的将军,往往更值得人尊敬。输不起的将军,是最受人鄙视的,不受人看待。 孙枚这一闹,简直是把脸丢到全场,丢到整个社交圈里了。 孙家奶奶看大事不好,赶紧吩咐李嫂,在工作人员把林老的话转述给台上的孙枚时,顺道在工作人员耳边耳语两句。 台上的孙枚,本来听见林老让人转述的话,还气腾腾的不肯下来,真不怕让自己家人上场,最多撕破脸皮。她不信自己爷爷奶奶不会维护自己。然而,孙家奶奶继而让人带给她的话,告诉她爷爷都生气了时,她才是猛地一醒,回头一瞧,底下孙老爷子远距离射来的目光是要把她宰了。她慌忙走下了台。 她这走下来,令场中坐着的孙靖仁和张晓亮,都无不拿纸巾擦擦汗松口气。要是她真让他们两个上台随她一块丢脸,说什么他们都是不干的。可是,当孙枚下来后,这口气没有消,径直得拿个人发火,于是这火气只能朝唯一可以当充气筒的温媛发了出去。 “个个都私下偏袒她们,这也就算了。你呢!你作为我的同伴,是不是恋着她是你姐姐,你就胳膊拐到她那里去了,暗地里给我使坏!” 温媛被她这样当众劈头盖脸辱骂了一通,眉头皱一皱,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低下头。 孙枚看她像是讨取可怜的样子,更是气得半死,想拿巴掌扫她:“你滚!”接着甩头回自己桌,不信温媛能继续厚着脸皮跟她回来。 温媛这样子的确看起来十分可怜。孙枚的桀骜不讲理,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只有蔓蔓,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子在搞什么目的。 果真,孙靖仁见孙枚这样斥骂她后,跑了上来带温媛。温媛摇摇头,表明不敢和他一块回去,说:“我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女儿。” 那神态,那样子,极难让人看得出是装的。 为此,孙靖仁劝说她老半天仍无效后,主办方的人都走了出来,热心给她重新安排了另一张桌子就坐。孙靖仁本人对她的歉意和怜惜,更不用说了。 常云曦看着若有所思,挽住蔓蔓的手低声说:“我以前见她时还小,都觉得她鬼心思挺多的,没想到现在更可怕。若是装的,装的还真像。” 蔓蔓心里一冷:论装贫酸这种东西,那是温媛的本色表演了,怎会装不像。 中间插进来的闹剧结束后,比赛结果揭晓,九号名副实归。九号选手是谁,也一并揭晓。 “有请九号选手以及我们的颁奖嘉宾上台。” 蔓蔓和常云曦手牵手,走上了两步台阶高的舞台上。 场下一众蔓蔓的支持帮派,无不都激动了。 “舅妈!舅妈!那是我的舅妈!”小东子举着小拳头喊。 蔓蔓囧:孩子兴奋地把她拿做了胜利旗帜吆喝。 蒋梅赶忙拿手捂住自己儿子过于兴奋的嘴巴,脸蛋红着羞骂:“你这样喊羞不羞啊,你不羞,舅妈也得羞了。” “舅妈不羞,妈妈和爸爸也得羞了。”小家伙还挺聪明的,立马举一反三。 还是需要狐狸爸爸出场,手指一弹儿子小额头,唬一眼,才把小家伙给镇住了。 作为颁奖嘉宾的林老夫人,在赵夫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了舞台上。 林老夫人一边走,一边注意到赵夫人脸上掩盖不住的高兴神色,问:“台上的九号你认得?” 赵夫人听老领导提起,不会装着为蔓蔓谦虚,微眯着眼一笑:“老领导,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回拿了一幅画兰给你看过?” “哦,你说的那幅年三十不到的年轻女画家画的那幅?”林老夫人回忆着,笑说,“这事我还真记得了呢。记得那幅画署名叫做温蔓吧。我还在想是谁家的孩子,天资不错,应该是出身良好家庭,有这般高的素养,从画境里就可看出其心境之宽,犹如天境。” 林老夫人对自己画的评词,因近在咫尺,蔓蔓也听见了,脸蛋不免一红,有些羞愧。因为林老夫人的字,与林老夫人的父亲,都是她在学术派中敬仰已久的大师。 赵夫人把林老夫人带到了蔓蔓面前,笑眯眯地贴在林老夫人耳边一说:“她,就是温蔓了。” 林老夫人闻之,双目一亮,笑意盈然:“小姑娘看来与我是有缘分。”刚说完,看到蔓蔓已是挺了个大肚子,忍俊不禁:“瞧我这话有错漏,要改,不是小姑娘了,是要当妈妈的大姑娘了。” “奶奶好。”蔓蔓拘谨地鞠个躬,被长辈夸真挚娇羞的神态不言而喻。 林老夫人不仅看蔓蔓,也看和蔓蔓一起并立于领奖台上的常云曦,只觉得这两个姑娘都是文文静静的,气质修养十分归顺,一看即是知书达理,和孙枚简直两个样。越看她们俩,这老夫人是越觉养眼,问她们两人:“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啊?可不可以告诉奶奶?我看是我和我老公哪个战友有这么大的福气养出来的孙女,都不早点带给我们来瞧瞧。” 蔓蔓是陆家的孙女却戴着温姓,常云曦则姓常,林老夫人一时的记忆里搜找不出一个姓温和姓常的战友。 蔓蔓很难一下向老人家解释自己姓氏的复杂问题,幸好赵夫人在,与林老夫人细细解说。 林老夫人得知她即是陆家那个陆老头丢失已久找回来的宝贝孙女,更是对她怜惜了几分,主动把蔓蔓的手一握,慈祥的目光望着她:“可怜的孩子。” 蔓蔓被老人家这样一句诚心热腑的话感动到眼眶里都要一热。 林老夫人转向常云曦。 常云曦的身份赵夫人也都是不知道的,没法向林老夫人介绍。 常云曦说:“我的家人都不在这里。” 或许,当时场内每个人,都是很好奇常云曦的身份和来历,以至于常云曦答这个话时,场内一片安静,常云曦的话声即使不大,也清楚地传到了主席团。 陆老头和姚老头眉目交流:的确未曾在圈子里听说有个姓常的。 孙家奶奶的脸色分明是一青,端起茶杯意图掩盖过去,却禁不住手抖:这孩子,真是对他们孙家怨恨在心了是不是? 孙家爷爷,两目在常云曦的脸上阴暗地打转,他尝到的九号茶水,明白味道是出自于他们孙家的独门手艺,怎么会落在这个女孩手里的? 台上的林老夫人听到她这答案,分明露出了些疑惑。 蔓蔓急忙向林老夫人解释:“她是我小学同学,我邀请她来的。” 听是这么个缘故后,林老夫人笑了开来:“来者都是客。有这个诚意来参加我们的茶会,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接下来,林老夫人将自己的字,颁给了她们两人,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这样斗茶的项目顺利落下了帷幕。 蔓蔓走下台,抱着林老夫人送的字,可高兴了。不管如何,她是太喜爱林老夫人的这幅字了,而且在今天见面后,见林老夫人这样的大师果然如自己所想的德高望重,更值得让自己追崇。说什么都得好好保护。于是,开始琢磨起怎么将这幅字装裱了保存。 同桌的人,本来见她下来后想向她恭喜,见她却是一门心思只是抱着礼物,就知道她对那些虚名一点兴趣都没有,很是符合她的风格,不由都笑笑作罢了。 期间,大家喝了茶,饭馆为此开始呈上各式美味早点配备早茶。 小东子用叉子插了块红豆糕,嚷着要第一个犒赏胜利的舅妈。 蔓蔓张口,乖乖地让小家伙喂。这可是妒忌死了蒋大少。不过,很快,他也没有时间与小外甥在老婆面前争宠了。 娱乐节目一波接着一波,充分表态了那群闲着没事做的老头子老太太嫌这戏看的不够。 主持人在台上举着麦克风说:第二项举办的才艺表演,需要我们的男士出场了。同样,十八岁以上,未结婚,或是结婚后还没有孩子出世的男士,都请上台。 蔓蔓这桌上,陆欢先伙同姚子宝声明:我们不满十八。 高大帅朝他们两个没有志气的吆喝:不先听听礼物是什么吗? 要引诱孩子们心甘情愿出来被他们当猴子耍,一群老头子肯定是要花点心机同样在礼物上做文章了。 主持人对手里拿到的这份优胜奖清单,看得出也是势在必得,道:“优胜者奖品是,林老先生提供的,清朝皇家梳妆盒一件。” 这个奖品爆出来后,可以说是把全场人都震了一震。 主席团的老头子都不敢相信,问道林老:你怎么把你老婆的嫁妆都给贡献出来了?这样,你家里的孙子孙女不埋怨? 林老笑得很豁达:什么我老婆的嫁妆,那是我当年下乡时自己投资给老婆买的,又不是自家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两人想拿它怎样,孩子都没有权利说。再说,我们的孩子都不稀罕我们的东西,都说东西要自己挣自己拼,让我们把宝贝拿出来自己娱乐,他们也高兴。 说完,两老还向着今天有来出席的林家子孙招招手,指着其中一个小伙子介绍说:那是我一个孙子,这主意,即是他出的,他说要凭自己本事,拿到奖品向女朋友求婚。不过你们放心,这比赛公平起见,比的什么项目,他也是不知情的。 其他人听到这个故事后,单身汉们,无不都热血沸腾。 的确,这样一样精致的女性礼品,送女朋友、未婚妻或是老婆,哪个女人会不为之心动。连带有些有孩子了的男士,都纷纷提出不公,也要参加比赛。 “你还参加吗?”本来打退堂鼓的陆欢,重新问起了姚子宝,主要是看见自己姐姐蔓蔓和母亲陆夫人,对这玩意儿好像都非常喜欢。 姚子宝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光是冲着姚夫人对那东西垂涎三尺的眼神,他和自己的哥都得全力一拼。 为此同桌的人为了自己的女人争取同一件礼品,不得暂时“反目成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挺戒备的。 气氛火热到了熔点,剑拔弩张。 可这比的是什么呢? 主持人公布比赛项目了:画兰。 画兰?! 这个题目,足以令在场的所有男士知难而退,包括林老那个势在必得的孙子。 或许老一辈里面有书画家,但是年轻一辈里面,尤其这里面大多还是出自军人家庭继承军人事业的,女的搞搞花花草草涉及书画倒也算了,要是男人,能有几个真心研修过书画?况且是被中国画艺术里面称作一绝的画兰。 看来老一辈准备这个题目,基本是都摸清了所有人的条件给的命题,个个都不是书画专业的,这命题出来后,倒是绝对的公平。这样一来,就看谁在修身养性方面略胜一筹了。 蔓蔓率先听见弟弟陆欢哭丧着脸说:哎,终于明白老爹(陆司令)为什么要练字练画怕丢了姐姐的脸。原来是早知如此。 蔓蔓到了这里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自己的爸是姜老的辣,了解老头子们的心思比他们多的多,早防着老头子他们来这一手了,虽然陆司令今天没有来,不然还真的能露一手惊世骇俗的。 君爷的脸绷的一样很难看:自己妹妹画的一幅兰,被赵夫人拿去炫耀后,可以说是圈子里都传开了名声。自己当哥的,如果被拿来比,不说一定拿优胜吧,但最少不能画的像小朋友的鬼画符,不然到那时他这脸真不知往哪里搁了。 陆家没有理由把优秀的画画基因给了她妹妹而不给他。 君爷的冰山颜,像随时崩溃的冰山。 姚家两兄弟叹气:这命题,太难,太刁钻。现在都没有想着怎么得胜,而是都在想着怎么保命了。 高大帅倒是挺厚脸皮的,拿起杯水先往自己脸上洒,给自己打气:“我离开幼儿园后,都不会画画了。小学时候画的梅花,老师说是狗蹄子。我还和老师争论老半天,狗蹄子踩出来的印,不就是梅花印吗?” 对他这个冷笑话,桌上的人哄堂笑一阵后,没有丝毫能卸除紧张过头的气氛。 “阿衍。”轮到蔓蔓安慰准备上场的老公了,“比赛重在参与。” 蒋大少面对老婆这句话,囧囧有神。 老婆听了他这句话上场拿了个优胜奖,他要是真灰溜溜失败回来,今晚在床上无颜见老婆。 “好了,该上场了。”主持人像是拿着牛鞭在一群害怕失败的勇士们后面抽打。 “上就上。”高大帅卷起袖管,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同时推了一把身旁的陈孝义,意图很明显:要死的话,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未完待续) 再出妙计 比赛场地已经布置好,密密麻麻,六十几个选手。由于选手较多,为了节省场地,只能是分成三排长桌,每排二十几名选手排成一排在长桌上作画,人挨人,显得有些挤。所以望过去,场景颇为壮观,其中艰辛,却只有选手自己清楚。不能有空间自如挥笔,可以说对这群本来信心不足的选手来说是雪上加霜。 当然并不是所有选手都对自己没有信心。 张晓亮上场时,被表姐拍了下。 孙枚说:“这回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给我报仇。” 张晓亮微勾嘴角,他学国画,学了有十年了,再怎么说,肯定比临时抱佛脚的强。对此,孙靖仁也对他寄予了厚望。这一次,孙家要挣回脸面。尤其是接二连三输给陆家的话,更让人不甘心。论技艺,从斗茶就可以看出,他们孙家并不比陆家差,只不过是孙枚自己不小心砸了自己的盘。 选手们上台,准备就绪。 小东子蹭到了舅妈身边,坐着舅舅原先坐的位子,问:“舅妈,你不给舅舅先打下气吗?” 蔓蔓伸手捏下小家伙古灵精怪的鼻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小家伙看着爸爸妈妈在说话好像没注意到自己,偷偷声说:“有爸爸每天监视我做作业,比姥爷还严格,我都不像以前可以随心所欲的玩了。虽然自从爸爸监督我做作业后,我一直在学校拿小红花。” 听小家伙的语气,是自相矛盾,一方面想被老师夸奖,一方面又苦恼每天都要辛勤念书。 蔓蔓捂着嘴笑了会儿,指头再点他的小鼻子:“你爸爸有没有教你,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有。”小家伙鼓鼓腮帮子,“可我更想做超级天才,那样,鱼与熊掌一举两得。” 揉揉孩子的头发:“真贪心。” “舅妈的孩子出来后一样贪心的。”小家伙不怕,有的是孩子与他一样。 自己的孩子,蔓蔓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里面的小东西听了他们的话,似乎在翻滚呢,看来是与小家伙一样,对于做超级天才很乐。 蔓蔓叹: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是不怎么喜欢做作业的。要不是因为成绩好的话爸爸会高兴,不然,都不会想用功。直到快毕业了,才知道学习好的话,最受益的不是父母而是自己。 于是摸着小家伙的脑瓜,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些话。 蒋梅回头一看,可以看到自己的儿子又粘在蔓蔓身边了,刚想喊儿子不能麻烦怀孕的舅妈,被老公拉住。 “孩子喜欢,让他多粘会儿没有关系。到时候你弟弟下台来,就没有我们儿子的地方了。”赵文生其实想叹气的是,看蒋大少对自己老婆那个粘样,两个孩子出来后,都不知道是不是得和自己爸爸争妈妈。 蒋梅似乎深有同感,挠着头发:“找时间,我得和他说说这个问题。那样怎么成?难道孩子出生后,蔓蔓还得被三个人分?” 蒋衍像是听见了下面有人说自己坏话,鼻子一痒,差点要打个喷嚏。 站在他前面的高大帅,距他隔着有一排呢,都夸张地捂住自己的画纸,说:“蒋大少,你想搞破坏,也别搞我。我都说我只会画梅花印了,没必要让你使这功夫。” “我需要吗?”蒋衍挑眉斜哼着,胸有成竹。 高大帅微微一笑,唇角抽了下,像是有意侃他:“我说,你不会是和你媳妇一样,是深藏不露的画兰高手吧?” 听到高大帅这话,其他人,都倏地把目光放到了这里。 孙靖仁的眼一沉,不放心地望向身旁张晓亮的画。张晓亮握着毛笔,警惕的目光看的不是蒋衍,而是站在他面前的陆欢。看到陆欢的手烦恼地扒后脑勺,他眼底浮现出了无法抑制的欣喜。如果他手中的毛笔是一把刀的话,他会直接射到陆欢身上。 蓦地,是另一道视线回头,用一种考究的眼神盯着他。 张晓亮一怔,见是和陆欢坐在一起的那个像是关系很好的同伴。他问过,说是姚家的二少,现在就读清华。想这陆欢真是好运气,连青梅竹马,都是姚家的二少,读的还是清华。 对姚子宝冷丁丁的打量,张晓亮微微地唇角微勾,像是露出一种友好的微笑,又低下头作画。 姚子宝回过头后,眉宇不展,问向了陆欢:“他什么人,认得你?” “我同学,同一个宿舍的。”陆欢不以为意,向来对张晓亮这号人既是看不进眼里,也就不会搁在心上。张晓亮能怎样,充其量是只虚张声势的蚱蜢,被他一拳都能砸死。 姚子宝对兄弟有时过于爽快的性子是很清楚的,皱着眉说:“你小心些他,他看起来很不喜欢你。” “讨厌我的人多着呢。”陆欢耸耸肩。 姚子宝见他压根不把自己的话放心上,只好扶起眼镜,不再多说。 “我说。”轮到陆欢说他了,“今天阿芳没有来,她是躲着你呢,还是躲着其他人?” “我怎么知道?”姚子宝反应的挺快。 陆欢眯起眼,转过头来看看他:“我本以为,你好像没有对她敌意那么大了的。毕竟你也知道其中是怎么回事了,与她无关。” 事情过了有一段时间了,疑点多多,以姚子宝堪比福尔摩斯喜欢研究的脑袋,再不能察觉出些什么,有失姚家二少那颗聪明的脑瓜子了。在得知陈孝义原来真是自己的哥的部下后,似乎一切真相浮出了水面。 他没想到他家里人真的反对,并且不吝惜以手段来阻碍他见林佳静。或许家里人只是关心他,不希望他被林佳静伤害,但他自己很骄傲,不认为会被林佳静伤害。而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他似乎也能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个他一直想去忽略并且不惜欺骗自己的可能。 “你哥真的很不希望伤害到你。”陆欢叹口气,等于将真相揭穿了。 她迷恋他哥。 这并不奇怪。见到他哥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迷恋他哥的。哪怕是蔓蔓,都承认他哥长得很妖孽。 他曾经希望,她像蔓蔓,对他哥不会是那种感觉。可是,是他愿望太过美好了。能像蔓蔓的女人能有几个。何况,她那么年轻,论人生经历,远远不比蔓蔓。她只是个漂亮的,并且有资本骄傲的有自己追求的女生。 这些事情一旦认清,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整件事里面最痛苦的,应该是他哥吧。 比起他哥受到的伤害,他真的不算是什么。 “我哥心肠太好。”姚子宝道,“我妈经常都说,怕我哥哪天太好人怎么了。我觉得我妈说的没错,我应该狠心一些,才能帮到我哥。但是没有想到,这次又是我哥先替我挡在了面前。” “你知道就好,想当姚大哥弟弟的人,在这世界上,有此幸运的也只有你一个。你知不知道每次我被我哥凶的时候,就特别的羡慕你。”陆欢说这话,或许其中夹杂一点水分,为的是安慰兄弟姚子宝。可是他这话说的有点大声,被前头的君爷和姚爷听见了。 君爷的脸,一刹那闪过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姚爷忙安慰他:“欢儿,他只是没有看见我凶宝儿的时候。” “是,你即使凶你弟弟,在我弟弟看来,也是比我温柔的。”君爷不咸不淡地说。 姚爷听他这话真是把这事惦记在心上了,一面回头给两个弟弟一个瞪视,一面继续慰抚君爷受伤的当哥的那颗心:“凶人,有温柔这一说吗?” “有的。”君爷言简意赅,富含深意地拿眼角瞥自己弟弟一眼。 陆欢浑身毛骨悚然。其实他哥凶他他还不怕,他更怕他哥君爷那张阎罗王脸如果哪一天对着他笑,那才真是比下地狱的感觉更可怕。 陆欢小盆友立马知错就改:“其实,宝儿,我觉得我哥凶人虽然可怕,但是,俗话说的好,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是凶的好。” 周围几个熟识的人一听,包括高大帅、陈孝义等,都不免无限同情地望向陆欢小盆友。 当君爷的弟弟,真不是什么人能当的,不知道得修多少前世的“福气”。 姚子宝在兄弟陆欢的强烈对比之下,愈加珍惜这份亲兄弟情谊,自不用说。 “陈少校,你画的怎样?”寥寥几笔,就搞定梅花印的高大帅,四顾起旁边战友们的战绩,看有几个和他一样当垫背的,在这种时候,咱军队不怕全军覆没,就怕有个异军突起,自己面子都没了。 陈孝义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聚精会神。 高大帅家里不是没有画画或挂名画的,可他对这东西真的不感冒,看老半天,是看不懂陈孝义的画,再看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是满头大汗的作画。就连他以为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君爷,都是全神贯注于笔下,生怕一个闪失,会名落孙山的姿态。 蔓蔓他们在台下,因为离舞台比较远,也是看不清的,只能紧张地观望。 一桌子里的人,表情最淡漠的,要属和大家都不熟的常云曦了。 常云曦刚拿起个杯子,发现里面的茶水光了,另一只手要伸手去拎摆在桌上的茶壶。有人比她更快,拿起了茶壶后,手巧地给她杯里加水。 “季老师,你好像不是坐这。”看到季云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这里,她微微眉尖簇紧。 “我是做后台的,但现在轮不到我表演,找个地方,找个熟悉的朋友说说话,没有限制。”季云朝她优雅地微笑着,慢慢地给她的茶杯里加满了水,继而是趁着加水的时候,几乎把温吐的气息吹到了她发鬓上,说,“你冲茶的时候真像仙女,我还是第一次见。” 男子异于女子的阳刚气味迎面扑来,常云曦往后稍微一退,低头,紧眉,样子有点像周身竖起毛刺的刺猬。 季云扬扬眉,又看到了她小指上的尾戒,眼眸里倏然流转一抹不清的光。 隔一张桌子,孙枚清楚地看见了他挨着常云曦说话的模样,神情温柔,眼底笑意微浅。她感到了胸口一闷,想找点水浇火。这手和眼一同去找水壶,却看到了另一边主席团坐的那桌子,她奶奶孙奶奶坐的那张椅子,正好是背对着这边方向的。可孙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转过了身,半倾身,老人家的目光,望着的人是——不是她兄弟在台上表演才艺的舞台,不是她这里,而是常云曦? 一愣,心底一颤,紧接是不可捉摸的无名大火。 恼怒,焦躁,疑惑! 奶奶是怎么了? 看常云曦做什么? 话说,她在后台看的很清楚,常云曦的手艺,与自己孙家的独门手艺,有非常巧妙的相似…… 台上,这时主持人宣布时间到,请各位画家歇笔。 选手们纷纷不舍地搁下了手中的笔墨。 确定了工作人员收掉所有在场笔墨后,主持人有请评委上场,进入下一节评分环节。 此轮比赛担任评委的是主席团诸位,带头的主评审,自然是林老及林老夫人。 评委们走上台,对各位孙辈们的画评头论足起来。在这群爱整蛊孩子的老人家眼里,似乎,这场游戏还真的整蛊到不少人,让他们兴致勃勃。 “看这些孩子,画的兰多有趣,有不少世界上都没有见过的新品种。”林老夫人笑呵呵地说。 于是一些没有书画功底的,诸如高大帅这类鬼画符的,一个个被林老夫人这话一侃,都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告诉我,这是什么新品种?”林老夫人指着最典型的高大帅的画问。 同时,主持人已经把高大帅的画悬拿了起来给底下的观众看。 台下观众见到那清晰的梅花印子,扑哧,一场哄堂大笑。甚至有小朋友在台下积极响应主持人的提问,举着小手答:“我知道,这画的是狗蹄子。” 回答到正确答案的小朋友,从主持人手里得到了一颗糖。 高大帅一见小朋友都有糖奖励,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举起袖子佯作哭丧:“人家答句狗蹄子都有糖吃,我画的那么辛苦,连颗糖都没有。” 林老夫人看他一眼,笑意浓浓:“想吃糖没有问题,等你哪天把兰叶都能画出一片来,到我家里来讨糖。” 高大帅听见这是老夫人变相邀请自己到她家里做客,受宠若惊,忙把手举起放到胸前宣誓,革命战士会倍加努力。 个个老一辈,看着高大帅那个模样,早是忍俊不禁,但是直到离开了高大帅那张桌子,才敢放声笑。 “高家这孩子画兰不怎样,但人比兰叶子生动多了,不算倒数第一。”根据对高大帅的厚脸皮程度,林家两老,也不舍得把倒数第一冠在把兰叶画成狗蹄子的高大帅头上。 不过,有了高大帅这个最彻底的鬼画符做对比,其他人的画,怎么看,都不怎么糟。不会儿,评委们移驾到了姚爷面前,林老夫人先看画,再看人,本来姚爷的画画的还可以的,她本想夸几句,但是当她抬头,见到姚爷那张长得过于妖孽的俊颜,自认经过大风大浪的老夫人不得都一惊,向姚老头说:“这是你孙子?” “是。”姚老头答。 姚爷周身一紧,不知怎的闪起了不妙的念头。 果然,林老夫人再仔细地在他俊容上打量两眼,摇摇头,悠然地叹道:“你这孙子,长得真是,把天下最美的画都给比下去了。” 姚老头:……该说自己姚家外相的基因太好吗? 高大帅抱着肚子,笑到肠子要抽了。虽然他画的狗蹄子不怎样,但总比姚爷这待遇要好多了。 姚爷这感觉,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 场下听到林老夫人这话的各种笑声,高低起伏,包含了不少年轻女子的暧昧。 蔓蔓他们一桌的人,向来对姚爷的魅力不会质疑,但是,没想到就是林老夫人都会如此高的评价姚爷。 桌中,突然哧一声响,常云曦一句淡然失笑的话飘出了口:“我早说他长得太美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他偏偏是,还挺自恋的。” 她可能是自言自语说的,只是现在这桌上的人都上去比赛了,只剩那么几个,一下,几乎全听见了。而个个都是与姚爷有关系的,知道姚爷是什么样厉害的人。 蒋梅于是凑到了蔓蔓身边,好奇地看了眼常云曦,小声说:“你这朋友挺厉害的嘛。” 敢私下这样评论姚爷的,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女性。 姚爷可是众所皆知的女性杀手。 常云曦不怕死。 若被姚爷知道,那肯定是等着被收拾了。 蔓蔓倒是对自己小学同学信心挺大的,微是一笑:“她在我认识的时候,就一直是很厉害的。” 台上评委,从姚爷那桌走到了君爷那桌。 陆老头为此突然发现,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孙子,忽然有这样一天,居然紧张到周身绷直,好像一副随时天会塌下来的模样。 这? “陆老头,这是你孙子?”林老夫人问。 “是。” 林老夫人有了之前姚爷的教训后,现在是先看人再看画了,免得做出不公平的裁决,看完英姿挺拔的君爷,她再看回君爷的画,一边看一边想起,问赵夫人:“对了,他是蔓蔓的哥吧?” “是的。”赵夫人低声说,不敢去看君爷那张绷得更紧了几分的脸。 “哎呀,这兄妹俩的画——” 听到林老夫人这句,君爷感觉是被押上了绞刑台,就等着林老夫人一句,可以决定他名誉的生死了。 高大帅现在跟在主席团后面插科打诨,听到评委给君爷这一句,心里再度无限平衡了。再怎么说,他都比君爷幸运,没有个画兰高手的妹妹当对比。 正在君爷倍受生死折磨的时候,林老夫人的话终于石头落地:“这兄妹俩的画,画的还真像。” 众人听见林老夫人这话,并且与君爷关系不浅,深知君爷画画水平的,都不信地伸长了脖子来看君爷的画。 赵夫人早捂住了嘴,笑意满满。 “你说,是不是像?”林老夫人指着画问赵夫人,“我都快以为是复制来的。” 看过蔓蔓那副画兰的,骤然一悟。这君爷是照着妹妹的画兰临摹了一遍。君爷这心里也苦逼。他都没有学过国画,怎么会画兰,印象里画兰是什么模样,只有妹妹那一幅,为了不要太丢脸,只好照着记忆里蔓蔓那幅画兰的模样用毛笔勾画出来。 可众人钦佩的是,君爷照着蔓蔓的画临摹出来的,除了笔锋稍息青涩以外,几乎是一模一样,也怪不得林老夫人会给出“复制”这样高的评价。 “这个,我们学国画的学生,若不照着样本一边看一边画,都画不出这种效果吧?”林老夫人问赵夫人。 赵夫人点点头:“是。” 林老夫人老眼一眯,看了看紧张到额头冒汗的君爷,却是对陆老头说:“我说,你这孙子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对画都能过目不忘。这可不得了,要是让他去那些不准摄像的博物馆看看,一眼都像摄像机,能把人家的画盗了。” 陆老头挺是淡定的:“他这记忆力好是好,但我画的画,他好像一幅都没有记上。” 言外之意,君爷只能记住自己妹妹的画,连他这爷爷的画都记不住。 君爷未想自己爷爷都会这样侃自己:汗颜。 知道自己的画被自己的哥给复制了,由此还引到爷爷的妒忌,蔓蔓“怒”,指头差点折了手里的筷子:真是只有她哥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群笑不拢嘴的老头子老太太,再走到了陆欢和姚子宝两位全场年龄最小的小朋友那里。 “感觉怎么样?”总不能自己一人毒舌,林老夫人问起老伴的意见。 林老拂了下白色的胡茬,眼睛在两个像是浑身瑟缩的小毛孩扫过,当然不舍得批评,咳一声说:“总体上,比他们两个哥要好。” 等评委走开,两个毛孩马上击掌庆贺“耶!”,果然卖萌策略是正确的。为此,两个哥带足了十万度怨恨的目光回头往他们宛如激光枪扫视瞄准:你们等着! 到了张晓亮那里,知道这张晓亮的年纪与陆欢他们差不多,林老夫人对张晓亮的画作,微妙地点了点头:“一看,就知道学过国画的,这个是漏网之鱼。孙老头,你说这是你的外戚?” “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但与我们家关系一向不错,我和我老伴都把他当孙子看的。”有个孙辈可以夸耀,孙老头立马拉近了自身与张晓亮的关系。 似乎听出了孙老头嘴里的意味,林老夫人眯眯眼:“可你孙子好像画的不怎样。” 说的是就近的孙靖仁。 孙靖仁和君爷他们一样,都不是学画画的,当然不能能画成怎样。 孙老头极不服气地说:“这里头,参军的,要有,也只有你们家那个孙子,自小受你们家熏陶,有本事画出像样的兰来。” 林老那个参赛的孙子的画,评委们一早看过,也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可孙老头这话,明摆像是有意说,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意将命题设立得好像偏向了自己孙子。 林老夫人听了这话当然不高兴了,想说,你这个外戚的孩子,不也一样画的好吗,我们有阻止他参加比赛吗。 公平不公平,自在人心。 林老忙拉住激气的老伴,他不信的是,这么多人,不乏文武将军,除了他孙子和张晓亮,会没有人选了。解放军部队,向来讲究修养,培养高级干部,希望他们能文武全才。要知道部队里的老一辈革命家,可是很多都是有名的书画家,十大元帅就几乎个个都能文会武。新一代的这样的代表性人物,一定也会有。 走到最后一排参赛选手的作品面前,评委们眼睛一亮。 林老拍掌叫好:“果然这最好的,惊喜的,往往留在了最后。” “嗯。”林老夫人跟着点头,“你看前面的斗茶,本来票数也是咬的那么紧,谁知道后来被人反超了呢。” 想到自己孙女功亏一篑,孙老头心里听到林家两老这话,自然不怎么舒服。 第三排选手的作品,总体水平是要比前两排的高,而且,优秀作品,让评委们一看,与林家孙子和张晓亮的画作不相上下的,有两幅。 “这一幅无论神韵、笔锋,都略有讲究,具有中国画家那种胸有成竹的画法。”林老夫人指着其中一幅,问赵夫人那个高大俊雅却顶着张石头脸的画家是谁。 “陈家的孩子,刚回来京城不久。”同个部队大院,赵夫人对陈孝义自然是了解的,为林老夫人详解。 林老夫人对陈孝义的画是赞赏有加,同时对陈孝义那张石头脸是大感兴趣,笑道:“我猜这孩子,肯定是还没有结婚的,没有女朋友的,不然这样的表情,早把女孩子吓跑了。” 陈孝义终于明白前面两个爷为什么遇到林老夫人时,那个平常的镇定都能没了,这老夫人不是普通的毒舌! 老头子老太太们又是一阵笑,直笑到陈石头的石头脸镀上层虾红。 最终,老头子老太太们,立定在了蒋大少面前。 蔓蔓在台下伸长脖子,看到评委都集中在自己老公那里了,不知道自己老公画的怎么样。虽然她对老公说重在参与,可这心里没法不紧张。 “他是?”林老夫人问看来对蒋大少也熟悉的赵夫人。 “蔓蔓的老公。”赵夫人抿着嘴笑说。 “哦,老婆是画家,这老公也画的不错。”相比对其他人的评价,林老夫人赞蒋大少这句,明显毒舌程度骤减。 台上的每个人都跑来看蒋大少的画,而对蒋大少有了解的,都没有听说过蒋大少是会画画的,因此对于蒋衍如今画出来的这幅像模像样的兰,都深感惊奇。 林家两老趴在蒋大少的画前,像是要用放大镜似地观摩蒋大少的画,说明蒋大少的这幅画兰,水平甚至要超出所有在场的选手。对此,林老不隐瞒地说:“他这画,理应是全场最不一样的。” 最不一样? 所有人,包括那些画兰画的好,对书画颇有研究的选手,对蒋大少这幅画兰,暂时也看不出个其中的独特。孙靖仁和张晓亮死盯着蒋衍的画。 林家孙子一样照样不解:“爷爷,他这画?” “他这画——”林老夫人激动起来,抢了老伴的话语权,继续说,“他这画特别在,他的兰叶是用一种独特的瓢泼的墨法来画的,而据我所知,有这种画法的画家,世上仅此一位,别无他人,而且这人,从来不收徒弟。他怎么会这样的画法呢?” 知道老太太老头子看出自己的底细了,蒋衍从容地笑一笑,答林老夫人:“他是我舅舅。” “谁?!”孙靖仁插进来,抢着问,口气很冲。 蒋大少的背景,难道有一些是自己调查到的资料都没有的吗? 这其实是个比自己想象中的背景更庞大和可怕的男人吗? 孙靖仁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忐忑不安和不舒坦,因为他已经输给蒋大少一回了,而且极不甘心,正在以孙家的力量提出抗议。 蒋衍似乎早看出他的想法,扫他一眼,风轻云淡地一说:“黄济儒。” 他舅舅的名字,他舅舅的威信,哪怕是搬出来,只有不俗的人才能听得懂。所以,他不怕告诉给孙靖仁这样俗透了的人听。 果然,年轻一辈的,基本都不知道黄济儒代表的含义。而老一辈的,闻之变色的不少。 林老夫人甚至一拍掌,指住蒋大少说:“我知道了,你名字叫做‘衍’,对不对,你舅舅给你取的,对不对?” 蒋衍事到如今只能点头:“是。” 林老夫人与其他人兴奋地说起来:“当年他舅舅给他取这名字,是从他妈有了他后开始翻周易,算了半年,给取的名字。他当时出生时,大夫都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只有他舅舅早已算出来了。” 黄济儒在林老夫人这话的描述中,已是一种近乎仙人的形象。听得孙靖仁等人,是一个哗然变色。 “你舅舅现在人呢?” “回老家了,不准备出来了。” 只看林老夫人对蒋大少的追询,都知道林家两老,是十分喜欢上蒋衍,或多或少有黄济儒的成分在里面。 孙靖仁等,无不妒忌的。对于即将要宣布的比赛结果,也就多了一层主观上的质疑。连林家孙子都担心自己爷爷奶奶偏心到其他家孩子身上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老倒是都聪慧的,理智的,知道现场这样的气氛下,不适合以这样的比赛形式宣布结果。而他们早已心有盘算,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会以接下来一轮什么样的形式来决出胜负。 主持人当场宣布两老的决定,道:这场赛事难分高低,因此在我们对比赛的计划中,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将先决出一批选手再进行决胜局比赛。此轮赛事共决出了以下四位选手进入下一场赛事。他们将邀请女伴一起上台作画,现场当着评委作画,比出高低。 邀请女伴作画,男女一同作画,听都听得出来,这才是林家两老举起这场赛事的本意,毕竟,今天是举起两老的结婚纪念日活动,最高潮,理应也在此。 四名进行决赛的选手分别是:林家的孙子,蒋大少,陈孝义,以及张晓亮。在五分钟时间内,这四位选手必须找到协同作画的女伴上台。 没想到的是,主持人刚公布这个规则,陈石头第一个举起手宣布弃权。前面的比赛,他是迫于无奈参加。他本来,就对奖品梳妆盒没有什么兴趣。 余下的,林家的孙子本来就带了自己未婚妻来,当然带自己未婚妻上台。蒋大少,不用多说,肯定是找自己本身是画家的老婆助自己一臂之力。张晓亮有些急,但是孙靖仁早已给他安排好,温媛不就是画家吗?找温媛上台最好。 三组选手准备就绪。 温媛站在舞台上,她这是今天第二次机会与蔓蔓比了。之前那次是被孙枚自己搞砸了,这一次,她将靠的是本身引以为傲的画技,来打败蔓蔓。 张晓亮能看到她一直往蔓蔓的方向窥视,嘴角微勾,笑问:“你很想打败她吗?” “是!”到了这情况下,温媛也不怕把老实话和他说。 “看来我表姐是误解你了。”张晓亮眸子中利光一闪。 温媛不予置否,只道:“你表姐我不想多说,但是,我了解她肯定是比你表姐了解的要透彻,想赢她,也只有我有办法。” “哦?”张晓亮听着她的话,玩转自己手里的画笔,一丝兴趣盎然,但并不是完全相信。 温媛再怎么说,不过是个学生,而温蔓,据他所知,是个大画家了。他自己都得承认,温蔓和蒋大少组成的组合很强,他们为此赢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见温媛向自己勾勾手,他眉头一皱,但还是靠了过去。(未完待续) 表白 “为了保持整体,我们一个构图,一个填色,构图的,指导怎么填色。” 听到温媛这样一说,张晓亮鼻子一哼,不屑:“我以为你能出什么主意。” “你相信我绝对没有错。”温媛同样骄傲地扬着眉,“我了解她,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想着牺牲一人来满足整体需要。” 张晓亮看了她会儿,在她那双深如林中深处的黑暗眸子里似乎看到了什么,唇角一勾:“既然你都要拿你人格来做担保,我来构图。” “可以。”温媛想都没想,答应他。 本来,他们两个已经彼此都不熟悉,谁构图其实一样。 由于这轮比赛不要求命题,也不要求一定要画国画,另一方面给了选手们更多发挥的余地。林老的孙子想了许久,决定用水粉,大概是想着水粉可以叠加改色,错了可以有纠正的机会。温媛和张晓亮,为了保持最大的整体性,完成构图填色分工的组合,使用了最大保障度的彩色铅笔画,可以涂改。 相比这两个考虑周全有进有退的参赛小组,蔓蔓他们一组未免是大胆,太大胆了,仍是用国画,且用国画中号称进阶水墨的工笔彩墨画,要在水墨画基础上加以颜色,这种画法想涂改,几乎太难了。 光是观察三个小组前期的选择,评委们有的摇头,有的思索,有的感慨,有的忧心忡忡,有的点头,而不管怎么说,蔓蔓那一组是最不看好的,因为难度太大,如林老林老夫人这样的老一辈,都不敢选择这种方式来参加比赛。 “年岁即是轻狂。”孙老头冷哼了句,“我看,现在是某些人以为自己前期胜利了得意过头了。” 冷嘲热讽的话传遍了整一圈,在说谁很显然。 林老及林老夫人自然不敢随意发言,免得给两家增加矛盾。 姚老头则若是有意提醒陆老头:“人家说话呢。” “爱说话的鸟儿,都是吃不到葡萄说酸。”陆老头与孙子一样竖起的浓眉一撇,饶是大将风范。 我这是大人大量不和你小人计较。 孙老头气得想咬舌头,但是,想着先忍一时,等自己孙辈赢了比赛,到时候看怎么踩死这个臭老头。 比赛即将开始,对比评委们的焦躁,三组选手都显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但是要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林家孙子感觉手握画笔的掌心都湿了,刚搁下笔,未婚妻马上拿条纸巾帮他拭手。两人之间的浓情蜜蜜可见一斑,看得旁人都能脸红。这种现恩爱的方式,博得不少人的注目,主观评分相应会增加。 蒋衍要不是知道媳妇爱害羞的性子,早也这么做了,只能悻悻地按捺住。 张晓亮为此看下温媛那张脸,不能说绝世美女,却长得还行,笑一笑:“要不要我们也像他们演一场戏?” “算了吧,没有感情的东西,做了更让人感到奇怪。”温媛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蔓蔓。 “你对你姐挺上心的,你怎么这么戒备你姐?”在张晓亮看来,蔓蔓或许有才华,但也只限于有才华,而像蔓蔓这种正直的女人,脑子在缺德方面的事情肯定少根筋。 “你不懂,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天真无邪的女人。”耳听比赛哨声开始,温媛收回了视线,专注于笔下。 同样,张晓亮敛紧了神情。 相比其它两组,蔓蔓和蒋大少的表情显得轻松多了,让人看来,貌似有想放弃的意图。 其实,蔓蔓对自己老公的画技究竟有多高,心里也没有底。可她最擅长的,最喜欢的,即是国画,其中彩墨工笔画为她最爱。没想到她未向老公提出画什么时,老公先说:画工笔画吧,你不是最喜欢吗? 当时她仰头,略带讶异。老公熠熠的星眸,像是会说话的星星,又像是观察她已久的那颗星辰。她低头,想起了初夏曾说过,他一开始站在工作室外看着她工作看到入迷。他懂她学的东西她擅长的东西,是理解了她,才爱她。 他的眼神,像股细流,源源不断地流入她内心深处,与她内心的澎湃融合在了一起。 她相信他,没理由不相信他,因为这是她选择的人,好比他选择了她。 笔墨颜料全部齐全,画纸铺开。 论对色彩的感觉,人家都说女性比男性好,只是一般比例来说,实际上,画的好的男性,其对色感的感觉,大大超于女性。 蔓蔓执起笔,蘸墨,挥洒,水墨铺底。她大气的挥毫,让人能感受到一股驰骋沙场的豪迈气场,迎面向评委们扑来,无不震撼。 “你这孙女,看似柔柔弱弱,却没有想到有你们家的风格,完全是秉持了你的血统。”林老夫人向陆老头喟叹。 其他长辈纷纷赞同。 见评委们一片惊赞声从蔓蔓那桌发过来,相邻两边的参赛选手,立马掉头看了下。 蔓蔓那动作,那作画时的神态,一看,即是大画家的风范。 怀孕的颇为沉甸的身躯,并没有丝毫影响她的动作,相反,宽敞的衣袖飘飘,另有一种乘风驾鹤的仙逸,让人为之惊叹。 林家孙子和其未婚妻不免苦笑:今天真是倒霉,谁也没想到会横出一对专业画家夫妻,真是比死人了。不过既然来参加比赛,当然要全力以赴,他们有备而来,也有他们的杀手锏。只见他们边作画,边不断交流,显出小情侣的热恋期,不时又把其他人的目光吸过去。 同样的,张晓亮和温媛这一组,不会甘于落后。他们的画,属于精细配合,整齐做工,一笔一划,一个点一个面,都精益求精。这种周瑾的精神,与他们年轻的年纪不符,倒是让长辈们侧目相看,认为其肯定将来大有前途。 由于水粉和铅笔画,都能有稍微涂改的机会,因此即使中间难免出现一点错误,只要不是全局上的大篇幅的错误,都不算是会致命的地方。相较而下,蔓蔓他们的彩墨,一笔错,可谓是全错,不可挽回。 眼看蔓蔓一笔划下后上钩,墨迹上泼,但或许是纸张厚度不够,导致渲染的墨晕,刹那范围太大,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想。 随着蔓蔓的眉尖一小簇,“可惜了。”林老夫人叹道。 因她这一错,似乎已成败局。其他评委们纷纷摇头。 姚老头拍拍陆老头的肩,类似于安慰。 陆老头仅是一双囧囧有神的老目盯着那个准备负责着色的孙女婿。 蒋衍此刻的表现,同样令人捉摸不清,他向来开朗,与高大帅几乎一样喜欢爱开玩笑的性格,按理来说,媳妇突然错这一笔,他理应马上先安慰两句,却是没有。他立在一旁,眼神严肃,默默无声,连眉都无一动,比陈石头的那张石头脸,更僵化上几分,看得旁人都不由心急。 当然,他这样的神态,有些人,也可以理解为是他没有底气。作为上色的人,必须从着墨者更胸有成竹,才能完成好最终的构图。他若是没有能好好理解自己老婆的画想,错了一笔颜色,让人难以想象颜色与底图不符合的画面感出现,会是怎样不堪目睹的一幅作品。而何况,现在老婆已出了一笔纰漏。 “难,难。”林老夫人看他们这对夫妻似乎陷入了僵局,更叹一声。 孙老头再反观自己的孙辈,那是一帆风顺,毫无阻碍,不由洋洋得意地摸了下小胡子。 林家孙子那边,看到蔓蔓这边似乎自砸了阵脚,都一样松了口气:看来,这专业画家太自信,也是砸了自己的脚,不好。 瞧吧。温媛向张晓亮得意地一扬眉。 张晓亮一面高兴,一面挺吃惊地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错笔? 因为她很自信,她对自己的能力比别人想象中的都要自信。 温媛每想到蔓蔓那幅凭自己站住了理能自信到天下无双的姿态,每一次不是妒忌得要发狂。只有蔓蔓,敢在一直以来的默默中,坚持自己所走的,所想的,无睹于他人的目光,哪怕一再遭人鄙视,踩低,都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她恨。 这一次,她要证明,只有站得住理是不可能得胜的,只有无用不至其极的手段能赢得一切。 舞台底下,人们只能靠评委们在台上的一举一动来判断场上比赛的形势。当听到一片嘘声从蔓蔓的桌前响起,紧接,三三两两,本来都聚集在蔓蔓桌前为蔓蔓喝彩的评委,转头往两边选手桌子走去时,下面的人,无不悬起了心。 小东子按捺不住了,想奔上台去为舅舅舅妈加油。如此一来,蒋梅只好追着孩子往最靠近舞台的人群里挤去。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同样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口一口地深呼吸,好像比蔓蔓还紧张。主要是他们很难想象蔓蔓会输的样子。 高大帅汗燥地卷起了长衣袖口,往对面一望,看一桌子里面,显得最淡定的,反倒不是蔓蔓自己家人自己的哥自己的弟弟啥的,而是那个今天才第一次与大伙儿见面的常云曦。都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与大家生疏,才表现出这样一副表情。他难免怪模怪样地说起了她的话:“常小姐,你对这比赛是怎么想的?” 正低头看着杯里茶梗飘浮的常云曦,忽听有声音问她,是好一会儿,才像从走神的神态里恢复过来,对他的问话反而感到奇怪地讶道:“有什么好想的。蔓蔓肯定会赢啊。” 听到她这样的答案,高大帅龇牙咧嘴的:“我们当然都希望蔓蔓赢,但是,你有没有看到现在的比赛情况不利于你同学。” 岂知,常云曦用更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不知道蔓蔓最擅于最后一刻反攻吗?她以前的考试也是,每次前面做错的题目比别人多,但是最难的那道题,反而能拿到比别人更多的分数,得到老师不可思议的评价。要不是高考那天她刚好病了,而且,是她家里人没来得及叫醒她延误参加下午的考试,还让她吃了会睡的感冒药,不然,以她能力绝不会名落孙山。” 前面的话与后面的话形成的强烈反差,让同桌里的人都吃一惊。他们都听说蔓蔓是因为生病了所以高考失利,却是第一次现在才听到了其中的细节。实际上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家里人对她的耽误,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种有图谋的阻挠。 嘭! 君爷的杯子重落在桌面上。 什么人敢对她做出这种事,并且肆无忌惮。 他不用想都知道,当第一次在医院门口,看到他妹妹摔倒,而某人还在大装其装自己病的时候。 而因为这个高考的失利,在之后蔓蔓很长的一段人生旅程中都形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到后来蔓蔓是用尽自己多少力气才能重新爬起来。他不知道,却能想象得出,在这段时间里面,现在,乃至今后,他妹妹蔓蔓都要付出的比常人更多的艰辛。 高考,可以说是人生一个最大的转折点,对于中国学子来说从古至今都是。 想到这点,都让人恨不得! “受不了了。等会儿等她下台,我要找个机会。”陆欢磨起了牙齿,摩拳擦掌。 “揍她一拳,给人借口,还不如在她杯子里弄点狗尿给她喝,反正毒不死人,但可以恶心她一辈子。”姚子宝阻止兄弟这个揍人的愚蠢的念头,提出了更阴险的整人手段。 他这话,不禁让常云曦都侧目了起来,问:“他是?” 坐在她旁边的只剩季云,季云告诉她那是姚家的二少时,她的目光一闪,蓦地转到了对面坐着的姚爷身上。她的双目是尖锐的,一眼看的不是这两兄弟相貌上的区别,而是望到了两兄弟一样斯文的表皮底下那股子阴狠毒辣劲儿。 姚爷看到她望过来,美眉扬一截,似些挑衅,像是在说:你现在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慌忙低头,眉头锁紧,心头蓦然是有点慌:不会吧…… 因为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是得罪了不少这尊大佛了。 台下一片焦急,台上,则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只听,惊呼之声再度起伏。一惊一乍,又是再次来自蔓蔓那桌。蔓蔓的笔再次划下上泼时,再度墨点晕染过大,造成了俨似局部错笔的地方。 赵夫人都难以遏止的惋惜,稍微闭了下眼,心思今天这画纸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频频导致出错。 有关画纸的问题,在蔓蔓第一笔出现谬误的时候,王学斌已经立马派人去查了。查完的结果是,没有被人掉包,但抱着画纸的工作人员中途遇到客人,不小心被客人杯里的液体溅到了几点画纸的背面。只是几点,且很快干去,所以工作人员没有放在心上。 只以这样一个小细节,想给人定罪,恐怕也很难。因此只靠这点暂停比赛,重新比赛,更是不可能。现在,想要扭转赛机,只能靠蔓蔓他们本身了。 蔓蔓的水墨铺底终于第一步完成。接下来轮到蒋大少为其添色了。但是,似乎谁都没有看好他。因为想扭转这个局面,哪怕是大师都很难办到的。林老夫人一边深深惋惜,一边是朝自己孙子那桌走过去,为其打气。而林老,则是被张晓亮那一桌,其越来越精细的各种铅笔笔触所吸引,频频赞道: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纯正的西洋画风格。 聚集在蔓蔓那桌四周的评委们散的七七八八,小东子站在台前,都能直望到舅舅和舅妈,小嘴巴紧紧地咬着,因为妈妈说不能出声影响到舅舅舅妈作画的精神,他只能默默地看。蒋梅的心里就更急了,眼看,好像评委们都认定了蔓蔓会输。 蔓蔓和蒋大少,倒是从没有认为自己好像会输。 为此,自始至终是站在了这里观战的姚老头,笑着对陆老头说:“你那孙女和孙女婿,好像是巴不得人家以为他们快输了才好,这样对方才可以轻敌。” 陆老头微微含下巴,指尖摸下刚冒尖儿的胡茬,他是信自己的孙女,绝不会再犯那次面人的第二次错了的。 见两个老头包括自家爷爷,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不走,蔓蔓难免心里压力有些大,有点闷,对老公说:“你说他们两个怎么不走,是不是想威胁我们一定要赢,不然他们没有面子?” 知道媳妇一直认为自己爷爷是与自己玩游戏,蒋衍轻松调侃地一笑:“你想要他们没有面子还不容易,一举拿到那个清朝梳妆盒,然后得意洋洋告诉他们,我们刚是装着快输了的。” 老公到了这生死关头上还能开这种玩笑,蔓蔓对蒋大少一个嗔目:“少贫嘴。” 大有老婆大人的意思:现在看你的了。 蔓蔓其实对老公能不能修补纸张上的贻误造成的错笔,心里虽有些疑心,但也做好了最后准备,手里拿了一支细描的工笔,力图在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见媳妇紧张成这般,蒋衍肯定不舍得了,指头在她光亮可爱的额头上一弹,笑得自信飞扬:“看我的。” 蔓蔓一怔,为他这英俊迷人的一笑,脸蛋竟然烧红了一半,直埋怨:嫁个过帅的老公就是这点不好。 同时,她开始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老公作画了。 这么静静地看着,可以正大光明地偷窥老公的俊颜,一颗心砰砰砰的,感觉端着碗水,升起了升降机。 心跳的感觉有多么美妙,只有沉浸在爱恋中的人,才一清二楚。 看着看着,当老公手中只有的笔,第一笔,第二笔,逐渐的,她的月牙儿眼里,不仅有他的俊影,又有他笔下的画,令她肃然。他粗中带细的另一面,就像他经常在家能把白袜子洗的干干净净的本领一样,让人惊叹着这人会是谁,是他吗。 不仅蔓蔓,随着蒋大少的每一笔进程,愈加愈丰厚的色彩和其图画的世界,让站在桌前的两个老头,同时都缄默了下来。 这一桌的寂静无声,好比大海一般的宁静典雅,与周旁两桌不停发出的哗然,形成了太大的差异。可惜,喧闹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尘嚣之中这片正在产生奇迹的净土。 惊奇,往往是在最终到达终点的一刹那。 当左右两桌的选手们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评委们都给予了高度评价之后,都才想起了中间还有一桌人的画。三幅画作,不管其中哪幅画的怎样,都是要三幅并排举起,给底下全部人展示,以示评判的公平。 蒋衍歇笔。评委们,没有来得及折返回来看他画的怎样。因为其他两组人的画都已悬挂了起来。工作人员在获得蔓蔓他们的同意后,也将他们新鲜出炉的画作第一时间悬挂起,与另两幅作品并排。 三幅画作,高高悬挂,并用场中摄像机用各个角度摄影放大,放大到各个屏幕供人们观赏鉴定。这样,三幅画作之间的优差,大家能一目了然。评委们的裁决会显得公平和透明。 张晓亮在画挂起来时,看到温媛没有急着掉头去看其他组的画作,而是低头洗起了手,扬扬眉:“怎么?我们不是画的很好吗?连林家老爷子都站在我们这边了。” 温媛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拿稀释的液体不停地洗手,她心里微微的焦躁,来自于蔓蔓的没有放弃。每次蔓蔓都没有放弃的时候,她就愈感到焦躁和不安。令她恨不得把蔓蔓一把推下舞台,最好是断腿断脚,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蔓蔓是的。所以,她也能明白为什么温明珠等人到最后会对蔓蔓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因为如果是正大光明地去比,怎么都赢不了。 赢不了。 不。 这次不同。她能赢的。她考虑的比蔓蔓周到,而且她进步了那么多,连楼教授都夸奖她。 “哇唔。” 场中突然出现的一片惊赞,好像排浪到岸边的海涛,从小到大,继而积聚成了无可抗拒的大潮,将她淹没。 她两只眼瞳蓦地一缩,缩的像蛇孔一样小,一样尖,一样毒。 张晓亮的脸,从对比林家孙子画作那一刹那得胜的得意,到了看到某物后的不可置信,错愕,哑然,手脚发抖,发颤,仿佛看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那是由于,他不相信:不是明明错笔了吗?怎么还能画成这样? 好像不是人画的,是鬼做的。 优美的鬼做的,因为画的那样不可思议,完美无缺,好像发着金光,将人的六魄都吸进去了。 画作上两朵牡丹花,正是建立于蔓蔓那两点像是错笔的墨晕。它们在细笔勾画着色后的渲染下,变成了高雅的仙朵,透着大气,透着高贵,一朵娇艳若滴,一朵高傲如云,它们像花争相斗艳,它们又像云,争相追赶。不可忽视的是它们若即若离,但中间始终紧紧缠绕着长青的藤蔓,它们扎土的根,不虚华,不浮夸,是土地。 “没有想到,竟有人会想到夫妻关系比喻成花。”林老夫人被震得是一个用力,握紧了赵夫人的手。 赵夫人能从老人家哆颤的手指,感受到老人家心里的余震一波波的像石投湖中,涟漪不断。 在场中,林老骤然拍掌叫道的一声“好”,令全场掌声响起,排山倒海,如雷贯耳。 林家孙子早在看到蔓蔓他们的画作挂起来时,就知道自己肯定输了。但是未婚妻自始至终紧紧相扣于他的手,让他一点都不感到沮丧,只有心里溢着满满的甜蜜。虽然爷爷奶奶的物品被别人家赢走有些失望,但是,他们输的起,也认为对手确实是有赢的本事。 张晓亮跌坐了下来。怎么都不信眼前的事实。明明,在他上台作画前,孙枚在私底下,还给了他一个信心的保证。他也明明看到了蔓蔓那两个不属于自己技术上的错笔。 温媛这才知道他们对蔓蔓的画纸做了手脚,这令她用力地一咬唇,再次证明了,要打倒蔓蔓,只能先整倒蔓蔓本人让其断手断脚的,不然,怎么都不可能赢。 三幅画作如此挂起来一比,谁是优胜者,不需评委宣布,大家也都心里明镜。 林老当年买给爱妻的珍贵梳妆盒,从林老手里,珍重地递给了蒋大少,对蒋衍那是有些后悔的语重心长地说:“我该想到,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将会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你办到了,让我们看到了你爱你妻子的最好的证明。” 林老这句话没有窘到蒋大少,却是把蔓蔓小媳妇给窘了。 瞧林老说的,像在替她老公向她当众表示爱意一样,她能不囧吗。 众人一阵哗笑。 紧接,蒋衍同志,做出了另一个让大家更啼笑皆非的决定。 本来,大家正想当场看他怎么把梳妆盒送给老婆。哪知道蒋衍与媳妇一对眼后,几乎是心有灵犀的,朝舞台下喊:“妈,你想要的梳妆盒我和蔓蔓给你赢来了。” 陆夫人是对这个古典高雅的梳妆盒垂涎三尺,但总归是没有想到会是女婿和女儿给她赢来的,一听到台上女儿女婿齐声这么说,她在众人刷扫来的目光中,浑身像跳进了火炉烧烤,别提有多害臊了。 “瞧你女儿女婿多孝顺你。”姚夫人当场妒忌得两眼通红,“我早就说生个女儿好,看吧,女儿女婿比儿子还能干。” 那桌上的陆家兄弟和姚家兄弟。 君爷切齿:他这妹婿怎么不像普通人,尽是喜欢争抢陆家儿子的功劳。 陆欢显得淡定一些:“没事,姐夫终究是爱我妈也爱我的。这次他送我妈梳妆盒,下次他肯定送我其它东西。” 姚子宝提拉眼镜看他一眼:有无你这样没志气的? 两场比赛顺利落下帷幕,大家在娱乐气氛中同时享用到了美食,谈着比赛之余,又论到了美食。一个个对【画饼充饥】的名气早有耳闻,赞不绝口。连刚孙辈又是输到对方手里的孙老头,本是窝了肚子气,等回到餐桌前,咬了几块桂花糕,马上恢复了神气大发,说:“我孙女有朋友在这家店里工作,和这里的经理关系很熟。如果这家店设立了会员卡的话,今后给你们大家都免费办。” 林老夫妇等人是有意安抚孙老头的情绪,一听他这么说,都附声道:“你孙女挺厉害的嘛。这样的人都能认识。” 听人夸奖,孙老头的得意劲儿更上来了:“要不是你们自己先订了台子,或许,我和我孙女朋友一说,让她找经理商量打个几折都没有问题。” 关于今天这个茶会是谁出钱,林老夫妇答应过帮他们摆桌的陆老头保密,便都不做吭声。反正他们答应出的这个面和奖品,已经远远超出这个茶会的价值了。而且陆老头本身是大满贯而归,两个价值丰厚的奖品都被陆家孙女拿了。 姚老头听着孙老头吹大炮吹的有些过火,怕陆老头不高兴,问:“你不和他们说清楚?” “说来做什么。”陆老头隶属精明的,这个饭馆是孙女辛苦拼打出来的事业,再不能像上回孙女办的画廊出意外了,最好,能瞒就瞒,所谓树大招风。 反正,今儿,孙女玩的高兴尽兴,就是。 他这个输,也就输的有价值了。 陆老头如今面对孙女的心态十分宽和。 “准备什么时候让蔓蔓的户口改姓?”姚老头捉摸着他一时沉默的心事,问。 “这个事,陆君一早在办了。但是她现在大了,涉及的问题范围太广,不大好弄。陆君的意思是想打官司,但是,也得等对方的人回来。”陆老头说。 这说的人是,一早也给温世轩请了代理律师的范慎原。 “那人,不是答应把蔓蔓归还给你们了吗?”姚老头对此有点想不明白了,那个温世轩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以前可能不觉得我孙女怎样。但是,温家人现在觉得我孙女有利可图了,怎会轻易放手?”陆老头只道这事情复杂着,温世轩本人的感情也复杂着。 温世轩对养女的感情,是很深的,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们陆家人。他也怕,一旦完全归还,是不是代表以后和养女的关系全断了。 陆老头觉得此事最复杂的是:温世轩自己的亲生女儿温媛,和前妻许玉娥,哪怕自家那些兄弟姐妹们,都是靠不住的人。这才让温世轩无所依靠,只能靠蔓蔓。 比赛的舞台进行了重新整理后,民族乐器团闪亮登场。 这是【画饼充饥】第一次御请的专业乐队现场表演,就是自称与饭馆经理内部人员关系不浅的孙老头,都一惊,赞林家二老:“你们名声就是大,竟然把我们国家的民族乐队都请过来了。” 这哪是他们请的,是陆老头安排的。林家二老一方面被其他人夸的有些言过其实的困窘,一方面,对陆老头与这家饭馆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神秘,被勾起了巨大的好奇心。 林老私下拉起了陆老头:“你究竟和这家饭馆的人是什么关系?” 陆老头对林老,倒是有意不想隐瞒的,这也是他故意把两老请到孙女饭馆的缘故,为的就是让孙女的饭馆多个保护伞,说:“不瞒你,你也别让你孙子怨我孙女拿了他的梳妆盒,要知道,这个茶会,这个乐队,可都是我孙女出的钱出的面。” “啊?”林老讶异,讶到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竟是埋怨起了陆老头心疼起了蔓蔓,“你这个老头子,自己不出钱,让你自己孙女出钱?你孙女现在怀孕,在家待产,哪里来这么多的钱?你这当爷爷的也太不像话了!” 陆老头骤然被批的一无是处,只能是一阵无语,该说自己孙女太受欢迎会是这个结果倒是自己所料未及的。 “真是的!”林老越想越气,“多少钱告诉我,我和我老太婆代她出了。” 陆老头腹黑型的,精打细算型的,先不急着说多少钱,先说礼物:“你帮她出了钱,这个礼物也不能要回来的。” “我们两老没有小气到你这个程度!”林老瞪着他,拍着胸膛保证。 陆老头左思右想,哪怕林老真愿意出了这个钱,自己孙女肯定也不会要,到最后自己私吞了岂不坐实了吞赃,于是只好尽快向林老阐明:“我接下来说这话,可不是为糊弄你的。你呢,也不要一下高血压突发,虽然我大孙子是医生,也担不了这个心惊胆战。” 林老听他说的一本正经的,挑起了眉问:“你什么话要说?我和我那老太婆,都是上过战场的,能被惊得高血压吗?” 那可难说。陆老头腹诽。 谁让自己孙女平常太能装,太能藏,明明是金子非要装成沙子。 “你先吸口气。”陆老头指导林老深呼吸,再来听这个惊悚的新闻,“就是,我孙女呢,其实是这家饭馆的大老板。” 林老是一惊,但听得不甚明白,以为蔓蔓是这里饭馆的经理,在联想到一切之后笑了,道:“原来是这样,经理啊,这可比孙老头的孙女什么朋友强多了。不过她现在待产,应该只是持薪在家吧。你这个爷爷,当的还不是厚道。” 陆老头:汗。 看来自家孙女能装的本事是到了,说了人家还能误解的程度。 “林老,你哪只眼觉得我孙女只够当经理了?” “哎?” “我说的是老板,大老板,【画饼充饥】现在全国共二十多家店铺的大老板,而且即将扩展到百家千家分店遍布全球。”陆老头衔根牙签,从不知道原来炫耀自己孙女的本事,自己也能飘飘欲仙的,越说越像自己也当了大老板,想来自己当年激孙女这一招,自己这个功劳也是有的,“大老板,明白吧?一天那个收益,人民币,哗啦啦,在我孙女手里,百万都不算什么。你们两老想给她出这个钱?还是省省吧。” 林老在听完他这个话后,真的是退了一步,差点跌了。 林老夫人从旁听说后,同样是差点将手里的勺子跌到了地上,诧异得声音抖动,在桌底下问赵夫人:“你这说的是真是假?” “有假的吗?这个总经理,合股人,都是她师哥。这里拍卖的画,都是他们之前开的那家画廊的签约年轻画家。而季云,这个民族乐队的队长,是她哥的同学,但不是她哥介绍,是偶然遇到后,人家专程率队要求来和她合作的。”赵夫人说着蔓蔓的丰功伟绩,也颇有些沾沾自喜。 林老夫人听她确实不像撒谎,只觉得像看一样珍贵古物欣赏打量着坐在远处的蔓蔓:“她爷爷可得高兴死了。这个可够争气的,比她哥她弟都要争气。好像以前,她没有回来之前,大家众说纷纭,都还怕在其他人家家里养大的孩子,回来会不像话。” 这些诋毁陆家女儿的传闻,在真相未白之前,当然都是有的。 赵夫人听林老夫人这一说,顿觉得蔓蔓这真是不容易。另一方面,却是更证实了蔓蔓就是不一般。 台上季云的二胡拉了起来,蔓蔓知道季云上台前偷偷在常云曦耳畔说了句话,悄声问:“季老师好像对你情有独钟?” “不是吧。”常云曦像是被吓了一跳,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不说身份地位背景,就说两人工作单位。他那是国家供养的老师,相当于公务员。我是什么?一个签合约的小员工。” 蔓蔓眨了眨眼珠子,没语。 舞台上二胡的乐声,优雅而美丽地在大堂里面飘荡,曲艺之高,让人都叹为惊奇,纷纷把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英俊优雅的乐师。 高大帅在二胡响起熟悉的一段曲律后,猛地哆了下手里的杯子,哑笑:“季老师真有情趣,竟然在这里拉起了梁祝,是在表白吗?”(未完待续) 杀人于无形的蔓蔓 表白用梁祝,岂不有些悲思的味道? 目光,无不投向了常云曦。谁都看得出来,今天的季老师有点儿与往常不同,常往常云曦身边蹭话儿。照往常的季云,可绝不是这种轻浮的模样。 常云曦被众人看得眉头簇紧,暂时离开了席位:“我去下洗手间。” 另一张桌上的孙奶奶,在见她起身后,立马对李嫂说:“陪我去下洗手间。” 一前一后,相距不到五步,走进了大厅右侧一条廊道。 常云曦知道她会跟来,径直到了饭馆通到后巷的一个小门,随之出门进了胡同里。 孙奶奶一霎急了,担心她这是要溜走,疾走几步,结果出到门外,看见常云曦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喉咙里吞个口水,吩咐:“李嫂,把门关上,并守在门口。尤其是些什么人不能让他们看到,你知道的。” 李嫂应了声,关上门并像个守门神把守住通道。 常云曦看她们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失笑:“既然如此,跟我来做什么?” “云曦。”孙奶奶唤,“我这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常云曦平静,甚至用一种疑惑的眼神面对她。 孙奶奶被她的目光看着心头绷紧,道:“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我孙女,和孙枚他们一样。我只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然后呢?” “然后——”孙奶奶被她这一句追问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如果你过的不好,缺钱花,都可以和我说。” “我不缺钱。”常云曦用淡得像白开水的声音说。 孙奶奶感觉嘴里塞了颗鸭蛋,吞吞吐吐:“这,我听人说,你和你妈为给你爸治病,无力偿还房贷,已经把北京的房子都抵押给银行了。现在你都是住在出租房里。” “出租房不是房子吗?”常云曦眼睛眨眨,像是无辜,好笑,“对,在你们的标准里,孙家的孩子,就应该住的是大房子,按照你们规划的,娶什么样的老婆嫁什么样的人,都由你们说的算。如果不听你们的话了,过的落魄了,比如我爸,那是活该自寻死路。所以,我爸不是早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吗?向来你们都不承认我和我妈的。” 孙奶奶听到她说到她爸爸那句活该自寻死路时,心窝里痛楚万分:再怎么说都好,那是她的大儿子,是她和老爷子的第一个孩子,肯定是最亲最爱的,却是最后被个女人给拐走了。 “你爸病的时候没钱,你们应该来找我。” “你们不是一直暗中盯着我们吗?我爸说你们是虎视眈眈,就等着他快死了回去哀求你们,可惜,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哪怕是我妈求他。”常云曦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仿若穿过了时间隧道,到了很远的地方。 当时她爸病入膏肓,她妈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打算拿自己的婚姻去孙家换钱,给丈夫治病。她则按照父亲的嘱咐,私底下把她妈的离婚协议书撕了。不是她不救自己的爸,而是她知道,她爸的病发现太晚,一发现就已经是没的治了,回去求孙家,不过是将她爸与她妈和她最后能在一起的日子都丧失了。 她和她妈失去了父亲和老公,孙家两老是丧子之痛。而且因为她们母女到最后都不肯放开他们的儿子回家,孙家两老把她们母女恨之入骨。 现在孙奶奶找回她,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不管怎样,老奶奶或许作为女人,尚有点仁慈。那个孙老头,可是亲口发出狂言,如果她和她妈敢踏入孙家一步,就是找死,甚至不惜诅咒她妈早点死。 她妈是突发心脏病死掉的。那天她工作完回到家,在厨房里看到自己母亲已经没了气。母亲是一个人在家骤然发病,因为没人发现而死掉的。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发了心脏病,别说医生解释不清楚,警察也解释不清楚。 幸好在,她妈走的很安详。那天她看着她妈最后一幕,母亲像是睡着了一样,唇角还噙着一抹幸福的笑,可能是进了天堂与她父亲重聚了而感到幸福。 “不然,你搬回孙家住吧,你爷爷那里我来和他说。”孙奶奶像是考虑了许久,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说。 “我都说了原因,你们既然都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我回去?”常云曦道。回不回孙家是一回事,到底她只是为了告慰她爸她妈的英灵,都不可能回去,回去等于向这两老低头。问题是,孙家奶奶突然想她回去是为什么。 “你终究是我们家的孙女。”孙奶奶说,看着常云曦的脸,仿若在寻找另一个人的迹象,她知道,这个女孩,是像极了她的大儿子的,毕竟是她大儿子唯一留在这人世间的遗孤,“你和你爸一样聪明,我们没有理由不喜欢你的。回来的话,我们也能更好地照顾你,不让你和你爸你妈一样。” 常云曦听了她这话,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我不是我爸一人的孩子,这点也是我爸经常挂在嘴上的。” 孙奶奶同样一阵默。她能承认,接受大儿子回来和孙女回来,但是,要她原谅那个夺走她大儿子的女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常云曦本来就知道这是一场无果的谈判,她让孙奶奶跟来,不过是要把话说清楚,道:“以后你们不要再跟踪我了,更不需要像今天一样,不惜利用我身边的人把我引诱出来。我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上当了。有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说完直走到门口。 把住门口的李嫂,紧张地看向孙奶奶。 孙奶奶皱着眉没有发话。 常云曦伸手一把推开李嫂。 李嫂趔趄一步,倒不敢真与她在这里起争执,因为会惊动到四周的人,到时候闹大被孙老爷子发现肯定麻烦了。 常云曦拉开门。 铁门敞开,门口伫立的男人,优美得像幅画,抱着手,慵懒地斜靠在墙上,狭长的英眸一眨,竟是比最艳的女人勾魂三分。 姚子业! 常云曦在心里头猛地咬下这三个字。 李嫂站在她身后,垫着脚尖,因为走廊里光线暗,被她挡住,倒是没有能看清是姚爷在挡驾,只是紧张地翘望。 轻嘭,常云曦果断地先关上门,然后用犀利冷漠的目光扫着这个比女人比妖艳的男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修长美好的指尖向着斜对面一指示牌:“男厕所。”说罢微微一笑,妖艳的酒窝若是无罪:“你不是也来上厕所的吗?” “我上完了。”她垂眸,道是他这种无赖的人,最好不要多接触,何况这男人她得罪过他了,而今天她才得知是不好惹的一个爷。 擦身而过。 狭长的美睐目送她的背影,继而是在那扇关紧的铁门上注目了会儿,眸子光影流转半分,在他人发现之前,进了卫生间。 在门外的李嫂,可是紧张到心脏砰砰砰,完全不知道外面是谁或许是听见了知道了,又不敢随意打开门。 孙奶奶走了过来,听说后,心头一样紧张了。因此等过会儿她带了李嫂溜回去,都不敢再和常云曦说半句话。 常云曦坐回自己的位子,一时心神不宁,她不知道姚爷是否听见了她和孙家奶奶的谈话,如果听见了是听到了多少,听到了全部还是一句半句。归之可以肯定一件事,如果这男人有心想报复她,这回倒是真抓住了她的把柄了。 牙齿咬在下唇中咬出一个厉害的印痕。 蔓蔓看她回来后神情不同之前,肃穆了不少,问:“怎么了?” “没什么。”拂开额海,她笑笑。 高大帅早盯住她了,为她惋惜:“常小姐,你上个厕所去了老半天,季老师的梁祝都拉完了,还拉了一首春江花月夜,我担心他是要再拉一首大江东去,幸好你回来,他也就下台了。” 得承认,高大帅的嘴巴到了哪里,都是欠扁的。 季云刚下台,听见他这话,毫不留情往他两肩膀上用力一按。 高大帅惊呼:原来这拉二胡的,竟比拿枪的十只指头气力都要大,差点掐断他的锁骨。 季云刚坐下,姚爷也回来了。 高大帅侃:“爷,常小姐淹厕所了,你也淹厕所了,不像你作风啊。” 此话让常云曦猛地心头一颤:他果然是听到了全部吗? 手抓起茶杯,拼命地喝一口水。 妖孽的美睐若有若无地向她瞟去一眼,回头唇角微勾,是要把高大帅拎起来挂墙头:“你哪只眼看见我淹厕所了?我有说我去上厕所吗?” 高大帅磕磕巴巴:“我是看见你走厕所那个方向,所以如此推断。” “那地方不止通厕所,我这是好奇着,到后面小胡同里走了一圈。” 高大帅其实觉得姚爷解释的这般清楚,反而像是刻意的,有些不对劲了。但是爷那个要他识相收口的眼神,他是收到了,于是闭紧了口风。 君爷一个目光扫过来,与姚爷的视线在半空来了个短兵接触。 一时间,一桌的人,暗潮云涌。 有的迷糊,有的察觉,有的大致有了眉路,有的根本连察觉都没有。 蔓蔓本是想继续问常云曦是怎么回事,这边王学斌走过来,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这说的是他派人调查画纸被溅事件后的结果。 画纸已经被蔓蔓拿来作画了,并得了优胜,这样一来,如果送去有关部门检验会有毁掉画的危险,只能作罢。但是,蔓蔓以画龄多年的经验,可以推断自己所用画纸是被人做了手脚的。没有证据报案,这个问题只能私了。现在王学斌报来的消息,根据饭馆内监控镜头所能拍到的画面结果,表示作案嫌疑人是——孙枚。 看来温媛真是与这些孙家人狼狈为奸了。 蔓蔓眉眼一眯。 “你想怎么做?”王学斌请示她。 她想怎么做,他就怎么办。主要是他现在也没有特别好的主意。 “请她吃盘辣椒糕。” 辣椒糕是【画饼充饥】发明的一种免费糕点,这种糕点特别在,专门来应付那些来饭馆捣乱的客人而法律无法制裁的。 王学斌听完她意思后微微一笑,立马下去照她话去做了。 蒋大少在旁边其实对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但半句没问也不插手,老婆想自己教训人出气,他这个老公看着即好了。 孙枚坐在自己位子上,正对再次败北的张晓亮和温媛发火:真是没用的东西,害她费尽心思在蔓蔓的画纸上做手脚,这些人这样都能输!怎么能不气死人。 面对无理取闹的孙枚,张晓亮和温媛,都默不作声,心里其实在冷笑:你说我们蠢,怎么不说你更蠢呢?比起我们,你那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输再输的局面,哪里都输给蒋大少的局面,让孙靖仁心里烦得要死,他在叽呱的妹妹脸上瞪眼:“你说够了没有?平常你不看场合算了,今天什么日子,你想让爷爷再次发火吗?” 提到一家之主的孙老头,孙枚只好收敛声气。 “是孙小姐吗?”这时走来了一个服务生,面戴微笑地站到孙枚旁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糕点盘。 “是我。”孙枚装模作样地抚了抚垂落肩膀的头发,“有什么事?” 桌上的人,这会儿都向她这里看来。 因为服务生接下来在她面前放下的点心,以一种无比诱惑的色泽及造型,让所有人感到怦然心跳。 “这是?”孙枚只是望到点心一眼,都能感觉到喉咙里在吞口水,欲流涎三尺不过为。 多么可爱的糕点,仿若王冠一般的造型,色泽红亮的高贵,让吃的人,都能把自己当成是女王。 服务生神秘地贴在她耳畔,轻声说:“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这意思实在太充满暧昧的幻想了。 男人送的? 哪个暗恋者早已在场中望着她守着她,现在不惜以此来表达对她的爱慕心意。 会是谁送的呢? 目光不经意间便是扫到了季云英俊充满艺术家气质的双眉,肯定是他了,他刚在台上拉了梁祝,刚下台,这点心立马有人送了过来。时间,一切,都天衣无缝的巧合,定是他了。 同桌的一个小孩子,跑到了她这里想用小指头勾点她盘里的红色蛋糕尝一口,她毫不留情地朝小手背打了下去。 就在这时,送糕点的服务生,脸上线条微妙的一松一紧,被温媛看见了。 温媛嘴角略勾:原来如此。 但她是不会提醒孙枚的,孙枚那样当众骂了她两次,她傻帽了才会去提醒孙枚。 小孩子被打了手背,抽噎着跑回母亲那里,这一来,同桌的,谁也不会想去碰孙枚这枚蛋糕了,哪怕这蛋糕再好吃,哪怕孙枚请他们吃。 众人本是羡慕的目光变成了冷丁丁的藐视。 孙枚才不管,心里哼:你们这些吃不着的,只是在妒忌我。 拿起搁在瓷盘上的小叉小刀,细心地割开蛋糕半截,当着那些人的面,优雅地叉了一块放入了口里,做出就是要妒忌死你们的娇态。 哪知道这蛋糕入口即化,紧接像是一颗炸弹在她口中爆发,喷出的火浪直抵她喉间,烧到她食管,她整张脸到脖子,到胸腔,燃起团团的火焰,是自燃了! 嘭! 手里的刀叉应声落地,她抓起身旁客人杯子里的水,往嘴巴里灌。 可是,吃了辣的话,更是不能喝水的。水伴着辣味往下呛,无疑是火上浇油,呛到了她气管鼻子,她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 所有人看着她这样子,先是惊愕,后来,都不由失笑,大笑,笑得前仆后仰。被她打了小手背的孩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妈妈,她是被巫婆惩罚了吗?”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的孙枚,嘭一声拍桌,被辣椒灭了一半的沙哑声线朝服务生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饭馆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孙小姐。”服务生十分无辜的眼神,频频向其他客人们求证,“这是我们饭馆有名的一道四川菜品,叫做火辣的热情。光听这个名字,都能听出这道菜是谁送给谁的吧。而孙小姐你自己不是承认了吗?怎么怪到我身上来?” 孙枚当场哑口无言。她之前的举动,包括打走小孩子,无不都是在证实她自己承认有爱慕者。 火辣的热情? 确是很符合追求者的心意——一片热情让人不要抗拒。 问题是她刚刚吃了一小块都辣成这样,别提如果吃完一整块她会变成什么样。 “哥,要不你尝一口?” 孙靖仁光是看她刚才那副被呛的样子,都知道这蛋糕有多可怕,可能埋了十万吨火药都不止,摇头摆手,笑眯眯说:“妹子,你不是吃辣比我厉害吗?你吃吧。我不会吃辣。” 自己的哥她拿不住,但是表弟总能拿住。 孙枚再看向了张晓亮:“晓亮——” “表姐。”张晓亮未等她开口,先唇角微弯,对先前她骂他的怨言都记在心里呢,“人家对你这份珍贵的心意,这里的人都看到了,你怎么可以把它送给别人吃,这是不礼貌的。” 桌上其他人,哪怕比她会吃辣的,都和张晓亮一样的眼神表态:你今天不吃完它还不行! “姐姐吃吧,你不是很喜欢它,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让吗?”某个童稚的声线提醒她,也获得了所有人的赞同。 你必须吃! 孙枚那桌不停传来的咳嗽流鼻子,蔓蔓那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说,早在王学斌走来和蔓蔓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能多少意识到要有戏上场了。 一时半会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蔓蔓。 蔓蔓伸出的筷子夹了个水晶虾饺放进自己碗里,轻轻地咬,微妙的唇角若有若无的笑,一片寻常,若无其事。 君爷看到妹妹这张脸,心中都未免不是一抖,让他想起了上回为一分钱在饭馆里坐牢狱的事情了。 众人嗟叹:什么叫杀人于无形?! 这一回,总算是被他们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原来,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是厨师,厨师啊! 众人在心里寒战。 茶会在上午十点多钟结束,有些人就此在饭馆里面喝茶,等待中餐,不想留下的人,纷纷驾车离开。 孙枚吃了一块“火辣的热情”,烧到嗓子全哑了,真真是欲说无声。 孙老头见到,向她一顿斥骂:“你这火辣的性子,就是吃辣娇惯出来的。让你不吃你偏要吃,现在好了,吃成这样,我看你医生也不用看了!” 孙枚憋屈地背过身去,握拳,咬牙:这肯定是某个人的恶作剧,被她抓到,她决不轻饶! 不过,得承认,这做辣的师傅,能把辣味做到,连她这个吃辣高手都制服了。 【画饼充饥】里高手如云。 孙老头骂归骂孙女,实际上心里也是明白一些的,再说这孙枚,是他有意护着宠着的一孙女,平常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只是今天的事情堆砌起来,一件件都能让他火冒三丈。尤其是到了最后,孙奶奶竟是背着他去见那人了。 常云曦是吗? 后来他是想起来了,他孙家独门手艺绝不外传,所以,能流落到外面人手里的,只有一个可能,他那个和女人私奔的大儿子。对这大儿子的女儿,他因讨厌大儿子自己娶的老婆,一并是从未见过,不像孙奶奶,是连照片都不看,绝对的不闻不问。 像这种他们孙家绝不承认的孽种,他们要来做什么。 他与孙奶奶怄气了,回去的车上,只与孙子孙女坐一起,让孙奶奶自个儿坐车去。 关上车门后,孙靖仁与孙枚两兄妹,都能感受到孙老头的满腔愤怒,一并噤声,小心不敢去点老人家的火。 孙老头是默默的,等前座司机开车离开了饭馆,唇角是慢慢地勾起了一丝冷笑,今天的事,他左思右想后,总算是想明白了些其中的来龙去脉。 “靖仁,你是不是得罪陆家的人了?” 老爷子骤然的一声问话,让孙靖仁周身绷直:“爷爷——” 欲言又止。 孙老头脸色一沉:“你得罪了陆家的大孙子以及孙女婿,我都听你叔说了,而且,你还有意想和他们继续对着干。” 听老头子这意思好像错是在他这边,孙靖仁无限委屈,控诉起了君爷和蒋大少:“爷爷,是他们欺人太甚!他们自己给自己人开后门,挤兑我!” “他们自己给自己人开后门,那也是他们有能力!你如果有能力,他们能挤兑掉你吗!”孙老头是个明白人,一眼能看清问题的重点在哪里,那就是自己的孙子是个窝囊废,这才让他气得半死,指住还想争辩的孙子的鼻子继续骂,“你敢说你有能力?如果你有能力,今天拿到那个梳妆盒的就是你,而不是他!” 面对今天的画赛,孙靖仁无话可言,蒋大少的功力明明白白显现在他面前,但是,要他相信蒋大少这样一个在教导队浪费自己专业的人,能轻而易举解决他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说什么都不信! 别说他不信,孙老头也是不大信的。 俗话说,要眼见为实。 蒋大少能有这样的画功,全得益于黄济儒。但是,黄济儒是一名武将,教蒋大少,也只能教到这些。蒋大少的专业能力究竟怎样,这陆家是不是为自己孙女婿开后门都是值得推敲的。 孙子心中的委屈他能考虑到,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子真被人给压下去吞委屈。 “靖仁,接下来,我会给你个机会。让你和他在专业上正面地较量一回,你这回可得好好看,别像你妹妹,又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孙老头道。 耳听老爷子突然语气一转了,孙靖仁重燃起了希望,兴奋地保证:“放心吧,爷爷,这回我肯定是要他好看的。他只是个研究生,我还是博士生毕业呢。” 孙枚不满地咳一声:这哥贬低蒋大少是研究生,不是一并把她给鄙视了吗? 孙靖仁心情好,拿了颗薄荷糖给她,边说:“你不是有朋友在【画饼充饥】吗?她知道,怎也不事先告诉你一声。” “【画饼充饥】这么多家分店,她又不是在这家分店工作。”孙枚悻悻道。 只能说她倒霉吗? 那是不可能的。 早有人知道某人与她的关系,被人给调开了。 饭馆里,送完最后一批客人,林家两老留下来,在和赵夫人喝茶,看见蔓蔓,就让赵夫人招呼她过来。 蔓蔓走过来,被林老夫人摸着手,说:“你这孩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 反正蔓蔓不习惯被人夸,囧一个。 “你爷爷说,这饭馆你开的?” “嗯。” “怎么会想开饭馆呢?” “喜欢。” 好直率的两个字,充满了大气,让林家两老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等放了蔓蔓走,林老夫人对赵夫人拍定:“等她生完孩子,是办画展,随时来找我。我定帮她办得轰轰烈烈的。” 赵夫人捂嘴,笑,告诉老人:“她性子淡然,不喜欢轰轰烈烈。” “那更好。”林老夫人大将风范地说,“沉得住气,韬光养晦的人,才能成大器。” 蔓蔓回头,是在找常云曦,她怕常云曦准备骑单车走,而这个时候近午饭点了,常云曦骑单车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家吃饭。 常云曦是在找自己的单车,在停车场没见着,后来听保安说,是生怕她的单车在小车停车场被车子撞了,并且只有一辆单车容易看漏被人偷,于是将她的单车是抬进了饭馆里头。她从一条小过道里推出了自己的单车。 众人看着她推着单车出来。 高大帅第一个竖起了大拇指:“常小姐,你这是健康国民,骑单车,每天锻炼身体。” 常云曦哑然:这人真能侃,什么都能侃。 蔓蔓拉住她车头,说:“这个时候回去你还怎么吃饭,在这里吃了再走。” “不必了,今早吃的都不消化呢。”常云曦摇摇头,倒不是不想接受蔓蔓的好意,实在是这胃吃的太撑了。 季云是组织了一群乐队成员各自回去后,拎着自己的乐器盒走过来,道:“我有车,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车放我车后厢。这时候车流量多了,你骑单车不好走,而且危险。” 若是往常,常云曦没有想多,定是一口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今天,有些苗头让她不得不去想,因此又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建议。 众人看怎么都说服不了她,只好放了她走。从某方面来说,常云曦也是个固执的人。 等常云曦走了,高大帅揽到季云的肩膊,趣问:“季老师,你真是想追她?” 季云咧嘴苦笑:“我都说了,你没有看到她尾指上那枚戒指吗?” “她年纪轻轻的,搞独身做什么?”高大帅俨然不信。 “她以前不是独身的,她以前有未婚夫的,听说死了。”季云托出了事情的真相。 场中是一阵寂寞。 一个丧失了未婚夫以后坚决独身的女子代表什么? 不言而喻。 姚爷的美睐轻轻地微眨着,是想到小胡同里,还有那样一段对话。 高大帅抱住脑袋,对季云恨道:“这么长情的女人现在在这社会里可算稀有动物了。季老师,你真能挑!” 季云再度苦笑。 “过来,蔓蔓。” 蔓蔓一转身,又被老一辈的叫去了。 这回,叫她的是自己爷爷和姚爷爷。 这姚爷爷呢,既然自己儿子姚书记长得好看,孙子姚子业长得更好看,可见本身年轻时定是同样是个美男子,这点早在林老夫人的话里得到了证实,姚家有好的外相基因。 姚老头年纪大了,但是相比一般老爷子,仍是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老绅士形象。今天茶会开始,她就知道姚家长辈要来,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姚爷爷打招呼,而她爷爷陆老头,似乎也是有意将其安排到了最后。 姚家与陆家的关系,说到底千丝万缕,姚家与陆家的亲密,胜过一家人。 “姚爷爷好。”蔓蔓唤。 “今天你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了。”姚老头笑晏晏,眼眸与孙子一样的美睐光彩照人,“我老伴说上回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她今天犯风湿没有来,我今天回去和她一说,她八成得后悔了。” 蔓蔓边听夸边窘,边问候姚家奶奶:“姚奶奶身体不利索吗?” “老毛病,风湿,我也有。”姚老头对她表示出来的关切,肯定地点了头。 “风湿病的话。”蔓蔓思索着说,“我们现在有在开始做药膳,或许到时候,让这里做一些,每天给奶奶送去,从食补上配合一些,或许有些疗效。” 未想她为他老伴考虑到这个地步,姚老头眼睛一亮,笑意愈浓:“果然是个遭人疼的孩子,人家疼你绝对没有白费。” 蔓蔓:……其实人家不疼她,光是冲着没有害她,人之常情,她都会想帮助有需要的老人孩子。 接下来,她哥和姚爷,还有她老公,都走过来了。 蔓蔓知道他们男人之间要谈话,就此离开去找自己母亲和弟弟。 “聪明的孩子。”姚老头望着她的背影,对陆老头说。 陆老头听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赞誉,危机感倍增:不会是又来一个想抢他孙女的吧。 君爷他们走过来后,与两个长辈一起是围坐到一张桌边。 姚老头先开了口:“陆君,今天你爷爷请林家两老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吧?” 想给他妹妹多个保护伞? 或许自己爷爷是有一层这样的意思,但陆君不信,陆老头的盘算只会这样一层而已? 姚老头巡视过他们一圈,继续说:“今天,把孙家的人也请来了,是有意将矛盾给抬上了桌面。林家两老主持了两场赛事,意味地声明了,要抢什么都好,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正大光明的竞争,结果是谁略胜一筹,赢家就是谁的。林家两老看着,一群老战友都看着。” “爷爷,你这意思是?”姚子业斟酌地开唇,眉眼微紧微松,“孙家下一步想做什么了吗?” “孙老头这人——”陆老头咳一声后,插入,“性子是很火爆的,自己孙子若是有一点委屈他都是看不过眼的,他也不信邪。接下来他想做什么都好,反正有林家两老看着,不过你们自己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连自己爷爷都这么说了,陆君眉色微黯,些些的沥青浮现出额面,那是暴怒。 看来这孙靖仁为了自己的面子,是要拉着他们的项目一块死的决心都有。 “我和你们爷爷商量过了。”姚老头给他们吃颗定心丸,“这样也好,他们明着来,我们好解决,尽快把这事情给解决了,不要再耽误工作。” “是!”君爷厉道。 相比另两人,这蒋大少是一句话都没吭。 陆老头和这孙女婿接触也不多,一直是想找机会好好谈谈的,尤其是在今天看到蒋大少深藏不露的另一面后,这个孙女婿,或许比他们任何人想的,都要藏的深。(未完待续) 书信一封 那日命令下来了,自己老公这次要随自己的哥出发去执行协同任务,一块走。 蔓蔓帮老公收拾东西时,一边,仿佛才意识到那天自己爷爷在饭馆办茶会的隐情,这让她心头不禁担了份心。 “不会去很久的,加上路上来回,最多十几天的时间。”蒋衍擦着未干的头发,出冲凉房时看到媳妇好像发呆的样子,说。 蔓蔓振了振,把手里的衣服再重新叠放,塞进简单的行李袋里,低声道:“这气候变凉了,你们野外作业,尤其小心别生病了。” 蒋衍闻之一笑:“感冒也不怕。大舅子带的整个一移动医院跟着我走呢。若一个小感冒都治不了,大舅子的脸往哪里搁。” 说来说去蔓蔓小媳妇是杞人忧天。 蔓蔓听完不高兴,板起脸:“怎么?医生不能生病吗?救人的反而自己病倒了,不是常有的事吗?”边说,边气哼哼地扔起衣服:“我哥我说不了他,但你和他不同,是明白人。” 听到媳妇是要把自己和大舅子归为不讲理的一类了,蒋衍喊着冤枉,挨坐到媳妇身边,简直像条宠物狗在媳妇身上蹭来蹭去:“蔓蔓,我和大舅子怎么会一样呢。” “你和他是不一样,你的嘴巴比他能说会道。”蔓蔓绷着的那张脸没有放开。 蒋衍靠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一吸气,她身上的芳香,沁入心脾,让人贪恋,他就此抱着没放手,声音贴在她耳畔,沙沙哑哑,说不出的醉人醇厚,压着沉稳:“你担心大哥出意外是吗?” 她若是只担心她大哥倒也算了,可她老公,毕竟也是出过事的。 纤细的手指一摸,触到了他埋藏在衣领底下的那条伤疤。 她细嫩的指尖在他隆起的伤疤上摸索,像是抚慰,像是思索,像是忐忑,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头望她眉间一个亲吻,道:“大舅子说你喜欢胡思乱想不好,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 “可你说,是些什么回事呢?”低下头,仍在琢磨,低吟的声线,仿佛自言自语。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 “你——”她一双无比认真的眸子,“确定你这个是意外伤?不是有人故意弄的?” 蒋衍后来想,自己媳妇怎么会怀疑到自己的伤会不是意外伤,他明明,是被一根电线杆还是大树砸了,救他的人都这么说,记忆里,似乎也是媳妇当时一声唤,让他闪得及才没有被砸死。所以,当媳妇开始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那时的记忆像是错位的,比如,自己当时怎么会和自己的部队失散的,怎么会最后是老乡救了他而不是部队里的人救了他。 他对这点的质疑,倒不是因为怀疑自己当时所在的连队,毕竟当时自己还是那部队的连长,他认为底下的兵再怎么说都不可能造反。不过,自己当时在的部队和君爷是同一只,也就是说,后来曾德容当了军人落网的那一只。 要么,自己当时被支开自己部队。要么,部队和自己走散。 不管哪一种,这其中,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因为要做到这其中任何一点,都是需要指挥官的命令,至于是比他低一级或是高一级,都是难说了。 他首先质疑到的是离自己当时职位最近的指挥官,是由于部队终究是掌握在一线作战指挥官手里的,上面领导想对部队下达命令,必须通过这些基层指挥官,也就是说,执行权,都在这些一线指挥官手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难免想起了当时连队的指导员柳志明。对这个人,他向来印象不怎样,而他蒋大少,向来极少说会去谈论一个战友好还是不好,毕竟都是当兵的,在战场上即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在生死战场中不信任兄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件事情。 柳志明,作为指导员,年纪与他相仿,他搞部队训练,柳志明搞部队思想,后者也可以统称为搞人际关系。指导员一般给战士的形象,都是和蔼可亲的,像母亲。柳志明,理应不理外。但他对柳志明不怎么喜欢,就因为总觉得柳志明似乎很喜欢在背后议论人。 他那时候和连队几个排长关系都不错,偶尔几个人一块作业,排长向他私底下报料,说指导员说他性子毛毛躁躁,不经大事。他听了,没放在心上。他性子不叫毛躁,或许表面上的开朗很像毛躁,但其实不是毛躁。想必柳志明还不了解他才这么说他,相处久了,这个误会必然消除了。如果只是说他倒也算了,然而后来在一次连队内部会议上,一个老兵在会开到半截时,突然跳起来指责柳志明,说柳志明思想作风有问题,爱在人背后打小报告,不光明磊落,说到后来把他这个连长都给扯上。那种局面,简直是一团乱可以形容。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柳志明在连队里,似乎给很多战士班长排长的印象都不好。而蒋衍混到了现在,最清楚部队里最单纯的人,是这些最普通的战士,他们的观点和感受,其实是最直接的。 再到后来,他在灾难中受伤,柳志明,接管了部队。他被调去了其它部队,使得他永远离开了那支部队,时间很是匆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调令是有点儿匆匆,匆匆,显得慌慌,将他从这个部队调开了。他那时和义父蒋中海的关系已是不错,他想着会不会是蒋中海把他调走的,但怎么想,又觉得奇怪。蒋中海为什么把他调走,甚至为什么把他调走自己所在的部队,本来,蒋中海若是为了他好,不是更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部队里让他留下继续给他护航吗。 “阿衍。好像有人在敲门。”蔓蔓推下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老公。 趴在老婆肩窝里假寐的蒋大少,慢吞吞起来,伸个懒腰,在老婆的白眼下,走了出去开门。 原来是岳母大人奉了老头子的命令过来叫他。 过去后,客厅里,还有说着话的姚夫人,和手里拿着本书像是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君爷。 靠坐在沙发里的陆老头,看来是极少到大儿子家里坐的,摸着底下自己坐的椅子都觉得不熟悉,在听到姚夫人说的激情时,老头子把黑框小眼镜摘下来,搁在手里若是玩弄。 蒋衍听了会儿,听出这是在说到请他舅舅黄济儒回来,给他媳妇两个孩子取名的事情。因此姚夫人为了闺蜜这两个小外孙的事,是攒劲了力气,调查一圈后回来,确认,这个黄济儒不好请,哪怕是亲家都怕是请不动,更说明了黄济儒有这个价值。 “嗯——”陆老头长长地拉了一声,先问大孙子,“陆君,你怎么想?” 君爷这会儿,突然大出意料显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给孩子取名是长辈的事情,我的意见不能做主。或是请我爸出意见。” “你爸那里我沟通过了,他说好。”姚夫人急着插言。 君爷听自己爸没意见,其实想都知道不会有意见,在母亲面前自己的爸陆司令就是个耳朵软心肠软的,被母亲和姚夫人一夹击,不说好反而奇了。君爷道:“爷爷,我干妈都这么说了,我想,我家里人应该没人反对。” 陆老头听完大孙子话的同时,火眼金睛抓住了蒋大少脸上一丝微妙的表情,道:“你确定你妹妹妹婿本人没有任何意见?” 几双眼睛立马向蒋大少射过去。 蒋衍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自己媳妇蔓蔓想给孩子取名南南西西的事,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在这时候开口不合时宜。 这时,君爷冷哼一声:“她有意见,她有什么意见?想自己给孩子取名?取什么名?小外甥叫小东子,她就想着给孩子取名为小南子、小西子,还是小北子?” 听得蒋大少汗流浃背,心思莫非这大舅子早已私底下先调查过妹子了。 君爷哪是调查过自己的妹妹了,眼见妹婿一幅默然等于承认的姿态,先是鼻子再一哼:“我不问人,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以说现在的君爷,对自己妹妹某些方面了解到了百分之百的透彻。紧接手里的书嘭,如铁锤砸在了茶几上,冷眉陡地挑寒:“给孩子取名是开玩笑的事情吗?给孩子取个像狗狗猫猫的名字像样吗!” 场内一片肃声。 在陆家,如今君爷震怒时的话,是最高军令,别说老爸陆司令不敢吭声,陆老爷子都压不住。 夹在老婆和陆家之间的蒋大少,再次面对了又一次的艰难课题。好在他性子开朗,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他回到自己家,当然不能把大舅子这些话原话搬给老婆听,他摊开一张信纸,开始写信。 思来想去,不得策动自己的舅舅黄济儒出马了。 说起来舅舅黄济儒是个众所皆知的怪人,怪到在林家两老眼中都有口碑。比如黄济儒退伍回家后从不接电话,亲人的电话都不接,有人来信,却是拆开来看的。 舔舔钢笔尖,蒋大少落力地在信纸上摆弄文字,字要写的好,措辞要得当,不然这信还得被舅舅打回来重写。 信纸开头起笔:舅舅,近来身体可好? 冬近天寒,县里不比城里,气候温差大,需要及时添减衣物。今外甥向舅舅报告一事,舅舅可能已经听说我娶了媳妇,但因种种原因无办喜酒,上次托人带给舅舅的喜糖不知舅舅有无收到。现在,我媳妇已经怀孕七个月,家里人都喜气迎接孩子出生,却有一事十分困扰我和我媳妇两人。其实有关舅舅给我取名一事,我媳妇的娘家人早是家户皆晓,舅舅的名望高,让众人十分尊重,都想先请示舅舅的意见如何。 如此东东……蒋大少半夜起来,趴在客厅里的茶几上,开了盏小夜灯,琢磨了大半夜写完一封长达四五页的长信。而光是丢掉的草稿,达二三十页之多。 老公在自己身边起身时,蔓蔓知道的。 她没叫他,因今天她哥在对面屋里的怒吼,她都听见了。说实话,若是自己过去,八成要和自己哥又干上架,一旦他们兄妹俩干上,这件事所有人都得难做。她老公是明白人,从没有打算让她或是自己和她哥正对,搞得所有人难做。所以,她老公会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事情,她也是挺稀奇的,就是基于信任不过问。 写完信的蒋大少,把信纸塞进信封,再将信封塞进自己的军装口袋,等着明早从单位里寄出去。 这封厚实的信件,自然不可能只是说给孩子取名的事这般简单。 蒋大少是计算过信件的去和回的,去回的时间,刚好应是在他这次出差前后。即是说他出差完,理应舅舅黄济儒的回信也该回来了。 大早上,陆家一家人吃完饭,蔓蔓将自己老公和哥一起送出了门,接着转回来帮母亲收拾碗筷。 陆夫人看了眼她默然的样子,想安慰两句,说军人不在家这种事是常事久了会习惯,但后来想女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说了等于多说,于是没有开声。 再说出发执行任务的一群军人。蒋衍这次随大舅子的队伍出发,带了自己的一个助手叫小李,连同把莫文洋叫了过来帮忙。莫文洋和小李带的是一个工程班。 君爷带的人多了,足有一百人,是开着好几辆车。明着说奉命到某地开展部队为当地老百姓义务巡诊的任务,实际上,夹杂其它军事秘密任务,也是有的。 开进山区,离大城市遥远。路途枯燥乏味。除了开车的司机,其他人,都在车里假寐,打盹。 蒋衍身边,一边坐着莫文洋,一边坐着陈孝义。 莫文洋拿出本笔记本,在上头拿钢笔记了一连串数字,一路写一路算。蒋衍看着他划了再划,调侃他:“你这是算私帐还是算公帐?” “废话,公帐能让这小子眉头都皱成这样吗?”与他们三同坐在一辆车里,与他们面对面的高大帅提了下帽檐,咧嘴。 莫文洋不睬高大帅,低头写了再划,像是烦的要死。 “怎么,这是?”蒋衍在一旁看,其实看着他写的就一串同样的数字,6687,不知是什么意思。 莫文洋碍着他问了又问,像姑娘家嗔怨道:“还不是你们打篮球,砸坏那部手机,惹下的祸。” “你说你借我媳妇的那部手机?”蒋衍见这陈年旧事突然被翻起,疑惑。 “我说赔你钱,你不是说不用赔吗!”高大帅被认为是间接事故责任人,一听这事被翻出来,更是紧张地嚷嚷。 “那是你们赔我钱也没用。”莫文洋啪一合本子,烦恼得拿手掌拍额门。 “什么事你总得说清楚。”蒋衍制止他的自杀性行为,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说,人家以为我们对你怎么了。”叫着怕人家误以为对他怎么了的高大帅,捏足了小姑娘受委屈的娇态。 莫文洋怒得向他一个瞪眼,耳听在旁静默聆听的陈孝义,石头脸都能迸出了些笑声来。 “说啊!”几个人,像推土机,左右推着莫文洋。 莫文洋被来回夹击,哪能承受得住,招了:“我老实说吧。那部手机不是我的,是人家送我的,可我没要,但来不及给她送回去。哪天嫂子来向我借的时候,我自己手机没有,我当时也没有想多,就把它先借给了嫂子,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事。” “谁送你三星手机?”高大帅惊讶,“好家伙,贿赂你的人不少啊。怪不得人家都说当后勤的,其实挺富裕的。” 提到自己清白问题,莫文洋怒,摘下军帽,额爆青筋:“我莫大爷本人家里家产万贯,需要收黑心钱吗!” 莫大爷都自称了,说明莫文洋此刻的怒意不同凡响。 高大帅嘴里天南地北能侃,但也是个知趣的,见他真的恼了,不敢再提。 轮到蒋衍眯起眼:“别告诉我,送你手机的这人,与我老婆有关系。” 蒋大少这话,让高大帅再度一惊呼:“红颜知己送的?” “红颜知己?去你妈的红颜知己!”莫文洋口爆粗话,说什么都不可能将温浩雪列为红颜知己一行。 众人听他这骂话,就知道定是个女人送的,而且是缠着他的一个女人。缠着莫文洋的女人,到至今仍不死心的,只有一个,熟知情况的一猜都能猜到——温浩雪。 蒋衍锁眉。 高大帅则骂:“你不会赔她一个吗?她嫌少,你就赔她两个。不对,你偷偷赔给她,换一个新的,反正她看不出来,不知道手机摔烂的事情。”如此亟不可待地追问埋怨莫文洋,不过是高大帅一样怕若温浩雪知道他是事故间接责任人,到时候像缠莫文洋那样缠上他,真真是阴魂不散了。 想到这个,高大帅的额头猛流汗,比让他到战场上洒热血抛头颅还辛苦。 温家人的橡皮糖功夫,是两个爷都唯恐不及的。 莫文洋被高大帅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的白痴后,又怒了:“你以为我没用过你说的办法吗?我莫大爷是傻的吗?本来我自己偷偷换了个新的还给她,哪知道那天,她突然瞧出不是她送我的那只。” “都是三星手机,一样的型号,一样的产家。她是孙悟空啊,能看出里面的不同?!三星手机的设计师都看不出吧!”高大帅说来说去,还是说莫文洋傻。 莫文洋想吐血吐到高大帅脸上:“你都不知道她有多难缠!她说她送我的时候,自己在手机背后的电池盖里面署名了,写了自己的名字了,用特殊的笔写的,擦不掉的。” 众人听到温浩雪连这招都使得出来,无不讶异,瞪足了眼珠子。 “这——”高大帅挠头,还是骂莫文洋傻,“你不会先检查旧机吗?拿旧机的手机盖换到新机器上。” 莫文洋冲上去,想拿两只手掐他脖子,其他人一见怕发生命案,赶忙上前去拉。莫文洋拿脚踢他,怒吼:“手机盖不是被你的篮球砸烂了吗?!你让我怎么完璧归赵!” “怎么是我的篮球砸烂的?都说了是间接,间接,我是间接事故责任人!”高大帅也无比委屈。 司机猛地来个急刹车。 起了争执的两人,这才闭上了嘴巴。 蒋衍探出头到司机那边,问:“出什么事了?” “前面山路上一辆车抛锚了,有人在招手求救。”司机说。 军车开到了抛锚的小面包车旁边,看到了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三个人,站在车旁。 蒋衍跳下车查看情况。后面跟上来的指挥车,君爷和姚爷都坐在车上看着。这样一来,几个人都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在求助。 三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志愿者协会的工作人员牌子,穿着统一的天蓝色拉链运动外套。所以,远观时,一会儿蒋衍未能认出来。 直到,一声惊天霹雳的“姐夫”,配上温浩雪那把娇滴滴的嗓子,蒋衍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思这事儿可真诡异了,通灵事件? 前头在车里刚说到她,她这会儿就出现,不是诡异是什么? 话说温浩雪什么时候变成志愿者协会的人了? 温浩雪那是因为要修读这里的研究生,想着在社交方面更上一层楼,而要增高自己的声誉,以她不怎么出彩的外貌和才能,选择做志愿者,是最妥当的一条路。现在全国到处不都是有做志愿者能加分的事情吗。 不过她刚参会不久,就是莫文洋都是对这事不知情的。不知就里的莫文洋,只是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呆成了根木棍。 高大帅侧扑,以侦察兵灵敏的身手,只在车尾部露出个眼,远距离观察,确认是温浩雪本人的尊容没错后,迅猛地收了回来,捏紧鼻子对莫文洋瓮声说:“是她。” 莫文洋一个直接快速的反应,把头藏到了陈孝义背后。 陈孝义看他怕成这样,大吃一惊:这个温浩雪,真有这么可怕? 高大帅捏着鼻子继续警告莫文洋:我警告你,你千万别把我是事故间接责任人的事告诉她,不然我要是被她缠死了,化成鬼都要缠死你。 莫文洋在生死关头上,哪还管得了他,直道:我管你,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自己祈祷吧,到时候本大爷被逼急了把你供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一时又是争执不下。 车外头,小面包车旁,蒋衍对温浩雪向来都是冷眼冷颜的,温浩雪叫了声姐夫没有声回应,知道自己又自讨了没趣,但是脸皮够厚,依旧是对着蒋大少嬉皮笑脸。 蒋衍虽然不看待温浩雪,如果只是温浩雪一个,他二话不说让车子视而不见,管温浩雪是死是活,反正要她死也不可能。但是,现在车子抛锚后出现的状况,远远受累的不止温浩雪一个。 姚爷和君爷其实也看清楚了除了温浩雪还有谁在,因此才是都下了指挥车。 高大帅再伸出侦查眼,扫描一圈,认清楚了温浩雪以外的另个女人,一惊,这回转向陈孝义报告:“季老师的梦中情人来了。” “常云曦?”陈孝义拉住车尾往外头看。 果真是见常云曦。 常云曦是那种,无论站在哪里,第一眼都绝对不起眼的一个女人,但是,很怪,如果一旦你认识了她,却会今后始终在哪个地方,你都会不知不觉地感觉到,她是不同的,与谁都不同,纵使她不说话。 站在沙尘四扬的山路上,在大山正阳面暴晒的太阳底下,常云曦的鼻子尖被晒出了层细汗,晶亮得像铺上了层细盐。她左边的手,尾指上的血迹未干,像是被什么砸伤了,有点肿。所以,她尽可能不说话,所谓十指连心,开句口可能都会感觉到疼。 君爷和姚爷交流了下眼色,仅凭季云是他们的老同学,并且季云说过的话,他们都决不能对此目若无睹。 蒋大少这时已是先和司机沟通,了解到这辆面包车里面载着的物资,是他们协会联系企业捐助给这里有需要的山中小学和乡里百姓的,他们这次负责运载过来分发,并且每一笔要备案登记。所以,即使车子坏了,他们也决不能离开装有捐赠物资的车子。 叫来个修理兵,帮助司机查看车子状况,发现,确实是车底油箱,可能由于暴晒或是被大粒沙子砸中的关系,油箱裂开个口子,一路漏油,导致面包车油量耗尽不能开动。同时,可能发动机也有些问题。 好在车轮没坏,离目的地不远了,再有这一段的山路已是较为平坦,商议之后,决定让军车牵拉面包车一路开到目的地。 司机要坐在面包车上操纵方向盘。为了安全起见,其他乘坐人员转移到其它车内。 常云曦想都没想,在这个决定下来后,跟着蒋大少走。蒋衍其实觉得她去坐两爷的指挥车都没有问题,毕竟有季云的那层关系在。不过常云曦看起来并不愿意去凑两爷的热闹。 蒋衍耸个肩膀,让个兵下去腾到另一辆比较宽敞的车上。 “姐夫。”温浩雪见没人招呼她上哪辆车,屁颠屁颠,一路尾随而来。 高大帅和莫文洋,立马向蒋大少挥手:快,把她赶到其它地方去。 蒋衍也想将她弄到其它地方去,可是,温浩雪如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已经先凑到了车厢,叫道:“有莫大哥衣服的味道?莫大哥也来了吗?” 所有人为莫文洋一寒:这温浩雪的鼻子已经不能用常人的鼻子来理解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衣服的味道?”蒋衍这句话算是为莫文洋两肋插刀。 “我怎么会不知道?”温浩雪说的理直气壮的,信誓旦旦的,“他衣服在我那里,我天天闻,早知道他的味道是怎样的。” 莫文洋整个儿软了。 温浩雪的话,让所有不明就里的人都能用一种“有奸情”的目光看着他:原来你和她的关系是如此这般的…… 不行。 他的清白还要的。 莫文洋冲了出去,朝继续要往他身上扯的温浩雪怒喊:“你闭嘴!” 高大帅一听他这话,拿手盖住眼睛,这是没眼看了:莫大爷,你这话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于是,温浩雪抢先了常云曦一步登上了蒋大少的车。蒋大少不知道再找谁下去给常云曦腾位子,其实他这辆车装载的,主要都是仪器,他们几个,都是一路负责看守仪器的,给人坐的位置本来就不多。 这边正踌躇着时,有个兵跑了过来,向蒋衍转达:“蒋中校,让常小姐坐指挥车。” 其实蒋衍这会儿也琢磨着常云曦最好去坐指挥车,毕竟她不像温浩雪,手指头带伤需要处理,在两爷那里肯定比他这里好,点个头,对常云曦说:“你去坐那边的车吧,这边实在坐不下。” 常云曦不想去面对两爷,当然是有原因的,尤其每每想到那个妖孽的姚爷,随时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可现在,她在蒋衍这里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只好低着头,随那个兵走了。 到了指挥车,有士兵先给她拉开了车门。她登上去后,发现这里果然是比蒋大少的地方宽敞多了,只寥寥三四个军官坐着。 她艰难地找了个,离姚爷最远的地方坐下,实际上在封闭的车厢里,怎么藏怎么躲,都避开不了。 姚爷微眯眼睐,一抹模糊不清的光在她受伤的尾指扫过,向徐美琳说:“你先给她看看手。” 徐美琳拎了个药箱,坐到常云曦左边。 “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被一个倒下的箱子角刮到。”常云曦解释怎么伤到的。 徐美琳扶起她的手指,仔细观察了下后,发现,那刮伤的地方,是皮肤撕裂,内部血管破裂,血肿在里面积聚的部位,刚好卡在了尾戒戴的地方,导致血运益发严重。再这样下去,肌肉说不定会坏死。 试图将尾戒剥下来,察觉卡的很死,而且一动,常云曦非常疼,疼到牙齿直咬着丝丝地吹出冷气,不会儿,满脸已是大汗。 徐美琳就此不敢乱动,担心她痛到休克。 看徐美琳表示有难处处理不了,另一个就近的军医探过头去看,看了会儿,表示:“看这情况,只能把戒指割开了摘下再处理。” 说是要把这戒指切成两半,常云曦一惊,道:“不用处理了,它已经不流血了。” “姚科。”徐美琳向姚爷请示。 姚爷走过来,弯下腰。常云曦缩着手。他眉一扬,连看都没仔细看她的表情,直接一抓她手腕,拽到了自己眼下。 她一刹那吃愣,是没想到他斯斯文文,不仅动作快,而且气力挺大。她一时想挣,发现压根儿挣不开他的手。 紧接,从尾指蓦地传来一道锐利的痛,让她倒抽口凉气,喉咙里低吟出声。 狭长的美睐是在她血迹斑斑的尾指,以及那枚禁锢住她的戒指上,留驻了会儿,比起不知情的徐美琳他们,他已从季云口里得知这枚尾戒对她来说代表了什么。可是,不管是什么,在他看来,肯定是没有比人的性命重要。 “拿切割刀来。”斯文,但冰冷的声音出来,根本不需问她意见。 “你——”她另一只手去扒他肩膀。 他倒是没有反抗,任她一板,正脸对向她。 她又一怔,看到的是他一张完美刀刻的俊颜,持的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自信。 “你知不知道这样任血肿继续发展下去会引发什么?血栓在你体内血管里面流,流到心脏,你就是急性心梗,流到脑子,你就是脑血栓。你认为你的命,有一只尾戒重要?你自己都是帮助他人的志愿者,难道会不知道人的命是最重要的吗?” 她默然。 他说的这番话是铁铮的道理,没人能反驳。 接下来,他们挡住了她的视线,再给她的手指继续处理。然而,她仍能清晰地听见尾戒被裂成两半跌落的声音,被拘束的小指顿时得到了释放的空间,一阵松,松到了她心头引起绵长的呼吸。 姚子业听见了她这一声长长的云息,回头,看到她脸上,她侧脸看窗,余下的半边颜面,好像要睡着一样的疲惫。 “常云曦。”那一刻,他唤了她的名,生怕她就此睡着。 她轻嗯一声,之后,像是才突然意识到是在他在叫,转过头来瞪着他,唇角微微一勾,吐出:“这回,我们可不可以算是两清了?” 两清? 他帮她取了尾戒救了她的手,她竟然来和他说两清,以为他这是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吗? 蛮不讲理的女人。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女人的神经与众不同的姚爷,冷冷地别过俊颜:想两清,你想的美。 看着他冷冷的面孔,常云曦却只是莞尔。她承认,这个男人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但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他偷听了她和孙家人的话抓住了她的把柄,而是,这男人看似美看似冷的眸底下,隐藏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不很仔细很仔细去看的人,绝对是发现不到这个男人心底的秘密的。 军车驶进村落时,发现有另一列车队的痕迹,刚好同样在这里经过。(未完待续) 为了她 老百姓看见又一队军车经过自己乡村,都说不知道是什么军事演习。 前面究竟经过的是什么部队,经过这个村后来到中心镇,发现前面经过的部队并没有进入到中心镇,令人颇为思疑。因为刚经过的那个村,其实是进入到中心镇的必经之路。不到中心镇又拐了出去的车队,难道真是只为了野外演习。 姚爷坐到了前座驾驶室,与君爷商讨:要不要请示上面,问是否是兄弟部队? 君爷想都没想:既然都没有事先打招呼,肯定是各走各的,甭管。 确实,本来各部队有各部队的训练和任务,除非上头统一协同作战,否则不能交互干涉。姚爷提这个,其实只是想探寻,是不是孙靖仁带队来拆台了。 他们此次出发执行任务,上头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两支队伍分别出发,分别进行野外实地测试,谁取的成绩好,一目分明,赖不得谁。按理说,为了取得最大的公平,竞赛场地肯定是要选择同一个地方为好。 如果真是知道是孙靖仁来了,至少可以防着孙靖仁使坏。 在姚爷心里:要这孙靖仁不使坏,是不可能的。 “他想使坏?”君爷哼,“我倒想看看他想怎么使坏。现在我们可是都出来执行任务了,军令如山。” 孙靖仁敢使坏阻挠他们任务进行,更好,一枪毙了他都行。 君爷即是这般心狠手辣的人了,等着孙靖仁来飞蛾扑火,可见心头里被孙靖仁耽误了一年半载的火气一直都没有平息。 姚爷扬扬眉。 君爷又问:“那个常云曦的手怎么样了?” 后车厢刚起的那些争执,也是传进君爷耳朵里了。 姚爷简单一句带过:“还能怎样?” 君爷瞥他,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锐光:“你确定季云和她在一起没有问题?” 知道君爷是问啥,姚爷的指头扶在椅背上敲敲:“如果你是问她和那家人扯不清的关系,我也摸不准她算不算间谍。” 应说常云曦出现的时机真巧,能在这里碰到他们,却和前面部队的车擦身而过没有出事。怎样都算是有些做间谍的可疑性。 在君爷看来,她是间谍更好,他只要让人盯住她,就可以知道孙靖仁的动作了。可是有这么简单吗,经盘问开面包车的王司机,这确实是一批运往乡中的援助物资,拷问不出任何可疑痕迹。 军车到达目的地中心镇镇中唯一一家当地医院时,近傍晚时分了。军队停靠在医院前宽敞的广场。经与当地政府及医院协商,部队在这里先搭起几个帐篷做义诊台,一部分留在原地配合当地医院为当地居民义诊,更多的人将分成多个医疗小分队,明日起进入到周近偏僻的乡落巡诊。 今晚除了一批守车的哨兵,其他人都住进了医院临时腾出的几间宿舍楼房间。因为当地条件不好,晚上大家住的宿舍房间,不仅拥挤,而且是老房子,墙壁四处漏风。山里比城里气温低多了,到了晚上寒风肆掠。为怕感冒,两个人情愿挤一张床,都不愿意打地铺。 范淑霞这次也来了,与徐美琳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在夜深宁静的时候攀起了话。 徐美琳因君爷的命令,对范淑霞一直格外照顾,对范淑霞的印象也一直很好。范淑霞一直以来则可以感受到徐美琳是整个单位里对自己最好的人,早已把徐美琳当自己亲姐姐看。偶尔,有些秘密的心里话憋在心里难受,想找人吐诉时,也会和徐美琳说。 “徐大姐,你知不知道家传宝物可能与保险箱有关系?” “你说的是间谍影片吗?天花乱坠是有可能。不然,我真想象不出,一块宝物能变成钥匙来打开保险箱。” 范淑霞困惑的即是这点,后来她询问过,这个瑞士银行的保险箱,不是说知道密码就可以打开的,还必须有相关许多证件证明身份,才可能进入到银行地下室里去打开保险箱。层层关卡,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托管人的合法权益与财物的安全。所以,仅凭玉佩上的数字,能去打开保险箱?不可能。既然明知道不可能,那个姓古的先生,一知道她有动静,马上来找她,不是很奇怪吗? 古老先生说他家夫人称这已是块废弃的设计图,说的好像一点都不重要,其实正好相反,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不可能有一点风吹草动,不惜露出自己身份来找她摊牌。后来,她对这事反复斟酌,更是笃定了这点。 这块玉佩不仅不是不重要,相反,还可能是十分十分的重要,不可想象的重要。 想到玉佩在蔓蔓身上,而蔓蔓说已是落在了江家人手里。玉佩若如此重要,落入江家,陆家不紧张?江家拿到玉佩,似乎也无动静。 谜团重重,为这事,范淑霞私底下已经困扰许久,直接表现为近期消瘦了不少。 徐美琳等人都以为她是为情所困,笑话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范淑霞脸蛋闹红,正儿八经地摇头:没有。 自从被江晖伤了后,恋爱这事与她没有了关系。 徐美琳知道她心里伤痕所在,轻声道:天下男人不是都一般黑的,你看我们单位里,不就是有很多很好的单身小伙子吗?不说两个科长,说近期刚来的陈少校,不也是很好的人。 陈石头别看爱绷着张脸,实际是个少有的大好人,在单位里,一进来就是许多单身女青年爱慕的对象。 范淑霞讪讪,以自己这条件压根不敢高攀:“他不是眼光高吗?” 提到这里,徐美琳郁闷了:自己单位里不乏帅哥美女,只可惜一个个眼光都高。范淑霞的条件在单位里算中下等了,毕竟在部队系统,找门当户对的对象,要求对方的家庭背景肯定是讲究红几代,而不是富几代,范淑霞家里再有钱都看不进人家眼里。 下面两个人的对话,躺在鸭子铺上面的温浩雪都不动声色听进去了。 今晚上,她们两个志愿者跟着部队到这里来蹭床位,免掉旅社费,给协会里省点钱。她刚开始心里还嫌弃这里条件差过旅馆,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最少,无意间收到了价值连城的情报。 这个范淑霞是谁,她是早听说过的,说起来,都算是温家人了。范淑霞说的什么宝物保险箱,让她一霎,就想起了蔓蔓那块玉佩。没法,这是直觉索然。 蔓蔓那块玉佩呢?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禁窃喜了。 好像蔓蔓本人都没有发觉吧,那块真玉佩其实现在是到了谁手里了。 如果那块玉佩真与保险箱有什么关系,她真得继续好好研究去了,道不定是笔天大的财富。 和她们三个睡一间房的,还有常云曦,常云曦一个人是睡在房间中间,由两张椅子中间架一张木板临时搭起来的床。所以,徐美琳与范淑霞说的什么话,她也是听的很清楚的。 提到宝物,她直觉里不是什么好事。有财,即有纷争,这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虽然不知道会牵涉到什么人,但不禁令她小小的忧心,总觉得这事好像牵涉的人,都在她四周似的。 到了第二天,这个房间里的人,除了徐美琳以外,明显个个都心事重重没有睡好。 早上一个传令兵过来通知,说是各分队成员名单已拟好,吃完早餐后各队集合,马上出发。 部队要走,常云曦一样没有让自己闲着。她昨晚上先和王司机在镇里找到了一家修理店,连夜修理汽车油箱。今早打电话给在修理店加班的王司机,确定了车子昨晚上十一点已经修好,今天加满油,可以重新出发了。 常云曦穿戴整齐,回头,看温浩雪还拿着个脸盆,在慢吞吞地拿洗面奶洗脸,擦护肤霜,防晒霜,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她一看都头疼。这个温浩雪怎么进的志愿者协会,她一点都不清楚,因为是同事招进来的。她只能自认倒霉,这次任务其他人都没空,给她摊上了一个温浩雪来陪她。说白了,有温浩雪等于没温浩雪,而且温浩雪这种人,还不如不要来,是来添麻烦不是来帮忙的。 “你弄好了,自己吃点东西,到医院大门口等我们开车过来,再联系。”常云曦当机立断,自己先走,不然不知要被她耽误多长时间。而时间是最宝贵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物资发放下去,一是怕夜长梦多他们担负不起物资损失的风险,二是协会经费有限,不给他们这样折腾,多在这里呆一天都需要多花多少钱。 “行。”温浩雪向她拜拜手。反正,她更情愿赖在这里,因为能见到莫文洋。 看到常云曦只啃了包饼干和开水匆匆走了,温浩雪都感觉和这种人处不下去。一看常云曦那样子,就知道平常是不怎么修装打扮的女人,一心只扑在工作上。女人,只知道工作怎么行呢。女人,最终事业应该是嫁人。 部队是集中在了室外的帐篷吃集体早餐。温浩雪倒是没有延误到与莫文洋碰面的机会,匆匆跑下楼,远远望到莫文洋的影子,叫道:“莫大哥!” 莫文洋与她的事迹,早在一夜之间传遍了部队。 每个人至少都知道她拿了莫文洋的衣服。 莫文洋当做听不见,发誓她再敢靠近,他情愿这早餐都不吃了。 高大帅搭住他的肩膀,嘘声说:“我有个主意保证她不敢靠近你。” “什么主意?”莫文洋忙问。 “到爷那桌子坐。她敢来,不怕被两爷给瞪死。” 高大帅这主意够损,拿两爷当挡箭牌,都不管两爷同意不同意。 莫文洋为了躲瘟神,不怕被两爷说了,取了高大帅的主意往两爷那边坐,反正,蒋大少为了和大舅子亲近商议要事,也在那桌上坐着。 温浩雪先挤在排队领早餐的队伍里,在众人吃惊的目光里,厚颜无耻地拿走了一份免费早餐,紧接,喜滋滋地来找莫文洋了。巡视了一圈,发现莫文洋的身影,她走过去,走近了,看到了蒋大少在,两爷在。 高大帅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正等着她入瓮。 君爷发现瘟神来了,接着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莫文洋蹭到了蒋大少身边的位子坐,本来莫文洋坐哪里都不关他事,然而有了瘟神,这馊主意谁出的可想,冷眸在等着看好戏的高大帅脸上一瞥:“带她走!” 高大帅一惊,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忙道:“她自己会走的。” 事实证明,似乎君爷了解瘟神,比他要更透彻。 温浩雪那脸皮,是到了能在蔓蔓家装死的程度,会怕在这里吃顿早餐? “你们不介意我在这里坐吧。”说罢的温浩雪,根本没有等着其他人说NO,直接拿了张椅子挤进来,非要在这里已经人满为患的桌边挤出个位子。 看到她厚脸皮到如此程度的陈孝义,几乎只能用奇迹来形容,听到人家对她的谑号,问在旁摇头叹气的赵文生:“她是瘟神?” “不是瘟神吗?”赵文生和他一样,原本也想着天底下没有这般的人,但自从上次亲眼看到她在蔓蔓家装死后,彻底颠覆了自己太过美好的想法。 “那怎么办?”陈孝义诧异的是,她这样的人,还真像瘟神,驱之不去,不知道谁才能有灵丹妙药,反正他是不可想象。 “如果知道怎么办,莫少校不会怕成这样了。”赵文生以可怜的目光看着莫文洋。 莫文洋瞪着高大帅:你出的主意说她不会跟来的,你搞定! 高大帅挠起了脑袋瓜,烦躁,眼看这温浩雪坐在桌边开始打开了塑料袋,准备享用早餐。为此,君爷的冰颜一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好脾气的姚爷同样起了乌云密布。 高大帅生怕爷发怒起来,没有先教训温浩雪,而是先拿起他来发泄。谁让温浩雪是普通老百姓而他只是个兵,可以任爷折腾。细想之下,他一不做二不休,腾地站起来,走到温浩雪旁边。 温浩雪看到他怒气腾腾走到了她这里,仰起头,无辜地问:“怎么了?” “这些早餐不好吃,我带你去吃小笼包。”高大帅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这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众人看他这表情,都觉太难为他了,为了请走瘟神不惜牺牲自己。 莫文洋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伟大。 “小笼包?”可温浩雪听了他邀请,竟然摇头,“我不爱吃小笼包。” “那你喜欢吃什么?”高大帅一边极度忍耐着问,一边在心里骂:你这姑奶奶,你再装样! 温浩雪眨了眨眼珠,道:“我不爱吃,他们应该爱吃吧,你请他们去吃吧。如果莫大哥也去,我就去。” 大概是没人想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所有人都默了。高大帅爱莫能助地朝莫文洋摊个手:你看着办吧,不是哥不帮你,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情种,你自己收拾。 莫文洋心里也起了些异样的情绪,从小到大,有哪个女孩子会像温浩雪这样粘过他?虽然感觉是很烦,甚至恼这温浩雪简直是没脸皮不知羞耻的,但从另一个方面说,如果有个人对你对到自己脸皮自己自尊都可以不要,她对你的真心怎样,可以知道。 蒋大少叹口气,撕了条面包碎放进口里,一边对莫文洋说:“如果你想赶她走,我帮你出句声。” “你赶她走,她不是得给你闹。”莫文洋皱眉,不知是不想再给这里的兄弟添麻烦了,还是真的心里改变了主意,他把自己的早餐送给别人,对温浩雪说,“走吧,我知道你爱吃面,我们去找家面馆。” 温浩雪听到他这话,差点掉了下巴。 莫文洋走了两步,看见她没有跟来,不耐烦:“我时间紧着呢,你吃不吃?” 听说他要不请了,温浩雪啪像蚱蜢跳起来:“要!”手上东西全部一扔,朝莫文洋跑过去,中间绊到椅子腿,还差点绊倒。 众人看着她像条哈巴狗跟在莫文洋后面走远了,一时面面相觑,捉不清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瘟神总算走了,两爷跟围在桌边的干部们说话,说明各自任务。 君爷先和妹婿说:“子业带个队,和你这一班一块走。” “行。”蒋大少知道大舅子需要留守阵地指挥大局,点头。 “文生你留下来,至于孝义你和我一块走。”姚爷对另两人说。 “我呢?”高大帅指向自己。 “你和他们一起去,看着点。”君爷道。 高大帅吊儿郎当的神情收敛起来,看着点,爷这句话,俨然暗指谍影重重。 吃完早餐,各队收拾好行当,准备出发。 姚爷找到了徐美琳,问:“常云曦走了吗?” 吃早餐时,就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了,只能看见温浩雪,不禁让人生疑。 “常小姐自己说吃了早餐走了。”徐美琳说,“但她说会开车回来接同事一块走。” 姚爷听到她说自己吃了早餐十足怀疑,锁眉,道:“如果你让人看见她回来,和她交代一声,如果她在这地方呆的时间长,最好回来到这里换一次药,不然等回去太长时间,伤口又会恶化了。” 徐美琳点点头,因着自己也要随姚爷的队伍出发,将这事委托给了另一个同事。 范淑霞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稀奇地说:“姚科好像对常小姐挺关心的。” 姚爷是个温柔性子,但不代表对什么人都无条件关心,实际情况是,姚爷基本对女同志拒谢而远之。因此单位里那么多单身女同胞,没人敢对姚爷起非分之想。以前不是没有勇士倒追姚爷,只是姚爷心肠够狠手段够辣,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调走。 若姚爷哪天关心上哪个未婚女人,绝对是可以登上报纸的。 “这个,不清楚。”徐美琳聪慧地保持中立态度。 毕竟这事挺复杂的,据她听人家说,这个常云曦的来历还有些不简单。 常云曦找到王司机,两人检查完物资,确认了没有问题后,急急忙忙出发了。 开到部队驻扎地,那时徐美琳等人都已走了。常云曦随便找到一个站岗的军人,表明说是要找温浩雪。叫这温浩雪站在门口等,可明显温浩雪怕被太阳晒,找了个阴凉地方乘凉,心里回忆莫文洋今早请自己吃的那碗面条,只觉得是她人生里最甜的一碗面。 好不容易寻找到温浩雪藏躲的地方,常云曦叉着腰,有些闷气了,但尽可能忍着,谁让都是同事,道:“快走吧,时间很紧。今天办完事要争取回去的。” 今天弄完就要回去?温浩雪一愣,这可不行,莫文洋要在这里呆好几天呢,而且,这块地方自从早上一碗面后,让她认定了是个福地,能促进她和莫文洋的关系,说什么都不能急着走。 她跟在常云曦后面,使劲儿绞尽脑汁。 快走到面包车旁时,一个女军人跑了过来,这是被徐美琳吩咐了的同事,看到了常云曦所以过来转告姚爷的话。 说是要让她过来换药,常云曦看了下自己那只受伤的小指,直接摆了摆谢绝了好意:“不用了,我们今晚就回去了。” 温浩雪把这事给记住了。 两人坐上面包车,王司机开着车,驶进乡落,找到设在穷乡僻野中的一个小学,联系上里面的老师,给孩子们分发衣物和文具用品。之后,还有一些奶粉,是要送到几个乡里的乡政府,让乡政府组织分给村里的孕妇。 忙着这些事,他们中午只来得及在一个老乡家里拿到几个烙饼充饥,喝着矿泉水,到后来是连口水都没有的喝。对城里娇生惯养大的人,没法想象这种日子。温浩雪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熬出来的。王司机倒也算了,平常自己有工作,听说一年一两回来帮助协会干这种事,就很了不起了。常云曦是那种长年累月在协会里干的,几乎每个月都要这样出一趟远行的。 “我走不动了。”温浩雪干脆坐在了山路上,一步都不肯走,除非有人拿轿子来抬她。 “老王,歇一歇。”常云曦只好走回来,叫停在前面走的老王。 老王发起了牢骚:“都快四点了,再不走,天黑了怎么下山?” 常云曦没有想到一段路会走这么久,村民都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能到达,他们现在三个人都走了一个半小时还见不到设在山腰里的卫生所。主要是,如果她和老王保持的速度去走,肯定不用一个小时,但是有温浩雪在,一切计划又被打乱了。 “你是不是从不运动的?”老王知道问题症结在谁身上,朝温浩雪发起了质疑。 温浩雪一听不高兴了,她这是来做免费苦力的,不夸她两句还埋怨她,像什么话,一生气,将背上背的包囊卸了下来:“你们不称称这东西有多重,叫我一个女人,连水都不带,背这东西上山,不是想折磨死我吗?” “你——”老王听她耍赖还有理说,气得头顶生烟,想骂她两句。 常云曦拦住老王,在这半路闹矛盾可不是什么好事,出了意外谁都没法负责,她苦口劝起了温浩雪:“这样,我给你弄根木棍,当行走杖,你拿着好走一点。”一边说,一边推老王帮忙弄根木棍。 老王气哼:“要不是常干事为你说话。” 这话即是常云曦是好人她是坏人了,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她再背这样一包东西,他们能完成任务?温浩雪一股脑子委屈,加上又疲又累,使起了疯劲,拽起那背包东西,走到路边。 “你做什么!”常云曦见到,冲上去拽住她。 “他不是说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吗?”温浩雪懒洋洋地一笑,把手里的背包往路边的山坡底下做出抛物的姿态。她这只是佯装,打算气气他们。 可没想到背包太重,在她拎起抛出去时立马脱开了她的手,没能抓回来。她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去抓包。一刹那,身体前倾过头,和着包一起坠下了坡。常云曦因为拽着她,事发突然没法站稳,一块被她拉了下去。 见她们两个一瞬间滚下了滑坡,老王傻了眼,冲到路边,就想跳下去救人。细一想不对,这会儿他跳下去是一块遇难,当务之急,是该去搬救兵找工具救人。 温浩雪在滑坡上滚着,发出啊啊啊的尖叫。最终身体嘭,撞上了一棵树干,总算停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这一刻经历了生死关头,她哇都能哭出来,动都不敢动。 常云曦这时已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爬了起来,并且眼睛在落力寻找能重新爬上去的路。听到温浩雪抽泣的声音,她眉皱,斥:“不要哭!” “我哭一哭还不行吗?”温浩雪朝她瞪眼。 “你哭会耗尽你的力气,你等会儿怎么爬上去?”常云曦道,“你还要不要你这条命。” 温浩雪蓦地止住了哭声,皱着眉看着她那张说不清什么感觉的面孔,总觉得这女人很怪,说冷漠又不像,但确实极少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如此的冷静,让人感觉她好像经历过类似的困境似的。 “老王走了吧?”抬头,看到上面没人,温浩雪又想哭了,“他倒好,看我们遇难了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 “别胡说。”常云曦真不知道她脑袋怎么想的,和她说句话都觉费力,却不得不说,“老王这是去找人来救我们呢。” “他去找人?要是找不到人怎么办?要是我们在这里呆到天黑了怎么办?这里会不会有狼有老虎?”温浩雪想到自己会露尸野外被野兽拿来当食物,手脚冰寒发抖。 原来当志愿者不是这么好当的,要拿命换的,怪不得叫做志愿者。她之前都没有这个觉悟的,死的也太不值了。 常云曦只觉得她的想象力过于丰富,道:“死了的话都没有感觉,再说,人还不是吃动物的肉。” 温浩雪听了她的话,像瞪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她:“有没有人说你不是地球人是火星人?” “我觉得你才是火星人。”常云曦十分淡定地说。 温浩雪突然意识到这女人其实很毒舌,于是咬着唇老半天没有继续开口了。 常云曦很庆幸她没有像麻雀一样叽喳了,不然两个人这样说话会口干得更快,体内水分流失会进一步带走力气。 过了不知多久,顶上传来了脚步声。 “在这个地方!”是老王的声音。 温浩雪激动地喊:“老王!你不能不救我们,不然我们化成鬼都会缠死你的!” 老王真是恨不得跳下去掐死她。 人影靠近,她们两人能看清楚到了老王搬来的救兵,其中,姚爷的身影到哪里都是瞩目。 一条救命绳索抛了下来。常云曦抓住,让温浩雪先抓着绳索往上爬。但温浩雪从没有练过攀登项目,加上坡上全是沙,鞋子站不住,使得老半天爬不上去。常云曦用双手托住她屁股底下,把她往上推。好不容易将她推高了一截得以顺利踏到比较踏实的地方,自己却是一个趔趄,往后退时刚好又踩到滑沙,瞬间再度下滑。 “常干事!”上面老王拼了命地喊。 常云曦再掉下去时,手抓住了一根树枝,但是已经没有力气能自己爬上来了。悬在半空甚是危险。 “你留在这里!”姚爷一把挡住老王,他们接到老王的求助时,当时只有三个人,因此一并来了。现在,陈孝义和另一个兵在拉温浩雪,只能他下去了。 陈孝义见他纵身一跳,从山坡上滑下去,惊喊:“姚科!” 再怎么说,姚爷是指挥官,不到非常时刻不应该是第一个跳下去救人。 姚爷这一跳,先滑到了她们两人本来站的位置。听见陈孝义在上面喊,他先吩咐他们别鲁莽行事,道:“你们再去叫些人。天快黑了。” 老王立马再跑回去搬救兵。陈孝义和另个兵,使劲全力拉温浩雪上来。 姚爷这时走到了常云曦滑落的地方,一手抓住树干,一手伸到底下向常云曦伸出手。在这会儿,常云曦哪还顾得上他是不是好心坏心的,一只手继续抓树枝借力,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他伸出的手。 他的力气挺大的,抓住她的手把她向上一提,她的身体立马升了半截,脚底再借力踩着沙块,总算爬了上来。一时站不稳她要跌倒,他伸手扶她,她就此把头靠了他肩膀上喘了口大气。 感觉到她身体都在打颤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力气再爬,他眉头锁成了疙瘩状。 此时温浩雪到达了顶上安全地带,救命绳索再次放了下来准备拉他们两人上去。 常云曦想都没想,伸手去抓绳子,再度往上爬,她的动作,明显比温浩雪利索多了。可是,刚爬到三分之一,上面陈孝义突然大喊一声:“先下去!” 怎么回事? 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的常云曦,骤然是听见“嚓”,紧接她抓的绳索失去了提力,她随之整个人从半空落下。 原来那绳是老乡家里普通的绳,拉温浩雪时已经经受了磨难,到她这里,俨然是承受不住拉力了,骤然从中间开裂。 常云曦往下掉,这回掉的比前两次都要可怕,因为是全身后仰着往下掉,她根本看不清状况,心里的失慌,明明白白告诉她,她这一落,只要头先着地,她是必死无疑了。 死亡濒临的那一瞬间,这种感觉她不是没有过的。记得那一次,有个人,垫到她身后,用自己的命顶了她一命。 在这次她再度往下落,落下去却是再次先碰到一个肉体时,她喉咙里脱声:“不!” 她承受不起了,再也承受不起有个人为她这么做了。她两只手抓着,拼命抓着,想把那人推开,或是抓住其它东西。 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是将她一抱,捆住了她乱腾的两只手,犹如铁壁铜墙,接着与她一起,从山坡上一路滚了下去,直滚到顶上的人,全然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陈孝义只觉一阵凉气,从脚底嗖的流窜到了全身。其他人全部一样只张大眼珠子,惊恐地望着下面黑漆漆看不见的地方。 姚爷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到了镇里君爷办公的地方。 “你说什么?”与君爷在一块的所有军人全部腾地站起来。 传达消息的兵也很焦急,急得把军帽摘下来捏在手心里:“和常云曦一起落下去的。现在,高大帅带着其它的人马前去救援了。乡里也发动了村民,但现在天色黑了,怕不好找。” 嘭! 君爷两只掌心拍在桌上。 赵文生扶下眼镜,要其他人全部先各回各的岗位,等指挥部先商量怎么办再做行动。他这会其实心里也急,但知道越急越会坏事。看到君爷一刻的脸色像是要随时冲出去,忙先按住对方的肩头,道:“别急,别急,姚科经历的风浪多着呢,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君爷狠狠吸口气再吐出来。 再有人来报:“蒋中校和他的人,说逮到了异常信号。”(未完待续) 暗杀 在这个通讯网络覆盖面都只有百分之几的山区里,有清晰的异常信号,说明对方离自己很近很近,什么人能离自己这么近,排除国外间谍行为,只剩孙靖仁。要确定是否是孙靖仁并不难,做个饵,看对方是否上钩捕捉,结果是正确的。 孙靖仁就在他们附近,为了捕捉他们,或者更肯定的说是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采取了近距离跟踪。什么时候被跟踪上的,有待考究。但不是说他们别无对策。 首先他们料到了孙靖仁可能会跟踪他们行踪,谁让孙靖仁已经输过一次,这场战更不敢掉以轻心,要百战百胜必须知己知彼,找人搜集他们的情报很重要。也可以解释为孙靖仁对自己的能力毫无信心。 其次在这基础上,他们先布置了饵,由姚爷带的队与蒋大少带的队混在一起,混人耳目,即姚爷其实是障眼法,蒋大少在半路中已是藏到了暗里转移阵地。这个办法成功了吗。成功了,成功的标志,就是捕捉到了孙靖仁活动的痕迹。 然而,这一切,又在姚爷突然出事这个事上打破了寂静。 “怎么办?”赵文生问。 君爷仅是稍微琢磨,在从得知姚爷出事那瞬间的情绪浮动,到现在完全的沉静,山崩于面前都不会改颜:“让蒋中校按照原计划进行,救援行动由我们这边负责。” 蒋衍不能出来,他必须在暗处继续守株待兔。这场战,他们谁都输不起,哪怕姚爷真是牺牲了。 得到这个信息的蒋衍,心里也蛮沉甸的。当然,他不信姚爷和常云曦会这样一命呜呼,但是,看着朋友遇险自己不能前去援救,都是在心理上受尽折磨的事。 “我们是要在山里猫一晚了?”莫文洋问。 “如果猫一晚上,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倒好。”蒋衍英眉严峻,如今他们面对的难题是,敌方俨然一样不是吃素的,用了几组信号来混淆视听。即使他们能分出哪一组才是最真实的,孙靖仁有可能的所在处,但是,他担心的是,率队的人,他们想抓的人,恐怕不止孙靖仁一组。 孙靖仁带了帮手来,而且带了不止一帮的帮手,这远远超出了他们原有的预想。 他们迫于无奈,到最终可能只能是舍十取一。 山里,夜幕降临。 常云曦睁开眼时,看见了天空划过一颗流星,她刹那以为自己死了产生幻觉,因为那颗流星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美。 冰冷的几颗夜露从树叶滑落到她额头时,她一个寒噤,从而清除地感觉到了自己没死。 “冷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转过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乌黑的瞳仁,那么亮那么美,好比流星,心里不由骂:这男人没事长那么美干嘛。在夜里很像美鬼很吓人的。 “我们在哪里?”她问,边想坐起来。 由于不能确定在哪里,她只能用手在旁边摸索了会儿,确定坐起来暂时不会有危险。在夜里看不清视线的情况下,摸着摸着,不由摸到了他身上去,摸到他衣服上,触到衣服底下那层结实温热的躯体,她蓦地像触了电缩手。 在这期间,他的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到哪怕她真伸出了手摸到他衣服底下,都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在他玻璃珠的眼球里,她能看到的,是她自己宛如小白鼠的影子。 “你——”她抽口凉气,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和这个男人打起了心理战。她在探查他心底的秘密,他也在探视她心底埋藏极深的秘密。 眉轻轻一扬,他的嗓音听起来相当沉静,没有痛楚,却是很肯定地说道:“我的脚受伤了,你扶我起来。还有,我胸前口袋里有支手电笔。” 在两个人一同遇难这生死关头上,其它事都是要置一边的,毋庸置疑。她根据他的吩咐做了,手在黑暗里摸到他胸口,掌心贴在他衣服上能清楚地感受到底下的心跳,强有力的,她蓦然一惊,继而皱眉:这男人又不是手受伤了,不会自己取出笔给她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疑问,他的手这才动了,摸到自己上衣口袋,摸出了那支手电笔。这是一支军医野外使用的工具,一边是检查病人瞳孔的小手电,另一边是野外救生时比较大的手电光。他打开了大头的手电光,光不是很强,但足以照出他们身边身处的环境。 幸运,他们没有跌进悬崖,是在靠近悬崖边的一块大岩石救了条命。但是因为近在悬崖边,天又黑,对这里环境又不熟悉,他们最好是不要乱走,等待救援。 靠着大岩石他们坐了起来。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救援人员才到达,他们需要保持体力。可是他在流血,这使得她后来一看,看见他嘴唇都有丝发白了起来。 “伤到哪了?”那一刻,她真怕他是护着她滚下来时,受了内伤或是外伤。 “脚。”他淡淡地说,自己身为医生都很明白是怎么回事,“必须先处理一下,不然等到人来,我恐是只剩半条命了。” 伤或许不致命,但不断的失血,同样会让人丧命。 她一听说,立马拿手电筒照他的脚,发现了他左腿的小腿裤腿和军鞋,红了一片。卷起他的裤腿,看见了一道一掌长的伤口,有点骇人。她的指头有些发抖,但声音挺冷静,道:“我先给你止血。” 他没说话,冷丁的眼珠子看着她,看到她把掉落在一旁的背囊拉过来,拉开拉链。里面的部分药品,没有被摔坏,这是最庆幸的事,她寻到了一捆绷带,还有一瓶用塑料罐装的盐水。旋开盖子,她先拿盐水帮他冲洗下伤口,再拿纱块压住出血的地方,最后用绷带捆。 熟练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受过训练的,而且是受过实地训练的。只是,她的手指,偶尔不间断地会发抖,抖得如秋风落叶似的。如果只是手指头发抖倒也算了,她的呼吸随之急促,脸色甚至发白,像在极力地忍耐什么。 他温热的指头触到她腕间时,她吓了一跳。有力的中指食指按到她脉搏,像弹跳的皮球。 “你有晕血症?” 她不说话,手腕扭动想挣开他的掌心。可他有力地握着她的皓腕,道:“看着我。” “你想做什么?”她抬起头,仰起的晶亮的眼睛怒视着他,“我告诉你,你不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一切选择都是我自己选的。倒是你,你自己,不也是。” “我?”他眸底一沉,紧接一道不可思议的浅笑浮了出来,映得美丽的俊颜在夜里熠熠发光,“你说我怎么了?” 他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吗。她恼怒的时候,忘了掩住口说:“你喜欢我同学不是吗?” “我是喜欢她。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眸子此刻的深沉,犹如海底最深的地方,深不可测,“我欠了她一条命。” 面对他的直白,她陡然间像是被光给照住,自己反倒无处可遁了。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光大,明正,她见到的忧伤,原来并不是为他自己。 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相反,他光明磊落。 “你呢?你使劲儿想探我的秘密是因为你自己是不是?” 她不说话。 “常云曦。”他斜斜地飞着眉,那样子那神态,好像是把她握在了掌心里一样,“怎么?你未婚夫是因为救了你的命死在了你面前了是不是?” 她愣,她怒。 她讶异于他竟然能用这么直白的话将事实的真相如实地描述了出来。 冰冷地用力一甩,她摆开了他的手:“你这种混蛋应该下地狱。” “可他该感激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他真是你所想的那般伟大的话。”他一点都不受她的话影响,扬着眉。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回过头来再怒看着他。 “你爱他吗?” “那是肯定的。” “不是因为愧疚?” “不是!” 她和那人的感情岂是他人能理解的,在她失去父亲的那段日子里,那人是她和她母亲的所有依托,没想到,父亲去世后不到一年间,那人就轻易地为了她抛弃她们母女走了。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死的人是自己。如果死的是自己,最少,自己不用在这世上苟且残存,过着形同行尸走肉的日子,还要最终面对最后一个亲人的失去。 “如果他真是如你说的那么爱你,如果,他也像我这样救了你的命,作为一个男人,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心情,他把你留下来,只是想着,肯定你能过得好,过得很好,再找到个人,哪怕你永远不会忘记他,都会和另一个人生活,过得很好来达成他的愿望。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死守着一个戒指,表面上像为了他,实际上你过的不高兴不快乐不都是在埋怨他吗?” 那个割开的戒指,他知道被她要回去了,不知又藏在哪里,大概等着回去重新融合起来,再戴上。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不高兴?”她眸里的怒意未减。 “你吃东西都不快乐。人以食为天。你连三餐吃饭都能心不在焉,你认为你的日子叫做过得舒心快乐?”他嘲讽的嘴角往上一勾。 “我自己认为过得快乐。”她一点都不让步,然而,却是眼睛在躲着他的目光。 再说下去,八成要吵了。在这环境中争吵,两个人都是理智的人,都知道很不明智,只是在耗费自己本来剩余不多的体力而已。 他率先静默了下来,细微地蹙着眉。 她才记起。他小腿上这么长的伤口,理应是很疼的,没有止痛药的情况下,现在是最难熬的,可能会疼得如蚂蚁在啄食神经一样。 倒了些水在一条纸巾上充作湿巾,她递到他手里:“擦擦汗吧。” 女性温婉的声音低而温柔。 他抬眉,能看见她低垂的眼眸下一圈极深的黑影。她绰绰的身影,在坚强中带着脆弱,宛如高贵但让人怜惜的青花瓷。这是个不知什么时候能不知不觉牵动到男人恻隐之心的女子。怪不得他那眼光极高的老同学季云,偏偏哪个富贵高干千金都看不中,却能对她动了心。 接过湿巾在额头上擦了擦,稍微降低一点身体的温度。纵使不再流血,但是伤口没有及时再进一步处理,发炎化脓的话,也容易引起败血症。 危机并没有解除。他似乎只能是向上天祈祷。但其实他知道不用祈祷,以他意志以老天给他的使命,他都不会就此倒下。因为,他这条命是欠了某人的,只要那人没死,他想死都是不可能的。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她也在想,低着头,脑子里即使她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却时而会浮现他刚说的话。这是许久以来,自亲人都去世后,第一次有人的话影响了她的心情。她抬头,长长地吐口长气。 灯火来临的时候,他们两个其实都快有睡着了的危险。 “常云曦,常云曦。”他叫她,伸出只手推她快耷拉下去的肩头,“不能睡!” 她猛地仰起头,两只眼,在黑暗里,忽如一双野兽的眼珠,惊疑不定,写满了戒备。继而,在看清楚是他后,收回了尖利的视线。 他在她刚才表露出的刺猬表情上琢磨了会儿,之后说:“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于是不久,他们看见了灯火。 发现人影,她火速地跳了起来,挥举自己的双手,大喊:“这边!这边!我们在这里!” 匆匆的脚步声,在她举起自己的手电筒时,朝他们奔了过来。 “姚爷!”看到完好如初的爷,能呼吸的爷,高大帅俨然是两道清流要滑下面孔,拿袖子擦了下眼角,“瞧你把我们吓的,陈少校都想自残了。” 姚子业刚在另外个兵的搀扶下站起来,突然听到他后面这句,柳眉锁紧:“你说孝义什么?” “他胡说八道。”陈孝义面色乌黑地从后头走上来,听到高大帅这么说他也不客气了,“是他想自残。说姚爷出什么事,他会自宫谢罪。” 姚爷挑了下眉,对着高大帅:“那怎么办?我脚都受伤了。” 高大帅哭丧起脸:“姚爷,您老哪怕断了条腿都是活龙生虎,哪算出什么事。” 姚爷眼神陡凛:“高大帅,你这嘴越来越犯贱了,竟敢诅咒本爷断腿!” “不,爷,我哪敢,是我嘴贱,我自打嘴巴。”说着佯装拍打自己脸两下,前来搀扶姚爷时,瞟到了另一边的常云曦,到爷耳朵边说,“爷,风高夜黑的,你和她,没有擦枪走火吧。” 这话顺着风,进到了常云曦耳朵里,回过头来的眼神,像把枪将他们两个扫成马蜂窝。 高大帅像是被她唬着的眼吓到,缩回脑袋,一手又是抓扒帽檐叹气:“季老师情路漫长,可能西天取经都没有他这般难。” 姚爷的指头往他后脑勺一敲:“你这嘴皮子欠揍是不是。下回她再摔下去,我直接把你推下去给她垫背。” 其他人听见姚爷这话,浑身无不打抖的。 姚爷是毒人一个,谁都信姚爷这话放出来肯定办得到。 一行人把遇难人员带离险境,来到半山腰常云曦他们本来要到的小卫生所,已经是夜里九点整了。 陈孝义给姚爷重新检查了伤口,重新清创包扎止血,说:“幸好姚科你自己先做了处理。”在他想法里,这么成熟专业的包扎技巧,只能是姚爷自己做的。 “不是我做的。”姚爷轻易地否决了他的话。 常云曦?陈孝义既是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们本来就在猜疑她是不是学过医学。 姚爷在环顾四周无人后,低声问:“蒋中校呢?” 陈孝义明白他所问的,同小心翼翼地接着话:“姚科你出事后,马上让人禀报了指挥部。好像指挥部没有特别指示下来。” “嗯——”对君爷的这个决定,姚爷显出了欣然,“我向来命大。” 陈孝义听他这话,擦擦汗,吐口气:“不过说实话,你滚下去不见了人影时,真把我吓到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一辆军车翻下山崖,全车死了九个,就我和另外一个安然无事。”姚爷轻描淡写的,知道自己的命硬着呢。 当然,他这个命硬,运气一回事,自己的能力是一回事。在突发事件来时,他总是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自己。这该得益于当年上山在寺庙里住的那段日子。除了学功夫,也获得了和一些得道高僧云游四海的机会,在心境上得到了一种升华的修炼,使得遇到任何危难时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陈孝义给他手里放了两颗止痛药,他只捡了半片,放进嘴里和着水吞下。陈孝义本想说一片可能不够,他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对方往下说:“如果我是其他人倒也算了,但我是指挥官。” “我想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在这山里,又是老百姓的地方。”高大帅听见也上来说。 姚子业淡淡地瞥他一目,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以为哪里都是安全的。” 有爷这命令,本来不想放哨岗的高大帅,出了外头,放了两名哨岗。但是,纵使有哨岗,仍是在半夜里出了事。这山里黑,小卫生所坐落在复杂的山内环境里,四周环境错综复杂,小道乱窜。若不拉设紧密的防护栏将整个小卫生所包围起来,再加警报器,只设多少人站岗,都防不住。 这个事高大帅没有预料到,姚爷也没法预料到。 早在范淑霞受令给温浩雪检查一些擦伤时,就有人把她给盯上了。当时,一群人全部去搜救落难的姚爷和常云曦了。卫生所里,只剩她们两个。 温浩雪见四下没人,开始偷偷问她,求证昨晚上她说的话:“你说的宝物,是不是我姐姐戴的那块玉佩?” 范淑霞乍一愣,很是讶异。她不知道温浩雪,但是,温浩雪早从其她人口里是得知她的存在。 温浩雪对她疑问的表情笑眯眯的:“我堂姐,是蔓蔓。我和你一样,姓温。你说的那块玉佩,不瞒你说,我爷爷奶奶,给我们每人打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我自己也有一块,要不要我让你看看。” 范淑霞得知她和蔓蔓和温家都是什么关系后,意识到自己昨晚说漏嘴了,早知道有这事,说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矢口否认。 可听她连连摇头称不是,温浩雪压根不信,鼻子一哼:“行吧,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反正,你若真是知道那东西里面藏着宝物,我们温家个个都有一份,你跑不掉。” 范淑霞不知如何形容她这人了,若真的是有宝物,那也是属于蔓蔓的,和她们没有关系,怎能说成人人有份了呢。 她们在屋里发生的对话,被一个躲在屋墙后的男人窃听后,跑回去向上面的老板报告,而负责接听报告的老板,正是杨修。 正如蒋大少推测的,此次孙靖仁带的帮手多多,除了他叔奉老爷子命令给他调来了一支协同作战队伍,由一个柳志明的人带队,除外,杨家和江家各领了队技术人马来无偿支援他。在孙靖仁眼里,杨家和江家可能打着和孙家拉拢亲近的关系,所以没有拒绝。 现在,听来报的人说范淑霞好像知道玉佩里面的秘密,杨修和江埔是知道玉佩内情的,都一惊。 到了半夜里,瞄着卫生所的哨岗并不足以戒备,有漏洞可钻。刚好,范淑霞起来到卫生间。 抓范淑霞的两个人,拿麻药先捂范淑霞嘴巴上把人弄昏了,从卫生间后面小窗口将人递出去,山中夜黑风声大,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哨兵压根发现不了。 范淑霞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眼前站着的江埔是江家人,她是认得的,心头一个打抖,心知这回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了。知道可能自己逃不出去了,她倒是镇定了下来。实际她能多活这么多年,对她来说,她都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再说上次蔓蔓替她被抓差点死掉,对此她一直内疚在心里。 “说,那块玉佩你都知道了些什么?”江埔和杨修对了个眼神后,问。 范淑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我的人都听见你和那个姓温的对话。” 范淑霞咬紧嘴唇,死活都不说,接着,灵机一动,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问:“如果你们说的蔓蔓那块玉佩的话,我是见过一次,但不是被你们拿到手里了吗?” 江晖从蔓蔓那里得到的是假玉佩,这点,在江奶奶请人鉴定时得到了证实,不是一级宝玉,既然玉质不是一级宝玉,那肯定是假的。 江奶奶和杨老太再一次得而复失,尤其江奶奶,觉得自己孙子死的太不值了,更无论如何要把这玉佩拿到手。 “假的?”范淑霞听到是假的,露出的惊讶,不像是装的。她确实不知道蔓蔓戴的玉佩是假,当然,也就更不知道真玉佩会是在谁手里。毕竟那块真玉佩在现实中有多少人亲眼见过,怕也是寥寥无几的。 杨修确定了她不是在撒谎,恰好,这个时候,有人慌然来报说好像哨兵察觉了异象,杨修向江埔使个眼色,打算威胁几句后将范淑霞放了。 江埔答好,让他带人先走。 杨修走出去后,走了约有五十米远,他自己的人惊慌失措从后面来报,说江埔自作主张拿刀子抹了那女人的脖子。 杀了? 杨修眼底骤寒,腾发怒气:他们到这里来可不是来杀人的。再说,杀人能自己动手吗?不知道大陆对杀人罪的定义有多么严重吗?何况,范淑霞是一个军人。杀在伍的军官是一条重罪,别说警察,部队本身肯定饶不了人。 江埔跟上来后,面对杨修劈头问责,却是咧开嘴一笑:“她本就是我哥的人,她给我哥陪葬也是应该的。” 一怔,杨修到这时才知道,江家奶奶这回愿意派人过来,是知道了范淑霞躲在君爷的队伍里,想把范淑霞抓了。始因知道了对蔓蔓不易下手,江家奶奶为被枪毙的孙子报仇,打算先拿范淑霞来血祭。 不到半个时辰,本来与他们分开行动的孙靖仁,又匆匆忙忙叫人让他们过去汇合,明显,是知道了他们杀人的事情。 “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你们杀人做什么!”遣开了所有的将士,关着房门,孙靖仁朝他们咆哮。 要是底下的人,知道他们将自己的战友杀了。孙靖仁想都不敢想这个后果,满头大汗。 “你慌什么。”江埔不以为意,“人又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 “你——”孙靖仁冲过去,两只手忽然猛掐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谁?你杀的是我们军队的人!你这狗娘的,以为我们军队是什么东西可以任你说杀就杀!” 杨修一时间一个人没法把他们两人拨开,正好外面有人听到了动静,闯门进来后,朝孙靖仁说:“孙博士,别急,那女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孙靖仁方是胸腔里头一松,能吸上口气。 江埔却是不信,向说范淑霞没死的那个人喊:“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她没死?你又不在事发现场!” 那人进来时已关上门,走路,扶起他们刚争执时碰落的椅子,都是纹丝不乱,透着自信:“我姓柳。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是因为我的人说,你们前脚刚走,那地方,就被追查来的哨兵发现了。有姚爷在,你拿刀子割那女人的颈动脉而已,没那么容易死。” 柳志明的一番话,不仅让江埔和杨修吃惊,让孙靖仁都讶异。听他这话,好像对姚爷十分了解。 “姚爷是什么人,辅助君爷的人。君爷是什么人,未来要当军委的人。实际上他们两个,早是很多人眼里的眼中钉了。如果你们还不懂这其中事情的轻重,我告诉你们,比如说某人本来被许多人嫉恨着巴不得其死,但是在快要死的时候被君爷把命救了回来。君爷即是这么个存在,明白一点,陆家老头的威信,现在都没有自家孙子的影响力大了。” 听了他的话,三个人想到的不是君爷有多厉害,而是明显这人是虎视眈眈着君爷的一群人中的一个。 孙靖仁骇然,想着自己的叔怎么会给自己派来这样一个人,自己叔知道这事吗。 “都去吧。那女人有姚爷在君爷在,又是君爷的部下,说什么都死不了。”柳志明轻松一句,将愤愤不休的江埔和若有所思的杨修都打发出门,接着一只手搭在孙靖仁肩上,说,“孙博士,这事可以让他们自己闹腾一阵,说不定能让蒋大少提前收兵,对我们何尝不是好事。” “蒋大少?”孙靖仁还不知道蒋衍被人称之为蒋大少。 “我和他在入伍不久,即是同个连队里呆过,他在那时候,已经被人叫做蒋大少了,超越了他哥哥。”柳志明的脸在火光中隐晦不明,“事实证明,他确实也是个很可怕的人。不仅聪明,人缘特别好,直觉非常棒。害的我,都不得不向他出手,免得被他察觉误了我们的事。但是,他运气太好了,从意外里逃生。听说救了他一命的人即是他现在的老婆,陆家失踪很久的女儿,这都足以说明当时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和陆家有扯不清的关系。” “你意思是说你们曾经想害他?” “什么害他?我只是支开他,没想到他自己差点被根电线杆砸到。” “可你们那时候说差点误了你们的事,你们是想害谁?”孙靖仁惊恐地联想到他前后说的话,“不是君爷吧?” “我们怎么可能杀人?”柳志明把他抖得如落叶的肩膀拍拍。 杀人是不可能,但可以制造意外,也可以制造陷阱让对方去踩。孙靖仁坐了下来,抱住头,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消息。 当时,曾德容那伙人,是被陆老头让人给端了。但是,一个部队来来去去有那么多人,早就多人逃窜在外了。哪能全部打尽。而且军队不可能处置全部,会军心大乱。只能说抓个头,杀鸡儆猴。势力平衡了,自然都不会蠢蠢欲动。 柳志明现在和孙靖仁说这些话,只是陈年旧事一提,并没有说要再来袭击两爷什么的,实际上他这回,真的只是被派来辅助孙靖仁对付蒋大少的。只因孙靖仁他叔听说他和蒋大少在一个部队呆过,可能比较了解蒋大少的行事风格,能给孙靖仁一些有益的意见。 可柳志明这席话,已经勾起了孙靖仁心底的歹念:原来,是可以这么做的。 姚爷听到报告,一个鲤鱼打挺,火速从床上起来,只来得及批了件外套冲出去。 两个兵,抬着重伤的范淑霞过来,一路,陈孝义不停给她压着大出血的动脉。 借着火光,姚爷低头在范淑霞脖子上的伤口仔细查看,紧接面色沉重,摇头:“先输上血,然后马上送下山,她这个手术在这里没有无影灯没法做的。” 一面先让人给伤者输上血液,一面姚子业想方设法要在伤口上先做些急救措施,然而,当他拿起针,想对准撕开的伤口先缝上几针时,头一阵炫,是止痛药起的关系。若是平常的小手术倒是没有问题,但现在这是大手术,致命的。 陈孝义现在面对这样复杂的伤口也不敢乱动,行凶的人给范淑霞的脖子上那一抹,不仅是一刀而已。如今他们两个是现今在场的医疗队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了,两个人都因各种原因动不了手,只能急着将病人往下面送。 当范淑霞从出事地,连夜送回君爷他们所在的有条件的镇上,已是凌晨了。 范淑霞奄奄一息,一路不断输血输液,心跳都停过了一次,他们不得给她插上了管。她的喉管气管被江埔那一刀,也都给割破了,发不了声音。 君爷早已接到消息,当车子一到达,马上带了一众人上来迎接。 范淑霞从车子里被抬出来后,君爷先靠近查看情况,这一看,果如和姚爷一样面色挺严峻的,道:“马上进手术室。” 听见他的声音,范淑霞的眼睛蓦地一睁,手伸出去。 本是要走的君爷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触到了自己的手,回过身来,看见是病人的手,很难得地说了句安慰话:“你放心,这里所有人都会用尽全力把你的命救回来。” 可范淑霞只是对他睁着眼,人们可以看到她的嘴唇是艰难地想说话的样子,但是,由于脖子的肌腱受伤,好像连嘴唇动一动都难。 君爷把她的手握了下,然后就此想把她的手放下,因为现在时间宝贵,每耽误一秒钟她都可能丧命。然在他将她的手握一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的指头在他掌心里画着。 一划,两划,三划,四划,五划,六划,画完这最后一划,她的指头落了下来,眼也闭了下来。(未完待续) 饭馆危机 老公和自己哥出任务了,蔓蔓在家安心待产。 刚好这两天陆老头都在大儿子这边住,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赖在这的。知道老爷子在这边住,大家压力大,都躲着。就是陆司令,都经常借口在单位加班。蔓蔓和自己妈陆夫人是躲不了的,哪儿都不能躲的情况下,和陆老头天天眼对眼鼻対鼻,都能凸出眼珠子来。 “囡囡,来,和我下盘棋。”老头子有棋瘾,看到谁都要拉着下棋。 “我不会下棋。”蔓蔓很老实地说。 “没关系,我教你,我让你子。” 陆老头放了这话,可蔓蔓很快发现,陆老头放的是屁话,陆老头下棋只认自己赢,哪管对方是不是需要信心的菜鸟,照常全盘皆杀无误。 蔓蔓陪老头子玩了两盘后,认清这个事实,爽快地说:“爷爷,你棋艺真棒,有没有想过在电脑上和全世界的人过招。” 陆老头看到她那双笑吟吟的月牙儿眼,笑得如勾起的新月似的,摇摇曳曳,另一面若露出牙齿的魔鬼,心头一惊,手里抓着的棋子都掉了一颗到地上。 “怎么?爷爷不敢?爷爷连电脑都不会玩?” 三句话将他老头子的军,陆老头喉咙里紧张地吞了口水,想当年他面对千军万马都无胆怯,如今竟然被孙女三句话逼宫,说出来谁都不信。 事实是,不到半天,陆夫人发现,陆老头被自己女儿架到了电脑前,据说是与一个美国人杀起了棋,杀完美国人,又杀欧洲人,与日本人厮杀的时候最激烈,听说杀得那日本人宣布投降都不成,陆老头偏是要一步步把对方吃得一干二净。 陆老头在互联网上成了一代棋王,是后话,反正他是被孙女带坏了,竟然上了电脑玩起互联网。 要知道,陆老头像许多老人家一样偏执,死活都不肯碰电脑这种玩意儿,经常说是玩物丧志不可玩。 陆司令都很吃惊女儿是用什么法子把老人家说服的。到后来,女儿还买了苹果手机苹果平面电脑,说是孝敬老人家,老人家不用固定在电脑桌前,拿着手机到哪里都可以看新闻,通杀世界棋手,玩得不亦乐乎。 蔓蔓终于可以和母亲闲着喝起了花茶,不用被老头缠着束着在棋盘前,一句话:给老人家花点小钱换自由,值! 再过了两天,陆老头请了老朋友上家里来玩。 陆老头的老战友都是威风凛凛的,据说那些勋章奖状都是摆满了一屋子的。老人家一来,陆夫人又再度忙起来了。进出厨房,没个空闲。 蔓蔓“怒”:知道这爷爷八成看她闲下来不乐意,又和她玩起游戏。 这些老头子老太太,真是闲着太没事,如今退休更是闷得慌,四处找人找玩具玩,其实和一个几岁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老人家没事,可她和她妈陆夫人不是真在家里闲着的。她们现在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研究饭馆的新菜式。现在顾客要求高,定期没有新菜式推出,怎能吸引住老旧顾客。何况,现在饭馆正是到了扩大业务版图的阶段,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前功尽弃。 再说除了研究菜式,她自己还负担了给饭馆检阅财务的任务。这是当年和谭夫人约定好的。账本一定得老板自己亲自过目,免得被私底下的人偷偷吃了都不知道。 每天师哥来她这里一趟,将厚沓沓的账本送到她这里来,她隔天一翻,最少要去掉五六个钟头,对到眼睛都花了。好不容易抽个空陪母亲喝喝茶,弄点小孩子的袜子毛巾什么的,结果又被几个老头子缠着当玩具。 陆夫人与自己的公公向来关系很好,但也没想到公公这次会在这家里住这么久。眼看陆老头一天天呆下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夜里偷偷问起了老公:“爸这是准备长久住在我们家了吗?” 要是老爷子真打算在这里住下来,如果两个儿子回来,他们这里房间也不够,需要再作打算了。现在是陆欢去了大学念书,老爷子住了陆家小儿子的房间,不然还没房间睡。 “爸喜欢囡囡,可能一时半会儿都走不了吧。”陆司令在夜里长长地叹一声息。 他女儿如今是越来越受欢迎了。一个最大的证据是,来他家串门的人越来越多了。他都得躲着。姚书记都调侃他:你家现在孩子没有出生都这样,小心点孩子出生后得变成动物园,好处在,你们可以收动物园门票费了。 说白了,陆老头喜欢孙女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自那茶会他孙女孙女婿一炮而红,红遍整个圈子,惹得一大堆人都要来他这里看人。他总不能天天把孙女招到将军楼给人看吧,只好亲自跑到孙女这边来招呼客人了。其实,他不亲自上阵也没关系。可老头子自从上次在茶会感受到危机感后,说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在场把控,免得孙女一不小心被其他老头子老太太拐走了。 陆家这个热闹,极快地波及到了周近的姚家,赵家。 知道怕陆夫人忙不过来,姚夫人现在经常在陆家呆着帮手照顾她们母女。赵夫人只要有空,也会过来串门,主要是来与蔓蔓商谈画展的事。 蔓蔓现在重心都不在画上了,对画展的事不着急,倒是与赵夫人说着提到了彭芳:“阿芳近来怎样了?上次茶会她都没有来。” 她担心彭芳是躲着姚子宝。说到这事儿,由于有林佳静的关系在里面,蔓蔓总觉得对彭芳有些愧疚。 赵夫人是个明白人,一听她这么问立马明白她意思,笑笑说:“她不是和宝儿闹别扭。是那天的确有事,是她爸妈来京探望她了,不然她是巴不得来参加茶会的。”说到末又加了句深思的:“你没有听你二姐说起吗?” “二姐?梅姐?”蔓蔓心想怎么会突然牵涉到了蒋梅,心里有些慌。 见她真是毫不知情,可能蒋梅真没有与她提起,赵夫人思虑之后,慢慢托出:“其实这事,我也是听你二姐说的。” 在赵夫人慢慢的说辞中,蔓蔓才知道,彭芳恋上了陈孝义。她当时一是惊讶感到不可思议,二是担心赵家在这事上不同意。 赵夫人说:“我本和她表哥,都是不赞同的。两人年纪都相差了将近十岁。可后来经你二姐劝说,你二姐说她自己是过来人,能懂得这种心情。况且阿芳现在年纪说小其实已是有自主思想的成年人了,从法定年龄上来讲是成年了。这种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该随意插手。” 赵家采取的这种宽和态度,蒋梅在其中的功劳不可抹。 彭芳与蒋梅现在的关系是很好。现在彭芳周末都爱往蒋梅家里跑。 至于陈孝义那边什么态度没有表示,反正即便陈孝义有表态,彭芳得等到毕业了才有这个可能。 这事总体上还是悬,陈孝义是男方而且是军人,要承受的压力是不可想的。彭芳不想给他压力。 蔓蔓没说话,益发是觉得姻缘这事不容人为。尤其在姚子宝和彭芳的关系都有转机的情况下还是各分东西,更说明,对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说回来林佳静那边,前晚上她爸有个电话过来,说是佳静可能要到下个学期开学再回国,届时可能不是一个人回来了。 蔓蔓只得叹气。 到底,他们想给林佳静安排好的路子,林佳静也没能走。 倒是温媛,她那个有着强烈野心的以前的妹子,一步步非要那么走,却是一步步真的是走上了她自己想走的那条路,完全不知悔恨。 “我听说那个温媛是要开画展了。”赵夫人或许已经是听说温媛与她的干系,锁着眉说。 蔓蔓道:“她开她的,与我没有关系。” 嘴头上说没有关系,但蔓蔓希望她没有牵扯上养父温世轩坏事,不然,准和她没完。 温媛开画展怎么可能和温世轩没有关系呢。现在温世轩可是个大富豪了。温媛能找到人脉给自己开画展,但是启动资金,全部得靠温世轩,一出口即是十万块。 终究是自己的亲女儿,温世轩瞒着养女蔓蔓,从自己的腰包中掏了十万块给温媛。 温媛对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办完画展,给他回报一百万。 温世轩对此只是噎着唾沫和小女儿说:爸不指望你现在赚钱,只希望你现在弄好你的学业,即使你将来不能赚钱,爸爸也不怕,只希望你一生平安无事。 可温媛听了他这话不仅没有半点感动,只觉得自己被父亲完全看低了,而且她知道父亲现在都是依靠着蔓蔓。想到蔓蔓,想到自己上次又是在茶会在蔓蔓底下一败涂地,温媛心里非常不甘。她握紧拳头,发誓这一回要在画展里面讨回声誉。 一切准备妥当,万事只欠东风,只等孙靖仁回来。 孙靖仁在山里面的日子不太好过,想他养尊处优的,向来跟随部队去演习,也都是坐后勤机关,绝对不辛苦。现在为了对付蒋大少,他不得不亲自爬山越岭,披星戴月,煎熬风吹雨打。几天过后,他马上瘦了一圈。好在他这豁出去的辛劳似乎颇有成效,几日的盯梢,他窃取到了蒋大少的实验数据。 当他把这些数据分析,发现,这蒋衍真是有两把刷子,不容人小看。不说其它,就说数据本身的纯净度,比起他的那些繁琐的公式计算出来的,最少要缩减了一半的指标,显得干净简洁。他为此悄悄抹汗,幸好自己没有鲁莽,没有自己干,不然怎么败在蒋大少底下的都不知道。 柳志明看他不仅信心全无,而且能力真的很一般,为他庆幸地笑了声:“这下好了,你拿到他的数据,不想赢都不行。” 对他这话,孙靖仁可不高兴,好像是说得自己是一无是处似的,道:“别看他这数据行,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虽然计算简洁,却也容易出现纰漏。我会想他的数据基础上进行修补,做到万无一失,这样,定是能胜他。我的谨慎,是他没有的。实际上做数据的也是这样,第一是讲究准确率,而不是速度。” 柳志明本想提醒他蒋衍很是狡猾,不过,听他这说辞好像其它话都听不进去,想必这些高干子弟的都是有自己的骄傲。柳志明又是个不喜欢得罪领导的,肯定不再多话。 孙靖仁拿到数据后,当然是着急地鸣金收兵。 等孙靖仁一走,蒋衍他们才从暗处的藏身场所出来,开始也徒步下山,与君爷的指挥所汇合。 进到君爷的指挥所,见君爷一个人正坐在桌边,两只手交叉着,不知在思索什么入了神。 蒋衍和莫文洋在这之前已经听说了范淑霞的事,都是战友,不由走前两步问:“我听他们说,现在人都还没能醒来,是真的?” 君爷听到他们的声音,抬眉见到他,方是眸瞳一缩,回了神的模样,继而缓缓地点了下头,有些沉重地说:“伤太重,虽然用尽了办法,能不能醒来,会不会永久成为植物人,或许继而变为脑死,都难说。” 在这里做了紧急手术后,他们已经一早联系了部队的直升机,第一时间,将范淑霞送回到了自己单位继续进行抢救。现在,从白队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时,由于伤势过重,器官不同程度发生衰竭,人现在是成完全昏迷状态。 纵使是这样,应君爷的要求,暂时不会联系范淑霞的家人。第一是在范淑霞的部队档案里面记录,范淑霞自己承认并没有家人存在了。所以即便君爷猜到范淑霞与范慎原等人有亲属关系,都不会随意去通知范慎原他们。第二是君爷不想让范慎原他们知道,若一旦他们知道,范慎原他们有可能要求将范淑霞转移到国外治疗。现在,范淑霞手里掌握了重要的信息,只要范淑霞一天没有死,君爷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范淑霞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 范淑霞留下的重要信息,写在了他的手心。 一横,一竖,一竖,一横,一竖,一横。共六划。肯定不是数字,也肯定不是图画,比较像是个字。 是个什么字?却是因为结构没能在他掌心里画清楚,一时让人只能琢磨猜测。 姚爷敲了下门走了进来,可能是听说了蒋衍的队伍终于收兵了,过来问一下情况。 莫文洋看他两条腿走路如常,讶问:“姚上校,他们不是都说你脚伤了吗?”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姚爷随口一提,好像是一块止血胶布都能搞定的小伤。 “你别听他胡说。”听到姚爷这话,君爷明显不满,“他这是吃了止痛药,你以为,整整缝了二十几针的伤口,能几天就好?” 姚爷挑挑眉:“这当英雄的,只是缝了二十几针这种代价,已经相当不错了。” 莫文洋一听笑呵了:“英雄救美。常小姐呢?” 他们回来连常云曦个影儿都没有见着。本来,被人救了一命,理应是在这里照顾救命恩人吧。 姚爷对此淡淡道:“她急着回去,说在这里多呆一天都得给协会增添负担。” 结果,常云曦急着和老王回去搞报告了,而温浩雪却留了下来。始因温浩雪看见浑身是血的范淑霞后,受到了刺激,还在医疗队里打吊针。说起来,那夜范淑霞半夜起来上厕所没有回来,第一个发现异象通知哨兵的正是温浩雪。 “你等会儿去看看她。”君爷吩咐莫文洋说。 温浩雪受的刺激有点怪,好像是范淑霞身上的伤到了自己身上一样。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第一次看到杀人害怕,然后哭,拼命地哭。他们不得不给她打些点滴和镇静剂。 君爷隐约觉得里面好像有些隐情,由莫文洋去问温浩雪,或许能问出点名堂。 接下来,莫文洋知道他们几个领导要商谈要事,就自己先走去找温浩雪问明情况了。 姚爷和蒋衍各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哨兵关上门,在门口持枪守着。 君爷先问蒋衍任务的执行情况。 蒋衍道:“初步摸清,他们至少带了三个技术方队来,其中两个,从手法上判定应该是属于非我们部队的技术人员。” 非部队的技术人员,莫非是孙靖仁自己从社会里拉的电脑精英? 这令君爷马上联想到了杨家。据闻杨修是回国了,并且和孙靖仁有接触,温媛,就是杨修介绍给孙靖仁的。杨家想亲近孙家,支援孙靖仁,无论从道理情理都是能成立的。 如果杨家在,似乎范淑霞的遇害,又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孙靖仁再怎样心狠手辣,都不可能去杀害自己部队的战友。何况他与范淑霞无冤无仇。至于杨家与范淑霞是什么关系引起的仇恨,还得想想,反正机率是比孙靖仁大。 “然后你用了什么方法吗?”君爷一面琢磨,一面问。 大舅子还是了解他的。蒋衍轻然一笑:“为了安全起见,我故意都给他们三个队伍泄露实验数据包。这些数据包里面都携带了病毒。只要他们回去在本地电脑打开,诱发病毒扩散,我的这种病毒只负责快速吞食他们的数据。这样一来,他们的本地数据会全部被消灭的一干二净。至于他们会怎么对付这种结果,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制造假数据。但是,按照我推断,他们本身对实验数据的特征并没有掌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制造出可信的假数据。所以,他们只剩第二条路,各种借口拖延时间,想方设法再到我们这里做文章。” 君爷听妹婿这么说,心里有了底,道:“别担心,无论什么借口,都不可能让他再耽误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不是用在浪费他们这种蠢货身上的。” 接下来是大舅子的工作了,蒋衍没有二话。 姚爷是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是看见了君爷手底下压着的那张白纸上,寥寥写着几笔,眉宇皱道:“我那天就想问你了,她是在你掌心里写了什么吗?” 那天范淑霞在他掌心里写字,是背着手背写的,其他人都没有能看见她写的什么,感觉到迹象的只能猜。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太过模糊。”君爷面对两双质疑的眼神,缓慢,一丝凝重地说,“或许,她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也是姚爷十分困惑的。若范淑霞想告诉他们凶手是谁,为什么非得见到了君爷,才在君爷手上写,难道,她其他人都不信任了吗?包括她最亲近的徐美琳都不信任?这不合情理,不合推断。 君爷倒是能猜到一点为什么范淑霞非得在他掌心上写,而光是这点猜疑,都能让他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巴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看妹妹是否安好。 是。 他私心里认为,范淑霞因为知道他是蔓蔓的哥,才在他掌心上留字的。他妹妹蔓蔓,据他所知,与范淑霞的关系也很不错,曾经为了范淑霞的事还向他求情引起他不快。 另外两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掠过的一抹焦躁,不由都感到迷惑。 “陆科。”有人推开门进来报告声,“你电话,外面打来的。” 他们执行军务在外,并没有携带私人手机。 君爷拿起桌上的话筒。这里的电话接通的,只能是军队内部的。所以几个人都以为是部队领导打过来的。 等君爷抓起话筒一听,听到的却是—— “你好,我想找蒋衍中校,我是他媳妇。” 于是蒋衍接到了对面大舅子的一个瞪目。这个瞪目很强,充满了敌视味道,火药味十足。让他心里一惊,莫非自己不小心犯下什么事儿被领导抓了。 君爷把话筒直接递到了他面前,连句话都不说。 蒋衍慌慌张张接过来,想着会是什么事儿让大舅子生这么大的气,不管什么事只要是自己犯下的肯定自己揽,结果,话筒里传出的是媳妇蔓蔓的嗓音,连叫两声“喂,同志?”。 因而大舅子突然犯什么怒气,蒋衍恍然大悟,立马背过身去与媳妇小声说:“蔓蔓,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蔓蔓小媳妇以为老公是不高兴她打电话打扰他工作,困窘地说:“他们说你们明天要回来了,可以先打电话给你,我就想先打个电话给你,问问你怎么样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家爷爷的错。陆老头为了彰显自己做爷爷的本事和爱心,讨好孙女说,他有办法让她和离家好多天的老公通上电话,而且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影响军务。 蔓蔓想爷爷是好心,另一方面老公离家这么多天了,是有些想念,何不给老头子一个当爷爷的机会,就依了爷爷的意思,哪知道好像老公意见还挺大。这怎么回事? 蒋衍也怕媳妇误会了自己,一方面解释一方面拐着弯儿提醒老婆:“你老公我不在家,还有谁不在家。” “还有谁?我爸?欢儿?”蔓蔓小媳妇答,故意省略掉了某人。其实在她心里面,某人不在,她没有拘束,从某方面来说更好。 蒋衍苦涩地拉开唇角,这另一边,大舅子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自己呢,说:“蔓蔓,你知不知道刚是谁先接到你的电话?” “谁?不是接线生吗?”蔓蔓压根没想到会是君爷接的。她明明是说了找老公的,向天发誓半句没有提自己的哥。然接线生都知道她是君爷的妹妹,当然是把她的电话先转给了君爷,反正蒋大少也在君爷的办公室。 蒋衍无话可说了:“大舅子坐在我对面,你和他说两句?” 蔓蔓呆,老公这话也就是说,刚接她电话的是她哥,她当着她哥的面说找老公,半句都没提她哥。以她哥那个唯我独尊的性子来讲,她这绝对是踢到了她哥的铁板了。 她怎么可以嫁了人就只会找老公,不找她哥了呢? 这是她哥君爷的观点。 她深信不疑。 她没来得及向老公说句“不要”,话筒明显移到另个人手里,她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 她哥在对面沉默,守株待兔的姿态。 蔓蔓恼,想着自己真倒霉,怎么这样都会撞他枪口上,好不容易憋着气吐出一句:“哥,我听爷爷说你明天回来?” “我明天回来不回来和你没有关系吧,你不是只找你老公吗?” 一句话,摆足了醋劲横飞。 蔓蔓要蹲到地上画圈圈,“怒”:当哥的和妹婿吃什么醋? “我告诉你,你别忘了你始终是陆家人。” 当哥的吃醋的理由还挺足。 蔓蔓更“怒”:你吃醋就吃醋,何必找个堂皇理由给自己找借口。 说回来,她没想到她哥真是对这事挺较劲的。 “我知道。”三个字慢吞吞地从她喉咙里吐出来,算是这回向他举了白旗吧。 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和他说话两三句都能对上火,找老公从侧面了解他情况比较保险。 “说吧,还有什么事?” 蔓蔓汗:她哥这是打算霸占了电话不还给她老公了吗? 谁叫她一开始说找老公不是找哥,若先说找哥的话,当哥的或许善心大发,说两句就给他们小两口自个儿甜蜜去了。现在,他这个哥就是看不过眼了,不给他们小两口好日子过。 蔓蔓越想越憋气:自己怎么就摊上个小心眼的兄长呢。 好在,他们明天回来了。她差不到这一两天能见到老公。 “没什么事。”蔓蔓道。 当哥的这一听,眉扬起,明显又不悦了。与自己老公说话,叽叽咕咕可以大半天,换到他这里,得了,成了没话说。 “没什么事你打电话做什么?” 她打电话是找老公谈情说爱,与他当然没什么关系。不过,蔓蔓小媳妇醒悟的快,这个谈情说爱,在军务电话里面是不合适的,最多只能是略表达关心。这对于兄长同样适用的。 “没事,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平安,而且山里天气凉,不知道你们衣服够不够。”蔓蔓说。 嗯,这还像是做妹妹的话,会关心哥需要不需要增减衣物了。 “你自己和妈、爸也要小心。我们这边气候变了你们那里气候一样变了的。” 他这话刚这么说,话筒对面传出她一声轻微的咳嗽。 仔细听,才发觉她嗓子有点沙哑的痕迹。 “怎么,感冒了?” 听见他蓦地沉眉问出这话,其他在场的人也都紧张了。 对面她忙道:“不是感冒,是近来家里人多,说话多,说的嗓子有些干有些哑。” “家里怎么人多?”他的眉愈发的皱。 他刚出来这么几天,家里就出什么事了? “爷爷到这边来住,每天都有朋友过来。” 那群老头子,他这才出来几天,就出这样的事了。他早该料到的,在那天茶会他妹妹那么精彩的表现,不吊起老头子们的兴趣才怪。但是,要压住那群老头子,光是他爸和他妈都是没有办法的,只有他本人回去。 “你自己多喝点水,少说点话。我明天坐飞机回去,下午就到了。” 蔓蔓又个汗:没想到自己一声咳嗽,她哥立马改主意打算坐喷射机飞机回家。 “好了,去睡觉,不要再说话了。”有她这声咳嗽,他当着妹婿的面挂掉这电话,挂的很心安理得。 蔓蔓在对面盯着那断线的忙音,数数指头,被她哥这座大山隔在中间,她和自己老公说话,好像都没有超过三句。 “怎样?”陆老头见孙女打完电话,喜滋滋地走过来向孙女邀功了。 蔓蔓怨气十足,却是有怨没法说。能怎么说,说她哥把电话线霸占了? 看她转个身怒气冲冲走进房间,陆老头这可纳闷极了:难道小两口在电话里吵架了? 蔓蔓回到房间里,拿被子盖头,生了好一阵闷气。到了夜里,被嗓子好一阵烧给惊醒了。赶紧听从他在电话里的命令起来喝水。喝了好多水,到早上都有点脸肿了,这个嗓子仍是像烧了柴火一样,又热又疼的。 她心思可能是喉咙发炎了,药不敢乱吃,想找方敏,可是方敏跟她哥出任务去了没回来呢。 再说这孙靖仁,连夜回到京城自己的办公室,着手研究蒋大少的数据,准备先发制人。结果,回来后,把数据刚接进终端机,好家伙,立马响起了病毒警报。他当时为了做手脚,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根本没法阻止这个凌厉的病毒攻势,不一下,他的整个数据库全毁了。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蒋大少的圈套。 可以说,他这回又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蒋大少的病毒属于同归于尽,把他的数据库毁尽的同时,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把柄留下。如果他向上面报告这事,解释不清,说不定,还会被人查出他这都是窃取竞争对手的资料引起的。 温媛从杨修那里得知他们回来后,正急着找孙靖仁说明画展的事。 孙靖仁看着自己手中空空的数据库,脑子一片空白,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却是无法承受得起,恼怒,愤恨,恨不得把蒋大少抓过来宰了,让蒋大少痛不如死。温媛找来的时候,他心情恶劣到极点,当然没有好口气给她,直接对她说这事泡汤了。 温媛大惊失色,一方面找杨修问询是否知道是什么情况。恰好,杨修的技术队,遭遇了孙靖仁同样的情况,因此猜到孙靖仁是受到什么打击了,这事对温媛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简单概要地说给了温媛听。可能杨修想的是,温媛或许有什么好办法。 温媛的确是有好办法,因为温媛知道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内幕,比如【画饼充饥】的幕后大老板,其实就是她自己的爸和蔓蔓。听说是这么一回事,而孙靖仁很想找机会报复蒋大少。温媛为了自己的画展向孙靖仁提出了交易条件。 温媛帮孙靖仁盘算出的报复计划是:既然孙靖仁本身是计算机高手,完全可以充作不明黑客攻击蔓蔓饭馆的电脑系统,窃取其全部商业机密,并且让其系统全部瘫痪。相信,这一下,可以给蔓蔓正在蓬勃发展的事业一个致命的打击。 孙靖仁听到她这个提议接近完美,立马着手干了起来。 君爷他们几个人开车中午到达最近的机场,先乘坐飞机回去,大队人马则按照原有计划开车回京。刚到机场,他接到了家里火燎火急的来电,让他赶紧回去,说他妹妹晕倒了。 君爷自己都没想到,昨晚上他刚叮嘱她多喝水别生病,一下她就给他得了急病。 蔓蔓她这是内外夹攻,一时气急攻心。她其实也没有真的晕倒,只是在突然接到饭馆里说遭受黑客攻击资料全失时一下没能站稳,给跌坐在床上,加上早上起来后一直嗓子更不舒服。 听出她是病了,师哥杜宇要她先别操心,和王学斌会处理好这事。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心里明白,这一回他们的损失相当惨重。何况,一旦对方窃取的某些内部资料泄露给媒体或是竞争对手,后果不堪设想。(未完待续) 蒋大少的暴怒 蔓蔓在家里呆不住,想去下饭馆看看情况。 陆夫人哪能让她去,她刚差点爬不起来,拦着她说:“别急,别急,你爷爷打电话给你哥了,他马上回来。” 她这身体关系三条命,饶是陆老头,都不敢轻易将她送医院,只好让大孙子赶紧回来。 蔓蔓听了诧异:“你们告诉我哥做什么?” 想到她哥昨晚上才说了那些话,感觉这回真是倒霉了。 陆老头背着手走进来插上句嘴:“有什么事,等你老公回来再说,你现在什么都办不了,不是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的确是对黑客一窍不通,相反,她不知道她老公能不能帮上她忙。 实际上,陆老头了解她老公似乎比她还深,说起她老公意味深长:“你妈知道你这情况,先打给欢儿,欢儿说会马上从学校回来帮你看看,但是,肯定的说,欢儿不是整天缠着你老公吗?你老公什么能力你自己应该知道一二。” 听出为人挑剔的陆老头对她老公评价挺高,蔓蔓惊奇地挑眉:“爷爷,你不是在这之前对计算机一点都不懂吗?” “我对计算机不懂,不意味我没有和计算机专家接触,你老公在人家眼里是什么评价,你这当将军的爷爷能什么都不知道?”感觉孙女是把自己小看了,陆老头不满地摸摸胡茬。 话正说着,陆欢从学校打的跑了回来。不止陆欢,姚子宝听说了姚夫人告诉的消息,一样同一时间赶回来。 两个小伙子在蔓蔓家里用电脑设法和饭馆的网络连上线,见蔓蔓饭馆的系统果然是全部瘫痪。杜宇听从他们的消息,从饭馆搬来两台电脑。两个小伙子经检查后,与杜宇请来的电脑维修人员的意见一样,肯定了是因病毒导致机器运行过热,把电脑硬件都烧了。 现在难处倒不是驱逐病毒。两个小伙子都看出来,这电脑病毒厉害是厉害,但不是没法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绝对的电脑高手。 陆欢小朋友对此还用这样的话来形容敌手:“这种小脚色,我姐夫,不用一根指头都能把对方消灭光。” 对蒋大少非凡的专业能力,姚子宝从兄弟口里听到不止上百次,早已稀奇,只是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蔓蔓听他们扯着扯到自己老公去,或许她老公是厉害,可如今她老公不在,远水救不了近火,走出来打断弟弟的唠唠叨叨,问他们两个:“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两小伙子听到她嗓音沙哑,才知道自己母亲说的是真的,这场黑客事件把蔓蔓气病了。两个小伙子一面驱赶她回房休息,一面却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议论起来。 “完了。”陆欢用一句话预示此次事件发展。 “什么完了?”姚子宝也觉得君爷如果知道自己妹妹被人气成这样,保准是要拿哪个来开刷的。 可陆欢说的不是君爷,是蒋大少:“我说的是姐夫。你不知道我姐夫暴怒的时候,我看过一次,比起我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大少平日里都是笑面虎,整日乐呵呵的,但是谁都知道,这种人越是发起脾气来,肯定不得了,能把天都给震塌下来。 姚子宝对陆欢这话倒是信了五分之多,赶紧和兄弟两个人猫下腰修理电脑,若是被几个兄长回来发现他们没作为,说不定把他们都给牵扯上先发顿脾气再说。 陆老头显得最镇定了,在旁边绕起了圈圈,时而还凑近去问两个小伙子一些专业问题。感情他压根儿不把这事儿当问题,俨然他这个老将军在通过这次事件想进化为现代化将军。 蔓蔓看着他们时不时地谈话聊天,爷爷又是那副样子,她自己却急得半死。 现在饭馆可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意,关系到上千员工及员工家庭的生计,她的肩膀和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杜宇的心情比她好不了多少。今天出了这趟事后,所有门店第一时间挂出了休息的牌子。一天的营业额损失不需说。怕是不止一天而已。 “王经理呢?”蔓蔓问他。 “他报了案后,一直在饭馆配合警察进行调查取证。”杜宇说,“我们饭馆说是行业里竞争力大小有名气,可能会受到一些商业间谍的注意,但是,也没见得有什么理由,有什么人,非得使出这种手段想致我们于死地。” 作案人,作案动机,蔓蔓自己也想了些自己可能的树敌,可想来想去,知道自己开饭馆的人并不多。陆老头这边的朋友不用说,个个支持她就有,哪有可能给她暗中使绊子,有人敢这么做的话,是不想在老头子这圈子里混的。归之一句话,弄倒她饭馆的话,纯属没事找事抽,对他们本身并无益处。 蔓蔓想了会儿,不禁绕到自己养父家。温家里头,她知道许玉娥还不知道她开饭馆,不然早上饭馆找她闹腾了。其他人,知道饭馆是她和温世轩合开的。也即是说,温世轩现在成了富豪,能给温家周济,都是靠的这饭馆。按理说,温家人,没有理由搞垮饭馆,让温世轩由富翁变成贫瘠,对向温世轩白拿钱的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若当前利益冲击到另一个利益,两利博弈的结果,难说。有什么利益可以和饭馆的利益形成冲突导致饭馆的好处降到其次,蔓蔓知道只有一个人——温媛。 温媛一面拿着温世轩从饭馆得到的好处,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对饭馆早存了嫉恨。 蔓蔓很了解这个妹妹的,谁让从小一块长到大。温媛最痛恨被人忽视,她在家里都是想方设法取得父母的注意,不惜一切代价,为此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她从上次茶会得知温媛和孙家有牵扯,如果真是温媛让孙家人做出些什么。蔓蔓扶着额头,青筋直跳,是怒火昂烧。 “囡囡。”陆夫人怕她气到发烧,拿条毛巾让她擦着额头。 “蔓蔓。”杜宇也劝她,“王经理说了,他和范慎原取得了联系,正打算从国外请专家回来。” 就怕这时间来不及,专家过来也得有时间,奔到这里,那些人,早已拿着到手的利益在市场上出卖。 接到报案后迅速行动起来的网警不是没有作为,客厅里自己两个弟弟,一样在努力,可是能力有限,想从一个完全瘫痪甚至主机全部烧掉的电脑里,寻找到对方的踪迹,等于是在作案人作案后把证据全毁的情况下去调查追踪,成功率几乎为零。 姚子宝对此也没有什么信心,他打电话求问过学校的导师了,导师们都说这样的事,基本是没法了。想驱走病毒,再重新建立防护网,防止下次攻击,这个不难,但是,想在没有留下罪证的基础上,追踪一个已经放弃作案的罪犯,这个太难了。 敌人很狡猾,知道适可而止,作案后得到好处后,立马抽身而退。 孙靖仁现在是很谨慎,而做了这样的事后,他自己心情也很紧张。他将作案的电脑甚至拿出去进行销毁。但是,做出这样的事后,他一点都不后悔的,每想到蒋大少将因此付出的代价,他感到自己压抑许久的那口气可以出了。再被蒋大少打压下去,他不仅在爷爷面前抬不起头,在单位里头抬不起头,世界上再无他的容身之地。既然如此,何不让蒋大少尝尝下地狱的感觉。 陆老头有意思地蹲下身子,看着小孙子陆欢小朋友,不遗余力地拿着螺丝刀等工具,开足马力修理硬件。 陆欢看起来信心却是十分的足矣,他的信心来自于对自己姐夫的能力,百分百的信赖,一边做事一边对房里的姐姐安慰说:“姐,你就好好躺着,让姐夫回来用一个钟头帮你解决这事情。” 一个钟头? 几十个专家都没法解决,几百个专家都对她摇头。蔓蔓实在没法苟同一个钟头内她老公就能帮她解决问题。老公是神仙都没有这个能力吧。所以,蔓蔓倒是担心,如果老公回来后,没能帮她解决问题,对此心怀愧疚。 陆欢撇撇嘴,是没想到姐姐都不信。早和姐姐说过了,姐姐若想在网络世界称霸,有他和姐夫护航,有什么能难倒的。 过了不知多久,蔓蔓一面心焦如火,一面不得承认时间在这不知不觉中流逝,已是到了夜幕降临。 陆夫人走去厨房做饭,再怎么说,天塌下来人都得吃饭。她刚走出女儿的屋门口,迎面听见一串脚步声,再加上几个声音:“妈!” 听到是大儿子和女婿的声音,陆夫人忽然是脚软,因为终于感觉到依靠来了。 蒋衍来不及拭去额头的热汗,直问岳母大人:“蔓蔓呢?” 他们一路赶来,赶的再急,坐飞机,转车,都是需要时间。所以一路上可谓是心急如火,不知道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只是在上飞机的电话里得知老婆都被急出了病来。 “在,在里面呢。”陆夫人这话刚完,身边飞擦过去的人影,是直接冲进房间里去了。 蔓蔓坐在床边正喝着水,突然听见身旁师哥杜宇一声见鬼似地大叫“蒋大少”,里面夹杂的兴奋的音色,不言而喻。 未想她师哥,对她老公都有依赖。 她刚抬起头,没看清楚呢,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已经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面哄着:“蔓蔓,没事,我回来了,有什么事都由我顶着。” 蔓蔓只觉得当头碰到他胸窝口上,耳朵边传来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那一刹那,真的是感觉刚才还在悬着的心落地了。 很温暖,虽然还隔着层衣服,然而,温热的人体,贴合在一起,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世界上是不孤独的,空虚的内心瞬间被填满。 微微地抽下鼻翼。 “蔓蔓,你哭了吗?”急急忙忙扶起她下巴瞧。 忘了老公是军人耳朵很尖,蔓蔓拼命地眨眼:“没有。” 蒋大少却能清楚地看到老婆眼珠子里的水光比以往多了些,这让他俊脸忽的沉,如黑压压的天乌云密布,暴风雨袭来。 敢让他老婆气得病,让他老婆气得要哭,这个人已经不止该杀了! 摸下她额头,听出她声音都是沙哑的,蒋大少对大舅子道:“大哥,你给她先看着病,我去处理一下。” 轻描淡写,“我去处理一下”,妹婿这口气还真大。不过在近来看多了妹婿频频露出的身手,君爷如今对妹婿的大口气,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仅微点下头:“嗯,你去吧。” 蔓蔓见老公放开自己后,忽的如一阵旋风出了门,心里不免挂了些紧张。 她哥拿了支体温计,递到她面前让她量体温,她老半天都只盯着老公飙出去的门。君爷的脸便是有些黑,所以说女儿嫁出去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没错。 “你放心,他要是没有这本事,也当不了陆家的女婿。”君爷这话轻飘飘的。 蔓蔓听出的却是自己哥对自己老公能力的肯定,露出一丝惊奇。 “夹着!”见她回了神,当哥的不客气了,“我昨晚已经警告过你,你今天就给我生病。” 蔓蔓悻悻,拿过体温计放在腋下夹着,实话道:“是我想的吗?” 的确不是她想的,所以把她气成这样的那个人,该抽。 拉过来她一只手腕,三只冰凉的指尖按在她皓腕上把脉,一边思摸。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会是谁干出来的。只因这事太巧。 姚爷这会儿带着高大帅,一下飞机与他们兵分两路,是直奔孙靖仁所在的场所去了,手里还拿着蒋大少给的秘密武器,一个小型的发射装置。有这么个东西,纵使孙靖仁不用电脑连上网,他们都能靠这个东西连上孙靖仁的电脑。现在只要把这东西安置到孙靖仁住所的外墙都可以。 陆欢小朋友说的,给蒋大少留一个小时解决问题,还是低估了自己姐夫的能力。有了两个小伙子折腾半天,先把一台损坏的电脑硬件修了三四分,勉强能运行。而在这台破烂的电脑上,蒋大少只用五分钟,把电脑损坏的部分进行了重新内部调修,运行速度立马提升了三倍。 姚子宝在蒋大少后面看得啧啧称奇,陆老头两双眼则像长了针,整张老脸都要贴到了蒋大少的电脑屏幕前挖掘秘密。抱着手的陆欢小朋友可得意了:瞧瞧,这是我姐夫,厉害吧! 可他不知道,蒋大少的“厉害”,绝不止是能力厉害而已。 眼见两个小伙子眼里突然间流露出奇异的光色,对计算机知道甚少的陆老头,凭着直觉,两眼也发出精光,嘘声问两个小朋友:“他这是做什么?” 两个小伙子面有难色,不知怎么和爷爷辈解释这个尴尬的问题。因为蒋大少正在做让孙靖仁绝对是想尴尬到跳河的事。 蒋大少一不做二不休,把孙靖仁从出生一刻到现在发生的各种丑事全部挖掘出来,弄成了一份详细列表。孙靖仁敢盗取他老婆的资料,他当然要以牙还牙,扒孙靖仁的皮,扒到孙靖仁一丝不挂。但是,他并不需要拿这些东西来与孙靖仁谈判。因为他已经通过一串病毒,远程操控了孙靖仁手里能碰到的所有电脑,包括他老婆被盗的资料,全部完璧归赵。 孙靖仁把作案电脑销毁了都没用。网络上已经记录下孙靖仁作案时的地址,独一无二的犯罪证据,被蒋大少不用半个小时揪了出来。 如陆欢小朋友说的,孙靖仁这种角色去挑战蒋大少,等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粉身碎骨浑不怕,有勇气没脑子。 孙靖仁被警察上门拘捕时,正在冲凉房里泡澡,给自己开了瓶香槟,等着晚些时候约个美女,浑然不知自己书房里的电脑,呼呼地响着早已离弃了他这个没用的主人向蒋大少弃暗投明去了。 冰冷的手铐戴上他手腕,他只来得及穿件浴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自己所有犯案记录都被人揪了出来,他没法相信,没法相信的不是被人揪出来,而是自己在强大的蒋大少面前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这一被捕,可以说是把孙老头的脸都给丢尽了。 要知道外界评价孙靖仁这一作为,用的是下三滥手段这个用词。 说明孙靖仁完全上不了桌面。道德败坏,连能力都是下三滥。 孙老头怒得大拍桌子:不会做坏事,那还不如不做!丢脸! 涉嫌盗取商业机密的孙靖仁,被部队里除了军籍不说,需坐牢和赔偿相关损失诸多等等。 整件事,只用几个钟头落下了帷幕。 主要是孙子的事情败露后,孙老头的立场倒是相当明确,大义灭亲。 在陆老头看来,孙老头这个做法很明智,首先孙子这事做的太蠢,证据确凿,想保肯定保不了。其次,没有必要保。孙靖仁这事儿犯下来,还不算致命的大罪,死不了。既然是死不了的罪,孙老头不用为保孙子来坏自己的名声。孙老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子。 不费吹灰之力借助孙靖仁自己做下的蠢事将孙靖仁解决了,蒋大少翻阅孙靖仁的私人资料时,发现了另外一些端倪。 原来这孙靖仁,除了想坏他老婆的饭馆,还盘算起了一些其它计划,比如把他老婆饭馆的资料不是卖给老婆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是直接无价转让到国外黑客手里,想借此落下个陷阱,让他蒋大少自己踩。 可以说,孙靖仁后面这步棋称得上毒辣了。但是,孙靖仁千算万算肯定没有算到,他蒋大少与国际黑客,尤其是排名前几的黑客,都是有很深的交情的。所以他能动作如此迅速地端了孙靖仁的窝,与这些黑客朋友充当间谍,两肋插刀鼎力相助不无关系。 他这次赢了,再次证明,适时掩盖自己的身份,是十分必要的。 孙靖仁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蒋衍浓眉未一下解开,因为还有件事,这事牵涉到了温世轩,他暂且不能和老婆说。拿了手机溜到阳台,与温世轩通了电话,告诉温世轩,这件事儿温媛有份。至于温世轩想怎么处理,是温世轩自己的事了。反正这事他不想让老婆听了烦心。 接下来,当他走回客厅时,大舅子从房间里出来了。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沙发里,降低声调,彼此交流信息。 “有查到一些其它痕迹吗?”君爷问,冰冷的眸子里闪烁其词。 蒋衍微微锁眉:“我在他资料里发现,的确,他是之前去执行任务时带了两个外援的技术方队。一个是杨家,一个是江家的。” 江家这一出,立马可以把范淑霞的事给扣在了一起。 谁对范淑霞下了如此毒手,一目了然。 “可惜,电脑里肯定是没有能留下杀人的证据。”蒋衍交叉的指尖顶着下巴,微有些焦躁。 江家连范淑霞都不放过,何况是直接导致江晖被枪毙的他媳妇蔓蔓。 君爷面色冷峻,竟然江家敢出如此狠手,他们不得不考虑,怎么将江家给整个端了。不然,他妹妹时时刻刻,都得陷在和范淑霞一样被害的危险里面。 想到范淑霞现在在病床上死不能死活不能活,两个人心里面何止是愤怒。 “除了这些,还有其它吗?”君爷再问。 其它,指的即是范淑霞在他掌心里写的那个字,不知道是有没有相关线索。如今江家都扯出来了,这事变得益发蹊跷了,因为范淑霞写给他的那个字,不像是江字。说明范淑霞不是要告诉他杀人凶手是谁,那么范淑霞是想告诉他什么。 孙靖仁并不知道有关陆家玉佩的事情,当然不会留下这其中的种种痕迹,蒋衍自然未能有发现,只能对此摇了摇头。不过,有另外一件事,却是引起了他的留意。 “大哥,你还记得那次长江发大水?我后来听孝义说,救了我的人,还是你。” 君爷对这事绝不是谦虚,只是真的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不记得了,冷眸微微眯起:“可能吧,怎么了?” “这次,孙靖仁带了个助手,我发现,是我当时所在连队的指导员叫做柳志明的。这个人,让我怀疑与我和自己部队失散并且出意外有关。”蒋衍回忆完,说,“大哥,我一直想问,是不是真有人想杀你?” 自己被害的机率其实为零,因为他自己本身蒋家的家境在各方面,都不比陆家,没有被人害的理由。仔细联系的想,当初,他带的部队,是刚好和一个医疗队汇合。一切便有了合理解释。他出意外时,能第一时间被及时送到君爷所在的地方得到治疗,不是偶然。而且,看君爷每次出外执行任务,高大帅必定要跟着。高大帅可不是普通的作战军官,早在七八年前,他都有听说过了高大帅的威名,全军区个人格斗比赛的王者,又是个枪王。这样的一个人,跟在君爷身边,是什么原因,可以想象。 “想杀我,总得有理由吧。”君爷的答案,很是淡定,“再说人在江湖哪有不挨刀的。你老婆都懂这个道理。” 说到蔓蔓小媳妇,这次虽说饭馆出了这样一桩意外给急的,但是,另一方面,蔓蔓早是与杜宇等人做好了各种最坏的打算,说明,早也充分地预料到这种风波会降临,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而已。 蒋衍想走去看自己媳妇,被大舅子叫住。 “她刚睡,你去肯定吵醒她。”君爷对自己妹妹的敏感程度还是挺了解的。 “她睡着了吗?” 君爷对此又是一个冷哼。蔓蔓嘴头上说是担心老公,实际上,心里早对老公是深信不疑,不然,不会老公回来后,吃了药躺到床上就此呼呼大睡。 女大不中留。君爷当哥的,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好在这妹婿还不错,对陆家,对他父母都算是尽心。不然他这妹妹真是倒贴尽了。 蒋大少频频接到大舅子那边发出来的妒忌,心里这个苦逼。这个老公女婿做的太好,也不是很好的事情。 “姐夫。”敞开的门,陆欢从门缝里钻进个脑袋,甜蜜蜜地叫着蒋大少,“我和宝儿商量,能不能周末你有空时,给我们上堂辅导课。” 今天蒋大少一出手,再次征服了一个小朋友。 姚子宝站在陆欢旁边,红着脸学陆欢甜蜜蜜地叫了声:姐夫。 结果两位小朋友,不意外接到了君爷老大哥回头的一个白眼:有无志气的?不求自己大哥求姐夫? 两个二少没有知难而退,等蒋大少离开君爷多一点距离,立马一人一个拽住蒋大少的胳膊,像小孩子要糖吃的缠着。 若不是君爷自己这边还有事,恨不得先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子拎起来打顿屁股。妹婿说的柳志明这个事,他还是上了心,告诉了小叔陆贺栋,去查。 蔓蔓在房间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偶尔像是能听见她哥在客厅里的怒气传来,让她很是担心是不是发火,还有她老公会不会受到牵连。搁在案头的手机一响,她接过来看,看到是一条短信写着:蔓蔓姐,听说温媛害的大伯和你的饭馆,是不是? 问话的人是汪芸芸。 连汪芸芸都发了短信过来,说明此事在温家家里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如她所想的,温家里没人愿意看到温世轩的饭馆垮台,哪怕是许玉娥本人得知后。因此,温媛帮助孙靖仁对付饭馆的事揭露出来后,可以说是引起了同仇敌忾。 温家两姐妹直接是尖锐地讽刺起了温媛:媛媛,不是姑妈说你,是你向来对你爸妈就是伸手要钱,根本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千金大小姐,也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败家的,竟然诅咒自己父母的生意失败,你这是脑子里成豆腐进水了,傻了,疯了?你爸饭馆没有了钱,你哪来的钱上学念书?还想考中央美院? 温媛没想到孙靖仁连这点事都办不成,并且把她都给爆了出来,导致被温家姐妹在家里围堵,受奚落,难堪。这些她都还可以承受,最无法承受的是温世轩对她的失望。 得到事情真相后的温世轩,连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这个,让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掉,若掉进了冰窟,能冷得手脚发抖。 “爸——” “大哥,这样的女儿你可以不要了,把我家少涵接过去当养子吧,最少不会像她这种诅咒自己父母的。”温凤妹见针插缝,把自己儿子推出来,要温世轩认养。 温媛一张脸青红交白,在看到汪少涵要走到自己父亲面前时,冲了过去将人一推。汪少涵被她用力推到了一边踉跄。 “我告诉你,我爸有没有钱,都是我一个人的,谁敢冒认,我打死谁!” 温媛举着手,怒目相瞪,像是一头发疯的牛的样子,将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许玉娥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女儿最爱的人是她这个母亲,以为女儿一直看不起温世轩,可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起,温媛的心里只有温世轩的存在了。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当看到父亲偷偷在姐姐生日的时候在姐姐手里塞庆生的鸡蛋。父亲的偏心和母亲的偏心是两码事。许玉娥的偏心是功利的,而温世轩对蔓蔓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她想要这样的父爱。 温世轩说给了她,可她觉得不够,总觉得蔓蔓的影子在父亲心里面永远除不去。只要蔓蔓一天在,她就会被蔓蔓压下去。她甚至有一天想,如果她和蔓蔓一块在父亲面前出事时,父亲会救谁。她害怕看到那个结果,那个她不敢想象的结果。 “媛媛,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你爸有钱好了。你还说希望你爸没钱是什么意思?”温凤妹还想说的话,被温媛抡起的手吓得吞了回去,她可不愿意和一个发疯的人较劲,道,“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反正你爸宠着你。不过我说大哥,你这样一昧宠着媛媛可不行,会宠坏她的。” 温世轩两只手抱着头,内心里也在反省: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导致小女儿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不了解小女儿的想法,一直以来,小女儿都是亲近他老婆不是他,小女儿的想法都是和他老婆一样,和他唱反调。他想给小女儿好处,给钱,给关心,给爱,但是小女儿就是不满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做父亲的,其实把这条命给女儿都是没有问题的,何况是区区的钱。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他累了,每次累的时候,只想逃离这个家逃得远远的,以前,还有个大女儿可以依靠,现在,大女儿蔓蔓,都被她们逼走了。 看到父亲丢下这句话后,一步都没有回头走出门口,温媛心头不停地冻结,结成了层层包裹的冰,她觉得从这刻起,自己的世界没有了春天只有冬天。 蔓蔓在家得知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养父受不住这个打击,立马拨通了温世轩的电话。可温世轩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接。她忧心忡忡,打了电话给师哥杜宇,拜托杜宇去找。 杜宇找到温世轩时,温世轩正坐在房门口,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看起来都让人揪心。 “温叔,到我家里住几天吧。我老婆初夏在待产,我在外头忙,我岳母偶尔要搬东西搞这搞那,家里也缺个能帮手的。”杜宇对温世轩向来敬重,见这情况,怕温世轩一个人住着胡思乱想,硬抓了个理由把温世轩带回了自己家。 得知养父住进了师哥家里,蔓蔓暂时能松口气,想着哪一天找个借口上门去看看养父。 温家里,温凤妹这次又没能让大哥认养了自己的儿子,很不甘心,朝女儿汪芸芸发起了火,问汪芸芸想怎么办。 汪芸芸在京工作这么几个月,倒是有了个追求者。只是这个追求者,离她目标里的姚爷,差距太悬殊了。同是在医院工作,可姚爷人家是科长,这个是药剂房的小医生,就是给人煎药的。而且,人长得矮,皮肤又黑,和帅字的一撇都搭不上边。 可温凤妹看着觉得好,好在人家好歹是在北京扎根了的,户口在北京,房子也买了一套在还贷中。再说女儿嘛,就是该嫁出去然后给家里周济用的。求高帅有什么用处,对她这个岳母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汪芸芸这心里别提多委屈了。看家里蔓蔓不说,廖舒雅死了,几个姐妹里头,林佳静出国了还攀上了个年轻才俊,温媛年纪尚小,就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应该是比她逊色的温浩雪,近来居然时来运转,让莫家的少爷频频上门探访。 温浩雪都能攀上个好男人,为什么偏偏只有她,摊上这样一个又丑又难看的,她心里不甘! 莫文洋上门来探望温浩雪,一方面的确是因着君爷的嘱咐,温浩雪似乎知道一些范淑霞为什么遇害的秘密。 温浩雪自从山区里回来,病了一大场。她一会儿梦到浑身是血的范淑霞,一会儿又梦到被人割脖子的人是自己,更甚,有一天做梦,她是梦到了蔓蔓躺在血泊中,令她盖头大哭。 那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心底里是喜欢蔓蔓的,不希望蔓蔓死。想当初,她和家里其她姐妹一样排挤讨厌蔓蔓,可她没有忘记,当她被莫文洋抛弃时,只有蔓蔓,是站在她这边鼓励她厚脸皮。如今,她的厚脸皮,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得到了回报,她觉得她的命都是蔓蔓给救的。 那天她在蔓蔓家里闹时,无意发现了蔓蔓藏在房间里的玉佩。 这点,怕是蔓蔓怎么想都没有想到的。那块玉佩,蔓蔓将它藏在了一个陈旧的行李箱,故意搁在客房的柜子顶上,基本是小偷都不会去留意的地方。可她独独是算漏了温浩雪这种人物。温浩雪对好东西的那种敏感度,堪比警犬。想那时,她在温明珠房间里只要呆一会儿,就能把温明珠的秘密宝物都给挖掘出来了。 她发誓,她当时拿了蔓蔓的玉佩,一是出于好奇心,二是存了私心。想着陆家女儿的玉佩,借来戴戴,自己看着漂亮风光下也好。到了听范淑霞说这玉佩与财宝有关,贪财的她,当然心里也是蠢蠢欲动。哪知道,范淑霞会因此差点儿丧命。 她是爱财,可她绝不会想到用自己的命去换钱,多不划算。 她赶紧想把这块玉佩还给蔓蔓,但是,又怕,那些人,会不会因此盯上蔓蔓,想杀范淑霞那样杀了蔓蔓呢。天可以作证,她这会儿真是没有存半点私心。在莫文洋回心转意后,她已经觉得没有蔓蔓,就不会有她的好事了。 莫文洋来看她,带了一袋水果,还在她身旁说了些安慰的话,说凶手现在基本已经锁定了,应该能很快抓到。 她急忙回过头,两眼泪汪汪地问:是真是假? 莫文洋一皱眉,心想,她还真可能是怕凶手回头来杀了她是不,不然,怎么会对这事如此紧张和惶恐。于是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浩雪摇摇头。她偷了陆家玉佩的事哪敢说。要还也是偷偷的还。 莫文洋提起眉,遵从君爷的命令豁出去了,道:“如果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浩雪,你是要让我为你担心到吃不下饭是不是?” 这种话他自己说着都觉得肉麻,害臊。 温浩雪愣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对他突然说出的这些话,当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撒谎。” 两个字撒谎,让莫文洋倒是红了脸生气起来:“我怎么是撒谎了,你觉得我撒谎你可以摸摸我心跳是不是撒谎。” 她的手冲动地伸出去,摸到他胸口衣服又霍的收了回来,脸蛋羞红:“我相信你。” 其实在她把手伸过来时,他心里都被吓到,擦擦汗,道:“既然你相信我,你说不说,不说我当你是不把我放在心里面的。” “我,我当然把你放在心里面的,莫大哥,你都不知道我一直有多喜欢你!”温浩雪怕他不相信自己的真心,从床上爬起来,甚至想学着他让他摸她的心跳。 幸好她没有这么做,不然又得把他吓死。 “那你说不说!”莫文洋板起脸。 “我说。”她真怕他跑掉了,于是偷偷在他耳边说,“这事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莫大哥,不然,我会被蔓蔓姐的哥宰了的。” 听到她说自己偷了陆家的玉佩,莫文洋的确是被吓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事马上告诉君爷,而是打算帮着她将玉佩偷偷还回去。毕竟她知道了悔改,而君爷若知道这事不大发雷霆才怪。 就在他们想着法子怎么还玉佩时,又有人来找温浩雪了,正是那个姓古的管家。(未完待续) 蔓蔓的蛇 古管家找到温浩雪时,连自己姓什么都没有说,温浩雪实际上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温浩雪其实这段时间因为精神刺激,需要静养,与母亲是搬回了她们原先的小出租屋。古管家带着个人过来,说是给她们家检查供暖装置的。临近冬季,北方不比南方,由政府提供室内供暖。温浩雪没有怀疑,嫌弃家里吵,走了出去。 纵使这样,古管家还是没有能得手,只因这温浩雪太敏感,竟然在他想打开房门进去查看时折了回来。之后温浩雪自己把玉佩带了出去。 失手后的古管家后来发现,温浩雪本人,不止是把玉佩还给了蔓蔓,而且把事情都告诉给了蔓蔓。 蔓蔓那天自己一个人在家,老公陪她妈去了菜市场,准备给她熬点汤喝。她哥最忙,回来的第二天立马回单位去了。 饭馆电脑的事情,由她老公安排,直接帮她处理好。老公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她没有意见。于是,她老老实实呆在家,把嗓子养好。 没想,温浩雪会突然上门来访。 下面门房打电话询问她让不让温浩雪进来时,她本不想让温浩雪进来,但温浩雪发给她短信说有重要的事情,只能见面谈。 这时的蔓蔓,仍不知道范淑霞受伤而且温浩雪对此大受刺激的事,心里大概想着不想让温浩雪天天上门来缠,就此让门房放行。 温浩雪来时,是先守株待兔过的,莫文洋还帮她先打电话问明了蒋大少和君爷都不在家。她必须选择其他人不在,和蔓蔓单独阐明这个事。 蔓蔓披了件衣服起来,给她开了门。 温浩雪手里拎了一袋雪梨,说是给她嗓子用的。 “你怎么知道我嗓子不好?”蔓蔓有意问,早看出她是调查过再来的,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倒是值得琢磨。 “莫大哥告诉我的。”温浩雪坦诚交代。 哦?什么时候这两人还真是好上了。蔓蔓挑眉。 “其实,莫大哥对我还在观察阶段。”温浩雪吸口气,不像以往那样夸大海口了。 而且,范淑霞的事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坐吧。”蔓蔓看出她眉间即使谈到莫文洋都无法排挤的忧愁,对此心里也有些想法,让她进了屋子坐下。 温浩雪坐下来,这地方她来第二次了,第一次她死活硬挤着进来,第二次,她终于能被蔓蔓开门进来了,总算是小小进了一步吧。看蔓蔓去倒水,她连忙起来走过去,道:“蔓蔓姐,你怀孕,我自己来。” 蔓蔓打量下她,看到她说这话不像是虚心假意,就此停手,让她做。 别看温浩雪娇生惯养似的,对于倒水冲杀招待照顾客人什么的,因为经常在家帮父母,显得十分熟练。不会儿,她帮蔓蔓弄了杯不热不冷,温度刚刚好的开水,再帮蔓蔓去拿药。 “你歇歇吧。”蔓蔓摆摆手说,因为看她趋势像是要拿把扫把帮她做家务。 温浩雪站着,在蔓蔓面前站了会儿。 “怎么不坐了?”蔓蔓手里捧着杯子,像是若无其事。 “蔓蔓姐。”温浩雪忽然间膝盖头嘭落到地上。 蔓蔓想着她上门有事要找,想必温家人上门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一愣之下,板起脸:“浩雪,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有事好好说!不然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蔓蔓姐,不是的,我这是道歉!”温浩雪不肯起来。她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什么都得得到蔓蔓的原谅。 道歉? 两个字足以让蔓蔓打个寒噤,不知这妮子瞒着自己做了些什么,蔓蔓皱着眉,问:“什么事让你向我道歉?” “这,这个。”温浩雪马上把藏在衣襟内的玉佩取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蔓蔓面前。 乍看到那玉佩出现在温浩雪掌心里,蔓蔓还不信,以为是温浩雪自己那块假的,但是假的真的她都见过,一目分明,想鱼目混珠都骗不了她的。 “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蔓蔓“嘭”,拍桌。 这妮子愈来愈过分了,竟在她家里当起了小偷! “我当时看着好玩,想借来戴几天。”温浩雪自知理亏,被蔓蔓斥骂,一句话都不敢辩驳,“蔓蔓姐,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其实,蔓蔓对这块所谓的祖传玉佩,是厌恶多过喜欢。觉得它太贵重,价值太高,没觉得它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财富,反之,只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危险。上次被江晖拿走假玉佩后,她还松了口气,认为别人信以为真不会再来找她了。 温浩雪把它偷走,她恼的不是东西被偷,而是温浩雪这本身当小偷的行为。 “我真的知道错了!”温浩雪磕头致歉的动作都做了出来。 蔓蔓拦住她:“你起来,你再跪,都折煞我了。” 看她专程上门来找自己,拿玉佩归还给自己,都知道她对这事是忏悔了。 蔓蔓好奇的是,她怎么会突然回心转意忏悔了呢。 这正是温浩雪要告诉她的。 一面扶着额眉,一面听温浩雪断断续续陈述了许多内心感受。 谈到范淑霞被人抹脖子的事,蔓蔓一惊,手指停在眉间,久久未能动。 范淑霞被人伤了,老公、她哥回家后半句没提这事,若不是今天温浩雪来说,岂不是打算瞒她到底。照此说来,她养父未接到相关消息,范家那边,八成同是被蒙在鼓里的。 为什么她哥要这样做?她笃定了是她哥的主意为多。 “蔓蔓姐,其实把不把玉佩还给你,我自己想了很久的,我怕这玉佩给你带来危险。”温浩雪道。 “你怎么知道这块玉佩和范淑霞被伤有关系?” “范淑霞无意中泄露了消息,说这块玉佩与巨大财富有关系。具体我再问,她不肯说了。” 如果是这样说法,岂不是范淑霞知道至关重要的秘密,这样一来,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她哥要私自扣押范淑霞了。 “好吧,你起来吧。”接过她手里的玉佩,蔓蔓让她收拾下后赶紧走。 “蔓蔓姐,你是不是还怨着我?”温浩雪看她急着赶自己走,不由愁眉苦脸的。 “你都知道这块玉佩有危险,所以,你以后这事谁都不要说起,千万别说起。今天的事,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我哥他们回来之前,你最好赶紧走,什么人问起都不要说。”蔓蔓道,不是专门给她作解释,而是她不希望再有人因这块玉佩出事了,尤其有了范淑霞这样的惨案后。 温浩雪听她说这样几句后,心口立马暖和了,点着头再三发誓后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对蔓蔓说:“蔓蔓姐,你把玉佩藏那地方太容易被人拿到了,不行的。我告诉你藏哪里最好。” 既然这妮子连别人没能注意到的地方都能发现,蔓蔓有些兴趣听听她能出什么主意。 “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找个地方将它埋起来,比如放在一个小花盆里。然后不要放在自己家,把它送到某个你认为安全的人家家里,偏偏人家不知道你藏了这东西。”温浩雪说。 这个主意不赖。但是蔓蔓不动声色,只道:“好像不怎样。你怎么能确定人家真能不发现?” 温浩雪听她不接受,没法,耸耸肩,走了。 蔓蔓等她走了后,却是开始找起了家里的盆盆栽栽。至于送到谁家里养着,她也想好了。 这东西后来不是据闻,是姚家奶奶送的吗?送回姚家,让姚家养着最好了。哪怕丢了也是丢在姚家,陆家责任可以卸掉一半以上。 蔓蔓自己都觉得这主意有些损人,但是,她没有办法,谁让这东西这么危险,都不知道姚家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块东西,好像是定时炸弹似的,可好,害得她朋友被人抹脖子都有了。 况且,姚家真得负上部分责任的。她爷爷好像都问过姚家这东西来历了,可姚家当事人说是普通玉佩,这话打死她都不信。 终于找到了一株不大需要浇水的仙人掌,挖了里面的泥土,把玉佩用塑料薄膜包装好后,埋进了土里面,把土整平后,完全看不出来埋过的痕迹。 为了保证这东西不被人换土换盆,蔓蔓理由都找好了,这是让人家帮着她养,不是送的,养一年后她要拿回来的。然后,她又买了好几盘仙人掌,准备送出去好几个人,混人眼目。 到了那天晚上,她哥、她弟弟、姚家两兄弟,一人接到她一盆仙人掌。 陆欢和姚子宝这两天请假到她饭馆,在她老公指导下帮她的饭馆重新建设一套电脑防御系统,同时当做实践训练,因此,这两天都呆在家,夜晚回家吃饭。 得到姐姐突如其来的仙人掌,而且人人有份,陆欢朝姐姐挤着眉毛儿说:“姐,今天仙人掌节吗?” “什么仙人掌节?你们个个天天对着电脑,多伤眼睛,我看大降价,刚好帮你们每人买一个。哦,对了,你们不准私自给它换土换盆折腾它,我定期要对它进行检查的,这叫做借给你们,你们要好好对待它。”蔓蔓正儿八经地说,姿态端的挺正道。 众人本来接到她礼物还挺高兴,接着听说要搞责任制,不是送叫做借,美其名曰监督他们的视力,众人只觉跌出眼球似地面面相觑。 “姐夫没有吗?”陆欢突然感觉到这仙人掌,顾名思义仙人掌,确实是棘手的东西,想拉多点人下水,不然心里不平衡。 “你姐夫在家里不玩电脑的。”蔓蔓答的理所当然。她老公的确在家里不玩电脑,不然,怎么能在她面前扮猪吃老虎,唬得她一愣一愣的,让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老公是计算机高高手。 “爷爷近来开始玩起了电脑。” 被小孙子点到的陆老头,扬眉:“我这是玩一阵子,再说,玩电脑多落伍,现在都玩手机。” 老头子们现在讲时尚,时不时再来一句OUT了,都可以让孙子们无言以对。 “拿着就拿着,不就是放在电脑边而已吗?仙人掌又不难养。”君爷在这时候突然出句话支持妹妹的决定,都能让其他人侧目相望。 他们兄妹俩不是什么事都彼此唱反调的吗? 陆欢挠着脑袋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捧着自己的那盆仙人掌进了房间。反正,现在他留在家里的电脑,也是给爷爷在玩。 姚子宝拎起蔓蔓给姚家的两盆仙人掌,征询兄长的意见:“哥,你要哪盆?” “哪盆都是在家放着。”姚爷随口一答。 “那我随意放一盆到你房间,另一盆放我房间。”姚子宝说。 “行。” 蔓蔓在他们两兄弟说话时,竖起耳朵尖子,听了半天,居然不知道玉佩会在他们兄弟两人谁手里养着,看来,她只得哪天再找个借口上姚家探探。 君爷看都不看自己那盆,虽说是自己妹妹送的,但明显妹妹那目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往姚家兄弟那边瞟。 姚夫人对于蔓蔓送的两盆仙人掌表现出很喜欢,当听小儿子说蔓蔓叮嘱要搞责任制时,都眼眯眯地笑了起来,直说:这孩子真有意思。 姚子宝总觉得这事好像有点蹊跷,但一时捉摸不透蔓蔓的七窍玲珑心,他把一盆放到了自己房间的窗台,另外一盆放到自己哥房间里,刚好姚爷进来。 “哥,你放窗台吗?” “不,放书桌上吧。” 姚子宝帮放到自己哥的书桌上,看见书桌上凌乱摆着好多文纸,不知姚爷在查阅什么资料。为了腾出一块地儿放仙人掌,姚爷只得将文件收拢一些,叠放起来。 仙人掌摆好了。两兄弟一起看着那盆仙人掌,看了有一阵。 姚子宝突然琢磨着说:“我怎么觉得这个盆有些旧,不像我那盆。” “可能批次不同吧。”姚爷道。 姚子宝抬头望他一眼,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讶,今晚两个哥对蔓蔓这意外的举动,表现出的无限宽容可以令人刮目相看。 没错,两个哥一直对蔓蔓都是很好,但是,并不等同于他们会纵容蔓蔓任何事情。 “你先出去吧。”姚爷吩咐。 姚子宝走了出去。 脱掉件外套扔到椅背上,转过头,又见到那盆仙人掌,眼睛一眯,手指伸到仙人掌的花盆快触到盆边时,突然一顿,收了回来,紧接目光淡淡地飘向了窗外,唇间溢出了一丝长气。 蒋衍对老婆今晚突然送仙人掌的行为,同样抱有疑惑,但他没问,接收仙人掌的人都表现出了不问,他问来做什么。 小两口是久别胜新婚,坐在房间里,一个织毛衣,一个写文字,各自边干着自己的事边说话,情意绵绵。 “阿衍,你这写信又是写给谁呢?”蔓蔓小媳妇问。 黄济儒没有回信,这不是让蒋衍犯了急,不清楚这个脾气古怪的舅舅是什么意思。他这琢磨着是写封信过去,还是打个电话过去快些。 见老公烦恼到都没能回答她的话,蔓蔓不便再问。 蒋衍回头,看见了她手里织的毛线围巾不像是给小孩子用的,问:“这是送给谁的?” “云曦。” “常云曦?”知道媳妇和小学同学感情好,但好到给小学同学织毛线不给他这老公织,蒋衍深深地妒忌了。 老公的醋劲发到她这儿来,蔓蔓撇嘴:“你怎能和她比?她都没爸没妈了,自己孤苦一人,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吧。她有自尊,钱又是半分都不肯收的。” “她该做的是重新找个伴。”蒋衍提出正解。 常云曦的心结是谁都没法解,蔓蔓很清楚老同学执拗的脾气,说:“她现在在医院干义工。” “在医院当义工,她是志愿者,很好人。”蒋衍说。 “你——”蔓蔓翻个白眼,老公明显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怎么说?”蒋衍问,明白表示自己听不出来。难道常云曦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是学医的,一直都是医院的临时合同工,负责在急诊的手术室值夜班。” “她是医生,哪个科的?”蒋衍听到这,都不得不表示出惊奇。 “手术科室。我只知道她在医学院里已经很优秀。” 蒋衍只记得陈孝义和他提过常云曦为了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与姚爷都吵过架,如果常云曦是医务人员,不是对这种事很了解吗,为什么和姚爷吵架。 常云曦是个怪胎。蒋衍现在愈来愈肯定。 常云曦现在未来想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是非常奇妙的。 蔓蔓手指头绕着纠缠起来的毛线,拿手指顺毛线头,一面说:“不过,她近来似乎是想和季老师在一起了。” 和季云?蒋衍敲敲桌子:“季老师是挺好的人。”只是他怀疑,季云能捉得住常云曦这样飘乎乎的人吗。 “反正。”蔓蔓扁嘴,“季老师现在都不理乐团排练的事了,和我师哥说,事业没有女人重要,关系的是繁衍后代的大事。” 季云这话,能让所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把见色忘友诠释到如此精髓的,全世界唯独季老师无其他人选。 蒋衍觉得还是自己和媳妇最好了,两个人情投意合,结婚来虽有坎坷,但都是外部的,哪像别人家,都是小两口自己闹腾。 夜晚,夫妻两人躺在床上,蒋衍看着黑夜里她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突然问:“蔓蔓,你现在眼睛都能看清了吗?” 看,是看得清。但蔓蔓的目标是要开车,距离这点,尚是有些距离。 “阿衍,你先别和我哥说,我打算,生产完,就去报驾校。”说什么都要把驾照拿下来,震到她哥没话说。 蒋大少拉长口气,不知怎么和媳妇说,要是大舅子是这般容易搞定的人就好了。难道媳妇没有看出来,整个陆家,无不都是在君爷的统治之下。媳妇的嗓子能好得这么快,大舅子的医术好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大舅子震人的力量大。君爷回来后,各种原先来拜访的人迹不到二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的车水马龙,到如今的门庭罗雀。陆老头心里虽有怨言,却屁也不敢对当大医生的孙子放一个,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和姚家老头姚奶奶一样被自家孙子下达一个禁门令,连门都不能出了。 “他以为他自己是霸主,也不想想他是在谁地盘上。”蔓蔓小媳妇面对豪强绝不示弱。 蒋衍反正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兄妹俩是天生冤家,哪天两个人不闹腾了,那反而是出大问题了,于是任着他们两个去闹。 蔓蔓小媳妇其实打了更凶的主意,要帮她妈,赶紧将她哥的人生大事给办了,想必在家里有个老婆管着后,她哥就无暇分身来管她了。 君爷在家里打了个喷嚏,陆夫人见到说:谁想你了?白露?你回来有没有和白露通过电话? 母亲的问话,君爷当然不能敷衍着答,说:打给她的时候,她正忙着工作。 “你们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陆夫人问。 君爷挺认真的:“总得囡囡生产完,将囡囡改姓的事弄好了,再说。” 一句两句都是妹妹的事,张口闭口都是妹妹的事,陆夫人心里都不禁为白露抱屈,心想,若是换做其他家的姑娘,面对这样的未婚夫不得发飙不得和小姑子闹,结果,白露与她女儿蔓蔓的关系好到没话说。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感觉上,纵使大儿子结了婚组成的家,与女儿女婿的小家庭,完全是两种风格。女儿女婿那是时不时来场让人心惊胆战的风波,乐趣横飞,生活里充满了惊奇和热闹。想法,这大儿子大儿媳,现在都可以想象到他们的婚后,必是计划完美的人生一站,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事实还真如她想的,君爷大概是为了安慰她,和她说:“妈你不用担心抱孙子的事。我和白露都协商好了,到时候婚后第二年吧,生个孙子给你抱。孩子你想自己带,或是给白家带都行,白家也愿意带这个孩子。我和白露工作忙,可能会把孩子寄托在老人家里带上几年再说。” 陆夫人无语:“你们不怕孩子给老人带,和你们生疏?” “怎么会?”君爷答的很自信,“是我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意思是,我们是如此优秀的爸妈,哪个孩子会不想认我们当爸妈,不可能被人拐了去。 这般父母的自信,陆夫人都想全世界绝无仅有。 “陆君,你真喜欢白露吗?”陆夫人终于小心忐忑地问出自己心中化不去的症结。 “喜欢。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君爷答的很流利很自然,没人能听出破绽。 陆夫人听了这话,不敢再去问儿子是否爱儿媳。因为她看,都可以看出,在儿子心里面,爱情这东西,是不存在的,或是说,亲情凌驾于一切感情之上。也因此当了他的妻子的女人,那种感情,必定也是他最重视的亲情的一部分。从某方面来说,他会是一个很爱很爱老婆的男人。 君爷最终端着妹妹送的仙人掌进了卧室,左看右看这仙人掌,看出的确是妹妹新买的,但是,妹妹送给姚家兄弟的那两盆,其中一盆怎么看都熟眼。 妹妹玩的什么心思,他这当哥的,真是一时都猜不出来了。 果然是他妹妹,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个妹妹,放到世界上哪里,都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比谁都不逊色,让他这哥时时都要甘拜下风呢。 蔓蔓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有人上门来试探玉佩。她是巴不得对方早点有人来,毕竟敌人一直在暗他们在明,但是,如果有人动这一步了,等于是敌人变为明,他们变为暗了。 为此,古管家是在知道温浩雪将玉佩送回蔓蔓这里后,又扮演了一次检查供暖管道的员工,跑到了蔓蔓家搜找。 来到蔓蔓这里,是和温浩雪那头两个天地。 为何这么说呢。 一是蔓蔓这里是部队大院,审查森严,他们光是过那道门卡,都费了不少气力。并且不是说进蔓蔓单独一家能了事,为了过哨兵的审查,他们还必须上其他几家检查管道,做了些额外的工作来取得哨兵的信任。 二是当进到蔓蔓家,他发现,哨兵会跟着来,这不知道是不是陆家的嘱咐。归之,无从下手。 三是纵使短暂支开哨兵,他慢慢巡视蔓蔓的家一圈,发现到处整理的很是整齐很是井井有条,让人感觉这家里好像没有什么秘密似的。并且,蔓蔓不在家。在他们来借口修管道时,蔓蔓借口人在家里吵,走出门去了。即是这最后一点,让古管家未行动之前,果断收手回去向主人报告。 “她是个聪明的人。”古管家对坐在阳台正晒着阳光的老夫人说,“我觉得她不像她妈,倒是有些老夫人您当年的风范。” “为什么这么说?”老夫人问。 “我感觉,她是知道有人要上她家里找东西的。不然,不会连人家上门来,都借口要出去。她大概也是怕对方在她家里恼羞成怒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古管家把蔓蔓的心思猜了个七八成,所以没有动手,没有敢暴露自己。 老夫人听了古管家这话,思索了好一会儿,像是思绪停留在很久之前的时空,最后说:“竟然你都苟同了她的聪明伶俐,暂且,我们就先不把玉佩拿回来了,再观察看看。” 他们本想把玉佩取回来,是由于出了范淑霞这趟事,怕又有人因此受到伤害。但是,蔓蔓的表现,无疑,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并不急于否定一切了。 杨家、江家,在从范淑霞口里得知玉佩与财富有莫大关系后,对这块玉佩的来龙去脉,更是势在必得。他们盘算了好久,虽说江晖从蔓蔓那里得到的玉佩是假的,但不能保证真玉佩不是在蔓蔓手里。总之在暂时没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得继续从蔓蔓本人下手。 可蔓蔓住的部队大院,以前蔓蔓会自己独自外出,让江晖有机可乘,现在都不会犯这种错,让人如何下手都犯难。 他们商量之后,决定闯进部队大院里去,上到蔓蔓家里去搜东西。 杨修和江埔带了一帮人,声称是检修电话线和网线的,跑到蔓蔓所在的部队大院。 同平常一样,白天男人都去上班,只有蔓蔓和陆夫人在家里搞家务活。 检修车驶到蔓蔓楼下,这带人上楼的江埔,明显没有古管家做事谨慎,没有到其他住户做做样子,直奔蔓蔓家。 杨修躲在车里,戴着顶大帽子遮挡面孔不敢上楼,因为陆家人都认得他看过他。他跟着江埔来,只是由于上次亲眼目睹了江埔的鲁莽行事后,有些害怕江埔再次做出超出计划不可弥补的过失。 江埔爬上楼梯时,发现门岗哨兵跟着来了,咧嘴笑笑:“你说我们来修电线的,大哥,你这是跟着我们来做什么?” 哨兵道:“这个没办法,规定,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向我们领导反应。” 好一个规定。江埔最痛恨军人了,硬邦邦的脸,想从中间钻条缝都难。好比那个范淑霞,竟是死都不肯说。 来到蔓蔓所在的楼层,由哨兵拿着钥匙开门。 江埔曾派人来暗访过,知道平常这个时间蔓蔓都只和母亲在家,怎么会是哨兵开门。 哨兵说:“哦,她们母女刚出去了,把钥匙搁在我这,就怕有人来找。” 其实是蔓蔓在从门岗那里得知又有人上她家修电线后,果断带了母亲撤。屋门钥匙,她平常都是留了一份备用的搁在门岗处。 江埔听说蔓蔓不在,在心头切齿:本想趁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同样做掉蔓蔓给他哥报仇的。 直到现在,他还看不出自己被人盯上了。反倒,这哨兵或许没能看出上次古管家周慎的乔装打扮,这次,却是能清楚地看出江埔这帮人众多的疑点。 一个哨兵在这里给他们开门,另一个哨兵,火速是下楼返回门岗,向守卫连连长报告了情况。连长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君爷那里请示要怎么做。 君爷刚好在开会,会开到半截,听说自己家里进了不明歹徒,他立马和姚爷一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说?”拿起话筒的君爷,语声严峻,同时是一丝不乱。 应说,发生这种情况,都是他们平常意想中的突发状况中存在的,不算是很意外的事情。 “说是电信公司派来的。我们放他们进门卡时,打了电话去电信公司问,确实有这回事。所以,一开始的怀疑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似乎想支开我们哨兵。”警卫连连长说。 “他们想支开你们,就让他们支开吧。”君爷不假思索,下了指示。 警卫连连长接到命令后,暗示哨兵撤。 君爷坐在电脑面前,和姚爷一起,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监控视频。他们陆家,父子都是领导干部,家中难免偶尔存了些机密文件,必须安装监控来防盗。为此当初出于对妹妹安全的考虑,在对面屋子都一样装了监控系统。只是,平常基本都不开启,他总不能去探妹妹妹婿的隐私。 现在,正是这套监控系统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装在屋子里墙中形似灯头的隐蔽摄像头,是连他妹妹都没能发觉的地方。妹婿蒋大少有没有发觉,那倒是不清楚。 “囡囡不在家?”姚爷摸着完美的下巴颌问。 “嗯,哨兵说她刚好和我妈一块出去了。”说完这话的君爷,与姚爷意会地交流个眼神。 他妹妹何等聪明的人,出去的时机都把握到这般巧,倒不如说是对方早中了他妹妹的圈套。 姚爷咪咪地笑:“幸好她们出去了,不然,你回去不还得对她吼。” 君爷沉着脸:那是,如果她敢故意留下来,他回去是要对她吼。 蔓蔓哪知道自己哥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心思,她和母亲是坐在大院区内的一家小卖部里,吃着下午茶点,吃得不亦乐乎。 陆夫人感觉到了怪,但是,只要女儿是在自己身边安全,就没有发问。 蔓蔓不敢告诉自己母亲,自己在家里放了条蛇。 当有人拉开她抽屉想翻她的首饰盒时,那条蛇,会从抽屉里爬出来。 于是,当江埔的人奉命进了蔓蔓的卧室拉开抽屉搜找玉佩时,突然见到一条蟒蛇从抽屉里蜿蜒出洞,差点尿了裤子。 用摄像头监视屋中环境的两爷,看到蛇的刹那,不也是眼珠子要跌出来。 “她什么时候养蛇的?”姚爷指着监控屏幕。 蛇都敢养,只有他妹妹了。当然,那不是真蛇,是蔓蔓买的一条仿真蛇,而且帮蔓蔓小媳妇装上这个防盗装置的,是同样腹黑的蒋大少。 江埔冲进屋,一把匕首插进蟒蛇的头,噗,炸了,通过充气胀满的蟒蛇身子爆炸开来后,无数碎片撒了江埔和江埔的人满身满头。有了这一身彩妆,江埔他们想出门,都得再三考虑怎么面对哨兵的质问。 “她奶奶的。”江埔气得跳脚痛骂,卷着袖口,“别给我抓住了。” 可蔓蔓在家里放的不止是条蛇而已,不会儿,启动了防盗机关的屋里,从屋角喷出了一团红烟。 两爷看着她屋里五花八门的防盗设备,骤然很无语:似乎他们都低估她的自卫能力了。(未完待续) 待产 在楼下守车的杨修一面焦急望表,许久不见江埔带人下来,已经让他起了疑心。他打电话给江埔,江埔没有接,他不敢上楼去。知道肯定事情弄砸了,这时开车逃出门岗,机率不大。 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他先下了车,找个地方躲起来,伺机溜出去。 不多久,果真听见警车警笛的声音。 听到有警车进了大院,有看热闹的人跑来和陆夫人说,说警察进了她们家。 陆夫人大吃一惊,站起来时没有能站稳。 蔓蔓没想母亲惊吓会过度,忙和母亲一块走回家。 警察押了几个嫌疑犯出来,楼下停着部电信维修车,里面没人。 蔓蔓拉住自己的妈,不让靠近,等警车将几个嫌疑犯押上了车开走,才走过去。 回到家,蔓蔓不敢让自己妈进自己屋里的门,八成里面变成一团乱,驱赶母亲回自己家里看。自己进了自家客厅,客厅尚好,没被人怎么动过。开门进卧室,地上全是些碎片,什么都有,幸好她在家里从不摆贵重东西,嫌弃贵,又容易摔烂,然而,一些好好能用的东西被摔烂了,着实让她心疼会儿,只能当做花钱消灾。 拿了把扫帚,把地上收拾了下,再来整理狼藉的书桌和床柜。 杨修躲在楼梯道里,不知道有谁能把他带出去。他手指顶着鸭舌帽观望门岗处,来来去去,进出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出了这个事后,明显门岗看的更严了。令他都不禁怀疑起,这是故意有人布下的圈套让他们踩。 谁设计的? 他不信都不行,八成是蔓蔓。 蔓蔓怎么料定他们会来? 说明蔓蔓知道他们在找玉佩,这是不是意味玉佩正好是在蔓蔓手里。 不管怎样,他必须上去这一趟,但蔓蔓聪明伶俐,他不一定能闯进门捉到她。不捉蔓蔓,也有另个人选。刚他是她们走来的时候看见了,陪蔓蔓走在一起的中年妇女应该即是蔓蔓的妈陆夫人了。 低头沉思了一会,他知道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挟持陆夫人成了当务之急。他要的很简单,只是让陆夫人带他出大院,并且让蔓蔓告诉他玉佩在哪里。 趁着没人察觉的时候,他溜上了楼梯,按了陆家的门铃。 陆夫人被女儿赶回到家,游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听到门铃响,走去开门:“谁?”因为一直住在安全可靠的部队大院里面,陆夫人从没有先从门洞观察外面的人再开门的习惯,她直接打开了门。 抓住这一瞬间,杨修先拿手捂住她的嘴巴。陆夫人欲挣扎,又被他刹那反绞了双手。陆夫人力气小,从没有跟人打过架,哪能抗争得过他。眼珠子睁得大大的,瞪着他,一面留意对面屋的动静,生怕怀孕的女儿过来同样遭遇危险。 杨修发现到她看着对面屋的视线,知道机会来了,贴在她耳畔说:我不伤害你女儿,只要你能带我从部队大院出去。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女儿动手。 陆夫人本不想答应,见他亮出了刀子。 “只是带我出大院,你想想,你们两条命换我一条命值吗?不对,连你女儿肚子里的两条命,是四条命了。”说着这话的杨修眉毛淡淡一撇,“我现在是通缉犯,算是亡命之徒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陆夫人信他这说的是真话,因为他真的走投无路了,若死之前拉她和她女儿同归于尽,并没有什么害处。陆夫人点了头。 杨修对此还不大相信,将她拽进了房间里,拿了绳子,胶布,先将她的嘴巴封上。接着拿笔和纸,与她沟通怎么逃出大院的路线。 陆夫人单手执起笔在纸上哆颤地写,她发抖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真怕女儿突然过来找她,到时候一个不慎,都可能是一尸三命。 “你说这里后面,有个垃圾口?”杨修仔细研磨她在纸上画的地图,求证。 陆夫人点点头,写:这个口可以通到外面,因为脏,不会有人靠近,哨兵不会来。 杨修没感到她在撒谎,知道她怕自己女儿受伤怕的要死,没想自己到最后关头上捉到了一颗最有用的棋子,唇角上勾,道:“行,你带我去吧,记住,半路不要发出声音。”接着,他撕掉她嘴上的胶布,一路拿刀子抵在她后背胸口的地方,走出屋门。 君爷并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变故,在通知警察抓人后,他马上和姚爷同时间赶赴警察局,审问犯人。 来到警局,江埔招揽的两个人都供认不讳,是被江埔叫来乔装进屋,搜找一块玉佩,其它的江埔没有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一概不知。江埔本人,则是拒不回答,一副,你要告就告,本人不怕死的姿态。 见此情况,君爷想都没想,打了电话让赵文生火速赶来,在单独的房间里对江埔本人使用了催眠术。 被催眠的江埔,开始回答君爷的一连串问题。 第一,是谁派他来的。 “我奶奶。” 第二,派他来做什么。 “报仇。” 第三,关于那块玉佩,他还知道什么。 “有人说,里面藏了大笔财富。” 第四,谁说的这个消息。 “范淑霞。” 得到范淑霞的名字,君爷等人都骤沉面孔,这人,很可能是范淑霞事件的行凶杀人犯了。 “范淑霞是你杀的?” “是。” 这时,办案的警官,从另外两个嫌疑人口里得知另外个重要的消息,说是他们一共是四个人前来作案,还有一个躲在车内望风,而这个人,当时他们不知情,所以并没有将其在当场抓获。 突然爆出有一条漏网之鱼,这条消息足以让所有人坐立不安。 君爷背过身,立马第一个电话拨到妹妹手机上。 蔓蔓没有把手机带在身,只听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很久,才取下擦桌子手上戴的手套,走去客厅听。看到手机号码显示是自己哥的名字,怔了下,她以为警车是门岗叫的,莫非不是? 刚接起,对面传出当哥的很是急切的问声:“你一个人在?” “是。”蔓蔓道。 “妈呢?” “我让她回自己屋里。”听到兄长这么问,蔓蔓心里顿然起了不安,想走到对面屋看母亲,道,“你找妈?妈没有在家吗?” 听见话筒里传出她要走出屋门的脚步声,他当机立断:“你给我留在屋里!听见没有?囡囡!留在屋里,等我回来,谁来都不准开门!” 好大的声音,震得她一边耳朵都聋了。她皱起眉,心里明白定是出事了,走到门口,从门眼里看到外面,听见一串脚步声后,见门哨爬上楼,直奔她这里来和对面屋。 君爷打家里电话,打了一直没人接,后经门哨证实,家中有凌乱的现象,他妈不在,整颗心为这个事实一下凉得透彻了。 “干妈出事了吗?”看他一动不动,姚爷急忙接过他电话,详细询问情况,一边听,一边长眉蹙着,额眉泌出层细汗。 当务之急,不能让蔓蔓离开安全的地方,一面派人马上寻找陆夫人的下落。姚爷与门哨沟通后,紧跟冲出门的君爷。 赵文生听到如此状况,想了会儿,恐怕这事蒋衍尚不知情,立马打了电话给蒋衍。 在家里,蔓蔓得知母亲可能被人抓走了,并没有一下子慌措大乱。同时,警察来过,大儿子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就近在老战友家里下棋聊天的陆老头得知状况后,赶了回来。进到家门里一瞧,门哨拉起了警戒线。孙女蔓蔓站在窗边,像是苦思冥想。 “怎么说?”陆老头的声线威严,刻不容缓。 在现场的人立马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之前被警察抓走的一批嫌疑犯,以及君爷正赶回来等消息。 陆老头听完后仔细分析:“这人,肯定还是藏在大院里的,一时警卫森严,不一定能出去。把全区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找可疑人线索,加强院内封锁。”下达一串命令后,他走到蔓蔓后面,斟酌了下声音后说道:“囡囡,在想什么?” 老爷子没有安慰她的意思,蔓蔓回了头,与陆老头那双睿智的老眼对了一阵,月儿眉些皱些展。 陆老头沉静地看着她,目光了带了无尽的包容,说:“有什么话说吧。” 近来与陆老头相处的时间长,蔓蔓慢慢地能感受到了陆老头的亲近,也越能越感受到陆老头心中的慈爱。面冷心热,用来形容陆家人的特征一点都不夸张,其中,陆老头算是个典型代表了。比起她哥那近乎苛刻的不容,陆老头其实真的算是蛮和蔼可亲了,拿得起放的下。 “我想我可以知道我妈在哪里。”蔓蔓冷静地说。 与孙女的目光平视,陆老头并没有任何以长辈压人的气势,只是静静地采取了一种倾听的姿态,对于孙女突然爆出了可能知道陆夫人的下落,也毫不显得吃惊。 从这点上,蔓蔓可以感觉到一种“爷爷了解孙女”“爷爷能理解孙女”这样的表达,比起之前与陆老头在养父事件上的争执,似乎老头子对她的观念,有了诸多的转变,于她,陆老头现在是信任了许多,无不验证陆老头说的话“你赢了,就是我的孙女”。 能获得老爷子的尊重和认可,是由她自己争取来的肯定,这点老爷子自己本身都不避讳,为子孙后辈感到骄傲,就不需持所谓的长辈的假自尊,没有意义。 蔓蔓点下头,有些用力的,是在回应老爷子对自己的信任:“我送给了我妈一样东西,我想她应该是随身带在身上的,现在只要远距离操纵启动这个装置,警报器一响,大家马上知道她在哪里。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必须考虑我们能不能及时赶到她身边,制止歹徒,防止二次伤害。” 陆老头只稍微低头,不假思索:“如何制止歹徒这个事情我来办。相反,如果你尽快启动装置让我们发现他们所在,让他们逃出部队大院,或是时间再延长,你妈妈都有危险。” 耳听陆老头这话似是要自己亲自出马,蔓蔓一丝担忧:“爷爷,您年纪大。” 爷爷,这会儿听她这一声,饱含激情。 听得老爷子心头都热乎起来。姚老头一直说疼这个孙女绝对没错,如今,他更感到是——没错,值得。 “你叫得我一声爷爷,你爷爷我不是自夸,宝刀未老。”陆老头淡淡撇下这一句,背着手,迈着老军人特有的步伐,昂首挺胸带着一批人马跨出门槛。 蔓蔓目望老爷子的背影,似乎能从中看到了那年代一代枭雄的影子,如今,依然英姿飒爽,横刀立马,俯瞰世间风云,面不改色,大气凛然,生生地让人从心底中升起一股豪迈和敬佩。 这个人,是她的爷爷…… 含眸一笑,想到了自己捏的那个面塑,似乎,诠释这个老爷子还不够全面。她应该把他刻画的再大气一些,老头子的胸襟,是海阔天空。 肃眸,严色,在老爷子到位后,她眯紧眼缝,在手机上按下了那颗启动按钮。 杨修此时押着陆夫人,已是来到了部队大院内的一个垃圾场。四周,果然如陆夫人说的,没有什么人在,连清洁工人,都在其它地方打扫卫生。 拿袖子盖住鼻孔,这里喷了消毒药水,还是挺臭的。 “到这里了,你可以放了我吧。”陆夫人小声说。 杨修哪舍得马上放了她,尤其想到那块玉佩下落不明,全要靠她和蔓蔓。他正思摸下一步该怎么办,难道将陆夫人一起带出大院,再与陆家人谈判。 前面,蒋父手里牵着小外孙小东子迎面向他们走来。蒋父是带孩子回家时,忽然在路上听人说自己亲家家里来了警察,不知出了什么事,刚好没带手机没法打电话,于是赶紧往亲家这边跑,关心亲家安危。 “是舅妈的妈妈!”小家伙现在没有戴眼镜的眼睛可尖了,小手指一把指住陆夫人喊。 蒋父眼睛眨一眨,见前头走的正是陆夫人,他拉着小孩刚要走过去询问情况。忽然,陆夫人向他轻摆了下头。他生生定住了脚,等他们走的近了些,看到了陆夫人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风衣戴鸭舌帽,明显鬼鬼祟祟的男人。 小东子两只小眼珠子瞪着,小脑袋瓜里,似乎一下被眼前的情况惊住:现场版警匪片? 他火燎火急,小手抓住姥爷的衣摆,若是其他普通的孩子,恐怕见到这样的情况早已吓哭了,可小家伙不哭,不敢哭,他知道,自己和姥爷这时候哪怕露出一点痕迹来:舅妈的妈妈可能会命不保。 舅妈的妈妈出什么事的话,舅妈会哭的。 杨修料都没料到,在这时候竟然遇上了蒋家人。他思前顾后,如果他们敢乱来,他一刀先扎死陆夫人,再拿那个小孩开刷。 他这双凶恶的神色,蒋父一想都知,恐怕接下来,最危险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小外孙,当务之急不能打草惊蛇。他拉着小东子开始绕着走,尽可能离陆夫人他们远一些,尽量不刺激到现在的罪犯,同时,怎么通知其他人赶来救驾,成了个难题。 两方人马,以非常非常小的步伐谨慎地周旋,僵持。陆夫人心里早急成了乱麻,如果因自己把女儿的公公和小外甥拖下水,她怎么和女婿交代,交代不起。 杨修感觉到她的挣扎,在她耳边再放狠话:别动,别乱动,不然,杀了你肯定不够的。 陆夫人为了其他人的安全,不敢动。可是,突然之间,一声嘀嘀嘀的警报,在他们中间,高声洪亮地响了起来,划破天际。 “你报的警?!”杨修此刻的惊愕多于恐惧。 陆夫人怎么报警? 她明明在他的挟持下,手指头根本都没有办法动弹,再说如果她想报警,应该早报了。可若不是陆夫人拉响的警报,明明这警报声是从陆夫人身上传出来的。 事不宜迟,趁着歹徒犹豫的刹那,蒋父飞身从他身后扑过去,来一招军人的看家本领,如狼似虎将杨修猛地扑倒在地。陆夫人脱离遏制后,踉跄几步,心窝里头依旧心惊胆战,一下一下地嘭。左手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小孩子的声音道:“快走!” 陆夫人啥都没想,果断抱住孩子拼命跑,在跑出很长一截后,才敢回头,看到蒋父和杨修两人滚在一起,在地上翻滚,接着两双手在空中交战,杨修手中尖锐的刀尖往蒋父脸上胸口划。 明晃晃的刀尖像是随时捅破人体。 陆夫人吓得想尖叫,但不敢开口,喉咙里生生压着。 小东子在她身旁喊:“姥爷,加油,姥爷,加油!” 这孩子,还真是镇定。 陆夫人低头往孩子的小脸蛋望去:这是女儿疼惜的孩子。女儿的眼光,向来很不错很不错。 蒋父左右晃动闪躲刀子,一个不慎,不是被杨修的刀子划到,而是杨修从他手里如泥鳅溜了出去。杨修一脱身,立马朝陆夫人和小东子的方向奔。 陆夫人和小东子拔腿就跑。 蒋父疾步追,追跑不到两步,却因为心脏旧患的关系,突然心窝口一疼,单膝跪在了半地,眼看小外孙命在旦夕,他拼了条老命都要站起来。忽然是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一个熟悉且威严的声音说:“援兵到了,你就歇着。” 陆老爷子的声音未完,以蒋父从军多年的经历,耳朵里能听见一颗子弹从枪膛射出的轨迹。 前面急追陆夫人和孩子的人影,陡然间一晃,倒了下去。 子弹从杨修的一侧肩膀射穿。 于是君爷他们赶到时,整个战斗已经落下帷幕了。他们三两步跑上楼,看到蒋大少提前他们一步到达,正给他妈陆夫人倒水压惊。 这妹婿冲的挺快。 君爷浓眉耸立,走进屋里,走到母亲面前,先查看母亲的情况。 姚爷紧随其后,很是焦心地问:“干妈,你觉得怎样了?” “没事。”陆夫人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更不忘救命恩人,道,“是囡囡的公公救了我。陆君,你赶紧先帮他看看,囡囡的公公好像心脏病发作了。” 蒋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部队大院里面的常驻医生,正给他量血压。口服了一颗救命丹丸,蒋父的脸色缓和了些。 听到是妹妹的公公救了自己的妈,或许对这蒋父他们陆家向来也是意见多多,君爷这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囡囡呢?”姚爷看不到蔓蔓的身影,问。 “她和她爷爷在书房里商量事情。”陆夫人对于女儿在陆老头心目中陡然直升的地位,都感到惊奇。 陆老头现在是把孙女当参谋看待了。 蒋衍耸耸眉,一屋子的人,男人都被陆老头撇下了,陆老头现在只看中他媳妇。的确挺伤男子汉的自尊心。 君爷给蒋父大致看了下后,听到母亲这么说,抬眉不悦:“爷爷找囡囡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陆夫人对大儿子这句质问,来了句理所当然的反问。 让君爷更闷。 书房里,蔓蔓和老头子两个人倒是清闲地面对面坐着,一点都不像外面人想象的气氛紧张。 陆老头对孙女在这次事件中暴露的各种奇妙防狼防盗措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蔓蔓也是在上回江晖那件事后,开始致力起了研究自身防卫工作,自己都保护不好自己,会给人添麻烦,这是她从那次事件后吸取的最大教训。一段时间研究下来,通过这次实地检验,说明效果颇丰,不难为她从网络上买了各种奇怪的东西,自己再加以改装。 陆老头搁下那只送给她母亲装有警报装置的手表,老深的眼神望着她,事后才开始来研究整件事的初始:“你知道他们会来?” 今天这场戏,若不是陆夫人这桩意外,哪怕是意外,都被他和孙女化险为夷,说白了,是他孙女在守株待兔。 他孙女多聪明的一个人,讨人喜欢。 一面问,老头子一面在心里得意,这下,他又有资本向战友们炫耀了。 蔓蔓不瞒老头:“是。” 既然孙女首肯了这句是,陆老头双目一亮:“你对这事怎么想的?” “爷爷是问怎么处置杨修吗?”蔓蔓对这个杨修,了解其实甚少,只记得和他是两个人面对面过一次,他对她说了一些类似挑拨离间的话又类似想和她和好的话,给她感觉,好像与今天骤然反目成仇的杨修,又有些不同。 “是。” “爷爷的主意应该拿的比我踏实。”蔓蔓不会喧宾夺主,孙女是孙女,爷爷是爷爷,老人家的意见当然要做大。 换句话说,她没那么傻,去承揽责任,她不喜欢承揽责任,谁不想做个开心没责任的只被老头子宠的孙女。 孙女的小算盘当爷爷的收到了,于是陆老头心里发笑,喟叹这孙女倒是好,不爱权,这点又像陆夫人的真传。归之,在他这爷爷眼里都是好的。 “我只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 老头子第二个问,带了些认真。蔓蔓就不禁需要认真思索起来:“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他第一给我感觉,是个可怜人。” 这不是说她就此原谅了杨修对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分析杨修这人的特点,是为了更好利用杨修。 有了孙女这话,老头子再次应证了自己的感觉。在君爷冲进来询问为什么不把杨修送去法办时,陆老头回所有人一句话:“这事我来办!” 老头子一声令下,陆家人的特征发挥的淋漓尽致。 每个人都在琢磨陆老头这步不可思议的棋是在做什么,包括得知两孙子被抓后,气急败坏的杨老太和江家奶奶。 江埔涉嫌入室抢劫和故意杀人等罪行,坐实了要坐牢,要被枪毙。 再被枪毙了一个,而那范淑霞俨然没有死,江家奶奶亏了再亏。 比起江家奶奶的心痛,杨老太对杨修的感情,更复杂了。她曾经将杨修送进过美国监狱,但是,她好歹知道美国刑法里面基本没有死刑这一说,所以,她是把曾孙子送监狱,却并不意味她真想害死自己留下的这最后一滴血脉,是为防着以后无后。 杨修这回被抓,但没有落进监狱里头。陆老头想对杨修做什么,她暂时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怕一去向陆老头要人,陆老头开出天价的条件,或是就此将杨修送进监狱里去。以杨修犯下的绑架罪,不好说,罪行定量可大可小。道不定,真是也判个死刑,她就欲哭无泪了。 可见,这陆老头真是狠毒,黑心肠。 抓住杨修,等于把她抓在掌心里蹂躏,折磨杨修其实是折磨她,要看她心急如火,坐立不安。 杨老太将陆老头恨得半死,但暂时一刻都不敢动弹。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与同失去了孙靖仁的孙家更加紧密地合作,成了必然。 孙枚自从自己哥被捕后,一直心头闷闷不乐的。她没有是为了哥哥的事,去向孙老头求过情,但孙老头不仅不领情,还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他们坏事既然不会做就别做,尽是丢人现眼。 那一刻让她火冒三丈,心里埋下了火种:做坏事,难道比做好事难吗? 她偏不信,会做不出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坏事。 另一方面,一向疼她的孙奶奶的转变,也令她大为恼怒。孙奶奶近段时间,自从茶会之后,开始很不待见他们兄妹了。 孙枚后来得知了常云曦在哪里工作,经常往常云曦的工作单位跑,但只是隔着远远观察。这样,季云来找常云曦,与常云曦几乎天天同时来同时去的身影,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神经。 季云好不容易追到佳人能松口,自然不遗余力,使劲浑身气力,要获得佳人芳心。对常云曦的种种体贴关心温柔,连常云曦身边的人看到,都不无诧异的,直叹常云曦好福气。 孙枚站在远处,看着季云向常云曦一人露出的迷人微笑,再想想还有自己家里那个不再多看她和她哥哥一眼的奶奶,她感觉,自己快发疯了。 转眼到了腊八,天气也正式转冷了。有天寒地冻即将到来的感觉。 蔓蔓在屋里都穿着自己哥给做的厚实家居服,里面还穿了件羊毛衣,总之,时时刻刻全身武装,防止伤冻。 腊八在京城是个大日子,当天家家户户要吃腊八粥。腊八粥的做法在全国各地里,属京城最讲究。蔓蔓需要和母亲提前一天一大早,为自己家人去买最新鲜的原材料。 蒋衍歇了半天假,陪她们两人一块去菜市场,因为这两天过节,人太多了。老婆现在肚子都很大,没有男人护着不行。 扶着老婆慢慢地走,老婆不让他扶,说要自己走,不然到时候生产没有力气。做老公的只好展开双臂,在媳妇前后周围都形成铜墙铁壁。 老公爱在她面前耍宝。可蔓蔓现在没空,没什么心思和老公调情说爱,今天东西买完,不止自己家要煮腊八粥,她想好了,还得送一份到她师哥家。毕竟她养父在师哥杜宇家里住着。边买东西,边是打电话到死党初夏家里,顺道问候养父的情况。 结果,接电话的不是死党,是初夏的妈谭母。 电话筒里传出谭母收拾东西的声音。 蔓蔓听到一惊,忙问:“伯母你要走?” “是啊,医生刚下的通知,初夏今早要去医院待产了。”谭母道。(未完待续) 一波三折的分娩 初夏是打算剖腹产,可是,现在正规妇产科医院,都会要求孕妇在可行的条件下无论如何先尝试自然顺产。为这个问题,初夏与君爷不知道冷脸对冷脸多少次。 若是在其他医生手里,她或许偷偷塞个红包,医生睁只眼闭只眼,能把这事给办了。可到了君爷眼皮底下,谁敢干这事,收了红包都不敢干的。 初夏忒后悔,想转又转不出去,后来方敏回来了,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方敏直接对她说:你现在是君爷的人了,谁敢从君爷手里把你抢过来。 她什么时候变成君爷的人了?初夏火冒三丈。 蔓蔓其实对死党非要剖腹产的心思也不大懂。按照初夏的说法,一是剖腹产孩子想什么时候出生都可以,可以择个好时辰,二是初夏觉得自己生不下孩子,看的越多听的越多,对生产时的那种长绵和痛苦,越感到害怕。按照方敏的说法,初夏是典型的生产恐惧症。这种孕妇临床上不是没有。具体治疗方法,除了心理上安慰疏通,没有什么好效果。 正因为这个原因,正规的妇产科医院,会强制要求有条件孕妇先上产床生产。君爷一看即是个很正规的人,在业务上更是正规的,蔓蔓都非常清楚这点。初夏想和她哥在这点斗,老实话说,吃亏,要亏死。 那天,初夏早上五六点感到阵痛,去到医院找刚上班的方敏,方敏给她检查后说可以生了,在医院待产。 初夏再次要求剖腹产,方敏把电话交到她手里,让她自己打给君爷沟通。初夏立马将烫手电话扔给老公杜宇解决,谭母从中间抢过来电话,瞪女儿:“人家医生都说你可以自己生,自己生对孩子也好。杜宇,你别尽宠着她,把她宠坏了,这种事宠不得。” 杜宇夹在老婆和岳母中间,还要面对君爷,处境别提有多困难。蒋大少为此都同情他,和他提议:你该学我,到时候医生再不行,我自己给我媳妇接生。 对于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说自己接生过猪牛狗羊,因此具有产科医生资质的老公,蔓蔓毫不客气地捏老公一把,怒道:“人家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开玩笑!” 媳妇生气,蒋衍只好将中途抢过来的电话还给媳妇。 蔓蔓在电话里安慰杜宇:“师哥,你别着急,我哥的人你清楚,不会有大问题的。” 杜宇和谭母对君爷及君爷单位的人,是很信任。因为他们曾经在君爷的单位里看过一个从其它医院转来,因车祸导致生命垂危的临产孕妇。妇产科医院对这孕妇判了死刑,认为可以行剖腹产将孩子保出来,但孕妇本人八成保不住。孕妇的家人不同意这个结果,四处找,找到君爷这里。君爷的风格是这样,如果自己同意去看了病人的情况,认为有一丝希望可以救,那么无论如何都会将人救下来。 蔓蔓从许多道听途说的有关她哥的种种消息,不得承认:她哥在业务方面真是一把手。 后来孕妇自然从君爷这里得救了,她家人感恩戴德。 当然这不是说她哥接任何病人都不畏惧医疗纠纷,而是她哥有这个可怕的自信,天下没有人能比的自信。 君爷被自己妹妹称之为臭屁的高傲的脾气,却是救了不少本该被阎罗王招去的性命。 杜宇和谭母虽然喜欢小孩子,渴望有家里面有新生命诞生,但是,小孩子的命肯定比不上初夏的命重要,所以情愿将不甘不愿的初夏交到君爷这里。 蔓蔓知道,她哥的观点与其他医生与众不同,从不会考虑说孕妇或是孩子在意外中哪个生存率高一点,因此也绝不会去问病人家属说是孩子和孕妇选哪个这样的不人道的问题,他自己首先会救的是孕妇。 她哥似乎从这里可以看出不大喜欢小孩子。 蔓蔓只希望,自己出来的这两个孩子不会被她哥欺负。毕竟连小外甥小东子都说了,若她的两孩子不乖,等着被大舅打屁屁吧。小东子天不怕地不怕,却还是会怕君爷。可想而知,君爷对于小孩子同样具备的可怕威慑力。 杜宇在电话对面对她的安慰之词欣然赞同,病人及病人家属,到这个时候只能是相信医生本人了,接着在听说蔓蔓要来看初夏时,问:“你行吗?” 初夏到了分娩期,与初夏相差不过一个月左右怀上的蔓蔓,这个预产期一样差不多了。大腹便便的蔓蔓,本来应该比初夏显得更为羸弱的她,怀孕后,却是明显比任何孕妇都来得精力充沛。初夏不打算自己生,懒得锻炼身体。蔓蔓可不是,每天坚持上下楼梯十次以上,爬完楼梯再散步,一天都要争取一到两个时间的身体锻炼。况且,她自己也知道,这大冬天的,孕妇生产比起夏天,要辛苦的多,消耗气力大。平常不锻炼体力,到时候面对生产,肯定要半途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这些事,方敏和她哥,无论什么人都没有和她说过,她自己查找资料得出来的。 蔓蔓是个努力的孕妇,比起初夏,那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杜宇本人对老婆的情况一样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那号称拼命三郎的老婆,到了生孩子这一关,马上变成了个虚张的气球爆炸,蔫蔫的,都不像平时的她了。想着让充满干劲的蔓蔓来鼓励下初夏也好,杜宇于是邀请蔓蔓过来。 得知媳妇要去医院亲眼目睹初夏生产,蒋大少和陆夫人面面相觑。陆夫人想来想去,先打个电话问大儿子的意见,君爷或许在忙,没有接电话。 要过节了,最忙的地方可能大家猜都猜不到,反而是医院。 每次过节前后,因为暴饮暴食、情绪激动、出外旅游等等,导致意外频发,每次到这时候君爷反而是最忙的。可以说,初夏的孩子自己选择在这时候横空出世,好像多少有点“为难”自己母亲的意思。 方敏实际上昨晚三四点接到一个急诊电话后,整晚上都呆在单位里没能回去。检查过初夏的基本情况,没有问题后,方敏指派了个助产士跟着初夏,自己先走去处理危重病患了。因此蔓蔓想打电话先问问方敏有关初夏的情况,方敏一样是没有时间接的。 既然得知了死党是这样的情况,蔓蔓没有心思继续闲逛市场了,和母亲老公,匆匆赶回家里。回来后,陆夫人想着,也想去探望下初夏,就此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可一去不知道花多长时间,马上拿食材在厨房里做了前期加工处理。准备工作做在先,总是不怕到时候来不及的。 同时间,蔓蔓在家里像小鸡啄米团团转,考虑着带什么东西去给死党比较合适。 一般来说,孩子都快生了,送新生小孩需要的日用品是最好的,比如说尿布。别说,现在的尿布可贵了。蔓蔓指挥老公拎了袋尿布,那是小叔陆贺栋,知道她预产期近了,让人先送过来的,以防不时之需。 孩子奶粉的话,蔓蔓不敢随便送,因为早听说过小孩子吃不适合的奶粉会拉肚子的事。初夏的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出来都不知道喜欢哪种奶粉。 小孩子的口现在特别挑剔。做厨师的蔓蔓,有这方面的先见之明。 蒋衍一面听媳妇唠唠叨叨,一面谨遵媳妇命令,找这东西找那东西,一点都没有不耐烦,那种咪咪笑的过好脾气,就是岳母陆夫人看见,都不禁要说上女儿两句:不带像这样指挥牛马指挥老公的。 老公这女婿做的太好,连母亲都帮忙说话。蔓蔓闭住嘴巴,看到老公在大寒天里,额头都能热出一身汗,都知道自己好像过火了。 “妈,没事,我这是和蔓蔓闹着玩呢。”蒋衍无所谓地拿袖口一擦汗,再拍拍自己的衣服,像是心不在焉吊儿郎当。 只有陆夫人,与女婿相处久了,知道女婿这个性子,是埋藏在心底里面的心细。 陆夫人知会地回到对面屋,收拾东西。 蒋衍卷起袖子,与媳妇说:“来吧,还想找什么?” 蔓蔓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了,吞吞吐吐地说:“不用了,都很多东西了。” 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听到死党要生产,自己特别亢奋。又不是自己要生了,自己亢奋做什么? 蔓蔓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冷静冷静。 俊眸一眯,在她那张闷闷的脸上一扫而过,蒋衍走进卫生间,端了盆热水和毛巾,坐到媳妇面前,给媳妇洗洗手。 从菜市场回来,因为在菜市场挑拣东西,手早脏了,可她回来因为兴奋,全忘了这事,还好老公看见。 手心,被老公抓着,浸泡在脸盆里面,温暖的水流,没有老公的手暖和,老公那手,就像夏日的太阳,冬天的大暖炉。 慢慢地拿毛巾擦洗她的手,连她的指尖指缝,都细细地擦洗。英俊的脸型,属于军人特有的英姿,在此刻流露出的是一种默。 蔓蔓从不知道,沉默的男人,会是这样一种美。美得,她突然想拿起画笔画下来。 这种美,如静静的美洲豹,在慵懒中有一种无形的魅力。 蔓蔓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在老公缄默的眉眼上看,不是想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看。 给媳妇认真洗手的蒋大少,在媳妇突然的注目下,俊脸都要不禁赧层红,问:“蔓蔓,你这是想亲我?” “不,不是。”蔓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在想,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儿。” 蒋衍被吓一跳,差点儿从板凳上落下来,后一想,自己老婆是画家,微勾唇角:“你怎么想找我做模特儿?” “没有,画家,向来有画人体画。我偶尔笔也痒痒的。”蔓蔓说。 媳妇这话应是无心的,可听在做老公的耳朵里显得异样,俊脸有乌云袭来的征兆:“你画人体画,裸体的?” “以前,在画院的时候,谁没有画过。”蔓蔓说,“裸体不裸体,是忘了。” 耳听老婆看了人家的裸体都不会记得,可毕竟看过,不知是男是女,心里怎么是别扭,微微沉下嗓音:“你找了我做模特,就不能再找其他人了,一个都不准。” 反正他在床上,天天与媳妇赤城相见,不在乎这点脱。 蔓蔓听见他答应这一句,忽然才回了神,知道自己大乌龙了,一惊之下,缩回手,呐呐:“阿衍,不是你想的那样,人体模特,和画家没有半点关系。” 蒋大少这时候耍宝了:“可我不想你画其他男人。” “画我爸都不行?” “不行!” 蒋大少是没法想象,哪怕是陆司令脱了衣服在老婆面前摆姿态。 老公撅起嘴巴使性子的样子,好像个大小孩。 蔓蔓乐,她反正,也不会想画其他人,应说她擅长国画,画写实人体画的机率是几乎没有的:“那画我妈吧。” 蒋衍微张口,张了会儿,看到媳妇眉毛上闪过的一丝狡黠,方知上了媳妇的套。 哎,他的媳妇是个小腹黑。往往,连他这个老公都能被骗。 “时间差不多,该走了。”蔓蔓擦着手说。 出门前,蒋衍没有放过机会,在媳妇嘴巴上猛亲两口。 两人呼吸刹那有点紧,蔓蔓一边推老公,一边赧红:“妈在对面能看见。” 蒋大少深呼吸,媳妇怀孕之后,他禁欲禁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有种很想孩子出来打个屁屁再说的冲动。都是孩子惹的祸,说什么都不准老婆再生了。 中午,京城里的阳光还好,不是很冷。不过,看这天气,也不像是个大晴天。 三个人坐上甲壳虫,直奔君爷的单位。 路上陆夫人说:“欢儿说他今晚请假回来。” 她这弟弟嘴馋,尤其想到每年家里那锅全世界哪里的美食都比不上的腊八粥。所以必定是要提前一晚上回来,抢着第二天清早新鲜出炉。 过节,人也都会回来。蔓蔓想,死党初夏在这时候生产,正好赶上了热闹。恐怕第二天一大堆人会过来看小孩,整个一动物园。 来到初夏待产的病房,谭母看见他们来,很是高兴,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的。被问到孕妇现在是什么情况时,谭母撇撇嘴:“还不是那样。一点疼都受不了。都不想想我这当年怎么生下她的。我当年不也是这样疼过来的。” 听见母亲这么说,躺在床上依依呀呀的初夏不高兴了,边不知道是不是被宫缩疼得皱紧眉头,边嘴头上不忘反驳母亲的话:“你看我,到现在,都说没有破水。” 初夏从早上到医院检查到现在,宫颈口扩张从三厘米到五厘米,结果不知怎的,又缩回了三厘米。方敏以为她会很快自然破水,见红,结果没有。 按照她这情况,第一产程的时间说不定难熬了。哪像谭母。谭母自诉当年生她,不到两小时生下来。 “那不是第一产程吧。”蔓蔓说,近来研究分娩多快成一个业余专家的蔓蔓,说起专业的东西来还有板有眼,“伯母是不像初夏,痛也忍得住,所以不知道其实自己那时候已经快生了。” 别说,蔓蔓还真说对了。定时来巡查孕妇情况的助产士,对蔓蔓侧目相看。 初夏咬牙,没想到自己死党都会这样说自己。 她号称拼命三郎,可向来身体健康,没有受过什么大病折磨,疼痛什么,对她来说不可想。这次怀孕分娩那么一痛,让她受不了,没有承受的能力。这不一早要求要剖腹产的原因。 “师哥,你要给初夏做按摩。”蔓蔓指挥杜宇怎么照顾临产的老婆。 杜宇早忙得满头大汗。老婆一会儿喊腰疼一会儿喊脚抽筋,他一会儿帮老婆揉揉腰一会儿帮老婆揉揉脚,连直个腰的机会都没有。 蒋大少在旁边看着却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象自己哪天媳妇也这般,他可以和杜宇一样侍候老婆。 蔓蔓抬起眼角,就可以见到身旁老公一脸贼笑,马上可以猜到老公的鬼心思,翻个白眼。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常云曦和季云会在这时候过来。 谭母道:“刚好,她昨晚上有打过电话来问过情况,说初夏有可能要临产了。我这不早上得知消息后,马上打电话告诉她。” 都是蔓蔓的好朋友,与常云曦见面后不久,蔓蔓让自己两个好朋友互相认识了。初夏对常云曦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因常云曦是茶叶铺老板的女儿,而初夏对茶艺向来感兴趣。 常云曦基本没有不交好的人。初夏主动亲近,又是蔓蔓的救命恩人和红人,常云曦没有理由拒绝与初夏亲近。 “你没有生过孩子,怎么知道我要生产了?”初夏对常云曦非凡的预告能力,充满敬佩地问。 “我看过不少人生孩子。”常云曦卖个关子。 蔓蔓感觉得出,这么多年了,常云曦的心结未解,哪怕是和季老师在一块了。 季云对常云曦是宠的没有话说,百依百顺。可是常云曦似乎不是很习惯这种别人对她一昧的好。 常云曦死去的未婚夫,后来据蔓蔓了解,是个家庭背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出身农户,自力更生来到京城的,有点像杜宇。性格和季云甚至是天差地别。平常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做事什么的,对人是真的好,好是放在心里面的。样貌,也是一般般。 归之,像杜宇比较多。 季老师,无论从家世人生经历各方面,都像她哥她老公。 完全两个世界,常云曦想要适应,不是个简单的过程。而且,常云曦明显比她还要排斥另个世界。 蔓蔓心里叹。想当初要不是当初老公故意瞒自己,自己不也是这样。 “哎呀,疼得我不行了。”初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喊。 喊声大,颇有哭天抢地的趋势。来探情况的助产士,都得翻白眼球。什么孕妇都见过,但是像初夏这种厚着脸皮说自己一点痛都忍不得的,算是第一次见。 “不行,痛得我要死了,还不破水。你们一刀割了我肚子吧。”初夏见躺在床上闹腾没有用,抓老公的手坐起来叫。 蔓蔓见着死党这做戏的模样都无语。 刚好,方敏他们中午休息要去吃饭前,先过来看看孕产妇。一见方敏进来,初夏叫的更凶了,紧接,看到方敏身后尾随进来的君爷,她喉咙里嘎,哑炮。 君爷不像方敏,会笑嘻嘻地安慰她两句,一个冷眼,能像棍子先一棒打昏了初夏再说。 初夏真正怕起君爷,是在这里有一次亲眼看见:一个女孩子,大概是在这里做好手术后,医生要求对方要按时间下床,争取早日排气,恢复肠道活动。可是那女孩怕疼,不肯,偷懒。君爷查房知道后,拎起那女孩的衣领子,从不怜香惜玉的,直接把病人扔下床。可怜那女孩子,被君爷那冷目从背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就这么绕着房间里走走走,直走到排气了,才能获准回床躺着。中间伤口疼得像什么样,都不敢吱声哭闹,不然不止是遭受君爷这样的待遇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君爷进来后,先第一眼锁住大腹便便赶来的妹妹。 蔓蔓扁嘴:“我怎么不能过来了?” 世界上敢这样当面顶君爷的嘴巴,也只有她一个。 蔓蔓不怕她哥,一点都不怕。这点,能让任何人都感到吃惊。蔓蔓的想法很简单,她哥再凶再气怎么样,都是纸老虎,装的。 若是君爷知道她的想法,八成得气晕。 方敏给初夏再做了检查后,说:“哎,还是五,要努力。” “五,能破水吗?”初夏追问。 “最好大到七再破吧。”方敏说,看她紧张,安慰她,“你早上五六点才开始临产宫缩的,没有那么快,第一产程,你第一次生孩子的,一般都要十个钟头以上。” 十几个钟头,还不一定能生下来,要命。初夏在心里喊,在君爷在场的情况下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去吃饭吧。”君爷招呼这里所有的人,很显然,故意想冷落下做样子撒娇的产妇初夏。 初夏火,抓住老公的手不放:“你不能抛下我和孩子。” “我当然不会。”杜宇信誓握住老婆的手。 对付初夏这种撒娇,君爷自有妙招:“我们医生有些话要和你家人说。” 初夏气得七窍生烟:“他骗你的!” 杜宇哪敢不跟君爷走,老婆孩子这两条命都在君爷手里面捏着。 这样,无论初夏怎么捶床大叫大闹,除了陪她的助产士,其余人,一个不漏,都被君爷招走了。 大家走出病房,不知该不该同情被君爷虐待的初夏。 君爷单位是有食堂的。见在饭点,恐怕出去吃不方便,而且吃完后要回来看初夏,于是被君爷叫了都在这里吃。 来到食堂,刚好在饭点上,来吃饭的人也多。 “二姐夫。”在中间看见赵文生的身影,蒋衍走过去打个招呼。 赵文生看见他们,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坐,大概也知道初夏来待产的消息,对愁眉愁脸的杜宇说:“她骨盆什么的都挺好的,胎位也正,自己能生,你就别太操心了。” 杜宇不是操心这个,是操心老婆心里觉委屈。杜宇从追初夏开始,都是一直把初夏搁在心头当最重要的宝贝,哪舍得初夏叫疼。 准爸爸的心理,没有当准爸爸的,是不能理解的,哪怕当过准爸爸的,心思各异,也难以说服对方。 赵文生见安慰了两句没用,就此闭住嘴巴。 几个人,围在一张长桌两边坐下来,都用食堂提供的铁盘子打的白饭和菜。 “这里伙食看起来很不错。”第一次来这里吃饭的人,在尝了一口后,都觉惊奇。 “当然。”赵文生一笑,说的理所当然,“你们不也想想,这里领导是谁。” 厨房的菜单,卫生条件什么的,都是要领导定期过目检查的。 知道了这点后,素知道君爷是个大厨的蔓蔓等人,对这里出乎意料的饭堂并不感到奇怪了。 季云看君爷招呼大家来这里吃,自己却没有来吃,是和方敏走到了一边去,问:“子业呢?” 季班长叫姚爷,直接称名讳。 “姚科还在办公室吧。有人给他打饭盒上去,不用担心。”赵文生解释完反问,“你有事找姚科?” “是有一点事想问问他。”季云微露的一点笑颜,若是山中云雾。 “你吃完饭直接上去找可以了。”赵文生说,“他下午应该不出门。” “不了,我现在去找吧。”季云却是说,“下午我和云曦还要去其它地方。”说完,他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事急着找姚爷。 常云曦拿筷子夹着饭粒放进嘴里,好像有点食不知味,明显心思不在吃饭上面。 蔓蔓坐在她对面,夹了块鱼给她,笑一笑:“我记得你爱吃鱼。” 就坐媳妇身边的蒋大少看见这幕,顿然无语:媳妇不夹鱼给他,夹给小学同学。 “阿衍,多吃点。”知道女婿妒忌,陆夫人替女儿将自己盘子里的一块鱼夹给蒋大少。 轮到其他人看了都无语。 姚爷在办公室里,正与陈孝义正商量着问题,忽听敲门声,没想多,喊道:“进来吧。” 门开后,季云走了进来,让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一怔。 “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姚爷回神神速,睐眼一笑,把案上的文件都先推一边,招呼班长。 陈孝义识趣地扶着帽檐走出去,给他们两人关上门。 季云见他出去后,先是与姚爷说:“我上次在街上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在一块。” “什么女孩?”姚爷是没听说过,不由追问。 “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季云三个词形容。 姚爷更猜不出来了,回头继续问季云:“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来找我?” “什么事可以让一个人食欲不振?” 季老师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可以让姚爷这个专家都一时哑口。 “你问的是什么事,不是人体出了什么毛病,是不是?”姚爷先确定问题的症结,在季云答了句是后,微笑地提醒老同学,“如果不是身体出了毛病,你应该找心理医生,而不是找到我这里来,我解决不了。” “可我听说。”季云语速一丝缓,像是在边想边说,又像是已经积蓄许久的话,“她那时候被你救了,然后,回来后,突然改变主意,答应了和我交往。” 姚爷听完他这句,像是早知道他会问这样的事情,美丽的俊颜并没有为此变得严肃或是怎样,照常微微唇角噙着一丝不羁的笑意,道:“我就知道高大帅肯定多嘴。什么事经他那张口,都可以变样。那天我救了她,只因为我是个子弟兵,肯定要救,再说,那时候我看她好像有轻生的念头,才不得已劝了她几句,说动她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借她未婚夫的口说,说她未婚夫要是看见她现在行尸走肉的样子,不也得替她伤心。” 听了他这几句,季云并未马上轻松下来,眉宇略浮忧愁:“你确定,你这话不是在安慰我?” “季班长,我知道你喜欢她,是由于她让人怜惜是不是?这点我承认。可我真正想怜惜的女孩,不是她这种像是自暴自弃的,我喜欢的是,开朗,跌倒多少次都一直向上的女人。”姚爷道出这话不假思索。 季云看着他,从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假。而姚爷的要求居然是这样,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说得上真正自强自立又顾家的女人,哪是好找的。或许有,但一般都是像常云曦这样的假坚强。姚爷要的是时时刻刻对人生保持开朗,给他人生带来乐趣的女孩子,不好找。 季云沉默,在于姚爷的答案,与他和常云曦都是两个世界。 姚爷话到此,不再多说,整理文件,问他吃饭没有。 季云才说起一群人都在食堂吃饭,是来看初夏的。 这头两人正说着话,那头忽然门嘭一声被徐美琳撞开。 “姚科,快!” 姚爷一听她这句,立马知道有病人危险了,二话不说起来尾随她出去。季云好奇地在他们后面跟着。一路听徐美琳说:“方医生和君爷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接到电话。现在病人突然自己破水,出了很多血。” 这说的正是初夏,让季云都惊出了一身汗。 来到病房,已经有产科医生先代方敏到了。出了一滩子的血,先把初夏自己给吓坏了。 初夏手脚发抖,不知是怒是怕,道:“我明明都说了不要顺产,你们非要,现在可好了,我不是还得挨一刀。” 若是姚爷好糊弄,就不会像君爷一样被称为爷了。姚爷一看这情况,分明不像是自然突发的事,先质问在旁陪护的助产士:“她自己干了什么!” 助产士也哭爹:“她,她突然间从床上自己下来,说要快点生出来。结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床上躺了太久,忽然太大动作。” 初夏嘴里呼着气,出了一滩子血,脸色却照旧红润。 产科医生给她监视了下胎音,不见有问题,向姚爷点了下头。 姚爷想,要是君爷和方敏在场,八成得被气死,因为自己也快点被气死,一股脑儿火儿上来:“让她进分娩室。” “啊。”初夏听说不是要进手术室而是进分娩室,惊嚷道,“我都流了这么多血了,你们怎么这样!” “你这个流的不算是很多血。”产科医生说,“输血暂时还不用。” 初夏进了产室,接到消息的杜宇、蔓蔓他们一路从饭堂赶来,没能见到初夏的面,都心里不禁惶惶,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敏总算赶了回来,也进了分娩室里,接着大家等了大约半个钟头。从产室里无奈走出来的方敏,招了杜宇去签手术和麻醉同意书。原来初夏用力不对,不会儿,在产床上那力气用得干干净净了。到这个阶段了,产程太长的话,对产妇和孩子都有危险。其实初夏应该庆幸君爷不在,要是君爷在,哪会被她这样一拖了事。 蔓蔓摸着胸口,不知道怎么说。初夏有机会自然顺产,都搞出这么多事变成剖腹产,不知道怀双胞胎的自己会怎样。 剖腹产,比自然顺产时间上快一些。不久,杜宇荣升为爸爸。大家立马围上来恭喜杜宇。 刚出生的婴儿,因为是破腹产,按照规定,要先送到其它病房观察。几个人,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一眼杜宇的大胖小子。 初夏给杜宇生的这孩子,约有六斤多重,也不算是大胖小子,但是,看起来,还是比其他小孩子的脸庞要大一些。一看,就像个孔武有力的武生。 蔓蔓觉得这孩子,能被她死党初夏这样折腾了出来没有丝毫一点问题,她都要竖起大拇指佩服。 据方敏说,这孩子出来时,哭声可亮了,可以当歌唱家。 众人问杜宇,给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杜宇响亮地说:“初夏给取的,取好了,叫杜儒霖。” 好文雅的名字。众人说。 蔓蔓问:“小名呢?儒儒,霖霖?听起来,就没有我的南南西西好听。” 初夏回到病房,刚好听到她这句,差点儿吐血:你丫的,捧你自己孩子的名字,也不用踩我的!我孩子才刚出生! 蔓蔓觉得挺委屈的,其实,当看到孩子时,她已经觉得,死党给取的这个娘娘腔名字,完全配不上那孔武有力的孩子。 幸好她这话没说,不然初夏不止是要吐血而已了。 在医院里从中午折腾到下午,时间幸在不算长。蔓蔓没想到的是,就这阵子工夫,自己的妈和谭母好上了。两人赶着年轻人回去休息,合议怎么照顾产后的产妇。 每个人回去都有了话说。 蒋衍牵着媳妇的手,快要当爸爸妈妈的小两口,在今天看了这个一波三折的分娩过程后,两只手十指交叉的更紧了。 季云问常云曦,有没有什么想法。 季老师的目的是,女朋友会不会有了触动因此有了想结婚的念头。 常云曦却是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你去找姚子业做什么?”(未完待续) 双生树 “我只是——” 就他中间这一点小小的犹豫,都足以令她质疑:“你不相信我。” “没有。”他一向优雅而镇定的脸生了慌,双手不由自主地把她肩膀握住,好像很怕她一刻从他手里面如鸟儿飞走一样,握的很紧,“云曦,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看你好像吃的不多,心事重重,我担心你。子业他是医生,所以我问一下他看法而已。” 常云曦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轻轻地眉头微皱,开唇:“我吃的不多,只是我一直食量小,并没有其它。” “你确定?”问她这话,他的指头拂过了她脸庞,带着无比的怜惜。 “我确定。”她三个字如此坚定地吐出来,仿佛吐出满腔心事。 “那你爱我吗?”他喉咙里艰涩地出来这话时,压着稍稍的沙哑。 她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着实地,是在脸上划过了一丝怔疑,继而才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很爱很爱的人,虽然他已经离开人世。而我既然答应了要和你在一起,对你肯定是有感情的。可我,必须在内心里面有一块地方,始终保留着他的存在,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宽容的话——” “他救了你的命,我当然要宽容。我不会和一个死去的人计较,我季云不是个这样小鸡肚肠的人。相反,我该感激他救过你的命。”听到她的说法,他似乎脸上一松,毕竟这是她头次和他谈起她自己过往的事情以及她内心的世界。不然,纵使和她在一起了,他总觉得中间隔着层纱,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触摸不到她。 很自然的,说完这话,他低头,试图在她嘴唇上亲吻。 她刚开始,像是头一低要避开,可最终没有避,他带着温热的有些急躁的唇凑了过来,在她诱人的唇上吻着。触摸之后,发现她的唇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冰冷。他的心底某处开始溢出了火热,希望的火苗团团升起,令他难以忍耐,从一个普通的吻上升到如胶如漆的纠缠。 唇舌撬开,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她口里席卷一切时,她微微颤着闭上了眼,感觉内心那根弦,拉着扯着,是要扯到哪里去,是不是要把她扯成撕裂的两半,她不清楚。 是不是她就此和他在一起了,那个在天上的人会感到高兴? 茫然,如果天上的那个人能回答她该多好。可不可否认的,她体内作为女人的那种激情,正在被点燃。 于是她不禁有些恨起恼怒起那个说她是行尸走肉的男人了。姚子业还真是把她说对了,其实她的内心是正常不过的人,她也想渴望爱,想要温暖,想要人关心。她这样强加给自己的想法,一点都不快乐。但是,姚子业不知道,纵使她真的放开了,她内心深处依然不怎么高兴。她会对那死去的人感到一种罪恶感,伴随她一辈子。 他们的拥抱和亲吻发生在门口,导致楼上的人,从窗口俯瞰下来都能看见。 君爷走到姚爷的办公室,无意间撩开窗帘时,将他们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过于正经的浓眉一皱:这可是部队的领地,哪怕是老同学,也得先顾忌他作为领导的面子吧。 姚爷见他站在窗口处不动,将正在写的钢笔套上笔套,眉尾略勾:“看见什么了让你这么惊奇?” “没什么。” 君爷这句没什么,却是让他好奇心大发,非要走到窗边去看。这一看,长睐一眯:“哦。” “你像是早有所料。”君爷对他毫不感到惊讶的表情,颇有微词。 季老师和常云曦在一起,君爷不是不知道,但是,和高大帅一样觉得,季云这条情路太难走了。 “只要有恒心,没什么难的。”姚爷轻描淡写。 君爷:“哼。我看那些追你的女人,很有恒心,但不见得有一点效果。” 姚爷被将军,一点都不慌乱,定定地说:“男人追女人,和女人追男人,能一样吗?” 是不大一样,女人,终究是比男人的心,要软一些。尤其是遇到姚爷这种,完全不愁女人缘的。 君爷不再对此事做任何评价了,与姚爷这么多年,看惯了那些女人飞蛾扑火的行为。 指尖搁下窗帘,下面的人似是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姚爷说回正经事:“中午,你去哪里了?他们找不见你和方敏。” “我和方敏亲自去了一趟血液中心。方敏说她有盯着血液储备情况,我还是不大放心,和她一块去了一趟,找到那里的中心主任。光是要把这些血要出来,放到我们自己单位,都费了点周折。”君爷解释道。 蔓蔓预产期近了。因着她十分特殊的血液,并且,也不可能让人临时再来捐血。因为他必须先对储备血液进行一次筛选。临时捐出来要输入她体内的血液,他怕不安全。 见他防,防到了这个地步,怕是这段期间杨家江家两家太过安静的形势,给逼的。敌方不动,在想什么,比敌方动了,让他们抓,完全两种态势。若不是两个老太始终在美国避祸,狡猾的很,始终不愿意回国,不然早把她们抓了。按照最坏的打算,只能等着两个人自己死。 姚爷想到:坏人往往比好人长命。这场硬仗实在有的打。不知道两个老太有没有天敌。如果有天敌,那天敌活着没有。按照大自然自然规律来讲,应该活着吧。老天不可能不安排天敌灭了这种坏蛋。 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这奇思异想,姚爷自己都想笑。可唇角刚动,生生抿住。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是不可能。比如范淑霞在君爷掌心里写的那个字,与温浩雪提供的说法来说,理应与送玉佩的人有关。 症结在他奶奶那张谁都撬不开的嘴巴。 方敏敲门进来时,就见他们两个默默的,竟然都一声不吭的,使得屋子里安静到像手术室,把她吓了跳,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初夏怎么样?”有方敏在,初夏怀孕的情况良好,君爷问这话有些漫不经心的多此一举。 “嗯。母子平安。”方敏想到初夏回来后在病房里发的牢骚,咧开嘴笑道,“不过你还是不要去看她了。” “你以为我想去看她吗?”君爷冷哼。 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最好给他滚得远远的,若不是因着是妹妹的死党,他理都不想理。 说回来,初夏这个闹到破腹产的结果,是让君爷心里头有些不爽:“我让你先回来,是盯着她自然分娩的,你居然给她破腹产。” 领导的责怪下来了,方敏小心翼翼为自己辩护:“我请示过姚科的。” 见自己被扯了进来,姚爷也恼。初夏摆明是故意的,他能怎么办。 “有其它事呢?”姚爷问,岔开话题。 方敏向姚爷感恩戴德地竖个拇指,继而对君爷笑道:“陆科,伯母要我告诉你,说让你今晚回家做饭,她今晚不回去了。” 君爷一愣:“我妈什么事?” “初夏不是生了吗?伯母现在在病房里帮忙。”方敏耸耸肩膀,爱莫能助。 感情他妈是想在妹妹生之前,先拿初夏练练手。君爷顿然无奈。 姚爷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邀请道:“不然,都到我家里吃。” 结果君爷给他一个冷眼:“就你家那个厨房!” 那个该死的姚家方太厨房,现在都成了陆家会做饭的人心里一根拔不了的刺。 姚爷倒也大方:“不然出去吃好了。” 君爷一眼洞穿他的心计:“不好意思,没人给我提供一分钱的话,我不会出去吃的。” 如此下来,逃不了今晚掌大厨的命。谁让他妹妹现在大腹便便,而家里除了他和她之外,如果让他妹婿做饭,不是妹婿不肯,相反,蒋大少绝对积极响应,只是拿出来的菜绝对是扔给路边的狗,狗都不愿意看一眼的。 这炒菜做饭,真是得讲究天赋,有人一辈子炒菜,炒的就是忒难吃。说是会做饭对自己好,最少自己饿不着,可君爷怎么想,似乎都不是这回事。好像开车一样,会开车的,总是最终变成当别人免费的柴可夫斯基多。 到了傍晚,怕家里没菜,君爷路过菜市场时,又买了点食材再回家。 刚到家门口,即听见屋里传出弟弟陆欢大呼小叫的声音。 “生了?!”听到初夏生了个大胖小子,刚回家的陆欢巴不得马上冲出去,去看初夏生的小孩长什么样。 见弟弟都这副模样,蔓蔓足以想象明天早上,初夏的病房肯定如她所想的成了动物园。 君爷拎着菜篮子推门进来,冲到门口的陆欢刹住了脚。 “哥,你回来了。”陆欢随机应变的快,瞅住大哥手里的菜篮子,问,“妈呢?妈让你先拎回来的。” “妈今晚没有空回来。”君爷吐出一口长气。 “那今晚我们怎么吃?”陆欢问,“出去吃吗?哥,出去吃,你还买菜做什么?” 他这聪慧过人的弟弟,是不是脑袋突然卡了。君爷的拳头捣往陆欢小朋友脑瓜上,修理修理。 被大哥教训了的陆欢,脑袋果然是转过了弯来:“哥,你今晚做饭啊。” 他做饭是值得很夸耀的事吗?君爷的手再往弟弟脑瓜上捣。 被修理了两次的陆欢,哭爹地跑到姐姐身后,不敢吭气了。 蔓蔓见弟弟都被修理了,也不敢吭声。 君爷大人的厨艺很好,但不代表,君爷就喜欢做饭。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 三个人,蔓蔓、蒋大少、陆欢,都坐在客厅里,不敢随意动作。 厨房里不时传来,有节奏的,美妙的,应是在做饭炒菜的声音。可谁都不敢去偷窥一眼。 说起来,蒋大少并没有吃过大舅子做的饭菜,问老婆:“大哥不会把糖和盐放错吧?” “姐夫。”陆欢对蒋大少这话忍不住翻白眼球,“世上只有你会把糖和盐放错。像我爸和我,至多是把味精和盐放错。” 蔓蔓听到弟弟这话,更是无语了:“把味精和盐放错,不叫放错?” “当然不一样。姐姐,你这次给姐夫辩护肯定要输给我。”陆欢胸有成竹拍拍胸膛说,“你想想,味精和盐,至少都是要放进同一个菜的。可糖和盐不是。” 蔓蔓哑然:…… 想来她这个厨师从没有研究过这个,还比不上她弟和她爸的错误认识深。 到了七八点,君爷新鲜出炉的菜,千呼万唤始出来。 众人齐齐摆好桌子和碗筷,刚想张口大吃。 门铃响,三个没做饭的,早已饥肠辘辘,饿死鬼投胎似的,夹了菜和饭往嘴里塞,充耳不闻。洗手出来的君爷冷冷的目光从他们三个脑袋上扫过:莫非还得他这个厨师去开门? 蒋大少踢了脚小舅子的椅腿:没法,这大舅子做的菜太好吃了,他一时停不下口。 话说,这陆家基因真是好,一下出了三个大厨。或许将来他老婆生的小娃,有一个是大厨,他都是赚了的。 陆欢悻悻地离开餐桌,一边手里依旧端着碗筷,拿筷子指着蒋大少说:“姐夫,你留只螃蟹脚给我。” 君爷做饭不像陆夫人,不会做多,是定量做的。所以,不抢的话,肯定吃不到。蒋大少倒是不会忘了老婆,被小舅子提醒后,立马先拿了只蟹腿敲开了,勾出里面的肉喂老婆孩子。 见他们小两口,拿他辛苦做的菜在他面前唧唧歪歪的,君爷的脸色当然不大好看。 “哥。”她哥的小鸡肚心眼,蔓蔓早有深刻认识,抓了只蟹黄搁进她哥碗里。 蒋大少紧跟其后,给大舅子碗里夹了块鱼肉慰劳今晚大舅子下厨。 这还差不多。 君爷的脸色稍缓。 这头陆欢打开门,被屋外姚夫人率领的一大批人马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干妈?”陆欢潜意识里感觉不太妙。 姚夫人这会儿杀过来,是不是太巧了些,刚好他哥做饭。 陆欢小盆友的猜测宾果了。不经意耳闻姚爷提及君爷会做饭,姚夫人肯定要来看看。借口早拟好了:“你妈,说准备好了面什么的,让我今晚带人过来一起做面塑,明早可以玩,可以吃。” 陆夫人这个做面塑的主意,是由于女儿曾做过一个给陆老头,想必女儿喜欢玩这个东西。刚好过节日,弄点,大家都热闹热闹。 “可我们没有吃完饭。”陆欢艰难启齿,一面看面色不佳的大哥。 “没事,你们吃,我们在客厅里坐着,等你们。”姚夫人哪会管干儿子是什么脸色,兴致匆匆挤进了门。 蔓蔓都好奇,转个头,看干妈带了多少人来看她大哥这个热闹。姚夫人那点小心思,谁会猜不出来。这一数,紧接姚夫人之后,是姚家两兄弟;再之后,赵家一家;赵夫人,将云姐都拉来了;最后,陈孝义不知怎么被姚爷拐了过来。 好家伙,这帮看热闹的人马,集结了十人以上。 君爷的脸,黑得像顶了个大锅盖。 耳听,小东子小盆友,跑到舅妈舅舅中间,得到了一块赏识的咕噜肉,一边小嘴巴嚼一边小嘴巴夸:“嗯,比我妈妈做的好吃。比舅妈做的,不差——舅妈,不是你做的菜吗?” “小孩子吃东西就吃东西,不要说话。”君爷黑着脸斥。 小家伙绝顶聪明的脑袋瓜,立马意识到这肉是谁做的了,一张小嘴巴诧异地张开。蒋梅赶紧冲过来捂住儿子嘴巴。君爷再怒起来,是要拎起她儿子打屁股了。 只有姚夫人这个做干妈的,天不怕地不怕,过来调侃干儿子了:“陆君,你妈都说你做饭比她做的好吃,来,让我尝一口。” 坐在君爷身边的蔓蔓,听到姚夫人这话,立马将椅子挪开几分。她哥听到这话不得炸! “这饭不是我做的。”君爷厚起脸皮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是谁做的?”姚夫人不大相信干儿子竟然会耍赖。 君爷是顶级腹黑,耍赖这种伎俩,早已轻车熟驾:“还能是谁?当然是囡囡和她老公。” 亲耳听着皮球踢到了自己身上的蔓蔓小两口,嘴里都嘎吱咬了下筷子。 “囡囡,是你做的吗?”姚夫人手搭住蔓蔓的肩膀。 蔓蔓不想替她哥挡这个架都不行,她倒不是怕她哥怒,是怕她哥要“哭”。好吧,这会儿她真是心疼起被人逼宫的君爷,面对姚夫人的问题点了点头:“我和阿衍做的。” 媳妇说什么,蒋大少向来听什么,遵从行事就是,跟着点头:“我和蔓蔓做的。” 陆欢小盆友一见形势逆转,眨巴着眼,闭住声音只管吃饭。毕竟他以后需要继续蹭他哥的饭,这会儿得罪光了他哥没有好处。 姚夫人见桌上他们四个人齐心协力,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来抓个现行的,但是,能看到蔓蔓替君爷挡驾这一幕,倒也觉得值了,笑呵呵地拍拍他们两兄妹的肩膀:“好吧,你们吃。” 危机解除,松解浑身紧绷的肌肉,君爷回头是看了看妹妹,冷眸里的光意会不明。 陆家人吃饭,客人们坐在客厅里,自己先玩了起来。 “对了,爸和爷爷不回来吃吗?”陆欢吃到快饱了,才不厚道地想起还有两个家人。 “他们想着妈不在,所以没有回来,应该是的。”蔓蔓说。 以陆司令和陆老头的消息网,这点小事不难传进耳朵里,可他们两个可能都没有料到,今晚君爷真的会回来做饭。 话刚这般说,陆老头和陆司令,还真是果断地杀了个回马枪。 君爷这会儿都得庆幸,妹婿和弟弟都是饿死鬼投胎,桌上的菜,全数都被扫得一干二净。陆老和陆司令回来时,连个菜渣都抓不到。 “谁做的饭?”陆司令不甘不愿的,想是不是借口在外面没吃饱。 君爷一扫自己的爸和自己的爷爷两张狡猾的面孔,十分淡定地使出杀手锏:“高血压的,有年纪了的,晚上更要吃的少。” 陆司令和陆老头立马没了气。 吃完饭,蒋大少带着小舅子,两人在厨房里当起洗碗工。其他人,都在客厅里泡茶吃瓜子。 见今晚来了这么多客人,陆司令也高兴,坐在中间,把小东子抱在自己膝盖头,逗了会儿。 可小家伙是个小大人,不喜欢被大人逗着玩了,不乐意地说:“舅妈都有小孩子了,比我小,比我好玩。” “是啊。”陆司令想到自己即将升任为姥爷,也兴奋,所以在今天听说初夏已经生了,一样激动了一把。 话到这里,云姐问:“孩子取好名没有?” 取名这个事,陆老头自来到大儿子家后,一直落力在办。先是征询了老家那批长辈的意见,又在圈子里过问了许多行家的建议,可林老那对夫妇对他说,既然有个取名大师黄济儒在,为什么不找他呢。找黄济儒的想法,其实,他和蒋家的公公婆婆,都是一致的意见。只可惜,这黄济儒似乎很不好找。为了这事,蒋母和蒋父,都搭车亲自前往黄家老家,请黄济儒出山。 按照大家的想法,请黄济儒能请的动的,可能还是需要靠蒋大少本人。但蔓蔓要生产了,蒋大少不可能离开。 蒋衍实际上,已是写过两封信过去,可是都石沉大海。后来才听说,原来黄家地方,不知是修路什么的,邮件寄不到。至于电话,黄家自己没有安,反正黄济儒不听不接的。 云姐听陆老头说了一通理由,却是很能体会到陆家在这件事的重视,想必,陆家对这即将出世的两个孩子,都抱了莫大的希望。 小家伙听旁边他们大人说话,一知半解,只听说是要为舅妈的两个小屁孩取名,举起小手说:“不是名字都想好了吗?叫南南和西西。” 众人不是没有听过蔓蔓准备给孩子取的这个小名,发出一串不知如何形容的笑声。这名字,当小名叫着还可以,当大名,肯定是不行的。 蔓蔓悻悻然。 小家伙似乎能体会到舅妈沮丧的心情,走过来偷偷牵住舅妈的手安慰。 蔓蔓低头,拿手捏了把小家伙的脸,可心疼了这遭人疼的孩子。 接下来,姚夫人从陆家冰箱里取出陆夫人准备好的面团,端出来搁在桌上。每个人,兴致勃勃地玩捏起来。 小家伙坐在舅妈身边,边捏面塑,边向舅妈高密一些不为人知的新闻:“舅妈,我告诉你,我那小表姑,谈恋爱了。” 彭芳? 蔓蔓这刻,才意识到彭芳今晚有来,只是都躲在别人后面,像是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同样,陈孝义也是躲在人的背后,把自己全身藏起来的模样。两人之间鬼鬼祟祟的,让人想不起疑心都难。 蔓蔓莞尔,答:“那是好事。”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留意了下姚子宝。见着姚子宝没事人似的,可能姚子宝的那颗心,还是吊在她妹妹身上。 佳静过年后要回来复课了。蔓蔓一时这心情也不由复杂起来,捏着手里的面塑显得心不在焉。 除了她,其他人,都一样,有些是被拉来,心思并不搁在这面塑上面。有一些,倒是为了出气似的,一门心思钻研在面塑。于是,捏出来的作品,参差不齐。 看到有人比他这个小屁孩捏出来的玩意儿还丑,小家伙得意地将自己捏出来的小狗摆到桌上:“我不是倒数第一。” 众人听到他这话:囧。 各位大人显示出了亚历山大,输给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没面子。 像本身是艺术家的蔓蔓、赵夫人之类,再怎么糊里糊涂地捏,都不会差。相反,不是艺术家那些,可就悲催了。接着,有人发现,越用心捏,反而捏的是四不像,越捏越丑。 陆欢最终将自己捏出来的只有两条腿的青蛙一扔,卖起萌:“我这是进化中的蝌蚪。” 姚夫人等人,笑得花枝乱颤。 姚子宝捏出来的是个机器人,本来他想捏变形金刚,可怎么努力,都只能捏出个最原始的机器人。好歹,大家看出是个机器人。 像两爷,就惨了。姚爷捏出来的把菜刀,被认为怠工。君爷捏出来的孙悟空,肯定不像孙悟空,被叫做减肥了的猪八戒。 这里面,作品做的最好的,反倒不是蔓蔓。而是蒋大少和陆老头陆司令,三个人合作的一副群生像,是把今晚上的人,都给简单塑造个形廓出来了。 “怎么不把你媳妇的两个孩子,也给捏出来?”赵夫人笑叹这作品的美中不足。 “我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蒋衍笑说。 赵夫人一愣,看向君爷,才知道原来君爷将孩子性别的事都瞒着家人,不由啧啧:连这个后门都不开,真是陆家人铁的作风。 众人玩了两个小时,累了,陆司令却突然来了激情,要亲自开车去接老婆。 目送父亲走了出去,蔓蔓来到窗前,忽然,看见路上那灯光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飘。她仔细眯眼看了会儿,不敢确信是什么。 紧接,是她弟弟在后面叫了句:“下雪了。” 下雪? 原来是雪。月儿眼吃惊,又是喜悦。 南方人,从没见过雪,看到雪的惊喜,不言而喻。她穿了外套,就想下楼先去看看究竟,近距离接把雪感受下。蒋衍连忙扶着她。 众人看到她心切的模样,各有各的感慨。 “说起来,囡囡是北方人血统,但是从没有在北方长居过。”姚夫人说。 在北方,雪已是不稀奇的事,甚至很多时候,成了恼人的大事,比如雪太大会导致封路,融雪会路滑,老人小孩一旦摔跤,那就是骨折,归之总总。所以在北方人眼里,南方人对于雪的兴奋,好比内地的人第一次看海一样,充满不可思议。 君爷缄默,脸上很沉很沉:她回到他们家了,可是,又好像没有真正回来。 “明天上雍和宫吗?”云姐问赵夫人意见。她们不迷信,但是在家闲着没事,想去看看热闹。或许雍和宫有什么文化艺术活动。 赵夫人想了下后说:“看囡囡要不要一起去。” 蔓蔓和老公一块走到了楼下。蒋衍怕她冻着,是把她搂着,并肩站在了院子里。蔓蔓伸出手去接雪,感觉凉飕飕的一点,滴到掌心,又瞬间浸化了去,什么都捉不住,比起雨更捉不住。雨水,好歹能在掌心里形成一点水洼。 夜里看不清飘雪的景象,蒋衍感觉到她失望,呼着热气的嘴唇贴在她耳畔说:想看雪,真正的雪,等孩子出生后,我带你去东北看看。 靠在他暖烘烘的胸窝口,蔓蔓点头又摇头。其实,她该心满意足了,有这么好的老公,现在自己的家和事业,都经营的很好。人是不能太贪心的。 两个人在院子里又站了会儿。客厅人多,现在这里单独他们两个人,清静多了。而且蔓蔓窝在老公怀里,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突然升起个奇怪的念头,或许,雪这种东西,就是故意让两人贴在一块老天爷给制造的机会。 可没过会儿,她这和老公的粘腻被弟弟打断了。 “姐,姐夫,我哥让你们上去,会伤风的。”陆欢嚷嚷。 她这个哥,说白了,管得太严。 蔓蔓摇头丧气,好不容易在雪中浪漫一回,就这样匆匆结束了。爬回到楼上,刚好听赵夫人问她去不去雍和宫。提到雍和宫,蔓蔓骤然想起了上次那个自称从五台山来的和尚。 这位从五台山来的大师,这一刻,正被古管家带着,走进了宅邸面见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 “金大师。”老夫人对大师,饱含敬意地称呼。 “贫僧也未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在有生之年遇到古夫人。”金大师向老夫人揖礼。 老夫人脸上宛如槐树表皮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与感慨:“是许久没有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现在,我自己都不信。” 听到她这话,金大师道:“贫僧出来时,倒是有听嘱咐贫僧出来的师傅说,贫僧此次来京,或许会遇故人。刚好前段日子,贫僧在京城内游走化缘时,有幸在雍和宫外头,遇到了一个身戴玉佩的年轻女施主。那玉佩,正与古夫人委托我寺庙中僧人打造的玉佩一模一样的样式,虽然不是原来的那块玉佩,但是已让贫僧萌生想法,古夫人即使不在了,这女施主,或许即是古夫人留下的后代。” 对于他这个夹杂着质问的问题,老夫人并没有回答。 古管家见缝插针,给金大师上了杯热茶。 老夫人见金大师喝上了热茶,不疾不徐地开口:“这次,我找大师过来,是有事要再请教和委托大师。” 说罢,古管家依据她的命令,从一盘的架子上,捧起一盆花木,双手毕恭毕敬地放置到了金大师面前,然后,将花木上面盖的布揭开。 金大师看着这花木熟眼,后记起是怎么回事,讶问:“此株,莫非是以前夫人从寺庙中剪下的那枝双生树枝条栽成?” “原先,我都以为将它栽了几十年,精心培育,没给它少浇肥少浇水少换土,它依然不死不活的,不长叶子,怕是没救了。写信问你师傅,你师傅称生死有命。可没想到,近期,寒冬来,它却是长起了叶子。”老夫人说着这话,人生一口无尽的嘘声,有些事是怎么自己都掌控不住的,哪怕是她再有能力,比如说当年她老公出轨。 “这个——”金大师笑说,“我想,那应该是喜事将临了。” “嗯。”老夫人重重地点个头,可以说对那未出世的两个孩子,她本来都还不抱希望,直到这树长起了叶子,是否代表着,她煎熬这么多年,终于要有个结果了,“所以,我想,让你将这树带回去寺庙里,算是我一个还愿。然后,有请大师,转告我向你师傅提出的请求,能否再帮我打造两个玉佩。样式,我都准备好图纸了。由我的人带齐东西,和大师一块前往五台山。” “这个不难,贫僧定尽力而为。”金大师一口答应,无半点托辞。 可以说,他这次奉命出来化缘,终于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老夫人看着他出去后,忽然摸住了胸口的地方。 古管家见着,忧心忡忡走上来:“夫人?” “没事。”深吸口气,叫住他不用喊人,唇角慢慢地扯出的优美弧度,能见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我这条命,定是要比那贱人活的长的。” 黄家老家离城里远,蒋母和蒋父只能坐火车前往。 老夫老妻了,加上前段日子一直为儿女的问题产生分歧而冷战,近些天来,随着蒋母的妥协,几十年的夫妻关系总算有所转好。这次,算是夫妻同心协力,去为子孙后代办这事。然而,一路上,蒋母又是提起被关的大儿子,嘴上管不住:“你这个当爸的,也真是够偏心的。阿飞都这个样子的,你还偏着阿衍。” “我那哪是偏着阿衍。阿飞做错了事情,本就该受到法律的严惩!”蒋父对大儿子一步步错,一路错到底的作风,是失望透底。 “没错,阿飞是该受惩处,可是,你和阿衍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他在这边服刑也行,为什么偏是把他打发到南方的监狱去。”蒋母会看不出小儿子的心思吗。 “我觉得阿衍这主意挺好。”蒋父不以为然,这不是偏心不偏心,“你也不想,阿飞在这边服刑,还处处给阿衍心里添堵,搞得他们兄弟,以后老了,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仍反目成仇吧。让阿飞去南方,换个环境,心情开解了,对谁都好。” 蒋母皱着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应说她对这事心里也没个底。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心疼这大儿子,有点不甘大儿子落到这个地步,让她之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两个人下了火车,打了辆车,到黄家老宅。这里,现在黄家人基本都也是搬迁了,搬到大城市里面住。只有黄济儒不留恋大都市,非要返璞归真。对这个舅子,蒋父实际上一直钦佩在心。可惜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借口能来探探不喜欢任何人拜访的黄济儒。 结果,风尘仆仆来到黄家老宅门口,一看,大门紧锁,都不知道锁了多少天了。(未完待续) 临产前的支开,全家福 “有说是去了哪里吗?”蒋母拉着黄家老宅的老邻居问。 “不知道,都走了有一个多月了吧。我们都还以为他这是去寻找亲戚了。”邻居说。 蒋母蒋父诧异不已。按照邻居这个说法。黄济儒离开老宅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谁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现在别说他们要去哪里找黄济儒,光是黄济儒离家后有没有事,都成了问题。 蒋母与黄济儒接触不多,但是,对黄济儒这个兄弟是打心底里爱戴的,因为黄济儒是黄家里最出色的子孙。如今若是黄济儒出了事,她不敢想象。急忙是到了村委会,打电话联系黄家在世的长辈们。 黄家人得知这个消息一样很震惊。要知道,他们也都是至少半年以上没有和黄济儒联系过了。只因这黄济儒脾气太怪,连自家亲戚都不爱求上门。 蒋母得知黄济儒都未住在其他黄家家人里,心想这可怎么办,莫非得报警。 蒋父陪着她,上了公安局,报告情况请求协助。 如此一来,黄济儒的失踪,成了确凿的事。 蒋衍在家里接到蒋父的电话,说是自己舅舅黄济儒失踪了。失踪的日子据黄家的邻居回忆,蒋衍自己掐指一算。 如果他算得没错。他给黄济儒寄出的第一封信,理应寄到黄家的那封信到黄家的时间,应该是黄济儒失踪的那天前后。 “阿衍。”看老公心事重重,蔓蔓走过来问。 今儿是正式的腊八了,众人都在家里吃腊八粥。陆夫人昨晚回来后,又带了个好消息过来,说杜儒霖经观察没事,昨晚上,已经送回初夏的病房了。 蒋衍没事儿人似地将她一搂,道:“走吧,吃完腊八粥,想去哪儿玩?” “赵夫人约我去雍和宫看热闹,我不大想去。”蔓蔓说。 后来赵夫人自己想,大腹便便的蔓蔓,去热闹的地方游玩并不合适。 蔓蔓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和老公坐坐。可是昨晚下了场雪,不大不小,搞得今早太阳一晒,融雪路滑。她想出去,都要再三考虑。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喝粥。陆欢将昨晚上众人做的面塑,拿出来给母亲看。陆夫人一边看一边微笑地点头。接着陆司令问及今早家里人都有什么安排,难得他今天休息在家,是很想全家去照一张全家福之类,因为接下来下一代都要出世了。 父亲大人发令,众人定是全力要配合。陆欢立马打电话推拒了姚子宝的邀请。本来这兄弟俩是想去科技馆玩玩,据闻那里有新展览,然而少去一次无关紧要。 君爷打电话回单位询明情况,若是情况允许,会抽出一点时间来达成家里的愿望。 “爸呢?”陆司令问起陆老头。 “爸今早大早的,被小叔接走了。他们孩子从美国回来,全家去踏青。”陆夫人说。 这个正常的。陆司令是日理万机的大儿子,陆贺栋相较起来,工作比较清闲,最重要的是,陆贺栋比自己大哥陆司令性子显得较为活泼,鬼主意多,家族里什么活动都是陆贺栋来构想来组织。陆老头,当然是跟着爱玩的小儿子走。要是留在大儿子家过节日,八成得闷死。 陆司令悻悻的。自己的确算不上个好儿子,没能给老头子带来什么娱乐节目。 蔓蔓对老头子做的决定,能理解。这家里,她和她老公不提,除了她弟弟陆欢能卖萌外,一个个基本都是锯嘴的葫芦。 陆司令带头的家里活动,说实话,大家都不指望。每个人都想着,八成一路都是闷着去,闷着回来,最多不过一两个钟头能返家。于是,陆欢小盆友深思熟虑下,又反悔了,打电话给姚子宝让等自己。君爷对单位里的人也说:我等会儿就回去,你们好好给我干活。 见两个儿子都这种反应,陆司令想,幸好还有个可以指望的女儿和女婿。转过身一看,女儿女婿已经在商量,照相后去哪里顺便兜风。 陆夫人见老公整张脸都气得青了,连忙将他拉进屋里,给他挑件合适的衣服。毕竟这是去照全家福,至少衣服不能邋遢。 “孩子都长大了。”陆司令长吁气短,感觉一下子自己能老了好几十岁,都比得上自己的爸了。 陆夫人拿衣服在老公身上比划着,听到老公这句沮丧的话,笑:“瞧你说的,我们养孩子,不就是指望他们长大吗?” “可心里,我总想着他们是孩子,还是那么小。”陆司令用手,举着当年两个儿子只到自己膝盖头的个子高度,回味无穷。孩子还是小好,多乖,能整天粘着父母,哪像现在,一个个自有自己的世界。 “我们的儿子女儿,算是好的了。”陆夫人是很容易满足的,比比其他人家成家立业半年一年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回家一次的那些孩子,陆家的孩子,最少,是和他们夫妻住一块。 陆司令知道老婆说的都有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展翅高飞的,难道做父母的能抑制他们飞?然而这做父亲的心里每想到这失落落的,不知道自己父亲陆老头,是怎么迈过这道坎的。 给老公换了衣服,打了领带,陆夫人自己给自己稍微上了点淡妆。 陆司令在老婆梳妆打扮的时候,站在老婆身后,笑眯眯地说:“你看我都老了,你怎么看,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 陆夫人窘,回头先看看孩子在不,一打老公的手背,道:“我人都人老珠黄了,哪能和以前比。你把我和以前比,岂不是我以前也是这个样。” 陆司令呵呵呵笑:“那哪是。要不,把你以前的照片拿出来,给孩子们都看看,让他们说,是不是我说的有理,还是你说的有理。” 陆夫人窘迫羞加,背过身:“不和你说了。” 陆司令握住老婆的肩膀,左左右右,对着镜子里的老婆,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一次,他是在找自己女儿和老婆长得相似的地方。发现无论这眉毛,嘴巴,鼻子,都是很像。说:“囡囡现在养胖了些,是愈来愈像你了。” 这话,陆夫人中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再看。其实,她自己小时候,常常觉得有点儿奇怪。她长的不像其他杨家人。比如杨乐儿的五官,与她相差甚远。后来她听说,杨家她那些叔伯,有部分,都是抱养来或是从其他亲戚过继的。说不定,她爸,都是不知从哪个地方抱来养的孩子。杨老太对这事捂的很紧。 追踪自己可能有其他老祖宗的事,陆夫人本人并不感兴趣,并且,若真是一早有这方面的疑虑,她爸妈临去世前,应该嘱咐她或是与她说清楚,可是都没有,说明她爸妈,对这事根本不想她追究。既然与杨家不亲,最多少回娘家。自从跟了自己老公离开后,她是鲜少回杨家。自己爸妈去世后,回杨家的机率基本为零了。 一代一代,她妈生下她,她又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到现在女儿都要生宝宝。日子过得不仅飞快,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所谓认祖归宗这种事,远没有赚钱来的重要。哪怕认祖归宗,更多人,冲着利益的目的,实在让人唏嘘。 陆夫人想了这么多,感觉自己像片叶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唯有同舟共济的老公是真实的,其它,都是虚假的。 都老夫老妻了,学年轻人的激情,有点异样。陆司令和老婆,就这么静静地交握着手,好一阵,回味的是夫妻间这么多年长久的艰辛与磨难。同甘共苦,不是每对夫妻都能做到的,而他们做到了,已是人生里最可贵的事情。 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他们一路走来,觉得就是最普通的,过好每一天的日子。三餐吃得饱,衣服穿得好,房子不漏水,个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看起来容易,实际最难。 小儿子打开门,探进个脑袋瓜,对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打趣道:“爸,妈,你们太不厚道了。你们过节想自己过两人世界,早说。害我们一群人都在外面等。我们又不是不开放的孩子。” 陆司令当即折回去,学大儿子,在小儿子脑瓜上捣拳头:“一家人,没有孩子行吗?” 陆欢小盆友接受了父亲大人这一拳教训,哭爹地跑了回去,一路喊着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打扰爸妈好事的孩子了。 陆司令听着小儿子的卖萌,咬牙切齿的:“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怎么愈来愈长不大了!十八岁了,才撒起娇,像什么!” 陆夫人笑:“他那是他姐姐回来后,性子才变的。” 也即是说,现在的陆欢能变回小孩子,都是蔓蔓这个姐姐给宠出来的。 对这事,陆司令哭笑不得,总不能叫做姐姐的蔓蔓不疼弟弟吧。说起来,蔓蔓与弟弟的感情,比起与哥哥君爷的感情,要融洽得多。 “那可不一定。”陆夫人道,有做孩子亲生母亲能看到别人看不出来的看法和心得,“你忘了,很小的时候,囡囡已经很紧张她哥了。她哥要是摔了什么的,她比谁都哭得厉害。” “可你看他们两个天天几乎吵的。”陆司令每次介入儿子女儿的纠纷中,都忒感头痛。 一家人准备齐全,跟人家借了一辆比较大的商务用车,全部人坐在一辆车上后出发。 过节日,街上张灯结彩,尤其是饭馆,生意热闹非凡。杜宇要陪刚生产完的老婆,没空回【画饼充饥】,全是王学斌一人张罗。王学斌说,早在一个星期前,定位的电话已经络绎不绝。今天的生意,必定又是会创下营业额新高。说回来,陆司令,还从未光顾过女儿的饭馆。 “中午到【画饼充饥】吃吧。”陆司令想都没想,下了这个命令。 众人愣。蔓蔓最愣。 不是不欢迎父亲光临她饭馆,只是今天人这么多,一家人到饭馆去吃明显不大合适,不清净。不过想到父亲日理万机的,难得有这样一个时间。蔓蔓深思后,给王学斌打了电话,让他尽可能在中午时分腾出个包厢来。 可是,陆司令却说:现在提倡节俭,包厢不合适。我只是想像平常人一样去你饭馆里坐坐,吃个家常菜。 听到父亲这话,君爷回了头:看来,还是老父亲想的仔细。现在什么政策,到处提倡勤俭节约,去吃包厢,给人抓着,只怕妹妹的生意给人揭出来。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被一些讨厌的苍蝇骚扰,也是很遭人烦的。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蔓蔓答好,马上又与王学斌通了趟电话。 于是一行人先来到了照相馆。这是一家坐落在街头巷尾的照相馆,小小的,门面狭窄。孩子们,都不知为什么陆司令偏要找这一家完全不出名的小照相馆。 还是陆夫人了解老公。这里开业的老板,八成当年与自己老公有什么交情。果然,老板是个退伍的享受国家勋章和待遇的残疾军人,坐着轮椅,但不要想,他这是落魄了,才沦落到这里开家小照相馆度日如年。相反,这个老板自己是有大产业的,不过现在退居大公司幕后了,闲来没事,玩起摄影的业余爱好,又不想被人扰了清净,非要把店面开到这里,故意将门面装修的落魄,不惹人注意,图个安静舒适。 “马营长。”陆司令与坐在轮椅上穿军装的军人握握手。 马营长笑看他,和他一家子,道:“这都是你儿子女儿?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没有女儿。” “这个——”陆司令瞅瞅蔓蔓,“说来话长。” 马营长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不便过问,就不再过问。问了他们来做什么后,马上让他们先坐下喝茶,自己先进照相间里摆弄背景和工具,待准备好,让他们进去拍照。 君爷拿着茶杯,低声问父亲:“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他那条腿,不是被炸弹炸的,是被垮塌的桥梁砸的。”陆司令哑着声音说,“你见过他,可能是因为白队给他处理过伤腿。当时他一受伤,我命人赶紧将他往白队那里送,结果腿还是没有保住。” 退伍后,能开大公司,当大老板,又有如此闲情修养隐居起来,都足以说明这个马营长,之前在部队里,能力绝对不会差,应该是陆司令有意培养的干部。这个断了马营长部队生涯的意外,说是马营长纯粹自己运气不好,说不过去。陆司令当时狠狠惩处了在场指挥官,不惜将对方都给得罪。 陆司令的脾气,有点像亮剑里面的主角,偶尔耿直过头,少不了和人结下梁子。为此,陆司令的人生也是一波三折,颇为艰辛。 蔓蔓在旁慢慢地听,父亲是个官,可父亲一路走过来的艰辛,走过来的痛楚,好像现在,她才能听到一点点。平日里,陆司令都把愁苦放在心里面。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温世轩。两个父亲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是没有相似之处。都是心肠善良的,都是力所能及想让家人过得好,自己吃点苦都没有关系的。 伟大的父爱,在这两个父亲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蔓蔓算是个幸运儿了,有这么好的两个父亲。 马营长准备好,让他们一家子进来。背景选择了古香古色的,中国传统的四合院子。马营长建议他们,陆司令和陆夫人作为父母坐在前面的椅子,其他儿女站在椅子后面围成个半圆,看起来错落有致,长幼有序。 照相前,蔓蔓拿了把梳子梳了下头发,心情有点紧张。这次不同和老公自己照结婚照。那时候,自己想怎样都行,老公又是自己选的。这次全家福,她是有真正要被拉入了陆家里的感觉。自己亲生的爸,自己亲生的妈,还有兄弟。 明明,已经回陆家,和陆家人相处了这么久了。可是,在这时候,她还是会回想起南方那个老家,那间小小的杂货铺,温世轩那张脸。 两边家人,都是她不想失去的。 “姐,你好了没有?”陆欢敲门,进化妆间问。 蔓蔓忙把梳子搁下,点点头。 走出来,她被安排在中间,一边站着自己老公,另一边站着自己的大哥。隔着大哥,弟弟陆欢向她挤挤眼:“姐,你照相都紧张吗?” 蔓蔓是很少照相,很多女人爱现,但她并不喜欢。 “好好站着。”君爷把弟弟伸过来的头推回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妹妹站在身旁周身紧张地像拉满的弓,让他都不得为之紧张了起来。 陆欢耸耸肩膀:“回头,姐夫给姐再买个苹果,拿那个整天在家里自拍,以后照相就不用紧张了。” “买苹果,容易。”蒋大少张口就是答应,为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蔓蔓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瞪眼:“浪费!要买,也得支持国货!” “姐,你说买小米?你爱国情操这么高,爸听了定高兴。”陆欢有一句没一句,反正停不下嘴。 陆司令对小儿子的话不苟同:“你姐本来的爱国情操爱国意识都很高。开饭馆,解决了国内多少人的就业。一句话,比你们几个都强。” 未想当官的老爸将自己的事业提高到这种觉悟,蔓蔓大囧。 两个儿子和女婿,都被父亲批评比不上女儿,囧囧有神。 马营长在旁,早就拿着照相机,帮他们一家人拍摄了。正规的全家福要照,但是,像这种家人里头的日常互动,显得更为灵动,真情流露,抓拍下来后的感觉,肯定更棒。 最终,陆家一家人,肃起脸,在马营长指挥的“茄子”下,咧出一个个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笑容,总算将这张全家福照下来了。 如今,都是数码相机,马上可以出照。拍一张照片都能满头大汗的陆家人们,回到茶间,坐下歇气。几个人正解了领子的衣扣和外套,懒洋洋地斜坐着。 照相馆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听姚夫人欢喜的叫声:“哎呀,还真是都在这里。我就说,老陆要拍照,定是要冲这里来,没错吧。” 陆家人只得匆匆忙忙地全部直起腰来,看着姚家四个人鱼贯而入。 陆司令看到姚书记都出现了,一怔:“怎么了,这是?” “怎么?只准州官放灯不许百姓点火?”姚书记进来后,冲着老邻居老战友老朋友一家斯斯艾艾地笑。 蔓蔓看着姚书记这个笑,真是与姚爷很像。姚书记年轻时,定也是美男子一个。回想到那个像绅士的姚爷爷,这姚家的外相基因,实在是太好了。也因此,当她今天在大白天,突然发现,姚子宝脸上的痘痕,似乎有了消隐的迹象,露出了本来姚家美男子的一些端倪,好比小荷露出尖尖角,显得特别清新。 姚子宝是姚家的孩子,父母长得好看,轮廓骨骼,本来就不差,只是一直被青春痘困扰。可谓是阴差阳错吧,在他被林佳静甩了的军训期间,本是该倍受煎熬的他,不知怎的,晒黑了一层皮肤脱皮后,这青春痘,居然是开始好转了。按照他哥姚爷的说法,怕是将以前身体里面积聚已久的毒,借这个机会排出来了。 正因为如此,今天姚夫人趁着陆家出来照全家福,提议自己家里也照全家福时,一直不肯面对相机的姚子宝,点头同意了。姚子宝今天是把眼镜都取了下来,换上了隐形眼镜。 斯斯文文的气质,穿起白衫来风度翩翩的公子貌,极像他哥姚爷和姚书记。 蔓蔓都心里惊奇:如果这姚子宝再过段日子,脸上疙瘩都长好了,想变成第二个姚爷,都不会不可能。眼看经过军训后,这姚子宝的身高,开始和她弟弟一样,有了再度拔高的趋向。 马营长见姚家来,马上推着轮椅出来,笑着招呼道:“今天大过节的,真是吹风了。都往我这里刮,是不是?” 姚书记亲自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慰问:“小马,近来身体怎样了?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的?” “有什么算困难的。我现在不缺吃不缺穿,钱一大把,说实话,比你们两个老首长过的还要舒服。”马营长挤眉弄眼的,一点都没有残疾人士的自卑影子。 纵使这样,姚书记还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叮嘱了他一番。接着马营长一一点着头,看时间差不多了,说:“这样,我把他们的照片弄出来了,你们先看,然后,再看你们想怎么照,好不好?” “行。” 折回工作间的马营长,不会儿,将新鲜出炉的陆家全家福拿了出来。一群人,全是立马伸长了脖子。蔓蔓则是不知觉地退到了后面,心口里砰砰跳,跳得厉害。 刚是去给要喝温开水的母亲倒水的姚爷,拿着杯子走回来,看见她靠在沙发上一手扶着腰,长睐眯紧,走过去拿手搭住她肩膀。 蔓蔓仰起头,看是他,稍微收敛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 “怎么了,不舒服吗?”姚爷问。 听到这话,所有人立马回过头来。 “蔓蔓?”蒋衍紧张地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蔓蔓觉得自己不紧张,都要被其他人一张张紧张看过来的面孔给弄紧张了,忙说:“没有,刚,孩子踢了下。” 姚夫人听她这么说,就开始教育她了:“你这个预产期近了,自己要注意肚子有没有疼痛。说不定哪天就临盆了。” “我知道。”蔓蔓点头,其实有点生怕大家都按照这个话题再往下说。她不大习惯自己被成为话题中心。 可姚书记接住夫人的话往下说了:“陆君,给她安排好医生和病房没有?她这都快生了。” 君爷见是干爸姚书记都质疑起自己是否关心妹妹,浓眉严肃地竖起,正正经经地答:“这个你们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个团队,整十几个人,就等她生。” 听到她哥这句如临大敌的准备,蔓蔓不紧张都得变紧致了,冲着他质问:“你做什么?人家初夏生孩子,不就两三个人。” “初夏生孩子是两三个人吗?”不了解实情的姚夫人问。 姚爷为此,不得不为被坑了的君爷解释几句:“不可能。原先想着她要顺产的,助产士就给安排了两个。然后,她生不出来,剖腹产,除了方敏,还有两个手术医生,加上麻醉师和护士,怎么算都得七八个。孩子进新生儿室观察,儿科医生,也得安排,虽然孩子没有什么问题。” 蔓蔓才知道,那天她看初夏分娩,以为就两三个人团团转,其实里面远远不止一个。可能初夏当时紧张,自己都记不清了。不知为何,这种众人围着团团转的感觉,她想想,都要心跳加速。 换句话说,潜意识的排斥。一般,都是不安全了,才会出现这种团团转的现象吧。 思定下来,蔓蔓对自己哥说:“那你安排七八个好了,别搞特殊。我们家,爸不是提倡吗,从来不搞特殊。” 陆司令听见自己变成女儿的挡箭牌,面对大儿子射过来的不满的眼神,大喊冤枉。 这种情况,和那种情况能比吗? “安排几个人,是根据情况定的。初夏生一个,你生两个,按理说还得加倍呢。”君爷冷冰冰的,与妹妹讨价还价,显得无比冷静与残酷。 蔓蔓向他翻眼白,撅着嘴角,转过头,不睬他。初夏能和她比吗?她是要顺产,初夏是要剖腹产。怎么说,给初夏安排多点人,是肯定的。 蒋衍握着老婆的手,能感觉到老婆的紧张,这种感觉,令他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 姚爷扫了一圈子的人后,把倒好的水送到母亲面前,望着桌上搁的相片蔚然一笑:“感觉这全家福照的有点怪,还不如另几张好。” 那是陆家人在听到马营长说正式拍时,表情紧张,都变成了僵尸状。 姚夫人附和儿子的话,捂着嘴当着闺蜜陆夫人的面,不厚道地笑:“他们一家,都是不爱照相的,大概都是觉得自己不怎样。” 陆家人听到这话,陆夫人率先反诘了回去:“是,我哪有你生的两个儿子俊,都是水仙花。” 水仙花不是自恋狂吗? 拿着老公递来的水正喝着的蔓蔓噗:从不知道自己的妈口才这么棒的。 接到陆家人义愤填膺的请战帖,等马营长里面准备好,姚家人立马冲了进去,预备要比个高低。 之后,这拍出来的照片,自然是要比陆家人好一些。谁让,姚家里本身,个个都是模特儿的料。马营长看了都叹息:这一家不进入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 陆家人愤气。决定再来张两家合照的,同等条件下大比拼。 马营长忙得浑身大汗,费尽周折,总算将最终的战果洗了出来。这样一看,两家人一块站着,确实各有特色,难分仲伯。陆家人是典型的武将风格,浓眉大眼,大气英姿。姚家人是典型的文将风格,温文尔雅,又不失男子的英气。 这其中,只有蔓蔓是一个女的,又是被姚夫人拿来和陆夫人说了:“囡囡长的,还是像你多些。不知她将来出世的孩子,会不会也像你。” 听到姚夫人这么说,蔓蔓摸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觉得好像里面最少有个是女孩子一样。女儿的念头,一下浮现在心里。孩子是男是女,她和老公说不在意,因此几乎从无去想过这个问题。若真是生了个女儿,会怎样。蔓蔓想,想不到。生个儿子的话,眼看初夏在前面有个范例,感觉还挺好的。 自己全家福的照片,最终流转落到她手里。她低下头,垂下脸,看着照片,看着看着,竟是眼眶里有些生涩了起来。 这是她亲生的爸,亲生的妈,血液里流着同一血脉的兄弟。多少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们站在了一起,照了这张相片,把真正是一家人的关系留了影,可以子子孙孙都看到流传下去。 陆家人,各自拿到照片,也挺喟叹的。 陆司令内心里激动不已:看着这张照片,终于感觉,女儿是回来了,一家团聚可以记在史册了。 陆欢仰着头,捏着照片,转着照片,轻轻地吁气:若是姐姐小时候在,照的话,会是怎么样。毕竟,以前家里也有一张全家福,不过,当时他还未出世。总觉得全家福,应该是在每个孩子出世的时候家里人留的合影,表示添子添孙的喜悦。可是,他出世时,姐姐已经不在了。这种遗憾整整到了今天才补偿,说是圆满了,是不可能的。 陆夫人怕在人面前掉眼泪,使劲儿忍着。 君爷将照片搁在桌上,拿着杯子喝茶,冷眸,若有若无地掠过相片,偶尔眸光里闪过一抹很深很深的厉色,那代表他心里永远都不会原谅某人的一道坎。 看到陆家人种种不表露出来的反应,姚家人与陆家人几乎已是一家人一样亲,感同身受,同样心情很不平静。 中午约好了去【画饼充饥】聚餐。陆司令和姚书记,坚持招呼今早为他们两家忙碌了一早上的马营长一起走。马营长本来不想去,但听说饭馆是陆司令女儿开的,立马改变主意,欣然应同。 一行人到达饭馆。按照陆司令嘱咐女儿的安排,并没有给他们特殊地安排了包厢,只是在大厅里留了张桌子。又因为一开始,只说是陆家人过来吃,留的只是一张六个人的餐桌,这一下又增添了五个人,服务生急急忙忙给他们再加了张桌子合并起来。现有的空间,却是不能再扩了的。一群人坐着,必定有些拥挤。但是,吃饭最开心的是,能和自己熟悉的喜欢的人一起吃。所以,这餐吃的,可以说是和乐融融。 陆司令、姚书记,对饭馆赞不绝口。 蔓蔓都被夸的,有些抬不起头来。 马营长最赞的是,这饭馆有建设残疾人的特殊通道,方便残疾人就餐和出行。 蔓蔓谦虚地说,那是设计这些分店装修的经理,学习和经营理念都来自国外,国外很重视这一点的管理。 她这说的不是范慎原,是王学斌。当初王学斌提出新开分店必须惠及坐轮椅的人时,她和杜宇都是先吃一惊的,因为没有想到王学斌居然很注重这个,好像家里有什么坐轮椅的亲人。 吃完饭,大伙儿回家。蔓蔓从不把自己爸和干爸当成首长同志,两个首长,在家里,都只是个亲切的长辈。这一次出来吃饭,大家也都当成是一家人聚餐,没有人有其它遐想。 问题是,他们自家人这样看觉得理所当然,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实际上是,当他们在【画饼充饥】用餐时,已经有人注意到并认出陆司令和姚书记的身影。 隔天,刘秘书拿着份报纸急匆匆进到陆司令和姚书记的办公室,上面刊出了他们两家人在饭馆用餐的照片。 两个首长面面相觑,未想一场普通的家庭用餐,都会被媒体抓到。这么说来,他们平常限制自己不和家人一块用餐的自律,破了这一回,还是不小心露馅了。其实,他们这次在饭馆吃饭,也没有什么。不是吃大餐,是普通餐,没有违反组织纪律,媒体抓不住把柄。可是,这些爱抓人眼球的小媒体,为了提高报纸销量,还是下了番功夫,注意力,都停在了他们的儿女身上。 杨老太等人,看到陆家姚家都登报了,都笑了:没想,自己没动手,照样有人对陆家姚家感兴趣。 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即可以了。 不久,陆家人姚家人接二连三接到了短期调令,这些调令五花八门,十分蹊跷。(未完待续) 临盆的那晚 首先拿到邀请帖的是陆司令,陆司令作为市领导代表受邀出席国外友好城市的互动访问,邀请帖中要求需要陆司令偕同陆夫人一同前往。 这份正式请帖以及市委下达的正式通知,陆司令没有理由拒绝。整个访问过程,为期不也过一周左右。 陆司令回到家,和太太陆夫人说了,要陆夫人准备准备下周出发。 陆夫人一想,不对啊,自己女儿的预产期,也就下下周,这样他们夫妻来不来得及从国外赶回来。因此和陆司令协商,能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去,她留下来,以防女儿提早分娩时她不在家,不能照顾产妇。 陆司令露出为难,这个回复函,市委办公室已经是发回给对方了,回复函里面,应该是写了他会带夫人一起去。如果他太太不去,会让他们显得在国际交往上言而无信,这个足以由私人问题上升到国家信誉问题。 关系到国家问题,他们无论是什么个人私事,都必须撇到一边。 陆夫人听了丈夫说的理由后,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总不能因此影响老公孩子的前程。 陆司令安慰陆夫人,离女儿预产期时间还远,时间充沛,赶的回来。 陆夫人就此,只好开始准备夫妻俩出国一周的行李。 姚夫人接到这消息后,下来劝慰她说:这多好,你这都没有出过国吧。刚好,趁和你老公出这趟公差,当做老夫老妻的国外蜜月旅行,到外面看看世界。 “我对出国没有任何兴趣。”陆夫人答的干脆。 她只关心她女儿生孩子。 “你是担心囡囡出什么事吧?这个你放心,不是有陆君在家吗?一个医疗队的领导在家,总比你在家强,你能怕出什么事?”姚夫人这话直指重点。 的确,要不是有大儿子在家坐镇,陆夫人说什么这会儿和老公离家,都是只会更放不下心的。 “不然,我和我老公出国时,你帮我看着囡囡。”陆夫人委托闺蜜。 姚夫人一笑,有点好笑地回答她:“这个需要你交代吗?她是我干女儿,我还能不紧张她?” 两个夫人说说笑笑时,蔓蔓听说父母要出国旅行,走过来问问自己的妈,需不需要帮手准备行李。陆夫人拉住女儿的手,让女儿坐下,握着女儿的手好阵子。 姚夫人看她好久不说话,笑侃了一句:“你这只是出国一星期,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别告诉我,你想哭。” 陆夫人突然是被她这句话勾起了心底的不安,不哭都想哭了。临出国的那晚上,她躺在床上和陆司令说:不然,我还是留下吧。我这心里始终咯噔着,不安心。囡囡这都快生了。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一边躺在棺材里头。囡囡从小到大,我这个做妈的,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现在,总算我可以为她做点事了,都不让我去做? 夜里,与老婆并肩躺着的陆司令,一句话都没有说。黑暗的房间里,陆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陆夫人说完这席话,过了好久,都没听见丈夫回答一句,就知道这事没望了。 第二天,她还是和老公离家了。夫妻俩偷偷地走,一个孩子都没有惊动。只是想,或许,没道别,等于他们根本没有离家。 陆家夫妇离家的隔天,轮到姚夫人接到了外出的命令。 说到姚夫人的工作,姚夫人是在年初提前退的休。主要是单位里有上级布置的解决就业指标,需要腾出岗位给新人进来,缓解社会就业压力。姚夫人刚好是以前在基层部队工作时受过伤,留有后遗症,符合五十岁退休的条件。单位领导和姚夫人谈话过后,让姚夫人办了退休手续。纵使这样,退休后的姚夫人,仍被调到了工会协助做退休干部的一些工作。平日里,虽然不用打卡上班了,但是,不是像那些可以完全闲着的退休职工。工会偶尔有些什么工作需要她出面时,她是推卸不得的。 这次,工会要她,带着一批人,到省外山东,去做实地考察,为期,大概也只是一两周的时间。 姚夫人接到这个通知时,眼皮子跳了下。这前头陆夫人刚走,把蔓蔓交给她,她这会儿屁股没有坐踏实呢,要她走。陆夫人委托她的事怎么办。别说陆夫人委托不委托,她自己都不放心。 两封调令来的时间,几乎凑到一块,也太巧了。 一面迫于工作命令,她收拾行李,预备下午出发的行程,一面她打电话告诉自己老公和儿子,要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姚夫人匆匆被派遣出差不是第一次,姚书记和姚子宝都没搁在心头。姚爷,倒是开始起了一丝警惕。 他在母亲通完电话后,立马让人去查是怎么回事。等到他查到工会里有人极力推荐姚夫人出任此次考察组领导人,虽然,他知道工会里一直有人很欣赏他母亲办事,但是,这个过于巧合的时间,足以让他琢磨了好一阵。 在未查出其中的蹊跷时,姚夫人离家了。姚夫人走时,不忘到蔓蔓那嘱咐,要蔓蔓安心呆在家,有什么事一定要找她哥或是姚爷。毕竟蔓蔓这预产期快到了,要倍加小心。然后要蔓蔓也别太担心,她爸她妈,不到一周就会回来了。 蔓蔓点着头,目送干妈拎着行李下了楼,坐上单位开来的车走了。站在窗口,她扶着腰,另一只手摸着肚子,忽然感到肩头沉甸甸的。 如果,如果她刚要生的时候,刚好没有任何人在…… 她的家人,毕竟不像普通家庭,是国家被赋予了责任的家庭。她和孩子,在国家面前,只能变得很渺小很渺小的。 这个念头闪出来后,她开始做最坏的打算,自己偷偷准备一些自己分娩需要的东西,然后,在家里研究起一些分娩视频。 果然,两天后,方敏突然被停职检查了。起因是,有人控告方敏原先作为金美辰的主治医生,有不当的医疗行为。 啪! 君爷的手打在桌子上,五指心下压着向上级单位揭发控告方敏的那封匿名信复印件。 对方敏吃这官司的事,他们心里早有准备,可是,等了许久,却是突然在这个时候出来。方敏这样一被控告,虽然,他们有十足的充足的准备,能帮方敏辩护洗脱罪名,可中间方敏停职接受检查的时间,需要一个过程,也就是说,对方的用心是多么狠毒,知道方敏负责的病人是谁,目标直指他妹妹和孩子。 扣扣。 赵文生敲门后走进来,明显是刚收到了方敏被停职的消息。进办公室后,看到君爷坐在办公桌前沉着脸,姚爷则是站在窗口边一动不动背对着,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他这心里也不免有点惶惶了起来,这事儿单独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人被停职检查,但是,在联想周边其他人近来的情况,整个儿感觉是不简单,很不简单。 走到君爷办公桌前,赵文生低下声音,将手里几封信函放到君爷桌上:“这是我两天来,接到的第四封学术交流会邀请信了,都是市级以上的单位开的。必须想点对策,如果再来个中央指示,想推都推不了。” 君爷沉着眸,在他推出来的信函上看了看,道:“你这还是小事。” 听到这话,赵文生拉了椅子坐下,问:“还有谁被调开?” “我爸,我妈,姚科他妈。” “我爸是书记,近来配合中央在做工作,一时离开不了,他们没能对我爸下手。”姚爷回头补充上一句。若不是他反应快,想着不对,在自己妈离开后,急速又打了通电话和姚书记沟通,姚书记连夜与姚老头商量,由上面下份文件指示要姚书记留在京城配合中央某工作组工作,姚书记现在恐怕也是被支开到外地去了。 “然后呢?”赵文生听他们的口气,能感觉到这事远远不止如此。 “你老婆的调令,我刚接到内部消息。可能你老婆现在听到风声了,那些人要你老婆出差到南方去一周或是两周。”君爷浓眉用力地皱着。 对方是连蒋梅都下手了,恐怕是知道蒋梅在医院单位工作,想把他妹妹最后的退路都给掐断。 赵文生摘下眼镜,拿手抹在眉宇上,忍住心底想骂人的冲动。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冷静,十分的冷静,对方这样的攻势,一波一波,十分有计划,不是容易能对付得住的。 办公桌上君爷的电话一响,三个人眉头都皱得更深。 君爷在默了会儿后,手要伸去接电话,被赵文生按住。 “我来。”赵文生道,意思很明显,他先来探对方出什么招。 提起话筒,赵文生仔细地听对方说了些什么后,朗声笑道:“不好意思,陆科不在,这事儿,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和他解释,怕说的不清楚误传了。这样,你们等会儿再打来,亲自和陆科说,毕竟你们也有这个责任,对不对?”说完,他果断地挂掉了对方的电话。 “怎么说?”姚爷从窗口处折了回来,问。 “是总后勤部打来的,听对方这口气,不像是什么强制性的命令,我猜也不可能是这类命令。可能会是一些什么,像我这种——”赵文生指着桌上自己收到的那几封邀请函。 确实,想调动他们单位的人,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本身身为领导的君爷。向来上面命令下来之前,什么命令都好,都会和他们先进行协商,主要是时间上的安排。对方知道这一步动不了他们之后,采取的措施,只有可能是软硬兼施的糖衣炮弹。 比如说,给他们一个很有利的学习机会锻炼机会,表示领导的关心和爱护。一般来说,领导看中你,你不去,不接受,不仅是白白浪费了一个自己人生的机遇,更可怕的是,等于打了领导的脸。 这种手段,比强制性的命令更阴险上三分,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不过,以君爷他们如今的地位条件来说,普通的糖衣炮弹,上不了台,君爷他们可以理所当然的拒绝。例如赵文生可以以种种私人理由来拒绝这些不够资本的邀请函,接到拒绝函的主办方,只能是自认自己条件不够请不动人,赵文生拒绝得罪他们也不怕。因此,对方若真要搬动他们,让这招得以成效,必定接下来是要使出大血本了。 前奏来了,正面攻击马上到。 几个人都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拒绝,会得罪什么样的大领导。这边,蒋母接到王凤报来的小道消息后,匆匆上了小儿子家找小儿媳来了。 蒋母上门,蔓蔓本不想接待。但是,想近来婆媳关系有所缓和,而且前段时间,蒋母为了她孩子的名字,不辞辛苦奔波万里去找黄济儒,多少是有点为她孩子着想的诚心。宗归是自己老公的母亲,她不能做的太绝情。 打开门后,蒋母气喘吁吁进了屋。 蔓蔓给她倒了杯水,见她满头大汗,应该是一路像火车头一样赶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眉头为此锁紧。 蒋母拿手帕擦了把汗后,开门见山与她说了:“等会儿阿衍回来,你劝劝他,不要犯傻。” 她老公犯傻? 蔓蔓听着一丝糊涂。她老公多么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可能犯傻。犯什么傻? “是这样的。”蒋母见她俨然听都没有听说过,因此没有责怪她的口气,只是说,“阿衍他单位,给了阿衍出国留学进修的机会。这机会多好。可阿衍一口拒绝了。阿衍领导都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要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阿衍为什么拒绝?”蔓蔓是没有听老公说过这事,而老公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想先听听老公自己的想法再说,毕竟,工作单位里的事错综复杂,她是个局外人不了解的,不能随意发出评价。 蒋母听到她这句反问,心里冷笑,想她这是傻的还是装傻的,说:“他拒绝还不是为了你?说你快生产了,他现在不能离开你。一句话,把看中他的领导都给得罪了。” 蔓蔓感觉胸口上被什么给刺中,一时间,心里不舒服。她成了她老公的拖油瓶?她最讨厌的,就是给老公拖后腿了。 “蔓蔓,如果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后果的严重性,我再和你说。虽然这不是什么命令,可是好歹是领导看中阿衍的。你明白吗?只要领导看中阿衍,阿衍就有继续往上爬的机会。你也想你的老公今后事业一路高升吧。这样对你和你孩子没有任何坏处。”说到这里,蒋母还很有艺术地一顿,做起了转折,“当然,我也明白,老公离开家,你自己待产,你肯定不安心。不过我会陪在你身边,这个你放心好了,你的孩子是我们蒋家的孩子,我说什么都会保住你和孩子的命。要知道,我当年生孩子时,老公在前线布防回不来,我还不是照样自己在家生的。” 蒋母说的这些话,蔓蔓自己承认,是有些道理的。再说,她很不想老公因为她的事耽误前程。她不想做一个有点什么事都唧唧歪歪拖老公后腿的老婆。做军人的老婆,她早有这个觉悟,哪怕是自己生孩子。虽然,她心里是希望老公在孩子出世时能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心头犹豫着,前所未有的彷徨。似乎,这是她人生中最彷徨的一次抉择,她现在站在的不是一个三岔路口,而是一个红绿灯路口。 “我,回头和阿衍说。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蔓蔓道。 听她松口,蒋母这口气松开了,欣慰地向她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对了,你有没有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哪怕半夜三更,都打电话给我,我第一时间赶到。” 蔓蔓模糊带过,并没有要蒋母的电话。她现在心里很乱,送蒋母出门后,自己在房间里静静地呆着。心理上的疲惫早已压倒了身体上的任何感觉。 不久之后,听到开门声,应该是老公回来了。 蒋衍回到家,见屋里静悄悄的,客厅里放着杯发凉的水,好像有客人来过的痕迹,一愣,继而赶紧推开房门。 见媳妇一个人坐着,他走过去,问:“蔓蔓,有人来过了吗?” “哦。”蔓蔓说,眼睛不敢抬起来看他,“是有人来过。” “谁?” 蔓蔓没答,却道:“阿衍,你是不是单位里,有领导看中你了,想送你去出国进修?” 这是今早上刚发生的事,消息怎么马上传到家了?不过,他已经一口拒绝了。只不过是出国进修,能比得上他老婆生孩子这般重大的事吗?当然不能! “领导说是这么说,可是,我觉得不大合适,不想去,拒绝了。”蒋衍简单一句话敷衍带过。 看来蒋母说的是真有其事,不是诓骗她的。蔓蔓这心里,蓦地酸涩了起来,道:“阿衍。如果你是担心我和孩子的话,你尽可以放心,我哥不是在家吗?” “你哥是在家,可我也得在家看你和孩子。”蒋衍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他是孩子的爸,当然要看到孩子健健康康出生,自己才能安心。大舅子是医生,那是另一码事。 蔓蔓听他将出国的事看得这般轻描淡写的,越发是恼起了自己,自己若是能让老公安心,老公可需要这样处处想着她浪费自己的前程,说:“阿衍,可我听说,这事,不是单是你答应不答应出国进修这么简单。你得罪了你领导,不怕将来前程受到耽误吗?” 蒋衍听到她这话登时一愣,眼睛眯紧。他媳妇算是单纯的,若不是有人故意告诉,怎么会知道这些有关单位里人际关系的潜规则。 “你怎么知道有人推荐我出国进修的消息?” 蔓蔓不想在他和他母亲之间搬弄是非,闭住口。 可蒋衍只要仔细一想,都能很快搜罗出人选并确定最终目标。比如说他二姐、他爸,应该都是比较赞成他现在留在家守护老婆。陆家那边更不用说了,肯定希望他留下。这样一来,只剩下他妈。 想想,也只可能是他妈的作风。想着他走了,她也好在这里管制住蔓蔓,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他在中间阻隔护着媳妇。 “我妈说的。” 老公斩钉截铁。蔓蔓皱着眉,也知道以老公的聪明肯定能猜出来,于是说:“其实她说的,也没有错。事实是这样。” “是这样又怎么样!”蒋衍在屋里转着,一手叉着腰,气有点粗,是生气了,要暴怒。 蔓蔓还是站在老公的前程考虑,说:“不管她说什么,其实我不是因为她说才这么想的。是阿衍,你自己想,你自己事业好了,对我和孩子也好,不是吗?” 蒋衍蓦地顿住脚:“不是!” 洪亮的声音径直穿过门板,进到了正回家上楼梯的君爷耳朵里。 君爷的手,立马搁在妹妹的屋门上敲打。 急速、有力的敲门声,这才打断了他们小两口的对话。 蒋衍走出去开门。 蔓蔓跟着探出个头,看见是她哥站在门口,心里便想:不然让她哥劝劝她老公。 哪知道她刚扶着腰出来,她哥只是掠过她一眼,那眼神里却已经充满了不满的神色。她心里犯闷,她这又是怎么得罪他了? “你的事,我听说了。”君爷小声地与妹婿说。 蒋衍在皱了下眉后,听出了点苗头,问:“怎么说?” “你二姐今天下午刚接到调令,要去出差,你知道不知道?” 蒋衍的脸上凝出了一丝沉重。 君爷继续说:“他们想动你和我,都是很难的,没法做到像动你二姐那样轻易。你自己先要有个心理准备。” 蒋衍不假思索:“我已经拒绝了。管他什么人。反正,我不差欣赏我的人。我也不怕会跌跤。” 头一次见到妹婿这般狂妄的姿态,果真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后台。 君爷点着头,目光里多了丝欣赏:“好好和囡囡解释,不要和她吵。” “我这不是和她吵,是想揍人。”蒋衍愤愤地想,要是被他抓住那个以为拿什么鬼屁的出国进修就能支开他离开她老婆的人,他会回敬给对方两个出国进修机会,再加各种机遇甩死对方。 他蒋衍哪会缺这个。是他不要! 有人人生追求名利,可他蒋衍不追求这个。他蒋衍更注重老婆孩子和家庭。 蔓蔓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听他们说话,听了会儿,感觉她哥不仅没有劝她老公出国,反而是主张她老公留下,她这心里立马犯愁了,虽然早知道不能指望向来喜欢与她唱反调的她哥。 等她哥走了,蔓蔓扁扁嘴,走进厨房里,找米下锅。今天下午蒋母来这么一趟后,她都没有心思做饭。 “蔓蔓。”蒋大少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洗米箩,一只手搂着她肩膀,往她鬓发上亲着,道,“我们别为这事争执了好不好?听我的,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人生计划,我自己有自己的考虑。” 老公都说了要自己决定。蔓蔓能怎么样,努着嘴,半会儿不吭声。或许表面上有点气,其实心中是有暗喜。她看中的男人是个好男人,将自己和孩子摆在男人的事业前面。 见她不说话了,应该是默认了,蒋衍高兴地在她脸上又亲了两口,接着哼起了小曲,哼的是那黄梅戏里的片段。 蔓蔓被老公逗得很开心,暂时忘却了这事。到了第二天,才知道,不止她老公遭遇了这种事。 先是她二姐夫,将某知名国际学术论坛发来的邀请函拒了,直接得罪了国内外主办方。赵夫人对儿子这个决定,显得一派风淡云轻。俨然,赵夫人知道这是某些人出的伎俩。可她和她儿子没有那么傻。如果这次顺着对方的意思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下次呢,下次赵文生自己老婆的孩子要出世了,莫非也得这样遭难?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向对方妥协! 赵家都如此强硬的表态,何况两爷了。无论什么理由,多好的福利借口,都别想他们在这一刻离开。 晚上,蔓蔓趁着老公进冲凉房洗澡,走到了对面屋陆家的书房。 现在,只有她哥一个人在家。她思来想去,她哥和她老公倒也算了。其他人,比如她二姐夫赵文生,没有必要为了她被拖下水。 妹妹进来时,君爷正在与身处在国外的父亲通电话。 陆司令在闻及自己有可能是上了当以后,却一时被套牢了,没法和陆夫人尽快赶回来,只得通过电话与大儿子沟通,力图不能再有人被套。不然,到时候,他女儿真危险了,一尸是三条人命。 “白队情况怎么样?”陆司令在电话里问。 “也有人请白队出国游玩。白队不想买账。上面的人请白队去喝茶了。白队被灌了一肚子茶回来,今天被迫休息在家。”君爷口气些有复杂,知道白队被上级请喝的这杯茶,白队挡的,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下面一大群部下。 对方见两天使劲浑身解数都搬不动他们,这刻都急了。 “我想,接下来他们还有招数要出的,打的是持久战。”君爷思量着,以妹妹的预产期来看,这场仗,至少要打上半个月,不容易打。 “是这样啊。”陆司令叹,这回陆家的人情欠了很多人,不过,该说他女儿幸运,得人喜欢,比如这里面很多人,都不是陆家他们去求他们这么做的,是他们自己决定这么做的,可见他女儿有多讨人喜欢。 “爸,这事你不要想多了。本来这事,大家都明白,羊毛出在谁身上,不可能让对方得逞。不然,这一次得逞了,下次不是囡囡,意外出到他们自己身上,谁愿意?因此,都是这么想,没有一个愿意在这事上向对方投降的。这和某国侵犯我国,两军合作不合作一个道理。” 君爷这番透彻的话下来,陆司令默同。 抬头,见到妹妹在门口闪动的身影,君爷挂了父亲的电话,问:“怎么了?” 蔓蔓本是想在门口窃听下大哥的电话,结果大哥高度的警惕性,让她做贼的行径再次打了水漂。她悻悻走进来,进来后,立马先找了张椅子坐。 从今早开始,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她感觉到肚子都往下坠起来了。所以更加小心,连楼梯都不敢上上下下地爬了。 坐了下来后,看她哥深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蔓蔓深吸口气,开始说出自己挂念的事情:“哥,不然,你和赵大哥、姚大哥都说说。” “和他们说什么?”其实,他猜都猜得到她会来说什么。还好,她没有开口要赶他和她老公,不然,他会先一顿栗子砸到她头顶,把她给敲醒。 “嗯——”蔓蔓长长地先拉口气,面对她哥说话,尤其在自己理由不是十分充沛时,压力不是普通的亚历山大,她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为她担心,“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着想。可是,既然你和阿衍都在家,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太多人,实在没有必要。” “我上回告诉过你了,不要和我讨论七八个人还是十几个人的问题。”君爷冷冰冰道。 “是,你有你自己的考虑,但你,和我,都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是不是?!”蔓蔓有点激动起来,“哥,做人不是这样做的,这个道理你我都懂。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亲戚,我们更不能让他们为了我这点事——” “什么这点事?” “好吧。对我们家来说,对我和阿衍来说,当然是大事。可人家不同。我又不是人家的妹妹人家的老婆。”蔓蔓道。 君爷闭紧唇缝,深邃的目光,是越过她,到了门口伫立的姚爷。 姚子业有陆家的钥匙,是因为他妈姚夫人临走前,将陆夫人的委托转交给了他。他进来时,是没有想到蔓蔓来找她哥。结果,站在门口听了。君爷对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表态,想必,是想让他自己亲自出来说。 “囡囡。” 听到声音,蔓蔓一愣,回过头,看见了倚在门框上的人。 姚爷的手背枕在额头上,眸光里有些犹豫,使得他那张美丽的容颜,三分忧思,竟是有些阴有些沉。 蔓蔓看着,心里头都不禁紧了起来。 “我好像已经对你说过,我这条命是欠了你的。” “姚大哥。”蔓蔓对于他这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可姚爷今晚注定是有些激动了起来,道:“如果你没有听见,这次我当着你哥的面,再和你明明白白说一次,我这条命是欠了你的。” 蔓蔓心头咯噔。 “没有什么,对你哥和我来说,有比你的命更重要的事。哪怕拿我们两人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们都愿意!你清楚不清楚,如果不清楚,我们今晚说到清楚为止!”姚爷也有脾气的。想来是被她今晚的话给惹恼了。 看到妹妹脸上清清楚楚划过的错愕,君爷的唇角慢慢上扬起个弧度。平常他骂她,她不听也就算了。偶尔换个人,骂骂她,把她骂醒了,应该的。免得她总以为,只是他一人针对她。 蔓蔓确实是第一次遭到姚爷这么重的口气说话,终于明白姚子宝说的,他哥一样是惹不得的。她低下头,两只手互相绞着。 被两爷同仇敌忾对付,不好办。 看着她低眉,似是还在想着什么突破的法子,姚爷指尖抹下眉宇,终究是心疼她,道:“行了,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了。姚大哥不想骂你。然后这事姚大哥和你说清楚,你不要插手。” 看来姚爷今晚是铁了心要站在她哥这边了,蔓蔓撅起嘴巴,站起来,拉开椅子:“那我回去了。” 姚爷见她有点恼,好脾气地进来让开门口的位子,做出不想和她吵的姿态。 面对这样的姚爷,不像面对她哥,她是没法的。蔓蔓悻悻然,扶着腰,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看她走路都走得这么慢,他一只手将她胳膊拉住:“肚子怎么了?” 未想他比她哥眼睛还尖,蔓蔓心里的弦绷紧:“没什么。” 可他已是明显察觉到她的紧张,扳过她身子,仔细从头到下打量了番她,眸光一紧,厉色道:“什么时候感觉到肚子下坠的?” “好,好像早上。”蔓蔓不觉得自己快生了,毕竟书上说,这个下坠,要几天时间。她不想太快住进医院里面。最好是像谭母那样,快生了,再去,不用在医院折腾。而且医院方面,不是说你觉得想生了,就让你进去先待产几天的。都是差不多要生了才让你进去。 问题是姚爷这话一出,她哥也走过来了。 两双沉甸甸的目光看着她。她心里压力骤大。然后,突然间,她感觉到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气球涨破了一样,液体,从她腿间往下流。(未完待续) 南南和西西 蒋母一直在家里等小儿媳蔓蔓的消息。蒋父得知她上过蔓蔓家,找到她说:“你去找蔓蔓做什么了?” “不就是她快生了,我这个做婆婆的,肯定是要去看看她关心下她。”蒋母心里做虚,眼睛躲着蒋父。 蒋父看她这样子,都知道是撒谎,指头指着她教训道:“你自己都知道她快生了,生的是我们蒋家的孩子,如果她因为有什么事有个三长两短,不说阿衍原不原谅,我自己先不原谅,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了。” 蒋母忙转回身来辩解:“我都说了,我哪有对她做什么。再说,我是阿衍的妈,我做什么都是为阿衍好,这个天地可鉴。” “你若是真正对阿衍好,就应该顾及他们小两口的感情,多为小两口着想。孩子的幸福是什么,你自己清楚。难道,等孩子自己两口子出了什么问题,你这个做妈的做婆婆的能有很有面子?”蒋父几句义正言辞的话,堵到蒋母哑口无言。 蒋父心里有底线的,在蔓蔓生孩子这会儿工夫,就是他这个做公公的底线,容不得任何人乱来。 蒋母一半心里知道自己有错,一半则是心里委屈,一直认定自己对小儿子是没有话说的好。 蒋父在家里转了半圈,面对她唧唧歪歪闹别扭的样子心里头都不舒坦,走了出去。蒋母看他离家,愈发恼,气哼哼地抓起电话筒,拨个电话到小儿子家,询问蔓蔓情况。拨了半天,小儿子家却没有人听电话。 蒋衍刚从冲凉房洗澡出来,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房间、客厅,都不见老婆身影,喊:“蔓蔓——”一路寻到对面陆家。 陆家书房里,蔓蔓两条腿发软,感觉什么东西要从两腿间出来了一样,让她膝盖反射性地屈起,瞬间蹲坐了下来。 她哥的手伸的快,穿过她胳膊底下把她抱住。 只听她哥和姚爷紧张的交流声。 “医药箱呢?” “在我房间,都准备好了的。” 姚爷冲了出去,去拿东西。 蒋衍这时已经是走到了书房,看到她坐在地上被君爷抱着,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心里一慌,迈进门槛:“蔓蔓——”走到老婆身边低头一瞧,老婆的裤子都被液体浸湿了。 羊水破了。 这个认知让他脑袋轰的炸了个空白。按理说,都是应该宫缩后到医院待产,再破羊水。 “蔓蔓。”他握着她胳膊的手指,一根根的发抖,无法抑制。紧接,他用力,想把她拉入怀里,抱起来往外冲。 大舅子铁一般的手,突然间落在他要动作的肩膀上,如山一般压住了他的蠢蠢欲动。 “你做什么!”君爷冰冷的声音如盆冷水浇到他头顶。 蒋衍喘出口气,满头都是大颗的汗珠子。 君爷看他这样子,倒没有责备,清楚他这是被老婆给吓到,露出了惊慌失措。若不是真疼他老婆,也不会这样。于是冷静的声音对他说:“去抱床被子过来,然后打几个电话。” “可不是应该送医院吗?”蒋衍面色铁青地反问。 “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送医院?外面下着大雪,她半路都可能生了。”君爷冷到极致的声音,与窗外的雪景相得映彰。 蔓蔓听到她哥这句话,同时耳朵里传来了寒风敲打窗户的声音,一阵阵的,像是与她体内这股疼痛一样的厉害着。她知道她哥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快生了。 蒋衍转头看一眼窗外的景象后,立马没了声。好歹他是接生过猪牛马羊的,刚开始吓是被吓到了会儿,现在听大舅子的话,分分是道理。纵使汗珠不停在他脑门上集结,整颗心吊在老婆孩子身上,但是,他逼迫自己先去干大舅子吩咐的事。 不会儿,被子铺在了书房地板上,不抱进房间里,是由于这里地方比较宽敞,好动作。 蔓蔓被挪到了被子上,仰头,看到的就是书房天花板白灿灿的灯,感觉很可怕,想拿手盖住眼睛。 君爷把她的手握了下来。 “哥。”她心里没底,望着他。 她这无助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可见她心里怕到了什么地步。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用力,只是包裹着,声音很冷很冷:“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些什么吗?” 自己生。如果她不能自己生,他不负责孩子任何可能的后果。 冷,冰凉的目光,从他一双眸子里不动地射出来。能让她感受到,现在赴死的敢死队,似乎不是她,而是他。 她艰难地动了下眼珠子,再往另一边看。姚爷低着眉正在给她量血压,脸上表情一样是戴了面具似的。 如果周边遇到的都是冷,自己都不得不冷。现在,他们两个身上那种冷,传到她身上来,她逐渐的,感觉到了焦躁的神经慢慢地往下降,没有躁动掩盖,使得体内的疼痛愈发清晰。 很疼,很痛,一阵阵,愈来愈厉害,愈来愈快。 终于明白为什么初夏不愿意了,这种疼是要命的,像蚂蚁啃咬着神经,细楚的疼,让人想抽筋的疼,疼到,巴不得想快点快点解脱这个痛楚。 不过,她终究是比初夏能忍耐的多,之前的疼痛,一阵阵,她都忍了过去,没当回事。所以,才没想到自己这么快破水。可接下来要怎么做,她看过视频,看过教育书,参加过培训班,却在这时候脑子变得一刹空白。或许该用力,可好像抓不准怎么用力。明明知道是怎么做的,但是,就缺那个导线接通的窍门。 蒋衍被大舅子赶出书房,在客厅里团团转,一边打电话。先按大舅子的嘱咐,打给了大舅子单位的值班人员,接着,打给了方敏和赵文生。 他二姐蒋梅,今早上,接到工作命令被迫离家出差去了。赵文生陪着小家伙在房间里做作业。 小东子的小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没个安分的。 赵文生先是以为他想妈妈,说:“你妈妈今早出门时,不是和你说了吗?她过两天就回来。如果回来被她发现你没有做作业,你自己交代。” 狡猾的狐狸爸爸,把责任都推到他自己身上。小东子一面扁着小嘴巴,一面屁股在凳子上使劲儿扭,为此手里拿的笔,在作业本上写出来的字,也是扭扭歪歪的。 赵文生看他和平常很不一样,抽走他手里的笔,佯作有些生气:“不好好写,就不要写。写出来的东西只是浪费纸张。” 小家伙挠挠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赵文生终究是个儿科医生,感觉到他不对劲时,不会只想着只是小孩子任性,耐性地蹲下来问他,“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哪里疼了病了?发痒痒了?” 小家伙只是摇摇头。 “爸爸不是告诉过你吗?病了的话要说。爸爸妈妈都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 狐狸爸爸再三追问,小家伙只好拿手,指指胸口的地方:“这里痒痒的。” 心脏怎么可能痒痒的? 赵文生正犯疑惑。 “今天妈妈不在出门去了。我打电话叫舅妈过来玩。舅妈说她不能下楼。然后我这心里就痒痒了。”小家伙有模有样地述说自己的感觉,“感觉,好像小弟弟小妹妹要出来了,不让舅妈陪我玩了。” 小家伙是和舅妈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吃醋。 赵文生额头划过一道黑线,忍不住拿指头捏了下他的小脸:“你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不够吗?” “舅妈不一样。”被爸爸拉长面包脸的小家伙,从牙缝里挤出抗议的话。 赵文生用力瞪他一眼:“好好做作业!”手里拿起手机,看到是小舅子蒋衍打来的电话,心里咕哝,按下接听键。 “二姐夫,蔓蔓在家里破水了,大哥让你马上过来。” 小家伙仰起小脑袋瓜,乌黑的小眼珠子,与戴着眼镜低下头的狐狸爸爸对上,小嘴巴犯疑惑地撅起:是谁打来的电话?不会是老师打来告状的吧?不然爸爸瞪得他那么凶干什么? 急忙挂上电话的赵文生要往外走,接着一想,不对,跑回来,一把将坐在凳子上的孩子抱起来,再急匆匆往外走。走的时候,再记起孩子衣服都没有穿,随手抓起了件外套给孩子披上。 小东子看着他一连串动作,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睁着骨碌碌的小眼珠子不敢问。 父子俩冲出了门,外头飘着雪,还挺大的。地上已经有一层积雪的痕迹,踩着嘎吱的响,不好走。小家伙两只手抱着爸爸的脖子,等看到他们这是要走到隔壁楼舅舅舅妈的家,小嘴巴缩圆了,道:“舅妈要生了吗?” “是——”赵文生有气无力,都不知怎么形容他这个比医生都要精准的生产预言。 “那怎么办?”小家伙一本正经地问,完全是个小大人的口气。 伸出手在他小额头上一敲,赵文生厉色警告:“听好了,进到屋里,乖乖的找个地方坐着,不要妨碍别人工作,知道吗?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虽然你年纪小,但是这种事情你应该懂。” 人命关天,意思是舅妈有危险吗? 小家伙皱着小眉头,低着小脑瓜,愁眉苦脸,小嘴唇抿紧着,却是一字不漏地把爸爸说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来到陆家,蒋衍给开的门。 赵文生立马把孩子塞到他手里,问:“怎样?方敏来了没有?” “刚到。”蒋衍说。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救护车到来的笛声,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一会儿,有医务人员搬着氧气筒等器具上楼,空间不大的屋子里立马塞满了走动的人头。 蔓蔓两只手正抓着被褥两头,听到有人喊用力的时候,她就用力。可是,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那头顶在出口处的婴儿,突然调皮起来,转了个身。这可将一大群人气急败坏。 “胎位转了。”方敏急得也是不得了。 她的责任,一早,在蔓蔓怀孕交到她手里时,已经明确了,只能是顺产,不能剖腹产。 “头还是往下吗?”君爷问。 “是的。”方敏道。 众人正想着等会儿让婴儿自己能不能转回来,可是,产妇这时候的呼吸突然急了起来。 “囡囡,慢点呼吸。” 她哥的声音传入到她耳膜里,可她大口大口呼吸,就是吸不上气。 有人要给她戴上氧气,却被她哥拦住,同时,立马有一个塑料袋套在她鼻子嘴巴上。伴随一句句慢点呼气吸气,她的呼吸这才慢慢顺畅下来。 方敏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现在临床上太多产妇不能顺产,尤其是城里的产妇,理由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产妇自己都没有想到生产会这么艰难。紧张,不能配合。现在蔓蔓都紧张成这样,力气如果用光了,没法想了。而且这第一个孩子都没有下来,何况第二个孩子。 赵文生走到她身边,问明情况,也不敢随意表态。 剖腹产是最坏最坏的打算,而不到最后关头,两爷是绝对不答应的。一旦答应,蔓蔓这条命,也就很难说了。 姚爷戴着听头,一直在听产妇的心跳,听完,也没有做任何表示,让旁边所有的人都捉摸不清。只有他本人,知道事态紧急到了哪个地步。 君爷只要从他的眼神里,都能大致得知他们剩下多少时间,可以去赌这个赌注。于是两只手把她抱紧,声音贴着她耳畔:“再试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如果孩子还不愿意下来,怎么办。蔓蔓不敢想自己哥下的这个最后通牒的后果。这一刻,她无助,她彷徨,都没有用了。她只恼,恼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明明都努力到了今天今刻了,难道这孩子,就那么不想出生到这世上和她这个妈妈见面吗。 是她这个做妈妈的没有做好还是怎么的。 吸上两口气,她挣扎地两只手再用力抓住被子,打算拼死一搏,鱼死网破,就这样时,疼痛上来了,这次的疼,来的比前面几次都要厉害。她愣一愣,是在疼痛中感觉到了孩子也是在动的。是做孩子的在抗议她刚才的埋怨吗。 可能是的。她想,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再随便用力,也没有听着别人喊用力就用力,她是闭上了眼,全神贯注感受着。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应该和她有一样的感觉的。 这么一想,心里平静了。集中精力去干一件事的话,结果都是事半功倍。 当突然从宫颈口那里感觉到孩子的头出来时,方敏都吓了一跳。明明,刚才蔓蔓从表面上看来都没有怎么用力。孩子的头出来后,产程立马变得很顺。接到孩子的瞬间,方敏都能感觉到这孩子出奇的有力,像是自己挣扎着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 紧接,去掉孩子鼻子口腔里羊水后孩子一声响亮的啼哭,证实了方敏的想法。 蔓蔓刚听到这哭声,整个人软了下来,闭着眼,听到她哥声音在问:先出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方敏答。 她哥是早知道她两个孩子是什么性别。先出来的是男孩子,这个答案,明显让她哥不满意。 她哥为什么不满意,她也想不到。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累,累到想暂时忘却肚子里还有第二个孩子。 “囡囡,别睡!”姚爷拍打她的脸,用了力道。 她蓦地睁开眼,她的神智其实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第一个孩子出来后,似乎她四周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相反,是更紧张了起来。 作为产妇主治医生的君爷,是极不满意先出来的是男孩。若是可以的话,他简直是想先打一顿这男孩的屁股再说。因为在他们对两孩子一直在娘胎里的监视情况来看,女婴的胎心要比男婴的胎心弱。最好是女婴先出来。现在男婴先出来,女婴在娘胎里因为产程延长,更危险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力气自己出来。 书房外头,因为救护车的来到,四周陆家蒋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了蔓蔓要生了的事。蒋父蒋母像火车头奔进陆家楼房爬上楼梯时,刚好听到了上面屋子里传出孩子的啼哭声。当场,蒋父摸到胸口处。蒋母连忙喊着哦米拖佛上头保佑。 一直坐在客厅里显得焦躁万分的蒋衍,同在听到孩子的哭声时,从手里抬起了头,双目里明澈的亮。小东子扯扯他袖子:“舅舅,舅妈生了。” “是——”蒋衍声色不能控制地沙哑,摸了下他脑瓜。 “哼,以后有人和我抢舅妈了。我感觉到是个弟弟。”小家伙翘起鼻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舅舅的,装得煞有其事。 蒋衍乐,鼻子有些酸。他做爸爸了,不管是男孩女孩。转过头,见着踉跄进门口的蒋父摸着胸口,立马跳起来:“爸!” “没事。”蒋父在儿子搀扶下坐下来后,脸上的线条松缓道,“我这是被高兴的,心头跳的快。” 蒋衍握着父亲的手,用力地握着。这种初为人父的心情,将他和父亲的心,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阿衍,以后你是要做爸爸了,不能再——”蒋父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哽咽,是被高兴给咽着的。 蒋衍不用听不用他说,只是和老父亲这样静静地交流着眼神,都能体会到蒋父心里面说不完的话,一个劲地点着头:“爸,放心,我和蔓蔓会好好把孩子养大。” 蒋母紧接是从蒋父后面冲了进来,进门马上高叫:“是男孩女孩?” 所有在场的人,听到她这句问话,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都没有答她。 蒋衍瞬间黑了脸。他妈冲上来,竟然不问他老婆孩子平安不平安,第一句话反而是男孩女孩。这说到外头去,人家还以为他们蒋家是哪里没读过书的封建人家。 “东子,你舅妈生的是男是女?”蒋母遭遇尴尬,拉住小外孙问。 “舅妈生的是小妹妹的话,姥姥不喜欢吗?”小家伙小眼睛眯起来,反将姥姥一军。 蒋母的脸当着众人齐聚的目光下闹了个大红,别扭道:“你胡说什么?姥姥有说过不疼小妹妹吗?” “那舅妈生的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姥姥可以不用问了。”小家伙说罢,甩了姥姥的手,坐到姥爷身边。 蒋母听到个孩子都刁难自己,生闷气,她这急着问蔓蔓是生儿还是生女,还不是为蒋家的香火着想。她走到紧闭的书房门前,伸头伸脑地窥视。 蒋父看到她那样子,对小儿子说:“你妈也就那个样,你别和她计较。哪怕生的是孙女,她也没法。闹个别扭后,照样心疼。” 蒋衍管自己妈怎么想,反正,孩子是他和他老婆的,首先是他和他老婆怎么想,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他和他老婆向来是男孩女孩都疼,没有什么好想的。况且,现在,被当做产房的书房里老半天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本来孩子出世了,不是应该有个人出来和他这个当爸的先说明情况吗。这样一来,足以让人提心吊胆里面是孩子的妈出问题还是孩子出问题。 拳头攥紧,死死抵着额眉,这时候他一点忙都帮不上,让他感到无力,感到痛楚,感到无法原谅的自责和羞愧。 蒋父的手,搭落在他微颤的肩膀,说:“即使你自己是医生,在这时候肯定也是帮不上忙的。只要想着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自己都得手心发抖。” 知道蒋父说的没错,可这心里头的焦躁和痛楚没有办法排解,他站起来又坐下,忍耐着,忍耐体内所有积蓄着要爆发的冲动。 时间一秒等于一年,等待是如此的漫长。 又有人拎着药箱从楼梯爬了上来,然后敲了书房的门火速进去。蒋衍在门道处拉住带人上来的陈孝义,问:“怎么说?” “别急,那是麻醉师,给蔓蔓打麻醉。” “要剖腹产吗?”蒋父一听都跳了起来。 “不是。这只是预防万一。”陈孝义向他们解释着,有点后悔说了让他们操心。 确实,蔓蔓这第二个孩子比较危险,不知道能不能顺产下来,他们只能给她先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但是,不是说没有顺产的机会。至少,蔓蔓知道,她自己都没有放弃。 侧过身,当感受到冰冷的针管刺入腰间的骨头时,蔓蔓瞬间的感觉,是比刚才生产时来的还要更疼更可怕。她十只指头在君爷抱着她的胳膊上猛掐着。 她疼,她害怕,她恐惧到了顶点,现在都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这些,都是他可以一早想象到的场景。可是真正看到时,他心里不免一阵难受。 她毕竟和其他人不同,和他父母和他弟弟都不同,是他欠了条命的。 肺腑里深深地吸口气,恢复眸子里的冷然,在她想翻回身时搂住她,制止她乱动,让那冰冷的针管将液体送入到她体内,直到她那喉咙里细细的呻吟变成为低咽,将她的痛楚只是听着埋藏在心底,不能动半分影响到他冰冷的面具。 “哥——”她抓着他手,低头在他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忍受这些疼痛和恐惧,已经让她身心煎熬。 “生孩子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说。 他的音色已经干哑,好比干渴的沙漠,那种微妙的痛楚,令她心惊。她的眼皮微眨起来。她疼,她痛,其实,她身旁的人看着她这样不也一样,或许比她更难受更煎熬。 她的唇咬紧。 是打完了麻醉针,他们才开始计划将她和孩子往外移,送往医院,为的是防止半路她出紧急状况要生产。因此,书房的门打开后,转移病人和孩子的速度要快。 先出生的男婴先送了出来。 蒋母跟在孩子后面跑,一路仍想探个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蒋父站了起来后,也是远远地瞅到孩子一眼,看见孩子好像脸色红润,健健康康,这心里也就安了一半。 蒋衍盯着老婆,可送老婆出来的人太多了,把他给挡在了外头。东子揪着他的裤腿,想挤进去看舅妈都不敢。因为大人们随意一个不小心,都可以将他推到更远的地方去。 救护车将产妇孩子送到君爷的单位时,一群人,早在里面候命了。 蔓蔓在经受完麻醉针的痛苦后,整个感觉又是晕沉沉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人送出家门,然后来到另一个地方的,自始至终,只知道自己的手被她哥的手攥着。 这种手拉手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小时候小朋友们手牵手。或是说她小时候拉着媛媛走时,也是这种感觉。她这会儿,是被她哥拉着拽着,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不准她停下。她哭她闹都不准。大小孩带小小孩,比父母还要严厉,才不管小小孩怎么闹。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幻觉,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如果她没有离家,没有离开陆家,是不是她能走路开始,她哥会这样牵着她的手走。 一种血液相通的温流,从交握的指尖手心传了过来。或许在她心底里面,早是埋藏着这颗种子,从出生后的记忆开始,其实,早有了兄弟的血脉感觉在。这是她不能否认的,不能抗拒的血脉相连。哪怕,她再和他意见相左,再和他争执。 在她人生里这个生死关头,还是亲人最亲。 能感觉到她的手用力回握,他心里何尝不是一动。这时候,总算是有种妹妹要依赖哥哥的感觉了。肩头,压住的,是更沉重的大山。 来到设备齐全的医院,产妇和孩子的各种数据更直观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供他们参考。在他们商议各种医疗方案时,蔓蔓突然听见了一声尖利啲的声音。 “胎心减弱。”有人喊。 “打催产素。” 毕竟胎儿胎位正,他们不想放弃最后顺产的机会。 可蔓蔓再度紧张了,她能感觉到,里面的这个小生命,好像是快不行了。它在艰难地想要动一动,却好像没有了力气一样。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不然剖腹产吧,剖腹产吧。”异变带来的焦虑令她语无伦次。 “不可能!” 他三个字,让她几乎要拿拳头砸他。 监护器上又啲了一声,明显是胎心再次出现减弱。 蔓蔓的心都快死了,感觉到那孩子,一动不动的,像是任什么托扶着,伴随几阵疼痛,不需她怎样用力的情况下,滑出来了。是滑出来的,不是像第一个孩子自己有意识努力出来的。蔓蔓做妈妈的,很清楚这种区分的感觉。 “南南。”她的心头一凉,都能看到那孩子在方敏手里时,周身像是青紫的,动也不动。 她本来就想好了,第一个出来的孩子叫西西,第二个孩子叫南南。 现在,小南南,比她哥西西,出来时体重已经整整相差了一斤。赵文生从方敏手里接过她时,一摸没有心率和呼吸。他们拿吸管给她清理鼻腔口腔的污秽物,然后拍打她的脚心,想让她张开肺部呼吸。在始终没有见到转机的情况下,开始按摩她弱小无力的心脏。 蔓蔓等了会儿,始终没有听见孩子像第一个孩子那样哭出来。她这心里头就悬了,手脚就发抖了。 方敏给她拉出胎盘后,看见了她体内还在流血,叫:“陆科!” 纵使她是顺产避免了剖腹产,还是发生了让他们最害怕的事,大出血了。(未完待续) 两个混世魔王 蒋家一家人围在新生儿室外面,隔着玻璃窗看刚出生的男孩。蒋母越看是越欣喜,刚护士给孩子换衣服时,她看清楚了,是个男孩。 “上天保佑,蒋家有后了。蔓蔓真是争气,以后我定是对她很好更好。”蒋母絮絮叨叨地说。 蒋父静静地看着孩子,嘴角噙着微笑。虽说不在意男女,但听见是个男孩,心里还是高兴了一把。 “你说他长得像谁呢?”蒋母问,“我觉得他像阿衍多点。” 男孩出来体重都有六斤,以蔓蔓以前消瘦的身材来说,而且是双胞胎,能孕育出这么大的孩子,说明孩子母亲是下了番功夫的。出来时孩子哭声洪亮,脸色红润,十分健康,小小的脸廓,已显出一些俊俏的模样。看着都能让当父亲的感到骄傲。 蒋母见自己问了没人答,又自言自语地说:“那是,阿衍本来长得俊,蔓蔓的哥哥弟弟,也都长得不错。” 难得蒋母一再夸起了蔓蔓和蔓蔓的家人。蒋父听着心里都要叹气和好笑。在姥爷怀里蹭着的小东子,听到他叹气声,小脑瓜摇一摇:“我怎么觉得他长得不好看呢?”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蒋母一听脸上不高兴了,对小外孙子唬道。 “明明脸蛋皱巴巴的,像猴子。”小家伙说的是实话,哪个新生儿刚出来,不是皮肤皱巴巴的,还有些脱屑的样子。 蒋母只得耐心告诉他:“小孩子呢,你刚从你妈妈肚子里出来时都一样的,过两天,皮肤就会好了,长得很好看。” “孙悟空七十二变。”小家伙摊摊小手,“他会不会长得好看,不看不知道。” 这小外孙怎么今天偏和自己顶上嘴了,不是喜欢蔓蔓吗。蒋母想不明白,不过,心里满是被孩子出生的欣喜占满了,也不在意这一点那一点的小事。 小家伙皱着小眉头,望着室内小床上的小孩子,对于和自己向舅妈争宠的小孩子,心情复杂,小小的心思想:若是个小妹妹多好,或许自己会一看会喜欢上的。是个小弟弟的话,和自己一样,而且这家伙看起来很精灵,怕不是只省油的灯。 在孩子与孩子交流的无线电波里,超出了人类想象的范畴。小家伙直觉里,这个被舅妈命名为西西的男孩,是个狡猾的,比七十二变的孙悟空更狡猾的。别看小西西刚出生,眼睛都没有能睁开,可是,动一动的小脑瓜,已经充分体现出对四周的控制欲。小嘴巴像金鱼吐泡泡一样,打出一个十分优雅的小哈欠,看着都特别讨人喜欢。 就是护士,走过来一见,都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蒋母听别人夸奖自己孙子好看,乐不拢嘴。 小家伙哼,甩过头:不过是个狡猾的家伙,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也不知怎的,被人夸的小西西,小脸蛋一扭,却没有高兴,而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哎呀,小祖宗,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蒋母见孩子哭,在玻璃窗外来来回回地走拍着窗户,想冲进去或是绕进去。 小家伙看着姥姥这个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样子都很吃惊:大人们,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子呢?小孩子不过是哭一下,都惊天动地。 里面的护士将孩子哄了哄,可是小西西的哭泣声没有停止,哇哇哇的哭声,说是哭声倒是不像哭声,好像在喊着什么。孩子很小,不会表达自己的需要,只能用哭声来表达情绪。 小家伙觉得里面的护士和姥姥都很傻,小西西并不是哭,是在喊人,于是认认真真地对一样露出紧张的姥爷说:“他在喊人。” “喊谁?”蒋父其实都不清楚自己小外孙说的是什么话,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小家伙觉得这小东西挺奇怪的,感觉不是喊爸爸妈妈,一般来说,小孩子哭闹不是该喊爸爸妈妈吗。 蒋母却觉得这孩子哭,肯定是在找爸爸妈妈了。蔓蔓在产房里还没出来,她这不得找起自己的小儿子:“阿衍呢?怎么不过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蒋衍来回地在走廊走,一步都停不下来。莫文洋听说蔓蔓生了的消息,立刻赶过来了,陪着他。可是蒋大少的神态很不平静,莫文洋好几次都怕他一不小心会跳窗。蒋衍的心情是这样的,感觉自己都不能控制住自己。他也想冷静,也想理智点,可是,没有办法,坐不下来。 “姐夫。”陆欢打了车,饶了个弯,和姚子宝汇合后才过来。 两个人由于路上下雪塞车,急着赶过来,所以半路从出租车下来后,一路跑着过来的。来到后,都扶着膝盖喘气,身上披着雪点。 “怎么样?我听说姐生了。” “若要看西西的话,到新生儿室。”莫文洋代替焦躁到已经不能言语的蒋大少答。 “西西?”陆欢与姚子宝对望眼后,大笑。 由于孩子大名一直没有出来,蔓蔓给孩子取的小名,在这时候反倒起了大作用。按照蔓蔓与老公商量好的版本,第一个出来的孩子叫做西西,第二个叫做南南。 陆欢抬腿想去看小外甥,可是见姐夫都站在这里,就知道姐姐没有从产房出来,于是顿住了脚。 “南南呢?” “不知道。”莫文洋愁眉苦脸。 君爷单位这抢救室是设在隔离区里面的,据闻里面抢救室手术室化验室什么的,排一条龙紧挨着,十分方便抢救病人。但同时惨了在外头等待的家人,如果没有工作人员主动出来告诉,根本不知道紧闭的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已经是忙成一团。 在按摩孩子的心脏五分钟后,感觉到孩子的心跳随时仍是有可能罢停,赵文生当机立断要给孩子做中心置管,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孩子的血管太细了,并且这孩子心律有点问题,道不定在过程中出什么意外要开刀的。 他问在旁帮忙的徐美琳:“把陆科叫来。” “陆科来不了。”徐美琳回头望产妇病床的方向,道,“产妇大出血在输血。” 赵文生这边一直忙着抢救出生的小孩,都不知道蔓蔓那边发生了什么,一听惊问:“什么?” 蔓蔓在流血。她这是产后宫缩无力,宫中可能有残留物,导致流血不断。他们给她挂上了血液袋子,一边方敏和助产士的手,一直在帮她按摩子宫。蔓蔓的一张脸,不会儿,变得白皑皑了。可她一颗心全吊在孩子身上,没有听见孩子哭声,当妈妈的直觉里这孩子好像不能活在这世上,整颗心安定不下来。她一只手抓着君爷的衣袖,不停地问:“哥,南南呢?” 君爷没有答她,是转过身去,在和姚爷等人商量,准备要马上给她做中心静脉穿刺。 蔓蔓陡然感到无力,在这时候,她作为一个母亲倍感无力。她只能求别人救她的孩子。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话,似乎是觉得她的话无关紧要的,他们自然是会救她和她的孩子,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安排。蔓蔓只知道,她哥是情愿救她不会去救她孩子的人。 赵文生见君爷抽不出身,果断让人去叫白队。白队此时,已是在家里接到消息后,和云姐一路赶过来了。两个人进了抢救室后,看到君爷他们是围在产妇的病床旁边,于是看都不用看,直接奔到新生儿这边来。 赵文生说了情况后,白队摸了下孩子的心跳,道:“最好直接心内注射,这比中心置管快。”说到给孩子打心脏这一针,可没人敢轻易动手。从心超看,这孩子心脏的转向和普通孩子似乎不一样。这直接导致了若不是极有经验的专科医生,可能连动都不敢动孩子的心脏一下。白队都感到了棘手,何况是赵文生。 “陆君呢?”白队又问徐美琳。 “陆科抽不出身。”徐美琳按原话答。 白队推了云姐一把。云姐果速朝蔓蔓那边走去探情况。 赵文生这时忧心忡忡问:“白队,非得找陆科吗?” “这孩子和她妈像。陆君研究她妈的情况很久了。不然子业也行。他们两个人都研究这个的。可是,陆君不过来,子业更不可能过来。”白队这么说,无疑是想让抢救孩子的把握更大一点,而且说实话,有关蔓蔓和孩子的那些具体情况,没有比两爷更清楚的人了。 赵文生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没想到连白队都这么说,足以说明,蔓蔓和这孩子的情况有多棘手,棘手到连白队都不敢轻易下手。 云姐走过去,在外圈眺望了会儿。她身边,即站着准备物品和充当助手的陈孝义,偷偷问:“怎样?” “输血后,可能会引起心衰。这不先把抢救通道接上。”陈孝义道。 有些人承受能力弱,大容量液体输入后,立马会引起反应。但是,蔓蔓这样出血,不马上输血又不行。这种循环系统基础能力弱的病人抢救起来是很棘手的,一步一步都得万般小心翼翼。云姐和陈孝义都是想:怪不得君爷说什么都不让妹妹剖腹产。不说剖腹产出血不出血,可能一开刀,蔓蔓这心脏就可能停了。 蔓蔓这循环系统弱到这地步,平常都看不出来。 只有君爷很清楚,他妹妹是早产儿,小时候心肺都很不健全随时都可能没有命的早产儿这个事实。所以,妹妹怀孕生产这个事,作为医生作为兄长,他内心里其实是很不情愿很不赞成的,又是知道没有办法解决这个矛盾。现在,走到了这个地步,一直像他和她说的一样,如果孩子和她两个出现问题,想都不用想,只会是救她。 蔓蔓已经是被打了药,呈迷迷糊糊的状态了,可在闭上眼之前没有忘记想向女儿的方向望一望。 在她苍白的脸上扫过一眼,惯来冰冷的眸子只余下冷到没有感情的光色,然后把手里冰凉的消毒液擦在她肩胛的皮肤上,铺上绿色的手术巾。戴着手套,隔着层膜,摸着她皮肤下的骨头,感觉,就和她小时候一样的小。一刻间,指尖稍有犹豫。 “如果不行,我来。”对面的姚爷道了一句。 “不!”他斩钉截铁,紧接没有一丝犹豫,手中发出尖光的针头刺入到她皮肤底下。 其他人只看着他一针下去准确无误进到血管里头,心底里掠过震惊的瞬间,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某种深深敬畏的冰寒。 云姐甚至有着寒冷到想抱住肩头的冲动。很少人,哪怕是她老公,说到给自己家人打针开刀什么的,都是望而生却。可君爷不是。很早以前,她老公就对她说了,这个来到他面前说想跟着他从医的小伙子,让人感觉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构造而成的。反正血液是冷的,冷到连他都望尘莫及。 她老公乃至偶尔有些后悔将自己妹妹介绍给他。 这个男人究竟血液里还有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激情,没人知道。 因而,当妹妹回来时,每个人都以为,或许这个妹妹,能改变点这个男人。可现在看来,别说有一点的改变,或是说,只能让这个男人变得更冷,更绝情。 姚子业在对面一丝不苟地观察,辅助,戴着口罩遮住了所有面部表情而只余下的那双眼睛,同样高深莫测。 他的命是她的,这已是凿进了他骨头里的印记。为了她的命,他会把自己打造成什么,谁也不知道。 云姐被他们两人周身凝聚的寒气,直逼到退了一步。之后,她发现,在这两人的影响下,四周俨然已经都形成了这种氛围。冷到与四周的白色、绿色一样的氛围,只余下静这个字眼。 没有人焦躁,没有人流汗,就是刚还急得不得了满头大汗的方敏,都慢慢地逐渐变回了正常的呼吸。 这种影响力震慑力,都是极为惊人的,已经不能只用影响在这里来形容,哪怕是放到两军对战,考验的最终不过也是指挥官的心理素质,究竟谁更胜一筹。 云姐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长辈对这个叫陆君的人,寄予那么大的厚望。为什么有君爷在的地方,无不都臣服的。为什么连她老公,都说将来必是要对这个男人俯首称臣的。 一切有序地进行,精准地进行,最终的战果不言而喻。 不到短短几分钟时间,置管已经完成。同时,直接进入到心脏内部的液体,起了重要效果。 不会儿,产妇的脸色有了好转。方敏那头也称:出血量减少了。 脱了手套,还粘着点滑石粉的手背,轻贴在她额头上,见是温热的迹象,唇间轻轻出口气。 妈妈这边是没有问题了,可孩子那边是出大问题了。 小南南本来呼吸不好,如今又开始紫绀。白队亲自过来喊人:“陆君,你必须过去看看。不然蔓蔓起来,知道这孩子变成这样,不是又得发作。” 对妹妹这两个孩子,君爷真是没有一点好感。不说从知道妹妹怀孕开始,就知道这两孩子会给她带来生命的危险。再说那个抢着自己先出来的男孩,不知道疼不疼与自己同一娘胎的妹妹的,竟是不把孱弱的妹妹先踢出来,而是自己先出来,让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这个女婴,一出来就搞抢救,搞到人人焦头烂额。 姚爷跟在他后面过去一看,刚才小南南出来时,他们看都没看这孩子,只知道这孩子一出来,母亲方面即出问题了。从心底里面,他对这给母亲带来危险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好感。 去到抢救的小床边,见的是一个比男婴小了整整一圈的娃儿,张着小口,艰难地呼吸着,完全无力的状态。 可君爷只是浓眉一竖,道:“强心针呢?” 姚爷叹口气,把那女婴轻轻地侧下身检查心区和呼吸,接着指尖摸着小肋骨帮着定位。 当时,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都以为他们是要把针给扎进孩子的心脏里面,都屏住了一口气。哪知道,君爷拿着那个套了针套的针管,只是在小孩的肋骨间戳了两下。小娃的小口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小手小脚开始扑哧的动。不失时机,一巴掌扫到小娃的小脚心上。 小口猛地吐出一口泡沫,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赵文生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给她侧卧着。”姚爷交代。 徐美琳马上拿出一些准备好的毛巾什么的,叠起来,照着他吩咐,给女婴提供个比较舒适的卧位。 哭出来,呼吸顺畅的小孩,灌上氧气之后,本来不怎么红润的小脸蛋立马有了转机。可她的小脸蛋一直皱巴巴的,好像很不满意,甚至哭着咧开的小嘴角,都不满地翘着,不知在恼谁的模样。 云姐看着都不知如何形容,感觉这孩子不像蔓蔓。 像不像自己妹妹,君爷不好说,但是,这女娃,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像极了她哥,脑袋瓜子十足的狡猾,不然不会在关键时刻,自己趁着母体要大出血前,从母体里面拼命出来。 姚爷都皱着好看的眉头,今天出来的这两个小孩,让人整个感觉是两个鬼精灵,精的很。 “送监护室吧。”徐美琳问孩子送到哪里时,赵文生思摸着说。 “不用。”君爷一听,冷冷地插话,“送到和她哥在一块。” 未想,这做大舅的,是如此了解今天刚到这世上的两个孩子。徐美琳将女婴推到男婴所在的新生儿室时,才知道男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哇哇大哭不止。等妹妹的小床并到自己旁边,小西西本来哇哇哭的小嘴巴一合,打了个慵懒的哈欠,不哭了。小南南则一直噘着嘴巴,自始至终不高兴的模样。 徐美琳都很讶异。她看过的新生儿不在少数,多胞胎也有很多,但至今,这样的一对娃儿,是她前所未见的。让人感觉好像很大牌的样子。 汗,很大牌的小娃。 不说徐美琳,知道蔓蔓和孩子脱离险境的陆欢和姚子宝,赶到新生儿室看这两个孩子。兄弟两人观察了一阵,面面相觑。 “你什么感觉?”姚子宝询问第一天当小舅的陆欢。 陆欢拿手摸着下巴,好一阵子苦恼:“两个混世魔王。” 确实,只要拿这两个孩子,一和四周其他新生儿比,这个可比性立马显现出来。首先,这两孩子不随便哭,哪怕是安静的姿态,都能看出一些小大人在思考的模样。 姚子宝摸下胸口,替蔓蔓和蒋大少操心:“我也觉得是,这当爸当妈的,肯定辛苦了。” 蒋衍没有去看孩子,先冲进去看老婆。见老婆睡着,就坐在旁边握着老婆的手,一边听方敏述说情况。总体来说,这个产后出血,今后身体要补一补,补的好的话,身体可能会更好。 蔓蔓这一睡,因为被打了些镇定剂,睡了很长时间。 白露在一个钟头后过来时,她还在睡觉。白露是在听说她生产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给她煲汤,才迟来的。把保温瓶搁在桌上,白露轻手轻脚,不敢吵醒蔓蔓,又见蒋衍自始至终只看着老婆,就退出去找未婚夫了解情况。 产妇和孩子是安全脱离险境了,可是一大堆参与抢救的人,都没能闲下来。他们要整理整个抢救过程的记录,以便进行总结。 白露在君爷办公室门外找到徐美琳的时候,了解到的情况却远远不止如此。 原因是有一些人早已虎视眈眈了,知道方敏跑到陆家帮忙接生的时候,立马有人把状告了上来,说方敏本是停职检查的医生,不可以进行任何医疗行为,要追究单位领导的失责。 现在,检查人员来到办公室,正与君爷进行交谈。 面对对方的盘问,君爷毫不客气地说:“这个病人是我妹妹。我第一,是作为病人的家属,请求方医生协助。第二,方医生停职接受检查,但是,作为医生的执照并没有被吊销,并不违反行医的法律。” 两条理明摆在对方面前,对方一时吃了个哑巴亏,有些不好说话。但是,离去前摆明的态度,仍是善不甘休。 对方走出君爷办公室时,白露躲在暗头,看了几眼。 “你认得?”徐美琳感到蹊跷,问她。 “不认得。”白露微笑,美女笑起来极是神秘。 她是不认得,可不代表她接下来一查,会不认得。美女的优势,只有美女本身最清楚。她白露不是吃素的。能作为一级贤内助辅助到君爷,也只有她能办到。 君爷看她进来,只是微微点头。 白露拉了张椅子坐下来,问:“我去看了蔓蔓。她在睡。你还好吧?” 既然蔓蔓和孩子都没有事,她自然要问问他了。 “没什么不好的。”君爷淡淡地说。 只有她听出来,他内心里埋藏极深的一丝情绪起伏。为此,她微微一笑:“是,如果你不好,怎么救蔓蔓呢?” 听到她这话,他抬头是瞅她一下,道:“你说的倒是轻松。” 白露美美地笑着,接着嘴角的梨涡,逐渐消失在一丝厉色里面,与他低声道:“刚从你这里走出去的人我认识,你是想顺藤摸瓜,还是想把他直接消灭掉?” 划在纸上的钢笔顿一下,冰冷的眸光与她尖利的眸子互对上一刹之后,吐出:“你看着办。能顺藤摸瓜最好。” “给我两天时间,这事我给你解决。”干脆利落的话,从她优美到极致的唇间同样吐出来。 他点下头,以示对她办事他没有不放心的。 “我想去看看两个孩子,你过去看吗?”问完正事,她起身问他。 想到那两个已经被他弟弟都承认的混世魔王,浓眉十分不悦地皱成个疙瘩:“不去。” 对他口气里那丝不高兴感到讶异,白露心里带着重重疑惑走到新生儿室:怎么说,他当大舅了,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真是如外界传闻的,他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因此连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都不喜欢。 白露汗然一身。 来到新生儿室,隔着玻璃窗看了下两个小孩。两个小孩都在睡觉,没感觉哪里不妥的。走过去,拿手推推坐在板凳上打瞌睡的陆欢。 陆欢睁开眼,见是她,叫:“大嫂。” 这小子嘴巴越来越甜了,简直是被蔓蔓惯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里睡?”白露不满地对着他和姚子宝。现在寒冬了,在走廊里睡感冒了怎么办。 “我在等我姐醒来啊。”陆欢搔着头说。没看到自己姐起来听到蔓蔓的声音,他心里也不安实。 白露叹气:“我去给你们两个找个房间睡着。我问过了,蔓蔓打了针,没有那么快醒来。” 陆欢拽了下一样打瞌睡的姚子宝。紧接又听白露问:“其他人呢?” 其他人,大部分应该都还不知道蔓蔓分娩的消息。 知道的蒋家人呢,因为蒋母赶着要回去给小孙子小孙女张罗东西,蒋父要给蔓蔓煲汤,就带着小东子先走了。 就是说,连前天刚出院的初夏,都不知道蔓蔓突然生产。 隔天一早,消息传到了初夏那里。 初夏和自己母亲谭母笑说:“我都说那两个孩子肯定是等不到下个年头了,是要和我这孩子做兄弟或是做夫妻的。” “不是正月生也好。正月生的话,可忙着了,医院里也没有什么人,不好。”谭母笑着附和,“只是,你们俩都是在年末生,要被其他年头生的小孩欺负一岁小。” 初夏对这些风俗的东西无所谓,只在意自己的孩子和蔓蔓的孩子做的约定。因此,她是急着想去医院看看自己未来的小媳妇。 “你着急这会儿做什么?孩子平安就好。你这坐月子呢,要是把身体弄坏了,以后怎么侍候你媳妇?”谭母赶忙拦着她说。 初夏听到母亲这话,立马扁下嘴:“做婆婆的,就得侍候媳妇吗?你看我,有这种待遇吗?” 端着盆热水进来给她洗脸用的杜宇,听到这话,脸上在岳母面前顿显尴尬,道:“我妈说要过来的,只是这雪大封路,不好马上过来。” “得了吧。你家不缺孙子。若不是孙子是孙女,你妈恐怕连通电话都不接,还指望她来。”初夏掀了被子侧躺。 谭母见她堵着气,叹了声,走去和杜宇小声说:“产妇生产后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你让着她点。” “是。”杜宇挺是明白的,只是,老婆从医院回来后,三天两头烦闷,他看着心情也担忧。问过方敏,方敏说,如果再不行,会给他们找个心理医生过来。这该不会是真是得了什么产后忧郁症吧。这东西听说还挺吓人,能让人想不开要抱着孩子跳楼。 “反正,坐月子这段时间,你我都看着点。”谭母现在也不好说。 说完,两人商量着,初夏既是不能去,他们两个派谁过去看看蔓蔓母子。 接下来,杜宇犯愁了。这愁在温世轩身上。温世轩现在住在他家,所以他们得知蔓蔓生了的消息后,想瞒温世轩是瞒不住的。 温世轩知道养女生了对龙凤双胞胎,那种欣喜,简直是比自己媳妇生了孩子还高兴,直后悔昨晚上不知道,不然肯定是第一时间跑去看孩子和蔓蔓。他一大清早跑去菜市场买鱼,准备给蔓蔓煲汤,接着,又跑到母婴保健店,买了一大堆母婴用品。左手右手拎的东西都拎不动了,只好打辆小车一路买一路回来。 杜宇他们一家看到都吓一跳。自己家生孩子,都没有温世轩买的东西多。这些东西要是送不出去怎么办。杜宇想想都犯愁,要知道,现在蔓蔓是在她哥君爷的管控下。 温世轩买完东西,当然是要拎着东西去看蔓蔓和孩子了。温世轩这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杜宇能怎么办?只能是偷偷摸摸地带着他去君爷的单位,想着摸进去先看到蔓蔓再说。 在路上,杜宇就先打了电话给蒋大少。 蒋衍接到他电话时,媳妇蔓蔓在床上,已经模模糊糊有些清醒的意识了。听到他说正带着温世轩过来,蒋大少同一惊,一筹莫展。 若媳妇是在其它医院生产倒好,总能摸到法子见到,现在是在君爷的单位,君爷的眼皮底下干这事,蒋衍心里都没有底。 “阿衍。”床上一声稚嫩沙哑的声音。 蒋衍拿着没有挂断的电话,急急忙忙转过身,凑到她面前:“觉得怎样?哪里疼吗?” 疼,倒是不觉得多疼。她哥下面一大帮人医术多好,可能给她用了些什么止痛剂之类,只让她犯困。她紧张地伸出手,往老公领子上一拽:“南南呢?” 小女儿一出生抢救的事蒋衍后来听说了,忙安抚她:“没事了,挺好的,睡在她哥身边。” 蔓蔓长长地吐出口气,这颗心总算安实下来了,再看他手里的手机传出像是杜宇的声音,问:“是我爸打来的吗?” 大概是媳妇这个眼神,让蒋衍下了决心,对杜宇说:“我让莫文洋到门口接你们。” 于是莫文洋临危受命,担任了这次游击队队长。对莫文洋来说,这可比让他直接上战场可怕多了,在君爷眼皮底下干偷偷摸摸的事,等于自己找心脏病。 “蒋大少,我要是不小心撞上君爷的枪口,你可得救我。”莫文洋临走之前,拽着蒋大少的领子要他发誓。 蒋衍发了毒誓。莫文洋这才摸着下楼。 杜宇的车正好开到了君爷的单位,正接受门哨的例行检查。杜宇先在车上和温世轩说好了,让他顶上王学斌的名混进去再说。温世轩本来觉得这事光明正大的,他只是想看看养女和养女的孩子,不见得陆家有道理能拦人。但是杜宇再三坚持,他只好照着办。 门哨登记了他们两人的名字,因为与杜宇又是认识的,就此没有疑心放了他们两人进去。莫文洋走到楼下接应他们,拿了蒋大少一件军衣非要温世轩先换上,挡挡人家的视线。几个人偷偷摸摸准备顺着楼梯爬上蔓蔓的病房时,后面又来一辆车,直接经过门哨。 莫文洋爬到楼梯半截,往窗口望下去,见来的人是陆家姚家两个老头子,带着杜宇和温世轩连忙往上蹿,赶时间。 得知温世轩要来的消息后,蒋衍先把媳妇醒来的消息压着,没有往外说,想着让媳妇和温世轩见上一面再说不迟。如此,莫文洋带着温世轩进到病房时,很是顺利。 “爸。”看到温世轩,蔓蔓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世轩也是高兴得泪盈满眶的,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问:“你怎样?孩子怎样?” “我很好。”蔓蔓说,眨掉眼角的泪痕,然后,看到杜宇替他拎的沉重的袋子,说,“爸,你买东西做什么?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哎,你不懂,这叫做喜气,这叫做心意。别人买的,能等于是我这个姥爷买的吗?”温世轩在这时候显得头头是道地说,一反平日里的磕磕巴巴。 知道他买东西是为了高兴,蔓蔓就不说了,与老公商量:“让我爸去看看孩子。” 蒋衍看向莫文洋。莫文洋直接向他摆头,做手势。蒋衍看了会儿,知道是陆老头来了,大吃一惊。 陆老头和姚老头下了车,本想直奔蔓蔓的病房先看看蔓蔓。但下楼来接他们的人根据君爷的交代,和他们说蔓蔓在睡觉暂时先不要打扰,可以先带他们去看孩子。(未完待续) 小美人 到了新生儿室,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头背着手绕起了婴儿小床。可床上的两个小东西睬都不睬他们,自己呼呼大睡。 “你这两孩子睡的真甜啊。”姚老头摸着下巴的胡茬,言简意赅。 陆老头老谋深算的眼中眸光一闪,分明闪烁出锋利。 怎么看,这两孩子的脾气和蒋大少不像,和蔓蔓,也不像。 “不过,长得挺俊俏的。”姚老头话儿转回来,俯瞰回男孩子西西,眯着一双老眼。 这男孩长相出气的漂亮,刚出生一天,已是显出分明漂亮的脸廓,五官更是生得很俊很英气,尤其那鼻梁,高高挺挺的,像是小版的亚历山大。 与四周的男婴一对比,这种优势更明显。 如果说男孩是继承了蒋大少俊俏的外貌,无可厚非。可女孩按理说,应是继承母亲蔓蔓。 蔓蔓是公认的相貌一般,陆夫人当年年轻时也不是个大美女。但是小南南,长得也很漂亮。小小的脸蛋,已是美人胎子十足的表现。尤其是那口薄薄的樱桃小唇,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女大十八变,不知道她将来变什么样。”陆老头不像蒋母尽是夸自己家孩子,谦虚的,保有余地,是为了两孩子成长没有压力。 “十八变,变胖变瘦会有,可这五官的骨骼,是没法变的。”姚老头不赞成。 他们两个老一辈的,不知道看过多少小孩出世成长,孩子小时候怎么样将来能长成怎么样,他们一眼看着心里都能有底。人老了,就是有个这个福气、能力。 “我赌,她十五六岁,可能是我们那院子里最漂亮的女孩了。是她妈她姥姥都远远比不上的。”姚老头说这话充满豪气,能让听的人都误认为他才是小南南的太姥爷。 陆老头不予置评,是往前凑着,再仔细看了下两孩子。靠的这般近,大人的气息,都快拂到两孩子的小脸上,然两小孩,依旧纹丝不动的。 这两孩子太沉得住气了。陆老头心头啧啧。可一点都不以为这两个小曾外孙是傻小孩。 接下来发生的,更能体现出这两孩子绝不是傻或是装睡。 见门一开,姚爷听闻两爷爷来了的消息后,先赶了过来,边笑眯眯地说:“爷爷,陆爷爷,你们怎么来了?吃了早餐没有?”说完自是走到小床边,来不及望小床上的孩子一眼呢,两小孩突然嘴一张,开始哭了。 哭声如大雨瓢泼,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两个老头子大惊,缩起嘴唇哄着,拿指头逗着,想让两个孩子停住哭声。可他们怎么哄,两孩子仍旧哭个不停。 徐美琳从隔壁值班房进来,看清楚是姚爷在,摸住胸口说:“姚科,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两个哄住,你跑进来做什么?” “难道我还不能进来了?”姚爷自己都感到好笑地问。 “那是,连赵医生方医生都不敢进来。”徐美琳有模有样地描述着,“这两个小东西一看到你们就哭。” “看到你们不哭?”姚爷挑着眉俨然不信邪。 “那倒不是。”徐美琳苦恼地说,“看到我们这里的人,看到谁都哭。但是,如果我们离远一点,放轻声音,他们没有感到威胁,就不哭了。” 听徐美琳都用上威胁这个词了,姚爷都哭笑不得,斥道:“哪有这样的小孩子。刚出生一天,视力都没长好,能分得清人吗?胡闹也不是这样胡闹。” 照常理,他们是接生小孩的人,小生命出生,都有一种首次印记,等同与母亲同样亲。有些孩子甚至不亲母亲,只亲他们。 徐美琳知道姚爷说的都对,可是无法解释这两孩子的奇异现象。 两个老头子这会儿哄小孩哄得是满头大汗都出来了,都催促孙子:既然你都把话说的那么伟大了,赶紧让这两孩子别哭。 姚爷却一点也不急的,道:“才不过哭一会儿。” 这话让两个心疼孩子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 “你小时候一哭,我不还得抱着你哄。”姚老头连当年的陈年旧事都搬出来了,训斥太不当回事的孙子。 姚爷被训的有点委屈,不过得承认,他是见过太多哭闹的小孩了,早已不当回事了。 “哭什么哭!”门口,这时再传来一声训斥。 “陆科。”徐美琳见佛爷到了,急急忙忙让开位子。 君爷可没有姚爷那般好脾气,直走到小床边,对两个哇哇哭的小娃劈头盖脸是一顿训:“哭什么哭,哭了别人就能可怜你们听你们的吗?” 陆老头差点被孙子这话给震飞了。 有人对不懂事的才出生第一天的孩子这样说话吗? 如果是没文化的人倒也算了,可这是他高知识文化水平的孙子。 一般来说,孩子被大人这样骂,会停哭会儿,但过一阵,马上会哭的更厉害。小孩子不懂事嘛,只顾着自己哭。 奇怪的是,这两孩子被君爷骂了后,倒也乖乖了下来,一直都没有再哇哭了。 两老头看着都很惊奇。 纵使如此,小南南的小嘴角撅着的那副委屈样,还是让陆老头心疼不已,说起了大孙子:“你骂孩子做什么?他们都不懂事。” 徐美琳见领导进来,赶紧将监护记录拿过来给领导查看。两爷肩挨着肩头,翻阅记录。身后骤然响起陆老头这句骂。姚爷当即笑:他自己刚被自己爷爷骂过,现在轮到君爷了。说明这两个老头子该有多喜欢蔓蔓的两个小娃。 君爷挑起浓眉,对自己爷爷这句训话,不卑不亢的,不客气地驳了回去:“你别惯着她,是惯坏她性子。以后长得好看,再加上性子不好,还得了!” 连孙子都说小南南是美人胎子了,陆老头心中一惊。说起来,陆家极少有女孩子出生,美女那就更少了。往往在陆家家族史上是个遗憾。陆老头这般一想,低头是琢磨了起来。 撅着小嘴巴的小南南撅着,使劲儿撅着,嘴角上都能挂个壶。这般生动的表情都能让摄影师为之心动。 姚老头越看也是越惊奇,心里是越发心动,贴着陆老头的耳边说起私己话。 两个老头子窃窃私语的动作,落进两爷的眼里。君爷浓眉间微动,姚爷嘴角慢慢浮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有时候,小孩子的命运,就这般很早被大人定下来了。 可以肯定地说,两老头没有看中男孩西西,而是先都看中了小美人南南。固然西西肯定不差于南南。 君爷回过头,冷冷的目光掠过小南南时,想到这孩子被自己妹妹取的小名,竟是和妹妹的小名相同的发音,心底冷哼:他这妹妹,倒是挺会想的。 小南南,光是这个音,都能让人勾起对她和对母亲囡囡一样的怜悯。 姚爷从他目光,似乎也能想到些什么,于是微眨的睫毛陷入了沉思的模样。 小南南的小鼻子抽着,小西西转起了小脑瓜,好像能听见她在抽鼻子,很着急。这样看起来,两孩子感情像是很好。那是当然的,是双胞胎,双胞胎一直有超越父母的心灵感应一说。 君爷这一看,想西西自己出来而不先把妹妹踢出来,无论感情道理上都有点说不过去。总之这两孩子的潜意识很诡异。 合上记录本,走到小床边。姚爷戴着个听诊器,给两个小娃都听了下心跳。两个小娃在感觉到有冰冷的金属感觉接触到自己皮肤上时,小手小脚扑腾着活像两只不情愿的小青蛙。小西西转着脑袋瓜,着急。小南南撅着小嘴巴,要哭却不敢哭。 姚爷摘下听头后,示意徐美琳上来安抚两个孩子,紧接和君爷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老头看两个孙子都是哄都不哄这两个孩子一下,让人感觉对这两孩子不怎么喜欢,不由都长叹口气。如今的年轻人,他们做长辈的,都是看不懂了。 两人从新生儿室出来后,本是想去看看蔓蔓。可听到两爷说产妇需要安静,只好作罢,合议着先回去,再找个时间过来。 从窗口,侦查到两个老头坐着车走了,莫文洋溜回病房,给蒋大少等人打了个OK的手势。蒋衍与媳妇互望眼后,立马让莫文洋带温世轩和杜宇先出去找个地方躲着。接着,蒋衍按计划按下病房呼叫器,告诉外面的人病人醒了。 蔓蔓钻在被子里,手摸到胸口的地方,里面扑通扑通的跳。想到要面对自己哥的压力,掩护自己爸去看孩子争取时间,真是不容易。 蒋衍把手搁到她额头上,轻声说:不怕,有我在。 “阿衍,你去看过孩子了吗?”蔓蔓问。 看老公两只红眼丝的眼球,八成昨晚是在她这里熬夜度过。 “两个孩子很平安,什么时候去看都行。”蒋衍说,心里其实怀着念头,想和媳妇一块第一次看这两个孩子,才有意思。 “那怎么行呢?”蔓蔓皱起小眉,说老公了,“做爸爸的不看孩子,两孩子不很孤单吗?” “不会。我爸我妈,两人守着孩子一晚上。两孩子呼呼大睡,大人反而没有的睡。”蒋衍对自己两小娃什么状况,一清二楚。根据去看了孩子的小舅子陆欢的说法,他这两个孩子可鬼精灵呢,两个小脑袋瓜不知道转着什么,恐怕他们这当爸当妈的反而有的折磨了。 听到小舅子将两小娃命名为混世魔王,蒋衍周身打了个寒噤,唇角裂出个苦笑。实际上,在老婆怀孕的时候,他一直都能感觉到这两个孩子不简单。比如说吧,他老婆怀孕怀两个孩子,但是不辛苦,这两个孩子基本不闹。又比如吧,在突然间陆家姚家出了这么大动静后,两个孩子立马从母体出来,一刹解决了所有的危机。这些,都能充分说明两孩子是十分聪明的。 两孩子贴心不贴心,蒋衍一时不好说。但是聪明的孩子,肯定是个捣蛋鬼。自己也曾经是个孩子是过来人的蒋衍,笃定了自己这两娃绝对是不好带的。恐怕,得像媳妇说的,拿狗绳绑着都说不定。 感觉到老公有些异样,蔓蔓稀奇地问:“怎么?西西和南南不好吗?” “不,他们很好。”蒋衍不想给当妈妈的媳妇太大压力。听杜宇说初夏都快得产后抑郁症了,一个孩子都能得产后抑郁症,他们是两个混世魔王呢,说什么他这都要先帮老婆防着。 不会儿,君爷带着一帮人进来了。 蔓蔓心里做贼心虚,紧张,立马将脑袋缩回被头里,闭上眼皮。 “不是说醒了吗?”姚爷见到,疑问。 “她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蒋衍撒谎都不流利,艰难。 就是陈孝义,都往他脸上疑惑地望了望。 君爷走到床头,拉下被头时,发觉被子里面被手扯着,浓眉一皱:“囡囡?” 蔓蔓连忙松开手,露出张脸。 方敏笑呵呵地开了句玩笑:“不是还是在做梦吧?认不出你哥了?” 蔓蔓自持冷静地接了句:“好像是在做梦。” “都当妈的人了。”君爷毫不客气地说了她一句。 蔓蔓很是无语:她又是怎么得罪他了? 不过这样看她醒来,精神很好,所有人倒是都松了口气,没法联想起昨晚上搞抢救的场面。 复查了血压,心跳,体温,体征都很正常。君爷看了下挂的血液袋子,确定了不再输血。昨晚上,他们一共给她输了一千CC的血和血浆,还有一袋血小板,两条静脉通道一起上。这才将她发白的脸色给救回来。 几个医生再磋商了下后,既然情况适宜了,决定让两个孩子过来陪自己母亲在一个病房,这样利于母子亲近感情。 蔓蔓听见,傻眼。她这刚让养父跑去看孩子。早知道,就让养父留在这里等孩子过来。 “怎么了?”君爷看见她听见消息的表情不怎么高兴,竖起眉头问。 “没有,我想到可以见两个孩子了,心口跳的厉害。”蔓蔓如此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听她这么说,君爷摸下她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皱起眉宇说她:“是你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蔓蔓把整个脑袋都缩回了被头里,道:“你们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好不好,我真的很紧张。”说完,她这是在心里头对两个孩子说:妈妈不是不去见你们,是等等,等你们先见了姥爷。姥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妈妈,知道吗? 见到她这幅模样,君爷等一帮人都面面相觑。应说,这样抗拒不想见孩子的妈,不合道理,反正从未见过。 不管怎么说,蔓蔓是给温世轩争取了时间。 在莫文洋的好说歹说之下,终于私底下磨通了徐美琳。杜宇和温世轩得以进入了新生儿室。 接下来,徐美琳得以见到了一项奇迹,那就是两个混世魔王,竟然会笑了。 小西西的脑瓜,在温世轩走近的时候,就定格了下来,小嘴角扯了扯,微微弯起的弧度表明在笑着欢迎人。小南南本来一直撅的紧紧的小唇角,同样平复了,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温叔,这两孩子好像很喜欢你。”杜宇见着都觉惊奇,小声对温世轩说。 温世轩听着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可以稀奇的,笑道:“那是,你忘了,他们在他们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知道我尽是给他们找好吃的。” 不止如此,两个小东西还知道,眼前这男人救过他们和他们的妈妈一命。 两双小手,向温世轩挥舞,虽然小眼睛还没能完全睁开。 温世轩尝试想去抱一抱就近的小南南,徐美琳连忙阻止,说:“抱男孩可以,这个女孩陆科交代了,不可以抱。” “为什么?”杜宇问。 “她出来时抢救过的,现在还在监护观察阶段。”徐美琳道。 听这么说,温世轩是连西西都不敢抱了。反正抱小孩不急于一时。因此,他是将目光再度放到了比哥哥显得较为虚弱的小南南上面,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对杜宇说:“像她妈。” “像蔓蔓吗?”杜宇用力地眨着眼睛,没能从小南南上面看出端倪。在他眼里和其他人眼里,基本一样,小南南长得很漂亮,和她妈蔓蔓不大像。 “和她妈一样遭人怜惜。”温世轩嘘声说,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好像都很怕惊怕到孩子。 蔓蔓是挺遭人怜惜的,但那是因蔓蔓的遭遇。杜宇听温世轩这么说,突然觉得这孩子好像命运里注定有坎坷,心里陡地凉了半截。不过蔓蔓现在都时来转运,否极泰来,这小南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莫文洋转着手表,看时间过了有十分钟了,开始催促他们出来。 能看到孩子,温世轩这心里也是心满意足了,并不打算给他们添麻烦,就此退了出来。临走前,杜宇帮他拿他的手机,帮两个孩子拍了几幅照片存在手机里,可以存着回去,什么时候想看就看。 安全送走杜宇和温世轩后,莫文洋两条腿,依然像面条似的,惊魂未定。摸回到蔓蔓的病房时,见君爷等一大堆人在场,差点被活活吓死。 “你怎么了,莫少校?”姚爷看着他像见鬼似的表情,笑问。 “没有。”莫文洋两只手摸着门框,撑住发软的腿。 蒋大少见他快扛不住了,连忙跑过去扶他,佯作怒骂:“叫你去吃早餐你不吃,现在低血糖了吧?” “是,我肚子饿了。”趁机找到借口的莫文洋,立马捂着肚子做样子,挨着蒋大少的肩头一起出去。出到外头,给蒋大少暗里做了个OK的手势。 蒋衍感觉是跑完马拉松,终于可长长吐口气了。 蔓蔓在见到莫文洋时,就知道事情办妥了,高兴地掀开被头,道:“哥,我想好了,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吧。” 对于她忽而反而截然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君爷要是再不起任何疑心,那就是傻的了。 “你想看孩子?”冷冷的音色问。 “是。”蔓蔓说。 “怎么突然想通了?”眸光里益发的冷。 “有什么不能想通的,我是孩子的妈。”蔓蔓答的流利,毫不在意。 冰寒似冬的眸光在她脸上迅疾地扫了两下,若条蛇,一口将她底下欲埋藏的秘密扯了出来,于是,整张脸冷若冰霜:“我还是你哥吗?” 听到他这句,蔓蔓的心头蓦地往下沉,心里恼:他怎么知道的?他不可能知道的。都没有露馅。 “如果你认为我还是你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随着君爷情绪的改变,房间里顿时冷如冰窖。 “陆君!”姚家紧张地看着他们兄妹俩。 君爷挑起的眉,摆明了这事不想任何人插手,就是姚爷都不行,对着她:“我只要你一句话,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蔓蔓思来想去,反正这事迟早瞒不住,再说养父竟然都全身而退了,不怕什么了,道:“他来探我和小孩。” 对于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姚爷心里猛抽了口凉气。 陈孝义和方敏等人脸色都变了。这意味,有人遭殃了,大遭殃了。遭殃的倒不是温世轩、蔓蔓他们,而是那些门岗,包括看护小孩子的。 姚爷神色不定。 君爷是一个旋身,像阵风出了病房,同时嚷着人:“把保卫科的叫来。” 蔓蔓确实是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不过是她养父来看一下她和小孩,于是和姚爷说:“姚大哥,这事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姚爷苦笑,“如果他都能轻易进来,其他人想进来,想对你和孩子做些什么,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蔓蔓怔。 “还有,你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他心头上撒火。”姚爷扶着额头,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是他要我自己坦白的。”蔓蔓心头也恼。那他要她怎么做,他怎么说她都怎么做了。 姚爷正是知道她的难处,所以不知道怎么说她,回头对方敏说:“你亲自去一趟,先把两孩子送过来。” 方敏点了下头出去。 陈孝义能明显感受到整个局面是一团乱。这里面是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能让人眼花缭乱。在他跟着姚爷出去时,姚爷突然定住脚,小声吩咐他:你去和她老公说几句,劝她老公,在这事上,别再任着她性子了。你知道的,这主要是对那两孩子好。 陈孝义稍微琢磨他这话片刻,眉头更是皱紧,没有先去找蒋大少,而是先去找了赵文生。 赵文生在自己办公室里,仔细阅读一堆的检查报告和资料,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堆着的都是蔓蔓两孩子的报告。 陈孝义敲了门进来,问:“你昨晚没有回家?” “没有,把东子暂且交给他姥爷了。”赵文生拿手指揉着鼻梁间,露出一丝疲倦,但更多的是困惑。 这事儿,牵涉到他老婆弟弟的孩子,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说,姚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孝义拉把椅子坐到他面前,把这话一说,征询他意见。 赵文生对此吞吞吐吐的:“昨晚上,你都见到了。白队都没有法子。应说,现在最了解两孩子的,是陆科。” 君爷是什么料,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可以说君爷现在拿着他妹妹的杀手锏,蔓蔓和她哥对上真是没有一点好处,还要后悔的。 “我听说,陆科对两孩子不怎么喜欢。”陈孝义比较多的是征询的口气。 “陆科对哪个小孩都一样,你看过他特别喜欢过哪个小孩吗?”赵文生扶下眼镜,道。 不喜欢孩子的君爷,不意味对小孩子见死不救。但是,若能讨到君爷哪怕一点喜欢,都会是很不一样的结果。这点别说陈孝义和赵文生明白,连一路商议着回家的陆老头姚老头都很清楚。 两个老头子打的主意是,要把小南南过继到陆家来。反正按照君爷的打算,君爷本人和白露都商量好了的,要个男孩不要女孩。这主要是关系到陆家长孙的问题。两人都是干部,不可能生二胎,所以只能生个男孩。至于说像蔓蔓他们那样搞龙凤双胞胎什么的,君爷和白露不想要。一个孩子就够了。多一个孩子他们都不会要。陆欢也是如此想法。反正兄弟姐妹多着,堂兄弟已经够多了。如此一来,女孩又是空缺了。 小南南过继来后,如果君爷不喜欢这孩子,这可不行。 现在问题是,连姚爷对这孩子都不是很喜欢。 小孩子现在小,不懂,等到大了就知道,有两爷罩着的天地,是完全不一样的境地。 “西西倒是不怕的。”姚老头在车上和陆老头说,“再说,他有他爸他爷爷罩着。蒋家这代唯独他一根苗子,肯定尽心栽培。” “是不怕。”陆老头点着头,“而且你家我家男孩子都多,一块混,称兄道弟,不怕。” 可小南南不同,是女孩子。女孩子总是需要多点怜惜的。但并不是所有兄弟都会怜惜妹子。需要长辈去指导,指引。比如蔓蔓,能自小得到那么多兄弟喜爱,还不是小时候因着长辈们故意引诱孩子去亲近她。 两爷以后,即是两家的领头人主事人了,小南南能不能得到两爷的喜欢,至关重要。 “哎——”姚老头再叹口气,“听说混世魔王的名号,还是你家欢儿给起的。” 大舅不喜欢,最少小舅喜欢在中间说话可以吧。但是,陆欢和姚子宝,明显觉得这两孩子不怎么讨喜。 陆老头是想不明白了,他们长辈看着都很喜欢的孩子,怎么底下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喜欢呢。 “我听说阿衍到现在都没有去看一眼孩子。”姚老头最终说出最不可思议的事。 说到这个高深莫测的孙女婿,陆老头摇摇头:“倒不见得他会是不疼孩子的爸。可能是他自己也有些什么想法吧。” 方敏按照姚爷的嘱咐,和徐美琳一块,将两孩子送了过来。 蔓蔓手上打着吊针不能抱孩子,只好让老公抱过来给她看。蒋衍先抱起西西,姿态显得很轻松。方敏和徐美琳看见都夸:是不是以前抱过? 蒋大少承认:“以前我姐生东子的时候,她忙,东子常常都是我抱的。” 话是这么说,抱小外甥和抱自己的儿子,感觉自然是不同的。蒋衍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翻版,不会儿,心间溢满了浓浓的爱意,根本舍不得放手。 方敏和徐美琳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小西西被爸爸一抱,挺配合的,小嘴儿弯弯,露出个笑的模样。看起来更是贴心和伶俐。 “我都说这孩子聪明。”蒋大少对儿子这个讨好的笑,有感而发。 蔓蔓伸长脖子去看,看到儿子赖在爸爸怀里很舒坦,一点都不着急来找她这个妈妈,心里稍微起了妒忌:“你怎么能抱得这么好?” 媳妇心里不平衡了,蒋衍忙安慰道:“这个多抱抱,很快就习惯了。而且我们儿子很乖的,都不闹。” 蔓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西西赖在爸爸怀里熟睡了,打个慵懒的小哈欠。蒋衍小心将他搁下后,再去看女儿。 小南南被医生叮嘱暂时不能抱,用小床推着送到他们小两口面前。 蒋衍看到女儿精致的小五官时,都吓了一跳:这孩子长得多漂亮,一点都不像他和他老婆。 蔓蔓对这孩子的印象,都只是停留在她刚出生时好像周身发紫,压根没有想到会如此漂亮,和老公一样,有点不信是自己生的。 徐美琳在旁边说的话,像是要应证他们的感觉:“我看过那么多女娃,你们这娃是长得最漂亮的。” “是。”方敏接着话,“将来肯定是倾国倾城的貌。” 蔓蔓和蒋衍不知怎的,对她们这夸奖的话,不觉得心里有多高兴。 女孩子长得太漂亮好吗?蔓蔓一点都不觉得。记忆里面,中学时大学时的校花,都不见得比别人能好多少。或许有一堆男性追求,值得骄傲,但同时同性那些妒忌的眼光,更能杀人于无形。 蔓蔓的指尖伸过去,在女儿的小嘴角上弹一弹,皱眉:“阿衍,你说她撅嘴角做什么?” 不像小西西讨好的露笑,小南南面对父母一样撅着嘴角不放。 蒋衍在婴儿床边枕着腮帮子,从不知道研究一个小孩子的想法会这么困难,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出生后一直不高兴的小南南在想什么,这是所有人都困惑的问题。 小西西吐起了泡泡,咿呀咿呀,好像是饿了。 蔓蔓立马问起:“我可以给他们喂奶吗?” “你在打吊针,要过几天,等停了针那药代谢掉,喂奶才不会影响到孩子。”徐美琳说。 蔓蔓觉可惜,但也只能忍着。因而,那些其他人送来的母婴用品,开始大显神通了。 徐美琳和方敏,帮他们解开他人送来的东西袋子,教导他们这些刚做父母的怎么做。 由于君爷下了禁令,那些想看孩子的人,都被暂时拒于门外。其实,这搁在桌上的东西,只有杜宇帮温世轩拎来的。可是徐美琳和方敏都不知道。打开袋子后,发觉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而且,都是最顶好的国际品牌,里面还夹着在京城里最好的百货商场购买的发票,全部是正品。 听说养女生了孩子的温世轩,带上银行卡,直冲最好的地方给养女和养女的孩子买最好的东西,一点都不心疼钱。固然平日里他对自己的要求是能省即省,哪怕是赚了钱以后,都维持日常的节俭。 听到徐美琳夸那些东西说:“你家长辈可真够疼你家孩子的,你两个娃有福气。” 知道实情的蔓蔓,只觉眼眶一热。 温世轩待她,不是一丁点的好,而且毫无私心。 从袋子底下搜出了几件孩子旧衣后,徐美琳又夸了:“还知道要拿其他孩子穿过的衣服,而不是新衣服,这个长辈有心。” 蔓蔓看到她手里拿的孩子衣服,却是一愣,急忙伸出手要过来,捏在手心里,衣服接触在皮肤上那点熟悉的触觉,是直接勾发到内心深处埋藏的感情。 “怎么了?”蒋衍捉住她的手,低声问。 “没什么。”蔓蔓在外人面前努力压制自己的感情。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她几乎问都不用问,凭感觉就能断定。 没想到她爸竟然把它们都保存的那么好。 温世轩是根据当地的风俗,将孩子穿过的衣服保存下来,等到孩子的孩子出生后,给下一代穿,证明代代相传有福气。 那个年代小孩子的衣服,哪有现在的花俏要讲究花色什么的,男女大都一样的颜色,而且码数都是做大的。所以蔓蔓这几件衣服,小南南能穿,小西西也能穿。 徐美琳帮手,给两孩子换上自己的衣服。两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能感受到衣服上母亲的温暖,整个换衣服的过程中,不哭也不闹,而且,露出了惬意的面容。就是撅嘴的小南南,皱巴巴的小脸蛋线条都放松下来。 蔓蔓看着心头顿感欣慰和感动:她爸,是把她和两孩子都疼到骨子里了。 得知温世轩偷偷潜进来看过孩子,君爷这心头不知怎的,生了一股莫名的燥火,虽然他知道这事始终是拦不住的。温世轩现在看不到,将来定也能看到。 姚爷进来和他说:“我妈要从山东回来了。” 对方知道这计谋不能得逞了,也就不能再拦着人。何况,都快过节了。 君爷默着,听桌上电话铃铃作响。(未完待续) 掴巴掌 接到姐姐醒来的消息,陆欢和姚子宝冲进了病房,刚好见两孩子正睡在母亲旁边的小床上。 “姐,你觉得怎样了?”已经昨晚上看过孩子的陆欢,先急着问姐姐蔓蔓自己。 “挺好的。”蔓蔓说。 陆欢挠着脑瓜坐在姐姐床边,仔细地再询问了几句。 姚子宝手指插着裤袋站在一边,仔细地听。 蔓蔓见他们两个都不看孩子,问弟弟:“你们看过南南西西了吗?” “看过了。”两个小伙子异口同声。 蔓蔓敏感,能感受到自己弟弟对这两孩子不怎么喜欢,问:“欢儿,你觉得他们两个长得怎么样?” “姐生的孩子哪有不好的?”陆欢小朋友嘴巴甜,硬是能把话儿扭着说,避开重点。 蔓蔓白他一眼:“我说东,你说西,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欢再挠了几下脑袋瓜,吞吞吐吐说:“要我说吗?这两孩子很好,只是姐姐姐夫恐怕难带。” “不会啊。”蔓蔓觉得两孩子挺乖的,“你看他们到我这后一直在睡觉,不闹不哭。” “是吗?”陆欢和姚子宝齐齐回头看两个小娃。 两个大牌的娃,对于他们,连睬都不睬,仿佛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陆欢像小南南撅起嘴角,心里暗道:真行,我还是你们俩的小舅舅呢。 姚子宝困扰地伸手触了下眼镜架,感觉一点都搞不清楚孩子的想法。 徐美琳见到,对他们两个说:“小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你们自己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哪里懂得谁是谁。” 听徐美琳说的也有些道理,可陆欢想,血脉相连着,这两娃不讨好宝儿,也得讨好他吧。归之,他这个第一次做小舅的,既然荣升了一辈,自然要摆摆姿态。 蔓蔓对弟弟的想法摸到了一半,顿然无语,想起近来父亲陆司令常说小儿子是越长越小了,好像有点儿是事实,弟弟完全是半个大孩子,竟然和她两个小娃像孩子之间赌气。 姚子宝是来得成熟稳重些,推了下兄弟陆欢不甘不愿的脑瓜,道:“你这做小舅的,和两个不懂事的外甥计较,不是更不懂事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陆欢反问他。 “比如,你要先告诉他们你这小舅很喜欢他们,给他们买些他们喜欢的玩具——”姚子宝用其他长辈惯常的做法指导刚荣升长辈的兄弟,说到最后但自己也未做过长辈,哪懂得这些,说不齐全嘴巴磕巴,就对起陆欢翻白眼,“你自己不会学吗?还用我教!” 可怜的陆欢,被兄弟训的叫一个不明不白。 蔓蔓听到他们想买东西给两娃,连说:“不用,不用,我这里东西太多了,你们买了是浪费。”他们两个只是学生,拿的是家里的钱,蔓蔓怎么可能让他们买东西。 “那我怎么办?”陆欢又问了一句,朝姚子宝抛卫生眼:瞧你出的主意! 徐美琳在旁边插话:“你多亲亲这两个孩子,抱抱这两个孩子,帮你姐姐带带孩子,是最好了。” 抱孩子? 陆欢额头蹦出三条黑线。 他哪里抱过孩子,不得手忙脚乱,摔了孩子怎么办。 可徐美琳硬是将小西西抱起来,塞到他怀里。孩子进到怀里的刹那,陆欢小朋友成了化石。让蔓蔓和蒋衍小两口看着大笑。 “姐,姐夫——”陆欢哭丧着脸,瞧他平日里对他们小两口多好,他们两个不带这样欺负他的。 “别怕,摔不着。”蒋衍拿手按在小舅子肩头上,希望儿子也能和小舅子多亲近。 小西西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心声,对着小舅舅缩圆小嘴巴,吐出一串泡泡,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陆欢的双眼蓦地亮了,眼看这孩子好像对着自己笑。 小孩子对大孩子卖萌,效果奇佳。陆欢小朋友立马改变主意了:“姐,我放假回家后,天天帮你带他好不好?” 蔓蔓汗:她刚是做了什么?让自己弟弟和自己抢小孩? “你看,他对我多亲,比爸爸妈妈还亲。”陆欢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 蒋衍听了都无语:因为自己儿子的确是聪明,对有了好感和好处的小舅舅使劲儿卖起萌。如此见风使舵的娃,都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小西西很快获得了小舅舅的喜爱,连带小舅舅的兄弟姚子宝都俘获了。 相比下,一个人孤单单躺在小床上的小南南冷清多了。如果有十个人来看这两娃,明显的,聪明伶俐会对人笑的小西西,比撅着小嘴好像很冷傲清高的小南南受欢迎多了,十有八九都是喜欢小西西多一些。因此这十个里面的例外,当然是显得很与众不同。 蔓蔓和蒋衍小两口看见赵文生进来后,先看小南南时,不知怎的,心头突了一下。 “陆科有来看过孩子吗?”赵文生问徐美琳。 “看过。”徐美琳答。 蒋衍走过去,低声请教他:“二姐夫,南南怎么说?” “南南?”赵文生扶了扶眼镜,镜片上掠过的光让人捉摸不住,却是笑着反问,“南南怎么了?” 看这情况,蒋衍没法问下去。只要女儿没事就好。 赵文生看起来,对两孩子,是比较喜欢小南南多一点,这点连陆欢和姚子宝都看出来了。可明明,西西对赵文生挺好,会笑。相反,小南南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赵文生偏偏喜欢。 “这孩子有个性。”赵文生嘴角的酒窝里盛满浓浓的笑意,发自内心。 大人喜欢孩子,各有各的理由,好像有人喜欢吃酸的有人喜欢吃辣的一样,蔓蔓不好评价。 后来蒋父带着东子来了。两祖孙俩,对两娃表现的截然不同的喜欢,也是可见一斑。蒋父自然是比较喜欢能继承香火的孙子小西西,抱着小西西笑不拢嘴,嘴上不说,可脸上都写的清清白白了。小东子一来,则立马奔到了小床边,垫着脚尖看小南南。 早就盼着舅妈给自己生个小妹妹了,小妹妹好,可以让他宠,不像小弟弟,只会和他向舅妈争宠。 比起昨晚上隔着玻璃窗看不清楚,现在近距离看小女娃,小家伙两只乌黑的小眼珠子缩圆了瞪着看。 等大人们发现他时,看到的是他踩着张椅子,伸着脖子,嘟起嘴巴。 赵文生大吃一惊,连忙将他领子拎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在家里告诉过你,不能欺负小妹妹吗?” “我这不是欺负她,我这是想亲亲她。”小家伙很是无辜地辩解。 亲? 在场每个大人感觉是被冷雷击中了。 “她长得好漂亮,比我们班上的女孩漂亮多了。”小家伙说。 瞧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赵文生作为孩子的爸都大囧。人家会以为自己没有教好孩子,让孩子小小年纪学习流氓。要知道,在这种问题上,大都会把教育问题的矛头先指向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孩子的母亲,甚至怀疑孩子的父亲是不是也搞流氓。 赵文生满身是汗,拎起小家伙,好好教训:“女孩子漂亮就能亲吗!我教过你这样吗?!” “可她是舅妈的孩子,不是说要和舅妈的孩子亲近吗?”小家伙做起辩护来一字一句都有板有眼的,让大人们都能哑口无言。 “亲近不是亲嘴。”赵文生都不知道怎么和这孩子解释了。 “可你们大人们不是也都亲小孩子吗?我为什么不能亲?” 刚抱起小西西要往孩子额头上亲一把的蒋父,戛然而止。 幸好赵文生是儿科医生,对这个问题还是能答的上来,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能亲,对孩子皮肤不好,会生疹子的。小孩子的免疫力本来弱一些,一旦有些什么细菌容易感染,得皮肤病。” 是这样啊。小家伙悻悻然的,收回自己的初吻。本来想好了这个初吻一定要给舅妈的小妹妹的。现在他只能等了,等小妹妹长大一些再给她。 赵文生被儿子纠缠着问小妹妹要多大年纪才能亲的问题,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囧得满身大汗,只得拎起儿子先撤到外面再进行教育。 蒋父尴尬地咳咳,因为小外甥一番话,他现在想亲孙子都不敢了。 “现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徐美琳笑哈哈一句话,意图打破室内尴尬到成僵硬的气氛。 蔓蔓瞥瞥小床上的女儿,扶住额头,头疼:刚出生一天已是祸国殃民的貌,以后还得了。 “你妈嫌东西准备的不够,又跑去买东西了,可能会晚点到。”蒋父与儿子媳妇解释蒋母未到的原因。 这回蔓蔓生了龙凤双胞胎,最高兴最兴奋的莫过于蒋母了。蒋母整个感觉是在部队大院里都能发光了。沿路都是向她道恭喜的声音,让她飘飘然,快成仙了。所以,现在要她把一切都掏给两个孙子,她都愿意。 蒋衍对母亲这个性子都不知道怎么说。蒋母疼孙子孙女本是好事,只希望将来蒋母这种喜欢不要变相成功利性的。 方敏这时候进来了,可能听到了室内的闹声太大过来的,叮嘱道:让产妇多休息,这才产后第一天。 昨晚上蔓蔓毕竟是上过抢救的,论观察都要好几天时间。这会儿都吵吵闹闹影响产妇休息怎么行。因此,除了蒋大少留下陪老婆,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两娃暂时送回了新生儿室。 蒋父心疼儿子熬了一夜,要替儿子的班。 蔓蔓让老公和公公都回去休息,反正自己没有事。 蒋衍坚持在老婆旁边打了张陪护床一块睡。可他躺下不到半会儿,杜宇打来电话告诉他,温世轩的头被人砸了,要他赶紧过来。见老婆闭上眼睡着,蒋衍拿起件外套,急匆匆往外走。 温世轩的脑袋,是被许玉娥拿碗砸破的。因此杜宇犹豫着报警不报警。 蒋衍赶到社区医院的时候,看到医生给温世轩的额头整整缝了有五六针长,沉了声音问杜宇:怎么回事? 杜宇说道:自己送探完蔓蔓母子的温世轩回去,路经温媛的住处,温世轩想着将给小女儿买的东西顺便送上楼,让其停车。可见,温世轩一直都没有忘记小女儿,对两个女儿都是很公平的。这给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买东西,不忘给小女儿买了些文具。 温世轩到了楼上,温家一家人都在。温世轩想放完东西走人,被自己大妹子温凤姊缠住。温凤姊非要他在这里喝碗莲子粥再走,说是心疼他这个大哥没人照顾没有好东西吃。 许玉娥本来听见温凤姊这句挖苦的话心里已是不高兴。 屋里热,温凤姊要温世轩先脱了外套再喝粥,手机呢,就搁在外套的口袋里。外套又刚好被温凤姊随意放在了客厅。要是其他人,倒也没有想到趁机去翻温世轩的口袋。但是,许玉娥每天总是听温凤姊与温凤妹商量要给温世轩再找个老婆,心头早就不踏实了。很怕前夫真是一不小心被什么狐狸妹子勾引了去,她心里始终存着与前夫复合的心思。 见温世轩跟温凤姊进了厨房,旁边没人注意,她拿起温世轩的外套,往几个口袋里摸,想探出一些蛛丝马迹。翻出了温世轩的手机,又立马翻手机里面的东西。这不,刚给蔓蔓孩子照的那几张照片,暴露出来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许玉娥拿着手机里的照片,兴致冲冲跑过去质问前夫,叉起腰来振振有词。 温世轩想都没有想过撒谎的念头,毕竟蔓蔓生孩子是值得喜庆的事情,大家该一块高兴。何况,许玉娥也是看着蔓蔓长大的。 “蔓蔓的两个孩子,昨晚刚出世的,挺可爱吧?一个六斤,一个五斤。”温世轩说起养女的孩子,脸上表情温柔,倍是疼爱。 可是这话,落在温家里面,好比颗炸弹,引发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温凤姊先是愣,继而心头酸,她女儿都死了,不然,是不是和蔓蔓一样能给她个外孙抱。 温凤妹听到蔓蔓生的是男孩,感到了莫大的威胁。要是温世轩改变主意要把财产给蔓蔓的孩子,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 汪芸芸伸头一探,见两孩子长得如此漂亮可爱,蔓蔓长相一般,想来都是蔓蔓老公蒋大少的功劳。她这心里头更酸涩了,想想自己找的那男人,又矮又丑的,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也是这样一般,让她怎么能忍受得了和其他家的孩子比。 最正常的,要属张秋燕和温浩雪了,这两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得到了蔓蔓的好处,当然是拼命为蔓蔓说好话。 “真是漂亮的孩子,蔓蔓真有福气。大伯,恭喜你!”张秋燕对温世轩说。 终于听到一声道喜,温世轩高兴非常,心想,这家里人,应该都是和他一样为蔓蔓感到高兴和幸福的,毕竟都是看着蔓蔓长大的长辈以及和蔓蔓一起长大的姐妹。瞧温浩雪,都拉着他胳膊缠着要他带她去看蔓蔓的孩子,别提有多喜欢蔓蔓孩子的样子。 只是,这屋子里好像泡沫一般虚渺的道贺声,被温媛骤然摔碎的一个杯子,打破的干干净净。 本想随大流说恭喜的温凤妹,立马改了口,冷哼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人家现在都不是我们温家的孩子了。她生的孩子也不是我们温家的。” 温凤姊的心头,被妹妹的话说得一抽一抽的。 想着,若是蔓蔓对她们好一些,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可现在不是她们不亲近蔓蔓,是蔓蔓拒她们于千里之外,让她们怎么能真心恭喜蔓蔓。反正,她们都是忘了她们有这个结果,纯粹是之前她们自己做的事咎由自取。 对许玉娥来说,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其他人,不过也只是蔓蔓的姑妈什么的,哪里像她,是从小将蔓蔓扯大的,结果可好,蔓蔓认回自己的家人,一脚把她踢开了。她半分好处竟是没有捞到,还得承受蒋大少等人的骂声。 这个养女,在她心头里,就是一根刺,一根拔不掉的刺。自小已痛得她要死。 “你这是疯了傻了?”许玉娥抓住前夫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趁机发泄积郁在自己心里已久的怒火,“她不是我们的亲女儿,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你为什么对她好不对媛媛好,媛媛才是我们的亲女儿!” 本来心里已经感到不平衡的温媛,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头的肉像被千万只蚂蚁给咬着,又痛又痒,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怎么对媛媛了?”温世轩站起来和前妻据理力争地说,“我给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买东西时,有忽略媛媛吗?” “是——”许玉娥尖牙利嘴地讽道,“你这是做贼心虚,才想到给媛媛买东西,不然会买吗?” “你不要说话愈来愈离谱好不好?蛮不讲理的!我平日里少给媛媛买东西吗?”温世轩真的气了,鼻孔呼哧呼哧的,朝着许玉娥大吼大叫。 许玉娥哪里有被他这样吼过,离婚前离婚后都没有,懵了会儿后,神经爆发了:“你对我吼什么?你有本事对蔓蔓去吼!不就是蔓蔓这个贱东西,故意拆散离间你和你女儿的感情,你还把她当做宝!” 温世轩什么都能忍,哪怕是许玉娥朝着他骂骂他是犯贱都行,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许玉娥会骂起蔓蔓是贱这种污秽不能入耳的话语。蔓蔓是他的女儿,和两个亲生女儿一样,都是他心里最珍重的宝贝。是他自己都愿意用生命用一切都去换取的宝贝,决不能容忍有人伤害一分。哪怕是前妻都不行。 挥举起的巴掌,一瞬间,掴到了许玉娥嗷嗷叫的脸上。 温家人全呆了。想这温世轩是弱到平常连骂人都不敢骂的人,现在竟然是毫不犹豫一巴掌打人了。 “你,你打我?”许玉娥捂着脸,抽起了鼻子,两只眼狠瞪着温世轩,其实那目光是透过了温世轩愤怒地看着蔓蔓,“为了那只贱骨头你竟然打我?你有没有良心的,你对不对得起媛媛,你自己说!” 可温世轩只记得她又骂了蔓蔓一句贱骨头,举起巴掌:“你再说一句!” 许玉娥这刻狡猾了起来,先是环顾了下屋内的气氛。眼见,温凤姊温凤妹都盯着她看,像是站在她这边的。张秋燕和温浩雪是傻了似的,好像一时还分不清状况不知道选哪边站。最重要的是,她的小女儿温媛,一张脸白皑皑的,脸上的惊慌惊恐,都是朝着温世轩。明白着温世轩刚才的话给温媛有多么大的打击。这正是她要的,她要小女儿始终站在她这边。 眼瞧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撑,许玉娥底气十足,头昂起来,发起了泼劲:“你以为只有你敢打我吗?我就不敢和你打了吗?” 温世轩被她这样一句话刺得一愣。 许玉娥旋身像火箭冲进厨房,出来时手里拿了个碗,往温世轩扔了过去。 温世轩一时半会儿傻愣着,硬是没能避开。被碗砸了个正着,额头当即破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温家姐妹惊呼。 许玉娥砸了人不够,还跑上去揪温世轩的头发继续打。温世轩自然地反抗着。眼见两人扭打成了一团。力气,温世轩定然是比许玉娥大,许玉娥打着打着成了劣势。这时候温媛冲了进来抱住父亲的腰,道:“爸,别打了,别打妈了,我不希望爸妈打架。” 趁这个机会,许玉娥一拳头又砸在了温世轩脑袋上。温世轩脑袋昏昏的,倒了下来。 温家姐妹已经吓到只会连连退步。 张秋燕和温浩雪看见温世轩倒,总算回过了神,张秋燕跑上去拦住许玉娥,朝汪芸芸喊:“芸芸,快给你大舅看一看。” 汪芸芸充耳不闻。说实话,温世轩是疼女儿媛媛,但是,有疼过她吗。她和温世轩拉不上什么关系。 还是温浩雪聪明,想着或许是有人送温世轩过来的,朝窗口望了眼,看到了杜宇。 杜宇听见温浩雪的喊声,才知道温世轩仅爬一趟温家,都能出这么大的事情。 接下来,杜宇冲上楼,背起温世轩送到社区医院,说什么都不让温家人跟着。或许温家人自己都是心虚,哪怕是温媛,都不敢跟来。不然,到时候被警察追究起相关责任,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蒋衍听完这些,久久没有做声,旁人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发出鹰一般的神色。 “温叔他自己说不要告了。”杜宇极度困难地说。 这种家能摊上,只能算温世轩倒霉。 杜宇觉得最令人生气的是那个温媛,温世轩真是白疼这个小女儿了,像什么话。 处理完伤口的温世轩在病床上躺着,流了不少血,脸色都有些发白。受伤是一回事,温世轩感到的是这心窝口里面像刀子般剐的疼。以前,穷是穷,苦归苦,都尚未像今天一样闹到恩断义绝似的残忍。果然钱不是个好东西,都不能给他家里人带来和睦。 他现在是有钱了,可看看他家里人现在都是怎么对待他的。不说他前妻,他两个妹子,都是对他的财产抱以虎视眈眈的态度。至于小女儿温媛,他早就心如死灰了,不指望的。 如今,他唯剩希望的只有养女蔓蔓了。 蒋衍走到他床边探视他,他一把握住蒋衍的手,急促道:“保护好蔓蔓,阿衍。” “放心吧,爸。”蒋衍握握他的手。 听到这话,温世轩才敢安心地闭上眼睛。 让温世轩休息,蒋衍叮嘱杜宇,之后带温世轩回家,然后这段时间不要再上温家了。 杜宇点着头应同。 不久温世轩被打的消息传进两爷的耳朵里。姚爷撇着眉,对这男人的遭遇,始终心里是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君爷脸上不见丝毫撼动,既是不喜也是不哀,不痛不痒。 “你说,他这样,接下来会不会——”姚爷想着得防着那群不甘心的温家人,知道蔓蔓生了孩子后想使什么坏。 君爷也琢磨着,是不是让妹妹母子三人,在医院里再呆几天,可眼看要过年了,在医院过年总不是一回事儿。 陆司令和陆夫人,总算是在女儿生完孩子的第三天,赶了回来。 跑到病房看见了女儿和孩子都平平安安,陆家夫妇,松了莫大的一口气。说起这心中的悔恨,陆司令比起自己老婆陆夫人,要更大更多些。想着当年,正因为自己的工作,使得女儿遭难,这么多年来亏欠女儿这么多。现在,为了公务,又只能选择牺牲女儿和孩子。这个做爸爸的心情,非常自责。 “爸,妈,坐这么长时间飞机,辛苦吧?”蔓蔓坐起来,第一句话对他们夫妇这么说。 女儿就是贴心。陆夫人想。自己生孩子,都还要关心他们父母。 陆司令当然也是感动得转过身去,去看女儿的两个孩子。这一瞧,两孩子睡在一块,十分相亲相爱的模样,让他心里一动。做姥爷的,自然不像做爷爷的对两孩子的性别那么计较。而且,陆家家训里面,最注重是孩子间要相亲相爱。现在看这两个小东西,睡着脸都快贴着脸,简直是连体婴一样,看着在他心里都有多欣慰。 “你看你爸都看痴了。”陆夫人偷偷与女儿说。 蔓蔓乐。 是没想到堂堂军区司令长官的陆司令会露出这样一种神情。 “你哥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吗?”陆夫人问。 蔓蔓说:“干妈有打电话过来,然后阿衍今天跑回了家。因为我生的急,家里都没有布置。干妈说,婴儿房里的用品,还有我卧室的用品,都得准备准备。说是最好还要消毒。” 姚夫人算是很尽心了。今天早上刚回来,知道她爸妈还没有回来,马上先帮她张罗起家里。 陆夫人想着也是,在医院,照顾母婴的人都是专业人士,不怕没有东西。但是产妇和孩子到了家里后,全靠自己家人了。没有专业人士那种能耐,当然是东西准备的齐全越好。按照自己生过孩子的经验,女儿后面这一个月坐月子的日子还有的熬。刚好又碰上最冷的天气和大过节的。家里,这下得忙到不可开交了。 纵使如此,陆夫人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给产后的女儿第一时间补充营养。 听到母亲要煲汤,蔓蔓忙忙摆手,拉出副苦瓜脸:“妈,不用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里天天有人拎汤来。”白露在她生产那晚就拎汤来了,之后,天天拎,不遗余力。蒋父蒋母当然要拎来给她,不然外头的人会说他们公公婆婆不会做人。温世轩,也让杜宇记得帮他拎汤过来给养女喝。蔓蔓现在三餐,光是喝汤都喝不完。 陆夫人听女儿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给女儿再添负担。回头跟着陆司令看小宝宝,看着看着,怎么觉得小南南身上穿的婴儿服有点眼熟,问:“囡囡,你给孩子穿的这衣服是从哪里拿来的?” 蔓蔓自然不好说是温世轩拿来的,随口一掐:“哦,妈,你忘了?是我以前回温家老家时,邻居给我的。” 这事儿有听女儿提过,可陆夫人看着仍觉得不对劲。 砰砰两声敲门后,白队带着群人过来巡查产妇和孩子。 陆夫人再度问起女儿和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好做安排。 白队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过两天可以回家了。不过——”说到这个“不过”时,白队看见了屋里一圈紧张的神色,改了口:“没有什么,不过就是现在天寒地冻,回去时要找个天气比较暖和的日子,别让囡囡和孩子冻着。回家不像在医院有人盯着,更需要注意。” 这点注意产妇和产妇亲属自然是满口答应。 与产妇和家属交流了几句后,白队带着人走出病房。出了外面,才敢和君爷对上眼色。本来,他们是想把小南南留在医院里再观察几天再说的。但看这情况明显不适合。首先,这孩子,很粘她哥。在和小西西睡在一块时,小南南的心跳会变得很好,出奇的好。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或许说双胞胎都是这样。其次,他们是不想给有产后大出血过的蔓蔓再增加心理负担了。这样一来,只好另外安排了。 “我和文生说好了,如果不行,他每天过去我那边看看孩子。”君爷说出下步计划。 “也行。”白队道,进而又亲自叮嘱赵文生几句。明摆着,白队对这两个孩子也很喜欢。边走边是对君爷说:“这小南南是个美人胎子,我看,将来都要胜过我妹妹了。” 君爷额头一道黑线。不说白队,就是他未婚妻大美人白露。后来对小南南一样是喜欢的不得了。只道,若小南南将来想当歌唱家舞蹈家钢琴家什么的,她肯定帮蔓蔓尽力栽培。反正觉得这孩子,就应该站在舞台上受到万人瞩目似的。 蔓蔓和两孩子回家那天,定在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没有下雪。 蒋衍开来甲壳虫,停在了楼下。蔓蔓穿着厚实的衣服,将自己裹得像粽子似的。陆夫人扶着她。两个孩子,一个被姚夫人抱着,一个被白露抱着。后来陆欢来到,非要抢着抱小西西,姚夫人只好空出手来。 看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君爷不凑这个热闹了。等今晚回家,再去看妹妹和孩子。 姚爷笑着问他:有没有先去看那些长辈给两个孩子准备好的婴儿房。 君爷“嗯”了声,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光是争执这两孩子的婴儿房怎么摆弄,那些大人们差点都打起架来。本来,姚夫人帮蒋大少准备的好好的,东西什么都准备齐了。后来,蒋母奔了过来,开始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重新又摆了一通。姚夫人想着她终究是孩子的奶奶,就没有和拗劲,搞得蒋大少对母亲都很不好意思。可这事没完。陆夫人陆司令回来了,他们夫妇本性宽和,倒是没有多嘴。反正主要环境是利于孩子健康就可以了。但陆老头不买账。 陆老头不买账的原因很简单,蒋母把本来他让姚夫人给小南南准备的公主纱床给撤了。 “我家小公主,就得睡公主床!”陆老头坚持。 可人家小南南和小西西喜欢一块睡。总不能让小西西这个男娃睡个公主床,那像什么样。蒋母坚持不让。 结果这事闹到最后至今都没有解决。一群长辈都正在家里等着。等着两个小娃回来后,自己挑要睡什么床。 蒋衍这个当新爸爸的,每天尽是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愁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长辈,这样一点小事儿都能这般计较。在他和老婆看来,样样都好,没什么区别。 “计划生育政策,最少避免了这种状况。”君爷看着蒋大少这个生动的范例后,再度意识到自己和未婚妻将来只生一孩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孩子要养的好,不容易。”姚爷指尖抹着清秀的眉宇,像是替蔓蔓小两口愁,其实是看好戏居多。 君爷只是和蒋大少一样,感觉到这两孩子完全不好带,鼻子里细细地哼。偏偏他那刚当上妈妈的妹妹,一直说这两孩子很乖省心,完全把两孩子当傻蛋似的。 他等着,等着她被两孩子耍的团团转的一天,看她怎么办? 姚爷接着问起:“方敏的问题搞定了吗?” 上次那通电话,就是白露的人打来的,告诉他顺藤摸瓜的结果。 “这次不是孙老头干的。”君爷轻轻地将笔杆敲到纸上,明显这个结果,也有点出乎了他意料。(未完待续) 滑雪 孙老头,好歹是个在社会里长时间受人尊敬的长者,做事什么的,势必要再三谨慎。君爷不会排除这老头找谁当枪手,但现阶段来看,孙老头似乎此事真的不知情。并且还曾经致电给他爷爷陆老头,问是否需要帮忙,愿意伸出援手。 “不是孙老头,是谁?”姚爷追问。 “一共是四五个人在动作,不同姓氏,一时摸不清背后会不会统一是谁部署。”纵使表象像是很复杂,但只要抓住问题的核心,似乎不难想象,“反正这人,与杨家江家定是有些联系。” 只有那杨家江家,一直不肯放过他们陆家和他妹妹。其他人,对他们陆家并无绝对的仇恨仇视,无必要穷追不舍。如果与杨家江家勾结,也不过是一时的利益驱动。 “孙老头没有动作,会不会是他下面的人有动静。毕竟孙靖仁是坐了牢。”姚爷始终感觉里,还是盘绕在孙家身上。 说到孙靖仁坐牢这件事,最让他人感到惊讶的是,主张大义灭亲的不止是孙老头,孙靖仁的父母,最有势力的叔伯,都纷纷表态了零容忍与严惩的态度。 公众或许对孙家这种行为会竖起大拇指。但是在两爷看来,这个度似乎有点儿过火,对孙靖仁残忍过头了,没有一点亲情显露,让人反而感到不合情理,底下暗藏什么不可知。 “常云曦或许知道些什么。”君爷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姚爷眼睐微眯,想起之前常云曦和孙家奶奶恩断义绝的一段话。听起来不过是责备两个老人拆散她父母,然而仔细想想,如果只是两个老人不同意她父母回来,其他兄弟姐妹如果相亲相爱于她父亲,理应在调解她父母与老人家之间的矛盾上做出努力。可事过这么多年了,矛盾依然存在,关于她父母的事,别指意从她其他叔伯姑嫂里面听到半分。哪怕是有孙老头的命令在,都显得不大近情理。唯一的结论是,似乎她父亲在孙家的兄弟姐妹中,一样是不讨喜的。如此一来,这群默然的孙家人,看似宽容的孙家人,内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想想,都令人感到恐怖。 在君爷看来,常云曦是个聪明的人,怕是早已察觉到什么了,只是力量太小,选择了默不作声。常云曦想做什么,值得考究。毕竟他们陆家和常云曦,算是站在同一阵线上。 到了下班时间,君爷的商务车又是坐的满满的。谁让住在他周近的人,都是懒骨头,经常不爱将车开到单位,嫌离单位太近,开车反而太耗油。中石油油价说是要改政策,小司机们期盼好久,发现还是遭人骗了。 赵文生为此已经把自己的车减掉,只留下里离单位较远的老婆的车,因为老婆在单位每次出公务,单位拔不出车,只能用自己的车。 陈孝义搬来北京有一段日子了,半年来见证了北京愈加可怕的交通堵塞,发了毒誓不买车。 姚爷是向来自在惯了,自来爱蹭君爷的车来单位,蹭着蹭着成了理所当然。 君爷在看到方敏也跑了过来要塞进他的车时,终究忍无可忍,对他们发了句牢骚:以后收取上车费,按照出租车计价。 车里的一群乘客立马叽叽喳喳的,无不都是奉承君爷是个爱民仁义的好领导,这样的领导到天上都找不到,将君爷直接捧上了天,再外加把自个儿扮成苦菜花以图博取同情。 “今天不是三八妇女节。”这是君爷最终对他们的评价。 君爷要么不开玩笑,要么开的玩笑让所有人好冷,是直接将他们抛到了北冰洋吹冷风。 一群人识相地闭住了口,让自己当成牢犯似的,默默让君爷的车送他们回到部队大院。 下车后,陈孝义才敢问起赵文生:“你老婆回来了?” “是的,下午到的。”赵文生说起几天没有见的老婆,斯文的薄唇微微抿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蒋梅是下午三四点到家的,到家后,发现只有自己儿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爸蒋父在厨房里一个劲地忙碌着,想必是在给蔓蔓煲汤。 小家伙边看电视,边跪在茶几边折纸。仔细看,折的是一颗颗小星星。 蒋梅摸摸孩子的脑袋问:送谁的? “小妹妹。”小东子一脸垂涎三尺的笑。 蒋梅早在电话里听说蔓蔓生的这个女儿不得了,长得可好看了,全大院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她一时刻,只是和蔓蔓弟弟小两口的反应一样:这说的是他们家的女儿吗? “她长得好漂亮,眉毛弯弯的,鼻子小小的,小嘴唇圆嘟嘟的。”小家伙跟在妈妈后面一路夸着小妹妹,最后有点沮丧地说,“我想亲她,可是爸爸说不可以,说要等她长大了再说。” 蒋梅本来听着孩子亲孩子,反正婴儿不是谁都亲吗,没有什么异样,后来听到自己老公教导儿子等女孩子长大了亲,猛然汗一个,连忙纠正老公的错误教育:“女孩子长大了,更是不能亲的。” “为什么?” “你有看过你舅舅亲过妈妈吗?”蒋梅言传身教。 小家伙总算听明白为什么不能亲了,却仍旧眨着眼睛:“这么说,小西西也不能亲妹妹了?” 小男孩不平衡的心理,准备抓住妹妹她亲哥一块拉下水。 “当然不能。”蒋梅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有人陪葬,小家伙高兴了:“我会监督小西西不能亲小妹妹的。” 蒋梅瞪住儿子,一阵无语。另一方面,愈发是好奇蔓蔓这女儿长什么样,怎能把小男孩的魂都勾成这样了。 等老公回家,一家三口吃完饭。因为现在蒋父都是回去和蒋母一块吃。蒋梅发觉蔓蔓这两孩子一生,家里父母感情融洽了不少,更觉欣慰。急着赶着去见蔓蔓。可老公偏偏要等她洗完碗,说一起去。 小东子早早准备好了要悬挂在妹妹床头的小星星,拿个纸袋兜着,拎在小手上。蒋梅洗完碗后抹了手,匆忙解下围裙要走,看到儿子都带了礼物,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都不用买了,他们家早就塞满了东西,都成垃圾了。”赵文生转告蒋大少要告诉蒋梅的话。 那是,生的是龙凤双胞胎,哪个长辈都觉得扬眉吐气。刚好又临近春节,人家拿奖金办年货时,顺道分一点给刚出生的孩子,也是给自己家蹭点喜气。谁说年末生的孩子没福气,蔓蔓这两孩子收到的礼物,都堆成了山。 即使弟弟这般吩咐,蒋梅总觉得两手空空不好,后来想起了自己保存有东子出生时穿的几件旧衣服,本是想留作想念的,现在刚好用上,立马从柜子底下翻出来给小西西送过去。 一家子准备好了出门,蒋梅方才发觉自己老公手里拎了个药箱上门,讶问:“不是刚从医院里回来吗?” “孩子刚从医院里回来,还是需要观察观察的。”赵文生一句敷衍了老婆。 蒋梅是大条神经,丈夫怎么说她怎么听,没有细想。 走到蔓蔓家时,蔓蔓正好没吃完饭,蒋父蒋母也都在。 “再吃多点,这会儿要补身子,只有在这时候补好身子了,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蒋母催着蔓蔓吃。 蔓蔓饭量向来小,自从产后肚子被这个塞那个塞,苦不堪言。偏偏蒋母为了显示自己对她很好,一直催她吃,与把她架上刑台喂饭的感觉差不多。在实在都塞不进去的情况下她求助地望望老公。 蒋衍咳一声:“吃不下了,就喝碗汤吧。”然后给她舀了碗汤。 蔓蔓暗地里捏着鼻子把汤喝进去了。这个汤,是给她催奶用的。现在她停了吊针,开始可以给两孩子喂奶。长辈担心她奶水不足,给她煲了各种各样的汤,其中包括了鲫鱼汤。 经历了这一切她方是明白,这小孩子看着可爱,可中间大人们要付出的代价不是普通的多。刚怀孕时的年轻父母,哪有想那么多。等到困难一一摆在面前了,才知辛苦,当爸妈的真是太辛苦了。油然,对自己的父母,更是充满了感恩戴德的心。 蒋母在他们小两口吃完后,帮他们收拾餐具。蒋衍说自己来洗,被蒋母拦住了。 “陪着你媳妇吧。”蒋母说。 蒋父在旁边抱着小西西,眯着眼笑。 蒋衍站到一边,对母亲近来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迟迟不能适应。 蒋梅牵着儿子的手走进来。 “舅妈!”小家伙先扑过来,蹭蹭舅妈温暖的怀抱,怕舅妈有了小弟弟不要他了。 蒋梅见到尴尬地笑骂:“东子,不是在家里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二姐,这里也是东子的家,他在我这里没大没小很正常。”蔓蔓将小家伙如同以往一般心疼地搂着,接着问蒋梅,“二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一边聊家常,一边蒋梅坐到了她床边,拿出旧衣服,道,“这是东子以前穿过的,给西西穿正好。” 蔓蔓笑:“现在其他人送来的孩子衣服,旧的,新的,都塞满了新柜子,放不下。” 蒋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人家家里给孩子准备的衣柜都是大人的一半,蔓蔓家准备的是大人的两倍大,这样都塞满了,蒋梅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不是让二姐夫告诉你什么都不要带吗?”蒋衍边说,边给他们一家倒水。 蒋梅听出他嗓子里都有点沙哑起来,想来是给这段日子累的,戏谑道:“瞧,这当爸爸的不好当吧。” “是不好当。”可蒋衍这话,是对当儿科医生的赵文生佩服的五体投地。每天对着这样一群连沟通都有问题的小萝卜头维持耐心爱心,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赵文生搁下药箱后,是对小南南例行先检视一番。蒋梅趁此机会走过去看这个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小女娃,到了小床跟前,发觉真像儿子形容的,小脸蛋生的叫一个水灵灵的顾盼飞彩,所谓的婴儿肥什么的,在小南南身上一点都见不着。但问题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南南,却似乎一点都不高兴,使劲儿撅着小嘴巴。 蒋梅看着都惊奇,问老公:“她干嘛撅嘴巴?” 极少有小孩子这样吧。 “她在闹情绪。”赵文生以对孩子的经验和了解说。 “闹什么情绪?” 这是问题的重心了。据赵文生观察,小娃和自己哥哥睡的时候,表情最轻松,好像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哥哥是可以信赖的。小南南抵触情绪最大的,要属他们一群人了。 蒋衍见自己女儿每天闹情绪,心里也不宽松。他试图多抱抱她。可小南南不像小西西,不爱人抱。自己父母抱都不高兴。她又是不怎么哭,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只要露出泫泪欲滴的神情,都很能揪人心疼。 “好像不像你和蔓蔓。”蒋梅得出结论,这小南南是家里谁都不像。不止蒋家,陆家里都没有一个人小时候像小南南这样的。有了小南南作对比,蒋梅又对小西西做出结论,逗着男娃与弟弟长得一样秀挺的鼻子说:“这孩子十足十像了你。” 蒋衍哈哈哈干笑,心头尴尬:他这儿子,见风使舵的卖萌,说是像极了他这老爸,岂不是他小时候也是这样? 被姑姑夸奖的小西西,马上讨好地向姑姑咧开小嘴巴笑。 蒋梅果然高兴地要死,抱着孩子的脸使劲地蹭:“这孩子真有灵性,我第一次抱他,他竟然会笑了。” 这几天已经摸透了儿子习性的蒋衍和蔓蔓小两口,身为父母,眼看儿子这可耻无度的卖萌,都羞愧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蔓蔓刚吃饱,不能给两孩子喂奶,蒋母先弄了点水装进奶瓶里给孩子润口。怎么看,蒋父蒋母对孙子孙女,是照顾到了无微不至。两公婆要不是和陆家协商好了,白天他们来照顾孩子,晚上到了夜间,孩子和蔓蔓都由陆家负责,不然,是打算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打地铺守着孙子孙女了。 蒋衍和蔓蔓却不想父母们为他们小两口和孩子这般操劳,毕竟蒋父蒋母年纪都有了,蒋父还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本是累不得的。因此纵使是晚上,他们小两口也打定了主意,尽可能不打扰到陆夫人他们。 到了晚上八点钟,换班的时间到了。蒋父蒋母这才依依不舍和两个小娃告别,拎着空了的饭盒下楼,到明天早上九点再过来接陆家人的班。 听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了,陆欢第一个跑了过来,抢抱小西西,和蔓蔓说:“姐,今晚让他和我睡吧。我小时候和宝儿也是这样一块睡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压着他。” 对于开始和自己抢儿子的弟弟,蔓蔓无比淡定从容:“可他半夜要喝奶怎么办?” “我给他冲奶粉。” “奶粉能有母奶强吗?” “姐,不然你先把你的奶装进奶瓶里,我存起来。给他半夜喝,不也一样。”别说,小舅陆欢是下了番功夫,连这种事都调查了。 蔓蔓吐:“不成!” 两孩子和她刚在一块多久,谁敢和她抢?于是,本是过来想提议将两孩子晚上抱自己房里的陆夫人,闭住了声音。只不过,陆夫人这提议的初衷和小儿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她担心孩子半夜吵到女儿休息。在医院还好,晚上孩子都是送回新生儿室的,有人看护,不需他们小两口操心。回到家,和孩子睡一个屋,蔓蔓和蒋衍小夫妻并不晓得这其中孩子哭闹的厉害。 蔓蔓和蒋衍确实不知道,这刚出生的婴儿有时候无理取闹起来,又因为不会说话交流,简直是要人命的。 到了十点左右,蔓蔓给两孩子喂奶。小西西比较好喂,自己找妈妈的奶头,不会儿小嘴一揪,没有牙齿的小嘴巴含住妈妈的母奶一口一口用力地吸着。别人看他吸的这么用力,就都知道他小小的身体很强壮。蔓蔓也觉得这儿子长得身强体壮,脑瓜子又聪明,不需要人操心。低头看孩子吃奶,感觉像只小猫咪,多多少少,仍是有些怜弱的。孩子最爱听大人的心跳。吃奶时中途休息的小西西,爱把小脑瓜贴在妈妈的胸前。有时听着听着犯困,小嘴巴优雅地打个小哈欠,大家都知道他吃饱喝足要睡觉了。 蒋衍把吃完奶的儿子抱起来哄了会儿,让儿子打个嗝,顺顺气,再让儿子睡。 见他们小两口配合的挺顺,像是专门训练过的,蒋梅都笑:“妇唱夫随。” 蔓蔓闹个红脸:“二姐——” “好了,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蒋梅说,招呼一晚上忙碌着在妹妹床头挂星星的儿子。 比起蒋梅,今晚上,赵文生和小儿子,都是赖在了小南南的床边。小家伙对小妹妹更是依依不舍的,不能亲吧,伸出小指头摸摸小妹妹的脸蛋,光溜溜的,温温的,摸了一遍又一遍,小南南对他的抚摩,倒是没有感到不适,静静地任他摸着。最后蒋梅走过来抓住儿子色迷迷的小手,尴尬的要死,暗里埋怨起老公做父亲的怎么不说。 赵文生觉得让两孩子亲近没有什么不好,而且小孩子似乎对于小孩子的抚摩,比起大人的抚摩更喜欢。 在他们要离开前,君爷和姚爷进来了。两人是趁着赵文生要走之前来了解情况的。赵文生与他们详细地说明了情况。接着一群人边说边走了出去。蒋梅带着儿子告别。 蔓蔓看着屋里顿然一空,心里不免吁口气。每天人们这样来来往往,对她这种喜欢安静的人来说,有点吃不消。 搁下儿子,抱起女儿,蒋衍挨坐到妻子身边。 蔓蔓拉起另一边衣服,准备给女儿喂奶。女儿不像儿子,连找奶头都不主动,蔓蔓只能拿点奶引诱着女儿张嘴。好不容易小南南愿意张开点唇缝了,连忙将奶头塞进去。吸了两口,又是不动。 “不爱吃,和你一样。”蒋衍看着小女儿,若有所思。 蔓蔓脸蛋红的是,老公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丰满。 “我们多久没做了?”手伸过去,覆盖住她的丰满,明显感觉到比以前大了,眸里笑眯眯的。 在蔓蔓眼里,老公是一副馋相。抱着女儿不好打开他的手,只好羞恼地喝道:“别吵,她在吃奶呢。” 小南南似乎能感觉到父母把她撇到了一边准备自己谈情说爱,极不高兴地哇了一声。哭声虽小,若是刚出生的小猫咪,却很揪人。 “你看你,把她弄哭了。”蔓蔓哄着女儿,有些手忙脚乱。 这小祖宗,可不像她哥小西西,闹起脾气来,谁哄都不行。 蒋衍接过小女儿,哄了又哄,小南南一直哭。最可怕的是这孩子,明显打的是持久战的策略,哭一阵停一阵,为了保持体力,还抽噎着,不是真正哭。让蒋衍都能看傻眼:女儿好像比儿子还要聪明? “怎么,哭了?”陆夫人走过来,看他们小两口搞不定小外孙女了,把小南南抱过来。 可就是有经验的姥姥,都哄不定大脾气的小小姐。 “欢儿,把你哥叫来!”陆夫人担心这孩子这样哭是不是什么毛病,立即策动最大的靠山出马。 陆欢对小南南也是没辙的,感觉这小小姐哭起来,好比孟姜女能哭倒长城,早吓到了,跑上楼到姚家去喊:哥,哥,河水要决堤了—— 在姚家书房里窝着的君爷,似乎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不然不会早早到姚家里躲着了,免得时不时被人召唤。姚家人,个个都能听到陆欢救火队的叫声,个个都幸灾乐祸似地笑不拢嘴。 “陆君,快去吧,连你妈都搞不定南南的。”姚夫人推开书房的门,催促君爷说。 这小南南不知道是像了谁的脾气,整个一大牌公主,偏偏他爷爷还爱的要命,说是真正的豌豆公主。君爷甩了手上的资料,大步迈了出去。见他这幅气冲冲的样子,姚夫人和姚爷都怕他去到那里会先打一顿孩子。这可不成,小公主还不到满月呢。姚夫人忙推推儿子,让儿子尾随过去看。 君爷火气冲冲进到了卧室。看到儿子脸色顶着个大黑锅,陆夫人后悔了,抱着小外孙女护着,不敢递出去,直道:“陆君,说好了,你不能打她,她还小。” “我有打过她吗?”君爷冷冷声说。 在姥姥怀里抽噎的小嘴,在听见大舅声音的一刹那,果断闭紧了。 “好了,好了,她不哭了。”陆夫人见小外孙女被儿子都吓得不哭了,忙叫熄救火队。 可君爷伸出的手,一把将孩子抱了过来,哪个都不容分说,道:“今晚她睡我那。” “哥!”陆欢诧异。 是想,跟君爷睡一晚上,这娃没心脏病都要得心脏病了。 其他人,也全都被君爷这决定吓傻了。 “怎么,那让她跟谁?妈,你自己身体都不好,爸明天还要出差,你们今晚不用睡了?”君爷环顾他们一圈,每句话都能驳得一个个体无完肤,百分百的毒嘴。 众人是想着,这半夜里大家都搞不定孩子,仍是要将君爷叫起来,真是不如就此把孩子放到君爷那儿。反正是孩子的大舅,对孩子也亲。 蔓蔓见女儿被大哥抱走了,心头有点惴惴不安的。她这女儿脾气真是有点怪,说不出的怪,不知道会和她哥怎么闹。如果光是论这点大脾气,倒是好像有点像她自己,真是汗了。 陆夫人推着小床,想把小床放到儿子屋里给孩子睡。君爷说不要,就把孩子搁在了自己床上,接着又关上门,不准任何人随意进来。 姚爷奉母亲的命令,敲了门进来,看到孩子一个人躺在君爷那张床上。 大脾气的小女娃南南,一直撅嘴吧不爱睁眼睛,这会儿,四周安静下来,眼皮子睁开了。露出的双眼珠子,乌漆漆的,水灵灵的。让自己都长得好看的姚爷,都心里呼惊:多漂亮的一双眼瞳。 紧接,姚爷是对着女娃微眯着美睐,唇形勾起点魅人的弧度。 小南南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了他会儿,又像是转过去,看君爷冷峻的侧脸。 两爷明知道这孩子这么小,其实视力还没发育成熟,根本看不清他们,但是,得承认,这孩子的眼珠子有股灵性,像是能看穿他们的灵性。 这点,颇像孩子的妈。 “囡囡小时候,都不像她。”姚爷优雅的指尖轻轻抚弄小南南漂亮的下巴。 蔓蔓小时候很粘他们,而这孩子,与蔓蔓一样灵性,却和蔓蔓截然不同,很怕他们。所以姚爷很快明白为什么君爷要把这孩子抱过来陪自己睡了,既然两个老头有心想过继这孩子到陆家,他就得自小征服了这孩子。 被姚爷逗着的小南南,露出怯怯的神情。 君爷偏过头,望到这孩子好像惊恐不安的表情,冷冷地一笑:“说是聪明又是个傻蛋,说是傻瓜,又有点小聪明。脾气倒是像足了她妈,一等一的犟。” 这话说的是小南南,又是说他回来的妹妹囡囡。本来母女俩都很聪明的,都知道拿他们当靠山讨好他们有无尽的好处,但是,偏偏喜欢对着他们脾气干。 听到他这话,姚爷是安心了,再怎么说都是蔓蔓的孩子,君爷不可能真是怎样。临走前,姚爷还是不忘对他转告自己母亲的话:“我妈说,如果你敢打这孩子屁股,她就拿鸡毛掸子打你一屁股。” “我需要打孩子屁股吗?”君爷一点都不以为意的,这些人太小看他了,他只要一个河东狮吼,都能震住孩子了,压根不需要教鞭。 小南南的眼珠子睁着,用力地睁着,直到眼前这个叫做舅舅的男人,在她小小的眼瞳里变得愈来愈大,能完全覆盖住她的世界。她的小嘴吓得张开,要哭。温暖的同时强有力的掌心,将她的小脑袋轻轻扶过来,靠到了胸前。小耳朵边,是扑通、扑通、扑通……很像,很像她在娘胎时已经听过的心跳。那只扶着她小脑袋瓜的温暖的大手,也像是在她屈着身体躲在妈妈肚子里时,从外头多次抚摩过她的那只手。 小脑瓜糊涂了,被这些似曾相识的信息,搞得一团糊涂。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只手很温暖,而且很大,大得能为她遮住整片天。 轻轻覆盖下她眼皮,她睡了。 小西西感觉到妹妹离开后,哭闹了一阵,再过会儿,忽然又不闹了,安安静静地睡着。蒋衍于是知道,小女儿是被大舅子给驯服了。 蔓蔓侧睡着观察儿子的睡相,扁扁嘴巴。蒋衍拉了灯,睡到她旁边,把她抱着。蔓蔓本以为老公会突然像只狼扑过来,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却能听见老公在她头顶轻声的呼噜。 蒋大少近段日子累得够呛,不是不想变狼,只是在医生那里得过嘱咐老婆坐月子期间不准,这不赶紧养精蓄锐。 蔓蔓一双手伸过去,搂住老公的腰,月牙儿眼笑眯眯的,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孩子都有了,过于幸福的滋味,让她都觉得像做梦,舍不得闭上眼。 没能拐到小外甥西西陪自己度过难眠的夜晚,陆欢第二天清晨起了个大早,是要和姚子宝一起出发去京郊的滑雪场游玩。与他们一块去的,还有一伙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姚子宝拎了个背囊,和他一起走下楼梯时,问:你家两个小祖宗怎样?昨晚闹人不? “还行吧。大脾气的被我哥搞定后,我那个小外甥本来就很乖,妹妹不闹,他也不闹。”陆欢说。 姚子宝听他说的轻松潇洒,微微地抿出丝莫测的笑。 两个小伙子现在年轻,对他们来说,什么生孩子养孩子的事,像是十分遥远。他们的口号是,要趁年轻享受青春,不然将来后悔都来不及。有个现成的奶爸蒋大少当了范例,他们更不可以浪费宝贵的青春时光。 陆欢的感觉是,当了小舅后,真是老了一轮的年纪都有了,无比同情姐夫蒋大少。 他们借了姚爷的车,陆欢有驾照可以开。载着姚子宝到半路,又接上个哥们。一路直奔滑雪场,因为都是本地人,对路线熟悉,去到那里用不到一个钟头。 野外天气极好,空气新鲜,吸入一口,直入肺底,好不畅快。陆欢说:“我姐要不是生孩子,也想来。” “明年,你姐可以带你家两个小祖宗过来了。”姚子宝摇头晃脑,对于生了孩子还想享受的蔓蔓和蒋衍小两口,感觉是不可能的。 陆欢点头赞成:“我姐夫经常抱怨,和我姐没有去过蜜月旅行。” 结婚后,太快要上孩子,挺麻烦的。有了孩子绑着,哪里都不能去了。 “你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姚子宝一直以为,还是君爷和白露这一对稳妥,什么都是照着自己的计划走,很能享受。 “过段时间吧,快了,听说老人家都在挑黄道吉日了。”陆欢说着这话,又感伤了,如此一来,陆家孩子里面岂不是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的。 陪伴他们俩的哥们,听到他们一路叽呱着家事,都觉好笑,调笑他们说:你们现在都是欧巴桑了。 欧巴桑,什么时候开始的,算起来可能是知道有个姐姐蔓蔓要回来后开始的。如果不是蔓蔓的事,他们还不懂得家人原来是这么重要。因此,对于敢调笑他们的人,他们在心底里鄙视。 一群人先走去租雪板什么的,因为都打算今晚在这里过夜,需要租个木头小屋。到了服务大厅,有个哥们蹭蹭陆欢的肩膀说:“瞧,那个女孩挺漂亮的,可我好像在你家大院里见过。” 陆欢顺着那哥们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到了落地窗外木质走廊上,几个女孩男孩熙攘走在一块,其中,一件靓丽的红色羽绒服格外引人注目。年轻的女生,剪着可爱的短发,头顶戴了顶毛茸茸的羊毛帽子,微翘的刘海下,是一张红润润的苹果脸,双眼皮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顾盼之间均是神采飞扬,让人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羞涩的青春气息。 指头点在姚子宝的肩头:“你知道她来吗?” 姚子宝跟着他看,见到是彭芳,整个人愣。 他早知道她长得不叫做丑,不过是身材稍微丰满一些。现在她经过军训瘦了一圈,再加上冬天每个人都是裹得圆溜溜的,她爱笑的漂亮的风采洋溢开来时,让人都挪不开眼睛。 “不知道。”姚子宝声色里含了丝复杂。 “早知道她要来,约她来好了。”陆欢惋惜。 俗话说的好,花儿要绿叶衬托,可绿叶一样要红花来衬。他们一帮男孩子,一个女孩子都没有,似乎显得有些寒酸。 彭芳绕过了门柱,进到服务大厅,发现到他们两个站在服务台边,同样吃了一惊。 “阿芳,你怎么来了?”陆欢向她扬手。 彭芳周围的女孩子,于是围绕起彭芳叽喳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介绍介绍。 彭芳被女伴们围攻,正想着怎么做时,在她们后头走进来的张晓亮,在看到陆欢的瞬间,斯斯文文的眸中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戾气。(未完待续) 将计就计 彭芳吃惊的是,现在的女孩子,不止要她介绍陆欢,知道她和姚子宝认识,也个个对姚子宝起了浓厚的兴趣。她在学校和姚子宝在一个班,每天都会不经意地与姚子宝碰上面,因而对姚子宝的改变没有什么察觉。今日那些女孩把人家夸的厉害,说是从未见过两个这么帅气的男孩,其中之一是姚子宝。 她偷偷地认真地打量下他一番,才意识到他脸上的青春痘痕,基本消淡了,只要再抹上一点掩盖的面霜,完全看不出来以前坑洼的痕迹。姚家人的五官本来都是俊相,他也不例外。姚家人爱穿白,他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干净利索,纤尘不染,没有了瑕疵,整个人变成了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让人感觉是桃花源地里的一支桃花,妖艳芬芳,竟有几分可与外貌绝佳的姚爷媲美。 面对他这个改变,她笑了,打心底里为他高兴。与他认识的第一天,她就能感觉到这男孩既是自傲又是自卑,到底高傲的脾气是由于创伤至深的自卑造成的。现在,他没有了自卑的心理,傲气自然会有所好转。 事实上,他对她的态度的确在近来有了越来越多的改变。可能是由于他的外貌改变带来的信心变化,也有可能是他从某方面想通了许多。 征得陆欢的允许,彭芳将几个女孩子带过去。可陆欢并没有留下女孩子自己一人欣赏,全通通介绍给了后面的哥们。反正他和姚子宝,实际上对勾搭陌生的女孩子兴致缺缺。 彭芳见他们一个都不留,不免讶于他们为什么还要让她介绍过来。 “你不懂的,这男孩子的心理。”陆欢直指胸口,似与她开诚布公地说,“男孩子爱带女孩子,和你们女孩子爱带名牌包包一样。只是我不爱带包包。” 姚子宝正好带着个包,白了眼口无遮拦将自己扯进去的兄弟。 彭芳呵呵呵地笑,与陆欢相处的多,对陆欢那张肆无忌惮的嘴巴有了了解后,向来都是听一半信不到一半。 “你怎么来的?”陆欢接着问她,“我和宝儿看到你都在想,要是早知道你要来,就约你来了,也不用到这会儿来找女孩子凑数。” “老乡会。”彭芳说,然后记起,“这里面有你们北航的女生。”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陆欢有点不信地叫道。 姚子宝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陆欢小朋友情窦未开,对哪个女孩子都不放在心上,能记住北航哪个女孩子才怪了,哪怕是校花都自动忽视,所以陆欢的叫是在装模作样。 接下来陆欢面对他们两个的怀疑,为了佐证自己真的不知道,跑去问了哥们后,回来和他们说:“不就只是一个是北航的吗?其她都是人大、民族大学、外语学院、师大。”细数家珍地点明几个女生的来历后,他哇了一声:“都是美女多女生多男生是香饽饽的学校。” 张晓亮若是近距离听见他这话,八成得呕血了。因为他的心计被陆欢一句话囊括了。为了衬托自己,张晓亮是费尽心机专程找了这样一些,比自己等级低但是美女辈出的学校女生来陪伴自己。结果,来到这里不到半个钟头,都被陆欢的哥们拐跑了。 彭芳听到陆欢这句话后,突然心头感到一股怪异。之前她怎么不觉得。对,那是有她自己在。她不算是个美女吧,又是出自男生比例较高的清华。 张晓亮约她,当然不是看中她的外貌或是学校,而是她与陆欢他们认识,想着私底下从她口里再探点密情。 陆欢问她:“是你组织的?” 彭芳忙摇摇头,一口否认:“怎么可能是我。” “那是谁?” “我一个老乡,叫做张晓亮。” 在彭芳答这话的时候,张晓亮早在看见陆欢的时候将自己藏了起来。 张晓亮?难道是同名同姓? 陆欢和姚子宝对这个名字是如雷贯耳,脸上都是顿然紧张了起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彭芳挺是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问起张晓亮,不过还是如实交代了,“我和他本来不是很熟悉。虽说中学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但不同班,只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高考时被保送了北航。” 北航这一届,不也只有一个张晓亮,确定无疑了。 眼看彭芳对这个人是一无所知的,陆欢和姚子宝琢磨着怎么说,背后说人家坏话不符合光明磊落的绅士风格。 “欢儿,拿你们的身份证过来。”有个替大家办理手续的哥们向陆欢喊道。 陆欢就此跑了过去,接着从门口冲来一群人,如潮水拥堵在服务台前。姚子宝趁机拉了彭芳的胳膊,走到了门外。有些事陆欢不在,他反而比较容易和她开声。 “怎么了?”彭芳早觉得有点异样了,在提起张晓亮时。 “那人,不大好。”姚子宝的手握起拳头,半掩住唇角,压低了声音说,“上次茶会你没有来,所以不知道。那人与他表哥关系不错,而他表哥后来因袭击蔓蔓姐饭馆的电脑系统,被公安机关逮捕拘留了。” 蔓蔓的饭馆曾因此蒙受巨大损失的事,彭芳听说过。但是,没想到竟是与张晓亮有些瓜葛。她摸摸胸口,暗自感到心悸。张晓亮对这些事只字未和她提过,是不知道她与蔓蔓的关系,还是说故意瞒着的,甚至是有意靠近她的? 姚子宝下面一句话,似乎更佐证了她对后者的猜疑:“他对欢儿有敌意。” “为什么?”彭芳仍是不大敢相信,问。 于兄弟陆欢相处许久,陆欢一些不知觉会得罪他人的行为举止,姚子宝早是了解的透彻:“欢儿到哪里都受欢迎,而且对不对自己脾气的人,都拒而远之,所以大概是妒忌吧。” 也就是说,张晓亮不是没有对陆欢想过示好,可陆欢觉得两人不对脾气,做亲密朋友肯定很别扭,因此一口拒绝了。 彭芳没想到自己眼皮底下,竟是窝藏了这样一些秘密。她心情有些复杂地把双手插在羽绒衣口袋里,然后很自然地摸到了口袋里搁着的手机。 姚子宝与她静静地立在木屋的屋檐下,先是眺望远处白皑如画的山中雪景,接着,目光会不觉地落到她戴满深思的苹果脸。她低着头,落下的一缕刘海贴在红润的脸蛋边,充满了女性的妩媚。她专注的目光,是落在手中正在敲打字体的手机屏幕上,不知是在给谁发短信微信还是发微博。总之,一副心事,全不在这里。 “在和陈教官通信吗?” 听到他这话,她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里掩盖不住一抹被人发现的羞涩,继而别扭地摸着屏幕说:“也不算是。他,他不回信的。” 陈孝义一开始,就摆明了对谁都不会回信,于她,也不例外。但是,她有什么心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石头只是石头壳的外表,里面的心是温热的,她始终相信这点。 看得出,她对陈孝义的那种执着,与当初对他模模糊糊刻意的保持,完全两样。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手巾擦着,用麻木的动作来掩饰心底某些不平静。 “你呢?”她却是问起他来,“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没有。”他回答时干脆利落,毫不隐瞒。 “你看起来比以前好很多。之前,你都一直不放弃。”她说,语气里夹带了丝不可思议。 之前,他有多固执,乃至疯狂。 “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他道,“有时候你回头去看,会惊心动魄地发现,你快失去的东西,才是你最珍视的。” 对他这句类似哲理的话,她讶了下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和陆欢都像个诗人。只是陆欢写的是打油诗,你写的是泰戈尔的诗。” 听见她这句话,他俊美白皙的脸上露出丝困窘。 陆欢静悄悄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杯热可可,在献给她时顺道说:“哎呀,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两个的休闲时光。” 接过他进献的热可可,彭芳反问他们俩:“你们不喝吗?” “我想着你们两人一杯。” 刚要喝一口的彭芳听到这句,噗吐了半口。 姚子宝瞪兄弟道:“别听他胡说。” 陆欢为此很是淡定,道:“我和宝儿从小到大,都是两人一杯的,你们两人一杯有什么不可以?” 姚子宝闻之哑语。彭芳重新笑开了颜,心想蔓蔓这弟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 他们三个说说笑笑的样子,显然落进了在旁伺机已久的张晓亮。看都看得出来,彭芳与陆欢姚子宝两人的关系都匪浅,很难让人不从中猜测些什么。说不定,陆欢和姚子宝两个人,都是喜欢上彭芳一个呢。要抓这方面的证据并不难。首先,刚姚子宝和彭芳独处时气氛已经很不错。至于陆欢,他在学校里,从没见过陆欢这样和一个女孩子说笑过,可见,彭芳在陆欢心里有一定分量,不是喜欢那会是什么,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想到这彭芳能被陆欢和姚子宝两个人都看中,张晓亮第一次惊讶地去挖掘那张苹果脸底下暗藏的魅力。看了许久,彭芳那种人格魅力,他定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因此,他是完全捉不住头脑。不过,只要肯定了陆欢他们两个对彭芳都有兴趣,他的手段,就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开始滑雪后,彭芳与陆欢、姚子宝他们分开了,毕竟是分属于两个团队。 站在雪坡上,彭芳低头在检查滑雪板,望到一个人影靠近到她跟前,抬起头看到是张晓亮,她立马又垂下脑袋。 张晓亮心里冷笑,知道必定是陆欢他们向她说了些什么他的坏话,表面仍是斯斯艾艾蹲下身,向她伸出只手:“你以前滑过雪没有?” 以前,她被赵夫人招待过,是到北方滑过雪的,可过了许久,忘也是忘得差不多。 “你不是在南方?你滑过雪?”她反问他。 “上次,上几个星期吧,有人带我来滑过。”张晓亮不提是孙家人带他来的。 彭芳想着会不会是他那个进了监狱的表哥。她没有握住他的手,自己靠着雪仗站了起来。 见她不领情,张晓亮也不急。他跟在她后面滑,想着寻觅英雄救美的突破机会。 他们两个都是在初学者的滑雪场地。彭芳本来就小心,哪有可能让他得逞的机会。却是他一直要注意跟在她后面,反而不好掌握。随着时间推移,无洞可钻,这让他愈来愈是心焦如火。 陆欢和姚子宝等一群结伴的兄弟,玩滑雪的时间长,对这滑雪场地也熟,早是老手。几个人一开始,就乘坐索道跑到了较高的山顶,找技术雪道玩刺激。玩了一阵,这大汗都冒了出来。 陆欢甩着手套,拿手抹抹汗,取下墨镜,眺望到山底下那片初学者的场地,一眼瞧见了彭芳后面跟的那条跟屁虫,嘴角微翘,雪仗当即插进雪地里,脚踩滑雪板朝他们方向飞驰。 姚子宝离他不远,看到他这动静,怕他出事,赶紧跟了过去。 两个如矫健的马鹿在雪地上飞驰而过的影子,炫目璀璨,从高坡滑下后,在人群中如流地穿过绕过,行人侧目时,只觉是一阵风或是两颗流星,惊赞地停下步子来。前面的影子,飞速逼近到张晓亮和彭芳的雪道。 眼见拦不住了,姚子宝干脆在后面放慢速度,为兄弟把风。 于是张晓亮滑到半截,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飒飒的寒风直向自己吹来,一个飞速如喷射机的影子朝自己冲来,好不惊险。他只是个初学者,面对突发状况无能力应对,乍一惊,往旁边躲,但是没能操纵好雪仗和滑雪板的平衡,身体一歪一扭,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好旁边有两个正在学习滑雪的小孩子看见,哈哈哈大笑:那个哥哥摔倒了。 不怪那些小孩不礼貌,张晓亮这一摔,摔的不重,但姿势很是狼狈,竟是坐进了一个雪坑的样子,老半天起不来。 最令他恼怒的是,彭芳在前面听见笑声,拿雪仗停住了滑雪板,回头寻望,看到他这模样,不由也忍俊不禁地咧开了串白牙。不过,她终究是好心,想走回来,帮手拉他起来。 走到半路,她胳膊被人拉住,一瞧,是甩着头发丝上雪粒的陆欢。 “我带你去玩吧。”陆欢向她灿然一笑,接着开始拉她一块滑。 张晓亮坐在雪坑里直愣愣的,只能看着陆欢带着她轻快地滑起来。陆欢是个高手,护着带着个女孩子滑雪,别说有没有问题,加上本人又长得帅,就好比一个白马王子护着个公主。看得周遭所有的女孩子羡慕妒忌,倾注爱慕的视线一直尾随着陆欢。 相比下,张晓亮丑陋至极的处境可想而知。气得半死的时候,他再也不能掩饰住自己,一拳头砸在了雪地里头。 站在后头的姚子宝,看到他这副暴露出来的嘴脸,眸中很是一沉。 张晓亮认为不能再这样受屈辱下去了,必是要先给陆欢一个教训。他拟好了主意,打算今晚借刀杀人。 玩了半天的彭芳,实在扛不住累,下午回到小木屋休息,一睡是睡到晚饭都没有吃。起来后,头昏昏沉沉的,穿了外套,拿手机搁在口袋里,走去露吧找吃的。 夜色此时已是较黑了,雪场里的活动基本停止。在这里过夜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白天有趣的事儿,一面吃着烧烤等大冬天里能火热一把的东西。彭芳根据手机联系,在人群里头寻到了一起来的女伴。那些女伴边给她递吃的,边嘻嘻笑笑地询问她今天和两个帅哥在一块滑雪的场面。 彭芳对她们一个两个追问“哪个才是你男朋友”的问题,连忙摇头否认,可是她们哪个都不信。彭芳只好心里苦涩:今天或许陆欢是想借着她对张晓亮出气,结果将她给扯进了一个撇不清的泥沼里头。 “阿芳。”有个叫阿丽的女生,点点她肩头,说,“你男朋友在小木屋等你呢。” 呃,又是? “哪个男朋友?”众人问。 “穿黑衣的。” 穿黑衣的是陆欢。为了配合兄弟姚子宝的白衣,陆欢故意穿了一身黑衣,自称黑风侠。今天在滑雪场上,黑风侠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将黑马王子保护美女的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让彭芳想洗脱罪名都是多不容易。 众女生非要看这个好戏,当这个红娘,揶揄着,推挤着,将彭芳给推了出去,用万箭似的目光督促彭芳往前走。彭芳无奈,只好先按着走向阿丽指的方向。 那幢木屋落于木屋群后面,离闹市较远,有点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处。或许是由于下午睡的不是很清醒,彭芳一直走向那幢孤僻的木屋,竟是没有察觉到异样。走到木屋前,看里面是开着灯的,她转动门把打开门,昏头昏脑走进去,结果,里头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正诧异,想拿手机联系陆欢,这时,一个影子跟随她后面进来了,吓得她猛地回头,见到是陆欢,心口仍一惊一乍的:“你找我做什么?” 陆欢听到她这问话,一愣:“不是你找我吗?”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屋门嘭的像是被阵风在外面猛吹,关上了。紧接,他们头顶上天花板的灯,啪,全灭。 面对这突发状况,两人直愣了有一会儿。黑暗中,陆欢勾起嘴角:“我觉得那人挺傻,果然是个傻逼,我们不是都有手机吗?” 本来对四周黑森森环境有些惊怕的彭芳,听到他这句话,扑哧,一口笑了出来。 不管是谁设了这个陷阱给他们两个,确实只能说那人是个傻货。 彭芳拿出手机,陆欢看到她像是要报警,先拉住她说:“别急。” “难道你想要在这里被关一晚上?”彭芳送给他不可思议的白眼球。 “不是,我是说,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陆欢在黑暗里露出个诡异的表情。 他这个像鬼精灵的表情,让她全身都好像爬满了毛毛虫毛了起来。眼见他在黑暗中摸走了她的手机,她低喊:“你想做什么?” “对方设这个套子,不就是想让人英雄救美吗?”陆欢咧了咧白牙,要她稍安勿躁,手指头流利地在她手机屏幕上滑动,最终找到了那个他想要的手机号。 张晓亮若是知道他精心设下的圈套,被陆欢利用来刺探另外一个人的真心,八成又得吐血。可是张晓亮还浑不知情,见到阿丽上当替自己走了这回,看到陆欢和彭芳中了套后都没有从木屋里出来,他开始想象里面会发生什么样让人流鼻血的事。然后到了明天清晨,他只要带着救援人员,再加上姚子宝,冲进木屋,抓个现场版奸情,陆欢和彭芳都得被学校开除了,一举两得斩断他的后患。 陆欢说他傻,真的是傻。但是陆欢自己没想到的是,张晓亮这种低级陷阱在被他利用后,真是骗到了另一个人。 陈孝义这人,陆欢与他接触不多,只曾经听几个与之熟识的大哥和姚子宝提起过,都说是个做事十分严谨甚至显得丝老古板的人。按理说,严谨的人,心思慎密,应该不会轻易遭骗。陆欢想着不过和陈孝义开个玩笑,趁机帮彭芳试探陈孝义的真心。 他一条求助短信向陈孝义发了出去,称自己是陪伴彭芳来滑雪的女生,现在彭芳落了手机不见了,想联系彭芳的家人求救。 陈孝义那晚上,正好在单位里加班,怕影响抢救室里的机器运作,手机先搁在了办公室抽屉里。 徐美琳来找他说:“陈少校,范医生有意识了。” 范淑霞近来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已经有报告显示范淑霞极有可能有机会醒来。听到徐美琳这样一说,陈孝义急急忙忙和她一起去到病房。去到那里,通过眼皮压迫反射,范淑霞逐渐地是睁了睁眼皮,这让他和徐美琳惊喜。 “范医生。范医生。”徐美琳唤道。 范淑霞咽喉里,保留气管切开的插管,不能出声。陈孝义拿手先捂住漏风的气管口,这样,她想说话,就能出到声音了。 “我,我是——”范淑霞好不容易发出的几个单音节,却是显露出了一些迷糊。 他们本想问她事情的经过,可范淑霞似乎比他们还模糊不清。 徐美琳同时通知了君爷,君爷带着一帮人过来。君爷最想问的是她在他掌心里写的那个字。范淑霞却像是思考了许久不得其解,像是蒙了层雾的目光看着他:我有给你写过字吗?你是谁? 俨然,她是连君爷等人,都认不得了。 他们终于确定,由于长期昏迷脑细胞损伤,可能导致她部分记忆的暂时性或者永久性丢失,记忆竟是停留在了她调来这单位之前的阶段。 功亏一篑,这是君爷等人心头掠过的想法,很是扼腕。却只能等,等待她完全康复,看能不能给他们谜底。 病人既然都这样子了,暂时无法,陈孝义走回去办公室书写病人苏醒的记录,同时,拉开抽屉,拿出手机来看一看。这一看,让他错愕。 密密麻麻,几十条短信塞满了他的短信箱,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翻开来见是千篇一律的短信内容,若是在他脑子里瞬间塞满了一团纸,感到错乱。等到他从这团乱绪中抽出一条思绪,愈是想理性的认识,愈是心惊胆战,不能自已。 按照她曾经给他发来的短信规律,他清楚以她的性格,这样疯狂地发几十条短信的机率几乎为零。所以,不是她发的,只能是别人帮她发的,那么她本人知道这事吗?看这短信都发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以上,说明她的手机是落到了其他人手里半个小时以上,而那个恶作剧的人竟然乐此不彼不得不让人再三深思。不管是不是恶作剧都好,他都有必要马上确定! 他先是找到了赵文生,确定她今天是不是出门了。 赵文生听到他突然问起自己表妹,感觉到是看到了奇迹似的,因为从学校回来后,他已经是对谁都半句不提她的,连问起她情况的意思都没有。 “阿芳今天是和一群老乡去滑雪了。”赵文生承认,“今晚预计在那边过夜。” 滑雪场,岂不作证了短信里的地点没有错,是有可能发生意外。 陈孝义琢磨来琢磨去,问他是不是知道她那些老乡的电话,或是是否知道她去的是哪个滑雪场。 赵文生从他一连串的追问声中发现到了端倪,反过来质问他。 陈孝义当然不能将此事瞒着她的表哥,于是把自己手机上的求助短信给赵文生看。赵文生一看,这颗心立马悬了起来。两个人协商几句后,立马由赵文生打电话给表妹彭芳,求问事情真相。打过去时,却是对方电话已停机。 这绝对不是陆欢和彭芳故意关机,而是陆欢在发了这么多条短信后,将彭芳那部本来电力不足的手机玩没电了。 一头,赵文生和陈孝义对着对方电话已关机的信号,瞪直了眼。 另一头,陆欢和彭芳对着没有电了的手机同样傻眼。 “这怎么办?”彭芳着急地甩着手机,想让它忽的再来点电。 “别急,我有手机。”陆欢如此从容不迫地说,等两只手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不到自己那部三星时,他只能干巴巴地向彭芳说,“我好像是将手机落在房间里了。” 两个人总算意识到:完了,这下玩过火了! “怎么办?他会不会找来?”彭芳在黑暗的屋里面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怕在这里被关一宿,反正定是有人发现来找到他们的,但是,若是被陈孝义信以为真了,再牵动家长,这个结局,可就真是有点玩火自焚的味道了。 陆欢头皮顿然也麻,要是被他哥知道了,他想都不敢想那个后果。 表妹的电话既然都打不通了,赵文生和陈孝义立马感觉到了事态严重,根本不当那几十条求助短信是玩笑话了,幸好赵文生知道彭芳去的是哪个滑雪场,直接拨通了滑雪场的办公电话。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接到他们的求助后,立刻启动了应急方案。先是找到彭芳所在的团队,询问彭芳的下落。 见自己都没有报警,有人先找上了门问起彭芳,张晓亮和阿丽均是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做的事东窗事发,更是矢口连连否认。这样一来,滑雪场的人确定彭芳确实是失踪了,而且据最后见到彭芳的人反映,彭芳应该是与陆欢一起去约会了。工作人员再找到陆欢所在的团队,证实了陆欢一块失踪的信息。 消息反馈到赵文生这里,赵文生和陈孝义一起发悚。 陆科的弟弟失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里接到弟弟失踪的新闻,一刻的感觉是天方夜谭。他弟弟是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无故失踪,而且和赵文生的表妹一起玩失踪。不过,若真是因为彭芳遇险才失踪的,倒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君爷这个老大哥,不免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失踪的消息立马传遍了滑雪场。最着急的,莫过于在滑雪场中的姚子宝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定是那个张某某的混蛋做的罪恶。他冲过去去找张晓亮,见到张晓亮挤在搜救队伍里面,像是在好心帮忙寻找失踪人,甚至口无遮拦地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想给我们大家个惊喜,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他听到一拳头朝张晓亮砸了下去。 张晓亮没有想到会被袭击,下巴被对方一勾拳打了个正中,下巴颌里的牙齿颤抖地响,趔趄在地。 “我警告你,若是他们两个里面谁出了什么事,你最好祈祷你这条命还能活很久!”姚子宝凌厉的气势,压得四周成了一片寂静,没人敢上来劝阻。 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张晓亮,活像个小丑,心底对他们几个的恨意,更是油然倍增。 这时搜救队伍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可偏偏那幢小木屋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风高夜黑,一时想被人发现不容易。 陆欢和彭芳困在屋里,明明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他们自己的声音却始终传不出去。眼看这事情越闹越大,怕是他们再失踪多会儿,恐怕家里人都会从家里赶过来了。陆欢当机立断,准备砸窗。他摸到了把椅子,对准其中一个窗户的玻璃。 彭芳被喝令站到一边,看到他这个危险的动作,喊“小心”的声音还没出口,哐啷巨响,椅子从窗户砸出了个大口子,并且从口子里面飞了出去。彭芳被他这么大的动作惊到了,才知道人家说他练过拳术不是讹传。 这样大的惊响,终于将搜救队伍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姚子宝首当其冲,在专业人员撬开锁后,冲了进去。几支手电筒一照,照出里面衣冠完整的男孩女孩。 看到这么多紧张的面孔,彭芳顿觉羞愧,早知道不配合陆欢拖延时间,早点报警。可是,现在她和陆欢是骑虎难下了,还得挤出一副被惊吓不轻的样子来面对众人。 比起她,陆欢更是“自作孽”了,刚才砸玻璃时一不小心,一块玻璃扎到他手里。被送到医务室,结果这里夜晚是没有医生值班的。君爷接到消息后,立马要求他回家。 工作人员奉令,将他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君爷的单位。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面对一群大哥的审目,纷纷垂下头。 君爷冷冷的目光扫着他们三个,有一堆话想问,尤其是他那突然像是毫无理由变傻了的弟弟,可是视线落到弟弟那只简单包扎仍在渗血的手,先是做了罢,道:“先缝了伤口再说。” 按大哥这意思,不是要亲自给他缝吧,陆欢做贼心虚浑身做抖,求助地望向其他人。 姚爷是很好脾气的,走出来揽他肩头,说:“走吧,我给你缝。” 陆欢对此可没有松半口气,跳出君爷的狼窝掉进姚爷的是狐狸窝,好不到哪里去,他八成会被套了全招了。一脸哭丧着,向彭芳递出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彭芳见着他落网,巴不得抱着头挖个洞穴将自己藏起来。她现在都不敢望上陈孝义。若是知道这事的内幕,他会怎么想。 可她那副白皑皑的面孔,在众人眼里,却以为她这是因着被困的余惊。赵文生怜惜地摸着她头发,道:“找个地方先坐会儿再说。” 她被迫坐下来后,看着陈孝义端了杯水走到她面前。她伸出去接他水的手抖个不停。在他看来,她这样子就像是惊魂未定。想着,若是早点发现她的求救信息,她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心里,隐约起了丝自责。另一只手把她的手一握,认真地说:“对不起。” 蔓蔓在家里得知到弟弟在滑雪场被人陷害,但现在已经脱离险境的新闻,老半天和当大哥的君爷一样,不可置信:“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人锁了呢?” 蒋衍抱着小西西,在旁哄着孩子,一只手,还要腾出来时而摇摇摇篮,让小女儿南南感觉到父母在身边。两个孩子,就是这般辛苦了的。 对于小舅子遇险的消息,蒋衍想都没想,说:“他八成是有意让自己被关吧。” 蔓蔓叹:弟弟这招,如今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想都知道她大哥接下来会怎么修理小弟。 接着,她伸出手抱起女儿。 小女儿被她抱起来后,睁开眼皮,露出的半点眼珠子似乎看着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人,立马闭上了眼皮。 蔓蔓见到,开始埋怨:“她这是找谁?” 不是找她哥吧?(未完待续) 收拾温媛 陆欢回来了,第二天,开始绘声绘色与姐姐蔓蔓谈起昨晚上的惊魂一刻。说起事情的内幕,他自个儿洋洋得意的,认为自己是很了不起,虽然中途事情意外地走样,但至少目的达到了。 “昨晚上,赵大哥没空,是他送阿芳回去的。他对阿芳有心思。”陆欢神秘兮兮地贴着蔓蔓说。 这个需要验证吗?蔓蔓觉得上回他们两个在陆家捏面人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两个之间那种紧张的情愫,明摆着是有鬼,只是两人不直接面对罢了。她弟弟如今这样做,真是有些多此一举。直接面对这事,或许阿芳能,但是要让陈孝义表白,是决然不可能的。光是陈孝义那身份职业单位,都能卡死他。年轻人是不懂这种事了。 听到姐姐蔓蔓不以为然的意思,陆欢的手抹下鼻梁,撅起嘴角:“还说呢?至少阿芳高兴死了。昨晚之前,她一直都忧心忡忡的。” 蔓蔓看着弟弟撅嘴角的样子,突然觉得和自己怀里的女儿有些像,讶异地低头往下看:小南南撅着嘴角,撅的真的和她弟弟一般高傲。俨然女儿这性子遗传自哪里,一目了然了。 蔓蔓对这个大脾气的女儿真是无话可说了,百分百陆家人的性子。 “哈。”陆欢知道她想法后,高兴地拍着掌心,“这好。本来爷爷想把她过继过来姓陆,现在看来,小南南更是应该姓陆。” 蔓蔓吃一惊:陆老头这想法,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陆欢见她不知情的样子,知道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再转回身一看,发现自己说漏嘴的不止一处。门口站着的赵文生,看得出是站了有一段时间了。赵文生背后,隐约还可以见陈孝义的影子。 看到他们两个不知不觉进来而且站了许久,她和弟弟可能说的高兴是浑然不觉,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开始听的,或许是对于昨晚上的内幕全给听见了。蔓蔓为此都尴尬住了,怯怯地叫:“赵大哥,你来了。” “是,今天刚好放假,就早点来看下两个孩子。”例行给两孩子巡诊的赵文生,进来时扶扶眼镜,有点古怪的眼神看看她,又看看陆欢。 这样子,摆明了,刚那些话,他是全听见了。既然他都听见了,和他一块来的陈孝义不也都听见了。 陆欢蹦站起来,俗话说好汉做事一人当,况且这馊主意确实是自己出的,径直冲陈孝义说:“陈大哥,这事儿,和阿芳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逼她的,那些短信也都是我一人发的。” 陈孝义望了他会儿,石头壳的脸没有什么变,吭都没吭一声,这样子显得更吓人。 陆欢着急,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蒋大少从外面进来,一把是搂过小舅子的肩膀,拿只手揉下小舅子的头,唬着说:“以后,别说主意是不是你出的都好,你们两个都有错,再怎么着,都不能上演这种狼来了的把戏。狼来了说多了,以后谁还信你们,你们真遇上险境了,到时候谁会来救你们?是自食其果!” 这话既是说给陆欢听,也是说给不悦的陈孝义听。 赵文生听着都扶扶眼镜,想这蒋大少说话真艺术,怪不得和老婆一样都是会搞艺术的。无论怎样,蒋大少这招迂回战术,是说出了陈孝义很想责骂这两个孩子的话,让陈孝义那张石头脸好歹是缓和些。 被姐夫教训了一通的陆欢,悻悻然被姐夫拉了出去,固然心里头对此事依旧挺担心的。生怕真因为这样,以后陈孝义都不理彭芳了。 “这事我来和他说。”蒋衍安慰小舅子。 陆欢记起了姐夫和陈孝义感情不错,忙再三为阿芳说了几句话:“阿芳真的是不同意的,是我自己一人强词夺理,硬是抢她的手机做这事。” 陈孝义一而再再而三听他这样的话,心里当然不悦,想:难道他和她之间种种的事情,已经搞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蒋衍见自己小舅子越描越黑,赶紧拉着小舅子出门。 蔓蔓不敢插嘴,因为看赵文生都没有插嘴。或许赵家不反对这事,但是社会总有一些道貌岸然的人士借机生事,弄不好一个没了工作一个没了学籍。赵家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肯定是不敢推波助澜。 赵文生抱起小公主,抱起来时,小南南睁了下眼皮子后,又是果断闭上。 蔓蔓抱怨:“二姐夫,你看她是不是在找人?” 小南南这样子的确很像是在找人。但是赵文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会认人,要她别多疑。 可蔓蔓是当妈的,心理上和女儿仍是较劲上了,说:“早说不要让她和我哥睡,偏要。” “君爷是她亲舅,又不会欺负她。”赵文生被她那个妒忌的口吻,弄得想笑。 接下来未免不是说起她哥征服小孩一等一的手段了,换尿片,抱哄,喂奶,都是一等一的专业。别人都搞不定的小孩,到了君爷手里,三秒钟就能搞定。小南南毫不例外。因为谁让君爷好像是孩子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孩子吃喝拉撒睡,一旦有任何念头,君爷都能洞穿先机。 小孩子是孙悟空,君爷就是如来佛。 蔓蔓身为做妈的,都感到在自己哥面前危机重重,摊上个这样的哥真是让她忒无语,感觉上两个孩子随便都能被自己哥给拐走。 赵文生哈哈哈笑着,笑得一丝无力。这让他怎么解释呢。君爷那是照顾生病的小孩子多了,小孩子身体心理上是什么感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君爷早已摸出个规律,甚至能与小孩来个心电感应,说是比父母更能了解小孩,一点都不假,因为是带有专业性的。 小南南听着大人们的辩论赛,小嘴巴噘着,噘着,噘着,偶尔学她妈妈腹黑地抽一抽。 小西西都睁开了眼皮子,圆溜溜的乌黑的眼珠子,和妹妹的一样漂亮,这刻看起来有些好奇,好奇这些大人们怎么能为他们两孩子的事一再辩论,看起来听起来都是有多蠢是有多蠢,好像被他和妹妹耍的团团转。 赵文生照顾多那么多的小孩,但是看到蔓蔓这两个孩子,都不免感觉到——太可怕了。 恐怕两孩子满肚子都是鬼点子,偏偏,能装得那般的小绅士和小公主似的。 等赵文生他们走了,蔓蔓与老公说起自己弟弟透露的消息:“我爷爷是不是说了要让南南过继到陆家?” 关于陆家这个念头,倒不是现在才有的。蒋衍一早听岳父陆司令提过。但当时前提是等他们能生出一个女儿再说。现在,果真他和老婆是有了个女儿。蒋衍觉得让女儿姓陆未尝不可。现在不是讲究夫妻公平吗。他们刚好有两个小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很正常。况且,他家父母要的是孙子,对孙女蒋母其实不怎么搁在心头,看蒋母当年待他二姐蒋梅那个不好的偏心眼都知道。若是让南南随了陆姓,有陆家一群兄弟护着,又能辅助她哥,蒋母听了只要对孙子有益的事,都是不会有意见的。蒋父是个开明的人,和他一样,觉得两孩人一人随一个父母的姓,算是新时代进步的产物。 感觉上,老公竟然对这事儿不反对。蔓蔓眨眨眼,心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老公都不反对让南南姓陆,是不是可以让她小女儿跟她爸姓温呢? 是听杜宇后来说过,温世轩跟这两孩子可有缘分了,一见面两孩子就笑。她爸也真够可怜的。大女儿被害死了,温媛又是那个样。如果小南南能姓温,好歹对她爸是个慰藉。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说,她老公一眼洞穿了她心事。 “蔓蔓,这事儿不成的。”蒋衍倒不是不同情温世轩,但他必须先为自己老婆和女儿着想安全问题。 温家那群人如狼似虎的,若是小南南姓温了,保准那些人以为他们是想让小南南争抢温世轩的家产,尤其是温媛和许玉娥,难保不对小南南下狠手。 蔓蔓听老公说的有理,可这心头为养父揪着。杜宇不说老公不说,不代表她从哪里听说了她爸被许玉娥给额头砸了个大窟窿的事,而且温媛等一帮人在这事中起了助纣为虐的作用。想想,她都为养父心酸。心思这样的家人,真得想个法子非一刀两断了才行,不能再拖了。 “我觉得这姓是什么的事,不是最重要的。你非要我们孩子姓温,现在虽不成,但将来,如果两孩子他们的后代有女孩子,拿一个出来姓温,不是不可以的。”蒋衍与老婆商量。 老公是处处把她的心体贴得热乎乎的,让她都无话说。蔓蔓感动时,想凑过去亲老公一个嘴儿,却发现撅嘴角的女儿隔在了中间。 她发誓,如果哪天她女儿高傲的嘴角能平复一些,她这做妈的都能宽心许多。不过,小南南不是对谁都撅嘴角的,比如对她哥,她那个强势霸道的哥,就没有。 如此想来,女儿小南南是典型的倚强凌弱。蔓蔓扶额头。 说回温世轩这事儿,夫妻两人密谋起来,几天都没有个好结果。毕竟牵涉到温世轩本人自己的感情在,不好动手。再怎么说,温世轩只剩这样一个亲生骨肉了,总不能真把温媛给怎么办了。 蔓蔓始终的想法是,如果她爸,有另外一个亲生孩子,这事儿,完全能迎刃而解。如此说来,给她爸再找个老婆,不是不可能的事。 让她爸再娶妻,是温家姐妹一直在努力的事,但是其效果,肯定是不如他们两口子。 眼见这年关愈来愈近,家家都在办年货、大扫除,蔓蔓却和两孩子在坐月子,要坐到年后十五六了,才得解放。第一个与老公一块过的大年,连去人家家里上门走访拜年,都办不到。明年上来,是和两孩子一起去拜年了。总给人感觉是他们结婚像在赶集似的,给人先上车后补票的嫌疑。 老婆生产,蒋衍现在虽是借光有个护理假休息,但是,过年前,单位里有什么事,一样是要回去的。临近年关最忙的这几天,蒋衍被单位叫了回去。 陆夫人帮女儿带小孩,一方面,又要忙着家里年饭的事。北方过年,包饺子是少不了的。陆夫人怕届时事儿多,提早了包。蔓蔓陪着自己的妈,一边让两孩子在一旁睡摇篮,一边和母亲一块手脚利索地包饺子。每到这时候,忙得不可开交的家庭主妇,未免不是都埋怨起了一点都帮不上忙的男人。 “欢儿呢?”蔓蔓问。她那弟弟说放假要帮她带小孩,结果三天两头没有影子的。 “上大学第一个假期回来,还不是和一帮老同学叙旧,哪有空下来帮手家里事。”陆夫人只祈祷她这小儿子,在玩乐之余,别再让自己受伤给家里添乱,她已谢天谢地了,毫不指望,“至于你爸你哥,三十晚他们可以不加班的话,是谢天谢地了。你爷爷,这几天都去斗雀了,年关上,他就这个爱好。” 陆老头愈到晚年,愈爱玩,整个是精力充沛的老顽童。 蔓蔓拿袖子抹抹汗,再看看摇篮里两个眯着眼打哈欠的孩子。陆夫人见着两个小外孙,嘴角挂着宠溺:“他们爷爷奶奶这两天也是要忙死了。” 蒋母蒋父这两天在家里搞卫生,家里添了子孙,肯定是要把家里弄得红火一些,所以向她这里请了两天假。 家家都在搞,就她这家里冷清的,蔓蔓环顾房子,想到还有她老公那套房子,如果可以的话,至少买点花什么摆摆,有点喜庆都好,便是开口与母亲商量,让母亲托人带东西过来时,顺道帮她带上一些。 陆夫人满口应着,说这些早是帮她都预备了一份。蔓蔓问起谁去买时,陆夫人说:要么是你干妈,要么是你未来大嫂。 姚夫人买东西,蔓蔓自然放心,要是白露去买,蔓蔓担心白露尽是给她买贵了,到时候这笔账白露不要她还的话,不知怎么办。 “不用和她计较。”陆夫人说起女儿这点小心思了,“她是你大嫂,姑嫂之间,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愈计较,愈生罅隙。” 姑嫂之间,和婆媳之间一样,都是十分敏感的区域。蔓蔓想她妈说的话,仔细想来也有些道理。计较着,那就是不亲近了。而白露和她,都不差这么点钱。 做人媳妇,做人妹妹,做人女儿,越做,越觉得这里面的学问挺大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平常如果几家里没有什么走动,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到了过年,之间若是有个正常礼节上的拜访,问题又都出来了。 陆夫人先给女儿交个底。固然女儿现在在坐月子,但难保人家不蹭着过年的喜气过来人看看她和小孩。 “你爸你哥的朋友挺多的,你爷爷那一辈,更不用说了。有些,你是在之前一些场合里见过的,但肯定是记不清的。如果到了我们这家里上门拜访的,你记住,不是每一个,都是可以接进门里的。有一些你可能看都没看过的,却是要接进门里的。”陆夫人说。 不可以接进门里的,应是指那些想走她哥她爸人情关系的人吧。至于那些她觉得陌生上门的亲戚,有可能是一些平常不怎么走动的,到过年时露露脸。到时候按照辈分,她和孩子还不能失礼。 蔓蔓深深感觉:这个过年,只有小孩子期盼着。至少她长大后,是一点都不期待过年的。每到过年,这手里数出去的压岁红包,都能让她心疼。 “红包你包个大概意思就行了。”陆夫人告诉她。 “如果对方给西西南南包的红包大呢?”蔓蔓总觉得如果人家给她孩子每人包了个一百,她总不好意思包个十块吧。 陆夫人听女儿说起十块一百都如此计较的,笑道:“人家现在一包上千都有。当然,我和你爸包给人家孩子的,向来都不超过五十。你哥会包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没有结婚,送不送红包都可以。” 蔓蔓挠着头发,真心希望没有人给她两孩子送红包。 母女俩说着说着,蔓蔓想着母亲认识的中年妇女多,想起了和老公密谋的主意,试探着问了问:“妈,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好的单身妇女?” 陆夫人听女儿这意思,一愣:“你想给谁介绍对象?” “没有,只是问问,是不是有这样年纪的女人。”蔓蔓不好意思向母亲坦白,是在给温世轩寻觅对象。 陆夫人听完她的回答若有所思的,一方面却像是认真地为她在想问题,说:“这种女人不会是没有的,有些是自己单身到现在,有些是离过婚的,自己有没有带小孩的都有。不管怎样,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若是真心想找个伴度过人生最后那段日子,都对男人不会怎么挑剔的。” 母亲这话意思是,感觉温世轩这对象,不会是难找。 蔓蔓私底下琢磨着,给养父找的这个新对象,必定是要心肠善良的,同时必须要是精明能干的,才能对付得了温家那帮人,把她爸拉出泥沼。首先问题,是要她爸喜欢。 她爸温世轩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蔓蔓想了许久,是想到了以前住在她家隔壁的一个阿姨。那阿姨论长相,已经比许玉娥高出一截水平,而且是念过书的,说话什么的,都是很文雅,讲道理,和许玉娥是不同而言。有一段时间,她爸曾请教那阿姨教自己算术,好计算杂货铺的账目。如此看来,她爸其实挺喜欢知识分子女性的,不然,也不会努力地供她和温媛念书。 想找个有文化的中年单身妇女,或许在乡下会难,但是在大城市里,肯定不难。 蔓蔓越想越觉得有出路。 陆夫人是将女儿脸上的表情都收进了眼里面,女儿不说,她自然不好问。晚上,她偷偷与自己老公商量了,道:“我怎么觉得囡囡是在给那个姓温的找老婆呢。” 陆司令眯着眼想了会儿,一时对女儿这主意不好轻易下结论。某方面,他们私心里对温世轩抱有成见,不见得愿意看见温世轩过的太好,但从另一面来讲,如果温世轩过的好,不就意味蔓蔓可以少操心,温世轩不用天天有什么事都来找他们女儿。说来说去,这温世轩的毛病,的确是因为寂寞。 “我和陆君商量下。”陆司令道,要老婆千万别向外走漏了风声。毕竟温家那群人太蛮不讲理,和野蛮人没有什么区别。 陆夫人自是不爱多嘴的,点着头。 君爷晚上在家里办公时,见父亲突然推门进来。 “陆君,商量点事。”陆司令摆手要儿子不用起身了,自己拉张椅子坐下。 “爸,什么事。”君爷十指冷静交叉的态度,等待父亲的指令。 “是这样的。”陆司令面对儿子讨论温世轩的问题都富有压力,家里面,对温世轩意见最大的,不是他,而是他儿子,指头有些焦躁地点着椅子扶手,说,“你知道那个男人,因他家里的问题搞得一团糟,所以不得不总是来找囡囡。或许,我们可以拉他一把,让他彻底走出那个家庭。这样,他也不会整天来烦着囡囡了。” “爸的意思是?”君爷冷眸中的光闪了闪,是未想到他父亲会提出这样的心思。 拉温世轩这一把,等于他们陆家是承认了温世轩,哪怕这里面包藏有不可告人的私心,承认了就是承认了,以后,温世轩的老婆若与他们陆家是有关系的,他们可能还得为温世轩出马。 “不管如何,他带了囡囡这么多年,他对囡囡有养育之恩,这点我们没法否认。”陆司令将好的话说了出来,是为了动摇儿子。 君爷对此并不轻易买账:“或许,真不是他抱走囡囡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把囡囡的心给拐走了。我不喜欢他。” 他妹妹从一开始和他对着干,还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缘故,让他怎么能喜欢上这个男人? “既然是这样,我们要把囡囡的心从他那里夺回来,首先,不就得让他自己除了囡囡以外有其它可以关注的事情吗?”陆司令说到燥火处,猛地拍了两下椅子。 儿子以为他是愿意这么做吗?可这是没法之中唯一的办法了。 因为单纯靠他女儿给温世轩找的对象,若没有一点背景,一点厉害之处,想震住那帮温家人可是容易。 君爷冷静的指尖,轻轻敲打手背,对于父亲压抑的气怒,似是只看在眼里,最后,两手平放下来,拿起钢笔:“这事我需要仔细考虑下。” 父亲说的话他不是不理解,但是,他自认自己比父亲更清楚那男人的一些本性。要将那男人心里面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扭转过来,并非是件容易的事。真是动这个念头的话,必须要先盘算好所有的进退。届时要做了,他不是就把温世轩拉出来而已,而是要将温家这帮人全部斩草除根! 陆司令只看到温世轩一个,他可是将温家人那些人一个个都盯着。 听到儿子这个反应,陆司令暂时也没法。 到了隔日,姚爷陪君爷出行时,突然听君爷提起这事。 “我想,这事儿定不是我爸自己一人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君爷经过一夜的考虑,笃定这事起因,八成又是自己的妹妹。 “囡囡想给他找个老婆。”姚爷轻轻动着唇,有点儿别扭。这个别扭在于,要让温世轩改变想法,好像很难很难。不然以他们的了解,温家两姐妹早在这个计划上得逞了。 “给他找个女人会很难吗?没错,他是有点像柳下惠,但是,还不到那个程度。”君爷冷哼,男人都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说穿了,不是看女人长得漂亮不漂亮,所以温家两姐妹这算盘一开始肯定打错了,要找的是,符合男人心里面所想的女人,才是能打动温世轩的关键。 姚爷听他这话有理,仔细寻思了会儿,道:“囡囡这么优秀,想让他动心,没有点内涵没有点本事的,肯定不行。幸好,我们这圈子里,倒是不缺这样的女人。” “你有人选?”君爷撇了下他。 要找女人,无论老幼,找姚爷绝对是没错的。谁让姚爷在女人群里是万人迷。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在姚爷面前提起。 姚爷早洞察出他的馊主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知道有个人,应是挺符合你的标准。只是与你们陆家,有一点关系,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先说来听听!”君爷挑起的浓眉,充分表示讨厌他这样一句一句吐出来吊人胃口。 “你大表叔的表妹,也就是你的表表姑,每年过春节,必是来你们家一趟的那个。我记得,她到现在还单身吧。”姚爷道出哪个女人的身份来历都毫不费力。 愣了会儿的君爷,继之向姚爷竖起个大拇指:这个每年才闪过一次面孔宛若幽灵的女人你都能记得,强! 说起这个表表姑,姓周,叫周玉,至今这个姑奶奶四十几岁仍是单身,谁都不信。要知道,周玉当年在插青队,是远近周知的美女。不止如此,早年,家境好的时候,下乡回来,留学去过欧洲,在国外都能拿到个学位回来。是个高级女知识分子。回国后,在政府工作单位上班,做的是法学研究工作。 如此推断起来,这周玉至今单身,理由很简单,目光挑剔,对男人是傲到不得了。具体怎么个挑剔法,众说纷纭,没有个定论。 可姚爷觉得没准儿,这女人能和温世轩给配上。周玉不是个大女人吗,温世轩是个小男人。论年纪,温世轩不也是没有到五十吗?和周玉配不会显得老。 有了人选,等于有了曙光。君爷敲打手背的指头,显出了势在必得。这事他要做到天衣无缝,让自己妹妹和温家那帮人,都觉察不出来。就先拿温媛的空子来钻。这个温家的小妖精,近来又“回心转意”,频频露出爪牙,是时候收拾收拾了。 大过年的,可能没有哪个学生,比温媛这年前年后更忙碌了。温媛这忙的,既不是扫年货,也不是在家里帮手,更不是去与一群什么同学聚会,是四处走起了人情。 在中国这社会,办什么事,都需要人情。尤其是能力不怎样的,没有人情做靠山,等于穷途末路。温媛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想当年,她在本地高中念书时,时不时上校长家里帮校长夫人干活,硬是让自己在校长夫人眼中提高到了不一般的境地。或许学习成绩,她需要靠自己爬一把,但是,论什么艺术家的口碑,还不是炒作出来的。校长夫人功不可没,直接将她捧至能混进北京高考生的能力。 温媛这法子屡试见效。没有长辈,会不喜欢一个嘴巴甜又勤力的女孩子。她觉得蔓蔓傻,就傻在干活不会挑时机场合,在长辈看不见的地方也默默干,蔓蔓嘴巴又是不甜,被人夸几句都脸红。这年代,谁喜欢谦虚过头的,都喜欢的是善于表现自己的女孩。蔓蔓那种,甚至在一些长辈眼里,被称作做戏。对这种感觉,温媛是深有感触。有几次,蔓蔓本人是不知道而已,温媛听见蔓蔓的老师到蔓蔓家里家访时,常对许玉娥说:蔓蔓这孩子性子太沉,显得不合群,不好。 瞧吧,你不善于表现自己,就是阴谋论了。 从那时候起,温媛就知道,很多看起来慈祥和蔼的长辈,其实肠子里都是黑的,巴不得你这孩子,能什么都表露在表面上,如果太过甘于默默无闻,很容易让人长辈看着觉得像自己的对手,防备心骤增。 温媛知道自己的路,注定是走得和蔓蔓不一样了。或许,她曾经想过和蔓蔓走一样的路,但是,终究失败的结局告诉她,她的命运始终和蔓蔓是不一样的。到底是,她没法像蔓蔓那样,默默的,甘于那样默默的一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她要快速出名,她等不了。 孙靖仁落败后,她失去了左臂。杨修再次不知所踪后,她再度失去了右臂。如今,她能抓住的绳索,一条是张晓亮,一条是欣赏她的楼向晴。 她没有在办个人画展上这事轻易放弃。幸好孙家那边的关系,孙靖仁先帮她拉好了。楼向晴这边也答应,只要有足够的资金。钱这个问题,现在于她而言并不难办。温世轩都放话了,她要从他这里拿多少都可以,只要他能拿得出来。她和温世轩感情不怎样,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温世轩唯一的亲生骨肉,仅这点优势,可以死死掐住温世轩,让温世轩为自己任劳任怨。 对自己父亲这么做,她一点都不悔恨,甚至在心里恨恨地想:这都是他欠她的。谁让他让自己的亲姐姐死了,谁让他后来抱了蔓蔓来让她妒忌。 那天,温媛拿了份合同过来给温世轩过目,让温世轩签名后,再拿钱。因为楼向晴始终怀了个心眼,怕她一个小孩子拿不出那么多钱,要温世轩签名是要保障后期账目到位。 杜宇在家里过路见到,发了句牢骚:“怎么在过年前后搞这种东西?” 温媛冷冷地看着他:对蔓蔓这个师兄,她向来一点好感都没有。感觉蔓蔓今天能到这个成绩,不都是杜宇这两公婆在中间推波助澜而成的。若不是他们带蔓蔓到京城北漂,蔓蔓能遇到她哥和姚爷?蔓蔓的命运能发生改变? 因而,温家人,对杜宇和初夏这一对,意见向来很大,私底下真是恨不得拿他们两口子怎样。因为他们在蔓蔓那里得到的好处,不是一般的多。 杜宇见她冷冰冰像蛇一样的眼神瞟过来,不仅没有感到怯意,是较上了劲头,偏要走到温世轩旁边,关心起她要温世轩干的什么事。 温世轩本来是女儿拿什么来,他都没有半点戒心,打算照直把名签上就行。结果杜宇在旁见他签的是合同,担心他不小心被温媛给卖了身,发话道:“温叔,你这样不成的。合同签订可大可小。签合同,定是要先找个专业律师瞧瞧再签。不说是关系到你自身什么的,这份合同既然是你女儿拿来签的,里面的内容肯定是牵涉到你女儿,你不顾自己,总得顾上你女儿吧?” 温媛未想杜宇这话一拐,竟是拐着把自己牵扯上了,变相阻止了温世轩签字,心头不禁一恼火,道:“你和我不熟的,会为我着想?” 杜宇哪会被她这种小姑娘的话堵到,呵呵笑:“温媛,你被人骗的多,你这种心理我能了解。可我和你爸那是什么交情,你爸清楚我为人如何。” 温世轩听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一说,心底有了谱。不用说,杜宇的话是正确的。他先收起了笔,对小女儿说:“你把合同放我这两天,等我找个律师看过了,再签给你。” 温媛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关键时刻,却只能忍着性子道:“爸,这个合同,人家有指令的,过期不签。” 杜宇听说,又在旁说话了:“温媛,你别被人骗了。过期不签,那更是人家勾着你心急,让你上当的伎俩。这个温叔陪我去谈过几次生意,都清楚。” 温世轩听着有理,再次点点头,向小女儿保证:“你杜大哥谈生意多,经验足,你放心,爸不会让你轻易上当受骗。” 温媛一面恼,一面无奈,心里耍了个念头,笑道:“爸,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找个律师看看吧。对了,把那律师,到时候也介绍给我,以免合同执行过程中发生问题时,我找不到人帮忙。” 不就是个律师吗?律师不都是贪钱的吗?她不信,拿不下这个律师。(未完待续) 当妈的不容易 过年并不是每个人都快快乐乐的,至少有些人心里挺烦着,烦的倒不是钱。经常,钱还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彭芳自接到陆欢的告知,得知上次事件东窗事发,被陈孝义知道了。固然这事儿陆欢说自己会承担所有责任,但是在她想来,这个事不能说自己能完全洗清罪责,唯恐他也是这般想。如此一来,她是惭愧到连短信都不敢再对他发。那晚上,他送她回家的刹那美好,一下子烟消云散。 有纠结没处发泄,在心头形成个疙瘩,郁郁不欢。她本该回老家的,但是赵夫人硬是留她在北京过年,她因此而留下了,多少也有点为了陈孝义的缘故。现在,年关上,她依旧住在赵文生家里。蒋梅等人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她。与同学出去外面游玩,她心里藏着事玩得并不开心。整个人关在屋里,都快蔫了。 小东子看小表姑好端端一朵花儿蔫成这样,撅起小嘴巴说:“你该学小南南。” “什么小南南?”彭芳对蒋梅这个孩子,向来心存忌惮,心想现在年代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像小魔鬼,反正她每次对上东子那双好像能看穿大人心事的眼珠子,心头都发悚。 “舅妈的小公主。” 说回来,她都没有去看过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上次蒋梅他们一家去的时候,她刚好和同学出去玩了。 “要不要去?”小东子朝她勾勾引诱的小指头。 这小鬼头,如今大人们都忙着,只剩她在家带他,他要去看小妹妹的话,也只有她带他去。 彭芳饶是无奈,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路上,小家伙向她灌输妹妹有多漂亮,她是听很多人说过蔓蔓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不过她觉得理所当然,想蒋大少长得多帅气,两孩子能不漂亮吗。去到蔓蔓家里,蔓蔓和她妈陆夫人,面对面坐在床上桌边,赶着包第二批饺子。旁边的摇篮里,搁着两个打迷糊眼的小娃。 “阿芳来了啊。”陆夫人见到她,微微地笑了笑,将位子让了出来。 “伯母,你坐。”彭芳连连忙忙摆手,准备自己去搬张凳子过来。 “不了,你帮我包会儿饺子,我去看看厨房。”陆夫人拦住她,说,“这地方有孩子,塞不了椅子。” 这样子,等陆夫人走了,彭芳抱起东子坐在了蔓蔓的对面。她自己家过年并不包饺子,所以对包饺子这活一点都不熟悉,指尖捏起张饺子皮,照着蔓蔓的手样儿拿筷子搅点陷往面皮中间放,再蘸点醋什么的抹面皮尖上,把面皮合起来捏紧。看起来工序并不复杂,但是她知道实际做起来并不容易,尤其像她十年八年,才捏一次饺子的。果然,就是小东子,包出来的饺子都比她包的好看。 “你包的真丑。”小东子斜看她一眼,一点都不避讳。 虽说孩子童言无忌,可是蔓蔓听着这话都觉难堪,伸手点了下小外甥的鼻头,道:“怎么可以这么说姑姑?学校没有教你三张小板凳的故事吗?” “舅妈你错了。”小东子摸下鼻子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告诉她,有什么话不要装着藏着,好像装模作样,看着都让人不高兴。”说完,小家伙溜下桌子,认认真真地趴到小床边上看小妹妹,叹:“还是小妹妹好,不高兴就不高兴,从不装模作样。” 蔓蔓自己做妈的,都深感到现在的孩子是连父母都捉摸不透的,对小家伙这番充满哲理性的话都愣足了会儿,更别提在对面傻直了的彭芳。 “阿芳,你别介意。小孩子说话,是一知半懂。”蔓蔓说这话,主要是安慰彭芳,“我女儿南南的脾气,没有一个夸的,都说是大脾气。” 哪知道这话再度引起了小家伙的反弹,举起小拳头抗议:“舅妈讨厌,不可以这样说小妹妹。小妹妹是天底下最天真,最无邪的小孩子。” 蔓蔓汗然。 彭芳被他们一来一去逗乐了,弯下腰,去看摇篮里被小东子夸得像仙女似的小南南。第一眼,果真是惊艳。她想都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蔓蔓生的。 “我都不觉得她像是我生的。”蔓蔓对这点挺坦白的,一点都不避讳,“长相一回事,她那脾气,既不像我,又不像我老公。实际上我们两家人里头,都找不到一个她能像的。” 彭芳诧异地听着,再仔细观察这个大脾气公主,发觉这小公主真是对着她撅着小嘴巴,好像不高兴似的。可小家伙很喜欢妹妹这个高傲的样子,枕着小腮帮子对小妹妹充满了留恋。 小西西躺在妹妹身边,打了个哈欠,小嘴巴慵懒地张开后,对着彭芳,最终合上时,小唇角勾一勾,似乎觉得她很有趣的样子。 彭芳傻乎乎的,又被小东子取笑了。 “小西西都觉得你傻。” 彭芳是被西西喷了口奶气,直觉这孩子温暖的奶味儿扑鼻而来。 蔓蔓看到都不好意思,瞧自己的两个孩子怎么对待客人的,一个对客人耍大牌,一个竟然玩弄起了客人,于是板着脸朝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唬道:“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阿姨呢?” 孩子小能懂什么,可是,照蔓蔓的样子,好像这两孩子真能听懂大人说话似的。 彭芳摸着胸口,被三孩子这样瞅着,感觉是比被警察抓去质询都要可怕。 陆夫人敲了敲门,进来和女儿先通报:“陈少校来了。” 陈孝义是受君爷之托,因单位年关上发了不少东西,开车给在这大院子里住户的同事们,一个个挨家挨户先发了。发到陆家时,君爷把自己发到的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父母,一半给妹妹。所以陈孝义进来是和蔓蔓道一声而已。 听到是他来,彭芳嘭的跳起来,没留意,膝盖头撞到桌角上,疼得她挤眼睛。门开后,看见他穿着军绿大衣,头戴英挺的军官帽,本来就好看的脸,在军装的衬托下,更显得英俊笔直,让人感觉是座大山,成熟,可靠,稳重,哪是一般男孩子能相比的。 “阿芳,你没事吧?”蔓蔓拉着她,明是看到她撞到了脚。 “没事。”她这才发现自己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困窘地低下头揉膝盖头。 陈孝义的石头脸纹丝不动的,进来后径直对蔓蔓说:“陆科让我送来的,一共三箱东西,有油,有米,还有一部分干果和腊肉。” “谢谢你,陈少校,坐会儿吧。”蔓蔓道。 “不了,我还有其它事。”陈孝义拒绝后,扶了下帽檐,刻板地转过身。 “你就这么走吗?”背后,突然传出小东子奶声奶气的嗓子。 这孩子说什么呢?蔓蔓忙拽下小外甥的袖口。 小东子别扭地扭扭身子,好像身上钻了毛毛虫。 陈孝义是因孩子的话顿了下脚,紧接又坚定不移地迈开步伐。陆夫人将他和帮忙搬箱子的士兵送到楼下。 彭芳看他句话都没有和自己说,甚至好像刚才连看她的眼神都没有,想必他心里是气着,于是屁股无力地坐回床上。 “阿芳。”蔓蔓在旁边实在看不过眼了,说了她几句,“陈少校是挺好的人,你可别想歪了。” 蔓蔓这话有歧义,让她听着心惊胆战的,难道意味她一直是自作多情。 “哎,我意思是说,纵使,他对你有感觉,在现在这个阶段你们完全不可能。你想想,他是个军官,你呢,还是个在校学生。你们若是能在一块,这社会上能接受吗?说句不好听的,舆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们两个。到时候他丢了工作,你不心疼?” 蔓蔓这话说的直接,彭芳听起来心头并不舒服。她这哪是要求和他正式要在一块了,她只不过是想确定下他的心意而已。 “我告诉你,阿芳,如果我是你这年纪遇到我老公,也不可能的。”蔓蔓见她一脸别扭像是钻起了牛角尖,真怕她想歪了,只好继续往下说,“你是个聪明的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你应该懂得,你是活在这社会里头,不是说整个社会都照着你想法走,你明白吗?” 不是整个社会都照着你想法走。这句话,是最最残酷的现实。彭芳宛如被桶冷水浇了个全身,打了个寒噤。 当学生时,总是满腔热情和一腔梦想,到了社会里头,一般人都会感受到现实与梦想可怕的落差。蔓蔓是过来人,太懂得这种感觉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哪怕你是国家总统,都经常做事情是身不由己。想同时保有爱情和面包,只能是克制再克制的理智当先。 彭芳低下头,是将蔓蔓的话,仔细放在嘴里头嚼了几遍,最终深深地叹口气。她想明白了,她这是连直接发脾气的小姑娘都不如,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去做。而爱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这话没错,但不是说要拿胁迫等这样的方式,来逼对方接受自己。 看她是想通了,蔓蔓笑了笑,下床去帮她倒杯水。 小家伙对于大人们那些弯弯曲曲的念头是不懂了的,拿小指头抚摩小妹妹的脸蛋儿,越摸越喜爱,越是舒心。可小西西对他再三侵犯妹妹的脸蛋,不高兴,开始朝他吐泡泡。蔓蔓走进来时,因此发现了两个小男孩,竟是为了她女儿摆出争锋相对的姿态。 “她是你妹妹又怎样?她也是我妹妹。”小东子朝小妹妹的孪生哥哥唬道。 为此,小西西的手脚扑腾着,像水煮青蛙沸腾,小脸蛋还瞪住了东子。 蔓蔓整个头都大了,可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头,她刚给彭芳倒完水,接到了杜宇的电话。杜宇在电话里和她说了温媛拿合同来让温世轩签字的事。 “我本想帮温叔找几个熟识的律师看看,但是,现在春节前后,律师所正常都是要放假的。我认识的几个都不是本地人,都回老家过年了。而不是自己直接认识的,我又不大敢介绍。”杜宇说着这其中的缘故,想必也是想防着那个鬼心思多的温媛从中作梗。 “律师的话,我还真是不怎么清楚。”蔓蔓艰难地思索寻找着,“你让我爸别急。这大过年的,不见得非得马上签署合同,和对方说明等律师回来,再签不迟的。”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了以防温媛再拿借口逼宫,肯定是要找到可靠的律师愈快愈好。 晚上,老公回来,蔓蔓向老公提起这事。 “律师,不认得。”蒋衍在部队工作,都不需要律师,“不然你问问大哥。” “我哥?”蔓蔓哼,“他要是知道这事是为了谁,能帮吗?” 蒋衍见她执一己之见,也就不再说。反正这事儿,碰上过年,都得往后推。 转眼,这时间过得飞快,众人忙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到了当天,正如陆夫人预料的,自己儿子和老公,又是白天在单位加班,说是尽量争取晚上回来吃个团圆饭。蔓蔓没想到,自己老公也要忙到三十晚。这样,她和她妈的计划全打乱了。 下午,她妈一人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她呢,必须自己下床,先预备给两个孩子洗澡。不然晚上一群人闹哄哄的,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能抽出这个空。平常两孩子不洗一两天没关系,可是大年三十去旧迎新,不洗不行。 蔓蔓拿了只大澡盆,注满了温水,再把室内温度调高,孩子衣物、大毛巾、洗发露润肤露什么的,一概准备齐全。平常给孩子洗澡时,她有参与,但一般是她老公或是她妈抱孩子。现在只剩她一个,她心里真有些忐忑。 先抱比较乖的儿子,蔓蔓小心翼翼给儿子解开了衣服,先消毒肚脐贴上肚脐贴,光是简单的前奏动作,她这个新妈妈都能累出身汗。小西西倒是挺乖的,手脚拘束,被妈妈弄得有点小尴尬的样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球望着妈妈。 蔓蔓被儿子望得脸都红了一层,感觉自己这个做妈的真够羞愧的,给孩子洗个澡,都要紧张得如临大敌。 拿大毛巾裹起儿子,抱到澡盆边,先给儿子擦眼睛和洗脸。这个还好,不沾水,不难。给儿子洗洗头发时,她几乎是蜻蜓点水似的,弄得儿子频频打哈欠,想睡觉。等到她将大毛巾解开,将孩子的身体放入澡盆。小西西沾到水,开始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扭了,扭来扭去的。蔓蔓紧张的要命,怕抓不住他,他会滑到水里面去呛水。幸好,儿子感觉到她的紧张,挺配合她的,扭了会儿,就不扭了,乖乖任她拿着毛巾擦洗着腋窝等地方。洗着洗着,他是觉得被母亲这样按摩着挺舒服的,可能比爸爸和姥姥给他按摩都要舒服。当蔓蔓将他抱出澡盆时,他不干了。 哇,哭了起来。 蔓蔓着急给他擦干身体,就怕他沾着水,大冬天受寒要感冒,哪里顾得了他闹情绪。 小西西这个嚎哭,哭声洪亮,好比军号,震到了楼上姚家。 都知道蔓蔓这两个孩子很少哭的,尤其是西西,更别提哭的这么大声,好像被人虐待似的。姚夫人听到都心头发悚。可她这手头上正忙着,家里也没有其他人。等了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没了,怕是被哄住了,她这心里才松口气。 蔓蔓抱起儿子绕着屋里,整整绕了有百圈,才将儿子决堤的哭声哄住。小西西靠着她舒服的怀里,加上刚洗完澡周身舒坦,被这样哄了哄,小嘴巴打了几个哈欠后,就开始睡了。把儿子放下时,蔓蔓周身像耗尽了一半以上的力气。 未想单独给孩子洗个澡,都费这么大周折。蔓蔓歇了一阵后,不敢久歇,是生怕时间不够。接下来,她还要抽出时间帮她妈搞年夜饭的。跑去换了澡盆里的水,吸口气,卷袖子,开始奋斗女儿的。 小南南是非常讨厌被人抱的,被爸爸妈妈抱都是如此。每次被人抱都要撅嘴。刚听到自己哥哥哭的那么大声,她的心情不好,嘴角又撅了撅,反正不高兴。现在妈妈抱她起来,给她解衣服,像是要给她洗澡,她小额纹皱了皱。 蔓蔓给小女儿洗脸,看这张小脸蛋皱巴成这样,拿了毛巾使劲儿擦擦,一边念叨:南南,不是妈妈说你,你能不能像你哥乖一点,脾气好一点,你皱着脸不高兴,谁看了会高兴呢? 可惜哥哥西西那见风使舵的样,正是她这个高傲的小公主所不齿的。被妈妈说多了,小唇角弯弯后,开始提出了抗议。小孩子的抗议,只能是用哭声来表示。 小公主哭的时候,刚好是蔓蔓要将孩子放进澡盆里清洗时。这一惊,蔓蔓没能抱紧,女儿从她手臂里滑了下去后,一下子浸到水里头。这回,可把大脾气公主自己都给吓到了。睁大的乌黑眼珠子,立马盛出了一汪泪水似的。蔓蔓是赶忙把女儿从水里捞上来后,冲进卧室里,拿干毛巾使劲儿擦女儿的鼻子口腔。 于是在楼上的姚夫人,这次是听到小公主哭啊哭啊,从不见哭得这么大声这般凄凉的。毕竟这小公主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饶是君爷都被喝令过不准对小公主发一下脾气的。陆老头甚至有过放话:谁敢欺负我家小公主,有胆子试试看! 姚夫人心想这事儿肯定不对劲了,刚刚小西西都才哭过。这两孩子从没有这样一块哭的。她连忙搁下手里的抹布,拿水冲冲手,奔下楼。来到陆夫人家,见陆夫人俨然是出去了,关着屋门。 刚好,楼道里,自己两个儿子走了回来。 姚家兄弟,也是在爬上楼梯时,听到孩子的哭声感到不对劲。 “好像是南南的哭声。”姚子宝琢磨着说。 大脾气公主的哭声,本是很好认的,那就是做样子的抽噎。可今天忒怪,小公主是放开了嗓门大嚎,若不是小公主的嗓音比较特别,还真认不出来。 “子业,子业!”姚夫人向儿子喊道。 姚爷三两步跑上楼,看着自己妈站在蔓蔓屋门口,眉头猛地一皱,问:“怎么了?” “你干妈不在家。我怕囡囡和她孩子出什么事。刚西西也是哭过。”姚夫人解释这么个来回后,让听的人都一样着起了火。 “囡囡,囡囡!”姚爷拍着门,拍了几声,见里面根本就没反应,随之与姚夫人商量,“我记得门岗那里,好像有一套备用钥匙。” 姚子宝跑下楼直奔门岗,拿回来备用钥匙后,一群人急匆匆打开门锁。进去时一看,客厅里摆着澡盆之类孩子洗澡的东西。看来,刚是蔓蔓给两孩子洗澡闹出的动静。可这小公主哭的这么大声是做什么呢。 众人再急匆匆进到卧室。 小女娃躺在床上,当妈妈的拿着毛巾使劲地擦孩子的脸,还拿小毛巾抠孩子的鼻子。这么折腾个娃,那娃怎能不哭呢。 “囡囡,你做什么?”姚夫人赶忙上前拉住当妈的。 蔓蔓被人拽住胳膊,仍旧惊魂未定,直站在那里喘气,吐出:“她刚掉进澡盆里了。” 差点溺水的娃,差点失掉魂的是妈。 姚夫人见她真是被吓得够呛,忙把她压住在椅子上,让小儿子去倒杯水来。 姚爷是抱起了小公主,拿指头逗了会儿,小公主这才从大哭大嚎慢慢变为了抽噎。为此,姚爷凑近孩子的头,仔细地听了会儿哭声,感觉不到孩子呼吸有什么问题,应该是没有呛到水,对当妈的说:“没事,水没有进气管,就不怕。” 蔓蔓听说小女儿没有溺水,可这心里不知怎的,倒是冒起火来:“我叫她学她哥乖乖别哭的。她偏要闹脾气,还非要挑着我把她放进澡盆的时候,才吓到我。” 说这小公主的脾气是大了些,任性了些,可这巴掌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姚夫人抚慰着蔓蔓的肩头,道:“你啊,别和孩子计较。” “我这哪是和她计较?”蔓蔓感觉这心头的火腾腾地冒,不受控制的,应说是这段时间积累的情绪全爆发了,“她要是有一点像我和阿衍都好。我哥说的对,就是不能宠着她,把她性子都给宠坏了。” 这个时候,蔓蔓突然拿起她不齿的哥的话来说话,说得姚家几个人全傻愣住了。 姚子宝像鸭子似笑两声:“蔓蔓姐,你确定你刚才说的不是反话?” “我是认真的!”蔓蔓跳了起来,甩了手上的毛巾,看都不看女儿一眼,冲了出去。 她发誓,她说什么都得把女儿这个坏脾气给扭回来。 或许是感应到了母亲对自己的不满,小南南的小嘴巴这会儿,只会是委屈地扁着,小鼻子抽个不停,一副可怜巴巴相。 姚夫人看了都心疼。姚爷看着则叹息:这娃,太聪明了。 “现在怎么办?”姚子宝看着都汗,都大年三十了,这母女俩竟然赌气起来。 姚家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办。 “陆君什么时候回来?”姚夫人认为始终只能找回陆家的主心骨。 “他的车本来开的比我快的,后来落在我后面,路上是去买点麻花。”姚爷正这么说着,楼梯里头,传来陆家人的声音了。 陆欢是帮陆夫人提东西,一边与大哥拌嘴:“哥,大过年的,你买麻花做什么?” 麻花是小吃,平常都能吃到,何必大过年的买。 君爷对弟弟这话没应声。这三人走到了楼上,骤然看见蔓蔓的屋门敞开着,自然惊疑。进屋里一见,里面排排站满了姚家人。 “干妈,你不是搞卫生没空吗?怎么在我姐屋里?”陆欢探长脑袋问,“我姐呢?” 姚子宝担心兄弟的大嘴巴将事情闹大了,贴在兄弟耳朵边说:“你姐正和你家小公主闹脾气。” 结果,陆欢对这事,倒是没有多大惊奇似的,道:“我早觉得是迟早的事儿。” 别说蔓蔓外表看起来柔柔的,但是对看不惯的事,是很犟的,不然也不会时时跟自己哥干上了。女儿的大脾气在当妈的蔓蔓眼里,早不对眼神儿,迟早要爆发。 君爷将装着麻花的袋子交给弟弟,然后伸手接过姚爷手里的小公主。 抽抽噎噎的小公主,进到熟悉的怀抱里后,好像安了心似的,眼皮打架,有点昏昏欲睡起来。明摆着,这孩子若不是和母亲置气,早是累的想睡。 一群人见着都是摇头晃脑的:这孩子脾气怎这么大呢。 君爷抱着孩子坐到客厅里。 蔓蔓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他抱着孩子,嘴角往上翘,和孩子一样生着气,道:“是你说别惯着她的。她晚上不要和你睡了,就在这里哭,我看她能哭多久!” 听女儿这气话,陆夫人插进嘴:“囡囡,她才多大点,除了吃喝拉撒能懂什么?” “她不懂,她若是不懂,她哥怎么不哭,就她哭!”蔓蔓觉得这孩子就是不讲理,和小儿子的脾气没法比。 君爷对她这话,没有要发半点脾气的样子,唇角冷冷地一勾:“我早就等着你这话了。你不是说你两个孩子乖吗?” 蔓蔓愣:好像自己是夸过这海口。紧接为自己辩护:“我有说过她乖吗?我说的是我儿子乖。” 后面进门的蒋大少,听到媳妇这话,都忍不住想笑。屋里的其他人,都是努力地忍着抽搐的嘴角。 “出了什么事了?西西呢?”蒋衍进门后,找到女儿和媳妇,再找儿子。结果小儿子好像不知道妹妹和妈妈置气似的,在小床上睡的可香了,小嘴角都有口水要流下来的样。 只要看儿子这副坦然安心的样子,蒋衍都知道,媳妇和女儿说是置气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老公立在床边逗儿子,好像不支持自己的观点,蔓蔓心头犯疑惑了。 这时,君爷怀里的小公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慵懒至极,也充分表示了母亲生气是不足为惧的。蔓蔓当场被气得够呛。心想这么小都这么大脾气,大了的话,做了坏事的话,她还怎么管束女儿。 “你,你把她抱走!”蔓蔓指着门口。 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她发火,都吃一惊。 “蔓蔓。”感到了事态严重,蒋衍跑到媳妇身边给媳妇浇浇火,“她怎么气着你了?” “这不关气不气的事。”蔓蔓道。她想好了,要当一个严格的妈,不能惯坏孩子。 这里头,最镇定的要属君爷了,将孩子抱着站起来,说:“行,她先交给我养了。” “陆君!”陆夫人急得跺脚。 “干妈。”姚爷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将陆夫人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囡囡在坐月子呢。要说不对,我们也有不对,忽略到她了。你看让她给两孩子单独洗澡,又要操心这操心那,难免不着急的。杜宇家里,初夏光是面对一个孩子,都焦虑成症。南南脾气是大一点,让她们母女俩隔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也好。” 姚爷都这么说了,陆夫人没了意见。小南南暂时被接到了陆家。等一群人全走了,蔓蔓在客厅里坐了一阵,接着旋风似地进了卧室,坐在小摇篮床边,呆呆地看着里面只躺着儿子一个。 蒋衍早知道她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冷静下是必要的。而且,他知道自己女儿脾气确实大了些,年关事儿多,媳妇这不成了焦躁和焦虑。 “蔓蔓。”将她的脑袋靠在肩膀,他轻轻地抚摩着她头发,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这刻贴在他胸前蜷缩的模样,却始终嘟起的嘴角,有点像起他们的女儿:“我不管,反正我不能任她这个性子。” 母女俩的这场置气,闹到晚上陆司令、陆老头回来吃年夜饭时听说到,只觉好笑。 “小公主嘛,脾气大才对。”陆老头当着孙女的面这么说。 蔓蔓狠狠地刮老头一眼:首当其冲惯着她女儿的,就是这老头。 陆司令坐在他们中间笑呵呵:“囡囡,小孩子那是天性,你若是与她生气,吃亏的是你自己。” 蔓蔓只是拿起筷子夹菜,把菜塞满嘴巴。 个个都站在她女儿那边的阵地,她如今是孤军奋战。 陆欢拿着君爷买的麻花出来,哄起蔓蔓:“姐,你先尝尝。” 蔓蔓没有吃过麻花,但是有听过这道名小吃。她夹了一条,放到自己碗里,咬了口,一种酥香的味道在口里泛滥,感觉上有点熟悉。月牙儿眼蓦地有点圆了起来,筷子头点着唇瓣和舌尖汲取的味儿,回味着,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冷冰冰的眼角抬起来,是将她这样子望了望后,收起没声。 陆老头与陆司令说:“我记得,你们家下乡时,过年最好的一道菜是吃条麻花吧。” 陆司令当然不想老父亲为此自责,掩饰着:“这说到哪里去了?是陆君喜欢,平常他工作忙,没想到吃,只有到过年时有这闲空,想买点小吃时,就想到它了。” 蔓蔓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麻花,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心里头翻腾着。第一次和陆家人吃年夜饭,可她的思绪本来是在以前温家吃的年夜饭里逗留着。现在一条麻花,却是勾起了她不一样的滋味。 一家人边吃饭,边是说起了接下来过节这几天的安排。按照计划,今晚蔓蔓他们一家既是在这里吃了,明晚,就得回蒋家和蒋家的父母吃饭。然后,除了坐月子的蔓蔓和孩子,年轻人去长辈家里串门拜年是习俗。同样的,陆家会接待许多客人。 陆司令明天要回单位和部队去给留守的士兵们拜年。守在陆家的,又只剩陆夫人和蔓蔓。 到了隔天,老公都需要一早出发去给自己父母等一圈长辈拜年。蔓蔓讶的是,自己哥却没有急着离家去做拜年的事,而是呆在了家里。 “我这不是帮你带女儿吗?”君爷懒懒地提了下嘴角,答。 蔓蔓带着小儿子,不睬他。 陆夫人笑着瞧他们几个,拿了盘子水果放茶几上。不会儿,有客人上门了。 蔓蔓正猜会是谁来这里做头一个拜年的。按理说,今天陆老头会回去自己住的将军楼,陆家的亲戚,应该都会先去老头子那里拜年。 陆夫人却是心中早有主意,对他们兄妹说:“我猜,八成又是你们那表表姑。” “表表姑?”蔓蔓问。 君爷磕着瓜子没说话。(未完待续) 计划进行顺利 周玉走进陆家的时候,身上是一套整洁利索的米色昵大衣,稍稍,带了韩剧明星的范儿,腰间系了条腰带,腰干楚楚,腿上是天鹅绒丝袜,腿儿修长,脚上一双五寸的高跟鞋,同是米色。整套装扮,给人感觉,既是新潮,又绝对是不会过分的妖艳。 在之前听说这位表表姑有四十岁的年纪,蔓蔓再亲眼目睹了真人后,心底发出惊叹:这女人哪有四十,最多三十几。 周玉身材好,会穿衣服不说,这脸蛋同样是保养的很好的,没有一点中年女人的皱纹,平常上了年纪的女人眼圈下的眼袋,对她那双乌大的好像维吾尔族姑娘会说话的双眼皮眼睛来说,完全不见影儿。 脸型是有点圆,不是标准的鹅蛋脸,但是,鹅蛋脸其实更适合的是青涩的小女生,真正有风情有韵味的中国女人,鹅蛋脸反而是不合适的,要像周玉这样有点圆,端的是种华贵。 头发剪成了女强人戚薇的那种发型,整个人十分精神,干净利落。 听闻周玉是搞法学的,本人是律师,做过法官,与中国法律界各类人物颇有交情。 蔓蔓心中想:这表表姑真是不得了。人家是单身,可人家有单身的资本,和一般嫁不出的大龄剩女是不能同日而论的。 令蔓蔓更惊的是,按照这说法,这不得了的周玉,年年过春节,先跑到陆家来拜访,莫非是与陆家其实是在私底下来往密切。 结果大大出人意料。周玉哪会为了走人情先跑到陆家拜访。人家念法学的,堂堂的法学教授,最讲究公平。陆家又是个廉洁的典范。周玉犯不着这么做。每年先到陆家原因很简单。一是周玉自己父母已经去世了,自家没有需要拜访的老人家。其余在京城的亲戚好友,血缘都是远的。既然如此,这周玉为了公平起见,划分区域逐个拜访,而在她自己画下的第一天拜年区域中,刚好,陆家离她家最远,这样,她能从最远的地方开车,一路拜年回家。 蔓蔓听完,只能再次对这个表表姑崇拜的五体投地:想着女强人的经济原则,原来是要体现在每个细微之处,包括春节第一天。 “坐吧。大玉儿。”陆夫人招呼进来的客人。 大玉儿算是周玉的小名。而且大家叫着这个与孝庄一模一样的小名,都觉得很称这个聪明能干的表表姑。 周玉换了拖鞋才进到客厅,看到陆家里今年不同往年,添了新面孔,却是一点都不惊奇,笑道:“早听说,你们这里现在是又添女儿又添孙子的,害得我心里着急,一早出发,直奔到你们这里来看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女儿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陆夫人解笑着说。 陆夫人这冷笑话,与儿子君爷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蔓蔓呛了口水。 周玉在陆家并不拘束,或许她本性应是如此,跟随陆夫人的笑话哈哈哈笑了几声,直走到两娃睡着的摇篮床。仔细地瞅了会儿,对陆夫人说:“我怎么觉得,这两娃,都没有你女儿长得好看呢。” 不是陆夫人捧自己外孙贬低自己女儿,是女儿蔓蔓的相貌众所皆知的一般,来这里看两个小娃的,没有一个不是夸两娃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玉这话,是把陆夫人都弄糊涂了。 在一旁,始终默默坐着的君爷,深幽充满审视的眸静悄悄落在周玉的脸上,周玉那张微笑的脸,在进陆家门口之后,一直没有变过一分笑容,可见这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女人。以往过节,他第一天就出门,对于这个表表姑,见面机会几乎没有,了解甚少。也不知姚爷是从哪里接触过这个女人,找女人要找姚爷这话,真是没错的。 周玉接着向陆夫人解释:“这两孩子,一看,是个聪明相。难能比得上你女儿那种沉静的气质,是大智若愚。聪明呢,都是要藏在心里好,若是漏在外头,就不是那么好了。” 陆夫人被周玉两句充满哲学的话,教育得没话说,只能连连点头说对。反正想着人家这大律师大法官,又是教授,怎么说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蔓蔓坐在孩子的小床旁边,见周玉和自己母亲说完话后,朝自己望了一眼,那笑吟吟的眼珠子里盛满了美丽温柔的笑意,看得她都脸红。 因为周玉虽说在京城里自家亲戚少,但是要走访的朋友领导不会少,在陆家逗留向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周玉这次主要是来看传说中的陆家女儿和刚出生的双胞胎的,现在看到,说了会儿话,都已经近半个小时了,破了例。周玉自己都觉得蔓蔓和两孩子耐看,只有耐人寻味有内涵的人能让她破例。 临行前,照以往的风格和风俗,周玉先给陆夫人递了红包,说是拜托转给陆老头的,她就不去找那个整天神游不知会到哪里去的老顽童了,怕是以自己的本事找到过年后都没能找到。 陆夫人听到周玉说自己公公这话,被逗得直乐,却完全没有感到是伤了大雅。 蔓蔓对周玉说话的艺术又佩服得五体投地。试想,哪个不是都畏惧她爷爷都不敢说她爷爷半句坏话,如此比较之下,周玉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然后,周玉拿出了红包,要给蔓蔓和两孩子压岁钱。 蔓蔓见她要把红包给自己,跳起来说:“表表姑,我这都有工作,是能赚钱的人了。” “我这是补你以前小时候的。”周玉不容她分说,直接把个大红包塞进了她衣服口袋。 蔓蔓一时傻住了:她这和自己儿子女儿一起拿红包,像什么。 偏偏自己妈和哥在旁边看,都不帮忙拦着。 陆夫人不拦是由于,自己这张嘴在周玉面前屡屡下风,上前拦肯定拦不住,就不做这白费功夫了。君爷则是纯粹看热闹相。 眼见三个红包一个都推不了,蔓蔓朝大哥的方向瞪眼睛吹胡子的,甚至在心底里诅咒两句。 她的诅咒立马灵验了。 周玉给她和孩子发完钱包后,走到君爷面前:“来,陆君,你这还没结婚,一样要收个红包的。”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那个红澄澄的封面还印着个小屁孩的压岁钱包,君爷倏地被雷击中,一向的肃脸出现了风中凌乱之色。 “哈哈。”周玉见他杵着没有接,笑,“陆君长这么大了还害羞。” 君爷再度被雷击中,无比庆幸现场里面只有自己妈和妹子,再加上两个不懂事的小娃。 蔓蔓抱着肚子躲到一头,心里直夸这表表姑是强人。哪有人敢这样当面侃她哥的,饶是陆老头都不敢。她哥这下好了,总算是碰到天敌了。 耳听周玉仍旧在向陆夫人说起君爷小时候的丑事:“我记得,他那时候五六岁吧,跟在我后头去看电影。可能是第一次进电影院,不熟悉。把个小脑袋瓜子,钻到我衣服里面躲着。我心想,幸好我穿的是裤子,要是穿的是裙子,还不得被他掀了裙子遮羞。” 原来自己哥当年是这般怕羞的。蔓蔓终于是明白大哥那张铜墙铁壁的阎罗王脸是怎么打造出来的,原来都是为了隐藏害羞。 君爷得知了这个表表姑的厉害,再不敢说半句,直接将周玉的红包收了下来。 周玉见他收了红包,笑眯眯的,看起来挺是高兴的,因为谁都知道陆家这大儿子是个厉害人,哪个人的人情都不卖的,君爷愿意收她这个压岁钱,说明对她,是存了点好感的。 陆夫人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目送她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背影风姿卓越,尽显女人魅力,直叹:多好的人,怎么就不结婚呢?我看她也不是不喜欢孩子。 蔓蔓坐在小板凳上,手里举着周玉塞的三个红包,嘴角微微地上弯,像是在回味周玉带来的这阵旋风。 君爷瞧了瞧她这样子,接着起身,穿上外出的大衣准备出门。 与他一同去各处拜年的姚爷,早等着他的消息了。 “如何,你这表表姑?”平常爱当乘客今日破例当柴可夫斯基的姚爷,一路开车一路问君爷战果。 君爷朝他再竖起了个大拇指,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她的?在我家里碰过?” “在你家里碰过一次,但是,有次是在那个法庭上见到,给人感觉很震撼。而且四周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结婚,却都没有对她评头论足的。你想,都知道应该是多厉害的人。”姚爷说。 君爷对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继而点了点头:“我见囡囡对她印象也很好。两人之间颇有缘分。这事儿说不定能成。” 事实佐证了君爷的话没有料错。当天,蔓蔓压不住兴头了。想着刚好温世轩不是正急着找个律师解决难题,这周玉人品既是不错又是专家,介绍给自己爸解决问题正好。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过年的,蔓蔓不好直接打电话请周玉为温世轩出面,先发成短信,说了有这回事,以示请教下周玉的看法。 周玉是个以事业为骄傲的女性,哪怕是过年过节,真有什么案子需要她出马,只要是为了给平民百姓争取权利的,她当仁不让,义不容辞。蔓蔓发来的短信,她不仅认真地看,而且认真地给出了意见,甚至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当事人在今晚上与她电话沟通。 周玉的如此热情,打动了蔓蔓。 蔓蔓既然都信得过周玉的人品,没有多想,直接连线上了温世轩。 温世轩早在昨晚上十二点钟接到她拜年的电话,突然再接到她电话有些惊讶。接着听养女说这是过年第一天,喜气临门,给碰上个好律师。蔓蔓在电话里直夸周玉怎样的好怎样的专业,温世轩对养女向来说的话都没有怀疑的,听见她夸周玉怎么好就认定肯定是怎么的好,于是也显得迫不及待的,想早点和周玉碰面商议这个事。毕竟温媛一直催的紧,昨晚上跑到他这里吃团圆饭时一直还在饭桌上念叨。 “爸,你现在是在师哥家吗?”蔓蔓问温世轩地方,想给他和周玉约个合适见面的场所。 “这几天过年的,我当然不能在杜宇家里住了。我暂时这几天都在你小姑丈租的出租屋里。对了,你小姑丈昨晚上凌晨过后有打电话过来拜年,说是过年后,他们要回来了。我刚好先过来收拾屋子。”温世轩说。 照这么说法,温媛昨晚上到这里和她爸吃了团圆饭后,应该是没有回来了。蔓蔓觉得,不如就让周玉上那个出租屋和温世轩见面。 周玉一直对与委托人见面的正当场所不存在计较。春节第二天中午,她开着车按照蔓蔓电话里说的地址,找到了温世轩的住处。 车未开到小区,远远的,能见到一个中年汉子衣着朴素,穿着双大号的皮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凭着直觉,周玉认为,这肯定是蔓蔓电话里说的养父温世轩了。 对于温世轩这人,因为是蔓蔓的养父,说起来还有点像是陆家的敌人,圈子里知道这事的人,对温世轩的评价都是褒贬不一的。有人说温世轩实际上是个极其贪财的,不拿陆家的钱,只是为了贪图以后能从蔓蔓那里拿到的更多的好处。周玉对这个观点,始终保持一种理智的克制。 或许有些人内心是如此贪得无厌。但是据她了解,据她接触过的很多向她请求过法律援助的贫民百姓,一般老百姓,大都还是很朴实的,鲜少有这样的人。有的话,早已涉及上吸毒抢劫犯罪等途径。哪会像温世轩这样到今天,仍旧老老实实刻刻苦苦干活的。 现在她看到温世轩的第一眼印象,佐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这是个老实男人,老实到过头。 温世轩与她接生电话,得知开着小车的人是她,连忙指挥她的车进到小区能停车的场地,还先抢着帮她预付了停车费用。当她拿着包下车时,温世轩见她长得这般漂亮,以为她年纪与女儿蔓蔓差不多,笑着寒暄:“你和蔓蔓是同学吧?”完全忘了蔓蔓在电话里开头对他介绍的,这人是她的表表姑,或许在温世轩的念头里,怎么想,这么年轻漂亮的人,怎么可能是蔓蔓的表表姑这般大的辈分。 周玉登时愣了下,有人会直夸她年轻漂亮,但是,极少人像温世轩这样坦诚的说法,搞得一向伶牙利嘴的她,都一时有些钝了舌头,道:“我,我是蔓蔓的——” 温世轩以为她是谦虚,替她接着话:“我知道,蔓蔓都在电话里说了,说你年轻能干,当律师,当法官的。” “不。”周玉连忙打断他的话,她也是个直率的人,从不以为自己年纪大有什么可耻的,为避免下步继续误会,急忙澄清了,道,“温先生,我今年四十五了。” 温世轩被堵住了舌头,两圈眼儿,直愣愣地看了会儿她:四十五?与他两个妹子差不多的年纪,怎么相差这么多呢?她至多像是个姐姐,而他两个妹子,年纪比她小,却都早就变成欧巴桑了。 “温先生,我们进屋谈吧。”周玉草草咳了声,是被他这样看着都要脸蛋烧出成红。想这男人的眼睛,怎么能这般的黑白分明,纯净得像个孩子似的,什么想法他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温世轩记忆起了她是客,是大律师大法官,自己竟然让个到家里做客的高官在下面吹冷风,简直不像话,急急忙忙带她上楼。将她接进了屋里后,又是倒水又是让座的。 周玉环顾他这屋里收拾的很整洁,简直是纤尘不染,反观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是普普通通的,心里觉得他老婆很奇怪,怎么光收拾屋子而不给自己老公熨烫下衣服。 温世轩将倒好的水递给她时,周玉问:“你太太出门了?”她是在电话里听蔓蔓说这份合同牵涉到他女儿的问题,那么,她有理由和两个作为女儿监护人的父母都面谈,所以问了他这句。 “不是。”温世轩记得养女蔓蔓在电话里交代过,对待来帮助自己的律师要诚恳,不能有所隐瞒,不然对方帮不了自己,便是坦诚道,“我半年前吧,和自己老婆离婚了。女儿现在是在我名下。” 周玉震惊,再看看这打扫得像明镜似的屋子:“你一个人住?” “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我女儿住在新房子。新房子环境比较好,离她上学的地方,交通也方便。”温世轩说。 周玉摸着杯子的手指头抖了两抖,从温世轩这样简单简朴的两句话,她都能听出是个三好男人的典范。什么叫三好男人,首先是顾家,其次才是其他。 可怎么会离婚呢。周玉觉得他老婆肯定是个傻B,这样的好男人都不要。因为温世轩离婚后没有急着再娶,肯定不是因温世轩包二奶导致离婚。 “周律师,你看我女儿这个合同该怎么办?” 温世轩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晃神儿。 周玉急忙收起心神,从公务包里先拿出眼镜戴上,接过他递来的合同,仔细地查看相关条款。 坐在她对面等待她回答的温世轩,看她戴上眼镜的样子,斯斯文文的,很有气质,掩盖住了她第一目给人感觉的妩媚。他越看越是蹊跷:这女人真有四十几吗? “你这孩子今年满十八了吗?”周玉问温媛的实际年纪。 “还差一点。两个月左右吧。” “这样的话,对方要你作为监护人来替你女儿签字是没有错的。但是,这个条款里面,受益人全是你女儿,这个又有点问题了。按理说,也应该是由你作为监护人,来替你女儿办理受益这些事情,因为你女儿未成年。整个合同制定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成熟的,但不可能是没有找专业律师询问过的,里面处处是包含了陷阱。”周玉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面容严肃,说话毫不留情,因为她向来认为在公事上尤其在法律条文上,只有对待的越是认真,才越能胜利,“换句话说,这些不利于你的条款综合起来,很有可能对方是借着你女儿敲诈你的钱。” 温世轩因她指出的话,面目半愁:“我,我知道的。”他这么说,他早知道,自己小女儿现在贪的,也只是他如今有钱了这点用处。虽然温媛口口声声说不稀罕他的钱,但一到了要钱用,还不是向他毫不犹豫地伸手。 “你知道的话,你应该和你女儿好好谈这个问题,让她先从陷阱里跳出来。”周玉处理过多个类似他这样的案件,知道这种案件的症结,原因都出在对手抓住了亲情之间的矛盾来做戏,做父母的,往往都拗不过做儿女的,谁让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可是他小女儿根本不在乎牺牲的是他的血汗钱。温世轩深吸口气,继续问:“除了我本人的损失以外,我女儿会因此遭受损失吗?” 听到他这句话,貌似他自己本人不在乎被人耍,周玉登时愣。按理说,这个男人节俭成风,理应是手头不阔绰,没有这个能力让儿女挥霍的。周玉纳闷地思考着,拿起杯子喝了口里面的水,发觉是杏仁糊,味道是甜而不腻,入口润滑又清爽。这样的品位,饶是她在京城里绕上一圈,都是寻不到的。肯定是自家做的。他老婆不在,女儿不在,定是他自己做的。 这个男人,竟然还是个名厨! “怎么?不合你口味吗?”见她喝了口后发愣,温世轩紧张地拿手抹着腿,问。 “不,不是。”周玉忙道,接着定下来冷静地一笑,“是很好喝,我从没有喝过这么爽口的杏仁糊。不知道你是在哪里买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女儿蔓蔓爱喝。我给她备着,等过两天她老公如果过来,让她老公给她带过去。”温世轩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全盘吐出自己的制作秘籍。 多好的男人,就这样多好的爸,他女儿怎忍心这样残忍?周玉心头前所未有的一恸,生出了个念头,道:“这样,你这合同,在我那里放两天,我研究研究,行不?” “周律师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实在感激不尽。”温世轩连声道谢,接着问起律师咨询费的问题。 周玉想都没想,看着那被她几口喝得干干净净的玻璃杯,脱口而出:“咨询费就不用了。反正我和蔓蔓认识。这样,你非要送,就送我一个月的杏仁糊吧。” 温世轩听她这么说特别不好意思,这杏仁糊才几个钱,他自己鲜做的,连人工费都省了,忙说:“杏仁糊我送你没有关系,这律师费你不收说不过去。” 哪知这周玉性子是豪迈的,说一不二,摆手拦住他的唠唠叨叨:“你这事不要和我争了。收不收律师费,还是收杏仁糊,觉得亏不亏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照常一个月,给我送杏仁糊,就够了。地址送到这律师所,我这律师所,过年照常有人值班的,我抽空都会过去。” 温世轩本来就不会和人争,被她硬一点的口气一拦,立马没了声音。接下来,他送她到楼下,是站在门口等到她车子开远了到不见影子了,才回屋。 周玉开着车,从车前镜里能看到他一直傻傻站在门口目送,心里竟然是回想起了年轻时的一幕。那时候她在插青队,那里的人们关系多纯洁。有个男人,曾经也是这么傻傻地等着她。后来她回城里,家里不同意这事,硬生生切断了她和那男人的关系。那男人后来怎么样,她也不得而知。 多少年了,她都是没法忘记这男的,除了这男的傻,还因为这男的做了一手好饭,每次都让她吃到胃里暖在心里。可惜,这男人,都没能给她留下一张照片想念。人的记忆,总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淡。她想留都留不住。每每想起更觉伤心。她后来致力于法学,为的就是,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不公平现象消失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正当的幸福,谁都不可以阻止。 周玉心中的感慨,是没法形容的。想她回城后,一开始家里介绍,到了适婚年龄又是到处有人拉红线的,她屡屡都看不中。不是自己条件不够好攀不上好的,只是每每与那男人比较之下,总觉得比不上那人的好。她承认这或许有因为遗憾带来的缘故,但是,现在的男人,大都还是沙猪,有几个真能是处处在家里服侍她无微不至的,尤其她还要求这男人不是赖着老婆的白脸,能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家里孩子的。 如今看到这温世轩,一些细节,竟都是有点那男人的影子,令她倍觉怀念。所以,她这对温世轩心生同情,又是向来看不惯那些奸诈商人欺负良民百姓的,定是决意不能让温世轩在这事上吃半点亏。 接上蔓蔓的电话,周玉询问了蔓蔓有关温世轩小女儿的情况。 听周玉的口气,定是温媛在这其中有扮演推波助澜陷害她养父之疑,蔓蔓毫不客气,道:“我养父这个亲生女儿,我曾经和她做姐妹许久,我养父在,我不想说她太多坏话,但是表表姑,你自己都看得清楚明白的,我只能说,以你的明眼分秋毫,你这想法是没错的。” 周玉一惊:未想这亲生女儿真是这样待自己父亲。当然,她不是没有接过这样的案子。有的儿子为了钱,拿刀子捅了自己父母都有。 真是如此的话,周玉心里有了主意,先不动声色,将那合同按住了几天。 蔓蔓与周玉通过两次电话后,发现周玉对她爸这案子挺上心的,心里安实了。刚好拜年第二天,蒋衍有空去了温世轩家里绕了圈回来,手里拎着温世轩要他带回来的杏仁糊,一边说:“你爸不知怎的,买了一大堆的杏仁,在家里忙得满头是汗,好像是要做摊子卖杏仁糊。” 温世轩是想,既然周玉都让他将杏仁糊送到律师所,他总不好只送一份给周玉,肯定要预多些给律师所所有的人喝。因此,这不,每天得做一大锅,而且不能偷工减料,要做的稠,这样一来,绝对不是好干的活儿。 蔓蔓听到老公的形容,都一愣一愣的。 蒋衍知道岳父是个名厨,回到家,急忙揭开那个保温瓶盖子,扑鼻而来,就是一股杏仁的香气,用料十足,绝对是外面买不到的,直叹自己好口福。 蔓蔓推了下老公那个馋相,自己实际上对养父做的这个杏仁糊,照样流涎许久。记着自己小时候,逢到天冷干燥,若能喝上这样一碗,简直是润到肺里心里。可许玉娥不舍得给她在外头店里买,温世轩只能偷偷给她做。她被养父带着避开许玉娥,偷偷的喝。温世轩自己舍不得喝,全给了她,硬是说:我喝了,我喝了,嘴都喝得太甜了,你喝。 温世轩是看着她喝,感觉自己也在喝,她高兴,他更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父亲的,不比那些有钱的当官的父亲强,能给自己儿女做的有限,能博得女儿开心,他这心里真像吃了蜜一般甜。 她爸真是个天底下的大好人。蔓蔓总是想,她爸这样的人,若是不得幸福,实在是老天有点过分。 “蔓蔓,今晚上,爸妈说到这边来吃火锅。我二姐他们一家也过来。”蒋衍道。 昨晚上,他们本是要去蒋家吃饭的。可是蒋母那边突然没有预告一声地来了亲戚,刚好请蒋父蒋母到外头吃了馆子。体恤到蔓蔓在坐月子,要带小孩,不方便到馆子里头。蒋父让他们不用来了。只说蒋家的团圆饭改到年初二晚上,顺道通知了蒋梅他们。之后,这吃团圆饭的地点,到了今天又临时改了,改到蔓蔓他们这。据说,是黄家的亲戚这几天竟是要留下来在京城里玩,都睡在蒋家里头,家中因此不方便摆桌了。 听到说是吃火锅,蔓蔓这家里没有什么准备的,问老公是不是需要去菜市场买些。蒋衍说都由蒋梅负责去买,他们这里不用忙活了,只负责将家里收拾整齐就行。 蒋梅去买东西,蔓蔓还是不大放心的。蒋梅买新鲜食材是没问题,但是,蒋梅不会买调料。没有好的调料,怎么会好吃。于是她推着老公去上了趟菜市场,专门买调料。自己在家里收拾屋子。 蒋梅带着大袋小袋,赶在其他人之前,先到了她这里时,没看见两个可爱至极的娃,问:“西西和南南呢?” “都在他们姥姥的房里睡着。”蔓蔓说。 夺过蔓蔓手里的扫条,蒋梅说起自己的弟弟:“阿衍呢?你坐月子呢,哪能干粗活。不是让他早点回家帮你忙吗?” “阿衍他这是帮我去菜市场买调料了。”蔓蔓道,只是干这点家务活一点都不觉得累,“我觉得出把汗,也挺好的,恢复的快。” 蒋梅瞅瞅她瘦下去的腰身,是挺羡慕的,说:“顺产就是这点好,身材恢复的快。我看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减肥之类的问题。” 蔓蔓听她这一说,低头看看自己,其实自己在产后被人补了这么多,还是胖了一圈的,可她本来瘦,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刚刚好,于是说:“这再胖下去,可就不行了。” 蒋梅呵呵呵地笑着。女人都一样,就怕胖。 蔓蔓本来是不怕胖的,因为她的确偏瘦些。可是,在听说了初夏的事后,她心里头隐约是起了丝不安。 初夏产前产后,整整是胖了有二十斤,现在想减,谭母说她在坐月子,不准她减。初夏这不发愁的要死,甚至搞出个抑郁症来。 初夏在过年前,就和她在通电话中发过了牢骚,说她婆婆过来,入门看到她,第一句话竟是说她怎么变成像头猪。 杜宇的妈,终于赶在大过年时候到了,是要给儿子儿媳一个惊喜。但初夏觉得完全不是。婆婆带了自己另外两个孙子和儿媳过来的,其实是顺道想在京城里过春节,蹭在他们家里白吃白喝白玩。 蔓蔓想让初夏不要这么想都难。因为,听自己养父温世轩说,确实,那群人来了后,他是赶紧搬了出去。因为他们不去住旅馆,全塞在了杜宇的房子里头。谭母都只好将自己睡的客房让给亲家母和亲家母的两个孙子住,自己到外头和两个杜家的儿媳打地铺。 大冷天的,眼看自己的妈为了照顾自己,在京城里留下来都没能好好回老家过年,结果,还得被挤到在客厅里打地铺。初夏气得快吐血了。 “那现在怎么办?”蒋梅是第一次听蔓蔓说起杜家这事,听了后都觉得杜宇这老家里的人是怎么回事,看杜宇这人是个宽厚仁慈的很会做人的人,和他的家人一对比后,完全联系不起来。 蔓蔓摇摇头。这两天,各家忙着过年,她都没能打电话过去联系初夏。(未完待续) 温媛的两头空 蒋父蒋母一到,蒋母开口就问:“两个孩子呢?”他们上这里,要紧就是看两个孩子。 蒋衍刚从外面帮老婆买东西回来,摆弄着东西,没有空,说:“在他们姥姥屋里睡着。” “你快去抱过来。”蒋母走到小儿子面前催,那副样子,好像孩子在别处会出什么事一样。 “我们这不忙着吗?”小孩子都是粘长辈多一点,蒋衍很信任岳母大人,“等会儿再去,现在抱来,是添麻烦。” 蒋母不干,要亲自过去,但是,自己和陆家关系不好,不敢过去,怕遇到君爷,站在门口左右顾盼了一阵,回过头来催蒋父。 蒋父却是和儿子一样的意见,屋里东西都没有弄好,两个孩子过来,大人哪有时间照顾,还怕吵着两个孩子。 蒋母开始絮絮叨叨了,前前后后说些有的没的:孩子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以整天放在别人家里呢? 说得好像陆家和蔓蔓没份一样。蒋梅担心蔓蔓听了生气,挪到蔓蔓身边叽咕:我妈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可以了。 蔓蔓一笑:她哪会笨到大过年的为这点小事和老公的母亲吵。再说要收拾蒋母,她有的是伎俩,不需明着来。 蒋母发了一顿牢骚,见这屋子里竟是没有人睬她,连蔓蔓都不生气,却是显得她像只小丑似的鹦鹉,很难看。想到王凤和她说的,蔓蔓是肚子里二十条蛔虫没有人能比,她眉头皱紧,闭了口。 蔓蔓从没有想到与蒋母的关系能那么容易调和。人看人都是这样,第一眼不顺眼的,想改变这个初次印象,简直难于上青天。无论她做多好的事都博不得对方喜欢,还不如做回自己。至于对方想怎样就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蒋母看来,自己都改变态度了,可这小儿媳不知好歹,如果蔓蔓嘴巴能够甜一点。蔓蔓嘴巴是甜不了,对自己哥都说不了违心话。 面对这种状况,蒋父是既点头又摇头,然好在,蔓蔓生了两孩子,多少,蒋母心里对蔓蔓不敢怎样拿捏了。 赵文生带着东子姗姗来迟。蒋母见着又想发脾气。这个与她始终顶嘴的女婿,她照样是不喜欢的。她说了句:“怎么这么迟?去哪里玩了?不知道今晚要吃饭吗?” “姥姥,我们是去买酒水了。”小东子答完姥姥的话,冲到对面屋里去找小妹妹了。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小妹妹。 蒋母看到直翻白眼,其实眼里是妒忌死了小外孙,孩子什么都不用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文生走到蒋衍身边,小声问:“听说蔓蔓和南南置气了?” “哈。”蒋衍对这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叫做,闹闹越健康。” 赵文生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也只有你能这般宽心。人家都说做父亲的更疼女儿,我在你身上看不出来。” 蒋衍的确对女儿不怎么贴心,贴心的是儿子,但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女儿那脾气,别说他老婆要生气,他心里同样不怎么喜欢。 “小南南这么可怜的,你们两个都不喜欢,怎么办?”赵文生教育起小舅子了。 “终究是亲生骨肉,我和蔓蔓也只是想让她将来不用因为她自己受太多的苦。”蒋衍觉得其实心里面他和老婆都是很疼女儿的,比疼儿子还疼。正因为疼,所以更无法宽容,处处在意。 不久,小东子扁着嘴回来了,说:“那边的叔叔说,不给抱小妹妹回来,只准抱小弟弟回来,因为舅妈说要让小妹妹放在那边。” 那边的叔叔,指的当然是君爷了。 蒋母只着急孙子,孙女要是一块来,她腾不出手抱,答应:“那好,将小弟弟抱过来。” 蒋父听着这像什么话,亲自走过去抱孙女。可惜,君爷连他的面子都不买账。声明,要将南南抱回去,只能是她自己的妈来抱。 手里折着青菜头,蔓蔓咬牙切齿的,就知道自己的哥会为难她。但是,既然公公要看孙女,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剥夺公公的权利。 气冲冲走到对屋,迎面见到君爷。 “她在房间里。”君爷指了下卧室的门,也不问她是否回心转意。 蔓蔓想与他争辩的话,没能来得及出口,就此泯灭在喉咙里。她哥是个很狡猾的人,想着是否有诈,她走进卧室时格外小心。 孩子搁在大床上放着,小手小脚慵懒地自由伸展,很是惬意。 小女儿这个样子她真没见过,平日里这孩子最喜欢是蜷着身子手脚让人看起来像条虾。 感觉到有人靠近,小南南又像刺猬似地开始缩手脚。 蔓蔓坐到床上,与女儿睁开的乌溜溜眼珠子对上。 小南南初见母亲,吓得应是把眼皮立马闭上。等了会儿,好像不见母亲有动静。小脸蛋开始放松下来,同时继续假寐。 蔓蔓嘴角抽搐:本以为女儿只是大脾气,原来和她哥是一样的小腹黑。 女儿走进房间里后,陆夫人是把耳朵贴近房门,担心着里面的战火,然后又问儿子:“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这是她拼了命要生下的女儿,她不疼,不是等于白要她的命吗?”君爷想都不用想的答案,脱口就出。 陆夫人摸摸胸口:“小时候囡囡不会这样。” 君爷觉得自己母亲,始终不怎么了解他的妹子,或许说没有他了解的深刻,轻声道:“囡囡小时候,鬼心眼一样多。而且,这爱安静的性子,两个人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小南南好像是大脾气,可她和她妈一样爱安静,这是很肯定的,不然不会整天拿一把黑脸唬着人家不要靠近。 蔓蔓出来时,没有把女儿抱出来,只道:“她刚睡了,不想人家吵,让她这样睡吧,我回去和她公公说。” 陆夫人傻了有一会儿,不知道女儿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置气话。当她走进去看外孙女时,发现小南南睡的很熟,根本没有哭闹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压根没有和自己妈吵闹。 蒋父见儿媳回来没有抱女儿,以为还在和南南生气,问:“蔓蔓,怎么说?” “爸,这两天吵,她都睡不好,今晚陆家没有客人,她能睡得安稳安心一些。她不像她哥,比她哥敏感多了。”蔓蔓说,“现在她睡了,我想就别吵她了。” 蒋父听见孙女是想睡觉,当然不会勉强孙女非得醒来和自己玩,却是和众人吃惊地听着蔓蔓这话,感觉不像和女儿置气。 蒋衍都奇怪媳妇怎么突然间神经通了一样,靠近媳妇,问:“南南做了什么?” “和她哥一个样。”或是说,和她小时候有点儿像,蔓蔓当妈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都很吃惊。原来,这女儿真是遗传了自己的因子。 当然,这不代表她就此原谅了女儿闹脾气。不是都腹黑吗?她这个妈的腹黑程度能压不住刚出生的女儿? 蔓蔓用力地折断个菜头,一副势在必得。 蒋衍好奇地打量她会儿,接着微微一笑,没有掺和。 桌子椅子摆好,大家围坐起来打火锅。小东子故意隔着远远的,不想和小弟弟见面:太讨厌了,为什么是小弟弟过来而不是小妹妹过来,他十足怀疑是小弟弟搞了什么阴谋。 小西西被姥姥抱着,也不是很喜欢。因为蒋母喜欢拿指头逗着他下巴,让他不舒服。不会儿大声执拗地哭闹起来,只得由蒋父接过去。蒋父哄小孙子有一套,毕竟东子也是他带大的。小西西舒服了,朝爷爷笑一笑,红煞了蒋母的眼。 蒋母拿起筷子喋喋不休地说:不知道大儿子阿飞在监狱里过的好不好? 提到那个自己做了坏事被抓进监狱里的大哥,蒋梅都觉得是应该。如果蒋飞不再好好管教接受教训,说不定后来要杀了人才知道悔过,到时候面临的不是蹲牢狱而是直接吃枪子了。所以蒋家姐弟都清楚,蒋母故意提蒋飞,不过是想提醒他们姐弟俩要像蒋飞那样孝顺她。 蒋梅对此闷闷的,害怕自己弟弟生意见。从小到大,母亲的偏心,他们姐弟俩为此都吃过不少苦头。 蒋衍只顾着给父亲和媳妇夹菜,始终保持一种淡淡的微笑,贯彻了自己教导媳妇的方针:把蒋母那些不好听的话,当成左耳进右耳出。 赵文生向来当岳母的话是空气。 蒋母再次遇到冷场,心里气这一屋子的,都是自己的儿女孙子,却怎么没有个贴心的。终究是蒋父开了句声:“你不和阿衍说说他舅舅的事?”蒋母这才话匣子正常打开了。 “这回从我们老家来了几个亲戚,都说你舅舅是上五台山去了。” 五台山? “文殊菩萨道场?”赵文生知识面广,听到五台山,首先联想起文殊菩萨。 蒋衍听到自己舅舅可能是去了文殊菩萨所在地,都内心微微地吃惊。舅舅做事行为虽说经常在外人看来有些怪诞,不合逻辑,但是深刻了解黄济儒的人都知道,黄济儒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是没有用处的。 “人,只要平安就好。”蒋父说。 之前他刚接到黄济儒失踪的消息时,整天想着是不是黄济儒出事,若是出事,怕最伤心的要属被黄济儒小时候带过一阵的小儿子了。 蒋衍是挺担心黄济儒的,想着这大寒天的,风雪飘漫,大山不好登行,黄济儒常年有旧患缠身,黄济儒怎么就偏偏是挑在过年前去了五台山。 对此蒋母的说法是:“我那兄弟向来疯疯癫癫的性子,家里人都知道。据他们说,你舅舅临行前,有和一个亲戚提过,为的是万一后来有人问起四处去寻找他。结果,人家劝你舅舅别去,还被你舅舅说了一顿。” 黄济儒那性子,是天皇老子都管束不住的。蒋母对这兄弟也颇有微词。 人要做到黄济儒这般我行我素的,天底下没有能几个。 蔓蔓这是第几次听到人家谈论老公这个奇怪的舅舅了,听着心里却觉得奇怪,自己好像并不排斥这个神秘的老人家。 “哦,对了,还有件事。”蒋母记起,对小儿子说,“他们说你舅舅有收到你的信件,是给你回过信的,叫你留意着收。” 蒋衍登时一愣。想他这信是写了寄出去很久时间了,黄济儒真是写了回来寄回来,也应该早落到他手里。现在迟迟无消无息的,却说黄济儒早写了回信。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们一群人急着找黄济儒,无非也只是为了两孩子的大名。 蒋父斟酌着与儿子儿媳商量:“孩子大名是要在孩子满月定下来的。如果阿衍的舅舅,还是到时没有任何消息。和陆家合议一下,我们自己给孩子定吧。” 听到这话,蔓蔓牙齿咬住筷子头,一想到自己给孩子取的南南西西,要被那些什么恢弘伟大的名字代替,心里头很别扭。 陆南不好听了吗?蒋西不好听了吗?她生生压住朝一群自诩文雅其实文绉绉的长辈咆哮的念头。 小西西似乎挺相应妈妈的号召,在人家叫西西的时候,响亮地哇唔两声。 “你看这孩子,好像要学说话了一样?”蒋父听到孙子这个不像哭声的叫声,欢快地大笑道。 切!不就是个小屁孩,发个音像中了六合彩一样。小东子不屑。 有孩子还是好,场上多僵硬的气氛,被孩子一哭一笑,都能给化解。蒋梅一面教育儿子要好好爱弟弟,一面问蔓蔓:“现在饭馆还开业吗?” “开着。”蔓蔓说。 王学斌过年哪里都没有去,说过年后范慎原要回来,过年又是饭馆最好赚钱的季节,留在了公司领导员工加班。 “现在饭馆利润有多少了?”蒋梅问,想着像蔓蔓这样当老板也不错,不用出外上班,只需要在家带孩子和数钱。 “现在在扩大业务,赚的钱,要继续投进去市场。”蔓蔓愈来愈感觉到老板不好当,老板责任太大了,动则几百万的出入。她和养父温世轩看着大数目都心惊胆跳的,现在都是交给两个师哥去安排这些事。 “打算就这么做下去吗?有没有规划?”蒋梅问。 “规划是有的。他们是想做到国际上去,但是,需要一定时间。”蔓蔓觉得也挺无奈的,生意做到这地步了,按照范慎原的说法,弱肉强食,如果不发展,迟早被人吃掉前功尽弃,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大,早已超出她和养父温世轩经营一家小饭馆的想法。听蒋梅问了这么多,蔓蔓听出点苗头,反问:“二姐,你是想投资?” 蒋梅手头上是有点钱,说拿来炒股炒房吧,现在经济形势都不好,风云万变,她又不是专职炒股炒房团,投进去的钱怕是要被人坑了。尤其前两年买的基金一直亏,亏到她现在拿着那基金心里头就发悚。被人说是最稳当的基金况且如此,何况其它。思来想去,手头这点钱,还不如拿到蔓蔓这里。纵使亏了,也算是帮自家人一把,没的说,被比其他那些奸商给坑了要好。 蔓蔓想的却是,老公之前拿了蒋父一笔钱投进她饭馆里头。蒋父这笔钱,听说是祖产租出去拿到的钱,按理说蒋梅应该分有一羹。蒋梅再在她这里投资,该算个人追加,还是没有必要?蔓蔓绞了会儿脑汁,定夺不下。暗自拽下老公,问起之前饭馆分红,她打过去给公公的钱,公公是否有收到。 蒋衍早把这事给忘了,听老婆突然说起,才记起那是自己撒的谎。为这事,他早是想和媳妇坦白了,但是,对方执意不让他说。按理说,现在这事,也没有他这个中间人的事了。因为人家捞回老本后,已经撤资了。 撤资的原因,一方面有他不想再欺瞒媳妇做这事的缘故,另一方面,似乎对方也不想继续这么做。或许,从一开始,对方不过是想借他这个口,试探下饭馆的盈余能力。 年前最后那笔分红,他直接打回给了对方账户。这样一来,账面两清。 蔓蔓听老公说完这席话,愣了许久,提出疑惑:“你既然一开始都不打算和我讲明,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了呢?” 蒋衍是有自己的考虑在的,眼见两孩子生下来了,他舅舅竟是去了五台山,他搂着她坐下来,慢慢说:“这个人,其实我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她与我接触都是让她的手下与我碰面。我们认识,不过是因为中学时一次竞赛。后来抗洪的时候我遇险,我失忆的时候,接触到我的人又是她的人。” “然后呢?” “我感觉里,冥冥中,她似乎与我们都有点关系。直到我妈今天提起我舅舅去五台山,我突然想起,有人说她是从五台山下来的。” “所以你明知道她神秘,你还和她保持联系,也不怕惹祸上身?”蔓蔓拿手掌心贴贴老公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这种不理智的想法不像是老公有的。 蒋衍尴尬地笑一笑,一时倒是不好再详细解释这其中更深的缘故。能信任对方到一定地步,更不怕对方拿他账户走这个事,自然有深一步的理由,那就是不怕自己单位查。为什么不怕自己单位,当然是由于对方与自己上面的人,有十分可靠的牵连。 可以说,他前期在部队是靠了义父蒋中正在中间梳理人脉,这是众所皆知的事。但是到了后期,或是说从开始他进到部队学校钻研这个专业开始,已经早有人盯住他了,一直扶持他到现在。自己去调查这个背后支持自己的人,肯定是不道德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未能揭开这层面纱的原因。然而既然他舅舅都上了五台山,他相信,谜底近在眼前。 蔓蔓听他不再往下说,也就不再往下问。 五台山,冬季山上气温极低,漫天飘雪。 一只大鹰在天空中翱翔,穿越雪天,豪气冲天,接着双翼展开后,徐徐落在了一个老和尚伸出的手臂上。 与老和尚并肩而立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偏是文弱,却身背挺直,如一支修竹般,立在群峰之中,气质高洁。他文秀充满智慧的眉宇,对着那鹰,宽容地打量着,道:“金大师,这鹰,我记得你养了很多年了。” “是养了很多年了。”老和尚拍拍那鹰,放飞它,然后是之前取下了那鹰的鹰脚上捆绑的竹筒。用鹰来送信,恐怕,如今在世界上也算得上是堪称一绝了。 展开竹筒里取出的纸条,老和尚仔细阅读了后,对男子说:“不用担心,这信在路上了,保证十五六能到达京城。” 天太冷,男子与老和尚并肩走回庙中取暖,一边两人低声交流着话儿。 “古女士怎么说?” “我也是前两天,赶在大年三十晚回庙里的。古女士的话,我都一一禀明回我师傅了。她想再打造两块玉佩。可这原玉怕是不好找,得让人亲自去趟缅甸挑拣。” “这样岂不是耽误了时间?” “她想着孩子周岁送出去吧。这样算的话,倒是不怕。” “周岁,看来她对自己能活多长,信心蛮大。”男子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琢磨着。 “她是不死心吧。她对我师父都说过,如果不先看着那人死,她是绝对死不瞑目的。我师父劝她大慈大悲放下心中怨恨。她放不下。我师父顾忌她,也就不再劝说。” 拿顾忌这个词,来说这位姓古的女士,完全不夸张。男子想着,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得以存活下来,不也是靠这个女人的关系。当年他的伤在国内当时的医疗水平没法治,是这个女人偷偷找来一帮德国专家救了他性命。从此,他算是欠下了这个女人的情。可是这个女人挺怪,说他的情不需他本人来还,要他外甥来还。 他这回上五台山,也就是算到了这女人可能会到这儿来,想再问个清楚,但是来到以后,发现没有。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让他找到了有关这个女人的点点踪迹。 “她从我师父手里,当年下五台山时,得过三条锦囊,可以助她解除三次迷惑。据是我师父讲,第一条,她应该是打开了,我相信,这就是她救你的原因。你看你现在的外甥,不就是和那个女孩子好上了,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文殊菩萨,是智慧菩萨。冥冥中的事,男子不迷信,但是有些事情,的确无法解释。 “另外两条锦囊呢?”男子问。 “她都没有打开。”金大师说到这,语气里充满的是对那个女人意志力的敬佩,“她很能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开。其余的事,她凭自己的智慧去破解。我师傅不怎么喜欢她的做事风格,却也得由衷地敬佩她。” 男子站住,是看到了院里的地上,白皑皑的雪地里,竟是出现了一棵爆绿芽的树苗,长在白色之中连在一块的枝条,好像两只牵着的手,登时怔了又怔。 “她送回来的。想不到吧,都快过了一个世纪的植物,竟然这会儿发芽了。” 男子低眉,是快速地思索了会儿,道:“我想再写封信,能否尽快帮我送下山到京城?” 金大师看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宽眉朗笑:“没问题。” 过了初三,到了初四,温媛坐不住了。跑去找温世轩询问合同的签订情况。 温世轩告诉她,现在合同在一个律师手里帮忙检查,等有消息再告诉她。可温媛想到楼向晴那副爱要不要的面孔,现在毕竟是她去求楼向晴,而不是楼向晴来求她,哪里能等得住。问到了周玉的律师所,她直奔地点。 周玉听到律师所的电话,听到是温媛来找,立马决定再把温媛晾两天,自称是临时出差,要后天才能回北京。 温媛听到这回复,气歪了鼻子,追问温世轩这种大脾气的律师是从哪里找来的。温世轩不敢说是蔓蔓介绍的,只道是杜宇找来的,应该很可靠,而且人家是法学教授。 温媛是没有想到,杜宇竟然能将这样的大人物都请出山来。据她自个儿打听,这周玉在法律界真是很有名气的。如果她随意策动温世轩撤回委托,得罪了周玉,后果,是她也没法承担起的。如此一来,她暂时拿周玉没办法,只好耐心等着。 总算是等到了初五的下午。周玉姗姗来到律师所与她会面。 当时,温媛已经在律师所坐立难安,灌了肚子的茶水。等有人叫“周律师”来了,她抬头一瞧,见周玉全身端的那气势,凌厉逼人,抓着杯子的手不经意一抖,接着端正坐姿,摆出一副从容的姿态。 周玉总算明白,为什么蔓蔓在电话里说这个温媛不简单了。 温媛在她眼里,像条泥鳅,比狐狸的心思要狡诈上万倍。 周玉在她面前坐下来,一条腿架另一条腿儿,接过助手递来的合同夹,轻轻搁到玻璃桌上,道:“你爸说你自己要亲自过来问,插手这个事,我本来觉得是不可取的。你毕竟未成年,监护人是你爸,你自己定夺的事情,在法律上,其实都是要靠你爸来完成的,责任都是在你爸身上。” “可这合同毕竟关系的是我的事业,不是我爸的。我自己来问问,有什么不妥?”温媛不怕她。斗胆和自己作对的,她都不会怕。 “这么说来,如果你爸为你坐牢,你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周玉边说边观察她,犀利的眼神绝不放过她脸上一丝动静。 “阿姨这话真是好笑。哪有女儿愿意爸爸去坐牢的。”温媛笑了笑,皮笑肉不笑,唇角挂着冰冷的嘲讽,“当然,如果我爸爸要决定的事,难道我这个女儿能有能力阻止?” 厚颜无耻,实在有够厚颜无耻的。 周玉眸中一冷,却实在无法想象,温世轩怎么能有这样一个女儿。这女儿是像了谁,不是像温世轩,莫非像温世轩以前的老婆。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样了。这样一想,温世轩离婚的决策是正确的。 温媛拿起桌上的合同,翻开来看,边说:“现在这合同是没有问题了吧。” “合同我重新修订过了,你拿去给对方签名,等对方签了名,再拿回来给我当事人签名。”周玉道。 温媛听到这话一惊,拿着合同问:“你修改合同,怎么都不先过问我的意见?对方如果不愿意签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打电话和合同签订方先沟通过了。他们也承认自己在修订合同中存在的疏忽。如果按照你们原有修订的合同进行签署。我是可以代替我的委托人打官司,直接告你们有意欺诈和胁迫,到时候不是撤销合同如此简单,要追加赔偿。” 温媛听对方一席话如流地阐述下来,面上登时怔了许久。法学专业的东西她自然不懂,只觉得周玉的话似真似假,无疑是堵到她无话可说,但不意味她会就此被周玉给唬到。 “关于这个问题,我需要和合同签订方再进行沟通。虽然你是我爸朋友介绍来的律师,但不代表你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我会再找上几家律师所征询意见。”温媛说完,将合同书放进自己带来的大口袋里,起身再见。 周玉的助手看着她骄傲走出去的背影,都不禁发愣:这样的孩子,若是放在自己家,不可想象。 周玉交叉着指头,只问助手:“杏仁糊送来了没有?” “送来了,温先生一早已经送来了。而且温先生都很贴心,每次都用保温的器具送来的。”助手笑着回话,整个律师所上下,不仅对温世轩的印象很好,并且都在私底下议论起大冷天里天天让温世轩送杏仁糊的周玉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周玉舔舔嘴角,心想,为了这个能天天有的喝的杏仁糊,说什么都得把这个官司打下来。 温媛算得了什么?臭丫头而已,能比得上杏仁糊吗? 在大街上,温媛气恼地踢着雪块,一面拿着手机拨着楼向晴的电话。耳听楼向晴一直没有接,最后,是楼向晴的助手给接的。 “楼教授不在,去了外地,两天后回来。” 温媛怕楼向晴真是恼了,急匆匆赶到楼向晴的工作室。楼向晴果然还在,见到她,摘下眼镜,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快说,我今晚有事要出差。” “楼教授,你听我说,这个事真的不是我搞的,也不是我爸的主意,是我爸朋友的主意。不如这样,你再给我一份原来的合同,我再去找我爸签。” 楼向晴对她这一番哀求的话,却是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甚至是笑了起来:“我说,温媛,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你还是个孩子,没有成年,你没有这个权利签署任何合同的。你想和你爸怎么沟通是你的事,但我想,最好,还是等你成年了,再来说这个画展吧。反正,你过年后要开始努力准备艺考的事,怕你也没有时间搞画展了。” 温媛感觉本来敞开了条缝儿的大门,刚向着她射出点阳光后,立马再度紧闭。 回到家后,她茶饭不思。许玉娥看着她这个样子都愁,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媛被许玉娥问的烦了,恼火起来冲着她骂:你有本事,和我爸一样给我钱啊。你现在关心我,不也是为了我爸的钱! 说完,她当着许玉娥的面甩门,让许玉娥碰了鼻子灰。 许玉娥于是对着屋里的其他人憋屈地抽泣,称自己也想要有钱,但是蔓蔓不给,有什么办法。她把蔓蔓拉扯大,还不是指望蔓蔓给她钱。 温家人都知道蔓蔓至少尽到了法律上规定的义务,每个月定期给她赡养费,对她这话实在无法苟同。 许玉娥把钱,除了给女儿温媛买点好吃的,其余的,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甚至发现,许玉娥近来,竟是会打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春节要喜庆的缘故。总之,看着让人感到怪异。 温媛骂了许玉娥一顿后,心想许玉娥吃到她的苦头后,肯定会像以前一样顺着她的性子,四处去帮她筹钱。奇怪的是,等了两天过去,许玉娥在她这里半点表示都没有。她心里突然升起了股害怕。 父亲抓不住,不会她现在连母亲都抓不住吧。 刚好那天,温浩雪与汪芸芸嚼舌头,说到许玉娥是不是这几天经常出门,一出去是一个半天,谁也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 平常温媛是极少管许玉娥去干什么,甚至嫌许玉娥烦,但是现在,听说许玉娥有另外自己注意的对象后,温媛心头慌了。 找了一天,她先出门,然后等着许玉娥出街,再行跟踪。这跟着跟着,跟到了一个闹市区。许玉娥进了一家理发店。 温媛摸着胸口,听理发店隔壁的人说,许玉娥到这家理发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是有半个月以上的事了。(未完待续) 腹黑的妈 两孩子并排睡在一块,蔓蔓一面是用手推下摇篮,一面拿起支笔放在头发里挠了挠,盘算着桌上的账本。 两个孩子把脸对了对,静悄悄地睁开了小眼珠子。他们俨然都很好奇,母亲近段日子对他们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小南南的唇角现在不是撅,而且是偷偷地瘪了个凹:她捉摸不住妈妈想做什么。 母亲不是对她意见很大吗。可现在母亲管都不管他们的脾气了。他们想哭想闹随意,更多时候,就是让他们自个儿安静呆着,也不来打扰他们。其他人想来逗他们玩,都被母亲以各种借口拒绝或是支走了。好像是为了顾着他们的大脾气。然而,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无聊了,简直是无聊至极。他们想耍大牌,也得有人打下手,不然一个人怎么唱戏。 小西西打个哈欠,然后偷偷扭了扭小脖子,眼珠子似乎是掠过妹妹皱巴的小额纹,微弯的唇角充分表明了窃笑。他和妹妹出生后,一直采取不同的战略。他是各种卖萌讨好大人。他妹妹是用骄傲打算征服大人。所以,其实大人来不来逗他,他损失不大。相反,妹妹小南南是处于矛盾的境地里了,一面小南南想安静,一面小南南又希望有人捧,反正公主,都是这样任性的性子。在这里,他要佩服他从容淡定的妈妈了。 如今的蔓蔓,真是要与孩子置气,也不会傻到只把他们当成傻乎乎的孩子了。孩子的脑袋瓜,远比她想象中聪明的多。他们纵使乖,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当成甚至比自己聪明的对手来过招。谁让他们是她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西西见妹妹嘴角扁扁后露出一副气怒的模样,乐呵呵地直笑。借此机会,小南南爆发了。 两个孩子突然的一个笑一个哭。蔓蔓只不过伸出手,抓住摇篮边,推了推摇篮。摇晃的摇篮,晃着两个小身体。一种身体反应的本能,令他们的哭笑都刹然而止。 聪明的小西西再打个哈欠,顺从母亲的意思闭上眼皮假寐,反正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母亲的五指山。 小南南是不甘心地抽,抽噎,抽噎。 陆夫人从对屋,貌似又听到小外孙女的哭声,慌慌张张跑过来。女儿蔓蔓是郑重放过话要和小南南置气。 “囡囡,小南南闹了?” 蔓蔓看似是被账面上的数目困住了思绪,一下没听清母亲说什么,随口应了声:“哦。” 见女儿似乎是很忙没空哄孩子,陆夫人主动说:“我来抱抱她。” 等母亲走到旁边,蔓蔓被惊醒了,忙伸出手拦住:“妈,不用了。” “她这样哭不成的。”陆夫人道。 听到姥姥这话,小西西闭着眼的唇角弯弯:姥姥又着了妹妹的道。 “妈,我来。”蔓蔓说,说完抢先陆夫人将南南抱起来。 南南感觉得到是谁抱了自己,见不是姥姥,而是自己的妈,小唇角撅。若是往常,母亲看到她这模样,又得训她了。可如今的母亲,是拿指头抹抹她撅的唇角,说:“她这不是闹脾气,是闲无聊。给她点事干着,就不会无聊了。” 陆夫人听得傻目:这小孩子还会无聊的? 小额眉落下两道黑线。不抽噎了,紧皱的小脸,在母亲怀里扭动,像是要挣开什么。 蔓蔓不急不忙的,将陆老头给小公主买的纱帐公主床推过来,放到靠窗的地方,然后把女儿放了进去。窗户上,是挂了串风铃。本来皱巴的小脸,在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后,脸上的线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睁开的小眼珠子,是透过明亮的窗几,望到了蓝天白云,和摇曳着像在空中飞翔的风铃。 专注地望着,吃惊地看着,到后来,惬意地打开了小哈欠。这地方好,她很喜欢。而且,冬季在暖洋洋的地方晒太阳,又温暖又舒适,没想到母亲这么贴心。 小西西听见妹妹不哭了,就知道妹妹被妈妈成功诱拐了,再慵懒地张开小口打哈欠。 见两个孩子哈欠连连,陆夫人露出了诧异的微笑:感觉,女儿现在带小孩,是愈来愈有一手了。 每家小孩都不一样。蔓蔓觉得自己的小孩,应证了弟弟的一句话:大脾气。 大脾气的娃,要征服他们,当然不是光哄哄能搞定的,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感到舒服。 不就两个没长大的娃嘛,论腹黑程度哪能比得过她这个妈。拿下完全轻松。第一次拿不下,第二次再来。反正最终肯定能拿得下,不然有负她这个妈妈的称号。 陆夫人见没有什么动静了,转身回了屋。回去后,遇到姚夫人,姚夫人问她两孩子怎样。她笑笑:睡的可香了。 姚夫人吃惊地眨眨眼,想着这两孩子在蔓蔓手下变化真大。 陆夫人想的是幸运,自己女儿好歹是度过这一关了。每个新妈妈都有个适应过程。相比下,有些孩子母亲,没有那么容易能克服难关。 因内外焦虑夹攻,被击倒的其中一个,有初夏。 下午,蔓蔓等到夜晚七点,才盼到老公回家。 “去哪里了?”蔓蔓问,极少见老公这样,连打电话回家告诉加班都没有。 蒋衍回到家,先低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下。 蔓蔓感觉到老公下巴上的胡茬,轻轻推一推,说:“该刮胡子了。” “是吗?可我过年前刚刮过。”蒋衍摸把下巴颌,没想到才过几天又给长出来,看来是被今天的事给愁到了。 “怎么说?”蔓蔓问。 “初夏在家里打了人。杜宇觉得不好意思,让我问找其他医生,看能不能上门看诊。我找了我爸,找了个医生过去。” 听说死党打了人,蔓蔓吃惊:“打了谁?”应说初夏打人,她蔓蔓看到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但是,她蔓蔓可以肯定,她的死党初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她一个嫂子,可能口角上为房子和孩子出了点冲突。”蒋衍说。 蔓蔓摸下胸口,想:幸好打的不是婆婆。 但后来蒋衍紧接上一句:“不过,她婆婆在旁边没有劝架,看着她们两个打。谭阿姨回来后,生气了,扫了她婆婆一巴掌。” 蔓蔓听得有些心惊胆跳的,同时又觉得:谭阿姨扫这一巴掌是便宜了,换做自己,扫十巴掌以上。要知道,初夏刚出月子,身体哪能受折腾。这婆婆完全不会做人。 “然后呢?”蔓蔓继续问,“我师哥怎么想?” 岳母都和自己妈干上了,夹在中间最难做的,肯定是杜宇。这不,杜宇将她老公约了出来,一路憋屈地吐诉自己的心声。 他对老家的那份感情并不怎样。 毕竟,家里兄弟姐妹多,他爸他妈,从小都不把他当做宝贝看。他能有现在这成绩,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典型的例子,当年他考上大学时,家里本来都不肯让他出来念书,因为家里人认为这些钱,应该腾出给他大哥娶媳妇用的。后来是他中学时的校长和班主任帮忙,帮他主动联系了贷款教育基金,他是大学里众多勤工俭学生的一个。 出来后,能和现在的老婆初夏结婚在一块奋斗,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岳父岳母,其实在暗地里捐助了他不少创业资金。老婆生孩子,又是岳母一个人张罗前后。论起来,真是自己的爸妈都比不上岳父岳母。 问题是,不管怎么说,那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母。 蒋衍听到他说到这里插了一句:你错了,不是给了孩子生命的父母,都是愿意给孩子生命的。 蔓蔓听老公直抒己见,抬头,捉到老公脸上一抹淡淡的惆怅。 家里只要有兄弟姐妹,这种父母偏心哪个儿女的事,十有八成都是注定的。有些人看开了,有些人看不开而已,总还是痴痴等着哪天父母能回心转意看自己一眼。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有些事当你出生时已经注定了。 杜宇现在要做的,只是弄明白一件事而已,他再怎么痴望,想去夺取父母心里那个宝座,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再有钱。 “说好了,明天早上,全部送回老家。”蒋衍道。 “这么简单?”蔓蔓不大信这些杜家人会如此乖乖回去。 “杜宇要给他们一笔钱,我不同意。我说给了钱,他们这次得到好处了,贪得无厌了,又会回来恶性循环。因为这些人既然一开始冲着这个时候来,明显没有安什么好心。直接以老婆身体不适赶他们走,就可以了。”蒋衍道。 蔓蔓深深地感觉到,老公长大了,不像婚前那般天真以为亲人都是照自己着想的,其实更多人想法与自己的肯定相差迥异。但即使老公给她师哥出了这个主意,不一定能赶走杜家那帮人。蔓蔓想。 到了第二天,消息传来,两个媳妇带一个孙子走了,婆婆带了那个年纪较大的孙子,应该是杜宇大哥的儿子,坚持留了下来。初夏在电话里,向蔓蔓哭诉:这婚没法过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夫家人。我和你师哥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来看过我们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没有?现在,竟然要求将他大哥的儿子挂在我们名下,为的是要在京城里上学。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和我的儿子争! 杜家人这招真是狠。快过年时过来,白吃白喝逛完京城,接着下一步,就是准备把孩子赖在这里了。 话说这种事,蔓蔓是有听说过,但没有想到会发生自己死党和师哥身上。 杜宇的心又是个软肠子,抗不过母亲。 谭母见着事态不妙,若真是让这孩子就此赖在杜宇这里,以后自己女儿的孩子长大,定是要生矛盾,到时候,杜家再提出些无理要求,女儿和外孙子都得遭到挤兑了。这些问题,纵使是现在和杜宇说了,杜宇心里明白,可心肠软无济于事。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杜宇。杜家人吃准了杜宇的心肠软。 蔓蔓一面安慰死党,一面打电话给谭母,因为她知道在这时候,唯有谭母能扛得住,给女儿出招。 “蔓蔓。”听她打电话过来,谭母心里是很高兴的,心想这在京城里终究还有她这个大靠山,“我们想好了,我打算带初夏和孩子回老家。等杜宇想明白了再说。如果杜宇想不明白,这婚也不用维持了。” 谭母一出招,就是狠的,要比杜家人更狠。既然你们要让你们儿子在老婆和妈之间选一个,我们不怕。因为谁更有道理,放到社会上黑白分明。然而,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究竟能不能最终生效,谭母的把握,仅有五十对五十。 杜宇那人,心肠是太好了,什么都情愿自己吃亏一点。事实证明,太好人的男人,嫁了也未必幸福。初夏和谭母现在就是这么觉得。 蔓蔓想了想,说:“阿姨,你和初夏带着孩子,走南闯北不容易,或许现在有飞机有火车,终究这么长的路程来回很是麻烦。说不定师哥两天就改变了主意。但你们不可能因为他稍微改变下主意又跑回来。跑回来后哪知他妈有没有真的走,他有没有真的是彻底改变了主意。不仅要听他说,而且要观察的。” 谭母听她说的都很有道理,一面称赞一面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住酒店不方便,不然,你们先搬到我们这里来吧。反正,我们小区有门哨站岗,没有允许是没法进来探视的。初夏和孩子都可以在我这里得到静养。我坐月子,初夏也坐月子,我们两个到现在,彼此都没有见过彼此的孩子呢。”蔓蔓说。 谭母仔细想了会儿,没二话答应了她。接着,趁杜宇不注意,带着初夏和外孙子,一路奔蔓蔓这里来。 蔓蔓打开门,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谭母抱着外孙子走在前面,中间慢吞吞走着的是初夏,后面有个门哨,是蔓蔓委托,帮忙谭母拎行李上来的。 看到谭母手里抱的那个胖大小子,蔓蔓惊嘘地缩圆了嘴唇:“我怎么觉得,他现在不止十斤了。” 杜儒霖生下来时,已显得是个大个头,现在,是比小西西要大上一圈不止,明明两个孩子的生日在同个月,差不多。 儿子被养得大个,做妈妈的初夏,也是大个。 蔓蔓在谭母后面望到死党时,发现死党愁眉苦脸,却是身体发福,于是故意笑着取笑了句:“你儿子是叮当猫,你是大号的发财猫。” 听到她这话,初夏本是垂头丧气的脑袋瓜抬起来,十分锐利地扫她一目:“你这丫头,嫌舌头多余是不是?” 听死党骂起人来仍旧是一副精神十足,蔓蔓放下了心,请她们进屋,并说:“说的急,幸好客房我们平时都有收拾,你们住下可以了。孩子睡的小床我这里有。只是要委屈下阿姨,晚上可能要与初夏一起睡张床。如果阿姨想自己睡张床,我这里有那个可以打开的行军床,放在客厅哪里都好。” 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这是都安排妥当了,谭母感激地说:“你做事,向来心细,没有什么可以不让人放心的。只是我们两个和孩子,要在你这里絮叨一段时间了。” “阿姨你这种客气话,不可以在我这里说。”蔓蔓故意唬了唬脸,进了厨房给她们倒水。 谭母微微笑着看她的背影,再转头瞧瞧自己女儿苦闷的脸,教育道:“你得学学人家蔓蔓,人家不也和她婆婆有矛盾。可人家哪像你这样,一击就倒的。” 初夏眨巴拉眼,继而嘟下嘴巴:“我有蔓蔓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能没有她聪明?是你意志不够坚强。”谭母教训起女儿毫不客气,尤其来到蔓蔓这里后,看到蔓蔓那个从容不迫的模样,简直是一阵舒心的风直吹到了心底,让人自信心倍增。 初夏就是脾气躁了点,要是能学点蔓蔓的稳和忍,吃哑巴亏的,肯定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她不一样,她本来在温家锻炼了金刚不坏之身。”初夏到这会儿,终得承认,或许温家真不怎样,但是温家那种逆境正好造就了蔓蔓如今的成绩。哪像自己是独身女,从小是温室里的花朵,现在母亲突然要她改变形象学深沉学忍耐,她没法一蹴即就。 “来来来。阿姨和初夏先喝点润肺的糖水。”将两杯雪梨糖水送到她们母女手里,蔓蔓对着初夏那道愁着的眉毛儿说,“反正有什么事,天都不塌下来,没有什么可以解决不了的。你看我,前几天,还和我女儿赌气。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和你女儿赌气?”初夏惊问,后立马又记起小南南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对蔓蔓板起脸说,“我先警告你,不准欺负我儿子的老婆。” “啧。”蔓蔓切嘴,“你这婆婆爱我女儿还胜过我这个妈啊?” 初夏不睬她的冷嘲,跳起来,在屋子里寻找自己的未来小儿媳:“南南呢?西西呢?” “在屋里睡着。”蔓蔓没有挡着她。 谭母对那两个双胞胎,兴趣也挺浓的,虽然在杜宇带回来的手机照片里见过,但亲眼见到真人,那种感觉肯定不一样的。抱着小外孙杜儒霖,跟在女儿后头,进了蔓蔓的卧室。 进去后,见到两孩子在爸爸妈妈的大床上挨一块儿。蔓蔓刚是想给两孩子换身衣服,抹点润肤露。因为虽说天气冷,可屋内开了暖气后,很干燥,孩子汗也不少。 走近后,谭母立马把自己手里的孩子与这两孩子放成了一排。三张小脸蛋比较起来。谭母率先噗嗤笑开。 初夏听出自己的妈在笑什么,努起嘴巴:“没法,谁让我老公是长那个样,就一个武夫相。哪像蒋大少,明明是个军人,都长得像个明星似的。” 蔓蔓插进中间打和场:“我不是一样,没有你长得好看。” “可你家兄弟长相都是个顶呱呱。不说君爷吧。听说你弟弟,是老少男女通吃。”初夏归之一句话,这遗传基因很重要。 蔓蔓不与她顶嘴了,知道她这心里还气着她师哥,归之是杜家基因不好。 令她们惊奇的是,这三个孩子是第一次接触,却挺亲昵的。睡一起,都不争来争去,很安稳。 “不然,他们晚上三个也睡一起吧。”谭母想让这三个孩子多培养感情。 “儒霖和西西睡是没有问题的。但南南,她晚上都是和我哥一块睡的。”蔓蔓道。 “和你哥一块睡?”初夏诧异地拿指头指住她和小女娃,“你这个当妈的果然够黑心。你哥那是什么面孔,南南和你哥睡不是每晚都得吓出心脏病。” “没法。”蔓蔓现在对女儿任何大脾气的决定都心平气和了,摊摊手,“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不然,你自己问问她,是今晚要和她未来的小老公一块睡,还是和我哥一块睡?” 初夏和谭母一起看回两个娃,尤其是看到与双胞胎一比明显有点傻帽的杜儒霖,压力倍增。 初夏咽咽口水:“你女儿厉害,让我儿子和她大舅相比。我儿子现在才一个月大的娃,只有吃奶的力气,怎么和你哥打架?要打架,也得等我儿子长大了,你哥老了,到那时候双方力量悬殊了,看我儿子怎么一拳头打败你哥,抱回老婆。” 蔓蔓对死党这番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话,只是笑:行,有本事,你代你儿子,现在先去与我哥说。 初夏朝她瞪瞪眼:你以为我和我儿子会怕吗? 等到门口砰砰两声,初夏却如惊弓之鸟跳起:“不是你哥突然杀回来吧?” 蔓蔓要她稍安勿躁:“我哥上班呢,八成是我妈,可能听到动静了过来问问。” “你婆婆公公呢?不是说来帮你带小孩吗?” “这些天,过年前后,十五之前,他们的社交活动都是很多的,不像我妈。”蔓蔓答着话,走到门口去开门。 拉开门后,果然是陆夫人过来问,是不是中午都到她那边一起吃饭。谭母听说后,连忙走到门口道谢。 初夏看着陆夫人,想起那许玉娥,对蔓蔓说:“你找回这个亲妈真好。怪不得人家说,亲娘和后妈截然不然。” 蔓蔓对许玉娥不想提半句,实则是想彻底忘了这个人。因为自小给她心灵上最大伤害的,正是这个女人。 即使不是亲生的,只要女人还有一份母爱的天性,又怎么会讨厌起一个无辜的孩子。许玉娥所谓的母爱的天性,都是值得怀疑的。她一直觉得,其实许玉娥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温媛,都不算是大公无私的母爱。 温家里,温浩雪见温媛从外面回来,一张脸都没有了血色,好奇地走过去问:“媛媛,你怎么了?” 温媛的心口都是堵的,闹的慌,一口气都提不上来。她脚底都是虚浮的,走两步,要软下。 温浩雪赶忙扶着她到沙发坐下,给她抚摩胸口顺气,心里很是奇怪。按理说,温媛本事不小,少有能拿捏住温媛的。 温媛仰着头,笔直的目光射到天花板上,感觉头有点晕,却很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种被背叛的心情,满腔的愤怒,被抛弃的痛恨,都在她胸头汹涌地翻滚。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恨一个人,比恨蔓蔓还要恨。 此时,温浩雪大概是琢磨出来了,道:“你是看到你妈去了哪里吗?” 她这话刚出来,温媛的双手伸过去掐住她脖子,动作迅猛目光冷冰犹如豺狼。温浩雪被她扑倒在沙发上,感觉到她尖利的指尖随时要划破自己的动脉,全身一阵畏寒地发抖,喊:“媛媛,你冷静些,你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知道就好。”温媛缓缓地收回了手,用眉挑了下她,“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好奇心会毒死猫的。” 摸着自己劫后余生的脖子,温浩雪直吞两口口水,起来后,看到温媛已经恢复如常的样子,心里叹:这种人,也只有蔓蔓能对付得了。心里同时在想,这许玉娥是怎么回事,干了什么事能让温媛气成这样。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答的。当晚,她妈张秋燕回来,她们母女两人不像普通母女,更像同伙,都是一有什么新闻互相交流。 “你问你大婶出什么事了?” “嗯。妈,你知道吗?” “你大婶好像有新欢了。” 温浩雪登时恍然大悟,为什么许玉娥在过年这样紧要的阶段,都没有去缠温世轩的原因。 “可大婶不是喜欢大伯吗?对大伯不死心想复婚吗?” “你大婶哪是喜欢你大伯!”张秋燕听到女儿这浮浅的话都要笑,但是转念想,那是因为女儿根本不了解这对夫妻的来龙去脉,由是说,“你大婶当年是被骗过来的,骗过来嫁给你大伯的。对你大伯哪能有好感,更别提爱不爱了。” “骗?骗婚?”温浩雪讶异。 “不叫骗婚。只是介绍人,当时是有点夸大了你大伯的情况,又说你大伯是要继承祖业的大孙子,你大婶为这个心动。来到后,见到你大伯长得也可以,就此嫁了。两人婚前是没有感情的。而且我们那时候女人嫁人,哪有你们现在年轻人整天讲究情情爱爱的,只要觉得这个男人还靠得住,能养家糊口,等于完成人生一项任务一样结婚生孩子,没有其它念头。”张秋燕和女儿说起这些藏在年代里的陈年旧事,郁郁欢欢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大婶始终对大伯没有动过心?” 张秋燕对女儿这句问话又觉好笑:“怎么可能有?你大伯之前的落魄样,你不是没有见到。女人都是实际的,尤其是结婚后更实际,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怨男人怨谁。你大婶对你大伯早就是满腔怨恨。” “那我大伯对大婶呢?”温浩雪反过来问一句。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点子上。张秋燕皱了皱眉,四处望了望,确定隔墙没有耳,小声道:“这事儿,我也是后来听你大姑说漏嘴才知道的。你大伯是被逼婚的。” 一个骗婚?一个逼婚? 温浩雪头晕脑胀了,心想这事儿别说温媛知不知道,八成肯定是不知道,蔓蔓呢,定也是不知道的。 “我大伯为什么被逼婚?” “这事儿复杂了,反正不是你大伯的爸妈逼婚,就是其他一些得罪不起的人逼婚。”张秋燕俨然对此事,不怎么了解。 说回许玉娥找的这个新欢,听说是个理发店老板。年纪与许玉娥差不多,自己老婆死了,只留下个女儿,而这个女儿现在是自己独外出去打工,与父亲一年到头几乎都不碰面的。 “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你小姑。你小姑发现后,有和我形容过,说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我就想这正常,你大伯全身上下打理后,穿上西装,不也一样好看,说明你大婶是个外貌主义,由始至终没有变过。第二点,你大婶看中对方的,有钱。在京城里开店,只要位置好,不愁客源。这家理发店生意向来不错,财源滚进。第三点,似乎是对方对你大婶也有点意思。”张秋燕述说情况。 温浩雪听后一愣:“那人能看中我大婶?” 许玉娥那样子,居然也有男人会喜欢?天塌下来了。温浩雪想。 “你大婶打扮一下,也不难看。”这点张秋燕说的是实话。 比起温世轩那两个妹子,温家姐妹说是年纪比许玉娥小,但是外貌上看起来,要比许玉娥苍老许多。 许玉娥整天喊跟着温世轩没有福分想,事实无法争辩的却是,她在温世轩家里,向来是养尊处优的女人。 饭,由温世轩或是蔓蔓煮着。碗,有人洗着。她至多看看杂货铺,算算钱。进货出货跑货,都是温世轩一手包。她其实在家里没有干到什么家务活,哪能衰老呢? 相比之下,温家姐妹是被夫家拖累了半生,光是带大孩子费了不少功夫。哪里像许玉娥,在家里哪怕带女儿,想当甩手掌柜都可以,反正一切有温世轩在后面顶着。也因此,在许玉娥眼里,温世轩始终是个窝囊废,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大伯是个好男人,怎么叫窝囊废了?”温浩雪听到这里都觉得气,为温世轩不值。 “这个男女对看,好像爱吃萝卜还是酸菜,各有各的爱好。”张秋燕站在中立的角度说。 温浩雪觉得这样更好,许玉娥就此找了新欢后,温世轩不用背上罪责了,可以给自己找个老婆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你两个姑姑也是这么想。所以谁都不说,任你大婶去自由恋爱自由发展。”张秋燕道明,温家里面的人,都是挺识相的,都巴不得少了一个许玉娥来瓜分温世轩财产的。 问题在于许玉娥这一谈恋爱甚至要第二婚,触及到直接利益冲突的人,有一个定是不甘心的,不愿意的,那个人即是温媛。 “妈,你说媛媛都知道了,她下一步会怎么办?会不会去破坏她妈的好事?”温浩雪问的时候都为即将开场的母女大战感到心惊,主意是怕会牵连到自身。 “她知道能怎么做?”张秋燕不以为意,“她若是聪明的,就知道,她现在监护权都在她爸手里。她和她妈,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想去法院告她妈怎样是不可能的。至于她想搞什么小动作,阻碍她妈。她妈的脾气她不是不知道,是越对立越反抗的那种。搞不好,她这一把火烧下去,她妈和那男人反而成了。” 张秋燕说对了,不然温媛不会苦恼到闭上眼都觉昏天黑地的,她只觉得不能这样饶恕了许玉娥,说什么都不能。 许玉娥倒是没有忘记,早上都给她准备一份她喜欢的早餐,并等着她吃完。 温媛当天早上,当着温家所有在场的人问:“妈,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许玉娥先是一惊,继而竟是有点害羞地拨弄刘海,说出来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媛媛,这事我本来就想和你说的,如果你肯,我安排你们两个见面。” 温家人听到她们两个一来一往两句话决定了走向,纷纷避开。 “这样啊,我对我新爸爸也挺期待的。”温媛露着笑脸道。 许玉娥拉着她手,说:“媛媛,妈之前瞒着你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妈总得找个男人过日子的,这样,也可以为你减轻负担。” 之前还虎视眈眈她要继承的财产,突然之间转了性子,温媛心底里冷笑,不知道那位新爸爸是不是一样慷慨无私地接纳她这个女儿呢。 “妈,我们快要见面了。我总不能认错人吧。他叫什么?” “他姓赵,叫赵学军。” 蔓蔓从温浩雪发来的高密短信里得知,许玉娥带着温媛,去见一个赵学军的人了,预备要结婚。 相识不到一个月,立马打的火热要结婚,蔓蔓眉头微锁。(未完待续) 狗咬狗 杜宇知道自己的老婆带了孩子离家出走后,天马上塌了一半。要找到蔓蔓这里寻回老婆。蔓蔓却是答应过死党了,没有见着他妈带着他大哥的儿子回家之前,连说句话都不需要。杜宇本想走曲线救国政策,找到了蒋大少,想混入关。 蒋大少早接到老婆的电话,得知实况后,当然不可能帮杜宇做这种事,反而劝杜宇:你想想,我这会儿带你进去了。你老婆和岳母恼了,带着孩子再上其它地方去。其它地方能有我那里安全吗? 杜宇只好作罢。眼见自己丈母娘和老婆是铁了心,一个电话都不接,他愁眉苦脸抱着脑袋坐在家里。 他大哥的儿子叫做杜爽,今年七八岁,刚好是要上小学的年纪了。其实杜宇老家的人就是从这次杜宇打电话回家报喜,知道了杜宇在京城里买了房子,让杜爽冲着杜宇的北京户口来的。大人在他旁边议论的事,杜爽早就听懂了。和奶奶来京城,看到京城的繁华后,他是势在必得。现在见着那个奶声奶气和他家里弟弟一样恼人的小弟弟杜儒霖不见了,杜爽心里高兴,对奶奶说:现在这家里清净了,他肯定能好好念书,将来念出来的书,肯定比三叔要高。 杜母从杜爽小时候一手把这孙子拉大,最疼也就是这大孙子,听完杜爽的话,摸着杜爽的头,脸上严肃的线条笑开,连连点头:“好样的。你三叔当年念书,不也是到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能像你,一开始要到北京来上学的。” 祖孙俩倒好,看着初夏他们带着孩子走了,竟是乐得清静,在杜宇家里随意摆弄原来初夏安置的东西。 杜母拍拍儿子杜宇的肩膀,还伸手向儿子要钱:“爽儿乍来京城,身上没有几样像样的衣服,你当三叔的,到外面被人看到你侄子穿成这样肯定不好。” 刚刚他们祖孙俩在他和老婆的家里翻弄东西,说的话,杜宇都听得清清楚楚,把头埋在双臂里,问:“妈就不关心你另外一个孙子吗?” “你说你儿子?你儿子当然也是我孙子。但是,他不是你老婆抱走了吗?”杜母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全推在了初夏头上,“我说,以前你要娶这个媳妇时,我就说过了,不好,娇生惯养,不会理家,像头马。你肯定是驾驭不了她。现在可好,她离家出走了,八成是想气气你让你臣服。你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不然她以后说什么你都得做什么。凭什么她能指挥我儿子,现在是你养着她呢。” “妈,你不懂。”杜宇仰起头来向杜母解释,“初夏一直在我出来创业后,陪在我身边,跟我吃了很多苦,从不嫌弃我,还有她爸妈,拿自己钱无私捐助我。若不是有他们,这里的一切都不存在。” “是啊。”杜母不屑的,“这里的东西都是她拿你的钱买的,要不是有你赚的钱,她能买这一屋子的东西?” “妈!”杜宇跳了起来,怎么感觉自己像是鸡同鸭在讲话,本是自己的妈来着。他心口闹的慌,在这屋里多呆一刻都要闷气,打算出去透会儿气。 “哎,给爽儿买衣服的钱,你都没有给我呢。”杜母追着他到门口伸出手。 杜宇脸黑沉沉的回过头来:“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怎么当三叔的!”杜母争锋相对,举起的手是要锤到杜宇胸头,指骂不孝子。 杜宇现在也不怕她骂了,满腔怒火喷了出来:“我儿子老婆离家出走了,你现在却是让我去给我大哥的儿子买衣服。有你这样当妈的吗!难道我大哥的儿子比我老婆儿子重要!”说完甩了铁门当杜母的脸。 杜母冲着他下楼梯的背影还继续骂:“好啊,我就知道,都是她唆使你的,教你的,教你怎么对着杜家干。我告诉你,她整走了我两儿媳和一个孙子,接下来我和爽儿不会就这么走的。你要知道你是我生出来的,你赚多少钱,首先也得想着你父母想着你兄弟,而不是你老婆!” 一席话跟在杜宇身后追来,杜宇心头一阵心酸。这算什么。有钱了反而找罪受。他如今终于能体会温世轩的心情了。每个人都认为他们有钱了应该分一羹,却从来没有顾及到他们的感受,更没有想到自己其实有无帮过忙。没错,他是她生的,可他奋斗到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同甘共苦的果实,她作为母亲强词夺理算了,但他兄弟的儿子算是什么,想抢他自己亲生儿子的位置! 越想越气,杜宇从未这般气过,冲了回来,隔着铁门指着七八岁的杜爽:“有本事,你不要靠着你三叔,你三叔当年也没有靠任何人,学费都是自己挣的!你自己赚钱念你自己的书!” 杜爽被杜宇赤红的双眼吓到了,躲到了奶奶身后,抓住杜母的衣服。 杜宇见他知道害怕了,胸口这才缓和地能吐出口气,转回身,继续下楼。可不一会儿,杜母砸铁门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有本事你对着你媳妇喊,你冲你七八岁的侄子喊什么,整个废物!” 找到蒋大少诉苦水的杜宇,每想到杜母最后那句骂自己废物的话,抚摩着胸口说:“她说的没错,我真是个废物,我应该冲回去朝她骂才对。” 蒋衍拍拍他肩头,将他还要往自己肚子里灌的啤酒挪开到一边,道:“你现在准备住哪?” 杜宇如果这样回去,不被杜母逼疯了才怪。 “我住温叔家。” 现在林文才那个小出租屋,成了他和温世轩两人的避难所。如今他和温世轩是同病相怜,不是他躲他这,就是他躲他那。杜宇长长地叹气,不知道他和温世轩哪天才能平息这些没完没了的亲戚事。 “哎呦,蒋大少,你们在这喝酒?嫂子知道不?”路过大排档,正好见着他们两个的高大帅走了过来,一点都不拘束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当看见杜宇红着双眼已是喝得半醉时,讶异地朝蒋衍眨眼睛,“他这是怎么了?不是连儿子都生了吗?还失恋?” “你说话不能好听些吗?”蒋衍给高大帅一个瞪眼。 “那叫做买醉。”高大帅哈哈哈,搭住杜宇摇摇晃晃的肩头,“杜老板,有话说千金买醉。你现在赚了多少了?不止千金了吧。” 提到钱,正是杜宇恼的要死的地方,杜宇一只指头指住高大帅的额头,点着教育:“别和我提钱。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不好的东西,就是钱。” 高大帅被他这样子给惊到,慌慌张张地躲着他指来指去的指头,一边说:“杜老板,再怎样也不能和钱过不去,你说是不?” “我就是和钱过不去,你想怎么样!”杜宇朝他吼,吼完大概是抵不了醉意,头啪,掉在桌上。 高大帅看得目瞪口呆的,恐怕是第一次见杜宇这个样,印象里面,杜宇向来是最好脾气的一个人,任谁和他发火他都不会发火的一个。拿指头摇摇杜宇的肩头,发现杜宇真是喝得烂醉了,向蒋衍问:“我说,他这是怎么了?好像吃了一船的火药。” 蒋衍只是笑,薄薄的唇弯着一个清浅的弧度,极是诡异。让高大帅看着都毛骨悚然。 “老板,倒杯解酒的茶来。”高大帅叫着排挡里的服务生,担心杜宇这样醉下去是要酒精中毒。同时,他也闻到了蒋大少嘴里一丝薄薄的酒气。心想,今天自己真是当好人了,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真是醉到了明天。他们的老婆不是得一夜无眠。 “我只喝了一杯,醉不了。”蒋衍否决他大妈似的瞎操心。 “我说你只喝了一杯,但蔓蔓知道不?”高大帅提醒他,“你现在家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小祖宗呢。” 提到自己和老婆那两个腹黑到彻底的儿子女儿,蒋衍笑得更欢了:“他们俩,只有欺负人的份,没有其他人欺负他们的份。” 趴着头醉酒的杜宇,却是很清楚地听见了他这话,伸出手抓他袖口,质问:“你怎么把你儿子女儿教的这么聪明的?快教教我!我得教我的儒霖,告诉他,千万不能学我。咱们只能欺负人,不能被其他人欺负,就是亲戚自己的爹妈都不成。” 高大帅从他这句话总算是领悟到了原因,为此劝着杜宇先把解酒茶给喝了,边说:“我以为是什么事,是这点小事。你们遇到的,能比我强吗?” “什么?”杜宇朝他眯起眼。 “我说你们家那些极品,放到我家里,最多算是中下等的。我问你们,你们有遇过正面对着你笑呵呵的,背后转身给你下毒的亲爸亲妈没有?” 听高大帅说的这种毛骨悚然的事叫做煞有其事的,蒋衍和杜宇面面望了望。 “说句实话,这种敢使出犯罪手段的,咱们是不怕拿法律制裁了他。就怕这种,闹来闹去的,整天像菜市场大妈的,四处说你和你喜欢的人不堪,搞得你自己倒是想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蒋衍慢慢吞吞地拿手转着酒杯子。因为自己是过来人,所以对杜宇的处境是很能理解的。 “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明白,给杜宇出个招啊。”高大帅道。 “招不是没有。因为面对这种极品,你和他们对骂,纠缠,定是没有他们那种厚颜无耻的强。招数唯有一个,只是看杜宇舍不舍得而已。” 杜宇腾地坐了起来,看着蒋大少:“我舍得。我什么都舍得。只要我老婆孩子能回来。” 蒋衍对他这回答,并没有轻易相信,而是再问了句:“你确定,你舍得你妈你爸你那群兄弟姐妹,而不是舍得初夏和你儿子?确定这事做了后,你不会后悔,到时候和你家里人闹崩了,你反过来怪初夏和你们儿子,甚至是你岳父岳母?” 杜宇皱着的眉,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会儿,道:“我知道这事始终是我家里人没有道理,不是初夏和我岳母没有道理。所以,我首先相信我自己是个是非分明的。” “好吧,兄弟。”蒋大少揽住他肩头,朝着想开溜的高大帅说,“有我们两个帮你,这事倒是不难做的。” 眼看自己就这么在关键时刻被拉下水了,高大帅私底下向蒋大少龇牙咧嘴的:你这个奸诈小人。 “要怎么做?”杜宇一脸迷糊地看着他们两个。骂是骂不过杜母,在公众面前和杜母起争执的话,肯定是自己做儿子的吃亏。他现在其实想赶杜母他们回去,都找不到办法。 “他们不是想逼我们出手吗?按照我们解放军的作战策略,既然都洞察了对方这招险恶,只能是——”蒋衍和高大帅互对着诡笑墨黑的眼睛,“引蛇出洞。” 晚上,初夏和谭母,随蔓蔓到陆家一起吃饭。初夏和谭母本来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了打消她们的顾虑,蔓蔓直接建议她们向她妈交伙食费。陆夫人收着她们的钱,更是不好意思了,晚上特意加了好多好吃名贵的菜。 陆欢回到家看到,都直喊有口福,要初夏她们都多住几天,住一辈子都没有关系。然后,他看初夏斯斯文文,连半碗饭都没有吃完,明显在减肥,感叹:这和发财猫一起吃饭,就是发财啊。 陆夫人直接一个栗子打在贫嘴的小儿子头顶,对初夏说:“今晚这些菜都是卡洛里低的,你不想吃饭,多吃点菜没有关系。” 初夏小弧度地点点头,一反平日拼命三郎的样。 就是君爷看到她这样子都觉怪异,冷冷地说:“并不是减不下来。多运动就可以了。” 初夏狠剐了他一目:瞧你说的这么轻松,容易吗? 别人减肥君爷管不着,但是若是自己的妹妹要减,做哥的可不依从:“你和她不一样,趁这个时候好好补,把以前缺失的都给补回来。还有,别穿什么瘦身衣的,会影响你胃口。” 蔓蔓立马垂下头,盯着自己棉衣底下。今天刚学初夏从网购买来的一件瘦身内衣,穿上不到半天就露馅了?话说回来,她哥是什么人,竟然对女人这些东西都了解得这么透彻。若是白露姐姐站在她哥面前,岂不是成个透明人。 陆司令坐下来时看来看去不见贴心的女婿,问:“阿衍今晚加班?” “说是陪杜宇吃饭。杜宇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陆夫人替女儿说。 “为什么?杜宇可以一块来,我们家又不——”不明原委的陆司令刚要说下去,被陆夫人底下一拍手,悬崖勒马。 因此吃完饭,听说了自己老公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街上游荡,初夏心头酸,坐在蔓蔓的客厅里一声不吭的。蔓蔓远远望着她这样子,没敢走近去打扰到她。 三孩子现在是一块躺在一张最大的儿童床上,推到了陆家。陆司令看着孩子就高兴,在那里伸着指头逗着:“你们看,这杜宇的孩子,怎么像个将军似的,明明老爸不是个军人。相比之下,咱们小西西,好像只是个嘎子兵。” 陆夫人回过头,望到三个中间个头最大的杜儒霖,也笑:“那是的。” 边逗孩子陆司令边问:“这孩子的爸妈是怎么回事?”饭桌上他不敢问,现在初夏谭母都回去蔓蔓屋里洗澡,他瞅着个空才问的。 陆夫人摇着头:“好像是被杜宇的妈给闹的。闹不好,还要离婚。” 听到离婚这么严重,陆司令停下逗孩子的手,道:“有什么问题好好坐下说,总是有解决的法子。” 在旁边沙发上坐着帮母亲削苹果皮的君爷,听到这会儿插进话来:“爸,杜宇那个妈,比我妹那个婆婆,还要厉害上三分。你就别乱给杜宇出什么割地赔款的主意了。真正的和平是要靠战争打下来的。” 听到杜母比蒋母要更蛮不讲理,陆司令立马改了口:“是,割地赔款辱国丧权的事,说什么当老公的都不能这么做。男子汉,就要在国门受到威胁时,拿起枪保卫孩子老婆。” “爸——”见着陆司令都气愤填膺地卷起了袖口,陆欢咂咂嘴,“你说的好像你当年和妈也一样遇到外敌侵略。” 陆司令为此和老婆对对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君爷拿水果刀将苹果切成了好几块,分了一个盘子打发弟弟端过去蔓蔓那边给客人,从此打断了陆欢想追问的口。父母的事他略知道一些,正因为知道,更不想让自己弟妹知道。其中牵涉到的东西太多。 陆司令接下来继续逗小孩,再怎么瞧,当然都是自己家女儿的孩子最可爱,说:这两孩子若抱到外面去,和哪家孩子比,肯定都不逊色于人家的。 于是陆夫人因老公这话想到了件趣事儿,接着老公的话说:“前几天,不是很多客人过来拜访吗?说到咱们大院里,不止蔓蔓添孩子,就蔓蔓之前那一天,林老将军的长孙子出生了。” “听说不是在京城内生的。”君爷听到这插一句。 “是,人家媳妇本来就是随军的,跟她老公去到什么东北,在东北生的。生完后不到一星期,赶着回来过年期间给老将军瞧瞧这第三代,坐着飞机赶回来的。现在,和蔓蔓一样在坐月子,也快要出月子了。” 陆司令听老婆说来说去,仍旧听不大明白,按理说,这周近都是部队大院,每年每月生的兵娃娃不会少。陆夫人专拣林老这长孙说事是为什么。 君爷见父亲困惑,而母亲说不到重点,一向冷峻的脸都浮了丝笑,虽然口气仍冷冰冰的:“我和妈说过了,这事别告诉囡囡,免得她得意。” “得意?” “林老这长孙叫北北,小北子。因为在北方出生的,老人家和孩子爸妈觉得该怎么叫。”对于别人家给孩子的起名水平,君爷不好评价。 陆司令在愣了有两秒钟后,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没想到真有人像自己女儿一样固执,且是个老将军。 “哎,别笑了,囡囡听见,会以为你们是在取笑她。”陆夫人忙推推老公的肩头。对女儿给两娃取的这个名,她原先也以为不好,但现在叫习惯了,两娃听着也喜欢,她如今并不怎么抗拒南南西西这样的名。 与陆夫人有同样想法改变观点的,现在陆家里头并不止陆夫人一个。 “过两天,孩子满月了。要确定大名了。我和囡囡她公公商量过,到时候,两家在这里,摆出长辈们挑拣的几个名字,让大家评一评。”陆司令说。 君爷想都没想:“这是肯定的,任着她取什么南南西西的名字,定是不行的。” 话说回来,陆司令并不了解为什么女儿非要给儿子女儿取名为南南西西。 “她哪有想过,她连字典都不翻,就因为她喜欢东子,觉得东子乖又好养,想自己孩子要学习东子。”君爷对妹妹这单纯天真到无法言喻的想法,真是没话说了。 陆司令边听边微笑地点头:“囡囡是大智若愚。” “行吧,她大智若愚,我看有多少长辈能支持她取的名。”君爷一口气和妹妹赌上。 陆夫人见着都懒得提醒儿子了,几次兄妹赌约,哪一次不是儿子在妹妹面前败下阵来。 蔓蔓见着老公回来,是已经夜晚十点钟了,赶忙先帮老公放了洗澡水和拿衣服。蒋衍有点酒气,也不敢亲老婆,等冲完凉再说。蔓蔓拿插头接上电吹风,给他吹着头发,免得着凉,问:“师哥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住?” “在你爸那里住,今晚喝了点酒。” 听到杜宇都喝酒了,必定是给伤心的,蔓蔓叹着气:“真不像话。”说的是杜宇的妈。 “没事,今晚和高大帅都商量好了。”蒋衍安慰老婆。 “高大帅?”蔓蔓讶异,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耍宝的。 “他刚好路过门口,给遇上了。”蒋衍道。 “他能出什么主意?” 这个别说,高大帅真出了不少主意,蒋衍叹:“人家都说他家中富裕,富可敌国,我现在终于认识到是真实的。” “那么富有,还来当兵?”蔓蔓觉得这高大帅也是个奇人了。 并不是有钱,就能快乐的。蒋衍想起高大帅今晚说的这句至理名言。高大帅说他自己明白这个真理,是在五六岁的时候。看得出五六岁之前,这个家伙都不知道遭受过多少可怕的人生劫难。 想想,自己和老婆算是很幸福了,相比很多人家。蒋衍仰起脸,往媳妇嘴上亲了亲。 蔓蔓能从他口里感到一丝薄薄的酒气,但是不浓,带着芬芳的醉意。现在这股芳香扑鼻而来,含着诱人的果实。她张开口,让他侵了进来。不会儿,唇间的美味,搅得她和他都一阵头晕。 许久没有这般疼爱过她了,之前他都一直顾忌着。大掌枕着她的小头,在她齿间辗转,流连忘返。解了她衣服,轻轻地揉。她登时只觉整个身子酥软了般,软软地被他扶着平躺在床上,小嘴轻喘。 小两口紧贴着彼此,正火热。突听隔壁传来一点声音。蔓蔓惊醒了,推开他。蒋衍有点刹不住车,在她发鬓间摩擦了好一会儿,眯着惺忪的眼珠子,道:“怎么了?” 蔓蔓想老公这个半醉的模样真是慵懒又迷人,压着喘息说:“要是被初夏听见了,岂不惹得她伤心?” 这倒是没错的。会惹得初夏见景伤情。 蒋衍无奈,低下眼,只能捉着老婆的一只手把玩。蔓蔓睡在他旁边,知道近些天几家人的事情都多,可有一些事不得不说,道:“浩雪透露消息说,说许玉娥再婚了。” 或许这个消息蒋衍确实是不知道的,登时愣了下,眼睛眯紧,成条缝儿:“那我们真该替温叔恭喜她了。” 许玉娥结婚,想缠温世轩的机会理应为零。但蔓蔓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头枕着他的胸口说:“你说,她怎么能突然找到个伴儿,那么快那么顺利的结婚?你想想,不觉得这里面蹊跷吗?” 蒋衍伸出的指头捏捏她紧皱的鼻子:“我想这个问题,首先要去想的是温媛。比你更着急更操心的应该是温媛。然后,你想想,温媛会愿意将未来自己能得到的遗产,分给许玉娥吗?” 蒋大少说的话,正是点在了温媛心疼的肋骨上。 温媛早已觉得许玉娥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可能是冲着自己的那份财产来的。她心里提防着突然和母亲勾结在了一块的赵学军,去和赵学军第一次见面。未想到去了那里,许玉娥和赵学军,言明要她喊赵学军为继父。说明他们两个,已是之前瞒着她先去做了结婚登记了。 赵学军第一次招待温媛,不知为何是舍得花了大血本。他在一家北京有名的酒店里订了个包厢。温媛来到的时候,看到他个头挺高,穿西装打领带,剪着个新潮的头发,脸上皱纹并不多,年纪确实有,有点老板的派头,为此第一印象且不错。 “坐吧。”赵学军招呼她们母女坐下。 温媛看着母亲坐在赵学军身旁,突然发觉许玉娥并不难看。换了个发型的许玉娥,恐是去做了些美容和拉片,一张脸显得愈发年轻。加上一身得体的衣服,俨然有些阔太太的样了。她猜都猜得到,许玉娥有这样的变化,都是赵学军给教的。可温媛很不喜欢许玉娥这样的变化。在她印象里,母亲就应该是为子女省吃俭用的,这样抛头露面给自己花钱打扮,算什么妈。 许玉娥给她身上投过几个钱,温媛数都数的出来,更别提许玉娥是一分钱都没有挣,拿的都是温世轩的钱。 问题是她纵使不屑于许玉娥,对温世轩,却也没法回心转意。换做是个潇洒的儿女,离开父母自力更生,但她不是,她贪图父母的那份钱,让她始终没法脱身于这个泥沼。 赵学军打开菜单,先是问她想吃什么。 温媛就指里面贵的。许玉娥在旁见到也没有说话,平日里喜欢呱躁的她,今日一反常态,文文静静,在温媛看来更是陌生。 赵学军笑一笑,自己和许玉娥并不点菜,招了服务生,让厨房按照温媛点的去做。 温媛喝着上好的红茶,想着先发制人,问赵学军:“你和我妈结婚的事,我听说你还有个女儿,那么我这个姐姐她知道吗?” “我女儿,你是说嘉嘉吧。她很久才和我联系一次,我都没能来得及告诉她。但是,她向来不管我的,我也不管她。她不会反对我和你妈结婚的,这点你们两人可以放心。纵使她反对,要结婚的人是我不是她,她管不着。”赵学军道。 瞧赵学军这几句话,是要比温世轩有男子气概多了。温媛心底却是一声冷笑:不知道?真是不知道?有个继母要来瓜分自己老爸的遗产,如此重大的事情,她不信,那个叫嘉嘉的女孩能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那我这个姐姐念书了没有?” 赵学军对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的是自己女儿的情况,颇感奇怪,道:“嘉嘉念完高中就不读了。她想当模特儿。我听你妈说你是想当画家,这么说,你和嘉嘉且算是有点缘分了。画家也需要模特儿吧。” 想当模特儿的姐姐,岂不是更缺钱。温媛的心一再往上结冰。 许玉娥咳咳两声,打断他们两人关于嘉嘉的话题,对赵学军说:“媛媛是不大了解你。你要多和她说说你自己的事。” 赵学军点着头:“这没有问题。”对温媛温言和蔼地道:“我是开理发店的,这个你妈可能有和你说过。我学历不高,没有你和嘉嘉高,但那是因为我和你妈一样在那个年代没有的念书。如今你们条件好了,你妈说你爱念书要考大学,我听了都为你妈感到高兴,想要支持你。” “你喜欢我妈哪点?”温媛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些向自己示好的话。 “你妈温顺,是我见过的最温顺的女性,一下子就吸引了我。”赵学军说。 若赵学军说许玉娥别的还好,竟然说许玉娥温顺,温媛当即觉得是吃了一口苍蝇。温家里谁不知道,许玉娥是最不温顺的,对家里老公是又打又骂的。前段时间,才拿碗砸了前夫的脑袋。 赵学军这是被许玉娥骗了或是迷惑了丧失了理智什么的,温媛一时不好说。但她感觉到是瞬间抓回了母亲的把柄。要么是许玉娥单个人骗了赵学军,要么是赵学军和许玉娥两个人一块在她面前演戏。 无妨,她先听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结婚后,接下来是打算去蜜月旅行吗?”她装作已经接受了他们两个结婚的事实,并且打算恭祝的样子。 果然,他们听到了她这句话后,本来有点紧张的表情一下子全化开了。 “我和你妈是想,但主要考虑到的,倒不是我那个理发店生意,而是听你妈说,你是过年后要参加美院的招生考试了。”赵学军朝她笑笑,“怎样,你都准备好了没有?” 温媛不怕对这个继父说,自己正缺钱用:“你肯定也有听我妈说了,我画画需要很多前期投资的,包括画笔画纸什么的。我爸现在手头都不阔绰了,要不,你支援一点?” 赵学军听到她这句要他出钱的话后,并无尴尬,说话更是从容稳定:“我听说你爸是开饭馆的,而且是开了几十家饭馆。叔叔我呢,只是一家小理发店老板,定是比不上你爸的。至于你爸和你说他自己手头不阔绰了,肯定是在欺骗你。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妈终究疼你疼过你爸,你妈想拿回你的监护权。以前,你妈是经济条件不行,才被迫把你让给你爸,现在你妈嫁给我后,一切条件都不同了。”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啊。温媛微笑,笑得愈发灿烂:“这个我没有什么意见的,主要还是看哪家能支持我多一点。” 赵学军听到她这么说后,与许玉娥互相看了看。 温媛喝着茶,突然决定,不把自己父亲背后有个很厉害的律师告诉他们。 周玉那天来到律师所,为温世轩打发走了那个痴心妄想要捞父亲钱的温媛后,她现在天天喝着温世轩的杏仁粥,心里安慰实在。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心里似乎是挂心起了这个男人,担心这个男人又是被自己女儿或是前妻给欺负了,生怕他不来和她说。 结果,温世轩不仅没有不和她说,而且主动来找她,这令她喜出望外。 温世轩径直上律师所来找她,之前也未有打电话联系,没想到她真的在,一只手慌慌张张掏出口袋里的律师函,递给她说:“周律师,怎么办?我,我那个以前的老婆,想拿回我女儿的监护权。” 周玉一边接律师函,一边看到了他指甲尖上残留的杏仁皮,登时愣住了。(未完待续) 黄济儒的信 仔细瞧,指尖都像是磨损过,一两只指头甚至有凝固的血迹的模样。 周玉的心口宛如被什么刺了下,倒抽口凉气:是没想到这男人为别人做点事都这么认真,认真到她都感到愧疚。 说的也是,冬天里每天一大锅实材实料的杏仁粥,不像人家店铺里该掺水的,能容易做吗? 律师所里的人叫她是女魔头,这刻她认了,果断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错误。因为她早该知道,这男人对一点小事小工作都无比较真,从不懂的什么叫做敷衍或赖皮。 “你跟我进来。”周玉目光复杂地掠过温世轩的指头,走在前面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温世轩以为她盯自己的手是嫌自己的手脏,连忙把手放在裤子上抹两把,再跟在她后面。 周玉的办公室本来空间宽敞,但是因堆积了太多的资料,地上桌上柜子,堆的哪里都是,塞个人都挺困难的。她本是该让他到会客厅等着的,她也从不把客户接进自己形如垃圾堆的办公室里头,可不知怎的,直接让他进来看到了她这狼狈的一面。 刚推开门,温世轩就差点被只堆了材料的椅子绊到腿。仔细看,这椅子上的文件叠成了座山,而且,像小孩子初学叠积木一样,叠的扭扭歪歪的,随时像要倒塌的倾向。惊得他退一步,后面脚跟又踩到了条电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进了地雷区,放眼望过去,地上到处是地雷的警示标语。 这副壮观的景象,与周玉那身干净利落的打扮,形如一个天一个地,完全联系不起来。温世轩脑子瞬间懵了懵。 周玉见他都站住了脚不动,尴尬地咳一声:“你碰到或踩到什么东西不怕的,到时我来收拾。” 温世轩说:“你可以请人帮你收拾。” 周玉听到苦笑:“平常家务,我请人收拾还没有问题。可是这些文件什么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想法我的思路,没法帮我清理。” 虽然把东西整理得像个小孩子坐在玩具堆里,终究是个大律师啊。温世轩心里感慨地想,点着头,垫着脚尖小心翼翼避开一个个地雷,走到了她办公桌前待客的椅子。椅面上,与其它椅子一样,都堆了座小山文件。 周玉见到,匆忙地绕过桌子,要把文件挪开给他个位子坐。但是突然要把这些文件转到哪里,不至于和其它东西搅混,她一时找不到方向。 温世轩见她为难,本想和她说自己不用坐了,站着也行,可是这女人固执,非要给他腾个座位。他想着她这样抱着座小山转来转去会手酸的,替她拿了主意,眼见沙发扶手上还有个空位子,先拿了块纸板放在底下做垫子,然后接过她那座小山,放上去后再整理几下,不会儿,整座小山整齐稳当。 周玉看着他粗糙的手做着这些灵巧的动作,好像仙女在施魔法,不可思议。回想到他家里干净到纤尘不染,她抽了下嘴角:这男人在这方面有绝对的本事,能让所有女人都自愧不如。 温世轩忙完,拍拍手坐了下来。这时,周玉已经回归到办公桌后办公的状态,戴着眼镜,仔细阅读他拿来的律师函。上面标注的律师所和负责律师,是她听说过但并不是很熟悉,这足以说明许玉娥聘请的律师所,至少在律师界里声名很小。 在这个行业里做久了,周玉知道,不是所有的小律师小律师所,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往往,蚂蚁能咬死一头大象。尤其是对方觉得这场官司有助于打响自己的名气时,愿意赌一把的机率更大。律师界不是都干干净净的,因为律师都是人,律师也要过活,需要钱。为此她俨然可以揣测,许玉娥,不一定已经是对委托律师说了些什么内幕。包括蔓蔓是陆司令女儿的事,都很有可能变成对方有利的杀手锏。 如此推断来,避免上庭打官司,私下能和解最好。但是,这样对方会因此提出苛刻的条件。 见周玉这副默然的状态,俨然比之前他来找她说的那件合同案子严峻的多,温世轩心里忐忑,问:“周律师,你看?”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温先生,你觉得你对你的小女儿的监护权,有必要如此执着吗?”周玉其实明知道答案,还是想从温世轩口里再得到一次确认。 温世轩愣了下后,点头:“当然。她是我女儿。” “并不是所有大人都喜欢孩子。我这么说,或许有点残酷,但事实如此。因为儿女不听教育让父母绝望的人不是不存在的,而因此断绝父女关系的,也大有人在。社会上对此不是不能理解和接受。” “可她终究再错,都是我女儿,与我血脉相连。我没有理由放弃她,只要她活着。” 听到他的固执,周玉提提眼镜,不急不缓地拷问他:“你认为你有本事管束她不让她误入歧途,而不是继续纵容她让她走上不归之路?” 温世轩两只手搁在裤子上,好像个坐在课堂里的小学生面对老师的询问,然后很快原形毕露,老脸羞愧:“我,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身为父亲的教育工作。” “你即使有决心,却也没有这个能力。”周玉帮他指出结论。 “但是——”温世轩急得磕磕巴巴,“如果我让她到她母亲那,那就是彻底学坏了。” “她本来就是坏了的。我不信她妈还能斗得过她。” 周玉这两句话,比他更了解温媛。温世轩登时哑口无言。 “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说让你把监护权就此给了对方。因为,他们既然想抢监护权,必定不是冲着监护权来。而是具有监护权和抚养孩子一方的人,总是能从另一方手里判得更多的抚养费。按照这个推论如果没有错的话,你前妻是冲着你的钱来的。接下来,他们必定是会以更多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名头,借你女儿的名义来向你要钱。” 温世轩愁起了眉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事想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有一个,你的钱,能正正当当处置掉。他们知道了从你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获得的,自然知难而退。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不对?”周玉扶起眼镜笑一笑。 温世轩确实还没有大公无私到,将自己所有财产捐献给社会,而不给自己女儿留一分。如果他想给蔓蔓,一样说不过去的。首先温家里那群人必是誓不甘休。蔓蔓又不缺这点钱。他这样做是给蔓蔓添麻烦。 温世轩的脸拉长着,愁得像进了苦海。 周玉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自己肯定提不出什么好主意,因为他压根不会想害人的事情,只会想令自己吃亏的事。她将律师函纸压在了桌上,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再通知你。” “谢谢,周律师。”温世轩站起来感恩戴德地说。他是十分真诚地感激这个唯独能救他于泥沼中的女人,甚至想将这女人供奉起来崇拜。 周玉却是突然说:“你不用再给我煮杏仁粥了。” 本是转身要走的温世轩听见这话,吃一惊,急急忙忙回身,问:“是不是觉得太甜了?还是太淡了?”她不收律师费,这是他唯一可以给她做的事,如果她都谢绝了让他给她做,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半途撤兵,留下他一个管他是死是活。 抬头,看见他焦切的一双眼睛,好像抓着她是抓了条救命草绳,周玉对客户这种表情不是没有见过。但说实话,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这个男人的双眼纯真无邪。她看着心里都疼惜,说:“这个天天让你煮,太麻烦了。” “不麻烦。”温世轩张口就说。 “我觉得麻烦!”周玉不知怎的,看到他这样一副对自己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就不高兴,说大了声音,唬得对方噤声后,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婉转了语气,“这样吧,不然,你就这段时间,帮我整理办公室,用来抵这律师费。” 温世轩本想开口说不好,她办公室里的东西他哪敢随便碰,碰坏了怎么办,但想到如果这样说,是不是会惹得她生气,连案子都不愿意收了。因此他默不吭声,算是接受了她这个条件。 如此约好,他从第二天开始,来她这里“上班”。 周玉看他走了后,摇头晃脑的,实际上没有想到他竟是会反驳都没有就同意了。低头再研究了下律师函,她想了会儿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陆君吗?我是表表姑,过年我们刚见过面的那个表表姑。” 南南和西西满月了。 长辈们没有在外头给两个孩子摆满月酒,是想为这两孩子平安着想,越低调越好。满月那天最大的一件事,是要给孩子们取大名。 谭母帮陆夫人在厨房里准备各种各样的水果和小吃,因为今晚可能来的客人比较多。两个母亲,早在初夏住院那会儿认识了且一见如故,因而谭母和陆夫人说话并不顾忌。 “两天了,杜宇有电话过来吗?”陆夫人问。 “一开始他打过许多,我和初夏都没有接,后来他可能觉得这样无济于事,没有再打来。”谭母道。 陆夫人见她眉间略显忧愁,舔舔嘴唇说:“你也别急。或许他是在想办法怎么支走他妈。我见杜宇这孩子向来挺好的,也很爱初夏,不可能会放弃初夏和刚出生的孩子。” “问题是我后来想想,以他那不灵光的脑袋瓜,说不定没有能支走他妈,反而被他妈给说服了。”谭母哎,长叹。 陆夫人经她这样一说,觉得杜宇那个孬样,确实有这种可能,于是跟着叹气:“若是你们像我家囡囡一样有个哥,就好了。你看当时囡囡的婆婆来闹,我也没有办法。虽然陆君的做法粗鲁了些,但最少吓得他们不敢再过来。” 君爷当时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蒋母的头浸到水里面。 谭母听完,干巴巴地笑了笑:君爷那做法,不是普通人能学得来的。君爷那是有底气,知道怎么做既能吓到蒋母又不会让蒋母有事。所以初夏纵使有个哥,照样没法解决问题。除非有个像君爷这样的。 “蔓蔓是好福气,算苦尽甘来。”谭母边说,边是想起女儿初夏曾和自己说过,一开始蔓蔓与自己哥见面时,君爷因为认不出蔓蔓,对蔓蔓也不怎样。如今君爷因着对蔓蔓的愧疚,是好到了不知道如何形容,恐怕对自己的妈自己的老婆,都没有这般。 对谭母说的这点,陆夫人没有二话:“别看他们两个经常争执,但是,陆君对囡囡是真的好。” “你们叫蔓蔓囡囡,是蔓蔓的本名吗?”谭母对这个问题挂念许久。 按理说,这陆家认回了女儿,是不是要给蔓蔓用回本来在陆家的名字。 “不是,囡囡是小名。”陆夫人摇摇头,“我们想,这孩子用蔓蔓这个名,已经用了许久,现在改了恐怕不好。至多是改回姓氏。” “可我见她现在还是叫温蔓。”谭母听陆夫人这一说,心想,莫非自己记错了。 “这事由他哥在办,具体,我和她爸,也都不清楚。”陆夫人说。 来到这里才两天,谭母已经感觉到,陆家不是陆司令在说话拍板,而是君爷在说话拍板。蔓蔓这个哥,也忒厉害些。 “夜晚,都有些什么人来?想好给孩子取什么样的大名没有?”谭母与陆夫人熟悉,问话因此问的直接。 “两孩子的爷爷奶奶,蔓蔓的爷爷,定是都来的。其余的,暂时未知。”陆夫人时常在家里,招呼来往客人多,习惯了,对于来宾,也就向来没有提前留意的念头。 谭母听问不出个所以然,又问:“蔓蔓和阿衍自己的想法呢?” “你说他们两个——”陆夫人“哦”,道,“囡囡,好像就喜欢南南西西这两个名。阿衍,向来是囡囡说什么,他没有什么意见的。” 谭母愣眨眼。 今晚,长辈要给孩子们命大名了。蒋衍知道昨晚上媳妇虽然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但媳妇心里肯定憋了股劲。他挠着头,试想如果媳妇今晚站出来坚持已见,自己又该怎么找理由去支持媳妇。毕竟,以媳妇那个之所以给孩子取名南南西西是为了完成世界版图这样幼稚的理由,说出来,怕只会惹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如此苦恼着走回家,经过大院门口,值班的门哨向他敬个礼,说:“蒋中校,有你的信。” “我的信?”蒋衍想,自己的信从来都是收寄在单位的,要么,也是寄到他的新房,极少人知道他是住在了他岳父岳母这边。 蒋衍接过信后,见是个普通的米黄色信封,寄信人名字都没有标注,只草草写了个邮编。 “对了。”见他要走,门哨又急急追来,“这里还有一封信,同时刚到的,是给陆上校的,你帮着一起带上去吧。” 意思说君爷今天提早回家,已经在楼上了。蒋衍当然乐意帮大舅子带信,接过信一看,一样是个普通的米黄色信封,寄信人名字都没有标注,只草草写了个邮编,与自己手里的那封信规格几乎是一模一样。 蒋衍拿着这两封像是一个人寄出来的信,往楼上走。边走,边琢磨这信封上的字迹,很是熟眼。紧接,他是迫不及待地先撕开了自己那封信的口子。从里面掉出一张简洁的信纸。寄信人开头启:外甥阿衍。 “哎,我就知道是姐夫回来了。”陆欢站在楼梯口喊他,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蒋衍的心头却是被惊了一跳,急急忙忙是把刚打开来才看到开头的信塞回信封里头,接着,是把两封信,都放进了口袋里。 径直来到陆家,见屋子里面的人已经很多了,有没有吃过晚饭不知道。反正这么多人,以陆家这么狭窄的屋子,肯定招待不下所有人吃饭。每个人,纵使没有吃饭的,也只好饿着肚子。即使饿着肚子,大家都掩盖不住兴奋,目光烁烁地望着中间的两个小娃。 蒋衍吃惊的是,这屋里现在不止他两个娃和初夏的娃,还来了另一个娃。 抱着男娃的妇女看起来挺面生的,蒋衍看不出是自己和老婆认识的。陆欢偷偷在他耳边报料:是我们同一院子里林老将军的长孙,比南南西西大一天,叫北北。 林家媳妇之所以将自己孩子北北抱过来凑热闹,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蔓蔓这两个孩子刚好叫南南和西西,而且今晚这些长辈们不知怎的想给南南和西西改名。 小北北被妈妈抱到了和自己一样取名为东南西北的两娃娃旁边,稀奇地睁开了眼皮,滚动起小眼珠子。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小娃北北并不排斥与另外两个娃南南和西西接触。 林家媳妇对此直叹惊奇:“我家北北很怕生的。让他和谁接近,只要是第一次接近的,都不喜欢。上回我姐抱她的孩子过来,他一见到就哭,哭的忒厉害。我们都说他独占欲很强。” 别人听到她这么说,问她:你姐姐家的孩子长得什么样? 林家媳妇倒也老实,坦诚:我姐的孩子长得也好看,但是,确实没有这两个娃漂亮。 南南和西西现在是著名的双胞胎明星,因为一个长得太帅一个长得太漂亮,可谓是男女老少通杀,连刚出生的娃都可以征服。 不过,小北北躺在双胞胎旁边,比较起来,貌相并不逊色。比起儒雅绅士的西西,略显英武,两个男娃是各有千秋。 “你们觉不觉得这两个娃在一块,是郎才女貌。”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看过去,本来个个都觉得,太过漂亮的南南,好像只有自己的哥能配得上。如今小北北一来,凭着与小西西不分仲伯的相貌,配起小南南,挺相称的。 林家媳妇一听,越看几个孩子是越欣喜:“是啊。我家北北,和其她女娃配一块,也是配不好的。好像今天和陆家这两个孩子,特别有缘分。” 站在一边抱着自己儿子的初夏一听,额头爆黑线:这像什么话,是打算抢她的未来儿媳吗。 很快,本来躺在母亲怀里很是舒服昏昏欲睡的杜儒霖,被母亲怒气冲冲地搁到了小床上,被迫与自己突然降临的情敌小北面对面。 林家媳妇对初夏这个举动也是很震惊:这,这是—— “不好意思,南南呢,和我家儒霖呢,本来就是配一块的。这是我和南南她妈在生两个孩子之前都约好了的。”初夏笑得一排牙都像露出牙齿的虎鲨,刺得林家媳妇一阵闭眼。 蔓蔓陪着自己的妈端着水果出来招待客人时,正好看见了自己女儿惹的桃花债,一身汗。 不仅两个未来婆婆要干起架来,两个躺在小床上的男娃,明显也是互相看不惯眼,手脚挥舞,小脸蛋愤怒地皱着,随时要哇一声大哭。 众人纷纷退到外圈。陆欢见着情况不妙,赶紧招呼自己兄弟姚子宝,先把自己那对可爱的小外甥和外甥女抢救出来。哪知道,见到小南南被抱走的两个男娃,蓦地同时爆出了哭嚎。 哇哇哇,一声声干嚎,哭的可大声可用力了。两个妈哄不住。婆婆上阵,也都哄不住。 见事态进一步恶化,陆欢立马将小西西塞进了姐夫蒋大少怀里,跑进书房搬救火神队:“哥,哥,洪水决堤了。” 君爷猛地拉开门,是被小孩的哭声弄得心烦了,而且知道两娃这样哭必定是那些长舌妇怂恿出来的。他一路走,一路冷冰冰的目光,先是打量那群围观的妇女。林家媳妇和初夏接到他的眼神,都不禁往后退。最终,冰山庞大的影子罩在了两个小娃的头顶上。 在旁人的眼里,君爷俯瞰娃娃的神态,就好比一只食肉恐龙,审视眼皮底下的猎物准备一口吞下去。再怎么敢折腾的娃,见到想要吃自己的食肉恐龙,谁还敢哭? 孩子的哭声刹然而止。 近旁的大人们,却和孩子一样快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君爷冷丁丁地俯瞰了圈两张小娃惊恐的脸后,发话了:“哭什么哭?女孩子最讨厌掉眼泪的男子汉!” 全场一阵爆冷:北方是呼呼地吹,零下几度,因君爷的这句冷笑话。 在这冷场中,也只有小西西和小南南这对无所畏惧的小腹黑能笑得出来。小西西咯咯咯笑了一阵,连忙被小舅子陆欢捂住小嘴。小南南“咯”只笑了一声,却是已经异常清晰。 两个被君爷给喝了的小男娃,听到被小南南取笑,别提有多委屈了。一个个瘪着小嘴,眼角噙着泪花的样子,使劲儿闭着唇不能哭。 林家媳妇和初夏赶紧各自抱起自己的娃。深深感觉到,君爷这一喝,两娃瞬间能长大了十几二十岁。陆家的教育果然不得不得了。 小南南有这样一个舅舅,想勾引小南南的男娃,都得再三考虑自己的能力了。 蔓蔓躲在人群后面,瞅到她哥趾高气扬的样子,哎,叹声气。想来她两个小娃,能一出生就变成小腹黑,与她哥从她怀孕开始监视两个娃,也不无关系。 蒋衍一副心事,都在口袋里的信上面。他想找个时间,先把大舅子的信还给君爷。然而是赶不上时间了。 众人挪开了位置,本来在书房里躲着的几个长辈,依次走了出来。蔓蔓刚一直在厨房陪母亲忙,都没有留意。现在见一排老人出来,才发现,里面不仅有自己的公公和爷爷,且有德高望重的林老夫妇,以及姚老头必不可少的身影。赵夫人一样来了。 想必,这些老辈的,在书房里已是先自己议论了一通。甚至由林老夫人亲自动笔,用正楷写下了众人讨论出的第一轮孩子大名。现在,十几条写着孩子大名的红幅,整齐呈列在桌上,给大家过目。 蔓蔓垫着脚尖,与老公挨着一块看,见上面自己孩子的名字,可供选择的有:韬、翔、谦、淳…… 五花八门,光是这样一溜子看过去,没有个规律,看不出简单汉字底下的玄机,不知道这些长辈怎么拟出这些名字的。但是蔓蔓也聪明,不会去问。要是问了以后,人家长辈说了一大罗,拿什么五行德行来和她讲道理,她南南西西两个名字定是要吃亏的。 事态迫在眉睫了,蒋衍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一狠劲,拿出了黄济儒写给他,而他在刚才才收到的信。 见老公像拿法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封信来,蔓蔓当然伸长了脑瓜凑近去看。 信纸上一排秀挺的钢笔字迹,端正之间,不减潇洒,自创的笔锋,充满天地之间的豪气。蔓蔓从未见过如此有特质的字体,感觉对方至少是个书画大师,要知道,能一下子把她眼球吸住的艺术大师绝对是不会多。 再见信上开头是:外甥阿衍。 她心头登时一股激动,这不正是老公最仰慕的舅舅黄济儒那个神人。 黄济儒接下来在信中表述的内容,蒋衍是直接走到了前面,预备当着所有里外长辈念了出来。 “你说你舅舅给你来信了?”蒋父乍闻这个消息,喜出望外,“什么时候来的信?你怎么不早说?” “刚刚我回家时才收到。”蒋衍都不知如何形容这信来的诡异,黄济儒把这个信到达的时间,也掐的太紧了。 几个长辈听到他这话,一时,都是对黄济儒肃然起敬的面色。黄济儒是个神人,似乎在今天,又有了应证。 “他在里面说了些什么?”陆老头主动问起。看得出,他对黄济儒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与寄望。 见厅里所有人望向了自己,蒋衍沉稳地举起手中的信,开始念。 外甥阿衍:我相信信到你手中时,刚好你们正面临最终决定的迷惑。其实答案早已在眼前,只是迷惑,时时刻刻都摆在我们心中。想解除迷惑,我们身为打战的将士,都十分了解,迷惑之所以会产生,只是由于太多的顾虑与犹豫。在这点上,我相信你媳妇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在你给我写的信中介绍,她给孩子取名是自然天成,并无参照杂物,是心无旁念的名字,我觉得甚好。 若你们非要问我想法,我提议,男孩取名为西,意为惜金,补东方之缺。女孩取名为南,意为楠木,补北方之火。两娃为一胎所生,性别已是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并无缺憾。我推算了下,唯独,大概是太过圆满,那日他们出生,土气过剩,因而取东南西北压中土,正好。 此类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推算演绎,但我想,不需我说,你媳妇给你两孩子取的名,已经是正好。天地万象,无过于最自然的东西最好。 你信中说你媳妇名为蔓。蔓是长在杂草间,最自然不过的一种植物,它坚毅,它强韧,而且,它贵在坚持自我之余不忘顺其自然,它蜿蜒,可生长在地表,又可以攀沿向上。与我给你取的名衍字,有同工异曲之妙。 所以说,一切自然就好。 黄济儒的这封信虽不长,却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大家看黄济儒寄出信件的日期,是早在两孩子出生前一个月,更觉其中大师的厉害。再没有人,敢说蔓蔓取的这两个名字有哪一点不好。 “囡囡是大智若愚啊。” 听到几个长辈接二连三对此事的评价,陆司令想笑不敢笑,当着大儿子的面背过身。 君爷心中的感觉,更是无以形容,眼见自己妹妹得意成那个样。 眼见事情搞定了,蒋衍松口气后,私底下叫了大舅子,将黄济儒的另一封信交给他。 君爷一翻,先看寄信邮戳,竟是前几天寄信人才寄出来的。他疑惑地看了下妹婿。 “信封上的字迹和我舅舅的一样。”蒋衍道。 君爷稍微一想,走进了自己房间,锁上门,再把黄济儒的信拆开。一样简单的信纸,不俗的字迹,寥寥几笔字,却能令人怵目惊心。 只见信纸开头写着:对陆君这个大名,第一次听说,是从一个女人的口里,她姓古——(未完待续) 预言 “陆科在吗?”姚子业推开办公室门之前,问徐美琳。 “在呢。一个人在里面呆许久了。”徐美琳应着。在她看来,今天的君爷有些不似于平常。一个人呆着不说,也不想见人。 姚子业边敲门,边想:他这不会是被昨晚上孩子取大名的事输给蔓蔓给打击的吧。 “你来了。”见到他进来的君爷,倒也不排斥。 姚子业坐到他前面,打量出他面孔有一丝憔悴,说:“昨晚上我没能去你家,后来回来听宝儿说了些概况,怎么说来着?” “你姥姥怎么样?”君爷没有急着回答,反问他。 昨晚,姚爷的姥姥突然在家里高血压,听到娘家里报来的情况之后,姚夫人急急忙忙带着当医生的儿子赶回娘家看望老人家,因此一起是错失了昨晚两孩子的命名大会。 “我在家里给她弄了些降压药,没有去医院,后来血压降下来了。老人家主要还是年纪大,天气骤然变化身体适应不了。”姚爷因被岔开的话题答到这儿,追着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这是和囡囡置气。这样的话,就显得她不是小孩子脾气你是小孩子脾气了。” 君爷像是觉得他这话很可笑似的,怨气地瞪了眼他:“我是小孩子脾气?她是大人脾气?就凭她给两孩子取的名,若不是有个大师给她圆谎,她自己都说不出理由。” 在姚爷听来:瞧吧,这还说是没有赌气? 本是竖起了指头打算摇着教训他的姚爷,却突然见他将一张纸扔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拿起这张甚至有点发着草黄色的廉价信纸,姚爷疑惑重重地边浏览上面的字边听他说。 “昨晚上我收到的信。据阿衍说,信封上的字迹是他舅舅黄济儒的。” “黄济儒给你写信?我记得你不认得他,他应该也不认得你吧。”姚爷惊诧地捏着信纸,而信纸上短短的一句话,他不用两秒钟已经扫完了,看到整封信末尾最后一个字“古”,然后来个破折号没有了下文,让他简直想拿个放大镜学着福尔摩斯仔细研究白纸底下的玄机。 “哎。”见他像是尝试想用水来抹湿信纸看下面是不是隐藏字迹,君爷连忙先打断他这动作,“我找人借机器探查过了,正常的普通信纸,普通的钢笔字写的字,没有什么化学反应。” 姚爷听完他这句,指头打起了信纸:“那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写了一句话?这个姓古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你都没有看完整封信。”君爷不急不慢地说。 姚爷再往下探,终于看到了信的右下角,一般来说会有写信人的名字和写信日期。但是,这封信明显规格上完全不像信,开头都没有注明是写给谁的“谁谁谁:”,因此,右下角只有日期没有写信人名字,倒是与这莫名其妙的开头有些前呼后应。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姚爷的瞳仁一缩,锁定了那奇怪的日期。 “怎样?”君爷问,声音里压着一种微妙的情绪,仔细听,若像炭火堆里闪闪跃现的火星。 “我记得这个‘一九’年,当时,你应该是还没有出生吧。” “是,你说的没错,我当时是还没有出生。” “而他这么写的意思是,他在你还没有出生前,说已经听过你的大名。”姚爷漂亮的指头抹了几抹下巴颌,深觉自己有福尔摩斯的潜质了,在这样持续猜谜底下去,“这只能充分说明了,如果他听说的不是与你同名同姓的人,他既然是指定寄信给你,应该不会是同名同姓的缘故,而是他笃定确定是你这个人的,那么,他能从那个女人口里在你出生之前得知你的名字,只能是你爷爷告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告诉他。我猜的没有错吧。你的名字是你爷爷取的?” 君爷的大名,早在君爷出生之前,因为是陆家大孙子的名字,早已被长辈们私底下决定好了。因此姚爷的推断正是他所想的,百分之九十九一百可以肯定,这个黄济儒所说的姓古的女人,与他爷爷、姚爷爷等是认识的。 “这样他等于是给我们提供了线索,我们可以去问我们爷爷有没有这回事。”姚爷这般提议,却是被君爷一个摆手拒绝了,为此姚爷疑问,“为什么?” “我们至今没有从哪个老人家口里听说过这个女人,哪个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要么,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作为陈年旧事,而且是可能挺机密的陈年旧事,老人家有想把这机密都带进棺材里的机密。这样我们去问老人家,老人家会告诉我们吗?不会!况且,黄济儒既然写了这信来,八成这女人还没有死。既然是没有死,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是不知道近些年来那些老头的活动迹象,但是,依然从没有过听说过这个古姓,更别说一个陌生女人的出现,这足以说明哪怕你爷爷我爷爷,都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生是死,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我们去问了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 姚爷闻之有理,轻呼口气,啪,将信纸拍回桌子上,身体往后靠到办公沙发椅里头,一只好看的手指顶着皱紧的额眉:“既然路都封死了。难道,我们要去找黄济儒本人问个清楚?我听说,他现在在五台山。或许五台山上,也有些什么秘密装着。” “他写这样一封信写这样一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相信他这么写不是为了勾引我们去五台山和他对话。毕竟据我们了解,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极不喜欢有人上门去找他的人。” 也就是说,哪怕黄济儒本人和五台山上某些人知道些什么,都会守口如瓶,并且会躲着他们,让他们找不到人。别说,以黄济儒那个神人本事,真能办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事。 “竟然都是这样了。他写这封类似无头苍蝇的信给你,是想怎么样?” “不是都是无头苍蝇的。”君爷指头轻轻敲打着信纸,“照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以他能稍微预知点未来的所谓玄学来说,他冒险寄这样一封信给我,肯定是想提前告诉我点什么。比如,这个女人要出问题了,而这个问题或许我能解决。” 姚爷的眉头没有为此舒展开,而是越皱越紧:“你意思是说这个女人病了或伤了,要死了,而或许你能救她?黄济儒就是这个意思?” 君爷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这等于自己的想法是暗中默认了姚爷的想法。 “我觉得这真是够可笑的。这个女人哪怕真在哪里快死了,她都不出现,你怎么救她?”姚爷露出一个特别为难特别可笑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地下结论,“我们只能守株待兔,等着她自己出现。” “好像只能是这样,虽然还有另一条线索,可惜那个人自己也忘了。不过,这让我们守株待兔,或许能有个目标有个地点。” 姚爷听到他这话,仔细想了会儿后,脑海里像被触电似的想起个人,讶异:“你不会是说那个——” 君爷点点头:“她在我掌心上写的笔画,我现在凑起来想,确实很像个古字,至少笔画数是没有错的。” 如果君爷猜的没有错,范淑霞自己能想起来最好了。但是,人体的大脑,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到如今,医学界都还没有办法彻底了解。范淑霞的失忆症,对任何医学家来说,都是毫无对策。 姚爷很无奈地举起两只手,来表示,关于此事,已经毫无探讨猜测下去的必要了。因为,路全被封死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等待黄济儒所预告的事情发生。幸好,他们早锻炼出了非常沉稳的性子,在这件事上不会急,急的话,说不定会惊动对方,打草惊蛇。姚爷接下来问起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相对来说是迫在眉睫:“我听说周玉找你了。” “是。” “她找你做什么?我知道,她现在和温世轩都有联系。”姚爷必须为自己介绍的人负点责任,于是一本正经地询问。 对此君爷像是有意夸他一把,说:“我这个表表姑的确是个强悍的人。不会做饭,不会炒菜,家务活也是一团糟,办公室像垃圾堆,现在只好请个男人给她收拾,支付的劳务费来抵那男人的律师咨询费。听说在这之前,还让那个男人给她天天熬杏仁粥。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女人钓马子?” 姚爷笑着,不知如何形容地干笑。说真的,他压根没有想到周玉会对温世轩提出这么一些奇怪的要求。周玉好歹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可周玉对温世轩做的事,就好像是个充满稚气和任性的小孩子。 “是有点像钓马子。”女人专家姚爷都做了肯定的结论。 君爷接着说:“好在我这个表表姑,做案子的理智还在,终究是个聪明的人。她打电话来找我,说问我,是不是早防着对方来一手要和我们家抢囡囡。” “这个她猜,都猜得到的。”姚爷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她都问了,你怎么答的?” “我说如果她能把这官司一口气打下来,也算是帮了我们陆家大忙。” 姚爷听到他这个说法,感到一丝出乎意料,浮现了诧异。按理君爷这么傲的人,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何况是周玉而已。不选择周玉,陆家有的是其他律师人选。 “没必要吧。既然我们都选了她。”君爷说。 看来君爷是绝对要拿住周玉这颗棋子了。姚爷思索着,敲着扶手。 “说起来,高大帅在我这里失踪一天了,杜宇的事你知道吗?”君爷想起初夏天天在他们家里吃饭,活像小鸡啄米似的,让他看得浑身极不舒服胃口大掉,巴不得这女人赶紧走。 姚爷挑了挑眉:“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高大帅去做什么了?” 高大帅是为了帮杜宇两肋插刀,去做“家贼”了。当时三更半夜的,他拿了杜宇的钥匙,杜宇给他在楼道口望风。论这种秘密潜入家居事做“贼”的事情,杜宇那个粗手粗脚肯定是做不了的,只好策动高大帅这种特种兵出马。这也是他们两人和蒋大少商议之后定下来的计划。为此,高大帅想到了那个出了主意的蒋大少,现在是在家抱起了老婆睡觉,哪像他现在需要陪杜宇在这半夜里艰苦作战,心里不禁骂起了蒋衍这个阴险狡诈的小子,拉他下水自己却逃之夭夭。 蒋衍倒不是不够兄弟义气,只是人太多不好行事。而且,他们本想趁杜母带孩子出去时白天动手的,这样,蒋衍也能帮上点忙。结果,等了许久观察了许久,发觉杜母和杜爽都不是一同出去的,原因就是,杜母没有杜家的钥匙。 蹑手蹑脚进了杜家的客厅,没有动静,高大帅把卡留在了电视柜上,然后撤出来,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钟,根本惊动不到任何人。接下来,就等杜母上套了。 要杜母上套并不难,因为杜母早就将杜宇走之前留下的那几百块花光了,正愁着每天在杜家里四处翻找钱。可惜谭母和初夏走的时候,肯定是要把最重要的银行卡和现金等重要财物带走。杜母翻不到钱,恼羞成怒时,甚至有了把杜家里一些家具电器倒卖换钱的打算。反正,她死认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儿子出的钱。 在这个时候,杜爽将电视柜上发现的银行卡拿到她面前,杜母腾地站起来,喜出望外:银行卡?信用卡? 别看杜母好像常年住在老家,对于与钱有关的这些东西,倒是绝对不会陌生的。 “你在哪里发现的?”杜母摸着大孙子的脑袋瓜问,直夸大孙子聪明。 杜爽指着高大帅搁卡的那个电视柜。 杜母想,自己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莫非自己是老花眼了。急忙走过去,再仔仔细细搜找,最终,被她在电视柜底下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几个数字,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银行密码。或许这张卡是新开不久的,所以怕忘了密码,主人给记下的。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接下来,杜母将杜爽留在家里,急急忙忙去找银行取款机取钱了。 找到小区内有银联标志的取款机,把卡插进去,按了密码没有错之后,杜母心中暗喜。再根据操作查询,卡内竟是有几十万这样的大数目。杜母兴奋地吞起了唾沫,擦擦手,立马先取出了五千块的上限。 另一方面,杜宇通过这张银行卡连接的网上银行,看到了杜母的取现记录,知道了自己母亲果真是贪钱,以致一下就上钩了。 “兄弟,怎样?”高大帅按着他肩膀问。 杜宇的表情不知道如何形容,当他第二天,发现杜母又从取款机取了五千块,并且开始在各处划卡消费,恐怕是要一口气将这张银行卡里的钱全部花掉。如此贪得无厌的行为,杜宇都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妈。 记忆中,他妈在家里都是省吃俭用的,勤俭的要命。他那时候和家里兄弟姐妹们上学时背的书包,还都是杜母自己拿没用的布料缝的。是杜母的性情变了吗?还是说杜母本来就如此,对自己的钱不舍得花,花其他人的钱却特别的贪婪和爽快。事实明显是后者,杜母出老家到他这里来,肯定是有带钱过来备不时之需用的。可杜母不用,就要用他的。他自从生意有了起色之后,明明每个月寄回老家给父母的钱,不会少于一万以上。他爸妈在老家花,开销又不大,每月一万是绰绰有余的数字。 父母养孩子是为了什么。或者是说杜母养他是为了什么。杜宇想到这个如今显而易见的答案,伤心的要死。 “喂,她再这样花下去,几十万真的都没了!”高大帅越过他肩膀,都能看到银行账户上惊人的数字锐减趋势,摇着他肩膀提醒他,“你这里有部分钱,还是向人借的吧?” 杜宇深深地吸口气后,拨了谭母的电话。关于杜宇这个决定的事,蒋衍已经先和谭母私下打过招呼了。谭母倒是没有想到女婿会做到这个地步。但退一步想,如果这几十万,能让事情解决,不是件坏事。到底,钱还能再赚。 杜母在大商场给大孙子杜爽买了衣服和文具,一共花掉了十万块左右的数目。这个数目她看着都没有感觉,因为不是拿现金,用卡划一划,东西就到手了。这种花钱的感觉实在太爽太奇妙了,完全感觉不到钱的流失。再说都是她儿子的钱,她花起来更是半点心疼或是愧疚。不止如此,她还认定了她没来之前,杜宇他们都是这样消费的。想到杜宇他们在这里大脚花钱享受清福,自己窝在穷乡僻壤有钱也没处花,杜母对儿子更怒,绝不会去想杜宇一家在这大城市里生活要承受的巨大工作压力和高昂的物价水平。 拎着东西爬上楼梯,到了杜宇的家门口,见大孙子杜爽在门口站着。 “怎么了,爽儿?”杜母问。 “那个打了奶奶你的人回来了。”杜爽对谭母有些畏惧的,在于谭母敢打杜母的脸。 听说是那个离家出走的亲家母回来了,杜母不高兴:“她来做什么?不是怂恿她女儿离开我儿子走了吗?竟然还有脸回来我儿子的家!”进到屋子里,她率先将东西嘭重重放到桌子上。 弯腰像是在电视柜上摸索东西的谭母回过头来,看见她发脾气的样子,倒是没有先对上脾气,而是先焦急地问:“你没有看见在这张桌上放的一张银行卡?” 原来回来是为了找那张几十万的银行卡来了。杜母冷哼哼地说:“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那都是我儿子的钱。” “什么你儿子的钱?那是我的钱!”谭母道。 “你的钱?”杜母怒眉,“你别以为你女儿生了个儿子能怎么样?我告诉你,我杜家里面孙子多着呢,不缺你女儿这一个。你们母女俩倒是够厚颜无耻的,拿着我儿子的钱四处炫耀,大花特花。” “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谭母焦急地跺脚,“那张银行卡上的四十五万,都是我和我老公大半辈子的积蓄,以及和亲戚朋友借的部分钱。” 杜母反正不信:“得了吧,你扯吧。明明我儿子的卡,怎么他的卡就能变成你的钱了。” “你说是你儿子的卡,这么说是你拿了那张银行卡?”谭母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杜母倒也不怕把那张银行卡拿出来,于是她真的拿了出来:“瞧着吧,这会是你的卡?” 谭母见到正是那张卡,冷笑起来:“这还真是我的卡,怎么,不信,要不要去银行柜台确认卡的持有人是谁?” 杜母听她敢把去银行对质的话都说了出来了,一惊:“这,这真的是你的卡?” “这不仅是我的卡,这里面的钱,当然也都是我和我老公的。”谭母说到这,望向了桌子上摆着的她买来的东西,说,“你不会是拿了我的钱买了东西吧?” 杜母这时已经开始额头冒汗了,没有了之前的风轻云淡:“这有什么?不就一二十万的数目。我让杜宇回来,还给你就是了。他赚多少钱,你知道的。” 谭母听到她这话,大笑三声:“钱?!” “怎么?你以为他还不了你吗!”杜母对着她叫,底气禀的十足,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的。 “你现在犯的可是盗窃罪,我要报案。”谭母不急不忙地吐出一句,转身要走。 杜母慌了,上前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让杜宇还你钱了。” “这关钱什么事?你现在是做小偷,是盗犯。我不能让你在这社会上行恶下去,你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谭母笑嘻嘻拨开她的手,“你不是想留在北京吗?这正好,你在北京的监狱里呆着,我相信这次谁也带不走谁也赶不走你了。” 杜母看到谭母这个完全不在乎钱只要她栽的表情,知道这下完了,彻底完了。刚好铁门一开,杜宇走了进来。 “杜宇!”杜母走过去抱住儿子的大腿,直哭,“快,把钱还给那个女人,再和说多些好话,不然她要拿我去坐监狱了。” “怎么回事,妈,你好好说。”杜宇一边像是安慰杜母,一边却是连扶起杜母的意思都没有。他是认为,他妈是该好好忏悔了。 杜母这时候还在努力为自己找借口:“我不知道这是她的卡。” “你会不知道那是我的卡?”谭母一听她这话,冷声插了进来,“我那张银行卡后面,有我的名字。” 杜母愣住,她当时看到了,但是没有留意,想着就是儿子的卡,道:“我,我不识字。” “你不识字?你不识字,总能认出你儿子的名字吧。既然你在购物单上签的都是你儿子的名字。”谭母一翻她的购物袋,取出里面的购物小票上残留的铁的证据。 杜母想狡辩都找不出词儿,只好又缠住儿子:“你,你赶紧先把钱还她。还了钱一切好商量。” “妈,你总共花了人家多少钱?”杜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她。 “大概,大概有二三十万吧。”杜母一面自己都感觉到这数字有些大而冷汗淋漓,一面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说,“你不是赚很多吗?二三十万不在话下,赶紧还她。” 谭母在这时候又插了进来:“别说了,这二三十万不止是钱的问题,还有做人道德的问题,你们谁都不用拦我,我要报警。” 看谭母提起了话筒拨号,杜母终于知道害怕了,跑过去朝谭母跪了下来:“行吧,都是我错,都是我错。你想怎么样你说,只要你不报警!” “你不是想留北京吗?这样正好。” “不,我不想留在北京的,其实我想老家,我在老家一直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北京,北京乌烟瘴气的,灰尘又多。”杜母使劲儿数起了北京的种种坏处,直把北京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一个城市。 “你回老家?你别笑死我了吧。瞧你给你大孙子买的东西,不是都要留北京用的吗?你看,你都给你大孙子拿了什么英语培训班的资料。”谭母挑拨她的购物袋口子,一件件拿出来挑着刺。 “不,那是我给儒霖准备的。这些东西,我都是给我最爱的小孙子儒霖准备的。”杜母立马全改了口。 在一旁看着的杜爽垂下了脑瓜。 “当真?”谭母问。 “当真!”杜母点头。 “好吧,既然都是给我小外孙子的,我想,也就不好意思报这个警了。可总得让我看到多点诚意吧。比如,你们好像把我女儿的床都给占了,把我女儿的东西全给翻了。”谭母指着家里早已被杜母翻得一团乱的柜子抽屉,“这些,你都没有经过我女儿的允许,同样是盗窃罪。” 杜母咬咬牙:“行,我走,我下午就带爽儿坐火车走。” 杜宇与谭母对看一眼,为了以防夜长梦多,杜宇扶起杜母:“妈,你收拾下行李,带爽儿,我带你们去火车站。” 杜母起身时,狠狠地瞪他:“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见你妈你侄子被人欺负都做不了任何事!” “妈,是你做错事在先,现在是对方先忍让了,难道,你还以为你儿子能神通广大到包庇你犯罪事实。哪怕是国家领导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儿子能做?” 杜母被他这句话搪塞到哑口,一脸灰败地带着大孙子进屋去收拾行李。 下午送走杜母和杜爽后,杜宇立马上蔓蔓家来接老婆和孩子了。他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跑上楼梯,到楼梯口一见,许多人站在门口像是在等着他。他浑然出了一身汗,看着围观的众人。 “你心情不错?”君爷双手抱着胸,倚在陆家门口对着他说。 杜宇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爷,战战兢兢地答:“还好。” “都哼小曲了,还能不好?”君爷嘴角弧度弯了下,像是笑了下,说。 这君阎罗笑起来是超级恐怖的事情,杜宇见了只想讨饶:“这,我心里是高兴,是不是声音太大影响你们休息?” “不会,你高兴我们也高兴。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杜宇哪敢说知道。 “你老婆再在我们这里吃下去,我们这里都要被人指责为非洲难民营了。” 啊?杜宇惊飞半条魂,他老婆太能吃,将陆家给吃穷了? “陆君!”听到大儿子这话,陆夫人教育似地拿目光刮刮大儿子,又对杜宇说,“别听他瞎说。他意思是,你不在,初夏吃不好睡不稳的,你赶紧去看她吧。” 听到老婆挂心自己茶饭不思,杜宇这心头给感动的,直冲进屋里拥抱老婆和孩子。蔓蔓给他们腾出见面的空间,看到谭母随后出现在楼梯,上前问:“阿姨,是怎么回事?” 谭母拉住她的手,微笑地与她说起整件事经过,蔓蔓才知道自己老公说帮她师哥出了个主意是这么回事。说到最后,谭母依旧感慨:“杜宇的心终究是软的。他妈上火车时,他往他妈手里塞了笔钱,真是给他侄子买了身新衣服再送他们走。” 蔓蔓却是对这种事早已看的很开了:“那是他的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想,若不是他妈生下他,他也不能和初夏在一块。” 谭母望着她这幅从容的样子,是越看越喜欢。抓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时,说:“对了,我搭你师哥的车在路上,看到你温爸了。” “你说我爸?” “是啊,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还挺漂亮的,从一间律师事务所出来。杜宇说那是你给你爸找的律师,我夸这律师长的年轻漂亮。杜宇笑说那律师有四十好几了,蔓蔓,是真的?” 看到谭母对自己挤眼睛,蔓蔓登时是愣了会儿。 谭母贴近她耳边说:你这不是给你爸找对象吗?(未完待续) 初恋情人 晚上,蒋衍走进房里时,见媳妇蔓蔓对着自己儿子女儿嘴里哼哼的,不知道是哼些什么。他走近些,听见了她嘴里念的是三只小板凳的故事。于是他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孩子能听得懂故事?可当他望回摇篮里的两个小娃时,两个小娃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像是一副很专注的神情在听。 不会儿,小西西先发现了他站在母亲身后,朝他小嘴张开吐了串泡泡,有点意思说爸爸不厚道搞窃听。 “阿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蔓蔓边拿帕子抹抹儿子嘴角边的奶泡,边头也不回地跟着儿子指责他不厚道。 蒋衍绕到孩子摇篮的另一边,伸出指头轻弹儿子的小脸蛋:你这小子,揭露你老爸的窃听踪迹,不也是不厚道。继而笑嘻嘻地对老婆说:“刚回来。听见你给他们俩说故事,除了小板凳,你还说了什么故事?” 面对老公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像是要抓她把柄似的,蔓蔓哼:“我说的故事多着呢。三只小板凳啦,大灰狼与小红帽,渔童,孙悟空七十二变。” “我们儿子女儿最喜欢哪个故事?” “他们都喜欢。” 应对妈妈这个答案,两个小宝贝挥舞着小手抗议了。小西西蹬着小脚,犹如青蛙三级跳似地扑腾。 蔓蔓对两个小宝贝的反抗,只是淡淡地说:“怎么,都不喜欢?那妈妈以后不讲了。” 两个小宝,听着她这副要挟加耍赖的口吻,小额头纷纷掉下黑线:这是妈妈吗?接着,两张小脸分别一转,张开小嘴打哈欠。 “好吧,不听就不听,反正今天你们两个也听够了。”腹黑妈妈蔓蔓淡定的很。 蒋衍捧着肚子躺到大床上笑。 蔓蔓走到床边,拿起件衣服狠狠甩到敢取笑她的老公身上,嗔着乌亮的月儿眼说:“有本事你管管他们!” 蒋衍是没媳妇这个腹黑妈妈的本事,坐起来后,伸手去拉媳妇的手,把媳妇一拉,让媳妇坐到了自己腿上,双手扶着她的腰,道:“我看你现在都不和南南置气了。” “她的大脾气,我一定要扭过来。”蔓蔓是个从不怕艰难困苦的人。 蒋衍听她这话,突然想起自己舅舅在信里写的,低声说:“你的名字是温爸取的?” “好听吧。我爸看着大自然,取自自然。这可是什么都比不上。”蔓蔓小媳妇未免有些小得意,拿出老公那个神人舅舅的话来说,接下来,向老公问起老公的神人舅舅,“你舅舅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要好好感谢他给我们俩孩子取的大名。” 蔓蔓绝不敢独自霸占住功劳而沾沾自喜,两个孩子大名能如愿以偿,最终靠的是黄济儒的力挺。这不,她真的挺感激的,很想见见大师并亲自道谢。 感觉到老婆挺喜欢他这个舅舅的,蒋衍为此也有些自豪:“他像个仙人,来无影去无踪,谁都别想找到他。但是,如果家里谁真的出了事,他是绝不会撒手不管的。” 蔓蔓早从上回老公念出来的黄济儒的信,都能感觉到黄济儒的为人,笑着说:“这么说的话,我可以问问舅舅几个问题吗?” “可以。”蒋衍想都不用想的答案。因为从信里的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黄济儒很喜欢他媳妇。 “可我怎么找到他?他不是来无影去无踪吗?”蔓蔓问。 “写信吧。寄到老家。反正他总有法子收到我们的信,即使他不在那。”蒋衍如此形容神通广大的黄济儒。 蔓蔓眼睛一亮:“你说我可以给他写信?” “当然可以。” 听到肯定答复的蔓蔓小媳妇,立马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寻找信纸和钢笔,看来是打算奋笔疾书。可是,当老公随之走到她身后竟然是这样公开打算看着她写什么,她扭捏了阵后罢了笔。 “怎么了,写啊。”蒋衍着急。 “你上回不是偷偷写的吗?我也要偷偷写。”蔓蔓小媳妇决定,要公平。 蒋衍不依了,晃着她肩膀:“写嘛,写嘛,我想知道你在信里怎么夸我。” 蔓蔓赧颜,看老公这个厚颜无耻的度,白他一眼:“瞧你美的,没门!” 瞧这对小两口,每次都是自己顾着依依侬侬的,很快把儿子女儿遗忘在了一边。两个小娃不高兴了,耳听爸爸妈妈自个儿玩的快乐,竟把他们如此重要的小宝贝给忘了。 哇,两声啼哭。 当爸当妈的,齐齐回头:“不准叫,再叫,以后不给你们说故事了。” 两小娃蓦地汗! 蒋衍知道周玉时,是那天他带着老婆要给温世轩的东西来到温世轩住的出租屋。敲门后,见是一个陌生女人开的门。 “你是?”蒋衍发觉这周大律师蛇腰艳姿,心里甚至一惊想着,原来温世轩早已是欲求不满。后来听杜宇形容这周律师有四十好几了,蒋衍当场喷一口水噗出来。 那女人有四十好几?都能当艳星的女人! “别说,我岳母大人,都说了,感觉这女人和温叔有戏。”杜宇转述谭母看别人谈恋爱的直觉。 听说温世轩貌似真与周玉要拉近亲密的关系,蒋衍收拾起了正经,问:“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样的人?” “你真什么都不知道?”杜宇挺诧异的,“你回去问蔓蔓,蔓蔓给温叔介绍的。” 之后蒋衍记起来了,媳妇是和他说过这个陆家表表姑的事,不过杜宇这么说,真有点冤枉他媳妇蔓蔓了。蔓蔓给温世轩介绍的是律师,不是对象。 蔓蔓本人,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爸,突然会和周玉像是打的火热起来。初次听谭母说起的时候,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听说她让我爸熬杏仁粥,现在又让我爸帮她收拾办公室。”蔓蔓很不可思议地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玉这让温世轩干的都是属于“贤内助”的活儿,也亏了她那老实巴交的爸,为了还人家那个律师费,被人家当牛马使唤都愿意,何况这区区一点家务活。也就是说,以温世轩那老实过头的一条筋,压根没有想到这些。 对此有色色思想的,都是那些旁观着准备看热闹的人。 蒋衍却是回忆起了到温世轩出租屋时,两次看见的奇观,一次是大堆的杏仁,一次是大堆的文件袋和订书机,原来都是出自这个缘故。 “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表表姑吗?”蒋衍根据自己对周玉的初次印象,感觉这人还不错,有知识有文化,最主要的是有气质,与无理取闹的许玉娥是一天一地。而且,记得媳妇多次提起周玉都是赞誉有加的。 蔓蔓捏着衣摆,有丝小小的纠结:“可她毕竟是我表表姑,陆家的表表姑。” 瞧她和温世轩接触,陆家人都反感成这样。周玉这个亲戚要和温世轩谈恋爱的话,陆家人能同意吗。这是其一。其二,她爸现在是有钱了,但是,周玉自己不缺钱,以周玉那么高的目光真能看中她那没有念过书的爸?想想都悬,真是悬。 蒋衍枕着脑袋,与媳妇感觉却是不一样:“你看,她这不是在倒追你爸吗?你该担心的是她被甩了,而不是你爸被甩了。” 蔓蔓:…… 因为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周玉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找回当年那种初恋的感觉,对一个男人挂心成这样。在许多人眼里,温世轩不就是个农民户样的傻嘎子。想她周玉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博士?国家干部?央企高管?港澳台富商?外国侨民?什么都有的选,有必要搞到四十几了,突然开窍了想和个农民户搞在一起? 周玉想,如果自己那已经进了棺材的爸妈,知道她挑到最后又挑回一个农民,八成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可她就是喜欢,就是对温世轩有那种感觉,对其他人都偏偏没有那种FEEL儿。 其实对于这种感觉,她曾经也在内心里挣扎过。想着或许是不是自己错觉了,将自己当年初恋情人的影子给叠加在温世轩身上。直到那天,她跟温世轩到温世轩住处拿东西时,温世轩脱了外套,因为干活汗湿,进房里准备换件衣服。她不知道他在换衣服,鲁莽的时候不经意推了下没有锁的房门,于是看到了温世轩脱掉汗衫以后露出的赤背。 背上,有一道鲜明的疤痕,颜色已不鲜艳,是陈旧性的,但是,一直留着,就在离腰上面几寸的位置。 为了确定自己看的没有误,周玉甚至伸出只掌心,趁着温世轩没有发现,隔空量着疤痕到温世轩裤头的距离,一量,刚刚好是她一掌心的尺寸,这在她心底里瞬间掀起了千涛骇浪。 如果说,之前只是温世轩给她一些模模糊糊与初恋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如今,这个疤,算是给了她一个证据。当然,她知道,纵使只有这条理应留在她初恋情人背上的疤痕,还不能充分说明了什么。 她像是无意的,问起温世轩这个疤怎么有的。 温世轩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他有条疤,稀奇地瞅了她会儿,随口就说:是当年下农田不小心被锄头杆砸到。 岂知道这个一模一样的答案,让她再次震住了。因为当年他受伤后,瞒着她,被她发现时,也是这么和她说。实际上,他这个伤,是由于她当年调皮,爬墙头掉下来,他匆忙上去接她,被她摔下来后垫在地上磕到地面给留下的疤。 周玉一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心惊胆战的。越是想,越是觉得这不是不可能。因为她和他,当年在插青队时,用的都可能不是现在的名字。当时下乡的年轻姑娘小伙子,大部分跟风,喜欢改名,为的是象征和表态。于是,周玉那年头是把自己的名是改为了周志红。他的名字叫赵阳山。意思都是表达对着党的红彤彤的一颗火热的心,积极向上的心。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和他,真是单纯,单纯得让人想流眼泪。 让她再次联系到这个猜想是,某天,温世轩应她要求锻炼上庭形象,刮了胡子穿上比较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走进了她的视野。那天律师所里所有的人看到刮了胡子的温世轩后,皆诧异到掉下了下巴。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温世轩就是典型的这种,平常掩盖在邋遢的外表形象底下,稍微一改装,形同改头换面,整个是金光闪闪的美型大叔。 有个律师所大姐甚至当着周玉的面直呼:张东健! 不是说温世轩长得像张东健,是说温世轩应该是像张东健一样,无论年轻时,还是现在人到中年时,都是富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 周玉当时腿儿若面条一软,跌坐在办公椅里。她脑子里纷乱如云,心想,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来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儿。 当年,她不是没有回头去找过他。但是,当时环境太糟糕,人事变动都没有档案记录,地方上每个人都忙着搞改革开放,领导同志要关心当地居民温饱问题,至于他们这群已经犹如鸟散回到各自地方本土的插青队,立马被遗忘到西伯利亚去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曾经被许多人拍成电影电视剧登上屏幕。每次听到李春波那首《谁能告诉我》,她甚至产生过疯狂的想法。如果当时她和他滚了床单就好了。哪怕留给她一个孩子,也好有个念想,不至于到现在依然孤家寡人的。 温世轩哪知道她这个想法,以为她这是感冒了还是劳累的给折腾的,忙给她倒水奉水的,问她:“周律师,你觉得身体怎样?我的案子,没关系,可以拖一拖的。” 从他这句话,周玉似乎可以想成他并不是只是冲着她给他解决案子来的。 “相处都这么久了,我早把周律师当成朋友了。再说蔓蔓不也是说了你是她的表表姑。”温世轩张口就说,话说的坦实,人也坦实,整个光明磊落。 周玉接过水杯时叹口气:他如此倒好,好像衬得她是个小人似的。 瞧她律师所里,如今哪个不是向着他的,都说她欺负老实人。 见他们俩走近了,自然有些人乐于见成,有些人并不喜欢。第一个不喜欢的,倒不是温媛。因为温媛当时已经开始在全力准备美院的艺考了,压根无暇顾及其他事。反正,监护权落到她爸或是她妈手里都好,她一个条件就是要钱。没有钱,她照样会把许玉娥告到法庭上去。 第一个发现周玉存在的,是到温世轩家里想给大哥洗洗衣服装装样子的温凤姊。 温凤姊拿条扫把扫着出租屋里早已被温世轩打扫干净的地板,边心不在焉地哼着民歌,听到楼下有车响,从窗户探出个脑袋去看。这一看,看到了温世轩从周玉的桑塔纳上面下来。 周玉戴着墨镜,从驾驶座里露出半张娇艳的脸,向温世轩招手,一路要温世轩小心。 看到这一幕的温凤姊,张大的口足以吞下颗鹅蛋。 这,这老大哥,莫非是勾上了哪个风骚的女老板? 温世轩进了家门后,立马被温凤姊缠住了。温凤姊几乎是软硬皆施,才在温世轩口里套出周玉的大名。听说只是个替温世轩做法律顾问的律师,温凤姊以自己在社会上的经验分析。这做律师的,肯定是没有做老板的好。许多律师,还需要仗着老板拉业务。也就是说,不排除律师给老板当二奶。 第一眼,周玉又长得那么美,看似有些骚货。温凤姊很不喜欢。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外在因素,她最不喜欢周玉的根源在于,看起来这个周玉很聪明,律师大都是聪明能干的。若是周玉在温世轩背后出个什么主意。她们这些人再想在温世轩口袋里掏钱,自然会很不很不容易了。 温凤姊回到温家后,马上先和妹妹商量起了这件大事。 温凤妹一听,先是想不可能。人家大律师啊,怎么可能看上没有文化的温世轩。 温凤姊却不这么以为,对妹妹说: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律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需要靠老板赚钱。而我们的老大哥,如今是年入多少万的大老板了。 温凤妹听姐姐这样一说,一时没了主意,想找张秋燕商量,却被温凤姊拉住。 “你傻的了?”温凤姊瞪她,“你想她们母女现在是谁的人了?还能与我们贴心?” 说的是由于温浩雪与莫文洋的关系,现在的张秋燕摇身变为了蔓蔓的铁粉。有什么消息不还得先都透给蔓蔓知道。蔓蔓的立场,又是与她们都不同的。蔓蔓不贪图温世轩的钱,温世轩和周玉交好,只要温世轩觉得好,蔓蔓绝不会阻碍。 温凤妹想到这家里面都出了间谍了,嘴头发狠道:“都是蔓蔓这臭丫头,给我们使什么离间计。姐,你和我,千万别再中了蔓蔓的套了。”接着又问:“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分开他们!”温凤姊在这点上立场坚定。若非要给温世轩找个老婆,也必须是她们给找的。 “可我们给大哥介绍对象,大哥连听都不听。”温凤妹焦急,一点都不觉得这事简单,“不然,我们找个与那女的相似的女人,试试。” 要找个与周玉相似的,凭她们两个的资历容易找到吗? 温凤姊愁得像掉进了苦海似的,终究这事,不找张秋燕,就需得再拖上许玉娥了。 许玉娥从温家两姐妹口里听说了自己前夫也找到第二春的事,大大地吃了一惊。这种震惊的感觉,不亚于十级以上的地震。她当时就想着,他既然和她离婚了,她非要找个比他强的男人,然后看着他孤老到死。哪知道,现在,他竟然找到了一个教授。 周玉的身份,大大超出了她原有的想象范围,让她恍然间像是进到了外空间遇到了外星人的感觉。毕竟以温世轩那条件,许玉娥怎么想,至多,就是温家姐妹给他再找,只能配一个和她差不多的。 若温世轩真是与周玉在一块了,这一对的光鲜亮度,要远比她和赵学军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并且,会将她想把女儿抚养权拿过来,并且借机向温世轩敲诈的计划,全部打上了水漂。因为她委托的律师准备递交给法院的上诉报告,其中标明的他们这方的优势,就在于温世轩孤身寡人,她却是有了新的完整的家庭,能给女儿一个新的完整的家。如果温世轩结婚了,他们这不也没有了优势争抢抚养权了。 这事太紧急,太严重了。事不宜迟。许玉娥找到了赵学军商量,她还是赞成温凤姊的想法,赶紧抢着先给温世轩介绍一个可靠的,百分百站在他们这边的人,骗婚都不要紧。 提到骗婚,赵学军有了主意。谁让他理发店里,本来来来去去的人就很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乏一些游戏人间的女人。 过了两天,温世轩走进自己出租屋时,赫然发现屋里出现一个脱了衣服躺在自己床上的年轻女人,吓得他犹如见了女鬼似地甩门就跑。 杜宇在家里接见他听说了他所见到的事后,前仆后仰地哈哈大笑。 杜儒霖见爸爸笑的那么大声,向温世轩挥舞起有力的拳头:你真强,给我爸爸说了什么笑话。 说到杜儒霖这孩子,温世轩见的多,相处的时间不少,也是很疼爱的。于是将他抱起来,痴痴地看着孩子的小鼻子。 杜宇瞧他这样子,知道他是很爱孩子很喜欢孩子的,只可惜膝下仅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温媛。 “不知道蔓蔓那两孩子怎样了?听说你们前几天,才刚看过那两孩子。”温世轩问道。 杜宇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大了一圈了。健健康康。” “小南南还和她妈妈生气吗?”温世轩问。据说养女这女儿,很大脾气,并且和养女赌起了气,小小年纪,如此作为,真让人惊讶。 “被她妈收拾了。”杜宇不知如何形容蔓蔓收拾儿子女儿的腹黑手段,同时又想,有这样的妈,也就怪不得有两个混世魔王的横空出世。蔓蔓若真要怪,当然也得怪自己的遗传基因了。 温世轩听着杜宇讲述的话,笑了又笑,乐呵呵的,接着叹:“真想见见这两个孩子。” “蔓蔓说了,等两个孩子大了些,天气好了些,要带来给你看看的。”杜宇安慰他不用心急。 “那是。”温世轩倒不心急,说,“只要活着,人总是能见上面的。” 说到这里,杜宇见时机到了,代替蒋大少他们问:“温叔,你真没有想过再找个伴儿吗?老了,有个相扶,总是要好的多。” 温世轩低下头,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拿指头逗着杜家的宝贝:“不知道,以前我们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对啊。”杜宇继续说,“你们现在完成传宗接代了,不是应该享享福气吗?” 温世轩抬头,好像很迷茫地望了他眼:“我们都这么老了,又不是年轻人。” “谁说老了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不能寻找自己的爱情?人家现在七八十都有再婚的。都说夕阳更红。”杜宇振振有词地道。 温世轩像是被他有丝说动,嘴唇动了动,之后不知道又想起什么,闭紧口风。 “温叔。”杜宇拍下他肩头,“你如果这是顾虑你女儿温媛的话,我真心觉得,她应该有个妈好好管教她。而且,决不能是许玉娥那种妈。” 温世轩将杜宇这话听进去了。给温媛找个妈,找个知书达理的,像谭母这般会教育女儿的母亲,那再好不过了。不过,以他的条件,真能找到这样一个念过书很有知识很有水平的女人吗。瞧他两个妹子给他房里塞的女人,简直是个浪荡货,让他都无话可说了。说明他温世轩,在别人眼里,能找到的女人水平,大概最多只是这种吧。谁让他再有钱,不过是个出身于农户的傻嘎三。 杜宇打电话给蒋大少,报告温家人开始动作给温世轩塞女人的事。 蒋衍其实早料到这事迟早会发生,因为以温家人那德行,真是让温世轩娶了个精明能干的老婆回来维护温世轩,必定是不依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杜宇问。 蒋衍握着电话筒,想的却是,如今这风声,传到他和自己媳妇都知道了。按理来说,没有理由陆家会不知道。奇怪的是,陆家明知周玉是他们这边的亲戚,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这种默不吱声,不仅蹊跷,甚至能闻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暂时按兵不动。”八面玲珑的蒋衍决定,这个事他要先观察着,兵,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刻再出手。 蔓蔓到了某天,想着自己和自己的爸毕竟麻烦了周玉太多,把两孩子寄托给母亲看养一个上午,来到了周玉的律师所,想和周玉打个招呼顺便请吃顿饭。 陪她去的是正好调假休息的白露。正好顺风载她们两个一程的是姚爷。 姚子业坐在前面驾驶座里,从车前镜看着她们两个规规矩矩地坐在后面,眯眼一笑:“想吃干果吗?我车里有山楂条。” “好啊。”白露第一个响应,找到车里放的干果罐子,打开盖子后,送到蔓蔓面前。 蔓蔓取了一条,放在嘴里面小心地咬着。 白露边吃边打开话匣子,主要还是和姚爷说着话:“我听说你们单位那个范医生醒了。” “是的。” “伤全好了吗?” “在做美容祛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还听说她忘了些事儿,是真是假?” “只是忘了很小一部分。慢慢会记起来的。”姚爷言简意赅地说。 蔓蔓听得不是很明白。范淑霞受伤的事,她后来有听温浩雪说过。但是,范淑霞醒了的事,她真是第一次听说。范淑霞忘了事儿,究竟是忘了什么事儿。 “那她现在是继续留在你们单位工作?”白露继续问,白亮的美人牙齿咬着山楂,就好像给牙齿上了胭脂红一样。 “当然。”姚爷见她们一条一条抛进嘴里前仆后继的,不禁提醒她们两个,“这东西吃多了,胃酸多。我不是鼓励你们消化。你们两个已经够苗条了。” 蔓蔓被姚爷这话给逗乐了,一笑,那咬到半截的山楂条掉了出来,好像个吃东西会漏嘴的孩子似的,让她囧。 白露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指着姚爷说:“你存心的,是不是?是见我们吃你东西太多了,故意的。” 姚爷对她这话,挑了挑风流倜傥的长眉:“白露,你这又不是要去见婆婆,紧张什么?” 白露被他这话一噎,差点呛着。 蔓蔓疑惑地往她那边看,看她一张脸有些红,真是被姚爷给说中了。 白露是挺紧张的,想到去见周玉,心脏砰砰砰地跳。周玉有一张利嘴,而正好她白露,和周玉一样,自小是个美人。应说,就是在不经意之间,在许久以前吧,她白露不小心得罪过了这位姑奶奶。因此,这回她硬是要随蔓蔓来,主要也是化解一下之间的恩怨。尤其在听说了未婚夫有这样一个和周玉搞好的计划后。 车子来到了周玉的律师所面前停靠。姚爷下了车,帮她们两个女士打开车门,故意问了句:“怎样,需要我全程陪同吗?” 蔓蔓老实地说:“不用了,姚大哥,你去忙你的吧。” 白露直接回他个高深莫测的媚眼:“你想陪,两陪还是三陪?” 蔓蔓囧,应说她极少见到白露和姚爷单处的时候,没想这两人说话都是这么火爆的,甚至火药味十足。 “既然我都说了全程陪同,几陪都没有问题。”姚爷话是这么笑着说,最终,还是迫于公务,向她们扬扬手,先离开了。 白露呼出口气,回头望到蔓蔓那副闻之后的囧样,自己突然意识到后,也小囧了一把,朝未来小姑解释:“自小和他们一块混着大的,偶尔都是当哥儿们看的,因此说话没有顾忌。” 蔓蔓“嗯嗯嗯”,脑袋瓜小鸡啄米:“不知道白露姐,你和我哥当年说话也是这个样吗?” 白露脸蛋一红,其实心里挺怀念以前的:以前,没有确定关系时,大概,也是吧。 两人走进律师所,正要道明来意,忽然见一旁,就坐着许玉娥和一个陌生男人。(未完待续) 给许某人剔头 “蔓蔓。”许玉娥像蚱蜢似地跳了起来,脸上瞬间闪现过的表情,错综复杂,怕是连她自己都捉摸不住是什么情绪。 白露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伸开双臂,像老鹰护小鸡将蔓蔓护到身后。 赵学军早听说过有关蔓蔓的事了,跟着许玉娥起身时,眯着小眼打量蔓蔓。怎么看,都不大像是高干子女的模样。平平常常的五官不说,蔓蔓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可能就是大街上几十块不到一百块钱的衣服。 这般寒碜?蔓蔓这真是当上了什么官的女儿,更是穷酸了? 许玉娥确确实实在对比了下蔓蔓的衣服后,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打扮,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行啊,你现在不要我了,找回你亲妈了,结果怎样?就这个样?还有你嫁的那个“破落户”老公,就这样“疼”你?怎么还比不上我这个年纪快近五十的老公。 蔓蔓从眼前许玉娥和赵学军那副鄙夷的眼神,都可以想象出他们此刻脑袋里装的想的。而且,看许玉娥现在穿成这样,时髦呢子大衣领子且镶了货真价实的狐狸毛,头发电成个阔太太的菠菜头,蔓蔓翻翻眼:怎么看,怎么就比起以前许玉娥穿着普通棉服的样子,看起来更不顺眼了呢?因为装吧。许玉娥没有那个实地,却非要装成几百万的女富豪。 白露皱着眉,此刻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得硬拉着姚爷留下。 周玉从自己办公间里走了出来,先是看到蔓蔓和白露,走上前打招呼说:“两位美女远道而来,怎么,是想找我代替老公和男朋友聊天喝茶?” 白露听到周玉这么笑侃,心里在来的路上那种紧张和尴尬,一下全松懈了,微笑着挤眉弄眼的:“表表姑,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周玉见她这副模样好像当初那个漂亮的小女生,扎着两条辫子向她耍皮,感慨地说。 蔓蔓听她们俩认识,理应她们俩也是认识的,静静站在一旁不打扰她们的久后重逢。 相比之下,许玉娥和赵学军,在听到别人说此人就是温世轩请的大律师周玉时,耐不住了,催促和他们一起来的代理律师。 这代理律师姓滕,年纪和周玉差不多,是位男性,身材稍微矮短,戴着黑框眼镜,一副短小精悍。走到周玉面前,滕永涛道:“周律师,你好,我是许玉娥女士的委托人,我之前在电话里与你交谈过,约好这个时间见面的。如今,我两位当事人也来了。” 周玉早就看到他们三个在那里了,是有意晾着他们。听到滕永涛都凑到面前来,她朝白露先是一笑:“不好意思,我和他们说两句,很快,你和蔓蔓到我办公室里先坐坐。” “行。我和蔓蔓先进去里面喝茶。看看杂志,反正时间过得很快的。”白露接到她的示意后,同样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拉了蔓蔓,迅速地进到周玉的办公室里面。 眼看,一扇门又将蔓蔓和她隔开了,许玉娥脸色又是一黑。 这边,因为滕永涛连续在周玉面前遭冷,面色也不大好看。 周玉是话都没有和滕永涛说,直接示意了助手带他们三个进了接待厅。 “好大牌的律师。”赵学军社会经历丰富,看周玉端的架子能这么大,隐隐有丝心惊,暗地里问滕永涛,“有些什么来历吗?” 滕永涛冷哼:“没什么。做到她这个年纪,和我这个年纪,已经差不多一样的资历了。只是她为人做事向来骄傲,不见得每个法官都喜欢。” “是这样啊。”赵学军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讶异,“你说她年纪和你差不多?” 许玉娥更是怔住:看周玉那张脸那副身姿,怎么最多都不会超过三十五的模样。滕永涛说她年纪四十几,岂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大。 像许玉娥这样的女人都是很在意外貌的,许玉娥现在脑子里就是在想:人家怎么好命的?自己怎么不好命的?最恨的是这个温世轩,害她自己变得人老珠黄,现在又想钓个漂亮的老婆,说什么都不可以同意! 三人坐下来后,明白是被周玉又晾了有快半个钟头。滕永涛问起,来接待他们的小助理说周玉日理万机的,一天要接十几宗案件,不是只他们这一件。反正即是说,周玉向他们耍大牌是有资本的,有能力的,应该的。 滕永涛耐着性子坐着。当律师这点看谁磨得过谁的能耐,他自认不会比周玉输。可许玉娥说什么都坐不住了。她觉得周玉不是在给滕永涛难看,是直接在给她本人难看,在向她本人示威。 看到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周玉还不出现,许玉娥拍手桌子刚要发脾气。这时,玻璃门一开,周玉走进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助手,就好比真正的女皇殿下带着部下巡视下面一般,施施然进来了。许玉娥杵愣着,被周玉刚进场的气势给压到。 许玉娥甚至能看到周玉眼里对着自己的那抹不屑。 不屑,是的。周玉从第一眼看到许玉娥,真实地在现实中看到了温世轩这个前妻,发现,这许玉娥若是像她想象中那般穿得像个菜市场大妈,恐怕还能多少博到她一点敬意。结果,许玉娥穿得像个戏子,像个小丑,像个装B的荡妇。 许玉娥这不是穷。周玉看过许多比许玉娥更穷的妇女,可她们都一颗美丽善良的心,值得她周玉无私地伸出援助。许玉娥不是,许玉娥是颗烂了心的白菜,从内心腐烂的人。所以,外表再怎么变,有钱了,都无法掩盖底子里那种腐烂的味道。 温世轩是对的。他绝对不嫌弃许玉娥美或是不美,但是,他绝对无法再忍受许玉娥的道德败坏。 周玉不屑于许玉娥的同时,对温世轩,更是从心头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感来。 许玉娥昂着头,特意拿指头拨着领子上昂贵的狐狸毛,想引起周玉的注意,让周玉正视自己。 周玉却是连看都不看她的,轻佻地取笑起了滕永涛怎么选的客户,道:“滕律师,你的客户怎么站着?是来我这个律师所卖衣服的吗?” 滕永涛握起拳头有丝狼狈,有时候接到许玉娥这种素质不好的顾客,他也是很无奈的。 许玉娥恨恨地瞪了眼周玉,回头看到赵学军脸上对她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只好压着怒气先坐回了椅子里。 双方谈判开始。 滕永涛道:“我们这是来协商有关庭外和解的可能性。我们当事人尽着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希望对方温先生能让出小女温媛的抚养权。” “贵方提出的要求,和要求的理由,我和温先生都仔细地阅读,并探讨过了。结论是一致的。”周玉道。 他们两人达成的一致结论?许玉娥黑着脸,挑着眉,钉着周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温先生是什么结论?”滕永涛问。 “我们不认为你们想夺回抚养权的理由是完全可以成立的。因为你们能为温先生女儿办到的事,温先生自认也能办到。” 周玉这话一出,将许玉娥的导火线再度点燃。许玉娥指着她出口:“你说他能办到什么?” “就像你做的。他也打算再给孩子找个妈。”周玉倒是不会怕当着许玉娥的面宣告的,双手交叉,靠着椅背,流利地吐出。 听说温世轩打算再婚,滕永涛心里起了一丝没底。因为许玉娥他们之前来找他委托这个案子时,可是信誓旦旦地提过,温世轩绝不会再婚的。 许玉娥果然不依:“你这是听谁说的?他说的?他有本事对着我和媛媛的面说!你让他出来!” “我不需要他出面,但是他的声音你应该认得吧。”周玉是什么人,身经百战的,可会怕许玉娥这种小虾角的刁难,拿出了准备好的录音器,打开后放出里面温世轩录制的一段声音。 当听到温世轩的声音从录音器里面放出来时,许玉娥傻了。 滕永涛眼见这事起了变故,不好办,向赵学军使了个眼色,不然先撤回去再商量。 赵学军看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看是唾手可得的成果在眼皮底下溜过,心里一样十分不甘。他闷闷地摇晃着椅子,对滕永涛使来的眼色犹豫着。 许玉娥急,是真的急,因为这事办不成的话,不仅从前夫那里捞不着好处,赵学军这边也要岌岌可危了。她早听说这周玉很有可能是蔓蔓介绍给温世轩的,对蔓蔓心头那是火冒三丈。她心里想清楚了,如果蔓蔓再敢阻碍她一分,这回她非要蔓蔓好看不可。 “行,若没有什么问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轻松将军,轻松取胜的周玉,起身先走,又把他们几个晾成了空气。 许玉娥等人阴鸷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 “现在怎么办?”赵学军问滕永涛。 滕永涛斟酌着:“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即是说,他一时没有了主意,恐怕要在周玉面前吃败仗。 想到都是蔓蔓惹的祸,若不是蔓蔓给找的周玉,以温世轩那本事,能逃得过自己的五指心吗?或许她拿周玉没法,但是,拿蔓蔓,她从小到大都是照样打的,只要能逮住蔓蔓。许玉娥想到这,嘴角噙出一丝阴冷的笑,忽的站起来冲向门口。 “哎——”滕永涛不知她这是想做什么,跟在她后面。 只见这出去了接客厅后,发觉,许玉娥压根不是朝律师所大门的方向走要撤兵。 嘭!许玉娥直接拿高跟鞋踹开周玉办公室的大门,边踹边心里十分的爽。 坐在里面正聊天的白露和蔓蔓听到巨大的踹门声被惊到,一起转头。紧接白露先站了起来,面对火势冲冲像头火车冲过来的许玉娥。许玉娥伸手,就要抓她身后的蔓蔓。白露眼疾手快扼住她的手腕。许玉娥另一只手更凶悍,直接抓白露的头发。 白露在部队,多少是有点基本功的,但是,正是没有遇到过许玉娥这种泼妇。许玉娥发飙起来,比歹徒要恶毒上许多,手脚功夫也是毫无规律可言。一时,白露都被动了起来。被许玉娥抓了头发,只好拿拳头去顶许玉娥的胸口。 许玉娥终究不会功夫,被白露的实拳一顶,给推后了两步。穿着的高跟鞋没法在大理石地面上站稳,骨碌,摔坐在地上,立马嚎哭起来:“打人了!有人打人了!” 冲进来的赵学军看见许玉娥被推倒,当然他知道定是许玉娥先向对方动的手,可他心里也正是一团火没处发泄,冲过去,拿起桌子上一个杯子,朝白露砸。蔓蔓在后面看得清楚,推着白露躲,喊:“小心!” 杯子摔到了墙上,四裂开的碎片好像天女散花。其中一块,擦着白露的脖子过,立马划出了道血痕来。 见到此,蔓蔓怒了。白露把她拉着:“你一个打不过他们几个的。” 是几个,好几个。不知什么时候起,温家一帮人来了。温凤姊和温凤妹带头,可能是刚进律师所,耳尖地听到了许玉娥的尖叫。落在她们后面的温媛同时听到,大眼一睁,喊:“妈——”然后,这样一帮人,都涌进了周玉的办公室。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这会儿温媛若像起了个最贴心最孝顺的女儿,揪出条手帕给许玉娥擦汗。 同时,温凤姊、温凤妹、汪芸芸,一团人全围到了许玉娥周围,熙熙攘攘地问,表情类似很是关心似的:“嫂子,你怎么了?” “大舅妈,你怎么了?” “谁推的你!哪个没长眼睛没长手脚的!”温凤妹更是激情地卷起袖口,口口声声要帮许玉娥声张正义。 “呜呜呜。”许玉娥见这么多人“关心”起自己,哭的越是伤心越是悲苦,活像小白菜似地喊冤,“还能是谁?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不报恩倒也算了,还想打我?” 一帮人看向蔓蔓,一双双眸子里都是极端复杂的眸色,带着妒,带着恨,带着不甘。 “我说蔓蔓,你再怎么说,都不可以这样对你妈。你问问你自己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她拉扯大的?”温凤姊跺着脚道,像是为许玉娥心疼,像是为蔓蔓羞愧。 白露是第一次正面与温家人冲撞,总算是见足了温家人的极品,一瞬间都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冲着许玉娥她们怒:“有本事你们再说一句!是谁想打谁!” 温媛眉头一扬,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走出来,她最讨厌那些站在蔓蔓面前和蔓蔓关系很好的人了,比恨蔓蔓还恨,朝着白露:“怎么,我妈这都被人推倒在地了?难道还能是她自己摔的!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人就敢怎么样?我们这里好几个人了,今天就要给我妈报仇你敢怎么样!” 由于温媛这句话鼓舞,温家人气势倍增。许玉娥在温凤姊搀扶下爬了起来,重新鼓足了气势,这回,她定是要拿住蔓蔓往死里打,发泄她许久以来压抑的怒火。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传来了一道冷而优雅的男子声线:“想打吗?” 这把声音,让在场所有温家人骤然是倒抽了口凉气。 温凤姊和温凤妹,最先蔫了,刚鼓胀起来的虚张声势,蔫得无影无踪。 温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死命地瞪着蔓蔓:她这是故意留这一手吗? 许玉娥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跟。 汪芸芸像那电视里的机器人,喀喀喀艰难地转动脖子,看着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犹如天神降临般,向她们走过来,双目充满了仰慕的惊恐。 姚爷的那张脸,依然是那么美,那么优雅,带着笑,只是这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若是一面对着人笑,一面两只手摩起了拳头,会让人感觉是一脚踏进天堂一脚踏进地狱,反正宗归是要死。 这里头,大致只有赵学军这个不知姚爷底细的,不怕死,敢在这时候冲上去与姚爷对上。 “你是谁?”赵学军这话没有对着姚爷说完的瞬间,腹部猛地被挨上一拳。 呕。赵学军弯腰吐出口酸水,面如土色倒在地上,如蜈蚣在大理石地板上扭来扭去。 “啊!”温家一帮女人全部发出高八度的女高音。 滕永涛早吓软了腿,扶着门框。 眼看姚爷是径直对着许玉娥的方向走来。温家一帮人,犹如退潮的潮水向四处退,反正退到离许玉娥越远的距离越好。刚刚口口声声对许玉娥满怀爱意的女儿、姑嫂、甥女,一个不漏,现在都明哲保身最重要。 许玉娥又软倒在地上了,这回众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是自己坐在地上的。但许玉娥口中死命叫着的是:“杀人了!推人了!打人了!” 姚爷走到许玉娥面前,却是先对向白露,美睐在看见白露那头被抓乱的头发时,一抹寒栗闪过:“她抓的你的头发?” 白露一点也不介意他伸手替自己出气,点头:“你可以把她的菠菜头一毛不留全给拔了。但是,我想这速度慢一点,若有个剃须刀就好了。” “我抽屉里有把刮胡刀。”回来的周玉踏进自己一团乱的办公室后,面色冰冷地说。 她刚刚不过是去上趟厕所,没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能演出一场大闹天宫。这许玉娥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竟敢在她地盘上撒野?不要命! 唰,利索地拉开抽屉,搜出把刮胡刀直接扔进姚爷手里。 姚爷接住,还很优雅地向她道声:“谢了,表表姑。” 看到姚爷手中那把呼呼呼旋转着刀刃的刮胡刀向自己的头发袭来,许玉娥白眼一翻,晕了。这回是真的晕了,嘴里吐出了一串白沫。 可见她真的真的很在乎自己那一头菠菜头。 周玉朝向那群敢不经她同意进到她办公室里的温家人,怒一声:“滚!” 那群温家人知道她是谁的,都用一副阴森森的目光看着她。温凤妹更是不怕场面更乱,朝温媛偷偷说:那就是你爸要给你找的新妈。 什么! 温媛的眼,定在了周玉身上。周玉她当然知道是谁。从第一眼看见周玉开始,她就知道周玉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怎么能让温世轩娶了周玉。周玉若真当上她的继母,一切都完了! 不不不,温媛在心底连喊三声不后,尖喊:“我要去找我爸!”冲到门口,回头朝周玉怒瞪:“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永远别想我爸会娶你的!” 看到温媛若条疯犬冲出律师所,应该是去找温世轩摆平这事了,温凤姊温凤妹心里笑得叫一个欢儿,这回自己这方也不是败得很彻底,一个两个端着姿态笑着,走出周玉的办公间。汪芸芸本是不想动的,痴痴的目光还望着姚爷的方向,可是被母亲温凤妹硬拉着走了。 蔓蔓为此偷偷望向周玉的方向,看得出,被温媛当面讽刺后的周玉,依旧从从容容的,不受任何影响。蔓蔓心里不禁想:若周玉不是对温世轩没有意思,那就是对怎么拿住温媛太有信心了。 不知为何,她很希望周玉是后者。或许如老公说的那样,其实她心底里,早已接受这样一个知性、正义又很有魄力的女人能嫁给自己的养父,照顾维护养父。 叫来两个保安,将赵学军和许玉娥架走后,姚爷从周玉那里找到了个医药箱,拿了点碘酒酒精给白露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下。 “一点小意思,不用你这尊大佛亲自动手。”白露不以为意的,自己找了条止血贴往伤口贴。 姚爷对她如今尘埃落定后轻描淡写的话,细细地哼了声:“小意思的话?你怎么半路给我发短信了,非要我回来?” 蔓蔓这才知道,姚爷能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是因为白露见情况不好,提前给姚爷发了短信。 看到白露因为看不见胡乱贴止血贴,姚爷不禁又挑了下眉:“你看你这样子,你这样子被陆君和你哥看见了怎么办?你自己怎么解释?” 蔓蔓想的也是,赶紧挨过来,握住白露的手:“白露姐,我来帮你吧。”之前她是想有姚爷动手,她这个非专业的靠外看比较好。 见未来小姑有意亲近,白露当然不会拒绝,一边警告姚爷:“你不准和我哥他们提起。” 姚子业眯了眯眼睛,分明是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我不提,不代表纸能盖住火。” “我会说那是被猫抓的。” “你养猫吗?” “我小时候都这么骗我哥,我哥都信。” “白大小姐,你今年几岁了。你拿你三岁时候的谎言来搪塞你现在三十岁年纪的谎言,你行!”姚爷朝她竖起指头。 蔓蔓帮白露仔细贴好止血贴后,听到他们这话,想笑,又是长长叹口气:“对不起,白露姐,如果我哥问起,由我来解释吧。” “哎,别!”白露和姚爷异口同声,朝她摆手。 他们想都知道蔓蔓会怎么解释,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他们可是万万都无法接受的。 白露甚至脑子里闪出个歪念头,可以倚伤卖伤,让未婚夫再狠狠教训顿那群温家人,于是对蔓蔓说:“没事,我正好想向你哥撒娇撒娇。这不正好。” 蔓蔓是个聪明的,一眼洞穿她的念头,汗了。 周玉在旁听见,都笑了起来:“没想到白大小姐,人称堪比白素贞的铁娘子,竟然也会懂得撒娇了。” 白露被周玉这话给说得,红了层脸皮,怯生生的:“表表姑,我哪能和你这个周郎比呢?” 周玉另一个外号,就叫做周郎。因为她性子硬,在事业场上那种打拼的劲头,与男子无异。 这本来是赞美的词汇,可如今听在心态上有些变化的周玉心里,却不是觉得很值得高兴的事。她现在遇回到那个在人生路上与她相逢的对的人,想像个小女人,想有个家了。 蔓蔓其实有点担心温媛会冲去找她爸闹事,于是,开始拨打起了杜宇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谭母接的。谭母说:“温叔昨天就不住在这里了。” “那我爸是回出租屋了吗?”蔓蔓问。 “也不是。”谭母神秘兮兮地笑,“据说,有人邀请他去她家里住几天。你爸本来不愿意,后来不知怎的,只能同意了。对方这个手段高啊。” 蔓蔓的嘴巴缩成个小圆,谭母这意思,岂不是她爸已经被某人勾着进了洞里面去了。 见着蔓蔓一双直勾勾的眼珠子望过来,充满了暧昧的神色,周玉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咳咳声道:“你找你爸是吧?他是在我家,但他只是在我家帮我收拾书房。” 周玉自然是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敢对许玉娥那帮人放出狠话。 温媛四处找不到温世轩,知道自己是被周玉给设计了,说不定后面,还有其他人出的主意。她这心里气得想把周玉掐死。 “媛媛,怎么样?找到你爸没有?”温凤姊看她回来,以为她这是把事情都办妥了,喜滋滋地迎上前问。 温媛怒目她等一众人,紧接,眉毛扬起,望着她们几个,双手一摊:“没办法。她们不知道把我爸藏到哪里去了。找不到我爸,我也没有办法。” 不是都要我爸的财产吗?没有理由只有我一个人出力,你们只在边上坐享分成,不可能。 温凤姊她们听,听说温世轩都搞失踪了,均都愣住。如果温世轩都找不到,温媛怎么闹。只有温媛闹了,温世轩不可能不听小女儿的,这样,事情才有转机。 “这——”温凤姊焦急地打手背。 温凤妹抱着儿子汪少涵,亟不可待:“这样,我们四处去打听,再不然报案。” “不是真正失踪的话,报案谁接。”温凤姊否决这个提案,“我看,大哥能去的地方,不外乎那么几个。守株待兔,总是能逮住的。”说罢,她又安慰温媛:“媛媛,你别急,我和你二姑,明天,就到几个点去守着,肯定能帮你找回你爸爸。” 那最好不过了。温媛想,毕竟现在自己正为专业考试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温凤妹接着与姐姐商量:“我们这样几个人,够人吗?得叫上大嫂。” “别说了。大嫂今天的行为是出格了些。”温凤姊在这时候反倒怨起了许玉娥这是自作自受,根本没有想到许玉娥是自己怂恿的,道,“大嫂如今都自身难保,能为我们做什么?” 温凤妹悻悻的,想着自己要照顾儿子,还有一堆其它事要做,若不是为了温世轩那笔钱,真是想撒手回老家算了。但温世轩这笔钱,眼看一直困难重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手。若儿子真要在这边念书,急需用钱的话,有点靠不住,还不如靠那未来女婿。想到这,她回去拍女儿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起来的房门,喊:“芸芸,芸芸——” 汪芸芸听到母亲喊,当然知道母亲是想说什么,双手抱住脑袋,接着发起气来,随手从桌上捞起样东西,砸到门上,怒吼:“我睡觉呢!” 看甥女是被逼急了,温凤姊拽住妹妹,道:“你给她点时间嘛。” 温凤妹伸脚踢下女儿的房门,是很气,朝自己姐姐说:“你以为我这是逼她吗?那男人有什么不好?年纪与她相当。而且,家境殷实,工作稳定,堪比公务员的条件,学历高,人品又好。条件不知比当年大嫂给蔓蔓找的那个姓金的,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温凤姊仔细想来,的确,那个男人真的是没有的挑的,唯一能挑的,大概是外相逊色一些,个子略矮些,但汪芸芸不是高个子,那个男人配她,也是绰绰有余了。最重要的是,能看出那个男人真是迷恋汪芸芸的,对汪芸芸是真心好。 “她以为今年自己还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吗?做什么白马王子美梦?”温凤妹越说越气,是因为看出女儿这么大龄嫁不出去都还不知道怎么死,整天幻想。 其实今天只要看汪芸芸的样子,温凤姊都能看出那个妖孽的姚爷把自己甥女的魂是给勾走了。女人只要遇到姚爷,真是个在劫难逃的劫数。 “我再不说她,我这是让她往自己死路上走是不是?”温凤妹说完这话,又冲回去拍打汪芸芸的门。 温凤姊看着都没气了,任她们母女俩自己闹吧。 蔓蔓中午带了周玉去自己饭馆用餐,同时提起了另一件事,因为周玉已经和楼向晴打过交道了,她想尝试看能不能把自己的画,从楼向晴手里拿回来。(未完待续) 天价画 仔细听完蔓蔓讲述的整个事概况,周玉手里捧着茶杯,带了一丝不解道:“其实你的画高价卖了出去,对你不是更好吗?” 按理来说,一个画家的画卖到高价了,定是有助于提高画家的名声。搞艺术的,最关心的不就是名声。有名声才有钱,这是艺术家的潜规则了。 蔓蔓摇摇头:“表表姑,咱先不说我一分钱没能从中得利,她这样做有可能反过来压低了我现在所有画作的价格。但是,我认为最可怕的一点是,我这幅画根本没有这个实力,现在却被抬高到这个高价,若是真被人拍了买去的话。一方面,买家若是不懂但有良心的,我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另一方面,买家若是那种黑暗的投机商,恐怕到时候发现其中猫腻,怨回来,肯定也不是怨楼向晴,而是怨我。这不是给我自己和我家人增添危险吗?” 周玉听着她的话,先是听得觉得有趣,听到蔓蔓那半句“买家若是不懂但有良心的,我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她心里甚至感到好笑,心里叹着这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家,卖就卖了,反正这事不是你干的,你还管对方是不是上当受骗。结果,到蔓蔓下半句那个“另一方面”时,周玉听着听着,一张脸不再儿戏,不经意间已经变成了严肃之色。 俨然,蔓蔓的话是有道理,而且是足以让她笃信的,不止如此,还让她佩服了起来。 人家都说这陆家女儿“大智若愚”。 周玉品位“大智若愚”这四个字,打量着蔓蔓,见蔓蔓从容平静,姿态端正,一种由内到外的娴静气质,端的是让人不容忽视的高贵与睥睨。周玉一笑:“怪不得你哥疼你成这般。” 君爷疼妹妹,宠妹妹到史无前例的地步,恐来是传遍大街小巷了。 蔓蔓又是汗又是不信的:“他那哪里疼过我?他经常和我吵架的。” 这还不叫做宠? 周玉忍俊不禁地发出一串笑:“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你哥吵架,如此只有你一个他允许了,还不叫做他专宠你一人吗?” 蔓蔓扁扁嘴。所有人非要这么说,她也没法。 周玉洞察出她想法,心思:她是真不了解她哥呢!君爷君爷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称呼的。也或许,是她哥有意向她掩盖了自己的本性。 “你说的事,我想,最大的问题是,从法律层面来讲,这场官司你是属于劣势的。”既然都同意了她的看法,周玉仔细地帮她分析案子,“毕竟,你的画作版权当时是签给了你的公司所有。你的公司将其转手给了楼向晴,这些都是符合法律程序的,有受到法律保护的。你想拿回你的画作,法律上很难支持你。” 蔓蔓锁着眉,知道周玉这不是打击她,恰是为了她才和她说实话。如此说来,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不是没有,她确是想出一个法子。一个最后的法子,无奈之下走的最后一步棋,固然付出有许多。而这个法子,正是周玉也想到的。为此周玉叹了。 “蔓蔓,我不知道楼向晴会把你的画价炒到多高的地步。所以这事有一定的风险性。” “可我想赌一把。”蔓蔓说,“我觉得,不是所有的买家都是瞎眼的,连佳作或是劣作,都分不清楚。” 周玉却是从中看出她极大的信心,笑:“行,接下来,我就来帮你推波助澜吧,让楼向晴早点把你的画出手。” “谢了,表表姑。”蔓蔓感激不尽。 蒋衍那晚听说了媳妇被人欺负的事,匆匆回到家,却发现自己媳妇压根像没事人似的,竟是趴在桌子上准备做起画来。 自从当了妈妈以后,为了给两个宝贝最好的照顾,蔓蔓荒废了饭馆业务不说,连带不敢作画。偶尔,手上痒痒,也只是拿只铅笔画画素描,练点基本功,以免生疏。 现在,她大张旗鼓的动静,引起了家里家外的注意。就是陆司令、陆老头、姚书记,都是在听到风声后回家来,直冲着来看蔓蔓作画。不知何时,蔓蔓作画,对许多人来说,已经变成了种难能珍贵的享受。 见蔓蔓先是弄了一张长长的画板,看来这幅新画的规模挺大的。蔓蔓画大尺度的画并不多,因为那会需要十分之大的精力。据大家回忆,她创作至今的画作里面,也只有女娲尺度最大。而今天蔓蔓铺开来的熟绢,至少要比女娲大上半米长。不止如此,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蔓蔓采用了绢来作画布。 “专业就是专业。”姚夫人望着蔓蔓在旁准备的一堆子颜料和一排排像军队似的画笔,都望而生畏。 蔓蔓准备的东西,已经塞满了客厅,可见东西有多壮观。精心筹备的前期工作,足以说明蔓蔓的雄心壮志。 大家讶异的是,本来已经打算在画家界里偃旗息鼓的蔓蔓,怎么会突然想大动作了? “你说她这画是想送给谁的?”姚夫人贴着陆夫人耳边问。 蔓蔓如今不靠画画为生,画画只为消遣,又因照顾小孩忙碌,根本无暇画画,出手往往是由于刚性需要。比如,某人生日了,需要她送生日礼物之类。对方既然提出要她的画,她就只好做一幅。然而纵使如此,看蔓蔓今天如此大的动作,也不知道有谁能有这个面子能让蔓蔓如此破费精力,简直是史无前例。 不止陆夫人,每个人都暗自妒忌起那个能收到这幅画作的人,心想:这是谁这般有福气得到蔓蔓的厚爱? 陆老头是说什么都忍不住了,走到孙女前面问:“囡囡,你这画是想做什么用的?挂在你饭馆里宣传吗?” “不是,拿去拍卖。”蔓蔓哪能猜到一众人心里是什么想法,老头子问起,她随口就答,一点都不介意。 众人见她这流利的回答,压根不像撒谎,更是面面相觑。 “我说,囡囡,你怎么突然想卖画了?”陆司令忍不住口了,兴冲冲接上老头子来问。照理来说,女儿现在饭馆赚这么多钱,应该够花了,不需要再卖画来填补家用,莫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没有什么,就是突然想,自己的艺术造诣究竟去到了哪里。是比以前退步了,还是比以前进步了。想真真正正地比较一次的话,拿自己的画到拍卖场去鉴定,不是最好吗?”蔓蔓对此还是有所保留的,免得被人家知道她和周玉的计划。 她是想,拿自己的钱,最终在拍卖场以最高价,拍下自己这幅画,以此来压下自己那幅被楼向晴虚高抬价的旧画。因此,不管是在价格或是实力上,都要无条件压倒楼向晴,让楼向晴再也耍不出相似手段,这是蔓蔓的终极目标。 楼向晴不是说她那幅旧作有中西方画法的结合吗?的确,现在是有不少年轻中国画家在发展这方面的路子。但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成的。要将中西方精髓结合起来,需要一条漫长走向成熟的路子。蔓蔓自己对自己的画是再了解不过的,旧作《采桑陌上沧》,采用的画法或许尝试了创新,但是其笔锋是相当幼稚和青涩的。她蔓蔓既然都一路在往前走,从未止步过,如今在这方面肯定有更多的认识。今天,她就是要在此基础上,以无论规模、画法、构思、成熟度等方面,一举击败以前的自己。 众人听了她这说法,表情各异。 “那你这是要画什么?”陆老头问。 陆司令和姚书记,却都是迫不及待地揭开上面那层绢,观察底下做衬底的素描稿。以素描稿上的初步轮廓他们足以判定,是足以令他们大吃一惊。 姚书记笑了起来,笑的和自己两儿子一样风度翩翩,风流俊美,夸道:“囡囡这是要画百子图啊。” 百子图,一百个小孩子。这可是个大工程。不仅如此,光是听这个名字,都能听出其庞大的气势和精细的工艺,可以让所有人为之振奋,对此抱了更大的期待。 为了支持女儿画出巨作,陆夫人决定,在女儿作画这段时间,照顾两个宝贝的活儿她和其他家里人全包了,不让外孙子外孙女打扰女儿画画。不过,对姥姥这个决定,两个宝贝似乎是并不喜欢的样子。 两个混世魔王,一直在大人怀里挣扎着,小眼珠子往妈妈的画作上直勾勾地瞧着,说什么都舍不得离开。或许,小脑袋瓜,暂时无法理解艺术瑰宝的精深含义。然而,这不代表他们凭着一种小孩子的直觉,去喜欢某一样东西。 蔓蔓一直觉得,真正美的东西,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像花儿一样,谁看见都能发自内心的喜欢和赞美。因着这个想法,她倒是鼓励起自己两个娃,在旁边看着她作画。 有个艺术家的妈就是好。姚夫人见了都感慨。自小能在家里培育起孩子的文化素质和艺术细胞,不是普通家庭能办到的。 于是两个小宝的小床,紧挨在妈妈的画作旁边,能随时看到他们妈妈作画。他们的小嘴微微张着,小指头摸到了嘴唇边,眼睛专注地望着妈妈和画的方向,露出两幅严肃思考的形态,活像两个小专家。 姚书记见到两个小宝都自居为高级评委的模样儿,笑了,对陆司令陆夫人说:“看来你们家真有艺术细胞遗传。” 陆司令先看向自己的爸陆老头:陆家有过艺术家出身的人吗? 陆老头细致地思摸了好一阵子,摇摇头,摆摆手。 陆夫人更纳闷了,自己娘家,杨家,从未听说有哪个是名艺术家这回事。说起来,她女儿蔓蔓的艺术细胞从哪里来的,真是值得一想。 蔓蔓开始大作,这一画,去掉将近两周的时间,并且未算上装裱的日程。众人见她一遍又一遍,没有不耐烦地晕染上色,勾勒画线,因为精细的工笔画,过程中,需得不停地洒水,刷加上胶矾水。工序十分复杂。不懂的外行人看着,都得为她捏一把冷汗。 在这一过程中,蔓蔓可以说是夜以继日的作画。明明是冬天未过,她却常常满身是汗。蒋衍每次回到家,就要过来帮她,稍微帮她刷点胶矾水,洗洗画笔,调调颜料,都是帮上了她不少的忙。 不懂画画的君爷,是没法插上手的,在门口伫立,望着他们小两口妇唱夫随的模样儿,内心里深深有种感觉:缘分,真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小西西看着爸爸妈妈画画津津有味。小南南则把小脑袋瓜忽然转了回来,乌亮,宛若夜空里最美那颗晨星的小眼珠子,直直地与君爷的眼对上。 君爷见着她一双小眼皮忽然朝自己眨了眨,好像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令他不禁都板起了脸。 姚爷刚来,刚好见到他们舅舅和甥女这一幕对唱,手勾搭在了君爷肩头,朝漂亮得能与自己一较高低的小脸蛋,笑了一笑,却是对君爷说:“如何,她现在晚上还粘着你不?” 出了满月的南南,依旧每晚要大舅陪着睡。蔓蔓曾经想戒掉女儿这习惯,竟是发现一下子戒不掉。不知何时,她这女儿是黏上了她哥。如果只是单纯孩子黏大人,蔓蔓肯定说什么都要把女儿抱开,免得女儿受她哥欺负。但是,小南南不是,小南南是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大舅君爷。因此,君爷首先要切齿的是自己妹妹了。 俨然,蔓蔓知道自己女儿是腹黑性质后,而且女儿对她哥明显有挑战兴趣后,如今是暗中极力鼓动女儿的这种作为。 君爷冷冷地对着甥女那张精致可爱的小美人脸,说起话来照样不留情的:“她想黏我,也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到自己无敌的妹妹惨遭大舅鄙视,小西西转回了脑袋瓜,同样朝大舅眨眨眼放电。 外甥这个卖萌,或许能电到任何人,对着君爷却定然是要失效的。 君爷再一哼:“我不是女的,你朝我放电做什么?” 在姚爷笑得肠子要抽筋时,陆夫人走过来了,狠力拍下大儿子挺得直直的僵硬的背:“不是你亲甥女和亲外甥吗?你如临大敌做什么?” 都说知子莫若母。君爷掉头就走,满脸黑线。 小西西朝姥姥吐泡泡,露出甜甜的笑,勾引下老人家,让老人家记得下次再助自己一臂之力。 小南南的目光,却是一直锁着那抹冰冷的背影。 陆夫人看着外孙女这模样,心里惊奇:这孩子怎么会黏上她大舅了呢? 要知道,可以说所有的孩子,皆是怕君爷都来不及。因为君爷本身,也像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其实两个小宝,也不是非要缠着大舅不可。只是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实在太容易陷入自己的二人世界里面去了,把他们晾在一边的时间是太长了。长到他们只能在旁边看爱情片而没法插进去。 蒋衍一边帮老婆洗笔,一边还怕老婆累着,将凳子搬好,让老婆坐着歇息。为了逗老婆喝水歇口气,在旁边不停和老婆说话。当然,蒋大少做这事,潜在目的绝对是有的,他老婆究竟是为了什么卖画。老婆的口头那番说法,他自然是不信的。 或许其他人蔓蔓能诓上,可对于自己老公,她是没有办法的。谁让老公是个“缠死鬼”,天天晚上在床上缠着她,磨着她,俗话说的铁杵磨成针的功夫,在磨老婆的蒋大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听完媳妇是这个目的后,蒋衍赶紧私底下,筹备资金,准备暗中资助老婆。反正,最终那画作的钱拍出去其实是自己拍下来,会兜回自己的口袋。只要没有人,比他们出的价格更高。 周玉这头安排好了,打电话告诉蔓蔓,是要在哪家拍卖会里进行拍卖,委托给哪家拍卖公司,都联系好了。而且,楼向晴拿着她的那幅旧作,会在她的《百子图》之前登场,这样一来,蔓蔓占据了后来跟上甚至有可能反超的优势。 纵使如此,蔓蔓心头嘭嘭嘭很紧张的。很是担心,拍卖会上有没有真正的伯乐,能看出她的画真正的价值。 “别担心。”杜宇上来她家里帮她亲手搞装裱,见到《百子图》时都大叹惊艳,说,“这幅画,应该是你至今最高的成就了。没有理由会有人不买账。你不信别人,总得信我这个一直看着你画画的人吧。” 听杜宇都这么说了,蔓蔓勉强挤了个笑脸。她心里没底的缘故很简单,这次为了挑战楼向晴的宣传手段,采取了新画法新尝试,远远超脱了原来的自己。 眼看安慰什么都没有用了,蔓蔓是那种没有看到结果不敢相信的人,杜宇认真地帮她弄好装裱。蒋衍拉开衣柜帮老婆挑选起衣服和鞋子。两个小宝因为不能跟着爸爸妈妈去拍卖会,依依呀呀很是不高兴。 《百子图》弄好后,要先送去拍卖公司进行鉴定和估价。接下来等通知。 到了拍卖会当天,蔓蔓和老公都穿得很低调,摇身变成竞拍者进入了拍卖会现场。蔓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挺神秘的,四周坐着的,听说都是身价挺高的人。毕竟,搞文艺品拍卖收藏的,没有几个钱,肯定也是不敢到这地方来的。 蒋衍拍拍口袋里放着的支票和卡,确保自己给老婆备下的备用资金够用。据风声,楼向晴炒他老婆的旧作,不也就六十几万,拿一百万应该绰绰有余可以拿下了。当然,他也希望老婆的《百子图》真能得到某些人欣赏,拿到更高的价格。 “蔓蔓,蒋中校。”周玉不知何时过来的,趁着拍卖会上关了灯,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挨在他们夫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样?”蔓蔓问。 周玉听出了她口气里压着的一丝紧张,好笑道:“怎么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起来?” 蔓蔓是个谨慎的,自然不敢流露过多情绪。 周玉见她一脸犹豫,笑着再安慰她两句:“放心,我给你询问过新作的估价,不会比你旧作低多少。” 蔓蔓皱下眉,竟是前期估价没有能高过旧作,看来楼向晴是在拍卖行里先下了许多血本的。 “这个,主要是一个画的年龄问题。”周玉道,“毕竟那是你的旧作不是你的现作。” 蔓蔓偏是不信邪,被激起气来:“我倒想看看她能投资多少去捧这幅画!” 蒋衍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顾客,发现本场拍卖会来的客人很多,但是光看拍卖会发的拍卖商品目录,不是都是很引人注目的物品。这种万人空巷的场面,一般应该是在举世珍宝拿出来拍卖时才有的盛况,与现下情形好像不太相符。于是底下问周玉是怎么回事,可有打听到什么神秘消息。 周玉点着头,夸他目光锐利:“有时候,人家不是来看商品的,不是来看珍宝的,而是来看竞拍客的。今天,据说是有几个国际著名的竞拍家进场。至于他们的目的是哪件商品,暂时不清楚。毕竟,连拍卖公司自己都搞不清楚。” 听说有家财万贯的大资本家来捧场,蔓蔓跟着老公四处望,可惜拍卖场内灯光黑漆漆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意味拍卖会正式开始。根据周玉透露的消息,楼向晴拥有的《采桑陌上沧》,顺序被排在第七号。蔓蔓送过去的《百子图》,紧跟其后是第八号。 楼向晴本人一样在这拍卖会里,戴着墨镜,隐身在人群中,这样便于观察和动作。有个人过来,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楼向晴慢吞吞地翻开手中的此次拍卖会竞拍物品目录,看到了蔓蔓的《百子图》。在拍卖会正式开场之前,目录都有可能发生改变,《百子图》是开拍前新增的物品,可见周玉是做了极漂亮的一手,妄图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惜,周玉这一手并不能防住楼向晴在拍卖行里广通的人脉。早在《百子图》到达拍卖公司时,楼向晴已经掌握到第一手情报,并且有意让专家压低《百子图》的估价。 “不怕。”楼向晴胸有成竹,看都不看《百子图》,笃定了不足为惧,“她这画是新作。而且,现在,她的画,已经都被我们宣传到举步不前。没能超出她那幅旧作的果敢。” “可听说她这一幅画不比以往,是用了新画法。” “她想用就能用好吗?”楼向晴在黑暗里冷冷地笑了笑,“说白了,若不是我在拼命捧她的旧作,她的旧作根本没有这个价值。足以说明她在这方面的尝试是失败的。” 对方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了。 楼向晴对此信心十足尚有个原因,她故意让人安排《采桑陌上沧》搁在《百子图》前面进行竞拍,占据了先机的优势。如果《百子图》在后面上来,没能超过《采桑陌上沧》,肯定要被人诟病,压力更大。最坏的结果是连卖都卖不出去。 实力,宗归是决定一切的要素。蔓蔓很清楚这一点。而论比赛,最难是超越自己而不是胜过别人,蔓蔓也是很明白这点。 没有退路了,在拍卖师终于亮出了七号商品的刹那。 “《采桑陌上沧》,当代女画家温蔓的作品。”拍卖师介绍。 经一番介绍以及商品现场陈列之后,竞拍开始。拍卖师叫的起拍价很高“五十万”。出乎蔓蔓她们意料的是,五十万后,一路都有人竞价。也不知都是不是楼向晴的托儿。后来,竟是叫到了超出蔓蔓她们预估的“一百万”上限。眼看这旧作竟然是潜力无限。蔓蔓看着,眼神里十分复杂。 周玉抚摸着扶手,不知是安慰蔓蔓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你的还没出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蒋衍握着老婆的手,完全不怕,反正不管多少钱,到时候他把老婆的作品拍下来就好了,他不缺向人家借这个钱周转。 蔓蔓是想:如果到时候新作真是自己拍下来,其实是很没有面子的,根本算不上胜利,只能说耍了点小手段小阴谋。 好吧,她承认,她是来看自己的新作被人认可而不是被自己拍下的。 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她手心都冒汗了。 《采桑陌上沧》一路价格飙升,终于到了最终的叫价一百六十九万,一锤,两锤,三锤之后定下。 蔓蔓微张口,吐出:“真暴利!” 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周玉和蒋衍都被一乐。蔓蔓这紧张归紧张,心态其实好的没话说。 在必要时刻,蔓蔓也不怕当这赖皮鬼,今天非要用钱砸下楼向晴。 《百子图》出场了。拍卖师对于《百子图》的介绍词,并没有比《采桑陌上沧》多,更不会夸张。看得出来,拍卖师本身对这画的估价,与《采桑陌上沧》差不多。这其中是不是由于楼向晴的原因,那是八成是的。 周玉见此都不得在心里骂了一句楼向晴这个鬼滑头。 楼向晴如愿以偿把《采桑陌上沧》卖出个高价后,沾沾自喜地留下来,准备等着看蔓蔓的新作怎么栽。一旦蔓蔓在这次正面对决中栽了更好,说明她这个评画家的名声更高了,以后她的钱财更是滚滚而来。 明亮的舞台灯打在了《百子图》上,可见上面的一百个小童栩栩如生,衣冠鲜丽,不止如此,连小童上的每根毛发,都清晰可见,不像一般中国画中的大色块,明显是用到了西方一些观念,力图用中国技法表达出与西方油画不分上下的立体感。 论画工,不用想,普通人都看出《百子图》要比《采桑陌上沧》略胜一筹。于是,场中是一片茫然的鸦雀无声。因为无论在拍卖师的介绍和发到竞拍者的商品目录中,都没有提及《百子图》相比《采桑陌上沧》的优势。 拍卖师与底下的楼向晴暗通一眼后,报出了拍卖底价——五万。 这个五万一出,周玉怒得是跳起来。蔓蔓连忙拽住她。 五万,这简直是侮辱。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拍卖师是被楼向晴收买了。周玉悔不当初,心里明白到或许这是自己中了楼向晴的道。也是,楼向晴一方面要高价卖出蔓蔓的画,另一方面,当然是更希望能今后都财源滚进,要制造自己的名望,踩低蔓蔓的新画是最好的方法了。楼向晴说不定,正是等着蔓蔓主动上钩,才一直压着蔓蔓的画。 “表表姑,没有开始叫价呢,不怕。”蔓蔓反过来安慰周玉了。 周玉苦笑。耳听这五万的低价一喊起,果然这场中是十分忌惮起了蔓蔓的这幅新作有什么猫腻,一个个都不敢跟着往高价喊,竟是都只是一百一百的加价。 蒋衍听着都不耐烦了,眼看这价不知道要叫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马。 “阿衍,再等等。”蔓蔓不准老公这么快为自己伸张正义。 蒋衍握回老婆的手:“放心,我信,总有伯乐的。” “不是伯乐,是侠士。”蔓蔓纠正老公的说法。 蔓蔓就不信,这里面的人都是眼瞎的,都是上演《皇帝的新装》里的伪君子。 叫到六万零五十三块时,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举牌时只给加了三块钱,全场哄堂大笑。 拍卖师都忍不住洋洋得意,开始砸锤:“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一次。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二次。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三——”最终那锤子刚举到半空,有人举起了牌子。 “哦,有人举了牌子,让我们看看这次是加了几块钱?”拍卖师笑着说收起锤子,似乎对眼前这个闹剧也感到十分有趣,直到那灯光锁到了那人举的牌子时,听到了对方喊的数字,一时眼睛瞪了起来。 别说拍卖师不相信,其他人都唰地回了头,看那举牌人的方向。这一看,把人都惊出了身冷汗。那举牌人,分明是今天不知为何到此捧场的一个著名竞拍家。 “多少?”拍卖师再问了次。 “三千零六万零五十三块。” 也就是说,足足加了三千万,庞大的数字在拍卖会场内犹如一石激起了千涛骇浪。 楼向晴的眼镜当场从脸上拔了下来。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加了三千万的数目后,又有人举牌,叫价,是一千万一千万的叠加。 蔓蔓等几个人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 “我不是做梦吧?阿衍?”蔓蔓使劲儿拧了把老公的大腿。 蒋衍不敢喊痛,说:“我早就知道你能把画卖个上亿。” 上亿?蔓蔓皱着眉正想说老公天方夜谭了,想钱也不需要这么想,自己家又不缺钱。 结果,最终锤价,一亿六万零五十三块。 全场懵了。这个价格,恐怕已经可以在今年,不,很多年,在国内当代画家作品中问鼎了。 楼向晴手中的墨镜落到了地上,摔得一个粉碎。(未完待续) 与亲人见面 拍卖会结束后,蔓蔓等人,依旧在梦游中一般。 周玉的熟人走过来,在周玉身边说了几句话。 蔓蔓仿佛梦醒了,拉住周玉,问:“可不可以撤拍?” “什么?” 几个人均为她这诧异的决定叫了声后,周玉对蔓蔓解释:“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样一来,不仅要失掉一个亿,你还得赔上相当部分的违约金,保证金也全都得押上了。” 蔓蔓揪着眉头,在良心和金钱上来回衡量,终究是叹口气:“表表姑,我这个画值不了一亿。” 周玉失笑:“你是见过的最有良心的生意人。” “做生意如果失去道德,可比失去金钱还要可怕。”蔓蔓道。 每个人默默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大家才有的风范。 蒋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老公默默的支持,蔓蔓愈是坚定了决心。 卖家要撤拍的消息,传到了VIP客户间。 轮椅上的老妇人,对着窗户,那双无波无澜的老眼,在听完拍卖会工作人员转达的卖家意愿后,眼睛里蓦地闪过一抹亮丽的光,她仿佛入定了的脸忽然焕发出绮丽的光彩,脸上线条柔化成的微笑,令她瞬间像是返回到那段青葱岁月年少轻狂的时光。 “夫人。”她身边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同样是笑眯眯的,“您看这——她一旦撤拍,损失可就大了。” “那是的。”优雅修长的指尖,并不因为长满了皱纹而显得难看,相反,那底下无法掩盖的气质,从一个小小的动作尽可以提现无上的尊贵,“我这么老了,总不可以欺负这小孩子吧。” 古管家听到她这句话,明白了她意思,笑了起来,回身向工作人员说:“告诉卖家,我们想和她见上一面,谈谈,她再做决定也不迟。” 工作人员听完他这句,眼睛一亮,匆匆跑去和周玉说。 蔓蔓和老公本来是想起身先走了,接下来的手续交给周玉去做。但是,工作人员突然来到这里向他们这样一说,几个人顿在了原地。 “这——不大好吧。”蔓蔓犹豫,心想自己违约在先,说不定去到那里越描越黑,人家会把她臭骂一顿。 周玉与那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后,与蔓蔓说:“我看你倒是可以和对方见一见的。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一般是真心喜欢你的画,投机的可能性反而很小。去向对方做一些解释,有助于结交善缘。” 表表姑说的几句话落进了蔓蔓心里,蔓蔓被触动了。 蒋衍陪着她来到客户间门口,工作人员挡住了他,声称里面客户只希望与蔓蔓一人会面。蔓蔓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门敞开时,她吸了口气,想好进去时怎么说。走进里面两步后,她端好姿态抬起脸,看着装修豪华的VIP客户间里面,只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 男的身穿燕尾服,白发依稀,但是其深迥的五官能看出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如今他望着蔓蔓的脸上笑容儒雅,一双和蔼的褐色眼珠,点缀了温暖的柔情。 蔓蔓被他一看,都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一般的亲昵,不禁有点儿拘束地垂下头。 “管家,给她倒杯茶。”老妇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刻板而严厉。 蔓蔓小心抬起的眼,在老妇人身上打量,见对方上身穿的是珊瑚红团花绸衣,腿摆绣着金牡丹的黑心绒裤,不仅衣服精细,全身所有首饰仅为耳垂上戴的一对翡翠耳钉,端的是中国传统一种质朴的华贵。一看,就是一个很有内涵的女人。 管家给蔓蔓搬了张椅子。蔓蔓与老妇人面对面坐下。管家取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在里头加了些牛奶和糖粉,用根细勺子搅拌着。这样的用茶方式,现在似乎只有在高档的咖啡厅里可以见到。然而蔓蔓现在面对这两位老人,能感觉到他们无时无刻在享受这种悠闲。什么叫做小资,蔓蔓觉得眼前这两个老人才叫做小资。茶杯勺子都是很普通的物品,只是需用一种平和的心态来享受生活。 蔓蔓被这种气氛感染到了,甚至在内心深处对他们产生了一种不知不觉的敬仰。 老妇人开口:“你说你这画不卖了。” “是。”蔓蔓抓住的手心冒起了薄汗。 “为什么?” “我的画值不了这么多钱。” 她这句话引起了眼前两位老人的一串轻笑,直笑得她一张脸涨成了虾红。 老妇人咳咳,止住了自己的笑声,也止住了身边老管家的笑声,然眼底的微笑并没有完全褪去,在蔓蔓那张垂低的脸上扫了眼后,道:“你父母教你要为人老实?” “不。”蔓蔓清了声嗓子后,正声答。 “哦?”老妇人挑了下眉。 蔓蔓勇敢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发觉她的脸,五官十分好看,纵使年纪大了,那双眼珠的颜色美得犹如日月潭中的湖水,波光粼粼,让人忍不住想用笔画下来。 “怎么了?”老妇人看到她怔疑的神色,问。 “您长得很漂亮,夫人,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夫人。”蔓蔓由衷地说。 老妇人闻之,含眸而笑:“你也长得很漂亮,姑娘,是那种由内到外的漂亮,这可是谁都比不上的。” 蔓蔓骤然感到很囧:眼前的老人,明显是腹黑系的,牙齿伶俐,想啃只恐龙都没有问题。 望到她这副囧的神态,老管家又笑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去外面走走。”说罢,是打开门走到了外面。 蔓蔓仍旧把手搁在大腿上,摆出一副小学生模样。 “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吧。”老妇人说,“你说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嗯——”蔓蔓一边思索,一边道,“做人做事,不可以看一面性。就好像捡菜叶一样,好的坏的要分开,分别对待。” 若是被她这质朴的语言给撼动到,老妇人在她脸上又看了几眼,说:“你的画给我一种感觉,和你本人的感觉是很像的,来自于生活。想来,你画中的孩子,是有生活中的人物原型,我说的对不?” 蔓蔓未想她会看得如此透彻,彼此之间只不过是陌生人,一瞬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慌然点着小头:“是。” 老妇人又不紧不慢地说:“我既然看得懂你的画,可以说明我很喜欢你的画,是不是你可以把你的画卖给我了呢?” 哪知蔓蔓听完她这话,沉静了下来,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的模样,摆摆头:“不可以。” “原因还是你那个理由,你认为你的画值不了一个亿?”对于她的固执,老妇人倒是没有一点惊讶,淡定地问。 “是。” “我可以说你这是太小看你自己,但是,也可以说你这是有自知之明。没有错,你的画仍在进取阶段,画中的瑕疵也很明显。比如你这幅《百子图》,作画时间明显比较短,匆促之色,尽显现在了背景上。本来,我猜你是想运用水彩的一些技法来虚化背景衬托人物,可惜一时在整体运用上未能把握到位,还不如维持精细的工笔画法更好。” 蔓蔓震惊地听着,眼前这个老人哪止是懂画,简直是个专家,而且绝对是个资深的老专家了,竟能将她的画分析得这般透彻。 “夫人——”蔓蔓斟酌着想问对方是什么身份,或许是自己很想认识的某个大师都说不定。 门一开,端着水壶进来的老管家,岔开了她的问话。 老妇人的淡淡而笑,明摆也是不会给她任何作答。 蔓蔓是有听说一些VIP客户身份很是神秘,连拍卖行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如此机密的话,又怎会让她一介百姓知道,只得十分纳闷地作罢。 掠过她脸上一丝扼腕的神情,老妇人向老管家示意:“去把那东西取来吧。” “是。”老管家躬身后,走到了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既然你说你的画值不了一个亿,那么,我用这个东西和你换画,你看,可不可以?” 蔓蔓疑惑的,等老管家打开手上的木匣子,见紧致的黑绒布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鼻烟壶。这个鼻烟壶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便宜货,倒不是说材质如何,而是里面浮现的画作,其精细程度,不亚于世上最微细的纳米画,画的同是百子图。蔓蔓受宠若惊,连道:“这,恐怕不大合适。” “怎么不大合适?”老妇人抬抬眼皮。 老管家紧接着解释:“这是我家夫人当年年轻时自己画的作品,不是古董。” 如此一来,蔓蔓倒是不能推拒了,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这行内长辈赐予的贵重东西,诚惶诚恐地表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保存。” “哎,这话不像你了,客气了。”老妇人当场打断了她其它接下来要说的话。 被对方如此不客气的打断,蔓蔓不仅没有感到尴尬或是不高兴,相反,心里蓦地有了另外一种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令她不由之间嘴角微微一提,道:“夫人,我可以和你握下手吗?” 两个老人当场一怔。接着,奇妙的神色在两张老者的脸上飞掠而过。或许这个简单的决定,像是十分艰难的样子,老妇人用了许长时间,方是伸出了一只手。 蔓蔓像是扑过去抓住般,双手伸过去抢住她伸来的手,感觉着这只瘦骨伶仃的手,手骨上传来的力道却是显得十分的强而有力,指间那细腻的茧子,皮肤温暖的温度,都像在告诉自己什么一般。 “谢谢你,夫人。”蔓蔓道,那双月牙儿眼笑起来,让眼前两位老人瞬间闪过一丝幻觉,一丝朦胧的美好的幻觉。 周玉走到VIP区域,看到蒋衍一个人坐在外面,问:“蔓蔓一个人进去吗?” 蒋衍的指尖扣在下巴颌上,眼睛望着那个房间的门。周玉能看到他鹰般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门板,那股专注旁若无人,不由拿手推推他。 “表表姑。”蒋衍回过了神,站起来。 “我问你蔓蔓一个人进去吗?”周玉再重复这话时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废话,于是接下去问,“她进去多久了?” “一阵,有十五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蒋衍望下表,自己也捉摸不定。 周玉摆摆头,眼看一问他是三不知,向前再走两步时,前面房间的门打开后,蔓蔓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样?”周玉紧走上前,问,“谈妥了吗?对方有没有刁难你?” 蔓蔓连连对他们两个摇头,并且露出笑脸:“挺好的人。我把我的画和她做了个交易。”说着,蔓蔓亮出了自己手里抱着的宝物。 周玉和蒋衍都凑前一看。周玉毕竟不是专家,对艺术品了解不深,感觉拿这个东西来换,定是不到一个亿,亏了。蒋衍却不这么认为,一手拿起鼻烟壶,一只手点下媳妇笑眯眯的鼻子:“被你捡到宝了。” 还是自己老公识货。蔓蔓蹭过去,粘到老公身边,蹭蹭,嘘声说:“是啊,我都觉得这东西再存上几年后,肯定远远不止一个亿。所以,我马上张口答应了。存这东西,贼都不懂得偷,比存钱好太多了。” 周玉站在旁边,看他们小两口打情俏骂的,说的是异世界太空的语言,自己压根插不上话,满脸冒起了黑线:“行吧,行吧,可以回家了。” 能感受到表表姑深深妒忌的情绪,蔓蔓蒋衍这小两口是识相的,连忙抱着宝物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商讨:“你爸在她那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进展怎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没有看见她刚刚那个样吗?” 周玉暴走,扯起嗓子:“囡囡——” 小两口飞快地溜出拍卖会场,找到自己的甲壳虫钻进去。 VIP客户间,两个老人,面对面,默默地沉思了许长。 “你说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吗?”老妇人问到这话时,感觉到自己手心被蔓蔓那一握,竟是握出了层汗来。 老管家点着头摇着头,一样是被蔓蔓那些话给打昏了头,若失去了主意的无头苍蝇:“按理来说,我们没有露馅,她应该是看不出任何。可是——” “可是什么?”老妇人追问。 “可是。”老管家谨慎地弯下腰,低声道,“可是她毕竟血脉里流的血液,和您是一样的。” 这确实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她比她妈妈,还像您,夫人。” 仅看蔓蔓这继承的画画天赋,与陆夫人没有继承到的,即可见一斑了。不过,她最期待的,既不是陆夫人,也不是蔓蔓,而是已经被陆老头定为公主殿下的人。在她看来,只有那人的大脾气,才真正是遗传了她。 蔓蔓的新作被拍到了一个亿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家人开始都不知道,在晚餐时一个劲儿地打听蔓蔓将自己的画抱回来没有。主要是蔓蔓把画送过去送得太急,导致家里一批人,都没能看到《百子图》的最终样子。 蔓蔓被追问的烦了,吐道:“画不在我这了。” 真是卖出去了。一群人个个扼腕叹息。 蔓蔓也是扼腕:自己的资产果然比起别人随手抛出的一个亿,还是很渺小的。 第一个听到消息的陆夫人,听着一群叹息声,为女儿不高兴,力挺女儿说:“囡囡的画,卖了一个亿呢。” “妈,你在开玩笑吧?”今晚刚好回家吃饭的陆欢,本着反射神经回了母亲一句,不是他故意贬低自己姐姐,是谁听到这一个亿第一个想法肯定都是不现实。 “我会开玩笑吗?”陆夫人不慌不忙,拿筷子挑了粒米。 陆夫人是典型不会开玩笑的。蔓蔓再度领会到了自己母亲深藏不露的腹黑。 只见陆夫人这话一完,桌上扑通,好几个碗和筷子都落了下来。 蒋衍趁着别人都被老婆的一个亿吓呆了,赶紧先抢了只螃蟹放进老婆的碗里。 “不是吧?”陆欢拿袖子擦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怎么?不信你姐有这个本事?”蒋衍故意问句小舅子。 “不是,我是说,这个喜讯也太——”陆欢做出一副中风状,“太让人头晕目眩了。” 其他人纷纷深有同感。如今,再来做几道简答题:家里最多金的是谁? 蔓蔓。 家里潜力股最大的是谁? 蔓蔓。 有钱能使鬼推磨,家里未来权力最大的可能是谁? 蔓蔓。 陆老头摆着头,直叹:老了,老了啊。 陆司令哈哈哈大笑,只可惜自己没能看到女儿那幅一个亿的画到底是什么样。 君爷端的持的是镇定:“真卖了一个亿?钱进口袋了没有?不会被人骗了吧?” 瞧这哥说的话,分明是妒忌不成。 几双眼睛全往君爷那边射。 蔓蔓翘起嘴角,得承认她这个哥,定是早已都听到了风声,不然怎会如此镇定来拿捏他,哼道:“有本事你也卖个一个亿?不过,你别再像上次那样复制我的画了。” 君爷自持镇定的那张脸,被妹妹准确的这一刀剥开。 桌上的人,全笑成了一团,是都想起了上回君爷复制的那幅兰。当时没在现场的陆司令,连连抓住身旁两边的人,询问究竟。 陆家这头高兴成若又过了一次春节,相比下,有人可就痛心疾首,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首先,楼向晴拍出去的蔓蔓的那幅旧作,被人告状,说有作弊炒作嫌疑,买家退了回来。楼向晴的名声骤然一落千丈。 无论在哪一个行业,如今市场经济的条件下,金钱,是最直观最能征服老百姓的硬性指标。蔓蔓新作拍到了一个亿的高价,其中众多著名竞拍家纷纷举牌,会场上千人有目共睹,赖都赖不掉,纵使楼向晴有多少张嘴,都堵不了他人的口。 在听说楼向晴突发心脏病进院治疗时,周玉叹:这只老狐狸,关键时刻,果然是躲了起来。然而这种躲猫猫的游戏,这次并不能帮助到楼向晴。因为早有看楼向晴不满的对手,借机纷纷站出来揭露楼向晴的各种暗箱操作,一时各种不利楼向晴的新闻充斥各大报纸版面。楼向晴想在这艺术界东山再起,怕是很难了。谁让蔓蔓这个事,轰动了艺术界。 人怕出名猪怕壮。 蔓蔓现在很是能体会到这点忧伤了。不知哪时候起,她家里的电话,她的手机号码,都被传得人尽皆知的形态,太多人来找她。有新闻采访,有投资家,有艺术家协会,连她念中学小学大学的老师校长都打了电话过来祝贺她,希望她能回校为她的师弟师妹们传授宝贵的学习经验。 哎—— 见老婆把手机卡拔了出来,把电话线拔了出来,蒋衍主动也把自己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给关了。 面对爸爸妈妈的愁眉苦脸,两个小娃却是高兴得幸灾乐祸。 小西西一个劲地咯咯咯笑,好像妈妈这个样子是他见过最有趣的。小南南偶尔拿指头打打哥哥笑得一脸猖狂的小脸蛋,自己的小嘴角其实也在笑着。 蔓蔓板起脸,唬两个小娃:“你们笑,继续笑,反正你们没有牙齿,不怕笑掉牙。” 过来查看情况的陆欢,听到姐姐这话,噗,弯下了腰。 蔓蔓抓起个沙发上的靠枕,径直扔到弟弟头上。陆欢闪躲着,冲了出去,喊:“姐姐暴走了!” 蒋衍走过去,想安慰媳妇两句,却发现媳妇早已是镇定了下来,拿起个本子和画笔,一本正经地打着素描稿。看蔓蔓这样子,倒不是说想构思什么大作,只是在练习打像条,不由诧异:“这——” “她说了,我基础没有打好,打的不够结实。”蔓蔓道,“她说那可能是我出身的艺术院校老师,没有帮我打好这个基础,所以要靠我自己来努力纠正这个根基。如果这个根基再不重新打好,以后想再进一步,是相当困难的。” 可以说,她到如今有这个成绩,靠的,是一种画画的天赋,是一种灵气在里面。论基本功,她当年上的是二级院校,定是比不上中央美院那些学生。蔓蔓每想到这些,自己都深知高考这个遗憾,一辈子都是无法弥补和重新来过的。 蒋衍知道媳妇口中说的那个她,定是那个想买媳妇画作的老夫人了。未想是个如此德高望重的老人,对媳妇竟是如此关心,是一种发自肺腑真正的关心。只有这种关心,敢直面对他媳妇提出这样的话,哪怕会伤到他媳妇的心。 “我觉得她像个亲人。”蔓蔓不怕对老公直抒自己的感觉,而说起这种感觉,她眼眶里竟是有点点热意,“感觉,像我的奶奶姥姥一样。” 蔓蔓自小没有奶奶,温奶奶根本不算个奶奶,回到陆家,陆老头的老婆早已去世,陆夫人的妈也去世的早,如此一来,蔓蔓身边竟是没有个能当上奶奶姥姥的。 “她很严厉,但其实很慈祥,很慈爱。我觉得,她好像时时刻刻看着我,以后也都会看着我。”蔓蔓情不自禁地说,望着和老人握过的那只手,抓紧了拳头,“我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感到失望。下次,我会让她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自己。” 大手往她肩头搂住,蒋衍贴着她细小的耳垂说:“其实,你想再去上中央美院不是不可能的。” “嗯?” “你可以考那里的研究生。” 蔓蔓怔了下,这确实可以。只是,她如今是两孩子的妈了,放弃照顾孩子的机会去念书,是不是很不道德。 “等孩子上了幼儿园再说吧。”蔓蔓想都没想,这不是关乎自己牺牲不牺牲事业的问题,只是,学习的机会她可以等,照顾孩子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在头发上轻轻一吻,没有再提。 两个闹腾的小娃,早在爸爸妈妈在讨论起严肃话题时,安静了下来。两双小眼珠子,在听完妈妈的话后,都眯了起来。接着,却是都打了个小哈欠,转过小头。谁也不知道两个小脑瓜在计划什么。 温家人在之后收到蔓蔓成为卖出一个亿作品的富豪作家消息时,一个个却都是不敢吱声。连温浩雪和张秋燕都不敢。因为温媛参加中央美院考试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许玉娥这些天,又是天天跑回来支援女儿艺考。说回那天在周玉的律师所发生的事,许玉娥和赵学军不仅挨了姚爷的揍和吓,还被周玉叫来人,在拘留所里关了两天。许玉娥现在不敢顶菠菜头了,换回了整整齐齐的短发。赵学军因姚爷那一拳,整整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都没有起色。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上真真正正是被吓到了。纵使如此,这对夫妻心里都很清楚,即使暂时抓不到温世轩,更是必须抓紧温媛。温媛再怎么说都是温世轩的亲骨肉,财产定是能分到。 温媛这几天特别消瘦,整个像竹竿似了的。 一个亿,这是蔓蔓的画价。 她要超过蔓蔓,已经不是办画展卖画能办到的事了,但是,有一点,她绝对能超过的,那就是进中央美院。她知道,当年不能进中央美院,是蔓蔓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她要踩到蔓蔓头上,绝无仅有即是眼前这个机会。 到了艺考的那天,温媛早早来到考场。她身后,跟着不止许玉娥,还有温家两姐妹。这些人都知道,温媛身上承载的,也都是她们自己翻身的希望。温媛本来自己压力已经很大了,如今被她们押着,压力濒临爆发的边缘。在这个时候,再遇到件什么事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在学校当考场的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一群群考生站着坐着的,都是在等考场开门。一眼望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其中,有个特别靓丽的身影,几乎吸引住了四周所有能看到的人。 长发飘飘的女生,美人瓜子脸,素净的一身校服,走到哪里,那种自然的美,都是最美的。 温媛化成灰都能一眼认出她。温家人一个个无法置信的,张大口,瞪大眼。 温凤妹使劲儿拧身边姐姐的手:“我没有看错吧?是佳静?她不是去美国了吗?” 温凤姊被妹妹拧这一下,刚想喊痛,在看到林佳静身边出现的林文才时,硬生生叫了出来:“小姑丈?!” 这回没有错了,绝对是林佳静本人。可是奇怪了,为什么他们父女回来都不吭一声的。导致他们温家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接到风声! 温媛的头一瞬间像要炸开了一样: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想考中央美院了?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刺激到她想中途放弃。 一个蔓蔓,再加个林佳静。 “媛媛!”许玉娥惊呼,托住温媛像是要软倒的身体。 温媛借助许玉娥的肩膀站稳的刹那,一只指甲狠狠掐进了大腿,直掐出血来,让自己停止眩晕。 她周身发抖,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会输的,绝不会输的,因为蔓蔓也是这样过来的。 四周看着她这个样子的温家人,全都被她震住了。本想走去和林家父女打招呼的温家姐妹,主动撤回了脚,给温媛鼓起了劲:“媛媛,姑妈都在外面等着你,你放心进去。” 温媛向她们点下了头,在考场大门打开的瞬间,与其他考生一块进入了考场。 想到女儿大腿上掐出的血,许玉娥忽然掉了颗眼泪。温家姐妹看到她这个样,心想,总算有点做妈的心了。 周玉家里,周玉看着温世轩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来来回回看得她都头晕,于是说道:“你想去看她就去。她终究是你女儿。” 听到她这话,温世轩是提步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叹:“不去了。去了,闹出什么动静,不得影响她考试。”话是这么说,他这颗心定不下来,因为他在昨晚上接到林文才电话,说他们父女已经从美国回来了,而且林佳静会参加中央美院的考试。 在家里的蔓蔓,正在厨房里给两个小孩准备牛奶。拉开消毒碗柜时,一根调羹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蔓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忽然感到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直刮到自己脸上。 这是,要起风了。(未完待续) 其实是家谱 得知林文才带着林佳静从美国回来,蔓蔓先按耐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老公报喜讯。此时,近万考生的中央美院梦将近两天的艺考已经结束了。蔓蔓都深觉奇怪,明明林佳静之前和她说过,不想再考美术了,为什么回来时又参加了美院的考试。如果是这样推断,林佳静早在去年年底回过国参加过统考。归之,许多问题,蔓蔓都等着亲自问他们父女俩。 这回,他们没有在【画饼充饥】用餐,而是由林文才安排,找了家城中有名的烤羊肉串店,搞起了室内烧烤。 天气暂时未有回暖,蔓蔓不敢带两个小娃出门。尤其是小南南,身体比起她哥差一截,君爷都有命令,想让这位小公主出屋先需他同意才行。蔓蔓往包里塞了好几本两个小娃的相册,背起来沉甸甸的。蒋衍接过她手里的包,惊呼:好像抱孩子那么重。 不知不觉,他们小两口荣升做爸妈,有两个月了。时间一晃而过,春天的脚步姗姗来迟。 驱车到烧烤店时,蔓蔓发现了停车场内赫赫停着范慎原以前开的那辆车。走到门口,王学斌正在门口等着他们俩,斯斯艾艾地对蔓蔓笑道:“只差你们了。” 蔓蔓没想到王学斌也会来,感觉会给自己个大惊喜似的,匆匆拉着老公的手进去一看,果真,不止林文才父女,范慎原,王学斌,还有她养父以及周玉,通通到齐了。这里面有互相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绝对都是彼此听说过的人,一桌子坐齐了后,和乐融融。 蔓蔓坐到了林佳静身边,先是仔仔细细打量完对方,惊疑:“你好像变胖了,佳静。” 林佳静本来竹竿似的身材经过一个冬天的润养,是有凸有凹,更为玲珑有致,正值青春少女萌芽的阶段。被蔓蔓这一夸,林佳静慌然望下自己,抬起头时羞涩地笑了笑:“蔓蔓姐才是,都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 蔓蔓摸摸自己的脸,的确生了孩子后,稍微长圆了不少。她哥总说她这是好事,巴不得能把她养成头猪似的。蔓蔓道:“我这是人老珠黄了,快要减肥了。” 蒋衍正好坐老婆身边,不喜老婆说什么人老珠黄,插一句:“你这是像珍珠,越圆越漂亮。” 听到蒋大少这话,全桌的人哈哈大笑,周玉笑到不小心喷了口茶。蔓蔓囧的要死,在桌底下使劲儿拧老公的手:叫你贫嘴贫到外头来,想羞死我是不! 话说回来,蔓蔓自然最是紧张林佳静这病治好了没有。哪知林佳静轻描淡写地说:“去到美国一个星期,就治好了。” “是啊。”蔓蔓想着当时林佳静在京城住院,医生把病情描述的很恐怖,说是非要开刀。一个星期呢,能开完刀吗。 “能。”林佳静说到这里,眼里露出了劫后余生浓浓欣喜的笑,“后来只做了修补,没有放金属器什么的,所以不用终身服药。只是留了条伤疤,好在不是胸口上留的,在腋窝下面。” 蔓蔓听她恢复的很是良好,一方面替她高兴,一方面疑问:“你治好病,为什么留在美国?还是偷偷回来的没有告诉我们?” “不是的。”林佳静摇摇头,“我在美国住院后,要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在这时间里面,不巧参加一个画展时,遇到了我爸妈的小学同学。如今现在人一家乔迁在美国,据说当年和我妈妈一样爱画画,可现在人家功成名就,是著名画家了,有自己的画馆和画展。我对此受到的冲击挺大的,觉得不能这样轻易放弃。” 这真是他乡遇故知了。蔓蔓听着这段颇具传奇的奇遇,心思莫非这是九泉之下的小姑特意安排的。让林佳静遇到了这么个高级导师后,学画进展速度加快,有了报考中央美院的决心,并且与去年年底偷偷回国过,参加了统考。林佳静如今和温媛的志向一样大,只要考中央美院,或者是清华美院。因而之前清华美院考试时,她其实和林文才已经回来了。只是温媛对清华美院不感兴趣,没有报名,两人到了中央美院的考场再碰上。 “见到面,见到了姨妈她们,连招呼都没有打。”林佳静说,呼出的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庆幸没有打招呼,若是被对方缠上,她和她爸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才知道,大舅也没有去看媛媛考试。” 提到了温世轩,林佳静朝周玉那方向望了几眼,私底下向蔓蔓确定小道新闻:“她是大舅的新欢吗?” 蔓蔓被她这个“新欢”的用词逗得笑了,摇摇头说:“我表表姑,帮我爸打官司的。” “是,我都听说是个大律师,可是,我和爸听说的不止这个。”林佳静强调公事之外的一切非常事实。 蔓蔓可不敢替自己的养父做决定,只说:“这是我爸自己的事,我做儿女的,不想插手。”就像她爸当初默默支持她的决定,她也只需这么做即可。 林佳静反正不信她这说的话,因为当她和她父亲,在看见温世轩和周玉一起走进来时,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戏。瞧温世轩一路是帮周玉提袋子,周玉时而停下脚,帮温世轩整整领带和衣领,两人配合默契,比夫妻更像夫妻。 蔓蔓如今看的是范慎原。范慎原坐在林文才身边,一路献着殷勤未减,颇有她老公巴结她爸的那股劲头。话说范慎原回这趟美国,也稍微是长胖了些。 “你在美国住哪里?”蔓蔓有意问了林佳静一句,指向范家。 林佳静显出小小踌躇,紧接说:“嗯,住在他家。美国的房子说贵不贵,只是我和我爸暂时都付不起。他家挺宽敞的,整个别墅区,我和我爸都住在别楼。” “知道他家人有哪些吗?”一齐住了这么久,蔓蔓不信一点进展都没有。 “知道些。他如今只有个姐妹和一个奶奶。后来他奶奶回来了,和我爸以及我,一起吃过几次饭。” 范奶奶,蔓蔓是见过的,是个行为举止皆很理智的老人。蔓蔓觉得范奶奶哪怕只是看在她和她爸面子上,都不会刁难去美国求医的林佳静父女。 “喜欢美国吗?” “不喜欢。”林佳静这句话咬的肯定,“我爸也不喜欢,总觉得漂洋过海的,离我妈太远了。” 一桌子,三三两两的说话,笑声不断,伴随上来烤肉的飘香,吃得个个红光满面,像喝高了酒一样。林文才翻着蔓蔓带来的两个小娃的照片,边对蒋大少直夸:“漂亮,长得漂亮。” 两娃不仅是现实版漂亮,在镜头面前,一样上相。最可贵的是,两娃面对镜头一点都不怯生,该笑则笑,该哭则哭。 “这西西的眼睛像你。”林文才在夸了小西西像极了爸爸蒋大少的小翻版后,翻到南南公主的大脾气照,笑了,“南南真不像是蔓蔓生的,一点都不像蔓蔓这个妈。说眼神,还有点像你这个爸有些傲气,撅着的这个嘴角,那就真不知道是像谁了。” 蒋衍一边听一边虚心接受,一面不忘观察那边老婆会不会又被自己女儿刺激到,偷偷与林文才说:“她和她妈赌气。母女俩棋逢对手,如今已是斗了上千个回合,没有分胜负。” 林文才听着都觉得是蔓蔓那风范,笑了又笑,笑不拢嘴:“西西呢?是不是在旁边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坐等渔利?” 蒋衍听到这会儿汗颜,这说儿子不就是说他,他和儿子就整个父子兵,不需协商沟通,言行举止态度想法都一模一样。 林文才见他们现在婚结了孩子生了,工作稳定,事业有成,不缺钱花,几乎是什么都美满了,感慨声:“当年,个个都还说蔓蔓注定一辈子是嫁不出去的。”是谁能想到,尤其温家人,换做在当时,是谁都无法想象如今蔓蔓小媳妇做得有滋有味的模样儿。 或许是听到小姑丈的话,蔓蔓回头道:“小姑丈,你也可以再找一个伴儿,反正人生长着。” 林文才闻之一瞪眼:“你以为我是你爸?” 坐在对面的温世轩,立马赧颜,拿纸巾擦脸。林文才见到他这动作,知道自己说错话儿了,赶忙加上几句弥补:“大哥,我这不是说你不能找,我这是说,我和你不一样,你当年娶媳妇是不情不愿,婚姻本来就有缺憾,是该另外找到一个合适的,在人生有生之年,圆了这个缺憾。” 可见林文才对周玉印象不错,才敢把这话当着周玉的面这般与温世轩说。 温世轩是被触到了心事的样子,等吃过了半桌后,他与林文才走到了外头凉凉风,说说知己话。同龄人里头,也就只有林文才与他最接近,最同病相怜了,两个老哥们,每次说话都是掏心掏肺的交心,几乎毫不隐瞒。 “你这是顾忌什么?”林文才知道他想问什么,反而抢先问了他这句。 “我觉得很奇怪,怎么你们个个都觉得她是看上我了。”温世轩最纳闷的就是彼此文化水平的差异,人家大律师,能看上他这个傻嘎,未免太过奇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文才一语拨千斤,“我问你,你们俩说话有阻碍吗?说的都是中国语言吧?” “这没错儿。”温世轩愣愣地接着话。 “那就对了。”林文才拍打手,“我告诉你,你和以前大嫂在一块时,是不是说的都是中国语言,都还觉得是鸡同鸭讲。这充分说明了,语言沟通,是需要心交流的,不是靠什么文凭。文凭不就是一张纸。婚姻不也就是一张纸。重要的都是颗心。” 温世轩张口结舌的,谁说早知道自己是说不过林文才的利嘴,只问:“你认为她真看得上我?她不是和我玩玩儿的?” “她干嘛和你玩玩儿?”林文才深知他这个木朽脑袋,不仅需要撬,还需要排除温家人制造的故障,扶扶眼镜,“是不是你两个妹妹和你说,人家贪你的钱,那你自己认为她需要贪你的钱吗?她是贪钱的吗?” 与周玉在一起都这么段时间了,温世轩会不知道周玉贪钱不贪钱?周玉哪止是不贪钱,在家里都是把人民币乱扔的人。让温世轩足以叹为惊奇的人。这事若是发生在许玉娥身上,那绝对是不可想象的。许玉娥是地上有半张人民币,都拿起来仔细往口袋里藏,谁要问起找钱,立马故作不知道。 温家姐妹的说法自然是不成立的。温世轩叹:“那你说她是图我啥?” 林文才听到他这话都觉得他像外星人,不悦道:“大哥,你说这话,真的是不像你了。换我说,你养蔓蔓又是图啥?你贪蔓蔓的钱吗?” 说到养女,温世轩确实接受了这个触类旁通的教育,道:“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 “反正我两妹妹说的话,肯定是不对的。” “不止如此,我还得先和你说清楚了,你认为,她们为什么反对周律师吗?” “为什么?”温世轩真没有想到这点,一愣。 林文才虽然才了解整个事儿不久,但毕竟是个聪明的读书人,比温世轩想的多想的仔细,一想就通,道:“那就是,她们认为周律师比她们聪明,会将她们压得死死的,以后,她们想在你口袋里掏钱,会没门了。” 温世轩听得汗滴滴,心里唯一敢肯定的是,周玉是聪明,对付起他前妻都能绰绰有余,何况他两个妹妹。如此周玉进温家门的话,说不定改天,就成温家里的女王了,和在她的律师所一样,统治她管辖下的整片区域。 “我觉得这样挺好。”林文才不怕和温世轩说实话,“你想,你娶老婆不为你自己,可以为蔓蔓想想,若有她坐镇,蔓蔓还能给温家人欺负?” 温世轩严肃起脸,说起来,自己赚钱的机会,都是养女蔓蔓给的,若没有蔓蔓,他仍旧是个一穷二白的。虽然养女说不要他半分遗产,但他认为,这笔钱,也不能就此被自己那群贪婪无厌的家里人和前妻给贪了。周玉若真能帮他妥善保管这笔钱,将之用到正途上,是最好不过的事。 “我问你。”林文才看着他满脸想法都是绕着儿女,不禁拿手敲下他胸膛,“你心里真是没有半点她吗?” 温世轩将脸藏进夜色里,是酝酿了一刻,方说:“过过日子,倒是可以的。”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想再寻找什么罗曼蒂克,早已没有了激情,被生活磨灭掉了。 林文才勾搭住他的肩膀,拍拍他的肩头,一句话没有再说。岁月不饶人,不止是温世轩,他自己也是。 饭局吃到最后,蔓蔓是挪到了范慎原与王学斌那头的位置,三个人商议起了饭馆的业务。原来,范慎原有意安排今晚在烤肉店用餐,就是想让他们都亲自视察体会下烤肉店,下一步考虑在这方面拓展一些附属业务。 “我们可以建筑一些类似别墅的地方,有院子可以摆些烤肉之类的附加美食,自由选取,给食客们更加开放和自由用餐的地点。”范慎原这个提议,均获得另两人的赞同。 论起饭馆管理和创业的新点子,没有人能比得上范慎原。王学斌更注重于稳当。蔓蔓压根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经营管理的事情。范慎原这次回来后,王学斌本来掌管的管理权,落回范慎原手里。 蔓蔓对他们两个都很信任,给谁都一样,没有异议。然而,她没有想到,后来这事儿会引起段不小的风波。 用餐完,彼此留了电话和新的联系方式。蔓蔓和老公两口子回到家后,先到陆家里抱孩子。 两娃在姥姥的看护下,睡的香甜,好像父母俩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蔓蔓望了望儿子女儿,问陆夫人:“我们出去后,他们就一直睡,不饿吗?” “那倒不是,之前你干妈逗了他们很久。”陆夫人指向客厅里坐着的姚家人。 姚家陆家一家亲,上上下下串门是常事,蔓蔓压根不放在心头。可今晚刚见了林佳静,回头看到姚子宝,心头蓦地一虚。林佳静是回来了,不过看她和范慎原在一块,也不像是亲近了许多,一样范大哥的叫着,没有其它。老实说,这种状况都有点出乎蔓蔓的意料。只能说,有林文才在,一切情况都能控制。但不管怎样,林佳静本来对姚子宝,就是没有想法的。看,是要看姚子宝怎么想了。 姚子宝挨在陆欢身边,两兄弟正在研究手机软件,拿了身边所有人的手机,一个个轮着检查系统。蒋大少是他们的长辈,深知其中底细,不把手机给他们俩,说:“注意别人的隐私。” 这句话对他人来说,是醍醐灌顶。一群人纷纷抢回自己的手机。陆欢小朋友为此叫了:“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还怕见光吗?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心里有鬼?” “什么心里有鬼?是你们心里才有鬼!”姚夫人毫不客气给两个小毛头一人头顶一敲,“我们这里面,一些重要人的信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等于泄密,要受到惩罚的。” “我以为是什么。”陆欢听到干妈这么说,更不以为意了,“检查系统,不就是怕泄露隐私,泄露你们的银行密码什么的。” “我的银行密码若被你知道,还叫做不是大事?”抠门的蔓蔓听到弟弟的话,不满地叫起来。 “姐。”陆欢小朋友厚颜无耻的,“你账户上现在是不是有一个亿了?” “你们都弄错了,我那画没有卖出去。”蔓蔓纠正。 “没卖出去?对方反悔了?”众人故作讶异,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听底下的故事。 “不。对方没有反悔,只是我想拿它换一个鼻烟壶。”蔓蔓说。 陆欢抱着肚子笑得痛:“姐,你快笑死我了,好好的一个亿不要,要个鼻烟壶。” “你懂什么?”蔓蔓鄙视所有敢鄙视那位老夫人作品的人,“人家是大师级,再珍藏一段日子后,不止一个亿。” “你这就不会算数了,姐姐。”陆欢小朋友摇起指头教导只会埋头苦干,论起投资学仍是虾角的蔓蔓,“有这个亿,我会马上去买地皮,建房子,不到一年,能翻上几倍以上。” 说到这个压不下去的房价,身为领导同志的陆司令和姚书记脸色都是不好看的,陆司令忙喝道:“行啦,这话少说。” 在陆家里,民众言论自由,陆欢小朋友不怕被父亲喝,照样说:“姐,你看,我们爸的房子,干到这个年纪,也就这样,不到一百平方米,还是堂堂的军区司令。” 被儿子取笑的陆司令没话说。应说不到一百平方米的房子住这么多口人,在陆司令眼里叫做骄傲和自豪。 陆欢小朋友倒不是想取笑自己老爸,只是,觉得这北京的房价赶上那喷射飞机和宇宙飞船,居高不下,让他们这些年轻人都对未来深感起了敬畏。 蔓蔓他们一群人,却是都没有想到他们才大一的学生,竟然已经考虑起买房这样重大的问题了。 “姐,你是不知道,我同宿舍里的,已经有人家里给他准备好一套房子一辆车,就等着他毕业娶媳妇。”陆欢拍胸脯保证他这话绝对不是夸夸其谈。 “那他有女朋友了吗?”蔓蔓自然问一句。 结果再度遭到弟弟的鄙视:“他莫须有女朋友,但是,房子和车是男人的硬件。如果没有这个,再好的女朋友都得飞。” 陆司令听小儿子这话越扯越离谱,皱着眉道:“有没有你这么没有志气的,男子汉就得自己赚钱,自己买房买车。啃老族,你当得舒服吗?你爸你哥当年都是靠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陆欢冤枉:“爸,我这不是在说我自己,我这只不过是评论时事,你看哥听了都不说一声。” 的确,君爷和姚爷两个当大哥了,一路只是听,听了微微眯着眼,或者微微翘了翘嘴角,没有一点要评价的姿态。 蔓蔓是听了弟弟这番属于男人的话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坐在男人堆里,对男人于婚姻学的想法,真是不大懂的,包括对自己老公。 “总之,现在有些年轻人实在太不像话了。”陆司令忒讨厌那些好吃懒做的年轻人,如果自己底下哪个孩子有这种倾向,他绝对拿鞭子侍候。 陆欢扶住额头,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老爸对话有代沟。 蔓蔓想了会儿,总算是听明白弟弟的话:“你是说,你哪个同学,是不是被女孩子嫌弃了,因为没有车没有房?如果是这样,找个不计较这些的女孩子,不就得了。或者是,这样的女孩子,反而看不进你们眼里。” 蔓蔓这话可谓是妙语连珠,是把所有在场的男人都说得一个字都吭不出来。俗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尤其是对男人来说。 眼见一个个都成了黙状,蔓蔓再吐出一句妙言:“如果是这样,那只能叫你们咎由自取。女人,又不是用钱衡量的。想拿钱砸了买女人的龌龊心思,叫什么男子汉。” 陆欢开始找地缝钻,心里发誓以后决不能和姐姐讨论问题,会死翘翘的,死的很难看的,无地自容。姚子宝对蔓蔓的话,显得若有所思的。 姚家人走后,蔓蔓抓住自己弟弟,底下问了句:宝儿他知道不? 知道姐姐问的是什么,陆欢点点头:知道了,知道她回来了。不过,他没有想过要去重新找她。 就此断了念想,也好。蔓蔓想,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姚子宝会突然开窍不执着这个事了。 “囡囡。”在妹妹快走出门口时,君爷叫了声。 她这个哥又想找她什么茬儿?蔓蔓慢悠悠转过身,一副恭候大驾问:“什么事?” “你不是拿一个亿换了个鼻烟壶吗?给我瞧瞧。”君爷道。 瞧她哥说的这话,什么叫她拿一个亿买了个鼻烟壶,是想激得她七窍生烟是不是。蔓蔓挑下眉:“你等等。”说完,折回屋,不会儿捧出那个木匣子,在君爷想伸出手接盒子时说:“你先想明白了,它值一个亿,你弄坏了,就得赔一个亿。” 一个亿,对君爷来说,还是制造了点压力,以至于在听了妹妹这句恫吓的话后,伸出去接盒子的指头稍微是一抖。最终,仍旧把盒子接了过来。 回到自己房间,君爷才打开盖子,拿出个放大镜,仔细研究鼻烟壶里内画的印鉴。小小的鼻烟壶,内画已经很小,再说,这幅内画百子图,人物繁多,画面拥挤,想找到那个红色的小印鉴,费了一番功夫。但是,仅是瞧着这个画,君爷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是个才华横溢的大师作品。按理来说,如此有才华的人,理应富有名气,闻名遐迩,甚至扬名海内外,毕竟能出到个亿来买他妹妹的画。 书画家印鉴一般爱用篆体。然而,如今时代俱进,不乏有人喜欢独创风格。像他妹妹,就他知道,蔓蔓有两种印鉴,一种是中规中矩的篆体,一种是自创的字体,不懂的人,看着蔓蔓的印鉴犹如在看鬼画符。 用观察那个小小的印鉴有一阵功夫后,君爷得承认,普通放大镜,已是无法满足,好在他是搞研究的,有台小小的显微镜,刚好拿出来用。终于在放大了几百倍后,看清楚了印鉴上的字体。再对比各种篆体之后,得出了一个四个字的答案——古易世家。 姚爷回到家后,拿着个喷壶,给蔓蔓借给他的那盆小仙人掌上洒洒水花,一面拿指头压着花盆里的小石头。接到君爷打来的电话时,他一手拿手机,一手拿喷壶。 君爷能听见他手机里传出咔嚓咔嚓挤压喷壶的声音,问:“你夜晚浇花,这么好兴致,有情调?” “不,是刚好见那仙人掌好像要长叶子似的。”姚爷瞧着那仙人掌,其实也觉得奇怪,有听过仙人掌长叶子的吗。但是,眼前这颗仙人掌,似乎真的冒了点绿芽的感觉。 “你小心点,若是把她的花养死了,说不定她要你赔一个亿。”君爷大概是不满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妹妹恫吓,直接拿妹妹的话来恫吓另个人。 姚爷听到他这句,真有些汗流浃背的,他不是花农,没法给花治病,忙搁下喷壶,说:“那我改明儿,请个花农到家指导指导。” “你没有听到她说吗?她的花,不准外人碰。”君爷一句话又堵死对方的嘴。 姚爷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这个当哥的,肯定是碰了妹妹的钉子四处找人借机发泄,于是微微一笑:“怎了?和她吵嘴又输了?” “我这是让着她。”大哥有大哥的风范,等同于绝佳的借口。 姚爷只负责望墙上的钟,揉揉眉头道:“你这么晚,三更半夜的,打电话到我这里来,就为了向我明志?你这话应该直接去和她说,不是和我说。” “说正经的。”君爷咳一声,“她不是拿了个亿换了个宝贝鼻烟壶吗?你猜我在那鼻烟壶上发现了什么?” “什么?”姚爷当即被勾起了兴趣。 “古。”君爷吐。 姚爷眼睛蓦地亮,眼睛眯笑:“看来符合你想象。这个人,终究是要露在你面前的。” “不止如此,我猜她这个古家,到了她那一代,刚好是第一百个传人,不然不会弄了张如此精细的百子图。”君爷如此说法,有些猜想,不是很可靠的证据,是凭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如果你说这张图等同于家谱,为什么要送给囡囡?” 君爷仔细捉摸着下巴颌:“这事是需要考虑的。确实是没有理由的。囡囡是我们家的人,又不是她家的人。送给外人家谱绝对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姚爷来回走,与他一样在快速思索,提起他们自从遇到杨乐儿后发生的一串事件,同时隐隐约约一直暗示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干妈,其实和杨家没有一点关系。”(未完待续) 姑嫂间的密谋 “我妈和杨家本来就没干系。”对杨家那种丧心病狂的,疯子才会认作亲戚,君爷的矢口不假思索。 “不,我是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姚爷说完这句,听对面沉默,以为是自己说的过火了,正想再说两句。 君爷道:“关于我姥爷,是很有可能不是杨家的孩子,因为我爸曾经似乎听我姥爷自己说过,是过继的,却同时有可能是杨老头的什么亲戚家的孩子。” 姚爷跟着说:“这事,我也略有听说过,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会不会,干妈连你姥爷的孩子都不是。” 君爷讶异:“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推论?” “你看干妈和囡囡,和杨家哪个人长得像。如果你那姥爷,真是杨老头什么亲戚,好歹干妈和杨乐儿有一点点的像。而且,现在竟然有个自称和囡囡或许是家人关系的人出现,不正好是佐证了这点吗?” 君爷来回走,是把他这话都听进心里了,没有一点犹豫:“这个想知道不难,杨修不是在我爷爷手里吗?做个匹配,就可以知道。” 想来,若是能从血缘关系上,也与杨家断的干干净净,君爷是再高兴不过了,以后下手,更不需计较任何。 蔓蔓把鼻烟壶送到了君爷那,心里终究是有点不舍和担心的,不怕和老公直抒己见:“他要是磕着什么,肯定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眼里,就是个鼻烟壶。” 蒋大少闻之一笑:“大哥不是没有文化的。即使他看着只是个鼻烟壶,也知道价值不菲,又怎会轻易对待它?” “好吧,我承认我小心眼。”蔓蔓纠结地站起坐下站起,看送女儿过去到她哥那边睡的时间又差不多到了,走到小床边,问女儿,“怎样?今晚缠你大舅吗?” 小南南本是撅着小嘴闭着眼睛,听到母亲这句问话,啪地睁开小眼皮,眨了又眨,那意思分明是点头。 蒋衍看着都有些妒忌起来了:这女儿怎么这么粘老婆的大哥。 “她觉得她大舅有意思,是值得挑战的对手。”蔓蔓如此高捧自己的女儿,然后来安慰蒋大少当爸爸的心。 蒋衍对老婆这话眨刷了两下眼睛:感情你还怂恿女儿与你哥斗。 蔓蔓把女儿抱起来,塞进老公怀里:“抱过去吧。” 蒋大少抱着女儿,回头又望望儿子小西西,小西西既是舍不得妹妹又很舍得妹妹去纠缠大舅的样子,小脸蛋别扭地扭了扭。母子俩这副模样,让蒋大少内心里只能是叹气折服,看来只有自己是纯心无邪的妒忌。一路几步来到陆家,路上,女儿在他怀里抬起小脸蛋望着他,乌亮的小眼珠子整齐地刷着。蒋大少都有点怕对上女儿的眼睛,儿子的眼睛是对他放电,女儿的眼睛是打算把他看穿了。 “我说,南南。”蒋大少承认,自己一直都认为小女儿有些怪,“你想哭就哭,你想笑就笑,你现在是小孩子,知道吗?” 听完爸爸这话的小南南,嘴角一撅,露出诡异的表情:我不是一直这么任性的吗? 女儿撅的这个嘴角,真是既高傲又可爱至极,蒋大少伸出的一只手,像捏她妈妈的鼻子一样,小小地捏了下她的嘴角。 感觉嘴角上被爸爸的指头给揪了下,乌亮的小眼珠子被惊到了,继而小眉头不悦地揪起。反正这个大脾气公主,纵使是老爸都不买账,谁都不可以逗她。 蒋大少到底是,与自己女儿还是有些隔阂,于是很好奇,和女儿能打得火热的君爷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招数征服大脾气公主的。 君爷正好和姚爷通完了电话,关上手机,看到今晚是妹婿抱着孩子过来,问:“囡囡呢?” “她在给西西喂奶。”蒋衍将先喂完奶的女儿放到君爷的床上,眼看这边连个孩子的小床都没有,问,“是不是床没有推过来?” “她就睡这床上。”君爷也不怕直接和蒋大少这么说。 蒋衍果然是被惊到,瞪了瞪床上的孩子:原来小小年纪,是喜欢和帅哥一块睡。 小南南扬起小眉头,一点都不害羞的样子。 “还有事吗?”君爷看着妹婿没有走,问。 蒋衍想了想,伸手做出要抱女儿的姿态:“不然,今晚我陪她一块睡吧。” 哪知君爷听到这话挺乐的:“这也好,今晚你和她睡客房。” 不能抱老婆睡?蒋衍开始在老婆和女儿之间来来回回在内心里拔河,终究向女儿投降了:“你今晚在大舅这里睡,要乖乖的,知道吗?” 小嘴角当仁不让地一撅:早知道她这个老爸,是有了老婆忘了孩子的男人。 蒋衍伸出脚迈到门口,心里仍旧是诸多疑问,悄悄回头,看见大舅子连逗他女儿的动作都没有一个,径直回自己办公桌边收拾东西。感觉,也不像是大舅子偷偷拿了许多糖果引诱他女儿。蒋衍越想越蹊跷,真是巴不得装个摄像头在大舅子屋里拍下过程。 小南南是把爸爸那样子都看在眼里,亦觉是很好笑的,嘴角扬了又扬,却是不敢在君爷面前笑。转回小脑瓜子,是在大舅的办公桌上搜寻东西,觉得很有意思。 君爷远远看着那只转来转去的小脑瓜,眸底,忽的闪过一抹深色。 第二天,君爷突然在饭桌上宣布:“南南的户口,既然是决定了姓陆,挂爸妈这边。” 一群人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意见。不就是个户口,到时候女儿家结婚了,不是照样要迁出去到夫家。 接下来君爷的另句话,让所有人不淡定了。 “她以后的路,由我来培养。” “啊?”蔓蔓头一个叫了出声。 “不是啊,陆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夫人紧跟上问。 陆司令默默夹菜,与同样默不吭声的陆老头交流着心照不宣的神色。蒋大少将筷子头放到牙齿间,没有咬,只是想,既然都让孩子姓了陆,目的不就是也在这,这个心理准备是有的。 “就是,她以后要照着我给她指的路去走。”君爷口气很是坚决。 蔓蔓啪放了筷子,出口想质问他凭什么管上她女儿未来的路子,就是她这个妈都没有这个权力。陆夫人夹到半空的米饭落回碗里,心里某处犹豫着,有点怕大儿子接下来会出口的话。 果然,君爷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后,说:“囡囡你若不是因为不是在家里长大的,如果是,就不是你现在想怎样就怎样的。不信你问问你自己老公,当初他进部队是什么想法。” 蔓蔓没想到他会拿她自己老公来当借口,转过头,看看蒋大少。 蒋衍默默喝汤,有什么话,也得回房后和自己老婆私下说。说到自己当初进部队,的确,有蒋父蒋母以及黄济儒的作用在里面。每个长辈都想他继承父业进入军队。他可以说几乎没有其它选择能想的。简单来说,进部队,不仅继承父业,不仅可以帮助到周边的亲戚朋友,而且在前程上,因为有人罩着,会在其它行业里进步的快。到外头自己创业不是不可以,但这不该是一个军人家庭子弟的想法,再赚更多的钱,都比不上身为军人的那份自豪感。 他不是纨绔子弟,他是有责任心的,有进取心的,终究就是这条路去走。可说回来,若不是生在军人家,或是生在一个商人家,或许,他这份责任心进取心用到的地方就不是国防事业而是企业了。 家庭环境,对大部分人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足以决定其一辈子。 蒋衍在这点上,没有什么可以反驳同样出生背景的大舅子。蒋家况且如此,家风严厉的陆家更不需说。 “你说他是要让南南去当军人是不是?”回到自己家里,蔓蔓和老公摊牌了,老实说,她不同意。女将军是很威武,可她想,她女儿可以和她一样当个清闲自在的画家。她女儿现在有这样的条件,以后绝对不会如她这般辛苦,说不定一毕业,就可以到国外举行画展了,扬名海内外。 当父母的,终是不想看到儿女受苦,又可以名利双收。 蒋衍弯腰在儿子床边,逗着儿子的小手玩,想着自己儿子长大了八成也是和自己一样当个兵做个军人了的,这个是没的变的。 蔓蔓回头,看到老公望儿子那副期盼的神情,就知道老公对儿子存了什么想法,她坐了下来,难耐心中的提心吊胆。这军人的老婆、军人的女儿、军人的妹妹,到军人的妈,可都是好当的吗?她能体会他们心目中伟大的国防事业,但是,偶尔,她也想,想他们能偶尔体会下她的心情。 “蔓蔓。”蒋衍没有回头,一面抓着儿子的小手一面与她说话,“你爸曾经和我说过,当军人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胜利。” “如果不小心炮灰了,叫能力不足,是不是?”蔓蔓臭着脸,说话照直说了。当着老公的面,她没法掩盖心事和老公装别扭。 “蔓蔓——”蒋衍将儿子抱起来,抱到老婆面前,“好吧,我依你,那你想他当什么?” 蔓蔓嘟着嘴巴,看到儿子在老公怀里卖萌的傻笑,别过脸:“他想当什么,是他自己的路,我当妈的,怎么可以阻碍他自由发展?”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蒋衍先告诫老婆。 蔓蔓咬着牙,拿拳头砸了下床垫:到时候自己儿子选择了什么,她都得舍得就是。固然儿子这块肉,就像是从自己身上割下一样落下来的。 她如今,能体会到自己妈的感觉了。不知陆夫人和姚夫人都是怎么度过来的。 这话问到陆夫人姚夫人那,两个夫人面面相觑。 “没有想过。”姚夫人答的爽快,“我只负责把他们养到最厉害,到哪里都不需要受人欺负,到哪里都能自己生存下来。” 不愧是部队里出身的女人,强硬利落的作风,让蔓蔓和陆夫人母女俩汗颜。 陆夫人是家里向来逆来顺受的,管孩子的事,以前有丈夫管,之后有大儿子管,压根轮不到她管,而且儿子女儿个个都比她能干,让她不用操上半分心:“陆君参军时和我说过,说谁有事都轮不到他。” 蔓蔓感觉自己白问了。因为问的这两个妈的儿子都太过出色,她得问个正常点的作参考。可问谁呢。貌似没有人可以问。周边出色的军人妈妈太多。 “我说。”陆夫人想到了个为女儿解愁的法子,“你看,当你儿子长大了参军了,你老公,却是要退居二线了,遇不到危险了。” 也就是说,她一辈子,都没法摆脱这份担虑了。蔓蔓扶着额头:“可是,妈,你看,我最少,不是个军人吧。但哥他要让南南去当军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囡囡,你这话就错了。能进部队的女人,可都是香饽饽。”姚夫人想着蔓蔓恐怕不了解部队,立马纠正蔓蔓的想法,“你想你哥,你未来嫂子都是部队里什么人,说真的,将来你哥当上了将军,到总部当官。你女儿将来想去哪个机关单位坐镇,都没有问题。危险的话,一般女人在部队,是没有危险的,都有男兵在前面扛着。” “我哥当将军?” 姚夫人方知自己说漏嘴了,拿把瓜子放到掌心里拼命磕,装作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夫人是在家里深居简出,压根不知屋外事,家里什么事往往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关于自己大儿子怎样怎样,她往往都是后来才从别人口里知道的。 蔓蔓听着眯起眼睛,看来她哥,真的是对她女儿有所图了。 姚夫人闪躲着蔓蔓的眼睛,不敢对上蔓蔓,心想:这哪止是君爷一个人有所图,白露也有所图,反正有图的人多着呢。 白家里现在,说穿了,最厉害的反而不是白队了,而是白露了。要不然,白露看到小南南这么漂亮,怎么会觉得第一眼非常有缘分,非要认为干女儿不可。是要亲自栽培起来,以后好接自己的班。 女人,长得漂亮不漂亮,说是天生,但的确是上天赋予的最宝贵的武器,尤其如果生在了有条件的家庭,等于是天生的如虎添翼。自己是美人的白露,十分了解清楚这一点。 美女,再加上点手段,到哪里绝对是杀无赦的。 蔓蔓自己没有想到,因女儿儿子是否继承家业兜这么一圈后,兀然惊觉,自己压根不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没错,她回陆家后,个个都是护着她,同时,没人告诉她,陆家身处的这个圈子是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因她和陆夫人一样,不是这个圈子里有参与的一份子。 她在圈子外雾里看花,连她老公都是在圈子内,可以说,因此,她如果想将来想保护自己儿子或是女儿,都是没有机会的。这个认知,令她心惊胆战。 白露那天,正和君爷中午一块在外头的西餐馆用餐。高大帅没事,陪着君爷来凑他们俩的热闹。 点了份咖喱饭,高大帅嫌太腻,一个劲地游说下次他们到蔓蔓的【画饼充饥】去吃,看来是想蹭君爷那一分钱的免费午餐卡。 君爷在桌底下毫不客气踢了他一脚。高大帅借机端了盘子到另一桌,给他们两人留下说悄悄话的空间。 “他怎么又跟着你来了?”白露问,正因为知道高大帅是自己未婚夫的特别保镖。 君爷拿了张餐巾纸擦擦被高大帅汤勺给泼到一点番茄酱的手背,慢条斯理地擦着,道:“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出来蹭饭。” 白露知道他不想说,但其实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低下声音:“委任状应该是在这几天下来。” “我这心里有底。”君爷毫无二话。 白露见他都这么说,恐怕是比她要早得知消息,上头已经是先和他通好气了,为此她心里头反而有了一丝紧张,拿起杯水喝了一口。这时候,接到了蔓蔓的来电。 “谁的电话?”君爷眼睛锐利。 “囡囡的。”白露边答,边接起手机。 蔓蔓在对面说: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和她聊聊天。 未来小姑要联络姑嫂感情,白露求之不得,连忙道:“今晚吧。”确定了时间地点后,白露挂断电话。 君爷小心切割着盘里的牛排,仿佛若无其事地问:“她找你做什么?” “没有说,得今晚谈了才知道。”白露也觉得蔓蔓突然的这通电话打的有些蹊跷,不由说起会不是温家的事在作梗,“我听说温家那个小女儿温媛,报考中央美院了。不知道考的怎么样。” “考的怎样都好,不过是个中央美院。”在君爷看来,多好的学校出身,如果没有能攀上点人脉,一切都是白搭。温媛那背景限制了她自己,再怎么攀,都没法攀到再一个高度。 白露点点头,温媛那人,一直在他们眼里,都是条蚱蜢,不怎么为惧的。倒是周玉和温世轩这事,颇费了他们点心机。白露接着说:“我到表表姑家里探过口风了,似乎有意思要领证。时间可能要选择个合适的。按照表表姑想法,或许这温媛考上中央美院还更好,闹的机会小一些,这样温世轩更无顾虑了。” “你偶尔在她背后戳戳她。”君爷对这事紧盯着,不允许失败。因为范慎原这一回来,下一步,说不定会怂恿温世轩与他们打官司。 白露看着他:“我听说,那个范慎原上你们单位闹了?” 这要说到,范慎原回国后,知道了范淑霞受伤的消息。虽然范淑霞已经没事了,可这么大的事被蒙在鼓里,说不定一不小心,自己连双胞胎姐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范慎原内心里的气怒可想而知,一路是冲到了君爷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 君爷面对他的指骂,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事归一事,在这件事上他是有自信的自私,不需向范慎原做任何解释。 后来,是范淑霞听到自己兄弟来闹的消息后,火速赶到现场,制止了自己兄弟,连说自己的这条命是君爷救的,他再闹就是和她的救命恩人过不去,才把范慎原给拉走。 君爷想的是,这件事,自始至终,好像范慎原都没有去和他妹妹面前控诉过。不过,他也不怕对方想搞什么离间计。 熟知未婚夫的脾气,白露见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知道他是不把这事当回事。这也说明了,范淑霞那事有了下文,有了更值得追查的线索,让君爷转移了注意力。 君爷的浓眉向上挑了挑,是先和她透个气:“子业怀疑我妈,和杨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与杨家正宗的子孙做了DNA匹配后,确定,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一出,白露诧异到搁下了手里的刀叉,本来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高大帅回身过来看。 “那——”白露惊疑的,虽然她有听说过杨家现有许多孩子,都是由杨老太抱养来的,但是,都不可能是随便抱养的,总得和杨家有些血缘关系。 “我们现在在追查我姥姥当年在医院生产的就诊记录。”有了金父金母那一招后,君爷有理由相信,自己姥姥姥爷那一对这里面有问题。 白露需要再拿起杯水喝一口压惊。因为,若陆夫人,不是杨家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会不会再起波澜,给自己未婚夫的事业造成什么影响,这都是她需要仔细考虑的。 “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可以。这个事,至今也只有我和子业知道。”君爷道。 白露含头:“我清楚。” 不是什么事,都要和长辈说的。尤其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身在了漩涡里,恐是连长辈都没法伸出手拉一把的时候。 “今晚你想和囡囡去哪里吃饭?”君爷问。 白露迟疑了下,洞察出他的想法,继而笑了笑:“你今晚就饶了她吧。有我在,难道还会出事?我们俩,想去逛街,说说女人之间的秘密,男人,最好不要窃听。” 被她都说的这般明白了,君爷只好作罢,叮嘱:“手机开着。不要太晚回家。她两个孩子要吃奶呢。” “YES,SIR。”白露正经地敬个礼。 君爷倒是被她这话给吓到似的,惊讶地抬头望了下她。 蔓蔓和白露约好了时间,五点多就出门了。搭了公交地铁,来到西单。白露带她去逛商城。蔓蔓本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与白露说话,没想,白露竟然是反客为主了,带她是一路逛街一路吃小吃,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吃个正经饭的意思。 提到想买什么东西时,蔓蔓忙说:“家里东西多着呢。两个孩子的东西个个送,塞的屋子满满的,够用到周岁了,没有什么可以买的。” “我这哪是给你孩子买东西?”白露娇笑,狡黠地朝她眨个眼。 蔓蔓红脸:“白露姐是想买什么?” “想买,想买条领带。”白露环顾商场内琳琅满目的货架后,最终决定。 看来是想给她哥买东西,蔓蔓陪着她,走到那男士用品的名牌专柜。白露对柜台里的领带挑了又挑,挑了好几条,觉得送太多又不好,偏要蔓蔓帮她指一条。 蔓蔓可就犹豫再三了,自己对自己哥的喜好,了解甚少,哪知道挑出来的,能不能合自己哥的心意。 “你给不给你老公买东西?”白露笑问,先不敢问她是不是给君爷买过东西,因为看她样子好像都没有给男人买过东西。 “买。”蔓蔓说,最记得自己给老公买了一大沓的白袜子。 白露听到她说买白袜子,笑得前仆后仰的,直说:“你快乐死我了,我是说礼物。你们结婚后都一年了,就没有罗曼蒂克一下吗?” 罗曼蒂克,似乎都是她老公才会有的主意。她自己每天光是顾着算家里生计,都没有念头想什么不切实际的罗曼蒂克。现在听白露说起,蔓蔓都觉得自己好像抠门过头了。好歹,老公给她买过花,带她去听过音乐会。她呢,总得送回老公一束花?一沓白袜子确实不像样。 白露瞧她这个深思状的模样,都替蒋大少啧啧。有这样一个实际的很会替自己当后勤的老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蒋大少私底下是挺埋怨的,小孩子都生了,自己和老婆连蜜月都没有个影儿,遥遥无期。 蔓蔓左顾右盼后,终于瞅见了一件心水的,道:“我给他买个钱夹吧。” 白露脚底滑,汗滴滴的:你该不是想时时刻刻提醒你老公花钱要想到老婆吧? 蔓蔓是打了点这么小算盘,没法,现在教育经费短缺,两个孩子的负担重,不好养,自己和老公终究得省着花。 白露不说蒋大少收入如何,据她所知蒋大少的收入不比君爷差,她只问蔓蔓:“你饭馆不是赚了很多钱吗?” “赚是赚,但一直在继续投资。”蔓蔓老实说,这个企业不是说赚了就是赚了,赚的钱都要继续投资,说不定下回得赔本。 “你现在没有参加管理吗?”白露好奇地问。 “没有。”蔓蔓摇摇头,与白露吐实情,“我和我爸,都已经是退居到二线,只做技术顾问。拿的是分红。【画饼充饥】这个商标,技术专利权,都是属于我和我爸的,但是,法人代表,已经打算转手了。” 也就是说,【画饼充饥】现在的业务规模,已经足以支撑起成立一个饮食集团,准备上市。这样一来,法人代表,董事会,董事长,总经理什么的,都要全部重新进行选举。 白露听说扩展到这么快,从一个小饭馆,已经转眼之间要变成一个实体公司了,有恍然一梦的感觉,望着蔓蔓:“你真不想,将公司握到自己手里?” “品牌,商标,技术,都握在我个人手里,其实,这公司,也算是在我手里。只不过,公司管理方面,太费心计,不是我所长。”蔓蔓不是傻瓜,一个人想做帝王,太累,放权让自己享清福,才叫做轻松。 白露漂亮的杏眼悠转了圈,问:“囡囡,你今晚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蔓蔓不知为何,好像做贼心虚似的,先偷偷环望了下四周。白露好像看出她在防着谁,笑:“放心吧,我和你哥说好了,他不来。” “好吧,白露姐,我承认,我是想先问我哥他那点事。” “什么事?” “我哥要当将军了?” 白露心知八成是家里某人说漏嘴了,但是不足以惊奇,沉着地反问她:“怎么,想给你哥提前准备礼物?” “我给他一样买个钱夹。”蔓蔓淡定道。 白露为自己未婚夫吐口血,娇笑着依在蔓蔓肩头上,贴着蔓蔓的耳朵:“说吧,什么事来着,你都把我的胃口都吊起来了。” 蔓蔓低头,是琢磨了许久许久,才做出这番决定:“白露姐,我知道以我现在这年纪,肯定没法参军了,我想问,有什么法子,让我可以加入到你们那圈子里?” 白露的的确确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个想法,一时的惊异无法形容。想蔓蔓来到陆家后,别说是不是排斥当兵的,但蔓蔓的确对君爷是很排斥的,与陆家的融洽到现在,依然时好时坏,处于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每个人,包括她白露,都费劲心计想亲近她,只是苦于找不到门路,毕竟蔓蔓不是在他们这个环境中生长起来的,与他们之间的各种差距不小。为此,陆家也就放任了让蔓蔓自己创业,自己有自己的主张,是退一步,只希望蔓蔓不会与他们疏远就好了。现在蔓蔓居然自己亲口说了,想主动加入,想亲近他们。这话若是说到君爷耳朵里,陆家等几家长辈耳朵里,不是都得乐疯了。 “白露姐,不行吗?”蔓蔓见她许久沉默,心思果然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一时有些后悔让她为难,“如果不行的话,你当我没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行!” 白露骤然提高的音量,让蔓蔓都吓一跳。 “不,我意思是说,你刚刚的话不能收回去。”白露紧接用力抓住她的手,“你想进这个圈子,不难的,我帮你想办法。”(未完待续) 荣升少将 “今晚和白露去玩了?”蒋衍帮儿子女儿调和葡萄糖糖水,见媳妇回来了,问。 蔓蔓坐在那,有点费劲地脱长靴,她从不穿这种玩意儿,可今晚陪了白露出去,白露说什么都要给她买,要她当场穿上回家。蒋衍从厨房里出来时,看见她买了新靴,缩圆嘴唇吹声口哨:“白露功绩不错,看来需要你和她多出去。”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嘴角一抽:“以后是要和她多出去了。” 抠门的媳妇回心转意了,终于知道爱惜自己了,蒋衍宛如发现新大陆,兴高采烈地坐到她身旁:“怎么回事?” “没什么。”蔓蔓拿条布仔细擦着第一次穿的新靴子,把上面的皮擦得干干净净才敢罢手,应说白露真舍得,一万块的靴子就给她这个小姑买了,害她不穿都不行,只得努力保养,“不是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吗?要多联络感情。” 有意思。蒋衍伸手捏下媳妇的脸蛋儿:“你平常不是躲着她吗?” 她是有点躲白露,谁让白露是她哥的人。可如今不同了,为了接近她哥她老公这个圈子,她只能倚靠白露了。 拍下老公的手,嘴角翘起:“我哪里躲着我嫂子了,她那么可爱的人,能和我哥比吗?” 借着嫂子踩大哥,也只有蔓蔓这种妹妹都做到。蒋衍都替自己大舅子“揪心”一把。 “你不是要喂他们俩糖水吗?”蔓蔓打发老公。 “没事,他们都知道,只要妈妈回来,爸爸的心就飞了。”蒋衍标榜的爱妻厚颜无度,不怕直接当着两个孩子和老婆说。 蔓蔓挑下眉,与老公贫起嘴来:“凭你这样,还敢说妒忌我哥每晚陪我们女儿睡。” “我投降。” 老公那无耻到情愿投降换取抱老婆的姿态,让蔓蔓小媳妇都为之汗颜,伸手锤了下老公肩膀。老公趁机拽住她手,往她脸蛋亲一把。 蔓蔓忙推开老公的亲嘴儿,是想起自己口袋里买的礼物:“给。” “给什么?”没能亲到老婆的嘴,蒋衍扼腕地舔着嘴唇儿,看是什么阻碍了自己偷腥。 “那个。”蔓蔓扭扭捏捏的,谁让她始终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女人,尤其在老公面前做这种事,“你不是送过我花吗?” “你喜欢花?”蒋衍其实天天想给老婆送花,只是老婆太抠门,送一次老婆可以说喜欢,送第二次老婆要拿鞭子教训他浪费可耻了。 “我是说——”蔓蔓拿手抚摸着胸口,吸气,深吸气,心口里砰砰跳,脸蛋赧红,“我是不是过分了些?好像都没有给你送过东西。” “你要送我礼物?!”蒋大少果然被老婆这句话惊到了,整个人若是跳起似的,挺直了腰板,第一个反应,就是拿手去摸摸老婆的额头。 蔓蔓没好气的,她要送他礼物值得这般大惊小怪的吗? “不是,我说,蔓蔓。”被她那白眼瞪得缩回了手,蒋衍收起吊儿郎当,正正经经地说,“我们都是夫妻了,财产共有,哪需要礼物送来送去的。” 未想老公比自己还省钱!蔓蔓脑袋里一懵:“可你送花。” “我送花是因为邀请你去参加音乐会。音乐会不是为了我们两孩子吗?”蒋衍是想,自己为老婆破费没有关系,若老婆为自己破费,他心里就过意不去了。因为老婆真的是很省很省的人,如果今天多花了一笔其它开销,定是会变着法子剥削花在自己身上的另一笔开销。 蔓蔓缓慢地在老公认真的俊脸上打量了两眼,唇角微弯:“你怎么知道我想送你什么礼物?” “你想送我什么?”蒋衍被吊起胃口了。 “你忘了,你说答应给我当模特儿。”蔓蔓说罢一不做二不休,当场要让老公摆POSE,自己去准备画笔和画板。 原来老婆送自己的礼物是要给自己画画。蒋衍这个兴奋得一个鲤鱼打挺,在地上连做几个俯卧撑拉拉胸肌,接着开始解开衣扣子。 蔓蔓取了画板和画笔出来时,就见老公把上身脱了个精光了,正准备下面也来个脱衣秀。蔓蔓囧归囧,一面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老公那八块胸肌,舔舔嘴唇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那口馋相,摆出大师坐怀不乱的姿态,吐出几个圆润精准的字眼:“没有艺术细胞。” 蒋衍拉裤子拉链的手猛地停止。 后来听说蒋大少这幅肖像画,是用“怀抱琵琶半遮面”的中国含蓄美观念下画出来的。蒋衍这个痛惜啊,痛惜自己老婆为什么是国画家而不是西方油画家。不然,他早能正当明顺当着老婆的面赤条条裸了。 一面暗自痛惜的蒋衍,一面对身为画家老公的身份是赞不绝口。因此,蔓蔓小媳妇最终还是把买好要送给老公的钱夹送了出去,谁让她不舍得浪费,买都买了,肯定要给老公用的。为了美化这个钱夹,免得老公说她乱花钱,她于是在钱夹里放了自己给老公画的这幅肖像画缩小版。 又因为老公对这个不买账,情愿把自己肖像画搁她钱包让她天天看到他的影子,当然不愿意放自己钱夹,一个当兵的自顾怜影算什么。蔓蔓只好画了个全家福Q版搁进老公的钱夹,再加上保证天天把老公的肖像画搁自己钱包里头,这才总算安慰了老公,功成圆满。 Q版!有他,老婆,两个还在吃奶的娃。要知道,这是蔓蔓第一次画Q版。不言而喻,蒋大少发了。超级发了。拿着钱夹和照片四处炫耀。首先拿到陆家,谁让陆家离他们家最近,仅在对面。急于发泄喜讯的蒋大少,拿到岳母大人面前炫耀,因着与陆夫人关系最好,陆夫人性情又好,不会像陆家父子一样妒忌心乱发。 陆夫人看到女儿画的这个Q版全家福,当然是赞不绝口。岳母和女婿坐在客厅里,喋喋不休,就这个话题议论了两个小时都不做罢,是愈议论愈兴奋。惹得本来就反感妹婿太过粘自己妈的君爷,走出了办公的书房,看是怎么回事。 虽然后来岳母和蒋大少都在洞察出君爷的动静时,把钱夹及Q版主动收了起来。可之前君爷搞了个暗潜窃听,所以,早听出了是妹妹送给了妹婿一个钱夹,里面画了幅绝妙Q版画。刚好呢,君爷已是从白露先泄露的消息里,得知妹妹准备好了一个钱夹要送自己当礼物。 白露先给未婚夫透信的原因是,蔓蔓这个钱夹的确送的有些抠门,以防未婚夫到时候收了礼物给蔓蔓当场摆个臭脸,大伤和气。而现在得知妹妹送的钱夹有免费赠品,而且这免费赠品的价值远远高于送他一幢北京房子,是无价之宝。 君爷这心头开始痒痒了,想着蒋大少能得到,没理由自己当哥的没能收到。不过,君爷本人也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妹妹那木朽脑袋,不提点提点恐怕会忘了事儿。以妹妹那抠门脑瓜,八成总以为买钱夹的钱高于自己画的画。 基于以上原理,君爷那日在吃饭之前,找到蔓蔓,说:“听说你搞了很有创意的钱夹,里面放了画。” 蔓蔓听到大哥这话,嘴角一抽:啥米意思?讽刺她? 君爷瞅到了妹妹误会的神情,面孔严肃,再次重申自己绝不是在开玩笑:“人家只是放大头像,你这个放了画,绝对是一个陆家始创的创意。” 蔓蔓脑袋绕了整整十八弯,才搞明白了原来自己大哥已经知道自己和她老公一样有钱夹收,也要一幅Q版图。想她哥真是,听到有什么好处就一个劲地黏上来,真以为这Q版图是什么好事吗。蔓蔓心眼里打了个阴谋的小算盘后,月牙儿眼眯眯,打发当哥的:“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君爷心里蛊惑着,甚至有些毛毛,自己不会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君爷迈开步子时,终于忍不住回头,再提点下妹妹:“你老公应该都和你说了,当兵的,如果自己钱夹里只放自己的肖像画,是不行的。” 蔓蔓宛如小羊般乖巧地对大哥点点头,比个OK的手势。 君爷怎么看她这个乖顺模样,怎么是一个别扭。 过了两天,君爷在部队里接受了军委颁发的少将军衔。陆家喜气临门。但是,因着之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面对这样重大的喜讯,陆家依然是十分的低调。没有摆宴,没有对外传播,只是在家里晚饭时,开了瓶红酒自家人庆祝庆祝。 这么大的事,陆欢小朋友当然要从学校里赶回来,举起第一杯酒向大哥表达敬意:“哥,你是家中光荣而伟大的领导者,请继续前进。” 眼见随着弟弟这杯正儿八经的敬酒之后,接下来尚有其它数杯,君爷握起拳头搁在脸边咳咳两声,发话了:“吃饭吧。” 蔓蔓难得偷窥到他脸上的一丝赧红,诧异到差点摔了筷子:原来她这个哥有害羞的时候。真真是深藏不露。 能看得出来,她哥是高兴的,真的高兴的。后来蔓蔓才知道,以她哥这个年纪,这么年轻能荣升少将。要知道将军和校级之间是最大一道坎,许多人在部队里升到最后就是这道坎过不去。能过这道坎的,而且年纪轻轻能过的,证明之后是要被部队里重用的,要当部队领军人物的。她哥这道坎迈过以后,等于是要一路平步青云,攀上巅峰了。 君爷很实际,自己就是要坐到巅峰,掌握重权,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他的家人,让小时候残留在他记忆里的悲惨经历不再发生。 吃完晚饭,君爷帮母亲收拾桌子。陆夫人推他:“今天你是功臣,坐一边去。” “哥,你去坐着吧。今晚洗刷刷全包我身上。”陆欢跟着说。 君爷于是如以往一般,走到厨房,给家里人准备晚上饭后的水果。去到厨房里头,兀发现妹妹已是提早一步,从冰箱里取出苹果,一个个在削着皮。今晚看似自己是要被家里人捧起来供养了,君爷对此不大习惯。他一直认为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家里强大的后勤支持不无关系。功劳不是只属于他,是属于全家人的。 拉开冰箱,他找着有没有其它水果。陆夫人是买了不少,除了苹果,还有昂贵的进口粒粒橙。他思量着拿了几个橙子出来时,忽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倒抽凉气。刷的抬起头,正好看见妹妹那乌亮的月牙儿眼小心地瞅过来。 蔓蔓在不小心割到手时,因为知道自己哥在自己身边,第一反应当然是瞅她哥有没有看见。现在没想到把眼神对了个正着,慌乱间,把流血的指头往背后藏。 因她这个动作,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心都有了,嘭关上冰箱门,朝着她瞪眼:“你做什么!” “我——”蔓蔓两边摆头。 那摆头的动作像极了一只小狗儿。好像摆明他是要欺压她一样。 “我看看。”他这心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或是说,有点委屈,她这躲着他算什么,伸出去的手将她的手拽过来。仔细检查后,看清楚只是割伤表皮,没有划到肌肉或是骨头,一条止血贴应该可以搞定。 听着他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松解,蔓蔓的月牙儿眼小心抬了抬:“哥——” “嗯。”他先是淡淡的应一声,专心致志拿了块创口贴给她包指头上的伤口,幸好厨房里经常备着这东西。给她弄好伤口了,他回了神,眉头一皱:“你刚在想什么割了指头?” 以她的厨艺,削个苹果割指头的机率基本等于零。能割到,肯定是走神了。 蔓蔓看了看他的脸。他脸上的线条总是那样的,一条条像极了凌厉的锋芒,逼得人害怕不已。但是,往往底下深埋的柔情,一旦显露,可以让任何人陷落。想必大美人白露,也就是因为这踏上了她哥这条不归路。 小时候,她那时候真的是太小了,与他相处的记忆,几乎没有能保留下来。只是,现在偶尔看着自己女儿粘着她哥,似乎能勾起她心底里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自己当年,真的像自己女儿一样,粘着他的。只因小孩子的直觉,知道他实际是个很温柔很温暖的人。 老半天没有见她回话,反倒她这个怪怪的模样,让他起了疑惑。 “干嘛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君爷说到这,嘴角略勾,“怎么,突然发现你哥长得比你老公帅?” 若是往常,他敢爆出这话,蔓蔓定是尖牙利嘴驳回去。可蔓蔓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她别过脸,垂下头,拿起没有削完皮的苹果,继续努力。 见她这个样子,他浓眉挑了又挑,将她想拿水果刀的手拉开:“我来吧。” “不过是削个苹果。”她不依。 “你都割了手了。” “在厨房里干活的,哪个没有割过手。” “囡囡。”他硬是将她手里的刀抽出来,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一句,“你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应该清楚。” 她蓦地仰起头,看着他优雅从容的侧脸,心里想:他是都看出来了。 “别想有的没的。你哥又不是个傻瓜,或许你小时候失踪的事多少影响到我,但是,我自己的人生必定是我自己做主,你明白吗?”说完这话,见她低下去的眼眸里依旧闪烁不定的,他腾出一只指头往她脑袋壳上一敲,“我聪明的妹妹,不应该是这样垂头丧气的一个人。” 脑瓜顶上被他指头敲疼了,蔓蔓抬头像是白他一目,急冲冲回身出去,之后,再走回来时,把礼盒往他怀里径直塞过去:“嗯,你要的。” 他手忙脚乱抱住。 刚好,姚家人在吃过晚饭后,都过来陆家向他祝贺。姚爷寻到厨房,见他在匆忙拆着个礼盒,好奇地挑起眉宇:“谁送的?不是欢儿吧?是白露?” 君爷正急着要看自己期盼已久的Q版图,哪顾得着旁边谁谁谁说话。 姚爷见他连话都不说那幅急样,愈发好奇,也不吭声了,直接走过去凑着看。 总算是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的男士钱夹。姚爷见是个钱夹,好像还是个名牌货,道:“白露挑的,不错啊。” “什么不错,不就个几百块的东西?”君爷这话绝对不是鄙视妹妹为他花钱太少,要知道以妹妹那抠门性子,几百块已经是割她妹妹肉了,他这个当哥的很知足。这话只是为了强调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名牌货。 姚爷听到他这话,就知道这个东西是谁送的了,于是嘴角笑开:“那你该高兴了,这回她总算送了个正儿八经的,而不是什么护身符。” 想到她上回送的那护身符,反倒让他挂心个半死,她不送反而更好。君爷撇撇嘴,接而是和姚爷对上了吃愣的眼神。那是由于两爷是都突然间记起了几个月前买的两只泰迪熊,到至今还未送出去。一个是藏在床底,一个是藏在了柜子上头,加上本要收礼的蔓蔓本人都忘了,导致他们两人一块给忘得一干二净。 姚爷不知道多少年囧一回,这回真是给囧了,而且囧的要死。不知道他这只泰迪熊再送给小南南,大脾气公主会不会嫌弃他送礼送的太慢,不要它了。 君爷想的却是,如果大脾气公主发觉自己天天躺在是送给她哥哥的礼物上面,会不会一块恼了他。 “现在满月都过了,不然,等他们周岁再送。”姚爷汗滴滴地拿袖子擦擦汗,给自己找借口,“反正,他们现在小,接触毛茸茸的东西也不好。” 君爷慎重其事地点点头,首要要做的是,赶紧将礼物转移阵地,在大脾气公主发现之前。 哎——姚爷宛如劫后余生地摸摸胸口,回过头来看蔓蔓送给君爷的东西。 君爷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夹。里面一个透明窗口里头,应他要求,是放了幅画。应说这幅画,蔓蔓是费了心思画的,而且给上了颜色,可见其用心良苦。然而,君爷看着,那嘴角抽,猛抽。 姚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活像蚯蚓抽搐,忍得一阵脸红一阵脸白的,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一边说:“我看画的还挺像的。” 像? 确实很像。把他都画成露出利牙的恶魔了。 “我在她心里就是这个样子吗?”君爷切齿,想到自己刚刚还那么温柔地帮她包手指,真是羊入虎口。 为了安慰他,姚爷指着画里其他人:“还好啦,你看其他人,不也是Q版?Q版就是要夸张一些。” 蔓蔓给他画的是陆家的全家福,有他,也有他们的爸,他们的妈,小朋友陆欢。陆司令,在画里露出憨厚豆丁的笑,陆夫人在画中的笑颜宛如仙女般闪闪发光,他弟弟笑起来,夸张得像个吃奶的大孩子。总之,是各有各的特色。 君爷冷哼:“就她把她自己,画成了笑而不露齿的。” 姚爷仔细瞅着画里的蔓蔓,富含深意地说:“你不觉得她在画里面把自己画的很幸福吗?” 君爷听完他这句话,再仔细看回画里。蔓蔓自己在Q版画里,脸蛋肥嘟嘟的,有点像婴儿肥,但是,或许正因为如此,一瞬间,他是从这Q版妹妹的笑容里,仿佛望到了许久许久以前,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张笑颜,发自内心的,纯真无邪的。 手指头,捏着画角,轻轻地抖动,生怕一不小心这画会如泡沫一般消失,急忙将它小心搁回钱夹里,轻轻合上。胸口里,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姚爷的手轻拍他的肩膀。 “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他道,从肺底里深深喘口气,很怕不小心会有很滚烫的东西流下来。 蔓蔓把东西送出去后,心里依旧是不安。她默默地坐在房间里,摇着两个孩子的摇篮。固然她哥都那么说,她总觉得多少,自己好像该负上点责任。怎么可以让她哥真的感受到,其实,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保护的小囡囡了。想白露,就没有让她哥操过这份心。因为白露本身,已是很有能力的人。她哥很清楚白露能保护好自己。 两个孩子像是能感受到她心里的不平静,均悄悄挪开眼皮,大睁着乌亮的小眼珠子,偷偷看着她。接着,两个小脑瓜互相对上,两双小眼珠子彼此交流着小心的神色。 咳咳。蔓蔓咳了两声嗓子。在两个孩子好像准备张大小嘴大叫的时候。 两张小嘴巴识相地变成了小哈欠,乖乖地闭上眼皮。 蔓蔓低下头,在女儿那张小脸蛋上严肃地审视许久,看的是女儿,又是在寻找自己的感觉。通过今晚,她承认,她如今是很想能记起自己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想,找回那段记忆那段感觉。因为,她很挂心这家里的每个人,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她哥。 她不要她哥走的太远,她只想她哥平安。为此,她或许该加快脚步,在后面追赶,只是能看到背影都好,总比什么都看不到,连他们是不是平安都不知道要好。 在快要休息时,谭母打了电话过来。 “蔓蔓,这个月饭馆的财务报告你看了没有?”谭母问。 蔓蔓的小愣,是由于谭母向来并没有主动向她询问这个事,说:“这几天我比较忙,所以——”这两天她光顾着给她哥画全家福了。 谭母放低了音量,道:“蔓蔓,我问你这事儿,是想和你提个醒。” “什么事?”蔓蔓脸上绷起一丝严肃。 “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因为这段日子,你生了孩子后,都快近两个月,没有亲自回饭馆看看了。”谭母说这是情有可原地说着,“你爸,又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蔓蔓听谭母这口气有些不对劲,皱眉:“不是师哥有帮我看着店里吗?上回,我们吃烤肉时,我还和两个经理面对面交谈过。” “是,有你那王学斌师哥看着店里。你杜宇师哥,因为初夏生孩子,这些天才有空得以回去饭馆正常上班。结果,这几天,我见你杜宇师哥回来,天天愁眉苦脸,嘘声长嘘声短的,怕是要出什么大事。” 蔓蔓感觉奇怪了,若是真要出什么大事,杜宇不还得先和她说。杜宇与她那关系,该有多铁,绝对铁过任何人。 “看来你还是听不明白。”谭母说,“我问你,上回范经理走了后,是不是把权力都移交给了你师哥王学斌?” “是。”蔓蔓觉得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她又不擅长经营。 “其实你们本不该这么做的。你想想,你们业务正在扩展,经常需要寻找更多的合作对手。这样一来,范经理找来的人以及和合作方,与你师哥王学斌找来的人与合作方,肯定有一定的利益冲突,都是想大权紧握在自己熟悉的人手里。” 蔓蔓一惊:“该不是,范经理与王经理起冲突了?可他们两个关系很铁啊。”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谭母说着口气有点急了起来,“再铁的关系,俗话说的好,一山不能容二虎,何况,范经理走了后,你师哥王学斌的成绩众人有目共睹。有些得了你师哥王学斌好处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你师哥下台由范经理掌权吗?” 蔓蔓倒是没有被谭母这段话给急到,她是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自己先给想清楚了:“首先,他们两人,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关系破裂,我需要他们两个,哪个都不想他们走。” “你有这个想法当然好,但是,你有什么法子去说服下面的人吗?” 蔓蔓想都没想,声色凌厉:“那还不容易?不服从的,请他们自动走人!” 对面的谭母,怕是也没想到她如此凌厉的一招,一时有些懵。 蔓蔓外表软是软,但不意味真的是软,相反,一出招,就是一刀。可惜她这个本性,哪怕与她相处许久的杜宇都不清楚。毕竟,蔓蔓这一刀出鞘的机会极少,大致真的见了血刃,也就金美辰那件事。 谭母听说她如此有主意,不像往日那幅在饭馆里开会都听从他人的样子,心里心思一变,道:“我今天打电话来,本还想怂恿鼓励你几句,怕你没有勇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恐怕比我想象中有勇气的多。这样的话,我没有什么好担心了的。我和你师哥商议下,让饭馆内部尽快召开个大会,让你来表态。相信你应该能握得住大局。” 本来,杜宇也就担心饭馆里面没有人能压住这二虎。以他自己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有话语权的,也只有股份最多且是创始人的蔓蔓和温世轩。温世轩不能,只剩蔓蔓。为此杜宇心里担心顾虑蔓蔓只是一介女流,没法控制住大局。现在谭母这么一说,说蔓蔓能。知道岳母看人做事的经验眼光都比自己足,杜宇立马行动起来。 蔓蔓得知饭馆内出了这么大的事需要自己来掌控后,固然是对谭母放了要其放心的话,心里未免不是有些小紧张。自己从小到大,上台表演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提说真像个头儿一样,向底下人发话。然而,现在突然要她去练,是不可能的。 如此这般,到了第二天下午,杜宇替她临时召集了饭馆内部高层会议。蔓蔓自己一人搭车来到会场,心里仍是惴惴的。她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儿,不止是关系到能不能压住二虎,能不能将饭馆重新整合成一体,更重要的是,饭馆究竟还认不认她这个主儿。毕竟这是她和养父的心血所在,她不能轻易让【画饼充饥】毁了。 “蔓蔓。”初夏不能来,谭母过来陪她,给她鼓劲撑场子,又问,“你家里人知道不?” “都不知道。”蔓蔓说,她连老公都瞒得辛苦,就想凭自己之力来解决这个事情。她把这个事当做了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因为她都答应白露要向前进入更复杂的圈子。 谭母见她决心很大,于是便没有和她再说鼓劲的废话,而是细细说起来如今杜宇能打听到的一些情况。 蔓蔓仔细听完后,大致知道哪个部门哪些人,是站在哪一边的。在她要走进会场前,谭母突然拉住她,停下脚步打量她一身后,笑道:“今天,你真是花了功夫在衣服上,果真是开窍了。”(未完待续) 死都饶不了 蔓蔓平常对衣服花的心思真心不多,但不意味她对穿着打扮的品位真的不行。一条白色喇叭长裤,加一件宝蓝色商务衬衫,配米色小西装,尽显干练利落。走到哪里,宛如一颗包在白色花蕊里的蓝宝石,发着耀眼且独具一格的光芒。 可以说,蔓蔓这身打扮有些出人意料,让她进入会场时,引起了几乎全场人的瞩目。 高层们,基本都知道她才是【画饼充饥】的创始人,可谓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只是,蔓蔓对于管理会议基本属于不参加一类。真正操作【画饼充饥】的人,又都知道,实权其实掌握在两个经理手里。蔓蔓来饭馆,向来只走厨房和技术部,穿戴很是一般,常常被新来的服务生误解为厨房工都有。如此一来,高层们对蔓蔓自然不怎么看重。有,也只是把她看成了一个傀儡,只不过是两个经理手下操纵的线偶。因此,知道今天蔓蔓来参加会议主持会议,高层们一样不怎么看好,纷纷在底下揣摩的是这是哪个经理的主意。到现在蔓蔓现身了,身边没有哪个经理陪伴的情况下,让人耳目一新的穿戴,使得场中的管理人员们内心里都稍微是一惊。 谭母陪在蔓蔓身边坐下。杜宇坐在蔓蔓另一边,替蔓蔓拉开椅子。蔓蔓向师哥点了点头。杜宇见她面带微笑,毫无刚刚与谭母通话中所描述的紧张,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不多久,范慎原与王学斌前后走了进来,在看到今天盛装打扮的蔓蔓后,各有各精彩的一瞬间表情。 “请坐吧。”蔓蔓对他们两人说,并且指派了相应的位置,眉眼间淡淡的笑容,雍容自如的姿态,端的就是一个掌控者的气势。 会场中一片静默,谁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卖什么葫芦药。 范慎原与王学斌在椭圆形办公桌的两侧面对面坐下。两人均是正式的衬衣西装,只是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打领带。范慎原在领口处别了根金针做装饰。王学斌干脆是敞开最上面的两粒纽扣,显出自己向来不受拘束的性格。两人彼此之间互相撞击的目光,都不留痕迹地收敛起。 蔓蔓观察他们两人,心里的确存在些疑惑,比如这两人几天前还好好的,突然的反目成仇如果说是只是单纯的利益驱使,似乎有些牵强。尤其是王学斌这号人,蔓蔓很记得,王学斌自己对于钱权压根儿不贪半分,是个对宠物极有爱心的人。 “今天突然开这个会是做什么?”过于沉默的会场,总得有一个先开口的,王学斌以随意的口气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谭母为此眉头一皱,感觉他这是压蔓蔓的场子,明明知道这会是蔓蔓开的。伴随王学斌这句话,底下的气氛一下从凝固转为了轻松。放松让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开始沸腾。会上直抒己见的声音层起彼伏,议论不断。 “是啊,这开的是什么会?” “都没有必要开这个会。” “我们时间宝贵,都忙着呢。可能有些人不知道我们平常的工作量有多大。” “他们能知道吗?要么走厨房过过场子,或是两个月都不到饭馆来的人。” “走吧,都走吧,这个会不用开了。我的日程表都排得满满的。” 杜宇紧张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涂鸦。他虽说也属于管理层,但是,可能只有指使几个服务生的能力,论起高层,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内。每次开会遇到状况,不是范慎原,就是王学斌坐镇把人压下来,根本用不着他。现在,情况失控,他抬眼小心瞧瞧范慎原或是王学斌,都是不打算说话或是插手的模样。真是把他给急死了。 这两人究竟帮不帮蔓蔓的,不会是想趁机谋权吧? “师哥。” 蔓蔓突然的一声,让杜宇猛地转回了头:“哎,怎么说?” “把投影仪准备好,我带了电脑过来的。”蔓蔓道。 杜宇听到她这话,一怔一愣,真是不知道她这是肚子里卖了什么药了。不过,他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将投影设备连接上电脑。 当宽敞的大荧幕上刷的亮起白灿灿的光,会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被引了过去。有人甚至在内心里嘲笑,想着她会出什么新奇的招数,该不会是想用投影仪教他们做菜吧。因此,当投影仪将最近一个月各部的业绩与消费用比例图打出来的时候。会场顿然从一片奚落嘲笑变成了全场静默的鸦雀无声。 “现在,我将以这幅图的业绩表作为参考,依次询问各部的主管意见。”蔓蔓说着这话时脸上笑眯眯的,连板个面孔都不会的样子,加上她的声音又软绵绵的,众人的心跳一惊一乍,却也不敢像刚开始那样小看她。 首先业务部的主管站了起来。 “请问刘主管,你对你自己部门的成绩感到满意吗?”蔓蔓问。 一开始就是这样刁钻的问题,可对于训练有素的精英来说不是问题,刘主管说:“虽然成绩在公司内部看起来是傲人的,足以令我们业务部全体成员感到自豪,但是,我们有能力能相信,接下来我们一定能做得更好,让公司领导对我们抱以更大的期待。” 蔓蔓像是很仔细地听完他的话,接下来又像是很认真地说:“你对你自己的成绩感到满意,可我看着觉得不满意,你说这个怎么说才好呢?” 软绵绵的声线,突然吐出来的全是锐利的锋芒,别说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一个个有了锋芒在背的冰凉感觉,至于身在漩涡中心的刘主管,张口结舌:“这,这,请温,温总指示——” 想必,温总这个词,他是磕巴了很久方是憋出来。谁让蔓蔓好像到现在,才第一次在自己公司内部听下面员工在会议上如此正式称呼自己。 蔓蔓自己对“温总”两个字都不大适应,何况他人。她唇角弯弯,小小的弧度像抹新月般,在现在底下人眼里看来不免是像把刀,个个又是心惊胆战。 “刘主管,你们部门的业绩让人感觉到一种虚高。如果没有技术部的人全力支持,没有人事部的人给你们不停输送扩展的业余业务员,没有财务部一次次很耐烦地给你们报销。话说,你们的消费的确比其它部门要高出许多。你们一再强调这是必要的应酬消费。可我看也不是这么回事。光是各类打的费用,名目众多,你想让人心里别看着觉得是做假账,能不能再想点新奇的法子。”蔓蔓说到最后再来一刀致命的,“这些其实都还好,只要你能帮公司拉到最有价值的客户。可你们都拉了些什么?我们【画饼充饥】一开始创业到现在都没有变过的主体客户目标是什么?” 再三拷问声下,刘主管站在众目睽睽中,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偷偷寻望着范慎原和王学斌,寄望其中哪一个能说上句话为他脱罪。可范慎原和王学斌注定在今天这场会议里,像是不出声的。于是他的头耷拉了下来,道:“温总的指示我们会牢记在心上。” “坐吧。”蔓蔓点点头。 刘主管憋气地坐了下来。 杜宇吃惊地看着凡事都冲在最前面显得无所畏惧的刘主管,竟然能乖乖吃了蔓蔓这个亏。同样,其他人见到刘主管这个反应,更是没敢支句声了。 蔓蔓这招杀鸡儆猴,敢先拿这个像是把握了公司百分之九十业务客户的刘主管开刀,可绝对不是随意乱想的。只因她很清楚,现在这些高层,无不都想留下来,眼看【画饼充饥】形势大好,一旦上市,这些人都能分到最原始的一羹红利,谁愿意辛苦了这么久在能分股的关键时刻走人。所以,他们彼此想抢想夺的,也就是分股多少这一块。 眼见拿住了刘主管,蔓蔓心里有数,底气更足了,不怕把丑话当着众人说:“现在是公司上市转型前的关键时期,公司需要更多更新以及更富有经验的力量,这意味着无论在场的管理人员或者是在职的任何一个员工,都有被人取代的机会。公司上层,我本人,希望你们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变成动力。有竞争才有创新,才能前进。我们公司始终朝着这个方向不变。但是,请你们记住,不要忘了【画饼充饥】建立的初衷与原则,不要忘记公司由上至下的组织原则。” 后面蔓蔓的话,是在立威了,是在表明谁,才是这家饭馆乃至饮食集团真正的掌门人。 有些听了心里不服气,蔓蔓富有压力的眼神扫视到他们头上,微微笑道:“如果你们还不懂这一点,你们自可以去问问范经理和王经理,饭馆所有的技术专利权属于谁。如果这些技术专利权离开这家饭馆,【画饼充饥】是不是不复存在。” 会场上再一阵默,每个人都不敢怀疑这点,眼瞧着两个经理都一声不做。会议就此解散时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了,明白这家饭馆始终属于饭馆女王的,而不是在下面哪个所谓掌握了实权的代理人手里。于是他们之前的争来争去,是各自拥人为王,变成了毫无意义。 高层干部们一一离开,蔓蔓看着最终王学斌先站了起来,向她鞠半个躬。蔓蔓对此只是稍微点个头:“辛苦师哥了。” 王学斌于她这副好像了然于胸的神情似乎有丝惊异,接着是努力地收起情绪的外露,离开。 杜宇犹豫着是不是该去追赶王学斌。蔓蔓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谭母已经给她冲好了杯咖啡。蔓蔓端起抿了一口后,朝向了没有走的范慎原。 范慎原笑嘻嘻的,玩转着手指头的钢笔:“怪不得温叔早说了你是不说话,一说话要吓死人的那种。” “我爸说了我什么?”蔓蔓呛到一口热的,拿纸巾擦了擦嘴。 “说你小学时候有一次念作文,不小心拿了个第一。” 温世轩几乎把范慎原当成自己亲儿子看,蔓蔓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温世轩会把她的丑事都说给范慎原听,一丝小小的不满挂在嘴角。 “这哪能算是丑事。”范慎原抬高双手,举出一个高捧她的夸张模样儿,说,“蔓蔓,你刚才那样子像极了个女王。我一时间,真有点担心,若是你突然爆了脾气,拍起桌子,这屋子里都得被你吓死了。至少,我和你王师哥都得被你吓死。” 杜宇和谭母一阵笑。确实,蔓蔓那样子,说话温吞吞的都已经带足了刀刃,若是一旦爆了脾气,那是火炮全开,不得把阵地全炸翻了。 蔓蔓愣了有片刻,双手捧起咖啡杯:“是吗?我像会发脾气的人吗?” 不发脾气的,发了脾气才可怕来着。其余三个人齐摆头。 蔓蔓耸肩蹙眉的,不管他人怎么想,如今范慎原与她先敞开心扉了,她倒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问个究竟:“我不觉得你和他置气了,究竟怎么回事?” “他在我走了之后,注入了不少资金在饭馆里头,这个你清楚吗?”范慎原反问她。 这点谭母有在昨晚上提醒过她了。蔓蔓奇怪的是:“他本人有这么多资金吗?” “有人在后面支持他,支持他的目的显而易见,想拿到这个饭馆的经营权。” “可他拿不走。王师哥心里应该清楚的。” “蔓蔓。”范慎原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拿不走,说句不好听的话,不然我早就把你踹掉了。就如你在会上说的,专利权全在你手里。除去了这点的话,【画饼充饥】就是个空架子。但是,你想,我之所以在后面支持你,除了我与温叔与你的那份感情以外,你能给我带来的实际经济利益,也是个巨大的驱使。” “这样的话?”蔓蔓等着他继续说。 “有人想踹,肯定想踹走我,而不是踹走你。或许他们不想踹走我,只是想让我位居底下,反正,他们就是觉得只有把这个权握在手里,才能保住你的平安一样。换句话说,以我自己的心境作为借鉴,如果有外来人想和我争这个权,我首先会想到的不是我自己利益得失,而是你和温叔会不会因此蒙人欺骗不保自身地位。” 蔓蔓杵了好一阵,才想出了一句解释:“你们都是想当我和我爸的摄政王是不是?” 范慎原不禁笑了,为她的精辟破解。什么都敞开了,表明了,心无旁骛,一笑起来,他浓浓的酒窝若是深迥的清泉,格外清美。 杜宇见着,才和谭母的一颗心放下。看得出,范慎原始终是护着蔓蔓的。然而如范慎原所说,王学斌及王学斌后面的支持者,不过也只是想支持蔓蔓。这可怎么收场。 “再好收场不过了。今天蔓蔓说了这样一番话后,等于宣布谁想当摄政王都不行,蔓蔓只想组成个内阁,实权自己在握。”对此,范慎原向蔓蔓竖了个大拇指。应说蔓蔓在这个关键时刻表露出来的果敢与勇气,不仅将高层们震住了,把他和王学斌,甚至王学斌后面的支持者,都可以震住了。 蔓蔓在内心里叹息,实际她自己只想和养父当个甩手掌柜,可惜,人家不让。 “新建立的公司,法人代表想好让谁当了吗?”范慎原问具体的,眼见重组工程迫在眉睫。 “嗯——”蔓蔓沉思着,“人选我已经有了,只是时间上不大合适,可以等半个月左右吗?” 范慎原是个极聪明的,听她这样一说,一震:“你不会是想,让你爸的——” 蔓蔓见他猜出来了,也就不隐瞒。她是想让周玉来当这个法人代表。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养父名下的财产,不被许玉娥与温媛占用。 范慎原心知她是个怎样为温世轩考虑的想法,不过,他本人对周玉不是十分的信赖。在于周玉毕竟是陆家的远亲。他的指头点着桌面,带出一点点的不安与焦躁。 说完公事,蔓蔓向他打听点私事了:“你和佳静是怎么回事?” 范慎原娃娃脸的秀容上顿浮现尴尬:“你小姑丈说的很明白了,一切等她大学毕业了再说。” 蔓蔓满意地点下头:“这样好。她有那么好的条件,总是需要上大学的。” 范慎原见她满意,也就不再提起。实际上,这回他回美国,范奶奶和他说的一番话,让他感触良多。范奶奶与他说的,倒不是叫他别追林佳静什么的,而是要他多听听蔓蔓的主意。看来,范奶奶是有意要让他与蔓蔓亲近拉好关系。老人家底下的用意是什么,范慎原没有打听到,但是,俨然,范奶奶对蔓蔓很重视。 王学斌退出会议室后,刚到门口坐上车,就先与自己背后的主人连上了线,禀明了情况。 古管家收听完他的消息后,转身与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说:“想从范家里头夺权的计划失败了,蔓蔓不同意。” “这个范家,蔓蔓是有意护着这范家了——”老夫人摸着轮椅的扶手,心事重重的,“我们只不过是想将伤害降到最低,但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 似能听出她底下压的那股忧愁所在,古管家迟疑着说:“其实,夫人,我们可以将继承权——” 老夫人摆手止住他往下说:“说起来这事也有我的错。哪知道范跃远这个人,做事不仔细,做的被人看出了踪迹,结果他自己都丧了命。陆家,哪怕是他死了的话,都饶不了他的。” 古管家听到她这话,眼皮都跳了起来:如果那个男人,得知整件事,都有他们搀和的话,是不是同样饶不了他们。 果然,老夫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是个很记仇的男人。想必,定是也饶不了我的。然而,我是不怕会死在他手里的,只要比那个姓杨的晚死,就够了。” 古管家看着她不是很红润的脸色,用力的,在暗地里抓了下手心。 处理好饭馆的事,蔓蔓回到家轻松脱了鞋子,在沙发上舒服地躺一会儿,再去对面抱回两孩子。当然,她脑子里,盘旋了一阵会是谁在王学斌背后撑腰的问题。 听到门铃,她想着定是自己的妈,径直将门拉开。 门口站立的那位穿着燕尾服的老绅士,给她曾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并且一直以为是不会再见上面的,如今突然出现,蔓蔓整个儿杵在原地变成了块木头。 古管家,用一双和蔼的,同时眼底饱满思虑的目光,望着她。 君爷在单位里开会,一般来说,他都会把私人手机关掉,只留下一些十分特殊的提醒功能,在必要时自动开机提醒他。 部队里的会议,充满了严肃紧张的氛围。 君爷专注地聆听完其中一个报告后,正欲接下另一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 “子业,会议你先主持着。” 旁边的姚爷,听到他突然这一声,抬头,用十分锐利的视线扫了他一下,之后慎重地点下头。 君爷退开椅子,起来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为他新配备的一个新的勤务兵,帮他拉开门,又帮他关上门。径直是跟着他走回到办公室,急急忙忙又帮他打开扇门。 “小张,你在门口守着,谁都别让进来。”吩咐了句后,君爷进了办公室,直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 专业电脑,连线家里的监控器。基本上,也只有在人脸识别器,认出进入他妹妹家里的客人是个陌生人时,才会发出警号提醒他。 屏幕上刷新后,开始显现出比较清晰的画面。见着蔓蔓拉开铁闸门后,让一个老人进了屋子。这个老人,他真是从未见过,穿着十分得体,动作很是有上流社会人的范儿。他想不到她会是在哪里结识了这样的人。 盯着屏幕的目光,不禁露出了些微的焦躁和戒备。 “请坐吧,叔叔。”蔓蔓亲切地喊了声客人后,急忙转回厨房里去给客人倒茶。 古管家刚坐下来,蔓蔓捧着杯热茶也递到了他手心里。古管家向她含笑着点点头,喝了口热茶,品尝了茶水后眉头愉悦地舒展开:“是放了柠檬片的红茶,又酸又甜,很是止咳,冬季里又温暖。” “都春天了。”蔓蔓笑着说,很奇怪的,在这个老人家面前,她没有感到一点拘束和紧张,仅仅是因为之前已见过一次面,是有点奇怪。她拉开了窗帘,让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温暖整个客厅。 古管家向她招招手,也好像招着自家小朋友一样的友好亲切。蔓蔓毫不犹豫的,坐在他身旁。 “喜欢我家夫人送你的东西吗?” 蔓蔓猛然记起贵重的鼻烟壶仍旧被她哥扣押着,汗颜地说:“喜欢。” “喜欢就好。那是我家夫人花费了十年的心血画的。” 听到竟是如此珍贵的东西,蔓蔓一愣:“这——” “知道我家夫人为什么将它送给你吗?”古管家炯炯的目光望着她。 蔓蔓诚实地摆摆头:“现在听叔叔你这么说了,我觉得,太贵重。早知道,不接受这个以物换物的交易。”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在我家夫人眼中,你这个画,一样是无价之宝。毕竟——”古管家顿了下,“你不觉得你和我家夫人一见如故,是很有缘分的人吗?” 未想对方也有这样的感觉,蔓蔓刹那心间中,浮现出一抹激动:“是,我感觉老夫人像我奶奶一样。” “如果我家夫人真是你奶奶呢?” 蔓蔓再愣,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她奶奶早逝了。她低下头,说:“如果真是的话,也是我下辈子的福气了。” 古管家搁下茶杯:“要不要认我家夫人为你干奶奶?” 蔓蔓仰起脸,对上他含笑的双眸,眼见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可她终究觉得这事很是蹊跷:“这,无缘无故的,总是不大好。” “是担心家里人不答应是不是?” 这话确实是。陆家女儿,哪能随意在外头认亲,会关乎到自己家里人的名声与事业的。至少,也得查清楚,对方的身世背景是否为清清白白。 古管家见她这个样子,像是很能理解,迟疑地问了句:“你觉得你哥怎么样?” “嗯?”蔓蔓讶异的是,他还知道她有个哥。不过,她哥名气那么大,一打听,大概谁都知道。“我哥他工作忙。” “你哥很优秀,听说救了不少人的命。包括一些能功高盖主的老功臣。” 听出点言外之意的蔓蔓,转过了头来,轻声问:“是不是,叔叔家里有人病了。” 古管家眨了下眼后,模糊地笑道:“那倒不是。” 见到他这幅表情,再听到他这个回答,蔓蔓小心地说:“我哥呢,虽说看起来面上很冷,其实心肠挺热的。” 同时爱憎很分明,很记仇。古管家眉头紧锁着,心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奔蔓蔓这里来,或许,他是想,只有蔓蔓有法子,有法子化解那个男人心底里的怨恨。 “叔叔?”见他若是完全走了神,蔓蔓唤一声。 古管家急忙收回精神,转了下手腕上的表,笑道:“我这是刚好路过,听人说你住在这,顺道来看看。现在,我是该走了。” “要走吗?”蔓蔓有些舍不得的。 “是。”古管家望了她有好一会儿,留恋的眼神不言而喻,之后低下头,走到门口。 门是从外面拉开的。 蔓蔓和古管家都一惊。紧接,蔓蔓是望到在门口出现的人影后,惊疑地缩圆了眼珠子问:“哥?你怎么回来的?” 古管家暗暗叫声不好。他有自信在大院门岗处蒙混过关,但是,真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自己妹妹的屋里都装了监控器。 “他是谁?”君爷整个人挡在门口,如座山纹丝不动。 蔓蔓第一反应,如老鹰护小鸡,双手挡在古管家面前:“他是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一个朋友,怎么了?” “既然都是朋友,一起进屋喝个茶吧。”君爷轻松扫过他们两人后,径直进了屋子。在他身后跟着进来的姚爷把铁门拉上。外头,正好站了两个兵把守。 蔓蔓大愣:这算什么? 古管家见到此是走不掉了,干脆就按照君爷的建议,走回了客厅。 蔓蔓拿出手机,开始想着找谁搬救兵,找她爸,找她老公?但无论是找来谁,她恐怕都得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她自己都解释不出是怎么回事。 “囡囡,坐下来吧。”姚爷给她搬了张椅子。 蔓蔓急得要命,拽住姚爷的袖口:“我哥这是想做什么!”当场切齿跺脚的。 未免越管越过分了吧,连她交朋友都管。 姚爷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安抚的绝美的笑颜:“没事,你哥想干什么,还有我在这里顶着不是吗?” 蔓蔓盯着他会儿,想着也有些道理。 在这会儿工夫,君爷和古管家面对面,已经开始交锋了。 “先生贵姓?” “鄙人姓古。” “很有意思的姓氏。我刚好在我妹妹得到的一个鼻烟壶上见过。想来,那个鼻烟壶是出自古先生手里了。”架起了二郎腿,君爷搁在大腿上慵懒地相互交叉的指头,脸上的冷线条微微起伏的弧度,无不在昭示一种压倒式的权力。 饶是纵横世界多个领域的古管家,都不免在对着他时感到一种十足的压力。眼前这个男子可怕的魄力,正如自己家的老夫人形容的,是从地狱里的磐涅重生,能让人从内心深处发抖。 古管家的呼吸声,变得一丝急促。他取出口袋里的丝帕,擦了下额头。 蔓蔓见到想过去,被姚爷一手拉住。 “看着,别插手。”姚爷在她耳边低声,但也是命令地说。 蔓蔓抬头望他,见他一双轻柔的眼睛里如今一样带着肃气,心口砰砰跳起来。 君爷放下了二郎腿,像是取桌上的茶盏,把脸凑近到古管家面前,笑了笑:“说吧,如果你说了,或许,我可以考虑救人一命。”(未完待续) 古沫的学生们 “古沫活着?” 远在美国的杨老太和江奶奶,从国内眼线得知这个消息时,这对柳家姐妹像火箭筒从沙发上蹦起来。 杨老太接着站不稳,摸着胸口软塌塌的,差点摔了个跟头。 江奶奶指着来报信的人,脸色激动得像喝了酒,问:“怎么说?确定是她吗?怎么确定是她本人?” “王海说的。具体得问问他本人。但他说这个消息应该可靠。因为陆家人也知道了。” 杨老太放在国内的眼线,是杨乐儿留下来的王海。说起这王海,的确是很狡猾的一个,他从不参与杨家直接组织的各种行动,若是要行动,也是凭自己。可能他自己都觉得杨家人做事不是很可靠,会拖累到他,还不如他自己行动,反而是神出鬼没的,别人不容易抓住他行踪。 王海定点在蔓蔓他们住的军区大院周近观察。今天,见君爷的车突然从外面杀回来,他知道不对了。刚好,他认出了古管家那辆两次伪装进入军区大院的检修车辆。王海不傻,没有继续跟踪,而是记了那个车牌号,一路往回追查,查到了这个车在一个加油站加过油,付款时刷了张银行卡,卡上的持有者姓名签了个古字。当然,他不知道古沫的存在,只报了个姓古的事回复给美国的杨老太。可杨老太她们听到古这个字眼,立马第一个想到了古沫。 听了仔细是这么回事后,江奶奶心情起起伏伏,忐忑焦虑,却也没有像杨老太一个劲地认定古沫一定活着。 “她活着,绝对是活着的。”杨老太扶着额头,铁定地说,“我凭我的感觉确定,她一定活着。她走之前说过,要看着我先死。” “姐姐。”江奶奶冷静道,“纵使她活着,没有活着都好,现在要确定的是,这个出现的姓古的,之所以找陆家,是为了什么事?” “对,对!”经妹妹提醒,杨老太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愈加激动地拿手指着,“查,查出来她想做什么。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她达成愿望的,绝对不让!”说到最后是猛地咬碎一口牙:“她要死是不是,我偏不死,我偏要等着她先死!我的命就是要比她长,因为我是胜了她的人!” 下面的人一个个被杨老太那愤怒的指头乱指,吓得全躲到一边去,因为杨老太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的魔鬼似的。 看着家里一刹那乱成了这般,江奶奶清楚姐姐这会儿恐怕是被古沫的消息一时给激发,又气又怒又吓的,理智不大清晰了,做事肯定不牢靠的,于是指挥人先扶了杨老太上去休息。她自个儿琢磨起怎么先替姐姐办这个事。 她想了又想,想着:若是古沫真是派了人与陆家接触,莫非这古沫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要向陆家求助了?如果以这个理由推断,她们也知道,和陆家硬碰硬是不成的,必须仍旧从古沫的人下手。因此,她与王海联络后,预备加派人马,追查古管家留下来的银行卡线索源头。 在蔓蔓家里,蔓蔓呆不住了,耳听她哥竟然离谱到恫吓古管家家里的病人。 “哥,你不想插手帮忙就算了,何必这样说!”蔓蔓甩了姚爷的手,径直走到了君爷和古管家两个人之间,振振有词,“叔叔,你不用担心。我公公认识一些医学院里的教授,不比我哥差。” 古管家抬头望了她一会儿,嘴角拉出一点苦涩。 君爷在妹妹走过来之前,大致已是料到她会怎么说,挺拔的身体挨回沙发里头,慵懒地交叉住十指,对古管家说:“我妹妹是个外行的,这点我相信你们自己清楚。” 蔓蔓圆起了眼珠子,眼睫毛飞眨,是气得那条条烟要在头顶上袅袅飞升,切着的牙齿看着他那个唯我独尊的从容样,嘎,几乎咬碎了块牙:“行,我是个外行的,你是个内行的。可也不是非得上你这条贼船。” 君爷冷冷淡淡的目光瞥了瞥她:“你想宁死不屈,但也不能给人家代言。” 蔓蔓的心口被他这话撞了下,心里这刻终于明白他终究是个冷血心肠的。在某个时候是能舍得的,比谁都舍得的。可他明明,或许可以不是这样。她蓦地僵住,月牙儿眼圆圆地滚了滚。 “囡囡。”姚爷有些担心她,扯了下她袖口。 蔓蔓吸口气,转过身:“我去看看孩子。”说完,她径直走到门口,到了门口拉门的时候,她握着把手的手一顿,略显迟疑之际,两条腿忽然软了下来。 两爷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软倒,均被惊到。 “囡囡!”姚爷离的近,慌张地伸出手从后面接住她。 君爷是急得几个大步,飞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忽冷忽热,手心黏糊糊的,像是发虚汗。 蔓蔓心里是在砰砰跳,感觉她哥的指头是扣在自己的脉搏上了。突然想出这招装晕,她也是毫无办法后的下下策。希望多少能激起他一点同情心怜悯心。不过,现在她很快后悔了。她哥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她装一装或许能蒙混过关。但她哥是什么人。想当初温媛在急诊装晕那会儿。 意识到这是个再蠢不过的主意后,蔓蔓想反悔,却也是不容易了。 姚爷早在接住她后,看着她脸色没有不对,眼皮子微微地哆嗦,反而更是被“吓”到。想她那么倔强的性子,居然现在学起人家来这招。 君爷认真地摸了她会儿脉搏发觉没有异样后,脸上不用说,骤然掀起乌烟滚滚的魔障。 “陆君!”姚爷先发制人摁住他的手,要他别发火。 君爷是气,怒气她竟然为了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敢不知死活主动来踢他这块铁板。唇角冷峭地勾起:“生病是吧?刚好,进医院里住两天。” 蔓蔓不动,是想,如果真能把他拖住在医院里两天。 见她还真是考虑起这个建议,他气恨地动手捏了把她的手臂。 这一捏够疼,她额头立马泌出了两颗大汗。 “陆君!”姚爷气了,一把抓开他的手,急忙拉起她袖管查看她被捏的地方。 卷起的袖子底下,薄弱的小臂皮肤上露出了一块赫赫的乌青。瞧见自己的杰作后,君爷的心头蓦地生疼了。她皮肤本来就薄,打个针都能淤青。于是她平常生病,他都舍不得给她打针,最多骗骗她吃多一点药,再自己辛苦一点多看护让她自己降烧。现在,他居然自己主动动手了。 “哥。”蔓蔓睁开眼,赶紧把姚爷帮她卷起的袖管抚平回去,说,“你看,你这么一捏我都觉心疼,人家都生病了,你见死不救的话你心里能舒坦吗?” 听她还能拿这个来说事,作比喻作比较,他是一刻酸酸的心被她给激得有气有急有怒,又是哭笑不得的,回头恶狠狠地瞪她:“谁说我捏你心疼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和陆欢做错什么事儿,我拿鞭子教育都可以。” 蔓蔓听他这个别扭样,白白眼:“行,那你拿——”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是嘴巴被姚爷的手给使劲儿捂住了。 “你别袒护她!”君爷朝着姚爷怒。 夹在他们俩中间,姚爷自己也快被气死了,声音蓦地加大,美睐瞪起来朝着他们两个说:“你们有完没完!你们不考虑你们自己,考虑下我好不好?” 兄妹两人,方是罢声。 “囡囡,姚大哥扶你到屋里躺下。”说着,姚爷想把她拽起,先离开是非之地。 “姚大哥,我没有事。”蔓蔓摇头,有些羞于启齿自己是装晕。 “我知道你没有事。”姚爷没好气地拍下她头顶,同时狡黠地向她挤挤眼,“算是卖姚大哥个面子好不好?” 蔓蔓忧心忡忡望了望古管家坐着的位置。古管家早在她软倒的时候跟着紧张地站了起来,现在确定她没事了,朝她含笑地点点头。蔓蔓这心口为此仍旧闷的慌,回头再看了两眼君爷:“哥——” “你认为我会鞭打一个老人吗?”君爷抱着手,像是对她这个担心的眼神很是不屑的。 蔓蔓跺个脚,转身进了房间。 姚爷帮她倒杯水,端进房间里,见她坐在床上抱着个抱枕脸上黑沉沉的,于是把水杯搁到了书桌上,道:“囡囡,我们不会把他怎样的。” 蔓蔓揪着眉头,用力地揪着:“既然你们都不认为他是坏人,为什么不把他给放了。” “我们没有说过,不认为他是坏人。” 蔓蔓听见他这意味深长的话,仰起脸,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姚爷指头捏了支调羹,搅拌着玻璃杯里面的糖粉,那张拥有完美比例的侧脸保持一种可怕的缄默。蔓蔓看着他这样子就能感到压力。 “囡囡,来,把这糖水喝了。”水杯端到她面前,突然看着她面色苍白起来,狭长的眼睐蓦地紧张地眯起,水杯搁到了一边上,两只手握住她肩头,“囡囡,囡囡!” 君爷本是坐回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进一步盘问眼前这个可疑人物。忽然间,又听到房间里传出姚爷的叫声:“陆君——”他浓眉紧皱,俨然十分气怒,直线冲过去猛地拉开房门,想着她这又想搞什么。 触目所及,是她苍白的脸,紧促的呼吸,已然不是装病能装到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的脸色蓦然跟着变了。 姚爷一边指头摸着她脉搏,一边着急地判断道:“可能是呼吸过度引起的呼吸窘迫综合征。拿只塑料袋来!” 扫见桌上正好放着一个装东西的红色塑料袋子,瞬间把东西从袋子里倒出来后,急急忙忙将塑料袋口罩在她鼻子和口上。 蔓蔓两只手紧抓住被褥,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地把呼吸缓和下来。另外两个人,一面是等着她呼吸调和,松了心口一口气时,又是眉宇紧皱,交流起眼色:这,怎么会突然间—— 古管家这会儿也走到了房间门口,看到房间里蔓蔓那样子,心头莫名地一揪,想:难道这就是血缘关系之间的牵绊?毕竟她遗传了老夫人最多。若真是如此的话,如果,如果就这么连事实真相都不打算告诉,是不是到时候成了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到最终成了这孩子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 君爷扣住她细小的手腕,感觉到手指底下的脉搏仍有些急,于是将她的掌心握住:“不管怎样,囡囡,哥都会在你身边的。” 蔓蔓打开眼皮,望着他那张冷线条的脸是露出了底下的一点点柔和,再往前看,见到了古管家从门口的地方走了进来,紧张地伸长脖子探看着她。 意识到她在看人有人接近,两爷循着她的视线,见着古管家走了上来。君爷为此浓眉锁住。 “把你们的爷爷叫来吧。”古管家道,是向睁开眼的蔓蔓,慎重地点下了头。 陆老头在姚老头家里下棋,在旁观战的不止有林老,还有其他几个退休了的老头子。姚奶奶和儿媳姚夫人,走出里屋,见着这一帮老不小的,一边下棋一边吆喝,活像猴子山上的一群孙猴子活蹦乱跳的,完全不见老的踪迹。姚奶奶这个摇头啊,对儿媳说:“给他们准备点水和点心。他们这个瞎闹完了,就要喊饿了。” “是,妈,你歇着,我来做。”姚夫人笑嘻嘻地答应,扶了老人家坐沙发上后,进厨房准备。 “哎——”姚奶奶叫住她,“你别急,我给你说说有些什么东西,你别找错了。” 心知婆婆是个心细会盘算的,姚夫人坐到老人家身边谨遵其吩咐办事。 “你上回带了两箱苹果过来。说是子业的附属研究单位自己圆子里种的,发给大家尝试的。你等会儿,分些,分别装进袋子里,给其他人带回去。我看过了,这苹果好。陆家就不用了。陆君自己肯定有带回家。”姚奶奶说。 姚夫人“嗯嗯”连声应着。 “他们爱吃桂花糕萝卜糕绿豆糕,就囡囡饭店里做的那种。上回,囡囡她妈知道后,让人送来一些,都在冰箱里搁着,你拿出来给他们热了吃。天气凉,凉着吃会冻坏肠胃。他们虽说是当年当兵的身体硬朗,可终究现在也是七老八十了。” 感觉婆婆这话像是在照顾一群不大的幼儿园小朋友,姚夫人憋住笑,一再点头。 “茶叶,他们有的喜欢竹叶青,有的喜欢观音。我都觉得不大好,天气未转暖,还是喝点红茶暖胃。红茶我家里刚好喝完了,你不需急着上外头买。我们国家种的普洱比起祁门红茶不错。囡囡上回送的那个普洱就挺好的。我都自己藏着自己喝。都搁在我房间里的茶叶罐子,你拿出来给他们泡一壶,够他们喝了。” 姚夫人再三听婆婆又提起蔓蔓,未想婆婆对蔓蔓是那么上心,问:“囡囡自己有来过吗?” “她没来,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托了她妈,让子业带过来不少东西。这孩子真是有心。听说我有风湿病,还说要帮我煲汤。”姚奶奶笑眯着,“真是可惜了,这么乖巧的孩子,若是成为咱家的孩子多好。” 姚夫人没敢接这话。 姚奶奶看了看她,道:“虽说她没有能成为子业的媳妇,但也算是你的干女儿。” “是。” “这事,其实你不需太搁在心头上。实际上那块玉佩的事儿,多少是夹带了我点私念。或许那人把它给我时,并不真是要让囡囡和子业在一块的。”姚奶奶道。 这话算是无意中说漏了嘴儿。姚夫人听着都有些诧异。想自己婆婆是口风多么严谨的人,竟然在这时候说漏了这话。 “妈?你说那块玉佩是其他人给的?不是你祖传的宝物吗?” 姚奶奶露出好像才知道自己说漏嘴的神情,尴尬地笑:“是吗?我刚刚怎么说来着?” 听老人家自己装傻,姚夫人自然不好再问下去。她起身走到厨房里头。另一边,下棋观棋的几个老头,早已都静默下来,把她们刚说的话悄悄听进耳朵里。姚奶奶拿起搁在沙发上的一团毛线,机械式地卷着。 下棋的陆老头和姚老头互对下眼神。应说姚奶奶突然漏出的这话,有点出人意料。既然不是姚奶奶祖传的玉佩,不是拿来给蔓蔓和姚爷订亲用的东西,那是谁送的做什么用的。 两个老头心事重重,棋子在棋盘上磨来磨去,成了一盘僵局。 姚爷的电话打到姚家时,刚好是姚奶奶接。 “子业,什么事来着?”姚奶奶抓起话筒,只要听见是大孙子温柔的声音,就很高兴。 “奶奶,我找下爷爷。对了,陆爷爷也在我们家吧?”姚爷问道。 姚奶奶眼睛老花了,可耳朵似乎挺精灵的,仔细听着话筒里细微的声响,老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色后,不声不响地把话筒移交给自家老头:“子业的电话,说是找你们两个。” “什么事找我和他陆爷爷了?”姚老头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接过那话筒,大声“喂”,继而先是一顿喋喋不休,“今天你很多爷爷在这边呢。你和陆君有空过来一趟,给他们瞧瞧你们现在长多高了。尤其是陆君,拿了少将军衔都没有向老领导们汇报一声呢。” 姚爷这时心里真的挺急的,满口答应着“是是”的同时,低声说了句:“爷爷,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古的人?” 古?! 姚老头的舌头顿住了,感觉是舌尖上什么在涌着,反而吐不出话来。 听着对面许久没有回音,姚爷就知道自己是问对了,那个古管家没有骗人,的确是认识他们几个爷爷的,于是姚爷道:“爷爷,你们那个姓古的朋友,现在在我们这边,他想和你们几个见面说说话。爷爷您看?” “在你们那边?” “是。” 姚老头摔了电话。客厅里的人,见他脸红气喘的,除了姚奶奶,都惊讶不已。 “爸?”姚夫人刚端着冲好的茶出来,见他这样子以为他是突然高血压了,连忙走过来问询,“有什么事你先坐着,我让子业过来。” “子业刚打了电话过来。”姚奶奶在旁插嘴,让儿媳不要插手。 姚夫人愣住。再见着自己公公和几个爷爷都在赶着换鞋子,忙着上前帮忙打开鞋柜拿出鞋子来,又问:“是不是让人下去先打辆车?” “不用了。”几个老头子都有自己的勤务兵在,早有人先下去张罗车辆了。 姚夫人目送他们一行急匆匆下楼后,恍若一梦,回头,看自己婆婆坐在沙发上仿佛罔若无事似的,这心里莫名感到奇怪,回到厨房里,才想起要打电话给儿子问是怎么回事。可儿子的手机关了。 几个老头在大吉普车里紧张地商议着。 “子业究竟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陆老头仔细盘问起姚老头。 “说是姓古。”姚老头道,“具体是不是古老师,没有说清楚。不过子业也不知道古沫的事。” “你们怎么不知道,子业就不知道是古沫的事呢?”林老插进来说。 其他老头纷纷响应。说着这陆老头和姚老头的两个大孙子,如今都不是简单人物了,有什么事,也道不定会和他们这些长辈先说。 “如果他真是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姚老头吃不准自己孙子是什么算盘。按理说,自己孙子若真是知道了些什么,先来问他确定才属逻辑正常。 “我看,他们是想清楚我们也不会和他们说这个事。”陆老头扶着老花眼镜,对自己孙子那副前思后想不想做无用功的心态,是有点儿心知明了的。 “你那孙子算盘打的未免太精了。”就是姚老头,都“埋怨”起了君爷。若是两爷之前哪怕给他们透露点风声,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匆忙迎战。 陆老头瞥瞥老战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该想,她突然出现了,回来了,是为了什么?” 所以,这些人,都是知道古沫的存在的。或是说,除了他们以外,他们认识的许多人,都曾经是古沫的学生。其中,不乏有比他们更厉害的,更重权在握的人,都是古沫一手栽培出来的。 “古老师啊。”林老抚摸着杖头,嘴里轻轻扯出一丝长叹息,“没想到她还活着。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了。” “她如今应该有百岁以上了。”陆老头取下眼镜,手指颤抖地揉了下眼眶。 应说,他们这些人对古沫,一直怀着一种很特殊的感情。在那个年代,想念书,想找个好老师,可是容易的。古沫是很不容易。明明可以越洋飘海,在国外的研究院当教授,享受最高等的福利。但是,她没有,而是选择留了下来,培育祖国的下一代。并且,同样没有进入国家的研究机构享受什么荣誉勋章的机会,而是默默无闻地当起了一名基础教育老师。或许,是她的眼界更为开阔。从她手里出来的学生,无不是军队的精英。 部队当时缺文化课的教育,许多当兵的,从小都没有这个机会进学校学习。她免费给军队基层干部上文化课,特别栽培那些有特长的优秀部队干部在科研方面的领域和意识。这些,都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许多人,包括林老,无不对她这位人生第一位启蒙老师,充满了敬仰之情。 “她数学很好,甚至是比我后来认识的那些高校教授,都要好。”林老本人就是从古沫底下走出来的部队科研人员,想起古沫当年授课那种种,记忆犹新,说起来口语激动,“她能用心算算出圆周率后面第一百位数,到现在都是很难想象的一个数字。” “不止如此,我记得她会画画。在国画方面深有钻研,画兰,是她擅长的绝活。”另一个人同样激动地回忆道。 在这群老头的眼前,能浮现出一个年轻、美丽、聪慧,像是女神一般的美丽女人。她才华横溢,又充满了风情和神秘。没人知道她的来处,也没人知道她的去处。 如今,这个宛如幻影般的女人,即将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心如潮涌,澎湃不已。 车子驱驰到了部队大院。陆老头急匆匆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紧随其后。这走到了楼上蔓蔓的屋子前。守在门口的士兵看到他们来到,立马帮他们拉开门。 陆老头抢先进门,进去后,见客厅里,有君爷,姚爷,蔓蔓,以及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但绝对不是古沫,心里头难免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失望。后面跟着他进来的人,有的唏嘘,有的,倒不是那么惊讶。毕竟以古沫那性子,想和他们见面,大也不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现在这样,倒是比较符合现实。 其中,林老是一眼认出了古管家,讶道:“古林,是古林吧?”边说,边是兴奋地走上前去与古管家握手。 古管家仍旧那抹沉着冷静的温温和和的笑,与林老稍微握了下手放下,道:“多少年没有见,大家样子都没有什么变。” “什么叫没有什么变?都老态龙钟了。”姚老头鼻子里头紧跟其后的一哼,充分表明了对古管家有不小的意见。 蔓蔓他们在旁边,看着这群老人相会听着他们说的不明不白的话,是一团糊涂。 “都是同一个老师底下出来的学生。”林老没有准备过问其他人的意见,直接与蔓蔓他们说了,反正事到如今,瞒着他们与古沫的关系,没有意义。 “那他是?”姚爷指指古管家,想知道自己爷爷难道与古管家有什么过节。 “他也是古沫的学生,但是因为他姓古。我们古老师走的时候,就他一个,跟着古老师走了。这不,你爷爷是妒忌。”林老笑融融地道出来,“别说你爷爷妒忌,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不妒忌的。你看他,现在不是整个人比我们这些人,都要年轻许多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古老师给了他什么特殊待遇,帮他保养才有这样的成绩。” 古管家听林老这一说后,是脸上一丝红了起来:“这和古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说吧,古林。”陆老头背着双手咳咳,一双严厉的眼睛扫着古管家,“古老师在哪里?你在我孙女的屋里出现,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对不对?” 古管家面对他们接二连三的逼问,摆着手:“你们也都知道古老师的脾气,如果她不说,我怎么可能替她走漏消息。” “那你来这里找我们做什么?”陆老头用力瞪着他,“你别以为你做着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会查不出来。” 古管家对这个偷鸡摸狗的说法,不是很高兴地皱了皱眉,道:“古老师做什么事都好,纵使有点错事,她心地始终是好的,这个你们清楚。” 哪知道他这句错事,把所有在场的老头子都弄了一小惊。姚老头走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他。林老怕吓着他,忙把姚老头拉开,自己挨近古管家,温声细语地说:“怎么说来着?你不说不是让我们着急吗?你别看,姓陆的对你说话那么凶,其实一路上,他都是一样担心古老师的身体健康。” 过了片刻,古管家艰难地吐出一句:“夫人的身体健康,确实是不比以前了。” 听到这个“坏”消息,古沫的学生个个脸上心里都不舒服。 “那,你此次来找我们是想——”林老与其他人屏息静气的,“是不是老师的身体状况是想找专家看看,还是?” “古老师对她的身体状况心里是有准备的。我此次来,是瞒着古老师来的。为的,也是想见见她。”古管家的眼神飘到蔓蔓,也飘到了抱着孩子来到门口眺望的陆夫人。 个个面露疑惑时,两爷是暗中紧捏了下拳头。 这个结果,多少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未完待续) 第二个锦囊 “坐下聊吧。”或许多少观察出了点端倪,陆老头挥挥手,安排一众人都先坐下。 “囡囡,和干妈一起回屋去,两个孩子要闹了。”姚爷同时,赶着蔓蔓和陆夫人回陆家。 陆夫人手里抱的是小西西,大脾气公主不爱被人抱,但是一个人在屋里,肯定害怕,似乎哇了两声。蔓蔓只好急匆匆跑到了对面屋子里,抱起女儿哄一哄。 小南南瘪着小唇角,圆溜溜的眼珠子望了望妈妈,感觉有些奇怪的样子。小耳朵里或许是听见了她最爱粘着的大舅回来了,转动着脖子寻找大舅的方向。 “瞧这孩子,耳朵多机灵,怕是知道陆君回来了吧。”陆夫人抱着小西西回屋后,看到外孙女这幅找人的模样儿,有感而发。 蔓蔓捏捏女儿的脸蛋瓜。小南南撅嘴角,被妈妈逗都不行,摆出不甘不愿。 小西西在姥姥怀里动了动,望向妹妹,小嘴巴微张,打个慵懒的小哈欠,意思告诉妹妹别指望了,人家大舅忙着顾不上你。 陆夫人现在照顾两个小娃时间长了,都能摸出两个小娃一些互相交流的规律来。见到小西西朝妹妹打哈欠,就知道是小哥在教育小妹不要折腾了。做姥姥的嘻嘻笑了起来:“行吧,放他们两个下去睡。” 蔓蔓却是动也不动的,是将女儿搂在怀里,有些木木地坐在沙发上。陆夫人看到这样子,问她:“你屋里那是谁?” 几个爷爷,陆夫人自然都是认得的,至于古管家,陆夫人是第一次瞧见,印象当然特别深。 “爷爷的朋友。”蔓蔓说这话是没错的。 “你爷爷的朋友怎么找到你屋里去了?”陆夫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一样是没有错儿的。 蔓蔓如果知道真正的原因,可以直接回答陆夫人了。可是,她不知道,而且,姚爷把她赶出来,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在旁边听。 见女儿答不上来,陆夫人疑惑地自己转了转眼睛,看回怀里的小外孙。见着小西西朝自己呵呵呵地张开小嘴巴,笑得叫一个甜一个欢的,把她不高兴的种种心情都一吹而散,笑道:“瞧这孩子,其实笑起来,还挺像欢儿小时候。” “是吗?”每个人都说她儿子像她老公,她也觉得像,像个十足,尤其是那个贫嘴的性子。如今听她妈说像她弟,蔓蔓被引起了注意。 “欢儿小时候,也喜欢这样傻乎乎地笑。”陆夫人说起小儿子小时候那些丑事,自个儿先乐了,“所以,阿衍和欢儿能有缘,一见如故,是不假。” 蔓蔓于是想到自己弟弟对自己老公那个黏劲头,令她这个当媳妇的都感到汗。怪不得,她弟弟,对大脾气公主不感冒,却是很爱抱小西西。 “妈——” “哎?”突然听女儿叫这么一声,陆夫人疑问地心里一个咯噔。 “你觉得你幸福吗?”蔓蔓道,问这话时,是忽然发自内心的一个问。 陆夫人眨眨眼:“幸福,怎么不幸福?囡囡,你是哪里觉得有问题了?” 蔓蔓想也是,这个问题像是白问似的,瞧她爸对她妈多好,好得没话说。陆司令对老婆是从一开始迷恋到至今的感情,从未变过。现在,陆夫人两儿一女,个个优秀,又有了小外孙带,一切近似于完美。如果陆夫人再埋怨点什么,像是怨天尤人了。非要揪出点什么的话,蔓蔓只能是想到陆夫人以前在杨家的时候,是否受到一些不好的待遇。不过,她记得父亲和母亲之间都曾经说过,姥姥和姥爷在世的时候,对陆夫人是很好,不值得怀疑。说来说去,究竟自己在怀疑什么? 蔓蔓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索的困局。 蔓蔓屋里,一屋子老头七嘴八舌的,仍旧在聊着当年的同学旧事。 君爷和姚爷退到了后面,时而望望表,甚至有点不耐烦这群老头一直打擦边球的谈话内容。君爷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爷爷问不出来,他亲自上阵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逼供出来。谁让这事是牵扯到自己家人了。 林老唾沫横飞,激情地讲述当年下池塘抓鱼的事时,姚老头在旁边咳咳,提醒他,林老猛地一个打嗝,是记起了,尴尬道:“当时因我们这事儿,让古老师连带受罚了。” “古老师真是个好人。”其余学生们纷纷响应,无限怀恋。 古管家深知这群人一个劲儿地讲旧事,无非是想磨着他带他们去见古沫。然而,这在得到古沫首肯之前,肯定是不可能的。 磨了一个小时,见无效果后,陆老头开门见山另一个事了:“你说你来见我孙女,是为啥?” 古管家是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才过来的,道:“因为你孙女是古老师的外孙女。”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刹那的表情,倒不是很惊讶。毕竟,这古沫,众所周知,当年是嫁给了杨老头。只是,大家记得的是,这古沫并未给杨老头带来过一子一女,就已经因小三的关系,和杨老头离了婚。因此,陆夫人虽是杨家人,但是,陆夫人的爸,是杨老太从他处过继来的。 “你意思是说,我儿媳妇的爸,其实是古老师的儿子?”陆老头和其他人都想,或许当年是自己听错了传闻,或许陆夫人的爸,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是过继的,而是古沫留下来的亲生儿子。并且,杨老太对陆夫人的爸一直不待见,完全可以佐证到这点的。 古管家摇摇头:“我刚说了,是外孙女,不是曾外孙女。” 众人方是意识到自己不是听错了,真是差了一代。蔓蔓若是古沫的亲外孙女,那岂不是说陆夫人是古沫的亲女儿了? 陆老头很少这样诧异地摸下胸口:“你说古老师的亲女儿是我儿媳妇?这没有理由啊。” “怎么会没有理由?” “那我儿媳妇的亲爸是谁?杨老头吗?” “当然不可能是杨老头。古老师是那么嫉恶如仇的人,怎可能去怀那个男人的孩子。”古管家对陆老头的这个推断带了十足的鄙视。 陆老头等人艰难地拐了个弯后,总算是惊讶万分地给想明白了,想清楚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这古沫,本性,他们这群学生,也都是很清楚的。嫉恶如仇不说,更是有仇必报。古沫把自己亲生女儿送进杨家去养,无非是想气死那个杨老头和杨老太。自己仇视的人的亲骨肉,在眼皮底下健健康康成长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还代仇人养。想都知道,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杨老太可以气得吐血。 “古老师把亲女儿放进杨家,另一方面,自然是考虑到了安全问题。没有哪里,会比放进敌人的窝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古管家继续补充。 古沫聪明,古沫性子狠辣,古沫的胆子,那真是豹子胆都比不上的胆大包天。众人闻之无不变色,无不钦佩之极的。 “你确定你说的没有错?我那儿媳妇,真是与杨家没有半点关系?”陆老头情绪情绪激动地再问,和自己孙子一样,如果真是没有半点关系,那他们陆家和杨家,算不上亲家,更可以无所顾忌了。 “这点口说无凭,还不如眼见为实。”古管家说到这,有意地望向在旁杵立的君爷,“或许,你孙子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君爷是早知道了自己的妈与杨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出乎意料,自己的妈原来是杨家原配子女的这个结果,令他不是很满意。据这些老头的讲述里面,他最少在心里面可以描绘出自己的姥姥这样一个形象:是个极其刁钻古怪的老女人,而且与杨家有仇。 “陆君,怎么说?”看到自己孙子脸色并不好看,陆老头吃疑地问。 “爷爷,我拿过了杨修与我妈的DNA比对,我想,他说的应该没有错。”君爷语气生硬地承认了古管家说的事实。 几个爷爷辈,听出了他心里不高兴,个个面面相觑。本来,听到自己有另外个亲姥姥,任谁,都会先兴奋一把吧。君爷表现的太异常。 古管家却像是早有所料似的,轻轻暗叹口气。这出气声,让近在旁边的陆老头听见了。陆老头眉头皱了皱,起来背起手,走过孙子身边示意下。 君爷得到陆老头的暗示后,跟随陆老头进到房间里。将房门轻轻扣上后,君爷低声问:“爷爷,有什么吩咐?” “你不喜欢?”陆老头问这话的口气挺复杂的。毕竟这古沫脾气再怎么刁钻,说话做事再怎么不合常理,然终究是他的恩师。一日为师即一生为师,他是个十分尊师重道的人,因此,他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子不尊重自己的老师。何况,这老师是和自己孙子有点血缘关系的。 “爷爷对这事了解多少?”君爷神情自若,道。 “如果你怀疑她是不是你姥姥的话——”陆老头琢磨。 “我不怀疑这点。” 未想孙子答应的这么快,陆老头一愣,眯紧眼:“莫非,你是埋怨她把你妈小时候寄养在了杨家?这个是有原因的,你刚才也听说了。这些事或许你不了解,我作为当年那些恩怨的目击人,倒是深有体会。你应该可以体谅你姥姥,她绝不会是抛弃你妈妈不管的人。” “爷爷,对这个事,妈能理解,我就能理解。”君爷果断地打断了老人家这个推测。 眼见孙子又否认了,陆老头讶异地望了下他:“那你是因为什么?你和她没有见过面吧?为何对你亲姥姥意见这么大?” “爷爷,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她既是没有来见我妈,也没有打算见你和我,却是先找上了囡囡。据我所知,当初开价一个亿想买囡囡画的人,就是她。”君爷深邃的眼神有点危险地眯一眯,“还有,听古管家她把我妈扔到杨家,叫做情有可原,没有做问心无愧的事,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们?” 陆老头听孙子详述这些疑点,的确都是疑点,疑惑重重地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君爷阴暗的目光再转了转:“之前,我一个部下,曾经与他接触过。我这个部下姓范。刚好,她过世的父亲,据说与温世轩长得很像。” 陆老头是个聪明人,在听到孙子这句十分具有联想性的话后,愣住了,屁股着落到了椅子上,不可置信地说:“这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既然当年我看到的,不是杨家的人把囡囡抱走的话。”君爷说到这冷冷地一笑,“我觉得这是再合理不过了。她本想带走囡囡的,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最终没能得逞,让囡囡阴差阳错落进了温世轩手里。况且,她自己可能都觉得,自己是姥姥,把自己亲外孙女带走养大,纵使将来出了什么事,也不算是什么错的离谱的事儿。” 陆老头垂落下了头,手心里握着摘下的眼镜,一时心头的复杂不言而喻。 君爷看着他这个样子,眼神依旧冰凉如水,口气没有一丝的改变:“爷爷,囡囡的事由我来处理。一事归一事。在这事上,不管有任何的理由,哪怕她是我和囡囡的亲姥姥,只凭当年她做出的这件事,我不会原谅她的。” “陆君——”陆老头抬起头时,望到孙子已经大迈步走出了房间,想叫住的声音,最终泯灭在了喉咙里面。 坐在客厅里的姚老头,其实也料到些疑问了,耳听古管家叹息声不止,自己孙子站在旁边那张脸阴沉沉的。 陆君大踏步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几个爷爷辈中间,脸上那硬生生的刚硬线条,是让林老内心里都打了个寒噤。别说,陆家这个大孙子,如今是愈来愈令人敬畏了。 “如果几位爷爷都叙旧完了,我想和这位古先生再单独聊两句。”君爷硬邦邦道出遣客词。 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君爷没有理由让这些叙旧情的老头子阻碍他和古林之间进行的谈判。 几个老头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林老清醒,道:“除了满月那天,我都没能再瞧瞧囡囡那两个孩子。正好趁这个机会瞧瞧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越长越讨人喜欢了。”趁着林老这个台阶,众人纷纷转移阵地来到陆家屋里。 突然见一群爷爷都到自己屋里来了。陆夫人和蔓蔓连忙都站了起身迎接。 几个爷爷辈,直冲着两个小娃过去。几双手,争抢要抱两个娃娃。这个阵势,倒是把两娃娃吓得哇哇叫。陆夫人只好和蔓蔓,将两娃搁到了小床里面,任人观赏。 两个小娃忽然间,感觉到自己成了动物园里被人观看的动物,不是很高兴。小西西频频打呵欠,意思要赶人走。小南南干脆闭眼睛撅嘴巴,充分表态出大脾气公主不和人玩的高傲。 几个爷爷,当然不会和两个小娃有半点计较,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一面说笑。大概是刚从那边听说了不得了的消息后,对两娃那个议论,较起以前又是有些不同了。 “现在看起来,南南这鼻子,真的有点像古老师呢。女孩子能长得这样俏丽的鼻子,是很少的。” “西西这孩子,你看眼珠子多狡黠,不用想,定是和古老师一样狡计多端。” “都说南南出生就是个大美女,不像她妈,不像她姥姥,不知道像谁,现在,终于知道是像谁了。” “就是,就是,这两孩子怎么看怎么像。” 林老喟叹:“想必古老师见到这两孩子的照片,也是很喜欢的。” 陆夫人和蔓蔓可谓是听得一团糊涂。什么古老师的,怎么两个小娃会像起一个叫做古老师的人。而且,说得这个古老师和两个小娃有什么必定联系一样。陆夫人擦着额眉处,很晕。 蔓蔓很是紧张地看着母亲,再瞟瞟一群过来的人里面,偏偏,没有她哥,也没有她爷爷。这不是更让人疑窦顿生吗。 走了一批老头子,蔓蔓的屋里登时算清净了。君爷解开领扣,舒口气。刚刚那群爷爷辈像小麻雀的叽叽喳喳,令他都有点受不了。 姚爷让人重新给他们换上杯热的茶水。 古管家依旧叠了叠帕子擦汗。 君爷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双手捧起茶杯慢慢喝,他有的是法子和对方耗。 古管家望下神态悠闲的他,再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未免心里是有一点的不安。 此时,王海已经是顺藤摸瓜,摸到了古沫在京中的住处。望着守卫森严的豪华住宅区,据闻这里是只有那些首席富豪才能居住的地方,王海心里啧啧: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个本事能和杨老太对上。 江奶奶派来的人,来与他接触了,确定了古沫是住在这里后,与美国方面继续联系通话。得到确切了证实了的消息,江奶奶代替姐姐杨老太,晕了一把:活着,古沫真的是活着。 现在她们该怎么办? 不用多想,就杨老太之前那些忧心忡忡的话,都足以确认古沫可怕的潜在威胁性。最好,是把古沫给杀了。只是要杀这个古沫不容易。人家住在有安保的高级住宅区。 江奶奶思来想去,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赶紧先杀了古沫再说,以免夜长梦多。 同一时间,古沫自己在别墅里,知道古管家出去后,是拿了把小提琴,用手指弹了弹琴弦。小提琴,算不上她最爱。她最爱的是古筝。古筝是曾经让她和杨老头一见钟情的情物。只可惜,再有情的东西,在男人心里头俨然都比不上一个阿谀奉承的荡妇。 到了今天,她终得承认,杨老太这个小三,对她前夫杨老头,一上床二怀孕三上吊,阴险手段,无用不极,连她这个正室都需甘拜下风。杨老太为了得到钱,得到官太太这个位置,厚颜无耻,她是个正室,反倒是搁不下这个自尊心。 古今往来,小三都能得逞,何不都是押中了正室的那份骄傲。 那把古筝,在她离开杨家的时候,摔得稀巴烂。从此,她不再碰触古筝。 一个受过情伤的女人,想再爱,是很困难的。离婚后,她为了权益,偷偷嫁给了一个毫不逊色于杨老头的男人。只是,或许她命中红郎薄命。这第二个男人,早早因意外去世。相处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加上双方结婚的目的本来就不纯,很难谈及是否有真正的情感。这使得她,对自己后来生下来的亲生女儿,都没有特别的情感。将女儿送进杨家去养,她那心里其实想的一直都是报复,要报复那对狗男女。 年纪渐老了,得知自己的女儿,生了个女儿的那会儿,她忽然对小孩子重新燃起了兴趣。只因那外孙女,按照外人提供的照片来看,长得很有灵气,至少比她那乖巧到变成逆来顺受性子的女儿,得她中意多了。 她本来,不是说非得把囡囡抱回来自己养不可,多少有点觉得如果这么做,是不是无法向陆家交代。于是,她只是派人去帮她看看孩子的成长,派的正是范跃远。岂知道,得知了中间陆家竟没有看好孩子,差点被杨家人得手。她勃然大怒,要范跃远将囡囡抱回来,她自己来养这个颇得她喜欢的小外孙女。 事情一波三折,不仅范跃远没有能把孩子带回来,范跃远因为把囡囡弄丢失了,连回来向她复命都不敢,逃亡在外。当时刚好陆家四处也在寻找孩子的下落,她不敢真的去找范跃远,可能心里面,对这事多少有点惭愧,不敢面对陆家道出事实。等到寻回范跃远时,范跃远夫妇,却已是车祸身亡。 后来她想来想去,对范跃远有些愧疚,因此对范家暗中支持了不少。 往往,人年纪老了,总是会喜欢回忆往事。这些往事回忆起来,记忆其实模糊为多,留下的只有一些感情的色彩。恨,爱,欢,悲,往事如烟。频临人生的终点,这种心态更为宽和。她做错的,做对的,都想好了不怕让人评说。但是,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她死了都绝对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好过!那对狗男女纵使下了地狱了,她也绝不会让那对狗男女的子子孙孙好过! 指头在琴弦上稍微用力一拨,拨出道血痕,搁进嘴里头吸上一口,舌尖的血腥味直达心窝里。她眉微皱,望到墙上的钟,似乎古管家这一去,去的太长时间了。摇钟让家里另一个服侍她的女管家过来。 “夫人是想用晚餐了吗?” “已经这么晚了。”她琢磨着说,“古管家没有电话回来吗?” “没有。” “推我到房间里,我要在房间里用餐。” 于是女管家将她的轮椅推进了她的卧室。做好的两菜一汤,以及一碗小米饭,中规中矩的一套中餐,摆放在她面前。如果是往常,会有古管家,先是帮她实验菜中是否有毒。如今古管家不在,她挥挥手让女管家先退出去,自己取出了一些试剂用纸。拿个吸管,吸了点菜汁抹到试纸上,见没有毒,再夹了颗米饭,在试纸上抹了抹。 做着这些每天一成不变的事,或许是由于几十年不变没有察觉出异常,她脸上不变的线条等于是麻木不仁了。她向来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也不相信真的有人有能力能对上她。 窗户,突然几片落叶贴到玻璃上,顺着风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仰起头,看着那几张落叶,是颇觉奇怪。她这地方是三楼,按理说四周没有那么高的树木。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小心撩开窗帘,俯瞰下去,能见小区的街道上,似是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整理园地和树木。 现在都五点多了,夜色开始黑,路灯亮起,有人在这时候搞花花草草,岂不是奇怪?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遇见到令她感到警惕的事,心弦顿时绷紧了。她双手焦急地推着轮椅轮子,来到一个柜子面前,拉开一个抽屉,找出放在里面的木匣子。这是个用上等檀香木制作的木匣子,几十年沉淀的木香,沉甸甸的,宛如压在她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所以,她一直尽可能不去碰它。有可能的话,她是绝不想再碰它。碰它一下,都等于她是走投无路。 不过,几十年前,她是碰过它一次的,而且,仅是那一次,已经让她受益无穷。 咔。 指尖撩开雕琢着暗纹的铜扣子,里面黑丝绒垫子上躺着的是两个黄橙橙的锦囊。指尖按到其中一个锦囊上面,都能感觉到其腹中装着纸条的饱满。 她闭上眼,希望不用打开,这个锦囊,已经能启发她脑子中的智慧。之前,有多少次,她都这么做过了,成效颇丰。只是,这一次注定不同于以往。很快的,她脑门上泌出了不少汗珠。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脸上浮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红色,任抽屉开着,她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急速拨打号码。 几串铃响,联通到了在蔓蔓屋里坐着的古管家。 “你接吧。”在古管家略显迟疑的时候,君爷交叉的指头伸出一只,像是懒洋洋地替他指了下口袋里。 古管家拿出手机,想走去窗台或是厨房里哪个较为隐秘的地方接听,却四周被人堵住了去路。耳听手机响的急,他也是万般焦急担心出了什么事,只好当着君爷的面前,接了这个电话。 “你去了哪里?” 刚接上电话,古沫劈头盖脸的质问,让古林整条神经整个人都绷紧了。 “夫人,我立马回去。” 古沫大概也是想,让他回来先是要紧,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你回来经过小区门房时问问,那几个环卫工人是怎么回事?” “好的。夫人。”古林点着头。 本来,电话到此该挂了的。但是,很快电话对面发出的一些异常响动,让古管家再度绷紧了神经线。 原来是那女管家忽然进了古沫的卧室这么焦急地说:“夫人,来了些陌生人,说是想拜访夫人。我帮夫人拒绝了。可他们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我马上打了保安房电话,保安房说是马上会派人过来。” 古沫想都没想,道:“保安房即使派人过来,你也不要随意开门。” 女管家听到古沫这个叮嘱,实实在在的一丝害怕了起来:“这,夫人,这是要报警了吗?” 古管家听到这些,亟不可待,跑出门口。这回,君爷没有拦他,只是和姚爷一块互对了下眼神后,迅速带着人尾随他下楼。同时间,在陆家对面屋子里逗着孩子的几个老头子,听到动静后,全部一致往外探头,紧接急匆匆跟随而下。 蔓蔓见这情况,把孩子往母亲怀里一塞,道:“妈,你看着西西他们,我去去就回来。” “哎,囡囡——”陆夫人追到门口,听见屋里两个孩子哇哇哭叫,只能将脚步收了回来。 两个娃儿是叫得两张小脸蛋都皱巴成了一团米糊状,可见突然间被一群大人抛下后,心里有多不甘和不安。陆夫人哄完这个,再哄另一个,忙得满头大汗,一方面,是担心追出去的女儿,心想这不成了,急忙拨打了自己老公的电话。 蔓蔓是追到楼下,刚好碰到了陆老头的车,赖着脸皮跳上了爷爷的车子里,对陆老头说:“爷爷,我陪你去!” 陆老头想赶她下车的话嘎然而止,谁让他这个孙女性子犟,平常对他连撒娇一声都不会。如今只要她娇滴滴一声,他这心头就发软。 一排车子,是尾随古管家的车驶出部队大院。古管家现在也顾不着被人跟踪,以最快的速度要赶到古沫的住处。 古沫的房子里,女管家带了几个留在屋里的下人,用椅子桌子抵着门,再拿东西堵住门缝。古沫在自己房间里,拿出了木匣子里的一个锦囊。把锦囊贴到胸口处,她都能感觉到心脏跳的厉害。 只要开了这一个以后,她只剩最后一个救命囊了,这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差不多了。她不怕死,就怕比那个女人早死。 抽掉锦囊口的丝绳,颤抖的指尖从里面夹出了张纸条,深吸口气,再闭下眼,睁开时双目清明,认真地扫过纸条上写的字。紧接,立马像上次一样,把纸条直接塞进自己嘴巴里吞进肚子里。 感觉那个字,从自己喉咙里,进到自己的心里面去了,一片明亮。 “夫人——”女管家再次冲进来,问她是不是要报警。 古沫严肃的脸上忽的绽开出一抹微笑:“不用了,很快,有接替我的人,要来了。”(未完待续) 母女见面 王海在远远看见陆家的车子时,第一个溜了。江奶奶听到说奇袭功败垂成,咒骂古沫的运气好,同时得知这陆家已经开始插入,恐怕事情变得不好办了,不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陆家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古沫的住处时,已是夜晚六七点了。 蔓蔓从陆老头的车上下来时,陆老头喝住她:“到我身后去。”蔓蔓无奈的,藏身到了爷爷背后。倒不是怕有人袭击什么的,是被她哥一眼瞧见,她哥怕是又要大发脾气了。陆老头也清楚这点。 古管家按了门铃。里面的人得知是他回来了,才慎重地挪开门。一群人被迎进客厅以后,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马上上去见古沫。古林要求他们所有人在下面等,由他先上去禀告古沫。如此情况下,一排人,耐着性子在恢弘的客厅里坐的坐,站的站。 蔓蔓环顾墙上的壁画,惊觉每一幅都像是价值连城的名家作品。不止画,架子上摆的那些古玩,一样皆是有出处。整个屋子,宛如一个充满惊奇的收藏地。当她踮着脚尖站在玻璃柜前赏玩一件明代的瓷器时,陆老头站在了她身旁,用眼角细细地打量她。 知道她是古沫的直系后代时,如今再瞧,顿觉她比陆夫人,气质上,远比陆夫人像古沫。尤其是那双时而狡黠时而笑眯闪露锋利的月牙儿眼,与古沫像极了七八分。除此以外,她对画画的天赋,陆夫人陆家没有,唯独她有,若不是说继承了亲姥姥古沫优秀的遗传基因,说不过去。一个个事实无不在触目惊心地提醒他,大孙子说的那些推论,不会都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他是古沫,他肯定一样,都是会更喜爱那个与自己像个十足的孩子。因为这是遗传物种的天性。 “过来坐会儿吧,囡囡。”陆老头招呼道。 蔓蔓轻轻哎一声后,跟着爷爷坐到了一边。刚坐下,能抬头,就看到她哥站在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口,身体挺得像棵松竹一样,貌似比她还紧张。她为此感到些微的吃惊。 古管家从楼梯走了下来了,一群人,全站了起来仰看着他。古管家道:“夫人只见一个人。” 古沫想见谁?这是忽然所有人脑子里旋转的问题。蔓蔓第一个重新坐了下来。她和古沫既然都见过面了,不认为古沫会在这时候想再见自己。其余的人,似乎不用多想,知道古沫必想见的人不会是自己。于是答案不假思索,古管家朝君爷点下头:“请。” 君爷是淡淡的,与一旁的姚爷再交会眼神,之后,回身时往那沙发上坐着的影子瞟了瞟,再转回头,跟在古管家后面,登上楼梯。 听着脚步声往楼上去了,蔓蔓取出口袋里的手机,与老公通短信。老公和她爸都没有跟过来,选择在家等消息。而且家里两个娃儿不知怎了,突然闹的厉害。蒋衍陪着陆夫人在家里哄两个娃,忙得不可开交。 “两个小祖宗这是怎了?怎么突然闹性子了?平常不是都很乖吗?”陆司令交背双手,在客厅里来回走,一边看看两个哇哇叫的小祖宗。 陆夫人温了牛奶给他们两个喝,可两娃把小嘴巴别扭地扭开,说什么都不愿意吸奶嘴。 蒋衍只好先把当哥的儿子小西西抱起来,做样子拍拍儿子的屁股,有些恼道:“哭什么哭?大舅不是说过吗?爱哭的男人不是男子汉。” 小西西,眨巴,眨巴,小嘴巴两下,眼睛眯了眯,不见半滴泪珠儿,被爸爸打了屁股,他顿觉委屈的很,竟然学起了妹妹撅小嘴。蒋衍诧异地看着他这样子,心想双胞胎真是双胞胎,儿子撅嘴的样子,和女儿像个十足,差点都分不出谁是谁来。一时当爸的瞠目结舌,但不忘赶紧拿手机相机拍下儿子这难得露一手的模样儿,第一时间发给老婆看。 蔓蔓接到老公这发来的相片,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蒋衍教育完儿子,正准备来教育女儿。哪知道,大脾气公主小南南,在知道哥哥被爸爸打了屁股后,得知今晚爸爸和平常不一样是打算趁着妈妈不在立爸爸的威风,识相地闭上小嘴巴。蒋衍再次目瞪口呆的,果然这女儿远比儿子来的更腹黑,感情是拿她哥当冲锋队给她做挡箭牌。 两个娃儿暂时服帖了,蒋衍歇口气发个短线问媳妇是什么情况。 蔓蔓说:具体情况我都没来得及问,还记得上回我卖画的事吗,我们现在来见的,就是那个管家和那个夫人。现在只知道他们姓古。 哦,姓古。蒋衍并未见多少惊奇的。总觉得这个人迟早会出现在他和媳妇面前,只是早或是晚而已,也不觉得这个人会是伤害他们的敌人。所以蒋衍很放心,宽慰媳妇两句。 蔓蔓都能感觉到其中老公很放松的心境,暗暗吃惊,反问老公:你认识他们吗? 蒋衍不瞒她,和她说上回不是关于饭馆投资与她说过的事,虽然没有亲眼确定但感觉上应该没有错。蔓蔓联想到这里,再想到了王学斌身后的隐秘支持者,似乎是,一切纱雾都揭开了般,只是缺了一个正确的合理的解释。 蔓蔓关掉短信后,问向陆老头:“爷爷,她是谁?” 陆老头被她的目光刺到眼,心里想这事总是纸盖不住火的,稍显复杂地取下老花眼镜,说:“是你亲姥姥。” 蔓蔓一惊,掌心里的手机滑落到了地毯上。 君爷这尾随古管家,是走到了三楼,一路沿途看着墙上悬挂的壁画,其中不少名家的印鉴,他都是能认得出来的。由此可以认定,这个女人最少是个收藏家。 古管家在前面推开了两扇门,与他说:“夫人在里面了,说是与你单独谈话,我就不进去了。” 这话显得有些多余,古管家特别强调,无非是希望他能尊重里面的老人。 君爷一句话都没说,淡淡地扫眼他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铺着温暖舒适的羊毛地毯,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正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他。 君爷没有客气,径直拉了张椅子坐下。见到他的随性所欲,古沫的唇角苦涩地拉开一点,很快又是板起了脸,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我一直以为是你有什么话想和我们说。”君爷的回答简答利索,同时展露出尖锐的锋芒,脸上冷邦邦的线条没有一点改变。 古沫是想,这孩子真是像极了陆老头不说,另一方面,能超出陆老头的这种执着,不也是一样继承了她自己。只是,她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知道这孩子与自己始终会对不上脾气。因为这孩子从来不会有“屈服”二字可以说。对于一个惯于掌控权力的人来说,是很不喜欢很是讨厌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准备接受我。”古沫道。 君爷抬了抬眼,因她这话,反而是眉间里闪过了一抹暗云,唇角略勾,笑:“夫人道这话言过了。若夫人不是胸有成竹,不会准备见我了,也不会说出这话。” 古沫目光深沉地瞅着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棋逢对手的快感,而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外孙,眉梢微挑:“看来我们所想的是一样的。” “那是自然。我认为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反而是最好不过的。”君爷似有深意地腾出一只指头指出,“因为,你永远不会道歉。” 她是不会,纵使明知自己做的有错,都不会。她必须考虑到,一旦道歉,她必须承认包括范家犯下的错,如果要让范家还有其他人连罪,她是万万办不到的。所以,他不会接受她,既然不会接受她是亲姥姥,那么,他们之间只剩下的,或许只是交易了。 “你不叫我姥姥,没有关系。但是,这不妨碍,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更不妨碍,你是我所有财产第一继承人的铁定的事实。” 饶是再冷静自如的君爷,在听到她最后一句时,都不得手指尖抖了抖:“财产?我对财产不感兴趣。”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古沫慢条斯理地答道:“我知道你对钱不感兴趣,但是我想,你对我的故事应该感到兴趣。而且,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君爷变得肃穆的眸光,是在打量这个深藏不露的女人。能深深地感觉到,在她要与他进行这番对话之前,其实,她已经全盘策划好了。相比之下,他是处于在了下风。 “怎么,是不是打退堂鼓了?”古沫勾起唇角。 “不。我只是想,我既然都说了我对财产不感兴趣,你好像不是不知道,那你是什么打算?”君爷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和我做交易。总得有让我心动的筹码。” “我的筹码很简单。既然你不愿意继承财产,那么,所有财产,会按照古家财产的继承顺序落入到你妹妹两个孩子手里。” 面对她这句轻描淡写的,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这样说,你是认为,对方一定会对付这两个孩子是不是?” “这是肯定的,因为我与那个死去的男人,有个赌约。”古沫在提到杨老头的时候,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厉色,“他有如今这些庞大的家产,无不都是借助于当年我嫁过去带去的嫁妆。我不仅要要回我的嫁妆,还要让他倾家荡产。” 看到她脸上暴露出来的凶狞,君爷心底里一动,是在想:到底是血缘关系作祟,自己骨子里那股较起陆老头只有过之无不及的狠,恐怕也是来自于她。 “什么样的赌约?说来听听,或许我有兴趣。”他一只手撑在脸颊,好整以暇地静候着。 “那就是,是他和他的子孙长命百岁,还是我和我的子孙长命百岁。是哪个先断了血脉,那么,遗产会全部交由对方继承。关于这份赌约,我已经锁进一个十分秘密的保险箱。要开这个保险箱,必须有一块没法仿制的东西作为凭证。” 君爷的眸子稍微缩圆:“你说的东西,不会是那块玉佩吧?” 古沫没有作答。 君爷微皱眉,继而不苟言笑的脸古怪地笑了笑:“话说,你这个赌约真有意思。你真这么肯定对方能断子绝孙的?” “当然,或许看不到她断子绝孙的一天,但是,我总是能看到她先比我死。”古沫说到后面那半句,是满腔鲜血地咬着牙齿,用幽暗的目光看着他说,“如果你能帮我做到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想,也都知道黄济儒那封预告信里所告诉的,八成是无假了。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虽然早在踏进这个房间一开始,他已是一直在留心这一点:这个女人,或许真的活不过几天了。 “怎么样?”她对着他审视的眼睛。 “我的条件,到时再说吧。”他不是怜悯她,只是真的未有想好。 在楼下客厅里的蔓蔓,在得知对方是自己的亲姥姥后,默了片刻有余,接着问起了陆老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陆老头说起古沫自己的私事,仍是有所保留的,只是大致说了下自己印象里古沫是个怎样的人。 蔓蔓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自己姥姥的故事,听了一会儿见陆老头总是绕开了重点,而且陆老头其实对古沫不算真正了解,不免一丝失望。然后,在见到古管家下楼来后,便是起身去找个古管家。 “她的确是你亲姥姥。”古管家见已经有人和她说了这个事实,于是没有继续隐瞒。 “那她为什么没有和我妈妈在一块,要把我妈妈送到别人家里去养。”蔓蔓忧心忡忡地考虑起自己母亲的心情。毕竟,她自己已经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 “可以的话,当然是,这件事永远不用告诉你妈妈。因为你妈妈,已经有最好的父母,固然他们都已经过世。”古管家说出了,古沫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古沫或许无法亲自抚养女儿,却是,把最好的养父母送给了陆夫人。陆夫人承受的父母厚爱,可能远比一些普通家里的孩子要多的多,没有任何可以遗憾的。陆夫人不把古沫当成妈妈的话,古沫反而会感到高兴,因为这样才不会对不住陆夫人的养父母。 蔓蔓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古管家:“她不喜欢我妈妈吗?” “她喜欢你,比喜欢你妈妈多。”古管家洞察出她的心境,把手拍拍她的肩头,说道,“夫人脾气向来有些怪,你见过也知道。她为人比较挑剔。但是,你要明白,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女儿,也知道终究是自己女儿,绝不会做出伤害自己女儿的事来。” 所以,古沫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把秘密带进棺材里面。 “真的,不打算和我妈妈见一面吗?”蔓蔓皱着眉,问。 “见,是早已见过了的。在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夫人曾经多次去看过她,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与她接触。可能你妈妈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她摔倒的时候,是夫人亲自把她扶了起来,陪她在公园里玩沙土。夫人一直是看着你妈妈长大,现在看到你,再看着你儿子女儿长大。”古管家说到后面一点点的哽咽,不清楚古沫能再看着这些孩子多久的时间。 或许,是能感觉到了古管家心里的那点言外之意,蔓蔓微微地放低了声音,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现在既然知道她是我亲姥姥了。如果她想的话,可以到我那里住上一段日子。她想看孩子,看我妈妈,都会很方便。” 听到她这个建议,古管家诧异地仰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这,这——她不怨吗?不怨古沫做的这些不近情理的事吗? “我爸说过一句话,我认为那是最正确的一句话。做什么事都好,心里面的感觉认定去做的事,必是不会后悔的。”蔓蔓说到这里一笑,“说起来,我小时候很笨的,要不是我爸爸这句话,我很多时候早已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继续去做这些事。比如画画,本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学习的东西,可是我喜欢,心里喜欢,明知道自己画的没有人家好,但是,现在想来,都是正确的。因为我骨子里,是和她联系在了一起,通过画。所以,一见如故,一点都不感到陌生,仿佛和画一起,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的成长。” 古管家听着她往下说,不再觉得惊诧。 “还有,我和我妈,也是,通过厨房,一下子,多少年的隔阂,好像都消失了。”蔓蔓如今回想这些,感到很是轻松。 古管家深深吸口气,这口气是替古沫松开的。古沫做了这么多,或许,没有人能理解,但是,现在看来,却有一个始终信任她的血脉,怎能不让古沫感到高兴。他都替古沫感到无比的欣喜。 君爷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妹妹的这个建议。 蔓蔓提这个意见的时候,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早知道自己哥那个臭脾气,八成又有什么奇怪的理由挡着她要做的事。不过,这次她铁了心,即使自己哥不同意,她要去磨她爸陆司令那关,再说房子是她住的,又不是她哥的,她只要征求了自己老公同意也行。 见着她难得像只小鸭子在自己面前叽叽呱呱一堆,君爷冷漠的眉微微挑了两挑,是想:自己不会傻到真以为能断绝这所谓的亲缘关系。比起自己,继承了古沫更多的自己的妹妹,自然与古沫要亲的多了。 “行吧,只要她愿意,可以搬过来。” 突然的一句放行,反而打了个蔓蔓一个措手不及,满肚子存着的辩论文,全无了用武之地。 擦过她身旁,回头,又是望了眼她脸上闪过的一丝兴奋,他的眉再次微微皱起:如果她知道,古沫是导致她当年离家的罪魁祸首呢?或许她会原谅,但是,他们的妈,八成是无法原谅的。 姚爷,是与他同样的想法,伴在他身旁轻声说:这事,必须回去前都说好了,全部瞒着。 君爷轻轻地嗯了声,与在几步远的陆老头,再来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交会。 古管家这时已经上楼,去和古沫报告这个消息。在他的想法里,连征求都是不用的,说什么他都会逼着古沫搬过去住。这毕竟是古沫最后一个与亲人团聚相处的机会了。哪知道他未开口,古沫先是含了下头,表情十分的从容清淡,仿佛一切早已明了于胸:“我都知道了。” 古管家一惊之下,迅速望到了桌上一个黄色的锦囊,瞬间,他两只手抖了起来:“夫人,您是用了第二个了吗?” “菩萨既然给了我,总是要用的。”古沫用淡得不能再淡的口气说。 古管家双目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无话。 那晚上,回到家,蔓蔓立马收拾起了屋子。蒋衍先是什么都没有问,帮她收拾客房。蔓蔓自己反倒一肚子话对着老公忍不住了,眼瞧自己爸妈都不在,叽咕地说起来。 蒋衍见媳妇雀跃成这样子,不免有点替陆家人抱屈,说:“怎么你当年知道你是陆家人时,我都没见你这么高兴过呢?” 蔓蔓认真地想了想,道:“好像是神经不对。她和我,好像有许多共同语言。可你看,我和我哥,哪天不吵架的?” 蒋衍眨巴了下眼后,拿手摸了摸她脑袋瓜顶,狡黠地笑道:“还好,我和你虽然一开始,也是有点小小的误会,之后的共同语言很多。” 蔓蔓听着老公这个自卖自夸,仰起脸,吐出:“就是一张贫嘴,还敢说!” 善于耍赖的蒋大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低头啄了老婆的小嘴再说,道:“我这贫嘴,你吻起来,不也是挺有味道的。” 蔓蔓羞得拿小拳头使劲儿砸他胸口。 “囡囡,囡囡,你还没吃饭吧?”陆夫人从对面屋里喊过来。 蒋衍忙握住老婆的小拳头,说:“今晚你们都不在,下了面条。先吃,免得面条糊了。”其实是生怕老婆饿着,边搂着老婆的腰往对面走,边又说:“西西闹肚子了。” “哎?”蔓蔓听儿子好像生病了,恼着老公没有先说,气冲冲往对面屋里赶。 小西西拉的大便有些水。陆夫人正拿着那尿布给大儿子看。君爷看了看后,说:“打个电话让文生过来。”论治小孩子的毛病,仍旧要请小儿科专家比较好。 赵文生过来,小东子肯定是赖着要过来看妹妹。听说不是小妹妹生病,小家伙很高兴,对像是生病的小西西道:“这还像个做哥哥的样子。”说罢,把小西西推开一些:“你生病了,就不要传染给妹妹了,不然不是好哥哥。” 赵文生听完他这话,立马拎起他领子到旁边教育:这弟弟妹妹能性别歧视吗?小弟弟生病了,更应该关心才对。 蔓蔓舍不得小家伙被人骂,拉着小家伙走开,对赵文生说:“赵大哥,我陪他一会儿。” 赵文生苦恼地摸着眉头,回头再来看满脸委屈的小西西。 小西西压力也挺大的,妹妹太受男性欢迎,搞得他小小年纪经常被同性排挤。 蔓蔓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分了一些给小家伙一起吃。小家伙见舅妈有了儿子女儿后不忘记自己,可高兴了,连说“舅妈最好”。蔓蔓摸着孩子脑瓜,笑了笑,一边,当然还是很挂心自己儿子女儿。赵文生一给西西检查完,她马上走过去问怎么样。 “可能是有点着凉。吃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赵文生扶扶眼镜,安慰所有孩子的父母和家属,“注意给他保暖,再观察观察,多补充点水分。药,暂时我给他开了一点,溶进水里喂。” 今晚孩子生病,当然不能让孩子一个人睡床上了。蔓蔓担心孩子要不小心踢掉被子。和老公正商量着今晚让儿子睡两人中间。这头,古管家的电话来了,说是,在陆老头等一群学生的陪同下,古沫坐车来到了他们这里。 蔓蔓不知道自己的哥与爸妈说了没有,焦急地蹙着眉尖。 君爷与父亲在书房里紧张地协商。从儿子口里得知这么一些惊人的消息后,陆司令心头涌起的滋味,五味俱全。一时,他不知自己该不该恼恨这个亲岳母,于古沫对他老婆对他女儿做的事。 “爸,囡囡要让她住进来。而我也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君爷一面说,一面看着陆司令桌上没有写完的一道字幅,上面一笔一划认真勾勒着心明如镜四个箴言。 到了陆司令这个年纪,说白了,经历的大起大落太多,又是在官场里面混的,早已练就了洗练的处事不惊。到底,与古沫有血缘的是他老婆他儿女,做决定的,他认为,也应该是他老婆他子女。 “囡囡心地宽广,只要人的初衷是好的是善良的,都不会计较太多。”陆司令为女儿说这话,是希望他们兄妹能不生罅隙。不过,他始终相信,其实最了解他们兄妹的,不如说是他们兄妹自己。 “她心肠软,但不是个傻子。”果然,君爷对妹妹并不是一味反对到底,固然两人作风迥然不同,“让对方住进来也好,有利于观察。” “有人想害她吗?”陆司令浓眉一挑。 “我们去的时候,正有人要破门而入。可惜对方逃的快,没能抓着。但是,是谁做的事,猜都可以猜得出。”君爷从容不迫道。 陆司令想到杨老太那张脸,眼神陡地暗下去,说:“这个老妖怪不死,恐还真是个心病了。” “她现在躲在美国,不大好下手。但是,既然我都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下一步,我会和子业商量着怎么把她先给骗回国内接受制裁。”君爷说。 “嗯——”陆司令挺赞成儿子这个建议,可是心里这口气没有松开,他最担心的实际上是,“囡囡知道她姥姥病不?” 君爷垂下眼帘:“想瞒,也瞒不了多久的。” “她的病能治好不?”陆司令心想或许自己和老婆儿子一样无法释怀古沫当年那个作为,但是,不代表眼睁睁看着古沫死能见死不救,毕竟那是他老婆的亲妈。 君爷在这事上,是十分十分谨慎的:“具体,我和子业要看所有的检查报告出来。” 对儿子的能力和话,陆司令肯定是信得过的,吸口气后起来,背着手走出书房。君爷忙赶在前面给他开门。陆司令远远看见老婆系着围裙,在给小西西张罗消毒的奶瓶,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颜色后,稍微收敛下情绪,走到了老婆身边。 陆夫人见他靠过来,心知他是要悄悄话要说,就没有回头,只是竖起耳朵听着。 陆司令握起拳头到嘴边上,轻声的,有些艰难地说一句:“囡囡有个朋友,要住囡囡屋里一段时间。” 女儿的朋友?不是初夏?陆夫人迟疑地回头,望到老公那张有点严肃的脸,接着眉头微蹙,往围裙上抹抹手:“这么晚来,是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再去给她下碗面?” 蔓蔓立马接上话:“妈,她应该还没有吃。” 陆夫人听到女儿这焦急的声音,只是默默地瞅了眼女儿,走向厨房。蔓蔓想着要不要跟进去帮忙时,被父亲拉住。 “让你妈妈自己呆会儿。”陆司令柔声说。 蔓蔓想着有道理,没再动脚。听见楼梯有脚步声了,赶紧走出门口。 古沫来了,前后都有自己的学生护送着,场景颇为壮观。蔓蔓敞开自己家的屋门,忽然感觉到自己家未免太小了,是不是不适合让古沫住,尤其想到古沫住的那大房子,她家的屋子简直可以叫做蜗牛。蔓蔓为此迟疑地杵立在了进门口的位置,面对古沫想说点什么欢迎词感到了结舌。 古沫的轮椅放进了蔓蔓家狭小的客厅后,古沫环顾了下四周,道:“是个好地方。我都有多少年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了。”那语气,听起来不仅充满感慨,而且真诚真实。 蔓蔓微微的不敢肯定地小声求问:“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吗?” “喜欢。”古沫直率地答了她后,露出的那张直率的笑容与直率的目光,都能让蔓蔓脸皮子赧红。 “这是我妈妈帮我布置的房子。”蔓蔓说。 古沫听了她这句耐人寻味的话后,回头,是看见了陆夫人。(未完待续)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囡囡,来。”陆夫人径直擦过了坐着轮椅的古沫,端着的热腾腾面条搁在了小食厅的餐桌上。 蔓蔓跟上陆夫人后面时,小心地望了望后面的古沫。古沫坐在轮椅上,神情和睦,眸里含着微笑看着她,或许,只有扶着轮椅扶手的一两只微动的手指,能稍微泄露出一点不平常的心情。 拿了双长筷子,陆夫人捞着大碗里的面条,对女儿说:“如果她觉得吃大碗不方便,给她拿个小碗。” “行。”蔓蔓忙应着,走进厨房里拿出两个小碗和汤勺诸等。 陆夫人动作如流地给小碗分装面条和汤,从侧面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干习惯了家务活的标准家庭主妇。 古沫的眉尖微微蹙紧。古管家推着她的轮椅,是来到了餐台前。 陆夫人见她过来,立马站在了边上,拂了两把垂落的额发,向蔓蔓嘱咐:“我先过去了。如果客人还想吃些什么,比如想要拌面的辣椒酱什么,你这里没有的话,上我那边去拿。” 听到这话,蔓蔓本是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让母亲留下来。可陆夫人匆匆的脚步出了门口。 陆家客厅里,塞满了人头。小家伙对于眼前的这种壮观,都颇感惊奇,趴在妹妹的小床头上一面望着妹妹,一面拿小手撑着小脸蛋,眼珠子时而骨碌碌地眺望大人们。偶尔低头望下妹妹,发现大脾气公主会挪开点眼皮,像是发了点兴趣懒洋洋地用小眼缝洞察大人们。 妹妹这样子太可爱了,太像公主殿下了。小家伙在心里直呼。 有小外甥陪自己女儿,蒋衍当起了奶爸,哄着儿子吃药。赵文生把药粉溶好后,把奶瓶递给他时,问:“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论起来小西西这是第一次吃药。蒋衍也不知道儿子乖不乖,有点心惊胆战的,接过奶瓶后,把奶嘴靠近孩子的嘴巴。小西西头一扭躲开了,明摆这孩子聪明伶俐,一闻都知道不是好喝好吃的东西。 “西西,你这样不乖了。”蒋大少教育儿子,“不好好吃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哼。他为什么非得做好孩子。小西西不屑。 小东子在旁边看着,咧开小嘴儿,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瞧吧瞧吧,这孩子,平常见风使舵的卖萌,想讨大人欢心,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看要不要被大人教训。 “东子!”赵文生见着儿子笑的太欢乐太大声,都搞得小西西满脸黑线一脸打算抵抗到死的模样,喝道。 吐吐舌头,小东子充满爱怜地望回小床里的小妹妹,说:“南南多乖,哪像她哥。” 站在近旁不远处的君爷收到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一个怪异:偏偏自己妹妹的小名和外甥女的小名同音。外甥女的名字是自己妹妹取的,想来都是妹妹惹的祸。君爷切齿,耳听一群在客厅里看戏的老头子们频频发出窃笑,一个痛脚的厉目扫到妹婿那头,道:“不行的话,让文生喂吧。” 蒋衍是不敢打生病的儿子屁股,只得把孩子交给赵文生。 赵文生抱孩子,不能叫熟手,得叫老手了。小西西到他怀里,不到两秒钟,只感觉昏昏欲睡了,好像什么在蛊惑自己。为此,他拼命地挣扎着小眼皮子,不甘不愿地抽抽小鼻子,最终,被迷醉了一般,小口一张咬进了奶嘴,吸上一口的药后,小脸蛋皱成了个纸团子,想大哭,结果,小嘴里又被塞进了一个奶嘴,这回吸进去的不是药,是甜蜜蜜的糖,皱巴的小脸蛋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刚好姚夫人进来,见到这一幕,都大叹惊奇,赞道:“我说,文生,你抱孩子哄孩子,比女人还强。哎呀,你这是让你媳妇的脸往哪里搁,让我们这些女人都情何以堪了。” 一番话夸夸其谈,说是夸,却同时说得客厅里男男女女都成了木头呆子。赵文生只觉头顶雷声阵阵,赶忙把小西西送回当奶爸的蒋大少手里,佯作很专业地扶了下眼镜,说:“没法,这是熟能生巧。我也就是喂药方面有点强,其它都不行,论喂奶更不行。” 姚夫人听完他这话,感觉也是被道雷当场击中,呵呵,呵呵,干笑两声:“那是,喂奶这活不是女人还真不行,除非是全喝奶粉的小孩。”心里想着这赵夫人厉害,赵夫人养的儿子更厉害,和自己儿子都有的一拼,不敢惹了,她忙藏到了一边去,找到陆司令,问:“你老婆呢?” 陆司令目光紧张地瞟向门口。陆夫人低着头,行色匆匆从对面屋里回来了。一群屋里的人,全部感到了心跳。陆夫人谁都没有看,像是只注意自己的脚步,始终望着地下,走进了厨房里。姚夫人看她连自己都视而不见,赶紧跟在她后头进了厨房。 到了厨房里头,姚夫人走近那洗碗台边的陆夫人,问:“怎了?” 陆夫人埋头伸手在洗碗池子里拨弄着未洗的碗筷,说:“没什么,囡囡来了个朋友,要住囡囡那里,我刚端了碗面条过去。” “哦——”姚夫人之前已经听老公说了是怎么回事,往对面屋的方向望了眼后,靠近陆夫人脸边再问,“你觉得囡囡这朋友怎么样?” “能怎么样?到来都是客。”陆夫人说。 姚夫人怔怔地听着她这客气到成就只是客气的语气,挑不出其中半点刺来,再看陆夫人的脸,从从容容,这会儿是像极了三个儿女,从从容不迫中是透出一丝冷酷来,与往日截然不同,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话。 伸在洗碗池子里的手,利索到几乎像是机械式的,精准,流畅,刷着每个碗每双筷子。 古沫在自己家里已经吃过了一点,于是只准备喝一碗小的面条汤,拿起筷子随意捞了条面条,放进口里嚼了嚼,发觉入口即化,很适合牙齿松动的老年人。而且,这汤,味道真是不错。别看古沫她样样行,偏偏对厨房,向来不感兴趣,认为那不是女人专属的活儿。但不爱看厨房活的她,同时又是个挑剔的美食家。曾经上过电视的美食节目,当过评审,也当过像方太那样指导大家烹调美食的厨艺大师。 在古沫身上,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矛盾,然始终无法否认的是她是个全才一个通才。 “可能放了点鸡精,味道过浓了些。”古沫搁下汤勺时,实事求是地评价这碗面条汤。 蔓蔓只看着她用指尖捏勺子的动作,都深深感受到:真真是个大家小姐的范儿。 陆夫人洗完碗筷,再过来收碗时,从古沫背后听到她这话,眼睛一眯。 在旁驻守的古管家,感觉心跳一怦,像是狂野飞车拐弯时冲出轨道,额头冒出颗汗。赶忙是赶在陆夫人之前,先帮着收碗,一边提醒古沫:“这汤到底是自家里做的,干净卫生。” “调味的东西确实比较难,煲汤费时,有时候匆忙点为了应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古沫依旧我行我素地说。 古管家埋着的头要钻进地洞里去了,根本不敢看陆夫人的脸色。 蔓蔓先拿了条新毛巾给古沫擦脸,再接过古管家手里的碗筷,道:“我来吧。那边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带夫人去客房看看,还缺什么和我说一声。” 古管家趁着蔓蔓给的这个台阶,赶忙推着古沫进了客房里。陆夫人,慢慢,慢慢地走上来,与女儿并齐站着,审视着桌上吃剩的狼藉。 桌上,摆着古沫只喝了半碗的面条汤,里面,面条也留了大半。 “妈,她在家里吃过一点了。而且老人家,本来吃的比较少。”蔓蔓说。 陆夫人唇角微勾,淡淡的像是哼了下:“是。” 从她进厨房至今,人生里,这是第一次如此有人不卖她面子,对她的厨艺大放厥词,真以为自己是哪里哪里的美食协会会长。 话是这么说,内心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半点容忍,取了只干净的调羹,伸出手挡住女儿要往厨房里端的汤碗,从里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仔细地尝了味儿。舌尖细细回味以后,眉头一皱。 “妈?”蔓蔓紧张道。 “是味精放多了些。”搁下调羹的陆夫人,平平静静的神情依旧。 蔓蔓抱着碗筷,看着说完这话的母亲,旋身又走了出去。 今晚上比较特殊,陆老头留在了陆司令家里睡,问陆司令:“通知欢儿没有?” 陆司令琢磨着,小儿子爱卖萌,或许回来有利于调剂气氛,道:“明天打个电话,让他抽空回来。只是这样一来,他近段日子都需天天跑回来了。” “北航,在城内,不会太远,让他能回家就回家吧。”陆老头帮陆司令家里决定,“毕竟,怎么说,她年纪大了,这会儿如果瞒着欢儿不让他知道,你们将来弥补不了他的。” 陆司令对父亲这话点着头。君爷听着,冷峻的眉宇动了动,不置与否。 说回来,与古沫住在同一屋檐下最近距离相处的,终究是蔓蔓和蒋大少,以及孩子。等客人走了,蒋衍抱着小西西回来,到了房间里,问老婆:“你看,我是不是需要过去打声招呼?” “等会儿吧。古管家在帮她按摩腿。”蔓蔓刚拿了条毯子过去过,说道转回头,望着老公怀里的小儿子,问,“睡了?” “被二姐夫喂了药,哄一哄,就睡了。”别说姚夫人夸,蒋衍对赵文生哄孩子一流的手段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姚夫人调侃赵文生的话,蔓蔓有听见,直笑:“那也是二姐有福气。” 远在自己家中的蒋梅,鼻子突然痒痒,哈球。 蒋衍不好和媳妇说,当年赵夫人向自己二姐推销儿子时,就是拿这个论证的。蔓蔓取了条毛巾,给儿子擦了擦细汗。蒋衍把孩子放在大床上后,愁眉苦脸的面对老婆:“你说,他晚上睡我们中间,不成了三八线?” “三八线怎了?我看三八线挺好的。”蔓蔓小媳妇一字一字很是镇定地咬着,“你要想着,在三八线上的,象征的是两方和平欣荣的未来。” 蒋衍猛地愣了下,是未想老婆对时事会如此关心,挠挠头:“你看中央新闻频道啊。我以为女人都不爱看新闻。” 蔓蔓骄傲地白他眼:“我看的是军事频道,中央七。” 眯眯眼后,蒋衍伸手一搂老婆,想来个激情的吻来表达自己内心里的热火。结果这动作刚越轨三八线,三八线上的小娃像鸣警报一样叫了。蒋大少为此一拳头砸在床垫子上,朝儿子唬:“你叫什么叫,不知道爸妈不亲嘴就没有你吗?” 瞧老公这说的啥话,对多大的孩子说,蔓蔓毫不客气给老公肩膀上一锤,气哼哼的:“今晚不准过线,不准压到他,更不准把他挪开。” 蒋大少撅起了嘴,撅嘴的动作像极了儿子女儿。使得小儿子的眼皮子蓦地打开,充满了遗传的惊奇望着他。 蔓蔓不睬老公怎么闹,自己拿了衣服进冲凉房里先洗澡。趁这会儿工夫,蒋大少先赶紧哄定儿子,教育好儿子:今晚爸爸过线,你不能叫,决不能叫。这是和平的军事行动,爸爸向你保证不是帝国主义行为。 小脑袋瓜仰看着蒋大少手舞足蹈激情慷慨的发表言辞,小嘴巴频频打起了哈欠,充分表态出一种慵懒无聊的神态。蒋大少为此恼着,这孩子要多大年纪,才能明白到父亲的一片“苦心”呢。 隔着一面墙,能听见孩子不时传出的笑和哭,古管家眯着眼微微笑着,听着很是愉悦的神态。古沫抬眼望了下他后,说:“你多久没有回家了?” “不长,去年请过假回去过,夫人忘了吗?”古管家说。 古沫像是记了起来:“可你回去好像不到一个星期。” “我太太和夫人的先生一样,早就去世了。两个孩子,早也都自己成家立业。而且,都在夫人你的关照下,事业有成,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好担忧的。如今,我这曾孙子,都比这两孩子大。”古管家轻松地说道。 古沫听着他说这些,好像从没有听说过一样,或许是自己从未去仔细问过,也或许是问过自己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一问,却是全听进去了,明显是由于自己心境上发生的一丝改变。 “你其实一直留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你的那些孩子是不是会怨我?”古沫说着这句问话时,稍微带出了点迟疑。 古管家歇下了给她按摩腿的手,道:“有什么好怨的?现在多的是出外打工的人。我两个孩子不也一样,经常要出差。养家糊口,这是必须的,不然女人瞧不起男人。” 古沫眯了会儿眼,向他伸出手:“把我的老花眼镜拿过来。” 古管家惊讶:“这么晚了,夫人,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怕我一时睡不着,看点书容易入睡。”古沫道。 应说,难得她会直接透露自己不安的心思,古管家一面讶异一面感到高兴,连忙给她递上书和眼镜,告诉她,他的住处陆老头都安排好了,就住在上面姚家的客房。若是她有什么需要,他可以马上下来。毕竟,他跟随她最久,没有其他人能更了解她的需要了。 古沫对他这些多余的话,冷冷一撇:“你真当我是没有吃过苦的小姐儿吗?我好歹也干过革命,下过乡,打过游击。” 古管家闭紧嘴巴,走出去时,刚好遇到蒋大少。 两个男人面对面,蒋衍微眯起的锐利锋芒,充分表示出对古管家有印象。古管家面对他似有深意的一笑,算是肯定了他的疑问,道:“夫人住在这里,就拜托你了。” 蒋衍直送他出门,在关上门时,望向古沫的房门,眼中一道厉光飞掠而过。 小西西还是没有睡着,一点点小动静,都能引起他像是清醒像是睡着的小脑袋瓜四处望。在望到爸爸妈妈刚好不在身边时,他并没有感到忒别的不安,两只小眼珠子盯在雪白的墙壁上,像是穿过这面墙壁,对面有什么人在陪着他。蒋衍回来时,正好看到儿子这个样子。 “西西?”蒋衍的指头轻轻拂过孩子微皱的额眉,似乎能从儿子的心里感同身受。 隔着一面墙住着的那个女人,不是个普通的女人,不仅与他们一家有着血脉相连,而且,到底他和媳妇能在一起,冥冥之中,只觉得与这个女人也不无关系。 隔壁,传出古沫一声轻微的咳嗽。小西西的小脑瓜立马转了过去。 蒋衍不假思索,抱起了儿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进来吧。”古沫道,一面并没有搁下手里拿的书。 蒋衍拧开房门,一手抱着儿子,走进了房间里。古沫抬起脸,在见到他怀里的小孩子时,不免怔了怔。她来之前有想过,能看到这两个孩子了。而且,可以说,是觉得能天天看到这两个孩子她才想到答应的。她喜欢这两孩子,比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妈妈姥姥更喜欢。 小西西被爸爸抱到了离亲太姥姥近在咫尺的地方,仰起小脑瓜,小眸子里面闪烁的,不止是好奇还有更多其它东西。古沫与这孩子的小眼珠子对上的瞬间,眼里顿时充满了笑意。 这孩子很聪明,聪明到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似的,想到这只是个双胞胎里面的男娃,还不是那个她最期待的大脾气公主,都有这般的灵性。古沫倍感欣慰和喜悦,伸出双手把孩子接过来。 她的手臂瘦骨伶仃,抱起孩子,却丝毫没有费力,稳当到只让孩子感觉是进了一个避风港,安心舒适不言而喻。 见她如此容易地把孩子接过去没让孩子哭,旁人都可以看出,她肯定是抱过孩子的。 蔓蔓洗完澡出来,看着老公把儿子抱到了对面,静悄悄地跟在后头看了会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这是走到了对面陆家。她爸陆司令,正坐在客厅里玩着打火机。陆司令本想抽支烟,可是家里早被大儿子明令禁止了。 “爸,妈呢?”蔓蔓走近父亲身边问。 “你妈在给你爷爷张罗被子。”陆司令道,抬头看向女儿,“怎么样?她住那边合适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蔓蔓轻抚脸边的头发,轻声说,“她一进屋门,就说了喜欢这房子。我和她说了,是妈精心准备的。” 陆司令望着女儿这样,眯眯眼笑了:“你越来越像你妈了。” “爸?” “小女儿长大成女人了。”陆司令感慨万千,如今是感觉女儿比起老婆,更会持家,更衬得上一个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妇女。 蔓蔓静静的,没有接话,过了会儿,站起来说:“爸,我去看看南南。” “她在你哥房里。”陆司令每想到小外孙女粘着自己儿子,有点古怪地扭扭嘴。 小南南一如既往,躺在大舅的床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在办公桌前办公的大舅,小指头搁在小嘴唇上摸,一副思考状。蔓蔓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时,见着女儿这副模样儿,窃了窃嘴角的笑。君爷固然是埋头办公,对她们母女俩这些小动作是尽收眼底,冷然哼道:“不放心你女儿尽管抱回去。” “不了,她喜欢你这里。”蔓蔓大方地说了这句后,立马抽身出去把门拉上。 君爷慢慢地吐口气,给自己减压,以免追出去朝她爆火,回头,是看到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蛋时,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微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与小眼珠子对峙着。对了有几秒钟后,小眼皮马上啪,闭了下去。 “就这点功夫,还想帮你妈伸张正义?”君爷冷哼。 小手抓了抓,眼皮子紧闭不放。 第二日,蒋父蒋母来到蒋梅家里,商量着给在监狱里的蒋飞送点东西,眼见这天气转暖,是不是该换点衣物给蒋飞。 蒋梅终究是念着手足情,和蒋母合议后,准备给蒋飞买双新皮鞋,送进监狱里去。蒋父在旁逗着小外孙玩。小家伙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姥爷说起昨晚上的见闻:“妹妹多可爱,弟弟不好,生病了不肯吃药。” 听到说宝贝孙子生病了,蒋母全身绷紧了神经:“怎么会生病了呢?” 蔓蔓出了月子后,她没有天天去蔓蔓那里了,主要是始终和蔓蔓有些隔阂。但是,这不代表她最关心她最爱的孙子。 “妈,西西没什么事的。文生昨晚去看过了,东子那是夸张的说法。”一边说,蒋梅一边警告自己儿子不要多嘴,“不过是可能肚子受了寒,肠胃有些不舒服。吃了药,没有事了的。” 蒋母听见这话不依,咕哝埋怨道:“这孩子搞到要吃药了,还说没事?” 蒋父只是纯粹关心生病的孙子,问:“现在西西是在家里吧?” “是的。文生说了不用住院,根本不是什么大毛病。”蒋梅见说什么话都安抚不了两个老人,只得无奈地叮嘱两位老人家,“蔓蔓她家里住了个客人,爸妈你们去的时候,注意一些。” 蒋父听出女儿这是好意,提醒他这住在蔓蔓家里的客人恐怕不简单。蒋母听得却是一个气闷,张口就怨:“自己都照顾不好孩子,还招呼客人在家里住,她这是疯了还是癫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不是被妈妈晾在旁边哭呢。” “妈——”蒋梅听到母亲这气话,大惊失色。见到蒋母拿了袋子匆匆忙忙就往外走要直冲蔓蔓家里,连忙拉起儿子在后面追。这里面,纯属小家伙最高兴了,因为又可以看到妹妹了。 蔓蔓家里,古沫起的比较晚,和古管家一块在吃早餐。蔓蔓从古管家口里得知她早上现在用餐的习惯,一大早赶去超市买了大包的麦片,面包,面包机,涂抹在面包上的蜂蜜番茄酱等等,给古沫做了西式餐点。 陆夫人在家里忙活家里人的早餐,眺望到女儿一早忙碌的样子,皱皱眉,嘴里忍不住吐了声:“这里又不是国外。” “妈!”陆欢早上接到电话后,一早请了天假,从学校先赶回来。主要是干妈姚夫人说他妈情绪有些不稳。 陆夫人突然见小儿子回来,眨巴了下眼:“你怎回来了?” “我想妈呗。”陆欢扑过去,抓住陆夫人的手臂摇着。 陆夫人看着十八岁的小儿子好像回到五岁大摇着她手臂要买糖的样子,很是无语。 “南南呢?还睡在哥房间里?”陆欢被母亲的目光盯得背脊发麻,自己好像卖萌过度了,转了话题问。 “你哥一早去上班了。”陆夫人淡淡地说,“南南和西西都在你姐姐屋里。” “姐姐一个人照看得来吗?”陆欢边说,边是着急往对面屋里走过去了。 陆夫人看着小儿子匆忙去看热闹的背影,唇角微勾,自个儿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哼一哼。 蔓蔓在小食厅里,给烘烤好的面包上抹面包酱,眼角望着用早餐的古沫,心里一丝小小的满意。今早连古管家都看得出来,古沫吃的比较多了,比以往要多的多。当然,这个大功臣,既不是他,也不是蔓蔓。是两个小娃。 自从昨晚看到了小西西后,古沫是整夜都在想着大脾气公主小南南了。今天一早见小南南被推了过来时,她双眼整个都亮了。 瞧这孩子长得多漂亮,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娃,不厚道的说,她是觉得比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漂亮多了。在手指上蘸点牛奶,逗着撅嘴巴的大脾气公主,她乐呵呵地笑着:“古林,你看她,她这嘴角,撅起来多有豪气。” 古管家是从未见过她这样笑过,一时都不敢相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是,她这是像极了你呢,夫人。” 可古沫对这话还不满意,纠正道:“什么像极了我?她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旁人只要一听,都知道她对这孩子抱了莫大的希望。 蔓蔓听着手指头都一抖。 小南南虽是撅着小嘴,但不忘时而偷偷打开眼缝,好奇地打量下这个陌生的老太太。最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她能感觉到躺在她身旁的小哥哥西西,已经是被这个老太太征服了的样子。 “我要是年轻多几岁多好。”古沫望着两个娃儿发出发自肺腑的一声喟叹。 蔓蔓接上话:“夫人,您身体健朗,人生的路子肯定更长。” 古沫听到她这话,回望她一眼。古管家没有做声。过了会儿,听古沫说:“您总是叫我夫人夫人的,多怪。以后,你叫我阿姨好了。” 蔓蔓以为这称呼是有点嫌弃她老惹她不高兴,马上改口:“古阿姨。” 古沫听后微笑地点点头。 陆欢从对面走进来,刚好听见这话,跟在姐姐后面俏皮地叫了句:“姐,这位古阿姨都住进你家里了,你不介绍给我认识?” 古沫转过头,审视起陆欢那一米八几的个头,一点都不逊色于君爷的桀骜,心底里默默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女儿的两个儿子,全是难啃的硬骨头。 蔓蔓正想和弟弟私下说两句解释,那头,门口又传来声:“蔓蔓,哪个姓古的住进你家里了?你怎么可以不先说一声,我可以把西西抱过去带一阵的。” 屋里人闻着声音的同时,蒋母理直气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在君爷的单位里,君爷是临时将自己底下的骨干全部叫进了办公室里。 昨晚上,古管家把古沫的病历全部移交到了他手上。他昨晚自己翻阅了一遍,今天是要征集更多的意见。 姚爷翻着古沫的病历,除去里面描述的古沫的病情不说,他主要看的,是给古沫做过检查的医生署名。这里面,既有外国的专家,也有国内的顶尖医学家。总体来说,古沫接受的,无疑已是世界上最高的医疗水平。他们能做的,似乎在这个基础上,已经是微乎其微。 下面的人,与姚爷的意见基本是一致的:古沫,的确是活不长了。(未完待续) 毒死她 等其他人走后,君爷叫了陈孝义留下来。 陈孝义走回到两个领导面前,问:“陆科,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范淑霞的事一直是你在负责?” “是的。”陈孝义望了望姚爷,说,“姚科指派我负责的。现在,她的伤已是全好了,随时可以正式归队。她自己本人也有这个请求。就不知你们领导是什么意见。” “她自己想起了那些忘记的事没有?”君爷目光锐利地对着他看。 陈孝义在这种审视下是无处可遁,低下了眉头:“我觉得,她也不像是完全记不起来。” 果然如此。如果之前古沫没有出现是一回事,但如今都现身了,她没有理由再替古沫瞒着身份,在这个情况下,该露出的马脚必然会露出来。到底,范家不是那么可靠的人。虽说一事归一事,然这样的人,再放在自己身边,需要再考虑几分了。 姚子业背靠到椅子背上,怕同是这么想,夹眯着眼,望向做决定的君爷。 “告诉她——”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君爷缓慢且沉重地吐出,“好好养伤,队里于她的去处自有决定。” 陈孝义眉尖微蹙,却也二话不说接了这道命令。 等对方走了后,姚子业抓起了他桌上的电话筒,按了几下接通到外面:“别让任何人进陆科的办公室。”挂上话筒,他看着君爷:“你打算怎么做?” “我答应过她,她这条命必须保到杨老太先死为止。” 姚爷沉甸甸的目光没有变:“这事不止是这样吧。” 君爷擦着额头。可以的话,陆老头等一帮人,当然都是希望古沫能再活长一些。这个愿望,他已从自己父亲爷爷那里都得到了反馈。只不过这些人,都也知道,生病不同于任何其它事情。人的寿命定然是有限的。想一厢情愿改变人生病的事是不可能的。 “想把她的命保到杨老太先死,恐怕也是不容易。”姚爷实事求是地说。 “眼下有两个法子可以走,一个是用实验用药赌一把,一个是继续采取最妥善的保守疗法,再加上手术切割。” 古沫患的是脑癌,虽然现在未有转移,但是,是切了会重生的脑瘤。从某方面而言,也没有哪个医生愿意为她冒这个风险给她开刀,毕竟她年事已高,光是麻醉已是非常冒险。主要是开刀的意义不强。 “给她开刀的话,不排除会因此扩散。”姚爷说。 “如果她想活长一些,这个刀是必须开的。”君爷毫不犹豫地说,“她的肿瘤再长,是要侵犯到脑干了。” “你想让谁给她开刀?”姚爷直射他的眼睛问。 “不管我找谁给她开刀,这个助手肯定是要自己当的。” 姚子业听他这信誓旦旦的话,再望向他那表情,知道这事他是势在必得的,为此略微迟疑:“你,真是不打算接受她?” “我不像囡囡和我妈,我骨子里流着终究第一是陆家的血。欢儿和我一样,秉持同一个原则。在陆家人这个标志的基础上,她其实无关紧要。若不是考虑到囡囡和我妈,对她的条件我其实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君爷的声音是从不紧不慢中透出了一股面对古沫的从容。 “囡囡很喜欢她。”姚爷垂下眼眉,像是在回想昨晚上蔓蔓在古沫家里的种种表情。 “可我不喜欢她。我想,欢儿也不会喜欢她。”君爷毫不留情说出残酷的话,“因为,她和我、欢儿一样,为达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她是个十分绝情的人。” 古沫是很绝情,为了报复,可以把亲生女儿寄养。未来,她会再为了什么目的,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既然亲生女儿都可以放别人家寄养,难保,她会做出比这更残忍绝情的事情。 姚爷叹的这长长口气,是由于这件事底下揭出来的真相,太令人唏嘘不已。陆夫人有这样的妈,说好不好,根本无法定性评价。古沫一方面执着而显得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又不是真正想弃家人于不顾。古沫自身的矛盾,何尝不是他人对她的矛盾。 “麻醉师方面,我去找找,落实下。”姚子业说。 君爷轻轻“嗯”了声。 “对了,我听我妈说,干妈挺介意她吃不下干妈吃的东西。是不是从旁提醒干妈一下,其实她是吃药胃口不好的关系。”姚爷说。 抬起眼皮,君爷想的却是:自己妈没有看出来,他妹妹呢?是不是早已经看出来了。 他内心里为此一惊。他那聪明剔透的妹妹,或许早已什么都看出来了。 蔓蔓知道古沫吃不下东西,也不以为古沫昨晚批评陆夫人做的东西味精放太多只是由于挑剔。古沫的性子,在她眼里,甚至有点像她的两个小娃,尤其像她女儿小南南,别扭,忒别扭。古沫说的话,蔓蔓自有另一番理解。因此她不认为古沫是个不近情理的人,相反,这种人,往往其实对感情很深很珍重,只是自身能力太强,更怕会因为自己而伤到别人,为此情愿让自己孤独。 古沫有没有在吃药,是不是生病,蔓蔓只要看古管家准备的一些东西,比如量杯什么的,就可以知道了。 古管家偶尔见着她一两个目光瞟过来,再抓回去,却没有能抓着,也不知道她究竟发现没有。古管家只能想,纵使她是发现了,她藏在了心里,这令他暗暗地吃惊。 俗话说,只有适时忍耐的人,才能成得了大器。蔓蔓无疑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她看得远,看得透。古管家在想到两个小娃有这样一个妈后,顿觉古沫真心喜爱这两孩子的原因,恐怕不止表面这般单纯而简单。再说了,他都能隐约察觉出来了,古沫能看不出蔓蔓那颗七窍玲珑心吗? 叠了条丝帕,放进古沫的掌心里,古管家有些不屑地看向从门口进来的蒋母。 蒋母一路心里装好了怎么作为婆婆教训媳妇照顾孩子的话,未进门口,先声夺人喊了两句,再进来时,心想即使蔓蔓不羞愧,这个住在蔓蔓家里的客厅必也得颜面扫地,有点自知之明自动搬出去。结果,当她走进来,看见这个屋里站的坐的,各司其职,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阵空荡荡的寂静,晾得她心头发悚。 “舅妈,舅妈,小妹妹。”东子如颗小炮弹冲进了门口,将蒋梅和蒋父都抛在了后面。 “我说东子。”陆欢伸出的手都拦不住他。 东子一溜,从他手掌间钻了过去,冲到小妹妹床边,冲着大脾气公主笑了又笑:“小妹妹,今天变得更漂亮了。” 蔓蔓汗一个:“东子,你不要总是夸她。你当哥哥的,要懂得教育妹妹。” “我是在教育她啊。”小东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告诉她,她很讨人喜欢,以后要维持这个样子,不要学她哥四处卖萌,这种贿赂他人的坏习惯决不能学。” 陆欢看着他张大的口可以塞进半颗鸭蛋大,噎了口口水。 蔓蔓抹着面包酱的手停下来,一时同是发愣找不到话说。 “哈哈,哈哈。”坐在轮椅上的古沫笑了起来,发出连串畅快的笑声。 见这个老太太笑得那般的无齿,小东子脸蛋上起了层虾红,冲着古沫说:“你不是笑我吧?” “我是笑,你很聪明,是顶得上几个大人了,都能说得其他人没话说。”古沫看来很喜欢这种童言无忌,伸出的手心在小东子脑瓜上摸摸。 小东子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愣是抬起小脑瓜望着她,过了片刻后,怔怔地吐出:“你长得好漂亮,比我姥姥漂亮多了。” 蒋母的脸蓦地往下黑。东子不把古沫拿去和奶奶赵夫人比,拿她来比,明摆着,三个人里面,她最差。最该死的是,别看古沫年纪高,但是,红唇白齿,五官出色,保留了年轻时大美人的风韵。 蔓蔓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借口打发蒋母走。蒋母却已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蔓蔓,这是怎么回事?”蒋母问。 蔓蔓猜的到蒋母为什么来,说:“西西他已经好了,没有事。” “没有事,那怎么会说是昨晚上着凉了呢?”蒋母揪住了话柄开始炮轰。 蔓蔓没来得及说呢,她弟弟陆欢抢着先给她挡驾:“你是说我姐没有照顾好孩子吗?如果没有,孩子能这么快病好?哪个孩子不会生病?你当年自己养孩子孩子没有生过病吗?” 蒋母被陆欢一番话堵的脸红,恼羞成怒:“你父母有教你对长辈这样说话吗?” 陆欢最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撇撇眉:“我哪里对你不敬了?我是骂了你吗?这里这么多人听着看着,你自己两个孙子看着,你自己好意思说。” 蒋母吸气喘气,好比头牛:“好,好,我不和你们说了。总之,你们让我的宝贝孙子生病了,我信不过你们。我要把西西抱过去带。反正,你们这里有客人,蔓蔓你一人也照顾不了这么多。”说罢,蒋母的手伸进摇篮里要去抱孙子。 哪知道她一只手刚伸过去,就被人拦住了,她本以为是蔓蔓,抬起头正要吵架,对上的,却是古沫一双发着幽冷的眼睛。古沫的眼睛很美,是正宗的双眼皮,眼珠子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乌亮中别有洞天,天生具有威仪的美,一个眼神,就能把蒋母给压下去。 “你,你这是——”蒋母的手顿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想和古沫吵,却不知怎的,对上古沫的眼睛心头发悚,“你,你是谁?” “我是谁都好,你没有经过孩子爸妈的同意,想抱走孩子,论是谁都不会见了不管。”古沫说。 蒋母皱眉头:“我这是孩子的奶奶,怎么不能抱了?” “那我问你,如果你婆婆要把孩子从你手里抱走,你愿意不?” 蒋母耍赖了:“如果我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当然乐意将孩子交给婆婆带。” “这是你自己一面的说辞,其他人都不觉得母亲没有照顾好孩子,这不显得你强词夺理毫不讲理吗?”古沫边说,边将目光放到了摇篮里两个都睁开了小眼珠的娃,“孩子喜欢粘着自己的妈,这是天性,这是谁都没法取代的母子牵绊。你非要从中阻梗,若你真心为孩子着想,也得先想想孩子的感受。” 蒋母见说说不过她,跺脚:“好吧,纵使你说的有理,但你是谁,你凭什么议论我们的家内事。再说了,若不是你住进这里的缘故,我会想到来替我儿媳分忧带孩子吗?” 蔓蔓皱个眉。 古沫倒不觉得蒋母这话是在针对她,其实底子里是在针对蔓蔓。若蒋母只是针对她倒也算了,她不和这种闲着没事喜欢找茬的女人计较,但是,如果是累及她喜欢的人,她古沫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你错了,我住在这里,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 “你说什么?”蒋母为她这话瞪大眼球,接着那手指指向她坐着的轮椅,“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我腿不能走,不代表我不能抱孩子,我不能喂养孩子,我两双手都好好的。”古沫一脸的沉着淡定,“要不要我们比一下,两孩子是喜欢被你抱,还是被我抱?” 蒋母气冲上来:比就比,难道她这个奶奶,会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吗? 可惜,她在两娃的印象里早已打到了低分档次。不说从没有让她抱过的大脾气公主,小西西,对她的抱同样相当反感。因为蒋母抱孩子总是一厢情愿的,压根没有考虑过孩子自己的感受。 蒋母的手刚触到孙子,小西西立马哇一声哭出来,挣扎着要脱开她的手,嚷嚷着不愿意。蒋母哄啊哄,哄不定哇哇叫的孙子,一股子怒气全往蔓蔓身上发了:“瞧,你还说他没有病,是好了。哭成这样,能说是病好了吗?” 陆欢怒瞪眼,抓起拳头,只差一拳头直接砸到蒋母那张无耻的嘴巴上。 蔓蔓一手拽住弟弟,气定神闲的:“他刚刚在床上躺着都没有哭,不然,换个人试试。” 见儿媳伶牙俐齿地驳回来,蒋母心思必须得找个能垫底的,能衬托她这个奶奶的,这时候她倒是不敢先把孩子塞进古沫怀里,因为不知古沫的底细,心思一转,主意打到了古管家的身上。 古管家见她突然把孩子塞过来,乍惊之下是有些慌措,但很快即镇定了下来。他自己都有孩子孙子曾孙子,早是养过孩子了,怎会不懂得抱孩子。小西西到了他怀里,咪咪哭的小眼珠子望到他充满慈爱笑呵呵的脸时,能感受到他有自内发对小孩子的爱意,眨巴眨巴小嘴巴,哭声蓦然停止。 见孙子进了其他人怀里,不到几秒钟哭声销声匿迹了,蒋母额头上爆出了数颗冷汗。 个个瞅着她,等着她接下去怎么做戏。 “那个,那个,她抱抱。她不是说她两个孩子都能带吗?”蒋母气喘吁吁地找台阶,拿住了古沫和大脾气公主,“让她抱南南。” 闭着眼皮的大脾气公主,俨然是听见了奶奶这话,猛地高高撅起小嘴巴:你有本事你自己抢,干嘛拿她小孩子当挡箭牌。 古沫绝不会轻易去违背大脾气公主的意愿,谁让这孩子是被她搁在心头尖上疼的。 蒋母见她不敢抱,高兴道:“看吧,是你自己自认不行的。” “我是想,即使我抱了她她不哭,你也会说我善于拐走小孩,说到底我不是和孩子有什么血缘关系。”古沫说。 蒋母顿然哑口,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招,接着冷哼:“那是自然的。你为什么给我们家带小孩?无缘无故的,能不让人起疑心吗?” “谁说非得和孩子有血缘关系,才可以和孩子亲近了?”门口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一惊。 小家伙盯着门口陆夫人的小眼睛都缩的圆溜溜的:印象中舅妈的妈妈,是很不爱说话的人,更别提突然开口为别人说话了。 蒋母乍一惊,亲家母开这句嘴巴是为何。 蔓蔓和陆欢两姐弟,同是惊疑不定的。 陆夫人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两娃的摇篮面前,伸手接过了古管家怀里的小西西,在小外孙的额头上亲昵地亲了亲,说:“西西,是个好聪明的孩子,知道是谁对自己好。” 蒋母不敢和陆夫人吵,只因她没有傻到会不知道陆夫人身后是谁撑腰,光是陆司令都可以压死她,更别提君爷这个决不会容忍的孝子。况且,她和陆夫人是平辈,不可能拿长辈身份压人。这样情况下,若不是以往都知道陆夫人和气不喜欢吵架,她也不敢上门来闹。今天突然陆夫人转了态度,可以说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蒋母杵在那,左右动弹不得。 没想到的是这时,陆夫人忽然会抬起头,和气地问她:“西西的奶奶,中午在这吃饭不?” 蒋母心头顿时一松,感觉自己的台阶完美地下去了,对陆夫人不止没有怨怒,简直是把陆夫人当救命恩人看了般,脸上展开了笑脸的线条:“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家里还有其他人要吃饭。不过,不知道,西西的姥姥今天是买了些什么菜?”说着,与陆夫人一同走到对面陆家屋里去了。 小西西自然是被姥姥送回了摇篮里面,终于得以安全地摆脱奶奶的毒手,舒心地睡在双胞胎妹妹身边。 陆欢挠着脑瓜,愣傻的眼珠子,望了望自己母亲和蒋母并走的背影。 对陆夫人的做法,屋里人各有各的看法。古管家一面固然气这蒋母不知好歹,活该教育,一方面却也觉得陆夫人这种处理方式,最少是令气氛化险为夷了。 古沫眉头紧锁,明摆,她都能和自己前夫闹到那个境地,可谓是嫉恶如仇的人,又怎能首肯陆夫人这种化干戈为玉帛的做法。 蔓蔓见牛奶冷了,拿进厨房里重新温热,一会儿望着炉上的奶锅,有些发呆。 陆夫人脾气软,是个和气到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人,这谁都清楚。要不然,陆司令和君爷,也不会整天担心她是不是被人欺负。连闺蜜姚夫人,都看不惯陆夫人偶尔软弱过头的作风。 等过会儿,蒋母被陆夫人哄走了。蒋梅偷偷溜了进来带自己儿子。 “妈,你和姥爷去哪里了?”小东子皱紧小眉宇,一脸蹊跷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母亲。 蒋梅是在半路上,与蒋父商量之下,闹了退堂鼓。蒋父是觉得,如果自己出现,必是要和蒋母吵起来的。如果为此吵架,以后恐怕到陆家看孩子的机会基本是没有了。所以,只好派蒋梅过来瞅瞅情况。如果蒋母知难而退,不用轮到他们出场,万事大吉。如果蒋母使劲儿闹的不像话,谁都管不住,蒋父会在关键时刻出面。 好在,陆夫人出了这手。蒋梅对陆夫人那是感激不尽的说。这陆家里,她和蒋父都觉得,最好相处的,唯独陆夫人了。 蒋梅摸下儿子的脑瓜,对蔓蔓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再看到轮椅上充满威仪和高贵的古沫,连吞两口口水。据她老公说,这人,是连陆老头姚老头等一批老一辈,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二姐,中午不然和东子在这里吃吧。”蔓蔓招呼说。 “不了,爸妈今天要在我那里吃。”蒋梅道。 小家伙不依:“我今天中午要在这里吃舅妈做的菜,我好久没有吃了。”小眼珠子,却是不时直勾勾望向古沫。想必是对这个老太太更感兴趣一些。 蒋梅拗不过孩子,只好将儿子留下来,临走时,不忘亲亲蔓蔓的两娃,又和蔓蔓说西西的病不用担心,今晚上赵文生下班后会先直奔这里来看看。 用完餐后,古沫就回自己的客房里去了。知道她喜欢两个娃儿,蔓蔓将小床推到她房间里,同时小家伙跟着小妹妹一起过去。陆夫人等到她过来这边拿菜时,看见她没有把孩子带过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陪着母亲掐着菜叶子,蔓蔓闷声不响的。这让陆夫人反而浑身不自在。 “你看,她要是不喜欢吃我们家里做的,不然,给她在外头请个她喜欢的师傅给她专门做饭。”陆夫人是怕对方的挑剔,搞得女儿难做。 “妈。”蔓蔓抬头看了看母亲,“你真觉得她只是挑剔吗?” “她那不是挑剔是什么?”陆夫人勾着嘴角,时而皱皱眉。 “人不是心情不好,才吃不下饭的。”蔓蔓低下头说。 陆夫人手指头上没能用上力,掐不断菜叶梗,一会儿半刻都是怔了怔。 蔓蔓看着母亲这样子,不忍心说,但她知道,她妈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私心里,她是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哪怕她哥反对都好,她只希望母亲无憾。她对古沫这般好,其实是想母亲好。 陆欢躲在厨房门口外,长吁一声。 君爷中午特别从单位里回来。陆夫人向大儿子招了招手。君爷以为她这是要他帮厨房活,说:“我先去洗个手换个衣服。” “不是,陆君。”陆夫人欲言又止。 君爷转回身,对着她。 “那个——”陆夫人两只手在围裙上反复地蹭,“我看囡囡也挺辛苦的,不知道做什么菜她才会喜欢吃,所以,想问问你意见。” 听这话,就知道他妹妹什么都猜出来了。君爷微微动了下眉头,道:“问她自己喜欢吃什么,她喜欢的,尽可能给她做就行了。” 陆夫人听完儿子这话,突然两脚有点儿软。这可把君爷都给吓到了。 “妈,我扶你到那边坐坐。” 陆欢早就躲在一边看着,见到这,冲出来去给母亲倒水。 陆夫人握着水杯的手,抖到没法握稳。 “妈。”君爷把她的手用力地握着。 “她过的,我知道肯定没有我过的好。”陆夫人口里吐出来的类似喃喃自语的话,让人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但两个儿子静静地在旁边听,一个都不随便出声。陆夫人见三个子女都很孝顺,瞬间浮现心头的,却是一阵心酸,大概是想到了自己。 “陆君,你说我们如果不原谅她的话,又该怎么做?” “妈你可以对她好一点。不原谅的事,由我来做就够了。” 走到门口,就能听见她哥这句斩钉截铁的话,犹如再强不过的铜墙铁壁,挡在了一家人面前。蔓蔓顿住脚,急速地转回身,差点儿与迎面的古管家撞上。 “怎么了?”古管家见她一脸复杂的情绪,关心地问。 蔓蔓迅速抬头,望向他道:“古爷爷,我可以和你私下聊两句吗?” 古管家想都没有想,一口答应:“走吧,我陪你到楼下散散心。” 刚好蔓蔓想到小区内的小卖部里买点东西,两人并排走在园区内的绿荫路上。三四月份的天气,未正式变暖,但是,一些树木的枝条上,已能看见一些新发的嫩芽。蔓蔓觉得只要看着这些绿色的蓬勃的东西,心里的郁闷都能一扫而光。 “夫人曾经种了棵树。” “嗯?” “现在送回五台山了。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带两个孩子去五台山看看。” 收到这富有深意的话,蔓蔓眯着眼:“古爷爷,你陪着夫人有多久了?” “很长久了,长久到我自己都记不得。”古林道,“因此夫人身上发生的事,我或许不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夫人的为人,我古林是可以用生命来保证的。” “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但我更想知道的是,夫人是不是个厉害的人。” 未想她问的如此直接,古林愣了愣,继而略显迟疑:“你——”是想,昨晚他和她都不在的时候,古沫俨然已经和她老公蒋大少,秘密进行了一番交谈。这小两口,不会是想到一块去了吧。不过,既然古沫早在许多年前对蒋大少有所选择,就也不可能让蔓蔓搀和些什么。 “其实。”古林转了转口风,“你像你妈妈那样也好。夫人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你们不走她的路子,一生平安。” 蔓蔓从他这话,似是捉到了一丝什么,心头蓦地闪过自己老公昨晚进过古沫房间的镜头。 据蒋衍与古沫、与大舅子三方的协商之后,三方携手开始布置让杨老太回国的诱饵了。 杨家的根基不像江家,不是在美国,而是在大陆。这注定了,杨家在大陆的资产和人脉,一旦有了风吹草动,杨老太不得不变得紧张,到最终非得回来不可。但是现在只有钱,不一定能让杨老太冒死回来。杨老太又是十分狡诈多端的。在此情况下,征询了陆老头的同意后,君爷预备将杨修放出来,条件是杨老太必须回国来接曾孙子。同时间,有关当年杨老头与古沫的赌约,君爷照样放了风声出去。 可以说,在得知了自己老公与古沫有了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的离婚协议后,杨老太没有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这实在是不像话,姐夫怎么能傻到和对方签这么个协议呢。”江奶奶没有话能安慰杨老太,自己都心急如火。 要知道,杨家的家产不小的。而且这古沫,竟然狠毒到咒人绝子绝孙。 杨老太一阵气喘了过来后,发出一串毛骨悚然的奸笑:“不怕。最终是我绝子绝孙,还是她自己绝子绝孙难说。” “可杨修在他们手里。他们把你骗回去——”江奶奶恨道。 “那也不怕。我知道她就是要我先死罢了。这点,我定是不会如她愿望的。”杨老太到此时是完全镇定了下来,“王海不是之后查到她去看过病了吗?” 江奶奶眼睛一亮:“那是,她都病入膏肓了,姐姐你还长命百岁呢。” “既然,他曾经弄药将乐儿害死。如今,是该为乐儿报这个仇了。” 江奶奶抬头见她咧开嘴角露出的那几颗阴森森的白牙,都不寒而栗。 蒋母这边,虽说被陆夫人哄了几句,心里有些宽松,然而对蔓蔓及古沫,仍旧心存芥蒂。那天她在路上一个人走时,遇到了王凤。王凤靠近她笑着揶揄她,说:如今你儿媳家里住了个不得了的贵客了。 “不就是座自以为是的大佛。”蒋母不以为意地哼道。 “你这说什么?看来是蔓蔓没有和你说吧。”王凤看她样子就知道是不知实情,更觉有意思,把古沫的种种消息都透露给她。 蒋母听说是连林老夫人都要尊称古沫为长辈的话,大惊失色,一把拽住王凤的手:“蔓蔓都没有和我说,我这都得罪人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带着礼物上门道歉。”王凤说。 “礼物,要送什么?”蒋母如只无头苍蝇。这种丢脸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被家里人知道,否则家里人都看不起她了。 王凤道:“礼物嘛,我想起来了,我家里刚好有个亲戚,送了些特产过来,里面有些稀罕的珍贵药材,你要不要看看?”(未完待续) 一环套一环 王凤说的珍贵药材,包括了一株人参。王凤向蒋母炫耀说:“这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不是人工种植的,是野生的。我亲戚住东北,你知道的,东北有三宝,其中之一这野生人参最有名。全国其它地方,还不都是从我们东北那地方的人参引种过去的。能挖到一株纯属幸运。” “你说这人参是你们自己挖的?”蒋母见这东西,就用一个普通的纸盒放着,连个像样的包装盒都没有。 “是啊。你看这包装都知道。因为知道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是好东西,没有卖给人,自己用。”王凤道。 蒋母对人参了解是有点了解的,毕竟以前想攀关系走访他人家里少不了这个东西,辨别这人参是人工种的园参还是野生的山参,最简单的方法,看那个皮是不是粗糙不平有小疙瘩,总之卖相不是很好看,反倒是真的山参。现在见王凤拿来的这东西,皮摸起来刺着皮肤,带了点湿土的感觉,有点像是真的,不会是哄骗她,仍不由惊讶:“你把它保存多久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你有这东西。” “这哪是保存了很久的东西。我亲戚上个星期直接拿来给我用的。山参是很贵,但是,这东西个头长得不大,去卖,卖不了大价钱,还不如自家用。他们家是刚好挖了两珠。其中好的一株他们自己留下了,这株比较小的,因为我曾经接济过他们,他们就拿来送我了。”王凤边解释这些边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的,感觉好像蒋母在怀疑她骗人一样,闷闷道,“你我多少年的关系,我能拿坏东西来诓你吗?”接着,把盒子一收,摆出一副好心被狗咬了的姿态。 蒋母连忙拉住她手,目光留恋地看着那盒子里的人参,说:“我这哪是怀疑过你。想当初,我们共同下过乡吃过苦,算是共患难的姐妹。要疑谁,也不可能疑到你头上。” 王凤冷笑一声:“你这话就错了。主要是我又不图你任何东西,没有骗你的任何理由。” “对对对,你这话说的没错。”蒋母嘻嘻笑道。 “那你要不要?”王凤问。 “这——”蒋母皱了皱眉,犹豫着,“你要收我多少钱?” 王凤对她这句反问像是很无语似地白她眼目:“你刚还说是什么共患难的姐妹,我能趁火打劫敲诈你一把吗?这东西我免费给你了。” “啊?”蒋母面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敢相信。 “你惊讶什么?”王凤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主意,径直把山参塞进了蒋母怀里,道,“如果她用的好,到时你和她关系好了,你记得在她面前帮我美言几句,让我们两个见见面,我这东西也算送的值了。” 原来图的是这个。早就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白送的。蒋母脸上笑着接下来,心里则是冷笑不断。这古沫既然身份那么高贵,哪是容易攀结到的人。她自己是因与陆家有点亲戚关系,才有接触古沫的机会。王凤她们,是连这个机会都是没有的。想到自己的这个优势,蒋母不免沾沾自喜。 回到家,先向蒋父炫耀:“你看,不然,我们两个一块去送。” 蒋父知道这纯种的野山参确实不好找,对蒋母能找来这东西,不由也抱了些期待:“如果真是好东西,送过去,人家正需要,是好事。”蒋父猜着古沫需要这东西,是从女儿女婿哪里耳闻到点风声,古沫住蔓蔓那里,或许是由于要让君爷给治病方便。人参这东西,说是百药之王,什么病都能用的。 “什么如果是好东西,分明是好东西。”蒋母对蒋父这还有些怀疑的口吻不高兴。 蒋父被蒋母这样一顶,慎重其事道:“不然,我们把它送到有关检验部门做个鉴定。” 蒋母“切”十分不屑:“你如果真是这么做了,不是显得我们虚伪吗?好像真是为了攀关系才送这东西的。若是真正的亲戚朋友之间,哪需要搞到鉴定这样的大事。” 蒋父瞅了瞅她,不语:因为知道她送这东西分明存有的心思。但是想想,她想和古沫搞好关系,不也是和蔓蔓打好关系吗?因此他不会阻止,就让她送吧。 蒋母送人参这事,于是不止要收的陆家人知道,蒋家人也都知道了。 赵文生从老婆蒋梅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很不以为然的:“八成是冒仿的园参,她要送就送,但是,不要在他人面前夸下海口,免得到时候她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那就好看了。” 蒋梅拿毛刷子帮他刷着外套,听他这么说,迟疑道:“可我听妈说,这东西有出处的,理应不是假冒的东西。” “她又不是中药学专家,凭什么百分之百肯定。就是我,都不敢只看了外观随意打是真山参的包票。”赵文生以此教育媳妇,蒋母糊涂,但他们有知识有文化的,不能跟着糊涂。 老公是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蒋梅心里难免惴惴不安:“那,还让不让我妈送?这送过去变成笑话怎么办?” “你能阻止她送?再说,你现在才和我说,她都送过去了,有济于事吗?”赵文生点着老婆迟钝的脑袋。 蒋梅想着也是,以母亲那个喜大好功的性子,早就急急忙忙赶着去送东西意图显出自己的伟大之处了,能用得着别人意见,脸色由是都愁了起来。主要是担心自己弟弟受到母亲这个愚蠢的行径牵连,在陆家面前会羞愧到抬不起头。 蒋母平常闹在陆家里印象已经不好是一回事,但是蠢,又是另一回事了。前者被人诟病,后者直接让人笑掉大牙。后者是真正的丢脸! 赵文生摩擦着掌心,四处眺望屋里:“东子呢?进门我就没有看见他。” 小东子这两天,是由于要做阶段性的眼睛检查,干脆给停了两天课没有去学校学习。赵文生现在专门从单位请了假回来,就是要带东子去做检查的。结果,这个喜欢粘着他的小东西,居然没有在门口欢迎他,让他有点郁闷。 “他能去哪?”蒋梅用想都想得到的口气对他翻眼皮,“自从南南出生后,他一门心思都在小妹妹身上了。连他最爱的舅妈都得在他心里面的位置往后退。” 赵文生无奈地叹息:这小朋友典型的见色忘人,不知道是学了谁。反正自己和老婆是从未这么教过小朋友。 如果就此来推断小家伙这两天的行为,是有点武断了。人家跑舅妈家里,可不单是为了小妹妹,更主要是发现了,有个和小妹妹很相像的老太太,是比小妹妹更有趣,把他给牢牢吸引住了。 古沫这两天,有大小朋友陪着,一点都不寂寞。说到这些大小朋友,是真正的大小朋友。小朋友,有两娃和东子,后来,林家媳妇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古沫在找小北北朋友凑齐东南西北,就把自己的小北子抱过来了给老人家们凑趣。三个娃,够折腾,也够热闹。吸引了无数大朋友围观。这些大朋友的年纪虽比古沫小一些,但是,比起蔓蔓他们,绝对是两倍年纪大。蔓蔓家里,一时成了老人和小孩子的园地。 蒋大少见到,不是排斥老人家来玩,只是担心媳妇累着。有关这点忧心,不止蒋大少,最关心的有陆家的一家之主。第一天属于不知情,第二天,君爷立马拎着自己爷爷进行教育了。如此一来,这些老头要来玩可以。一天只能来两三个,时间只能限制在早上。大朋友们一个个都对君爷这霸王条例敢怒不敢言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下午,就成了蒋母来到蔓蔓家给古沫送礼的最佳时间。 赵文生让媳妇留在家,免得去到那里不巧和蒋母碰上后媳妇要吃闷亏,之后一个人走去蔓蔓家。刚上陆家住的那幢楼楼梯,远远,就能听见蒋母的说话声。蒋母是那种典型的,说到自己感到得意的地方,马上提高声调话声像喇叭一样放大的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功绩一样。赵文生偶尔嘴角抽一抽地想,这岳母大人,确是挺符合现代潮流的。如今不爱或是不会表现自己的人,实在难于出头。哪个单位不是喜欢能说会道的。 “赵大哥。”蔓蔓给他开了门,大致知道东子要看眼睛的事,说,“东子在里头,我去把他叫出来。赵大哥你先坐坐。” 赵文生“嗯”了声,进来后,见岳母大人那张嘴巴没有停,蒋母是说到尽情的地方,连他都视而不见。不过,他早就对蒋母的视而不见习以为常了,谁让他和这岳母向来对不上线路。他感到惊奇的是,坐在蒋母对面,陪着蒋母的古管家,对蒋母的唠叨表现出了十分令人惊赞的耐心,竟然一路听着蒋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没有打断任何一声不说,听得津津有味的,不见打个瞌睡的念头。 古管家见到他,无声微笑含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赵文生向他行了个礼,没有直接与他对上一句话。两人无声的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打扰到蒋母的演讲,蒋母为此深感满意,继续说下去,说到了自己哪年在哪里见到参王的经历,以此来论证自己有专业药王的资格潜质:“那时候,陪我去的人,因为没有挂参王的牌子嘛,都一口咬定那是假冒的,因此当时团队里只有我一个,一眼看出来那是参王。导游都夸我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如来佛都得甘拜下风,说得我脸红。” 赵文生正好无奈接听到了岳母大人这话,心思幸好媳妇不在,不然真真是脸红到辣椒桶里面去。同时,往桌上那礼盒里的人参扫上两眼,想着岳母大人既然能把自家人参夸到天,这两刷子的底气从何而来。 蒋母最终是嫌弃了王凤原本包装人参的盒子过于简陋,从外头专门定制了个礼盒来装这人参撑门面。所以,看起来真是有点模样。不仅如此,赵文生在敞开了盒盖里头的人参上注目上片刻后,眉毛是微挑了起来:看来岳母这次花了大血本,是有两把刷子。照这外观看,饶是他,都瞧不出真伪。或许,真可能是真。 注意到女婿在看,而且发现赵文生一句话都没有吭,想必是在事实底下服气了,蒋母益发得意,装起B来,停止了喋喋不休,双手捧起蔓蔓给冲的柠檬茶,给他人欣赏和崇拜自己的机会。 古管家拿起副老花眼镜戴上,趁这个清净的良机,翻起了蒋母带来的中药杂志。 赵文生在小客厅里停留了会儿,见东子和蔓蔓始终没有出来,不禁有一点犯疑。走到古沫的房间门口,刚好遇到蔓蔓出来。 “不好意思。赵大哥。”蔓蔓有点愧意地说,“东子他睡着了,睡得太熟,摇了好一阵子都不怎么清醒。我得去给他找件衣服,这么起来,怕要着凉。” “衣服你不用找了,我给他带了件背心,再加上他原有的外套,够了。”赵文生拍拍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儿童背心。 蔓蔓笑眯眯地抬眼望望他,是想:要这样贴心又很懂得照顾孩子的爸,真是天下难觅。 “那赵大哥你进去给东子换上背心吧,我去洗手间给东子拧条热毛巾擦擦脸。”蔓蔓这么说后,径直走去了浴室。 轻敲下门,听见里面的应允声后,赵文生拧开了房门。对于古沫,古沫那晚刚来陆家的时候,他有远远瞧过一眼,所以不会太过陌生。进到房间里,古沫正对着他看,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有点像君爷,充满苛刻挑剔的线条。赵文生稍微感到了种压力,走过去,介绍自己:“我是东子他爸。” “来找东子的吧。这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古沫说,边拿手指轻轻拍下把小脑瓜搁在自己膝盖头上的小家伙的小脸蛋。 小家伙是睡不醒,坐在了床上,但是不会儿又像趴趴熊把小脑瓜随意枕着。古沫的身上他感觉有种药味的清香很是沁脾,让他想黏着。被古沫的指头拍了几下后,他嘟嘟嘴唇:“古奶奶,让我多睡会儿嘛,我正梦到和小妹妹去海边玩呢。” 未想这才两天功夫,儿子与古沫都这么黏了,赵文生心里稍稍诧异,走过去,伸手孩子抱起来。 小家伙被爸爸用老鹰抓小鸡那样拎起来时,从梦中惊醒了,啪眼皮子打开后,见是爸爸,十只小手指局促地交叉:“爸爸,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下午要去做检查吗?”赵文生将儿子放到地上后,开始给他穿上儿童背心。 “要走了啊。”小家伙想了起来,却依旧不情不愿的。 赵文生想不到他在这里能玩什么,竟然能流连忘返的。眼看古沫这房间里,根本没有放一样玩具,没有电视机,更别提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能吸引到孩子的。 “要走的话,我要先亲亲妹妹和古奶奶。”小家伙一边说,一边开始拨开双脚。 赵文生忙把他拉住:“你嘴巴臭臭的,不怕惹妹妹嫌弃吗?” 小手猛地捂住嘴巴,红了一层脸皮的小家伙害羞地往外跑,边喊:“舅妈,我要刷牙。” 赵文生没有跟着他出去,是想顺道看看小西西的健康情况。由于发病第二天,小西西病好的快没有任何症状了,这两天他忙也就没有来看。 西西照旧和妹妹南南睡一块,只是现在多了个小北子来抢地盘,三个娃,睡在一张小床上,多少显得一点拥挤。赵文生走过去的时候,三个娃,都在睡午觉,小脸蛋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香香甜甜地勾着小唇角,居然三个是如出一辙的腹黑典范。赵文生看着都摸起了额眉。想都想得到,今后这部队大院,又得刮起阵旋风了。 小家伙刷完牙齿,亮晶晶地跑了回来,小手搭在古沫的膝盖说:“古奶奶,我姥姥还在推销她那只人参。” “你知道什么是人参吗?”古沫对想卖乖的小朋友,照样不买账的淡淡的。 小家伙将小手枕起了小脸蛋瓜,道:“我不知道,但我爸爸知道,还有,我姥姥肯定没有我爸爸知道的多。”说完,小头转到了赵文生那边:“爸爸,你说姥姥那只人参,真是和姥姥说的一样,值很多很多钱吗?” 赵文生扶下眼镜,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不敢乱来,摆出严肃的面孔:“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科学论证,才能下最终的结论。” “科学论证?” “就是要做实验。像你在幼儿园里,老师不是也有教过你们实验课吗?” 小家伙小嘴巴缩的圆圆的,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姥姥拿人参做了实验吗?要不,我去问问姥姥。” 赵文生一听不好,要伸手拉住儿子的时候,哪知道古沫更眼疾手快,已经把要往外冲的小家伙给拽了回来,一边教训:“冒冒然然的样子,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奶奶最讨厌这样子的孩子吗?” 小家伙对古沫的话,却是表现出异常的乖巧,点点头:“对不起,古奶奶。” 古沫接着对赵文生说:“你不是要带他去看病吗?”言外之意,似乎有些遣客的意味。 赵文生心想,必是刚才自己和儿子触犯了什么事儿,于是一面想着,一面拿外套往儿子身上套,道:“好了,东子,该和奶奶说再见了。” 小东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父亲拽出了房间,一边回头朝古沫招招小手。蔓蔓拿了杯温水过来,站在门口,让小东子喝了水再走,边是和赵文生寒暄:“赵大哥不再坐会儿?” “不了,赶时间。”赵文生望表。 蔓蔓听是这么说不好再挽留。 赵文生看到蒋母仍坐在客厅里,于是对她嘱咐:“如果有什么事,阿衍和阿梅肯定不好处理的,你打个电话给我。” 蔓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摆摆头:“不至于。” 赵文生接着抱着孩子回到单位。小东子做完检查,在办公室里等爸爸时,小头好奇地四望,这是他第一次进爸爸工作的办公室。来来往往的阿姨叔叔有许多,但是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们身上,穿着他最喜欢的绿色军装。 徐美琳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块小黑板,给他当玩具,摸着他脑瓜说:“你爸爸,没有那么快过来,你在这里等,如果有什么事和我说。” 小东子对她这话有点不屑,他早就是能照顾妈妈的小大人了。等徐美琳走开后,见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将没趣的小黑板扔到桌上,爬下椅子走到办公室内角摆放的一台饮水机,自己拿了个纸杯准备装水。 他的小指头刚碰了下热水的开关,身后响起了个冷冰冰的声调。 “谁允许你碰这里的东西了?” 小心脏当场嘭,漏跳了好大的一拍,吓得狂飞:是那个冰山王!连小妹妹都畏惧的冰山王! 小指头惊到往回缩的时候,眼见那骨碌冒着热气的热水很快注满了纸杯子,若是溢出来往下淌八成得把他烫着。 君爷从他后面伸出的手快速及时地按停了开水开关,同时黑沉沉的目光往小脑瓜顶上看。 小家伙现在很想飞跑进舅妈怀里躲,因为他知道,不怕这人的,唯有舅妈一个。 门轻微转开,姚爷刚好进来,见到他们一大一小站在饮水机面前,分明是出了岔子,几步走过来,先把小家伙从乌色的天空底下拯救出来,问:“怎么回事?想喝水吗?” “想,想——”小家伙牙齿战战兢兢的。 姚爷皱个眉,见他被吓成这样,怕不好和赵文生及其他人交代,对君爷说:“他不过是想喝个水。” “他是想喝水还是想自己倒水。”君爷一句冷冷的话划分清事情的性质。 姚爷再看那杯全是滚烫热水的纸杯,终于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了,指尖是非分明地弹了弹小家伙的额头:“谁告诉你可以自己这么做的?” “我在家里都是自己做的。”小家伙满脸委屈的,“我都五岁了。” “那我会和你爸爸好好谈谈,五岁大的孩子可不可以做这种事。”姚爷实事求是地讲。 小家伙惊傻了眼珠子,抓住他袖口:“我错了,叔叔,你别批评我爸爸。”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批评你爸爸?”姚爷唇角好笑地一勾,是想现在的孩子真是机灵过头了。 “因为你是我爸爸的领导。” 这话,无疑让两个自以为很清白的领导脸上挂满了黑线,开始纠正这小小年纪就学歪风的孩子。 “谁告诉你领导就是批评人了?谁告诉你的,领导只能批评别人不能接受别人批评?” 小家伙被拘束在椅子上,两只小手乖乖地搁在小膝盖头,听取两位领导的教育。但是,骨子里的狡黠令他善不甘休,委屈地嘟着嘴角:“我姥姥时常都这么说,领导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你姥姥。”君爷冷哼的语气里鄙夷得不能再鄙夷了。 “是啊,我姥姥还经常给领导送礼物,说这样和领导就是一家人了。”小家伙说着抬起小眼皮,仍旧忌惮地望了下那张阎罗王脸,“今天,我姥姥给你们家的客人送礼物了。” 蒋母送人参的事,是下午才发生的。两爷暂未收到消息。 过了不久,赵文生走进办公室,见到儿子被领导抓了起来接受教育,一惊一乍的。姚爷直接招手让他到角落里说话。 赵文生以为是说儿子的问题,保证道:“回去我会教育他的。” 姚爷却是只看了他一眼,问:“你岳母今天去陆科家里送东西了?” 想都知道是自己儿子泄露出去的消息,赵文生惊讶的是,听姚爷这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像是早有所料,他一时琢磨不清领导内心里是什么想法,很小心地应了句:“是。我也是下午过去蔓蔓家里接东子,才知道这事的。” 姚爷对他这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阻止她送礼吧?” 赵文生心头一个警醒,这回真真切切是听明白了,很肯定地说:“没有。” “知道她送什么东西过去吗?” “一株人参。说是东北的正宗野山参,是真是假,阿梅说没有去做过鉴定。” “去做不做都一样。”姚爷意味深长道。 赵文生扶扶眼镜,能感觉到下午古沫与古管家那些常理之外的举动全部有了解释。所以,姚爷要他教育孩子的是,千万不能去说蒋母送这东西不好。 当天,终于送走了蒋母,蔓蔓收拾客厅茶桌时,望到那株显摆的野山参,有些疑惑地看向招待蒋母的古管家。 古管家朝她摆了摆手,意思要她别插手。 蔓蔓就此不敢碰那株山参。 晚上,她老公、她哥都回来了。几个人,都来她家看那株野山参,又是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她硬是想竖起耳朵听,都没听见半句泄密。后来,她哥招她进厨房,指挥她怎么炖了那株野山参。 这要做的是八宝人参汤。 蔓蔓从没有接触过高级人参这种食材,做起这玩意儿,心里头难免一点儿怯场,主要是这东西太珍贵,据说是有钱都难买。仔细地洗了那人参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切片。令她更为忐忑的是,她哥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做菜。 她知道她哥厨艺了不得不说,最可怕的是,那种巴拉巴拉的专业知识,据说她妈陆夫人都受不了。做厨师的,尤其是中国的传统厨师,又不是专业的营养师,哪里懂得计算卡路里什么的。但她哥不同,专业出来的,最爱讲究这种斤斤计较的卡路里。 “哎,苹果就要两片,你不要给我放多了。” “大片还是小片?”她忍不住顶了嘴。 “你先把整个苹果放到电子称称是多重,再切一半,那差不多。” 样样用电子称称,这还叫做差不多。蔓蔓满头黑线。 见她动都不动,他纳闷了:“怎么了?你不会连电子称都没有吧?” 蔓蔓翘起嘴角:“我在想,是不是还得拿个计算器过来。” “当然要。”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抽出支钢笔,君爷陆续在纸上写公式,想来是要趁这个机会,顺便教导妹妹怎么做个更专业级的厨师。 蔓蔓见着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就头疼,问:“你做个菜这么麻烦,不也是被人吃下肚子里吗?”不说古沫这个特殊病人,一般人吃饭都这般讲究,做菜还有什么乐趣可讲。 君爷头也不抬,道:“不要想着正常人吃饭,就可以什么都不讲究了。有时候,一顿饭,能决定战场上的胜负。” 蔓蔓因他这话,眨了下眼。 他是写完一排公式后,笔头稍顿,像是挑起眉角来看下她,说:“你不是和白露说,说要多了解我吗?” 蔓蔓冒汗。想白露究竟是怎么转述她的话的。她有说过想多了解他吗? 没听到她说是或不是,君爷只当妹妹是害羞,轻咳两声后,摆出哥哥的架势:“想多了解我,就得多学习。” 蔓蔓头顶冒星星:这究竟是说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学会了卡路里怎么计算,我相信你了解我,最少能多一点。”君爷以此来鼓励妹妹认真学习。 蔓蔓内心里哭笑不得,表面上还不能不卖他这个哥哥的面子,连连点头称是。这样使得君爷颇有了些成就感。 这都切完人参了,她刚要把人参片搁进其它食物一块放着的锅里一起煮,手却被拦住。 “哥?”月牙儿眼眯起了小圆。 “人参由我来放。”说着,君爷抽出口袋里放着的一小袋塑料袋,打开口子,里面装的是他早已备好的一克人参,全部倒进了锅里。 蔓蔓看着他这个动作,一下子全明白了,于是望向那只蒋母送来的人参,两只手暗地里拧了拧衣摆。 “这事我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要陪着妈。她可能明天就要进医院里去了。”冷冷的音色,在这会儿露出了点温和的痕迹。 “我明白的。”蔓蔓道,神情肃穆,望着那锅慢慢溢出香气的人参汤。 蒋母把人参成功送了出去,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王凤。王凤一样高兴,自然要把功劳同时分享给送人参给她的亲戚。 王海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都不免得意了一把。想他策划这个计划时,可谓费尽心机。毕竟陆家守卫森严,可以叫做铜墙铁壁,哪里都攻不进去。第二天,古沫被送进医院后,杨老太决定从美国回来了。(未完待续) 母亲 杨老太乘坐飞机到达国际机场。王海到机场迎接她,见杨老太从机场出来时,神采依旧,不需轮椅拐杖,一人能在别人搀扶下行走,与古沫简直是判若两人。杨老太唯一最感骄傲的是,她的身体很健康,远远超过古沫。让人不得不唏嘘,坏人反而长命。 “太太。”王海走过去时,向杨老太哈着腰。 “就你一人?”杨老太环顾了下四周,并无其他子孙出现的痕迹。 “是。就您的吩咐,没有其他人。”王海闪烁其词,看着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一个类似保姆的人,问,“江奶奶呢?” “她在美国事情忙着呢,来不了。”杨老太望着他,眼睛一眯道。 刘氏两姐妹甚是狡猾,总不能一起来,以防有诈全军覆没。 王海伸手过去扶她,一路走一路做报告:“她在医院里,前天晚上住进去的,貌似到今天都没有脱离危险,听说是要做手术。” “她这年纪做手术,不是嫌弃命太短吗?”别瞧杨老太年纪大,正是年纪大了,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手术风险。对古沫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她不想嗤之以鼻都不行。古沫这是走投无路了,才冒死一搏,这是谁听见都能做出的想法。 “听说给她开刀的是部队里有名的专家。”王海说,可以他说对部队始终心里存了些忌惮。 “别傻了。她这年纪,不说开刀的医生怎样,光是麻醉都可能让她永远醒不来。”杨老太论起了实事求是的精神。 王海见她坚持己见,肯定是不敢再加以反驳冒犯她,问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必须先把我曾孙子给救出来。”杨老太在路上早已打了腹稿,道。 要救杨修不是那么容易,陆家手里抓着杨修当时的犯罪记录,纵使陆家愿意放杨修出来,但是,随时都可以报警喊抓人。 王海觉得这场战始终不好打。他们拿什么去与陆家谈判。 杨老太神情淡定的,先是指挥他带她去见一个人。王海开着车,把她送到指定的地点,一瞧吓了一跳,这来到的是杨家长房的住处。 杨老太的亲生儿子早死了,唯剩杨修这颗苗子。杨家长房,是杨老头当年从杨家其他亲戚家里抱过来养的。所以谁都知道,其实杨家这个长房,压根在杨家没有什么权力。基本上,杨老太到时想把财产指给谁就是给谁。这杨家长房,自始至终妄想从杨老太手里得不到什么半点财产。但别想着这杨家长房一点用处都没有。偶尔,杨老太是会接济下这一家人,又把亲血脉杨修过继在长房名下。杨修到美国发展时,长房陪着杨修可以去美国发展,中间得到了不少好处。 如今想到自己做的这一切,杨老太感慨自己这招未雨绸缪的棋子。长房再怎么不亲,却是和陆夫人在世时的父母很亲。当年都抱过来养的这两兄弟,算起来,似乎比与杨老头的血脉更亲。 王海按下了门铃。 这是城内一幢有一定年龄历史的普通住宅区的房子。杨祖宇,杨家长子,即杨修过继到长房名下后称呼的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 门铃响了两声后,不会儿,只见一个精瘦显得很是利索的老头子过来开门。 杨祖宇的身体,比杨老太更好,健步如飞。 咔,里层的木门打开,杨祖宇看见了立在门外的杨老太,在怔了片刻以后,徐徐地拉开了防盗门,叫道:“妈,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顺道帮你在美国的儿子媳妇帮你带点手信。”杨老太施施然走进这个狭窄的屋子,环视一圈,感觉很是清净寂寞的环境,用甚是不解的语气说,“你儿子不是说了让你搬去美国吗?怎么不去?” “我老伴都葬在这边了。我年纪又这么大,再过去美国像什么样。再说,妈您不是也不办美国的绿卡吗?”杨祖宇边说,边给他们倒水。 杨老太看着他倒来的那杯不知用什么煮出来的开水,碰都不敢碰。王海一样介意。 杨祖宇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给杨老太倒水等于礼节一般,杨老太爱喝不喝,反正他做了儿子该做的事。 “嗯。”杨老太咳咳,清下嗓子,示意王海将她带来的东西拎出来给杨祖宇,“这都是你儿子媳妇在美国给你买的,你自己看看,都是国外的保健品和药品。这放到国内,不说价格昂贵,买都买不到。” “我这身体都健朗,没有高血压没有高血脂。”杨祖宇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礼品袋,卷起两只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说,“他们尽是浪费钱。” “你儿子媳妇是一片孝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杨老太也跟着皱起了眉。 “我这不是体贴他们吗?他们在美国创业也艰难。我在这边,有退休金拿,有政府补助补贴,其实过的比他们还舒服。”杨祖宇滔滔不绝,从言辞之中,就可以知道,对于自己儿子儿媳去到美国这一个事,并不是很赞成。 杨老太对他这反应,唯有个想法: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好歹的人。 “杨修回国的事你知道吧?”杨老太终于绕到此行的重点。 杨祖宇皱个眉:“知道,他前段日子来看过我。说是回来做生意。” 他是没有从杨家得到什么扶持的人,或许是由于杨老头故意把他抱过来当长房又故意压他的缘故,从年轻出来工作开始,凭靠的都是自己,在国企单位诚诚恳恳做一线工人直到退休。所以对杨家里各种事,他其实不大清楚。在杨家里,多的是他这样的人,因为大权都握在杨老太一人掌心里,谁都得不到。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明知杨修是杨老太有意把自己亲生血脉过继到他名下的,杨修自是得到杨老太的重视,杨修做什么事,他不知道很正常。只是,杨修这孩子,当年过继到他名下时,是受了精神刺激。他儿子儿媳对这个过继的养子都不怎么喜爱,反倒是他这个老人,看着孩子可怜,把杨修带过来自己养,渐渐是养出了一点感情。 他就一个儿子,儿媳没能给他生出个孙子,而且接连两个孩子夭折,如今唯一的孙女,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与他见面次数寥寥无几,自然与他不亲。 杨修,算得上他半个儿子了。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杨老太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充满阴险的唇角勾了勾。 “他从没有告诉我他在哪里。”杨祖宇抬起头来看他,“照理说,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在哪里。” “我是知道他在哪里,可我现在想救这个曾孙子都无能为力,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你这个爷爷出马,才能有点希望。”杨老太悠叹。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祖宇紧盯住她,“你是让杨修去做了什么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对他怎么了,他是我曾长孙子,我能不疼他吗?”杨老太不客气地向他这话发难。 杨祖宇沉着脸没有说话。 “你究竟怎么说?救不救你孙子?”杨老太就不信,他能对杨修见死不救。 “妈,你看我现在是退休工人,无权无势,比起妈来说差远了,要救杨修也得是妈出马。”杨祖宇道这话,倒不是鄙视自己,只是觉得杨老太突然来向他求助的举动太蹊跷了。 “好吧,我直接和你说吧。”杨老太见时机到了,直白道,“修儿现在是落在了你大侄孙手里,是生是死,全凭你大侄孙一人的念头了。” 杨祖宇一愣:“妈,这大侄孙我见都几乎没有见过。”这话是不假的。陆司令一家与杨家关系恶化之后,他对陆家人是一个人的面都没有见过。陆家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你这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杨老太一句责骂,骂了他回去,“你与你二弟二弟媳妇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虽然你二弟和二弟媳妇已经去世了,但是,你和你侄女忆莲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大侄孙子是出了名的孝子,你和你侄女开句口,这事儿能不简单吗?” 陆夫人本名杨忆莲,小时候,的确是他看着长大的。陆夫人什么为人性格,他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今听杨老太说起来,杨祖宇心里定是犯疑:“修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我不需去说,忆莲肯定会先为修儿求情的。” “难道,修儿真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你就真是对他见死不救了?” 大义灭亲的事,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出来的。杨祖宇,至少心里不是很忍得。毕竟杨修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不像会做坏事的孩子。 等杨老太走了后,杨祖宇拿着杨老太留给他的联络地址,在心里头犹豫了一阵,拨打了陆夫人的电话。 陆夫人正好在女儿蔓蔓的陪同下,在医院附近的商场买东西。 古沫住进了监视严密的危重病房,谁都不可以探视。陆夫人只能是听徐美琳说古沫想吃蛋糕,急匆匆找家面包店。古沫嘴挑,陆夫人站在货架前面,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古沫会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点。 “妈,不然买个蓝莓的吧?”蔓蔓见她杵立着都有十几分钟了,张口出声,微带劝意。 “蓝莓有点酸,不知道她爱不爱吃酸。如果她爱吃很甜有点利嘴的,菠萝不错。但是,如果她喜欢脆的香的,桃仁更好。”陆夫人说这话,多有点像喃喃自语。 蔓蔓道:“这样的话,我们什么都买一样,让她自己挑。” 想着这或许该解决难题了,哪知道陆夫人又叹口气:“浪费可耻。” 蔓蔓知道,自己陪母亲在这里哪怕站上一天一个月,都解决不了问题。她拿出电话,不得不求问自己哥的意见了。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接到她电话,问:“什么事?” 蔓蔓听他口气像是很忙碌,不敢打扰,长话短说:“妈想给她买蛋糕,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蛋糕她想吃,可以吃一点。” “什么口味好?” 君爷手里翻着东西,回答不假思索:“她喜欢什么口味就给她买什么口味。” 要是她们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还会问他吗,蔓蔓在心里腹诽了句,道:“妈和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直接问。”废话少说的姿态,接着,是蹊跷起她怎么突然和陆夫人一样脑子短路了,“你之前不是都直接问她喜欢吃什么吗?要是问不出来,不是可以问古管家吗?” 蔓蔓愣眨了眨眼。对啊,自己即使问,也应该是问古管家,怎么就一个电话先打给他了。 “我,我打给古管家。”一边说,一边急着按掉电话,摸着心口,感觉一跳一跳的,像是被抓中了贼似的。 看着手里突然被挂掉的电话,冷峭的唇角慢慢勾起个微妙的弧度,只有在很熟悉的人眼里,能看出是带了笑意。 姚爷在旁听着他们兄妹俩这通电话,微微夹起眼睐,同是饱含了笑意,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囡囡打电话给你,说什么了。” “她能说什么话。”故作大牌地挂上电话筒。 姚爷想忍住笑,没能忍住。 这引得在边上帮他们翻找资料的陈孝义,都不免移了目光过来看。姚爷笑出声不到两秒钟,就被君爷一个冷冽的目光横扫过来,噤了声。 蔓蔓在打了电话给古管家问清楚了古沫喜欢吃核桃蛋糕后,转过身正要与母亲说。陆夫人这边是突然是接到了通电话,打给她的人正是杨祖宇。 “忆莲,我是你大伯。” “大伯?”乍听见杨祖宇许久不见的声音,陆夫人很吃惊。 “怎么,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杨祖宇拉开声苦笑。 是许多许多年没有见了。或许自己儿子与老公不记得了杨祖宇,她却是记得的。毕竟那是自小经常来她家里串门,与她爸妈关系极好的兄弟,曾记得,那年头什么都搞配给,有钱难买东西。杨祖宇的单位环境算不错,她爸那辆上海凤凰牌单车,就是杨祖宇拿了自己的票让给她爸买的。 回想起这些,反倒是陆夫人对杨祖宇深感愧疚起来。到底,她父母去世后,他们家与杨家疏远了,可也不应该连同杨祖宇一起疏远了,好像全忘了杨祖宇当年对她爸妈的好似的。 “大伯,是我不好,我该去看你的。只是你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住到哪里去了。”陆夫人说。 杨祖宇听她这么客气的说,忙道:“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搬家都没有告诉你们去处。”说起来,当时与陆夫人一家疏远了,多少他自身也有一点因素,在于当时陆夫人的爸妈已经过世了,陆老头落难,陆司令一家连带被驱赶下乡。他在政府掌控的单位工作,为了明哲保身,不也不得疏远了陆家人。 时过境迁,陆夫人当然不会计较当年这些往事。在她看来,杨祖宇即便疏远了她,不过是被生活所逼,完全可以理解。 “大伯,你告诉我你住处吧。我抽个时间去看看你。”陆夫人兴致勃勃说到这,突然想起要疑问,“大伯你怎么会知道我电话?” “你奶奶告诉我的。”杨祖宇没有隐瞒。 陆夫人眉头紧锁,一时找不到话说。杨老太让杨祖宇打电话给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我们先见个面吧。”杨祖宇听见她对面沉默,有点担心起她是不是连他这个人情都不卖了,连忙说。 陆夫人点点头:“嗯,大伯你说个地方。” 蔓蔓等母亲挂了电话,探了探头问:“妈,是欢儿打来的吗?” “不是。”陆夫人想起,得让小儿子开车来接她们,说,“我得打电话给欢儿。” “妈有什么事,我来打吧。”蔓蔓按住她手,之后自己拨了电话给弟弟陆欢。古沫这个情况,家里这个情况,陆欢暂时都不敢回学校上课,在家里随时待命。 姚夫人现在都到他们家里帮着他们带小孩,看见陆欢接到电话套上鞋子就要出去,问:“你妈你姐有说中午回来吃饭吗?” 陆欢摇头:“不知道。”接着是看到摇篮床里两个小娃直勾勾的小眼珠朝他望过来,难免心里一点的于心不忍:“我想,她们应该很快回来的。” 姚夫人见他飞快地跑了出门,低下头,看到两个小娃两张皱巴巴的小脸,微皱眉,心想这样晾着两个孩子总不是一回事。可是,别说陆夫人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蔓蔓如今,光是两头都忙不过来。孩子的爸呢?蒋大少,这两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陆欢开车来到面包店,接走了母亲和姐姐,在路上问说是要去见谁。陆夫人说起:“你哥可能见过,你和你姐都没有见过。” “大伯?”陆欢对这个突然横空出世的大伯,没有一点感觉。再说了,当知道自己与杨家压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后,他对杨家任何人,形同完全的陌生人。 陆夫人对儿女的这种反应不满意,谆谆教育子女们:“我爸妈,你们的姥姥姥爷,是多好的人,这点你们爸爸都知道。这个大伯,是对你们姥姥姥爷很好的一个兄弟。” 握着方向盘的陆欢,听到这话,转过头,望了下姐姐蔓蔓,眼神里分明写着:这事告诉哥了吗? 蔓蔓是没来得及和自己哥说。因为陆夫人之前都始终不提要去见谁。 这车,眼见都开到了要与杨祖宇见面的公园。两姐弟,骤然感到压力。陆夫人像是不想把这事先告诉自己的大儿子,连带的,蔓蔓想和陆欢想高密,都一时难以找到机会。 在公园外面的一家小卖部,他们三人见到了杨祖宇。 杨祖宇偏瘦且有点矮,皮肤黝黑,长相不怎样,但是,一张笑脸,让人能感到一种亲近。 陆夫人在见到杨祖宇时,加快了脚步。蔓蔓在后面悄悄加把力,才能赶上母亲的步伐。陆欢甚是吃惊地看着母亲这番一反常态。 由于杨家被杨老太操控下那种种不欢快,并不能抹灭陆夫人当年在父母疼爱下成长的美好记忆。如今,杨家里,父母已去,唯剩杨祖宇,能带给她重温当初的温暖。久别重逢,许久以前的温馨重现心头,怎能让她不回味不感激。 夫家再怎么亲,老公子女再怎么好,都不能替代自己的儿时与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父母。陆夫人其实是很渴望亲情的。 “大伯。”站在了杨祖宇面前,陆夫人刹那的激动,让嗓音都变得一丝嘶哑了起来。 杨祖宇因她这句完全没有生疏的称呼,突然心头一样涌起了些激情,细细打量她,沙哑道:“忆莲,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陆夫人害羞地拿手拂了拂头发:“是,变丑了,变老了。” “哪有,我看你是年轻的很,感觉你比刚嫁过去那会儿,还要漂亮。”杨祖宇激动地道。 想当年,她嫁过去是什么年代,后来跟老公下乡受苦,当然漂亮不起来。如今,生活越过越好,不是说返老还童,变回十八岁的小姑娘般的漂亮,但是,绝对是气色变好了,健康了,衣服打扮上去了,变得富有成熟女人的美丽风韵。 “喝点水吧。”杨祖宇招呼他们几个走进小卖部里的附设茶厅,点了壶大麦茶。 陆欢和蔓蔓坐在一边,看着面对面坐着的杨祖宇与陆夫人相谈甚欢。许久没有见面的两人,互相回忆起当年那些事儿,倍感亲近。陆欢撇撇眉,不是很喜欢这种被母亲晾在了一旁的气氛,感觉这一刻的陆夫人像是变了个人,离他们有点远。 蔓蔓却是能多少理解母亲的这种心情。她不时地拎起茶壶,给母亲和杨祖宇空了的被子里倒茶。 杨祖宇看她不像陆欢那般戒备,对她滋生起了好感,笑问陆夫人:“这是你女儿吧?我后来都不知道你是生了多少个孩子,只记得你那个大的。” “你说的是陆君,陆君他没来。”陆夫人温和地介绍自己三个子女,“这是我二女儿囡囡,那是我第二个儿子叫欢儿。” 杨祖宇看看蔓蔓,再看看陆欢,看见陆欢秉承陆司令那双英气的浓眉大眼,愣是眨了下眼睛,拿起杯子默默地喝一口,说:“你儿子长得都像你老公。” 陆夫人听他这么说,好像还记得自己的老公,高兴地问:“你记得我老公?” “记得。怎么不记得。”杨祖宇模糊不清地笑笑,“最记得,当时他要追你爬上墙头偷偷看你洗澡,被你爸拿扫条打。” 陆欢和蔓蔓,全然不知当年自己的爸会做出这样的丑事,两张脸对脸,都是做子女的一脸不敢置信。 陆夫人为老公感到尴尬:“他那时候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在洗澡?还是不知道你爸早已守株待兔拿着扫把在下面等他?” 陆夫人的脸要藏到桌子底下去了。 杨祖宇乐呵呵地笑着:“不过,你爸再打,都没有用。谁让你一颗心早已被那小子给勾跑了。” 陆欢枕起了脸颊子,狡黠地勾下眉,对无意中得到自己父亲的软肋深感兴趣。 蔓蔓手心慢慢地抚摩着茶杯,同样心里打着小算盘,如果把这个消息卖给谁价钱会比较高。 杨祖宇接着稍微敛起了脸上的笑纹,放低了声量道:“听说,现在你儿子,是比你老公更厉害的人了。” “你说陆君?”陆夫人从电话里已得知他是受杨老太委托,想也知道八成和自己儿子脱不了关系。现在,一切大小事的决断权,都握在君爷的手里了。 “嗯。我那时候看他,他应该不到几岁大。”杨祖宇努力地回想君爷小时候的样子,然而,每次他回想起来,无不感慨,“他只亲你老公家里的人,和我们却不怎么亲。” 陆夫人亦觉得这是个遗憾。想当初,她爸妈在世时,没有不疼她的这个大儿子。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外孙子,定是疼在心窝口上的。但是,君爷自小那性子,像足了陆家人骨子里的东西,那就是死认陆家一个标志。并且,最可怕的是,现在遇回古沫后,她亦觉得自己两儿子,还继承了古沫另一种东西。 说起来,只有自己女儿,多少像点自己和自己的养父母。 杨祖宇同是这么觉得。只有蔓蔓,看起来比较像陆夫人,不止外貌像,这性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也很像。 “大伯,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陆夫人抬起脸,认真地问。 杨祖宇道出这话有些难以启齿的,但不得不说:“你知道,我儿子膝下过继了个孩子,他现在,被陆家扣住了。听说是做错了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做错了什么事,但是,这孩子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始终不大忍心见他这样没了。” 陆夫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想起了那个时候杨修拿着刀子威胁她触目惊心的一幕,一时刻,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 陆欢狠皱起眉:就知道杨家人带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蔓蔓思疑不定的,实际上,她搁在包里的手机这时已经震动几遍了。 打给她的是姚夫人,本是想问她究竟能不能抽出空回家吃饭看看两个小娃都好。打了两遍蔓蔓都没有接。姚夫人就此以为她是陪陆夫人进去医院里看古沫了,所以不能接电话。于是姚夫人接下来打给了自己儿子询问情况。 “囡囡?囡囡和干妈没有上来。”姚爷一口咬定,“她们不是去买蛋糕了吗?” “是吗?她们是打电话让欢儿开车送她们去买蛋糕吗?究竟会去哪里买蛋糕,连电话都不接。”姚夫人越说自己越觉这事儿古怪。 “妈,这事我来问问。”姚爷安抚下母亲后,立马转拨了蔓蔓的电话。 蔓蔓包里的手机再震。震到坐在她身旁的弟弟不满地朝她撇眉瞪眼的,或许想着该是君爷打电话过来,他们即可以名正言顺地泄密了。蔓蔓无可奈何地走到了一边接电话。岂知不是自己的哥打过来的。 “姚大哥?” “囡囡,你陪你妈到哪里买蛋糕了?”姚爷单刀直入,让人想临时造个谎言都难。 “我,我没有陪我妈去买蛋糕。”蔓蔓衡量之下,这会儿撒谎不仅蹩脚,反倒会惹得姚爷十分生气。 “那你们去哪里了?” “在公园。” “去公园做什么?”姚爷不可思议的语气从电话线另一边顿然传过来,同时很快是联想到,声音骤变,十足的厉色与君爷的冷有的一拼,“是不是有人找你们了?” 蔓蔓一时真不知道怎么答下去了,只好说:“姚大哥,等我和我妈回去再说,好吗?” 姚爷听她这话,就知道真有人找上她们了,一口凉气从肺底抽出来:“囡囡!” “你告诉我哥没有关系。”蔓蔓改变了思路,“而且欢儿陪着我和我妈坐在这,出事是不可能的。” “地址!” 紧随姚爷这两个毫不放过的字,蔓蔓哑口。据她知道的姚爷,向来脾气比她哥温和多了,一般她那么说后,他理应会暂且放过她们才对。可是,现在的事实是,姚爷突然变得她都认不出来了。 “不说是吗?我们会找过去的。”姚爷道完这话直接挂了电话。 蔓蔓对着忙音的电话,有点茫然。回过头,看到和杨祖宇一直在谈的母亲,不知道怎么说。 “这事,我需要和陆君商量。”陆夫人,没有一口气答应杨祖宇的要求。不是说她自己仇怨杨修的问题,是她必须也习惯了先尊重儿子的想法。 “行。”杨祖宇虽没有从她口中立马得到答应有些遗憾,但也觉得能就此与她拉近关系不枉此行了,“不管修儿做错了什么事你不能原谅他,你都是我侄女。” “大伯——”陆夫人是被他这话哽到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上,杨祖宇是一点错都没有。 杨祖宇看时间差不多,问他们在不在这里吃饭。陆欢翘着眉头正要婉拒他。茶厅的玻璃门,猛地哐啷一响。迎头朝他们几个走过来的,带头的居然是陆司令。 “贺砚?”陆夫人讶异地向着老公站了起身。 杨祖宇心中有些作虚,抽了条纸巾擦擦手心的汗。 “这不要吃午饭了,刚好今天工作没有那么忙,想找你和孩子一块吃。”陆司令笑着安抚老婆,那锐利的眼角时不时朝其余几个人身上扫一下。 陆欢接到了父亲不满的神色后,缩起了脖子。 蔓蔓低头不语。 杨祖宇刚想从另一个方向走,陆司令的声音追到:“大伯,一块吃吧。”(未完待续) 气得中风 杨祖宇想拒绝,陆司令的目光有意指到了茶厅外面。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户,杨祖宇看到了一辆吉普车,其中一面车窗降下半截,露出了杨修半张侧脸。隔了段距离看,杨祖宇仍能发现杨修的头发长的长了,使得头发下的那张脸好像瘦了一整圈。一个人如果瘦了想必过的不好,杨祖宇没有能看清杨修是什么表情,只凭这个感觉,都觉得不能置之不理。 “怎样?你不是想和他见面吗?”陆司令挑挑眉。 怕杨祖宇感到为难,陆夫人扯住老公的袖口,对杨祖宇说:“大伯,你是许久没有见我老公了,一块吃个饭,你看怎样?” 陆夫人的口气不比陆司令,杨祖宇信得过,答应了下来:“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一行人随之走向门外,蔓蔓四处环顾,不见自己哥和姚爷的影子。陆欢也觉蹊跷,莫非两个大哥都躲幕后去了。 “陆君不来吗?”杨祖宇陪着陆司令走在陆司令后面,问道。虽然他知道君爷不好应付,可既然都来了,很想陆夫人的几个孩子全都见见。 “他忙。”陆司令简单一句本想带过,之后似乎是有考量地想了片刻后,道,“一位亲戚住在医院里,他得帮手看着。” 杨祖宇想着莫非是陆家的亲戚,不然君爷怎么会这般尽心。 陆司令再加上句:“说起来,那人可以算是与你有点关系。” 陆家的亲戚与他有关系。杨祖宇怎么想,都只能是杨家。他为此深感好奇,张口就问:“是哪位,不知道我认识不认识?”如果真是杨家里自己认识的,与自己有点感情的,人家这都病了,他杨祖宇可以去看的话当然要去探病。 转头往他脸上富有深意地瞅了瞅,陆司令眯眯眼:“她姓古。” 乍听古这个姓,陆夫人想都没想到,竟能在杨祖宇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惊诧。要知道,她在杨家里生长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古沫的存在。可知杨老太这一手遮天的本事,能把原配抹杀得干干净净。 “是啊。”杨祖宇好像没有回过神来,沉浸在情绪里不能自拔,喃喃自语,“我们都以为她远走高飞了,没想到这会儿会回来。” 我们,两个字,让陆夫人圆睁了眼,微张的嘴唇过了许久才能用劲地闭上。这个我们,指的是谁,杨老太,或是她父母。按理说,如果真是古沫直接把她交给了她父母,她父母必是认识古沫的,杨祖宇与她父母感情那么好,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如此说来,杨祖宇知道的事情必定不少。可全都瞒着她。 虽然古管家曾经就此与她解释过很多,但是,被人欺瞒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而且是欺瞒自己的是一批自己爱戴的长辈,那种感受更加难以形容。 陆司令一时有些却步的脚,稍稍紧握的拳头,无不在表示一种遗憾。这些事,他或许早该瞧出来,但是一直都没有。古沫失踪不说,就他自己的爸,就错失的杨祖宇,就以前还在世的岳父岳母,有这么多的线索,他竟是一点都没能替老婆瞧出来。如果不是女儿回来,如果不是杨家频频露出了马脚,如果不是古沫现在病入膏肓走投无路,他老婆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情。想到这,陆司令是用很急的像是要把杨祖宇拽上车的念头,往杨祖宇又望了两眼。 杨祖宇被人拉着上车时,回过神了。他们这会儿坐上的,正是杨修坐的吉普车。里面三排座位,除了杨修和看守杨修的士兵,其余全被他们坐满了。 陆司令亲自把杨祖宇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一路握住杨祖宇一只手,像是亲近似地拉起家常话:“大伯,我只知道杨修过继到你儿子膝下,没想,这事儿竟然是你来说,你儿子呢?” 仅隔着排座位,杨修想听不见都不行。杨祖宇因为被迫正朝前面,看不见杨修是什么表情,被陆司令突然拷问了这样一句,不得不斟酌了下口气再说;“他在美国忙着,有个女儿生病了,抽不出时间。再说他不知道修儿发生了意外。他奶奶并没有告诉他。” 杨祖宇这话刚完,后排传出一丝几乎不能让人察觉的冷笑。 杨修在美国被杨老太困住的时候,抚养自己的大伯大婶有为他做过些什么吗。没有。他早就不指望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子女。 杨祖宇像是听见了他这声冷笑,有点尴尬,继续说:“不管如何,修儿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修儿是大伯你看着长大的?”陆司令摆出第一次听说他这种说法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常有些孩子父母忙,把孩子交给了老人养和老人感情反而深。”杨祖宇说,眸光争辩似的熠熠,不似有半点谎言流露的迹象,“况且,当时修儿过继到我这边时,他自己亲生父母刚过世不久,与他自小好到大的兄弟又不幸遭遇了意外。” 杨祖宇这会儿说的,都是杨修不为人知的过去了。蔓蔓和母亲坐在前面一排,竖耳倾听,能听见其中陆司令不断敲手指的声音,或许这些事陆家让人去调查了都没能查出来。如今能从杨祖宇口里突然听说,实在是件稀罕事。因为没有人想到,默默无闻的杨祖宇与杨家这么多事都有牵扯。 “意外?” “是,住的地方起火,被烧死了。到现在都查不出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修儿当时在现场看到了全过程。我一想这孩子当时那种感觉都深感难受。毕竟,我自己也有很好的兄弟。看着宛如手足一般的人突然意外,自己帮不上半点忙,感觉活像烧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杨祖宇声音沙哑地说,“说起来,那也是个好孩子。我四侄子的儿子。四侄子和四侄子媳妇,在得知儿子被活活烧死后,都崩溃了。” 耳听下面似有更深的一层内幕,陆司令等众人静静地听下去。 杨祖宇歇了口气,再继续说:“我经常对修儿说要原谅他四叔和四婶,毕竟他们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失常了,才会把责任怪到完全不知情的他头上来。” 陆司令嘴角拉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怎么听起来,感觉他们这种责怪,至少不是无中生有。比如,当时火烧的时候,为什么杨修会在现场。” 坐在后排的杨修,赫然用锋利的目光扫向陆司令,他的牙齿暗暗地咬在下唇里,是把有点青白的唇都咬出了火焰一般的火红。 杨祖宇抬头望了眼陆司令,道:“再怎么说,这事肯定是和修儿没有任何关系的。你想他那时多大的孩子,能懂得纵火吗?而且,他和他兄弟的感情那么深。” “我不是说他是罪犯,但是,会不会是小孩玩耍时出的意外呢?不然,我真想不到为什么两个大人会无缘无故全把矛头指到个小孩子身上。”陆司令揪住话题不放,一问再三,穷追不舍,让谁都可以恼怒。 若不是考虑到杨修的感受,杨祖宇都不想和陆司令说一句了。 在这刻功夫上,蔓蔓不得暗自佩服父亲的心理战术,一步步逼得人家走投无路。她爸终究是个老领导,看人入木三分。 杨祖宇说了:“可能是,他自己感觉要出事吧。偶尔感情很好的兄弟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至于我四侄子他们夫妇这种无理取闹,也只是没处发泄。” 后排的杨修突然插入了句话:“大伯,你不需再责怪四叔了。我都从没有怨过四叔和四婶。” “修儿。”杨祖宇讶异,头猛地往回转。 杨修与他的目光对上,那一点纵使在眸子里流动的光,都被掩盖的很好。森然的眸子,说是像杨老太,是像,又不似像。 杨祖宇看到他这双眼睛,好像是看到了第一天他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同样的一双眼睛,一双眼神,其实多少年来都没有怎么变过。他感觉得到,这双眼睛,绝对与自己的养母杨老太是决然不同的意志。 “你们打算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把他放了。”杨祖宇正面问陆司令。 “有句俗话叫做,子不教父之过。他父母早逝,他做出来的错事,要追究,抚育他的人定有错误。”陆司令说到这扬了扬眉,“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什么事?”这事他在杨老太陆夫人口里都问不出来,杨祖宇心里存着这个疑惑许久,始终觉得是个疙瘩。 “他绑架了我老婆,拿着刀子架在了他大姑的脖子上。再进一步,他是要威胁到我那时正怀孕的女儿,是要取他自家姐妹和姐妹孩子的性命。”陆司令有条不紊地说出当初发生的事件。 杨祖宇大概是想都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事,以至于一时的惊诧,全是朝向了坐在前面的陆夫人和蔓蔓。常理讲,都这么大的事了,陆夫人她们心里对杨修没有成见是不可能的。但是,刚才在茶桌上,不见陆夫人有半点仇怨的表露。 “忆莲,这事你刚怎么不说?” 如果陆夫人直接坦白了,他可能就没有那般鲁莽地向陆夫人提出请求。 杨祖宇的口气有点埋怨,这使得陆夫人不得回应。 “大伯。那是我觉得他不会真正伤害我。”陆夫人说,“他拿我女儿的性命当要挟来挟持我,是知道我女儿的命对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能拿我自己的命去换。若真是个杀人如麻的,怎能懂得这些,会直接把我杀了,选择拿我怀孕的女儿当人质更有利。可他没有这么做,无非是证明了他自己很懂得这种感情,他自己也深埋着这样的感情。”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如一石投进平静的湖面,至少,在杨修的心里面荡起的波澜无数。 蔓蔓抬头望了下自己的妈,陆欢坐在副驾座,回头也望了望。陆夫人朝一双儿女笑笑:“我女儿和我公公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不,才没有把他马上移交给公安机关。” 车内沉默了片刻,接着杨祖宇拍了拍膝盖头,道:“这事,修儿是做错了,你们想把他移交给公安机关,是对的。” “大伯,你好像没有听明白我们的话。这移交法办是一回事。”陆司令再次强调道,“总得把这个根源揪出来。不然,我老婆和女儿,天天受到威胁也不是一回事。” 杨祖宇愣了下后,立马意识到,便是皱紧眉头低下脸:“如果你是说她的话。” 对杨老太连声妈都没有称呼,可见杨祖宇对杨老太的感情实在不怎样。 “你也知道都是她唆使出来的。”陆司令意味悠长地等着杨祖宇进一步自招。 杨祖宇叹了口长气:“论起来,非要说作孽,不止是她,还有她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老公。” 杨修望着他,眯了好长时间的眼睛,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的一半,使得他可以眯得更长时间一些。 蔓蔓偶尔往回探望下头,在想,究竟她哥有没有跟来。 君爷没有跟过来,是因为没有必要。姚爷接到消息的同时,陆司令知道自己老婆出事,当仁不让要亲自出马拯救老婆。对于父亲想在自己母亲面前扮演白马王子的行为,君爷没有理由阻挠。干脆留在了办公室里,只负责搜集信息。 消息陆续地传过来。整件事来龙去脉在他们面前逐渐清晰。君爷闻之是笑了起来。 姚爷听见他忽然爆出的笑,不同以往的冷笑,颇都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敬畏,问:“你看起来很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浓眉上挑,眸中是洞察一切的锐利刀锋,“你想想,这样一来,比直接把他送给公安局要好多了。不白费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守株待兔。” “这——”姚爷琢磨着。 眉宇一挑一挑,同样在琢磨:“虽然爷爷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心里对这事把握还不是很大。不过,现在看来,爷爷看人的目光确实是需要我们学习的。” “怎么说法?”姚爷问陆老头是什么说法。 “我爷爷说,他这人心里其实始终恨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老太婆。”君爷想到这里,愈发飞扬眉宇,敲打桌面的指头难忍心中情绪的起伏,“现在,转机都握在我们手里了。那个老太婆,如果知道是自己把最后的机会自动送到我们这里来,不得活活气死。” 姚爷眨巴眼。 其实杨老太去找杨祖宇的想法是可以寻觅的。不说她想着靠杨祖宇与陆夫人之间的感情求助破解的口子,不如说是,她听说了陆家开出要她亲自来接杨修的条件心存畏惧,怕是有诈,始终不敢亲自出面,才找上了杨祖宇这个替死鬼。结果,这杨祖宇不仅当不成她的替死鬼,反而给了陆家绝妙反击的机会。 到底,这事能遂陆家的意愿进行,更让人不得佩服的是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诚然,君爷说的陆老头值得钦佩,余外,当时与陆老头商议的蔓蔓,目光的远见可见一斑。如果说陆老头是姜是老的辣,蔓蔓,简直不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解释才好。 他这个妹妹是很奇怪。浓眉细微地动着,像是在想象她的想法,想捉摸住她的心里。 明着看,她总是爱和他唱反调,暗地里呢。 姚爷见他说着说着,一张冷脸出现了一丝神游的破绽,就知道他是在想谁了,为此摇头叹笑:“囡囡又不是件东西,不是你想拿到手里就行。” “你是不知道受她影响有多少人了。”浓眉上扬,口气里微带不悦。 姚爷嘴角扬起的弧度平了下来。想到刚在之前她和他打的那通电话。她变机灵了,在他们面前越变越聪明了,既然敢在他面前耍迂回政策了,想抓他心底的弱处。所以,当时一瞬间,他是恼火了,被点燃了火。他情愿她按照以前一样和他顶嘴,而不是若狐狸一般在他们面前狡猾起来。 见他不出声,陆君把头转出了窗外,望着外头开始浓浓郁郁的青叶,说:“宠着她不是惯着她,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姚爷不知道这种心理战要打多久。他们只希望,她永远像个小妹妹,无忧无虑的小妹妹,像她小时候那样,会黏着他们这做哥哥的,让他们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吉普车开到就近的饭馆,陆司令安排了一间包间,杨修和杨祖宇有了独处的时间。 爷孙俩面对面坐着,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其他人在。杨修不知道有没有摄像镜头在监视,但是,这已经无所谓了,对他来说。 “爷爷。” 听到称呼,杨祖宇立马答应:“哎。” “爷爷,对不起。”杨修说,声音有丝低微。 杨祖宇仰起头看着他,目里含着明亮的光泽:“爷孙俩之间,没有对不起和谢谢这样的词。如果你非要说对不起,我还得谢谢你。” 疑问,在杨修抬起的眼中流露。 “你,和我儿子不一样。他一早就变了。虽说他是我亲生的,正因为他是我亲生的,所以骨子里的那种懦弱和我一样。明明白白看着家里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只是感到手中的无能为力,从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直到那天我看见了你,我突然感觉看到了一种希望。”杨祖宇边说边是苦笑地摸摸自己斑白的头发,“你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快做古的人了,还说看到希望是不是很怪。” “不。”杨修很肯定地说,“你年纪比她轻,有的是机会。” 听见他这话的杨祖宇,却是露出一副愁容:“修儿,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她的命能活这么长,真以为她是自己得天独厚吗?” 杨修眉眼一皱。 “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杨祖宇再三强调,“她做事总是想着后路,不是鲁莽能让人抓到纰漏的人。你想,你堂哥被烧死的时候,你四叔四婶为什么情愿把怒气发到你身上而不是直接发到她身上,就明白了。” “真的是她干的吗?”杨修用考验的目光审视着杨祖宇。 杨祖宇却说:“是她干的又能怎样?” 杨修被他这话心头一震。是,是她干的又能怎样。没有人能将她绳之于法。她干的坏事太多,她干的坏事灭绝人性。但是,没有人能拿她怎样。她纵使唆使了人去做,也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所以,杨祖宇后面的半句话,变成了至关重要的关键之处。她的命脉,不在其他人,就在于他。 “后来我听说她曾经把你弄进了美国的监狱。我想,或许她真不是想把你弄死,但是,她既然在关键时刻能显出把你变成颗不要的棋子的决心,定是又有了后路。”杨祖宇摸着以自己的了解推测出的杨老太的心态。 “她有其他子孙?”杨修追问。 “我想她没有。”杨祖宇道,“老天其实不是在帮她,是在灭她的。她的儿子孙子不是早夭,就想你爷爷一样,英年早逝。何况,她老公死的又早,没能再给她留下后路。” “那——”杨修想了又想,有些不确定。 “我是想,我那儿媳妇不是总是流产和孩子早夭吗?后来去到美国搞什么生殖技术。”杨祖宇揣摩杨老太去美国的真正目的。 杨修由是记起了自己在监狱里,似乎有一次,好像睡的很异常,不像是自己睡着了的感觉。这个认知令他骇然。既然把杨老太的心思都摸清楚了,他怎会相信杨老太仍会存着怜惜他的念头。 “我想,当我听到那个姓古的女人出现时,可能你从陆家里已经听到些风声了。”杨祖宇放低了声量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怎么说?”杨修听到的风声比较模糊,只知道杨老太似乎和这个姓古的争财产,需要确定。 “你别看杨家的财产表面做的这么大,有公司有企业的,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杨祖宇说,“当时你太爷爷在的时候,我有幸跟过他去看过杨家的宝库,里面的古董不仅多,而且件件价值连城。这个才是大钱。这些,都紧紧握在了杨老太的手心里。如果她不要,八成要留给她在美国的妹妹。但是,能不能做到这点,现在看起来不大容易了。不然,她不会急着来找我来拜托我了。” 杨修拨起了额头前长长的刘海,眼睛眯着:“你意思是要我和陆家合作。” “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她毕竟是与你有血脉相连。”杨祖宇自然不会逼他。他和他不同,他自己不是杨老太的亲生儿子,与杨老太说不上任何底线的划分。 “可她只把血脉当成了她的工具。”杨修心里很明白很清楚,自己唯一的生路在哪里。然而,在此之前,他想再会会那个叫古沫的女人。因为,他总不能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总得有心里可以接受的等价交换在。 杨修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允许。或许可以说,这正是陆家和古沫求之不得的。杨修和杨祖宇来到病房之前,有听说古沫病危,但是,想着或许只是陆家故意放出的风声,事情可能远没有那么糟糕。直到被要求全身武装,才能进入监护病房时,他们方是感觉到了陆家没有撒谎。 坐在病床上的古沫气色看起来还好,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瘦的厉害。瘦,令她一双美目益发精神,锐利的目光让人无处可遁。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见了。”古沫看到他们进来时,能一眼认出杨祖宇的身份,说明其记忆里没有一点消退的痕迹。 杨祖宇没想真是她,片刻之间怔怔的,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或许在他记忆里面,停留的画面,不知该是第一次在杨家里面看见她还是杨家女主人的时候,或是到了后来她离开杨家后,未想会重新杀回来,静悄悄地出现,要把自己女儿交给他兄弟养的时候。 古沫在他印象里,和杨老太一样,都是深不可测的女人,都是让他感到可畏的女人。所以,当初他兄弟答应把古沫的孩子接过来自己养的时候,他都不明白兄弟和兄弟媳妇是怎么想的。陆夫人果然不负古沫的愿望,是第一个迈出杨家大门,并且嫁到了能与杨老太抗衡的家庭里。如果这都是古沫计划里发生的事情,杨祖宇可以认为古沫是神了。 “坐吧。”古沫要他们都坐下。 此番对话,涉及过去将来,必定不会是短时间的聊天。 “我女儿应该在外面听着。”古沫在杨祖宇坐下来时,第一句这么说。 杨祖宇一惊,正想该怎么办。古沫继续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心中早是知道这个结果,早做好了准备。” “她——接受你吗?”杨祖宇以为她们母女相认了,问。 “她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子孙,她不管什么想法都好,我相信不会是冲动的,她现在做出来的事情绝对不会是有憾的。” 耳听古沫说的这般冷静卓越,不说在里面的杨祖宇听着不知做如何表情,陆夫人在外头听,是悄悄地揪起了衣摆。蔓蔓将条帕子递到母亲手里。 陆夫人是想,她或许该恨这样的妈妈太过绝情,反正,她心里的父母从来不是古沫。但是,她心里隐约又明白,古沫的这种绝情绝不是真的绝情,只是过于理智罢了。古沫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无不是留给了她后传到了她的子孙后代里。 杨祖宇最终找回了声音:“其实,这样也好。不然,我兄弟和弟媳,在九泉之下,不能闭目。毕竟那时候你可是答应过他们,绝对不会回来找回这孩子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不是我女儿,而是他们。他们生病的时候,我刚好在国外同样出了些事情。当时,如果我能赶回来,给他们点救助,或许,他们不会就这样撒手走了。”古沫说。 “请你不要这么想。”杨祖宇道,“他们其实挺感激你的,他们没有孩子,但是,你给了他们孩子,并且,成功躲过了那个老太婆的毒手,让他们享受了天伦之乐。” 古沫听到这一笑:“这般客气做什么。我做的错事我心里清楚,你不需要安慰我。” 杨修在旁边震惊地听着。应说古沫的话,直接震到了他心底里去了。一个做错事的人,一个明知永远不能求得原谅的人,他和古沫在这个基础上是一样的。可是古沫怎么做了呢。古沫的做法,让他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崇高的境界。 “这是我孙子,不是我亲孙子,而且还是那个人的亲曾孙子。”杨祖宇为古沫介绍起了杨修,一开始,就把杨修复杂的身份表明了。 古沫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杨修:“我知道他。” 杨修与她的目光对上,两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理应是敌对,却是奇妙地接洽上。 “背着十字架在人生的路上走辛苦吗?” “辛苦,但是,你从中能体会到的是绝不是辛苦,而是快乐。” 古沫的话,不仅在室内飘荡,在室外,在办公室里,听到这句话的君爷,深邃的黑眸中猛然一波惊涛巨浪,接而无声覆灭。姚爷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巨大起伏,想都知道,他口里再怎么说不会原谅这个亲姥姥,然而,不得承认骨子里有些东西,他与古沫是很像很像的。 不到一天工夫,杨老太得知杨祖宇私下找陆夫人被人逮住了,一口骂着没有用的东西。不止如此,事情出乎她意外的发展了。杨修不和杨祖宇回来见她了,而是被陆家人带着去见了古沫。 一个不妙的直觉冲上脑顶,杨老太手脚顿觉一片冰凉。王海着急给她按摩四肢,发现,她四肢好像没有了感觉。 杨老太自己都没有觉得,只是一个劲地问王海:有探到古沫和他说了些什么吗? 王海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可能和杨修在一起的杨祖宇可能知道。杨老太立马把杨祖宇叫了过来。 杨祖宇过来后,走到她面前说:“修儿被放出来了,陆家答应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了。” “这么好的事陆家能轻易答应?!”杨老太听了不仅没有高兴,反倒瞪大了眼球很是骇然。 杨祖宇想着在此之前古沫要他老实告诉杨老太的话,说:“修儿签署了一份声明。” “什么声明?” “他自愿放弃杨家所有财产,并且,他离开杨家,再也不姓杨。他的孩子同样不会再是杨家的孩子。而谁背着他做违法的事情他都会一概法律追究。” 杨老太这总算是听明白了,古沫这是要断她后路,全部的后路,八成知道她在美国对自己子孙干出的事情了。 “呵,呵。”杨老太干笑两声,“她想断我子孙都没有用。她自己都没有孩子,还要比我先死。” “她有孩子。”杨祖宇道。 “什么?!” “忆莲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杨老太脸上猛地涨起猪肝一般的血红。原来,原来这就是古沫与陆家牵扯不清的原因。她最怕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太太!”王海惊叫。 杨老太怒到极点,先想拿杨祖宇发怒时,却是发现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诧异地尖叫:“我的手,我的脚!” 杨老太急性中风被送进医院里时,陆夫人在夜里静悄悄地进到了古沫的病房,望着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的古沫,许久许久之后,口里吐出一声:“妈。”(未完待续) 恨不得掐死 蔓蔓回到家,从姚夫人手里接过孩子。姚夫人问:“你妈呢?” “没有回来。”蔓蔓简单地说。 姚夫人想她这意思,可能是陆夫人今晚要陪古沫在医院里度过了,说:“你妈不回来,你爸肯定不回来。你哥是不是今天都陪在医院了。” 不止她哥,她弟弟都陪。要不是她家里有两个小娃要喝奶要睡觉的,她也得在医院里陪着古沫今晚最后一晚。明天,古沫要进手术室了。 姚夫人想着她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不行,念了句“真是的”,问:“你老公呢?” “阿衍说他等会儿就从单位里回来。”蔓蔓道。 好在蒋大少这人不错。姚夫人在心里想,陪她在这里等蒋大少回来。蔓蔓正筹备着给两个孩子喂奶。姚夫人帮手去帮她消毒奶瓶等工作。蔓蔓先把比较乖的儿子抱起来,问:“西西今天怎样了?” “中午赵大夫过来过,给孩子做了检查,说是没有问题。”姚夫人上下晃动奶瓶里的热水,说起赵文生尽是夸奖的词汇,“赵大夫这人心细,能嫁到这样的男人,你老公的二姐实在太有福气了。” 蔓蔓为此是想到赵文生另一句口头词:谁嫁了姚爷,那才叫做真正的有福气。这是几乎他们一圈子的人都认同的观点。就不知道姚夫人作为姚爷的妈知道不自豪不。 “我看子业今晚定是在单位里陪你哥不回来了。”姚夫人望望钟,这会儿功夫儿子都没有回来可想而知。 舍去姚家陆家那层关系,姚爷和她哥真是,比白露姐与她哥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出许多。蔓蔓偶尔坏坏地想,如果姚爷生来是个女的,可能早就配给她哥了。不过这话她说什么都只能藏在心里。 姚夫人拿着热好的奶瓶走过来,与她一起看着两个小娃。两个孩子本来都很有脾气的,如今大人们都忙着没能睬他们,他们自己也都知道闹脾气没有用,反而乖了不少。连以前和妈妈赌气的小南南,现在都露出如隔三秋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回来的妈妈,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真验证了那句血浓于水。 看着眼前这一幕,姚夫人本来怨着陆夫人心太软的心里,似乎有了转变,叹道:“你妈,终究是要原谅她的。” 这是一早谁都能想到的结果,以自己妈那种性格。蔓蔓接过奶瓶,摇了摇,试了下温度没有问题后,把奶嘴塞进小西西的小嘴。小西西用力吸了吸后,小眼珠四处转,像是不止在找妈妈了,可能在找其他平常经常给他喂奶的人。 “这孩子。”姚夫人见着小西西这模样就笑,“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 蔓蔓摸摸儿子的小脸蛋,是想,两孩子这么聪明,不也尽是好事。如果两娃知道古沫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姚夫人似是与她同样想到,坐到她身旁说:“这几天两孩子,总是望着墙。我都以为他们现在是认得地方了。”两孩子是在寻找古沫照顾他们的地方。 “真奇。”姚夫人接着说,“他们和她才相处不到几天。我今天问赵大夫说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不是亲妈不是亲姥姥,是隔了两代都这么亲,有这样的事吗。” “赵大哥可能也不知道理由。”蔓蔓道。 “是不知道。非要追究,只能说是有缘分。”姚夫人对这个答案其实不大满意。 蔓蔓抬头望了下她,说:“干妈,你不喜欢我姥姥?” “怎么会喜欢呢?”姚夫人说话爽快,直抒己见,“你是没有见过你那个过世的姥姥。这个姓古,比起你那过世的姥姥,差远了。”这样一说,姚夫人当年与陆夫人的养母,算是很熟识的人了。 “你那位姥姥,是真的像你妈。性子温温顺顺的,待人都没有脾气,对人是好的没话说。你和欢儿都没有幸见到。但是你哥见到过的。”姚夫人说到两个鲜明对比的姥姥撇着眉,“哪像这个姓古的,一脸那副看见谁都欠了三百万的脸。” 蔓蔓听着后面那句姚夫人对古沫的形容,囧囧有神。然后低下头,道:“可我哥对那个姥姥,都没有提起过。” 姚夫人纠正她这话:“你让你哥怎么提起?你姥姥姥爷去世那会儿,正好是陆家落魄的时候。你妈想回去服侍你姥姥姥爷最后那段日子,都没能放行。你哥当时年纪虽小,这些事却肯定是很记得的。你看他都能把你当年的事情记得那么清。这些痛,他都埋在心里面的。” 蔓蔓露出一抹诧异,是想到陆夫人与杨祖宇说的话里,似乎陆夫人都以为君爷与姥姥姥爷不亲,姚夫人怎么知道君爷的想法。 “那还用说,你哥有什么话,也只能是说给你姚大哥听。”姚夫人说到这,忽然听见楼梯道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嘴里说的话刹然而止。 蔓蔓见她起身去开门,果然见着姚爷到了门口。 “我刚和囡囡说,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姚夫人见着儿子,立马先帮儿子拍打拍打身上衣服的灰尘。 “这么说我是让妈和囡囡失望了。”这两天天气返寒,进到屋里后,姚爷才敢脱掉大衣,一面朗笑着道。 笑起来如同春风三月的俊颜,照亮了整间屋子。姚夫人看着都觉赏心悦目。别看姚夫人向来喜欢拿儿子开玩笑,另一方面,为自己能生出这么俊俏的儿子,一直都是很骄傲的。 蔓蔓埋头专心给儿子喂奶。姚爷走到了摇篮边,看着里面的大脾气公主,笑一笑:“我不回来不行,怕小祖宗闹。” “她再闹,有她爸妈看着。”姚夫人说,接着听他这话以为君爷要回来,问,“陆君回来吗?” “不。陆君说把她接过去。我这不是过来接人。”姚爷说。 听到这句,蔓蔓仰起了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我哥今晚还要把孩子接过去做什么?”在她看来,她哥是乱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个娃去凑热闹。 姚爷没有急着回答她这话,是伸出指头逗起了大脾气公主。小南南若是寻常谁拿指头逗,都是要撅嘴巴表示抗议的。但是,对两爷,这位大脾气公主却是不敢太造反。两张小眼珠子对着姚爷那张过美的俊颜看了又看,仿佛和母亲等其他人一样,只能惊叹眼前男子的俊美。 伸出去的手,姚爷接下来是把大脾气公主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头上,打量了阵子小公主的小脸蛋,像是在仔细研究小公主的五官。 小南南长得这么漂亮,实际上,与哥哥小西西是双胞胎,两个娃其实长得有些地方肯定是蛮像的。所以,说小南南长得不像蔓蔓,真的是不怎么像。毕竟小西西长得像蒋大少,非要论起来,小南南长得,也该偏向蒋大少多一点。为此,两爷多少有点惋惜。本来,他们都想女娃要像妈妈才好。 不止如此,这大脾气公主的大脾气,既不是遗传她妈妈和她姥姥,而是遗传了太姥姥古沫。这绝对又是让两爷扼腕。 姚爷的手指尖摸着小女娃的五官,俊脸上多是思疑不定的情绪。或许他心里也在犹豫,这样一个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娃,能否值得让自己付出。 “子业。子业。” 姚夫人叫了两声,姚爷方是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姚夫人好笑地问儿子突发的神游。 “没什么。”姚爷虚应时,低头看到小公主朝自己眨巴眼珠子,那光溜溜的小眼珠子像极了南海深处的珍珠,不由一笑,“这孩子长得太漂亮,快把我比下去了。” 这话说得姚夫人与蔓蔓同时一囧:姚爷这是担心自己美颜第一的宝座被小娃给抢了! “她是女孩,和你有什么可比性。”姚夫人给儿子打气,“人家白露再美,不也得被你比下去。” 蔓蔓听着姚夫人这话,嘴角直抽:怪不得她哥看着白露姐姐的美都无动于衷,原来是由于天天看着姚爷的那张美颜给害的。 姚爷可能也是感觉到母亲打气这话说歪了,干巴巴笑两声:“妈,你都说不要和女孩子比,你还拿白露来说什么。” 姚夫人词穷:“我这,这不是说了前面一时忘了后面。”于是立马转移了话题重心:“陆君让你把南南抱过去做什么?” “或许他觉得看着这孩子,能帮他竖立点信心吧。”姚爷说。 蔓蔓和姚夫人面面相觑:君爷会需要信心二字吗? 姚爷解释道:“手术很难,没有人能百分之百保证。况且主刀不是他自己。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可南南既不会说话,又不能沟通,能给他什么?”蔓蔓感觉自己哥的逻辑超乎想象,能比外星人了。 “这或许能提醒他没有后路可以走。”姚爷道。 蔓蔓想到姚夫人之前说的话,径直小声问起了姚爷:“姚大哥,是不是我哥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和你说。” 姚爷顿觉惊讶地回头望了望她,看到她那张认真的脸蛋不禁失笑:“都是在一起长大的兄弟,比如欢儿和宝儿,又比如你自己和初夏。” 蔓蔓听他这般比较下来,觉得也是,继续问:“姚大哥,你觉得我哥能原谅人吗?” 她这话问的太巧,表面上像是只问君爷原谅不原谅古沫,实际上,却包涵了许多,包括了对温世轩的看法。 姚爷看了她好几眼,最终,含眸,稍稍沙哑的声线说:“囡囡,你这样的问题其实不该问我或是你哥。” 蔓蔓收到这话,立马闭住了口。她再蠢也该知道,这是两爷的底线。 接下来给小南南喂奶。小南南不比哥哥小西西,吃奶都从来不用力的,摆出一副爱吃不吃的姿态。何况,今天给她喂奶的是姚爷。光是姚爷那张美貌,都足以让她每吸一口奶要停下几分钟时间,好像生怕这美颜是会突然消失的幻象一般。于是,大脾气公主这吃奶的速度堪比拖拉机。偏偏谁催都不成。 好不容易把这奶喂完,蔓蔓给女儿换上身衣服,再把今晚孩子要去那边过夜的东西打包,包括尿布奶瓶奶粉什么,一概准备齐全了,兜进一个网袋里,拎给姚爷带过去。大脾气公主在姚爷怀里,感觉自己要出门了,竟然露出了兴奋。 两只小手朝哥哥小西西挥啊挥啊,那副得意,就好像放飞的小鸟。 小西西瘪嘴角了,有什么理由妹妹比他早出门。因此这两娃,从出生的医院回到家后,到至今都没有下过楼出过家门的机会,早就期待着有这么一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感觉儿子要哭闹了,蔓蔓忙把儿子抱起来哄。这头,姚夫人帮姚爷拎袋子下去。姚爷自己抱着孩子下楼,一面打电话让来接他的车子可以开过来了。 大脾气公主被姚爷抱到了楼下,听见楼上哥哥一声哇的不满,小嘴角勾起来像足了抹新月,整个得意忘形。 “哎,你说这孩子。”姚夫人看着这对双胞胎的反应,都觉得哭笑不得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要被抱去打针,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了。”姚爷不好心地朝着大脾气公主眯眯眼这么说。 小南南撅下小嘴角,貌似压根不信他的话。 “好吧,好吧,上车吧。”姚夫人害怕夜长梦多,这个小公主要是闹起来,比她哥更难收拾。 姚爷抱着孩子进到了后座。车子要开之前,和母亲说:“妈如果你今晚有空,打个电话给干妈安慰几句吧。” 姚夫人一听,忙趴到窗口上问:“你干妈怎么说了?” “干妈今晚都吃不到半碗饭。欢儿一直陪着他妈。” “陆君没有说什么吗?” “这种时候你能让陆君说什么呢。” 姚爷坐车带小公主走了。姚夫人爬上楼梯,没有去陪蔓蔓,直接回到自己家和陆夫人煲电话粥。 陆夫人有闺蜜和自己说话,感觉好多了,道:“有些话都不知道能和谁说。和你说了,我都怕你会怨我。” “囡囡不是很贴心你吗?再说了,陆君和欢儿纵使有意见,会和你顶嘴吗?”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表面做样子,反而心里不舒服。” “你啊,说是心细,其实就是心眼太多。都是你儿子女儿,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儿女终究是下一代的人,和我们这一代不同。我现在益发觉得,我好像对我父母一点都不了解。” “你说的是你养父母还是你亲生父母。”姚夫人问这话的时候,忽然冒出个念头,想着蔓蔓和陆夫人真真是一对儿母女,都能给遇上养父母的问题。 “都不了解。”陆夫人叹口气,“你说我爸妈养我这么大,离开人间时,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事。或许真是把我当成亲生的,但现在被我知道,总是令人感到他们好像有点私心的念头。尤其有囡囡她养父这件事后,益发让我这么觉得。” 姚夫人没想到她想法竟是这么复杂。陆夫人现在是觉得,如果原谅了自己养父母的知情不报,是不是意味她终是也得原谅温世轩的存在。后者,是她没法接受的,所以心里才有了这层芥蒂。 “温世轩的这个问题,你交给陆君和你老公去处理吧。”姚夫人想到最后,也只能给她想出这么个装作鸵鸟的法子。 “好吧,不说这个。再说她。”陆夫人毕竟养父母是去世了的,对养父母怎么决定都好都没有面对死人的尴尬,但是面对古沫截然不同,“我今天趁她睡着时叫了声妈。她好像没有听见。” “你叫她妈做什么?”姚夫人讶问。这难道代表陆夫人全然接受古沫了吗。 “我想,我能体会到那时候囡囡要叫我一声妈的心理了。”陆夫人又拿自己女儿来比自己。 姚夫人瘪嘴:“你是你,囡囡是囡囡。再说囡囡的情况和你能相同吗?你当时又不是故意抛弃囡囡的。而那个姓古的女人是直接抛弃了你。” 闺蜜说话有时候太过直率,让陆夫人内心里都小小的受伤,于是说:“她怎么都好,我叫她妈,其实是想问,我亲生的爸是怎么想法。” 关于这点,跟在古沫身边的古管家都没法作答。陆夫人是遗腹子,没出生前,那个死去的男人,甚至连古沫怀孕了都不知道。 “但是——”陆夫人执着地说,“她和他是夫妻,总是多少能想到他是什么想法吧。” 姚夫人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好想的。若是那个男人活着,肯定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你是他亲生女儿,与杨家又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陆夫人过了片刻沉默后:“但愿是你说的这样。” “我说的你不信,她说的你就能信?”姚夫人敲醒她脑袋瓜,“都是进棺材里的人了,你挖出棺材,他也没法回答你。” 陆夫人皱着眉头:“你不懂,我这是在思考,明天怎么办。” “明天?” “我该希望她活着吗?” “废话。即使她不是你亲妈,你这个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人,能诅咒一个人死吗?”姚夫人都说得激动起来了。 陆夫人哑口:“我这是在想——陆君——” “陆君自然不会希望她死。他考虑的事情比你还多。”姚夫人一句话拆穿了玄机,“你想,那个杨家的老太婆,不是还没有死吗?” 陆夫人被姚夫人这一说,方是想起了杨老太这个人一样,道:“我想去见见她。” “你说什么!”姚夫人大惊失色。她和她聊,可不是为了让陆夫人冒险去见杨老太。 蔓蔓哄着孩子睡觉时,站到窗口边上,看到了老公走在夜色下的身影。夫妻做久了,两人之间都好像有了心理感应一般。偶尔,不需要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她都有感觉他回来了。 蛋黄色的路灯,削着蒋大少提拔的身材。自从两娃出生后,当奶爸的蒋衍明显瘦了些,都能看出肩头清晰的棱角。蔓蔓看着老公益发成熟的时候,益发能感到老公作为一家之主的辛苦。 蒋衍在要进楼梯口的时候,同样心有灵犀地抬起帽檐,往上一仰头,能望到老婆抱着孩子站在窗台的模样儿。 如果说一个男人最满足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蒋衍觉得就是眼前这一刻。 他的妻子在家里等着他,和孩子一起,面带微笑。 这时候做老公的会感到忒别的骄傲。 小两口一上一下眉目传情。在妈妈怀里的小西西,都觉得妈妈快变成了个木头人,瘪瘪小嘴巴,在妈妈怀里扑腾了下。蔓蔓赶忙把孩子搂紧,为忽视了儿子感到内心愧疚,一边教导小儿子说:“西西,是爸爸回来了。” 妈妈不说还好,妈妈这一说,小西西的额头上满都是黑线:妈妈,你和爸爸,看到彼此能把孩子忘掉的事儿,我和妹妹出生时就都知道了。 蒋衍三两步跑上楼,进到屋门摘下军帽就喊:“我回来了。” 小西西都能感觉到蒋大少这句话是对着他吼的,意思是要他小孩子赶紧睡觉去了,别妨碍蒋大少和老婆大人相聚。小脑瓜哼哼,照常腻在妈妈怀里。这些天,妈妈都没有时间在家里陪他和妹妹,他自然要多黏妈妈一会儿,爸爸来抢都不行。 可是,蒋大少为了尽显父爱,直接把他从妈妈怀里抱过来了,一边问:“南南呢?” “他被姚大哥抱去医院了。说是我哥吩咐的。”蔓蔓向老公报道。 对于女儿被大舅子抱走,蒋大少露出作为父亲的尴尬和复杂心情:“南南自己觉得高兴就好。” 应说他这个当爸爸的,都搞不定自家的大脾气公主,挺没有脸面的。 蔓蔓安慰老公,表示出不以为然:“她换个环境,说不定去到医院里,不习惯那个消毒水味,又得闹了。” 感觉老婆这话是在诅咒自己哥拿石头砸自己脚,蒋大少有些汗颜:“这,她出生时就在医院呆着的,应该不会。” 蔓蔓哼,等着瞧。论了解自己的女儿,蔓蔓觉得现在自己是比谁都要更了解大脾气公主心里的想法。 蒋衍玩起了自己的儿子,等老婆去张罗晚饭。小西西听到爸爸学妈妈为他讲故事,立马一个汗。蒋大少给孩子讲故事,从来不是说小朋友能接受的童话,尽是讲一些军事报道。或许做爸爸的本意是自小给孩子灌输军人的素养,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能懂吗。 蔓蔓从厨房里伸出脑袋瓜说:“阿衍,你再给西西说什么南北形势,西西今晚会睡不着了。” “为什么?”蒋衍讶异,照理说,他说的不好听,儿子听了不是更该犯瞌睡虫。可见他内心里是埋藏了另一种阴谋诡计。 “打战什么的,那么紧张的氛围,你能让他听了安心睡觉?” 小西西听到妈妈这话,都在心里对妈妈竖起大拇指:强,一句话,制服了老公。 蒋衍耳听老婆说的话有理,干脆厚颜无耻地朝儿子哼起了摇篮曲催眠。 这样的爸,小西西无语望青天,尤其是想到自己遗传了这个男人的所有本性时。或许是感到老爸这歌哼的太难听了,难听到所向无敌的地步,小脑袋是弃械投降了,闭上眼皮佯作睡觉。 看到儿子乖乖地被自己催眠了,蒋衍亟不可待地把儿子往小床上一扔,开始跑去找老婆。 媳妇站在厨房里炒菜,有些长的头发,拿个小发卡卡着。蒋衍望着这一幕,蓦地想起当年吃老婆第一顿饭的日子。感觉到时间过得真快,快到一眨眼而过的地步。只是,时间所留下的感觉,沉淀在心里面,只会愈来愈厚,愈来愈让他留恋不已。 走到老婆身边,伸出的手拂到老婆脑后的小发卡上,感慨地道:“我那时候一直就想给你送个发卡,可是,都没能来得及。” “送我这东西做什么。”不爱打扮的蔓蔓不以为然。 蒋衍撇撇嘴,教育起了媳妇:“男人,看到女人戴着自己送的东西,会特别有感觉,你知道吗?” 蔓蔓由是和老公开了句玩笑:“那也不该送发卡,好歹送个金首饰什么的。” 蒋衍知道她不喜欢金首饰,伸手弹了下她发卡:“这不一样。我当时看着你戴发卡的样子,感觉,你正是我要找的女人了。” 蔓蔓吃疑地回过头。 老公笑眯眯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望着她说:“你不知道你这样子有多美,仙女下凡都没有你这么美。” 番茄红,马上涨满了蔓蔓一张脸。蔓蔓扭过身:“你少贫嘴。我在做饭炒菜呢。等会儿放错了盐还是糖,你不能怪我。” 蒋衍不管,搂住她腰,先吸点她的香气补充能量。 蔓蔓只好转移老公的注意力,说:“干妈都说你一天到头都不知忙什么。你除了忙单位的,还忙什么去了。” 蒋大少这几天回家确实比较晚,引人怀疑纯属正常。 “我不是在单位里说了吗?加班。”蒋衍道。 蔓蔓当然知道老公不会骗自己,她犯疑的是:“阿衍,按照你之前和我说的,你的工作,可能和我姥姥有点关系。” 蒋衍沉默,他这段日子的确是在按照古沫的吩咐忙些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是公务上的事,你肯定不需要与我说。”蔓蔓先一句话打消了老公心里的芥蒂,继续说,“明天,你是请假陪我去医院吗?可能西西也得抱着去。” 蒋衍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 “阿衍。”蔓蔓伸手拧熄了炉灶的火,锅口的热气氤氲着她的脸使得朦朦胧胧的,“你说,如果明天,不巧出了什么事,我倒不是怕我妈会伤心,我比较担心我哥。” 蒋衍只知道,古沫在要动这个手术之前,是把什么后路都安排好了,包括对待杨老太那边。 “杨家那个老太婆中风了,你知道吗,蔓蔓?” 听说杨老太中风了,蔓蔓立马转回头来,看了看老公。说起来,她和杨老太至今从未碰过面。月儿眉小小地揪一把,道:“其实,我挺想和她见上一面的。” 刚好是,陆夫人的电话打了过来,这回是打给了女婿蒋大少。主要是由于两个儿子和老公肯定是不答应。陆夫人想来想去,只能是想到女婿这个人选了。 听到岳母说要去见杨老太,是和自己媳妇的想法不谋而合,蒋大少并没有张口拒绝,只是对岳母说:“妈去到那里,想和她说什么吗?” 陆夫人对这点没有想过,她只是纯粹想去看看杨老太的下场。自己妈都这个样子了,在听说了古沫和杨老太过去的恩怨后,陆夫人在看杨老太这个下场的观点上,与古沫是如出一辙的。 杨老太这种登堂入室的恶毒小三,活该没有好下场。 “如果妈只是这种想法的话,我可以载着妈和蔓蔓,到医院里看她,但是不和她说话。”蒋衍说,“但是最好妈走之前,能和爸说一声,直接告诉爸理由,我相信爸不会反对的。” 感觉这个女婿就是贴心,不像儿子一口的不字,陆夫人点着头,称会和陆司令交代。 接着,小两口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先急着到医院陪陆夫人看杨老太的情形。小西西再次被委托给了姚夫人托管。但是,妹妹都能出门,现在父母刚好要出门,小西西闹了,说什么都不依从,非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走。 孩子哭的太厉害,闹的太厉害,使得小两口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带上了儿子。窝在妈妈怀里坐在车内,小嘴巴满意地勾起个小弧度。蔓蔓想都没想,伸手弹了儿子止住哭闹的小嘴巴,吐道:“十足像他妹妹。” 小西西赶紧将得意的小嘴角平下来:怎么装都不能在腹黑的妈妈面前装。 甲壳虫一路开到杨老太就医的地点。迎面,陆司令亲自送陆夫人过来的车,也到了。 一行四个人,再加个小不点,走进了医院里。刘秘书前去打探完杨老太的房间号码,直接带着他们几个上楼。 走到了杨老太住的单人监护病房。几个人都站在了外面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杨老太。杨老太是腔隙性脑梗塞,四肢瘫痪,两脚是完全瘫了的,两只手,只是麻木。情况比起患了脑癌的古沫,预后肯定是要乐观的多。见此,陆夫人忍不住气恨地咬一口牙。 饶是性情温顺的陆夫人,都这般情景了。其他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陆司令放在背后的指头交叉敲打着,微微眯眼,听去取了病历的刘秘书回来向他报告。听到半截,他的手指向那个窗帘,对刘秘书说:“去,让人把窗帘拉开一些。不然我们看到她,她却看不到我们。” 窗帘只要拉开大了,外头刺目的光能射到床头,这样,杨老太不得不醒过来。 转头见到陆家一帮人,陆司令与陆夫人,那都是认得的,杨老太哼哼。视线挪过来,再到了蔓蔓身上,她的目光一瞬间滞住。她看的,不是蔓蔓,是蔓蔓怀里代表新生命的小娃。一瞬间,她的心口处确实是被一根尖利的刺给刺到了。蔓蔓的孩子代表古沫有了后代,而且,就这样远远看着那娃,都能从那娃撅起来的嘴角,看出是十足遗传了古沫的东西。 杨老太心里不平静了,恨不得冲出去把那娃直接掐死。(未完待续) 谁死 小南南被姚爷抱进单位的时候,平常爱眯起来的小眼珠子开始四处顾看,这个地方给她感觉似曾相识。在坐电梯的时候,小公主闹腾了起来,小脑袋挨着抱她的姚爷,小手伸出去,像是要抓姚爷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她是怎么了?”跟着姚爷的勤务兵都不禁问。 “害怕。”姚爷没有想到小公主有害怕东西的时候,看来电梯的这种上上下下令她不安。 手掌心在小公主背后拍拍,大脾气公主此时表现得像只缩头乌龟,并不买姚爷安抚的账。直到电梯叮咚一声到达楼层,小嘴巴像是长长地舒出口气:安全靠岸了。 其他人见着小娃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均惊叹不已。勤务兵笑道:“姚科,我看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木木的傻傻的,整天只会吃喝拉撒。可这孩子,太有灵性了,好像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似的。” 蔓蔓这两个孩子,是比其他孩子要敏感。姚爷眯眯狭长的眼。 他们先走到了君爷的办公室。徐美琳见到孩子到,笑呵呵地迎上来,拿出指头本是准备逗小公主,后来是想起了小公主当年在这里的脾气,把指头及时缩了回去,只是看着孩子笑:“蔓蔓把她养的很好。你看,这小脸蛋之前在我们这时,小巴点大,如今,至少胖了一圈。” 蔓蔓这个当妈的,固然偶尔与女儿置气,却不忘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姚爷莞尔:“她妈是想把她养胖一些,成了个胖妞后,她就不用那么骄傲了。” 小公主听到这话,啪睁开眼皮,朝姚爷那张美颜唬瞪着:爷,我知道你爱美,但你也不需诅咒我。 徐美琳哈哈笑着:“我看她即使再胖点,小美人的模样一点都不会变。” 大脾气公主这出色的,比她妈妈姥姥都更深迥的五官,是潜在遗传了亲姥姥古沫的基因。 那是。小公主为自己值得骄傲的外貌撅撅小嘴。 “进去吧。陆科在里面等着。”徐美琳边说,边为他们打开办公室的门。 君爷正在里头打电话,见他们进来只指了指沙发。 小南南左看右看,君爷的办公室她没有来过,小眼睛里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是整个色彩,让她很喜欢。徐美琳帮姚爷接过孩子抱时,发现小娃的嘴角在往上勾,表情似乎很满意,这令她惊讶,说:“我记得她以前挺讨厌我们这里的,没想到,竟然会喜欢陆科的办公室。” 君爷正好打完了电话,回头来听到这话,冷冰冰的眼睛望到小甥女脸上,鼻子冷哼。 这是谁的办公室?他君爷的办公室。敢有人不喜欢? 姚爷跟着笑道,优美的俊颜笑得有丝意味深长:“她喜欢这办公室,说明她喜欢这里的感觉。” 徐美琳听完脊梁骨爬上一股寒:谁如果没有需要,会喜欢留在君爷的办公室?君爷的办公室从来就是个能让人万劫不复的冰窟窿! 大脾气公主喜欢这里,只能代表她和大舅骨子里存着一模一样的东西。小小年纪这么大的掌控欲,不可想象。 姚爷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想的,想当初君爷自小,都是小公主这样的脾气。 “她今晚在哪里睡?”姚爷问,“是要将她放进新生儿室里吗?” “放我休息那房间里。”君爷想都不用想的决定。 徐美琳愣住。君爷若是晚上在这里加班休息的地方,与大伙儿是一样的,都是值班休息室。里面放了几张部队的鸭子铺,留守的值班人员,一上一下都是这么睡的。 “今晚多少人留下来?”姚爷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转回头问徐美琳。 “值班医生向来是三个,不是我们单位的学生,今晚我都让他们回去了,不让他们留下值班。麻醉科会留下一个医生。”徐美琳这样算起来,四张鸭子铺,如果不算留下的两个科长,等于全部下铺被人占满了。 “让麻醉科的睡上铺。”姚爷嘱咐。这一命令等于他自己也要睡上铺的。 徐美琳按照他吩咐的去做。同时,大脾气公主回到了大舅的怀里。 君爷抱过孩子的时候,清楚能感觉到孩子体重有些沉甸,锁眉:“尿布呢?” 小公主吃喝拉撒,不像其他孩子会闹别扭,会哭会闹,基本是不吭气。哪怕是睡在豌豆上觉得不舒服了,也绝对会是像豌豆公主那般优雅的,采取稍稍皱眉的方式抗议。 徐美琳回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两爷在给孩子换尿布了。君爷自这孩子晚上转到他那里照顾后,做这项换尿布的工作,不知多少回了,早已滚瓜烂熟。然而,在徐美琳眼里,君爷这样的人当奶爸,仍旧是不可思议的,简直能让人风中凌乱的。 小公主被大舅服侍着,感觉忒别的舒服。小眉头翘起来,一挑一挑像是挑衅:谁有她这般尊贵的,竟能让君爷服侍。 徐美琳看着眼前这怪异的一幕,立马弃械投降,奔出去拉上门。 姚爷回头正想叫她弄盆热水给小公主擦擦屁股,结果见她跑了,一愣。 君爷没有发觉异样,专心致志地把小公主服侍得舒舒服服后,洗了手,再把小脸蛋捏一捏:“今晚不准闹。” 小嘴巴争锋相对地一撅:我有在你面前闹过吗? “要带她去给古沫看看吗?”姚爷问。 似乎知道姚爷说的是谁,小脑瓜立马转回来,望着大舅,冰莹的小眼珠直勾勾的,里面富含的眸光说是祈求,不如说是协商。 小公主想见她。 “我本来就想让她们两个见见的。”君爷的指头,轻轻点在小鼻尖上,眸意直率。 小公主高兴地把唇角勾一勾。 姚爷看着嘘叹:这孩子,怎么看,都好像能听明白他们的意思。 两爷抱着孩子往古沫房间里去时,姚爷一边走一边说起小公主乘坐电梯害怕的事。君爷听完,只吐了一句:“年纪毕竟还小,承受不起大风大浪。” 姚爷突然想起他们两个小时候,在囡囡失踪后,一块闹绝食的事。那时正是因为小,经不起风浪,不懂得忍耐两个字。比起他们,失踪的囡囡在温家,过的日子真可以算是一个忍字了。 见他脸色沉沉的,君爷低头看下小公主。小南南已是把指头摸到了小嘴巴边,乌亮的眼珠子一路观察着他们两个。 小小年纪,和她哥一样,已经善于察言观色,将来还得了。 君爷偶尔挺感慨的,不知道自己妹妹怎么能生出这样两个比猴子更精的妖精。 进去之前,先让人把古沫叫醒。古沫其实没有睡着,在陆夫人之前进来的时候,就醒了。陆夫人那声妈,她是清楚地听进了心里面。如果是其她母亲,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搂着孩子庆贺这母女相认。对她来说,却不是。她始终没有忘记女儿那对已在九泉之下的养父母。 女儿叫她妈,她高兴。但是,只能放在心里高兴。 得知君爷要抱着大脾气公主进来,古沫坐起来,拿把梳子梳梳头发,再整理整理衣服,为的是不能吓坏孩子。这些事,都是她能为孩子做到的,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一样足以让人感受到她作为一个长辈对晚辈深深的厚爱。 在这点上,君爷对古沫无可厚非。 “来了。”看大脾气公主刚进门,古沫立马伸出手。 小南南进到了老人的手里,乌亮的小眼珠子认出她是谁后,小嘴巴笑眯眯地展开,充分表示了对古沫无比的喜欢,比对妈妈对姥姥都要喜欢。 小孩子黏人的性子是很怪的,更多时候凭的是一种孩子的感觉,是好是坏,一目分明。 古沫爱这孩子,不像蔓蔓,不像陆夫人,是要比任何人,都要更尊重这孩子的感受,是把这孩子真正捧成了个小公主看待。 就是站在旁边的两爷,都能感受到,古沫对这孩子等同于对待自己最爱的子孙,是认为自己的未来全在这孩子手上了。 “南南啊。”不像以往那般对孩子不言不语的,今晚的古沫有许多话想对这小娃说,于是拿指头点着小娃的鼻尖,带尽宠溺地说,“以后呢,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知道吗?” 小娃眨巴小眼睛,似乎能听懂她这话,又似乎听不懂,小眉头揪一揪。 古沫对这个充满灵气的小东西笑一笑,道:“这点却是像她妈。” 两爷能听出她这话里是像要交代后事。姚爷就此想退出去,被古沫叫住。 “你爷爷也是我的学生。”古沫道,“应说,你们家与陆家好,都是我唆使的。” 姚爷早就知道姚家与陆家好,肯定有什么秘密。现在听古沫要发话,他留了下来。 两爷只是站着,没有打算坐下的姿势,或许这是敬重于古沫,也或许是认为与古沫没法达到那种平等平坐的亲近。 “你家爷爷,与他家爷爷。”古沫指了指他们两个,“都是我那时带的那个班里很出色的学生。想他们当年,也像你们这会儿,血气方刚,风流倜傥,志向远大。” 两爷因她这话,努力地想象那两个老头年轻时的模样,想到有可能和自己一模一样时,都不禁一阵恶心。那群老头子,在他们小时候,可是少不了拿着他们玩。 “当时我就想,姚家陆家在一起发展,肯定是要好的。一个能说会道,特别受女孩子喜欢,性格又柔中带刚,在社交圈里发展定是平步青云。一个耿直过头的性格,热血青年,如果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九死一生,晋级会特别的快,也特别能受到底下人的爱戴。后面一个升官会比前面那个升的快,会受人妒忌。但是,如果有前面那个暗中扶持,相辅相成,前途一片光明。”古沫说到这,声音陡地一沉,“当然,说到底,得你们两家之间感情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断裂。前提是同舟共济在一条船上,谁都能不能舍下谁。” 两爷从她这话里听明白了。两家的确是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被迫共坐在一条船上。 古沫终于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明天我可能会死,你们准备好了吗?” 同时间,杨老太在另一家医院里,血压骤然飙升,表现出命在旦夕的趋势。王海本在外头会人,听到医院报来的消息后,却不敢急速赶回医院,只通知了杨祖宇。因为他知道陆家人去到了杨老太那家医院看杨老太,想必,都是急着想看到杨老太的下场。杨老太与陆家斗,斗到了这个结局,让王海内心里都惊涛骇浪的。 杨老太本来就拿捏不住陆家。杨老太固然是当年是抢了古沫的老公,但是,古沫能活到现在,并且倚靠了多少学生起来。足以证明古沫比杨老太技高一筹。道不定,当年是古沫不要了杨老头,而不是杨老头不要了古沫选择杨老太。越想越是有这种可能。 王海是个见事态不妙就跑的,现见杨老太似乎大势已去,立马联系了江奶奶,要讨回自己的报酬。江奶奶这才知道自己姐姐是不行了的,却同样不敢贸然回国被陆家拿捏住。如此一来,成了恶性循环。江奶奶只能在美国为姐姐烧香拜佛,同时,心里戚戚然,知道姐姐这一死的话,这世上只剩下自己了。 蔓蔓他们,只是在窗外看着杨老太约十分钟左右,接着打道回府了。 一路,陆司令和陆夫人都坐了蒋大少的车,是奔回家中。 “今晚有陆君守在那里,你不要去了。”陆司令对老婆说。 其实如果自己在医院里,陆夫人也知道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说不定还碍手碍脚的,需要让大儿子回来照顾自己。陆夫人这么一想,觉得老公说的有理,就没有坚持半路转方向去医院。 陆欢这时接到通知先跑回家了,但是没有上楼,就在楼下等着他们回来。看到蒋大少的甲壳虫,他飞奔过来后,没有接妈,因为知道陆司令要护老婆,不和自己爸抢位置,直接抢起了姐姐怀里的小外甥。 “姐姐,我听干妈说西西闹着要出门,肯定是因为你偏心了。”对姐姐的两个混世魔王,陆欢自有一套自己的见解,一见面,毫不留情批评了自己姐姐。 蔓蔓无语,同时手里不注意,儿子就被弟弟抢走了。 “西西。西西。” 小西西在医院里斗完杨老太后,需要修生养性,在车里已经疲惫地打起了瞌睡虫,现在,落到小舅舅怀里后,小舅舅拿指头使劲儿捏醒他,他皱着小眉头打开眼睛。 “哈,瞧他这样子,多像他妹妹。”陆欢愈看这对双胞胎是越觉超群,与姐姐蔓蔓说,“姐姐,你将来给他们两个换衣服穿,八成别人都认不出来呢。” 蔓蔓听到弟弟这混账建议后,居然只是挑挑眉。只因她自己都看出来了,在医院的时候,她这腹黑儿子,是学起了妹妹小南南对杨老太使劲儿撅嘴巴耍大牌,气得杨老太当场血压骤升。 “西西,今晚陪小舅舅睡好不好?反正你爸爸喜欢抱你妈妈,你妈妈不能陪你睡。你妹妹南南今晚都不在家里。”陆欢继续诱拐小外甥。 听到这话的蒋大少眉头一皱,小舅子要诱拐他儿子就拐呗,何必扯上他。可好,他媳妇一听这话,要反感了。 果然,蔓蔓回头朝弟弟鼻子一哼:“谁说今晚他爸爸不舍得让他妈妈陪他睡了?” 陆欢小朋友才不怕姐姐的挑衅呢,扬扬眉说:“姐,你这话怎么不敢直接问姐夫?” 蒋衍举起的手,直接拍打小舅子的肩膀:“欢儿,西西今晚你抱着睡,半夜里你给他喂奶换尿布,可不要嫌弃辛苦。” “不会!”小舅舅陆欢竖起眉头向国旗发誓。 “阿衍。”小媳妇蔓蔓掉头,乌黑的眼珠子羞怒。 “行啦。”蒋大少再发挥贫嘴的本性了,“欢儿他想抱西西一晚,就给他抱抱,又是亲舅舅,有什么舍不得的。” “对。”小舅舅陆欢见势张口忙应着。 前头走着的陆夫人,回过头来提醒他们:“想说什么,上楼再说吧。西西他刚病好不久,再着凉就麻烦了。” 应姥姥这句话,小西西的鼻子抽一抽。陆欢小舅舅急忙把孩子搂得紧紧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内。蔓蔓在后面看着弟弟这般爱孩子,只好什么话都收进肚子里面了。 蒋衍搂着老婆,一边细声说:“生气不?” “气能怎样?”蔓蔓是不习惯,忽然两个孩子都被人抢走了,偏偏,是自己两个兄弟,真让她欲哭无泪。 蒋衍搂着她,贴着她耳边的细发说:“你如果觉得今晚寂寞的话,我任你抱。” 蔓蔓翘眉咬唇:“西西在家的时候,不也是睡小床,能碍着你吗?” “可我晚上总觉得你是看着孩子的小床。”蒋衍嘘一声长气,不满足于孩子出生后天天要和自己抢老婆。 “那是我们的孩子,还小,你不看着他们,他们一会儿长大了,你想再这样看,没有机会了。”蔓蔓说。 蒋衍只要听媳妇这话,就知道媳妇是个好妈妈,拍拍媳妇的肩膀:“我知道。” “你别说,西西黏你的。”蔓蔓小媳妇回过头来教导老公了,不能和孩子抢宠,要知道,孩子一样喜欢爸爸的。 是自己的儿子,当然是黏自己了。这点蒋大少无比自信,英气的眉宇上扬:“是我儿子,他不黏我能黏谁?你看我天天回来不是抱他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给他唱催眠曲。” 听到老公这番厚颜无耻另有图谋的话,蔓蔓翻翻白眼。 “我知道你很辛苦。”蒋衍接下来握着小媳妇的手说,“以后,我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你和孩子。” 蔓蔓听着他这句慎重其事的话,反而觉得怪异。照理来说,她老公算是很好了。平常除了偶尔在单位里加加班,都是准时下班回家,生怕她和孩子有半点事。她反倒觉得自己给他太大压力了,不是很喜欢自己,仰起脸道:“阿衍,我一早说了,如果你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能随便放弃,和我商量,定是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没理由我办自己的饭馆就行,你想自己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不行。我们是夫妻,是平等的。” 蒋衍瞬间被她这话给感动得,趁着楼道里黑呼呼的时候,搂着她亲两口。 爸妈在唧唧喔喔,所以把他和妹妹今晚让给别人了,小西西想都想得到,满脸黑线条。这会儿,他是被小舅舅抱进了小舅舅的屋里,自由地躺在了小舅舅的床上。小舅舅的床,有小舅舅充满青春的汗味,而且,小眼珠子只要望过去,能看到小舅舅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热血青年的东西。比如,桌上摆的一排颇为壮观的模型,有航天飞机,有坦克,有航母。这些东西,他或许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感受到一种和爸爸一样的血气。小眉头肃一肃,充满严肃。 陆欢是抱着一床被套什么的回来了,因为陆夫人说他床上肯定脏,不适合小孩子睡,非要让他把床上的东西都换掉。陆欢是个尽责的小舅舅,只要抱着外甥子都觉得娃儿身上那股纯真无邪的奶气,和自己屋里那种脏乱差是不大协调。谨遵母亲的命令,立马收拾起了自己的屋子。 期间,陆夫人担心儿子收拾屋子时烟尘会影响小外孙的身体健康,要把小西西抱出去。哪知道,小西西像是喜欢起小舅舅的房间,刚被陆夫人抱到门口,小嘴巴张开叫了。 陆欢听到他叫,高兴地嚷嚷:“妈,你瞧,他多喜欢我。” 儿子爱与女儿的孩子亲近,本是好事,可陆夫人怎么觉得这个度好像有些过了,抽抽嘴角:“他多小,能懂什么。”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先把小外孙抱回自己屋里。 小娃,成了今晚上最能慰藉大人心灵的一抹良药。 陆夫人刚把孩子抱进自己房间,陆司令立马走过来抢,边望着小外孙,边激情地说:“看见这两娃,真是什么烦恼都吹跑了。对了,怎么只看见西西,南南呢?”陆司令原以为外孙女是被留在家里让人看着。 “南南被子业接走了,说是今晚怕这大脾气公主没有陆君陪着要闹脾气。”陆夫人解释。 陆司令一听这话,就知道儿子这话是反话,道:“是陆君今晚希望南南陪在他身边吧。” “他要南南陪他做什么?”陆夫人不信,反过来笑话老公,“只要南南今晚不要把他闹着了好。他明天可是要上手术台的。” 陆司令挑挑眉:“陆君那孩子别扭爱逞强的性子,你这当妈的能不知道吗?” 在姥爷怀里的小西西,难得能听见姥爷姥姥说起大舅舅那些丑事,听得是一面津津有味,一面是想,妹妹今晚上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奇遇。 小南南是在古沫的怀里睡着了。到了晚上大概十点钟,考虑到古沫今晚要充分休息。君爷将孩子接了回去。在他转身要走时,古沫忽然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样东西,直接塞进了他口袋里。 他眉头微皱,正想问是什么。 古沫道:“这是我当年从五台山上获得的三个智慧锦囊。我打开了两个,最后一个,我不需要了。给你吧。你看你什么时候需要,拿它救急。如果你也不需要用到,再给南南吧。” 君爷望回她,没觉得她这话有掺假的成分,点了下头。后来又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问:“你打开的前两个都写了什么?”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但是,如果你哪天打开了第三个,或许,就知道我前两个锦囊里是写了什么了。”古沫微笑且肃敬地说。 回到休息室,几个值班人员见到今晚有领导莅临,纷纷压力倍增。接着,在他们见到君爷抱着个娃儿走进来后,一个个活像看到了什么奇迹似地,和徐美琳一样风中凌乱了。只因君爷当这孩子的奶爸,似乎当的很顺溜,而且好像当了许久。小娃在君爷怀里睡得可是太香甜了,小唇角尽是挂着满足的神态,小手紧巴巴地黏紧了君爷的军装不放手。 众人看着这一幕,好比看着个黑脸黑面的魔王抱着个小天使一般,整个不协调的画面,让每个人嘴角心脏都直抽:这娃儿,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是黏着个什么人! 大脾气公主,当然知道自己黏的是个什么人。有什么能比魔王大人,更能保护自己周全呢?小公主一点都不傻。哪怕大魔王要把自己吃了,她都照黏不顾,反正,她知道自己定会把大魔王征服了。 姚爷先做完睡觉前的洗漱工作,过来替君爷抱下孩子。大脾气公主抱到姚爷怀里还好,若是换到别人怀里,怕是不依了的。小嘴巴,在姚爷睡觉前要脱掉外套只剩下件背心的背心上蹭一蹭,留下条口水的痕迹。 不知为何,众人见着小娃这个动作,心脏猛跳三分。不是担心爱美的姚爷会为此发脾气,而是都感觉到了这小娃长得像天使似的,却压根不是个天使,而是个小恶魔。 姚爷眯起了狭长的美睐,朝那张继续想往自己背心上蹭口水的小嘴巴透出三分寒色。 小唇角不得抽抽,翘上一翘,闭着眼皮的一排细致浓密的眼睫毛,和姚爷的美睐有的一拼。 君爷刷完牙进来时,就见自己外甥女和姚爷是比起美来,冷峭的嘴角跟着抽抽。 是不是过美的人都具有容不得有人比自己美的傲性,不止君爷一人这么想。 部队的鸭子铺,不比家里的床,比较硬,比较窄。小公主躺到鸭子铺上面时,明显感觉到不比家里舒服,睁开了条眼缝,望见了周围全是绿色的。一个个穿着绿衣服的人,一双双眼睛都是充满慈爱地看着她。在这么一个硬邦邦的条件下,却四处弥漫着温馨和爱意。 有个兵向她低下了脸,仔细地看了她会儿,笑道:“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怕。” “岂止不怕,你看,她是黏着陆科,黏着我们军人,将来肯定也是要当军人的。”另外一个兵说。 小眼珠子似乎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圆溜溜地转了转。这时候,她的大舅舅,平常冷声冷气的大舅舅,忽然说了句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话:“那是,她的妈和姥姥虽然不是当兵的,可她亲太姥姥,当年是拿枪打过游击的,杀过鬼子的。” 从抗日战争留下来的女英雄,屈指可数。每个人,只要想到这点,都不能不对古沫肃然起敬。君爷再怎么怨这姥姥当年做的事,都无法抹杀古沫一生的功绩。功是功,过是过。论同是军人,君爷敬佩古沫。 也因此,小公主既然有这样的血统,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寄托了古沫希望的小娃,能辜负众人的期待。 夜里熄灯后,小公主依然如往常夜里那般,躺在那只熟悉的大手里。只是今晚上,小脑袋瓜明显能感受到保护自己的不止是一双大手,周旁有许多保护自己的人,这些绿色的影子围成道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她睡得,是比任何晚上都要香甜。 黑暗中,冷冰的眼睛,在望到在梦中满足地咂巴小嘴的小脸蛋时,默默地叹了口气: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八点,古沫被送进手术间时,杨老太那边的医院里,传出杨老太的心跳停了。 “大伯,怎么说的?”陆夫人紧张地与报消息的杨祖宇说话。 杨祖宇在电话里说:“医生刚刚告知,说是不行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不去。”陆夫人一口否定后,老实告诉杨祖宇,“昨晚上,我带我儿女已经去看过她了。” “这样——”杨祖宇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如果杨老太死了之后的葬礼,都不知道是不是通知他们陆家,沉默了片刻后,问,“古女士怎么样了?” 陆夫人望着关上门有一阵子了的手术室,声音一丝颤抖:“不清楚。” 杨祖宇听到她这哆嗦的声音,都不敢问下去了,不久,在没来及挂的话筒里,听到了陆夫人对面手机掉落到地上啪一声好大的声响。(未完待续) 去天津 杨老太是在早上九点钟正式宣布死亡。当时在场的亲人只有杨祖宇。杨祖宇后来打了电话给杨修。杨修并没有接电。再之后,部分国内的杨家人陆续赶过来了。 不来的杨家人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来的人都是不情不愿的,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杨老太自来霸权惯了,自私自利惯了,对他们不仅不会有哪点好,杨老太这样的秉性,注定了一分财产都不会给他们。 果然,杨老太早已在美国的时候安排好了后路,杨家财产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妹妹江奶奶委托代管。虽然杨修声明了会和自己子孙放弃继承的财产,但是,两个老太婆岂会如此善罢甘休。 最终,杨家众人想着顾及自家的面子,才没有给死了的杨老太难堪,合力出了点钱,把杨老太的遗体火化了,葬在了杨老头的隔壁。 至于葬礼,杨老太别指意。她人在世上时做人做成这样,想有子孙后代给她上香,是痴心妄想。江奶奶每想到姐姐这种结果,心里十分凄然,好在自己在江家不像杨老太,子孙对自己尚可。 不过,江奶奶可不会想着杨老太这种结果是咎由自取,全想着是古沫的错。现在姐姐都死了,古沫呢? 四月了,东去春来,天气真正的开始回暖。各艺术学校艺考放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对艺考生来说,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他们不仅要担心艺考的成绩,另一方面,要积极备考高考的文化课。 温媛和温家人并不知道杨家陆家之间发生的大事。实际上,杨老太与陆家彼此都很默契,知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本性贪婪的温家人,更是要瞒着。第二是自从参加了中央美院的艺考之后,温媛一副心思全扑在美院的成绩上了,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如今的温媛,因为连续失去了杨家、孙家以及楼向晴的支持,在艺考的考场上等于是“裸考”。她自己都无十足的把握。在她想法里,艺术考试不靠作弊,不靠买通评委,想考中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她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为此,毫无信心的她,在艺考之后,饭吃不下,觉睡不安。现实逼得她不得不考虑起,如果不能走画家这条路了,她又能走去哪里。数理化的成绩,她向来连林佳静都不如。想考北京的大学,如果不是考艺术类,以她的高考模拟考成绩够呛。然而,如果她都拼进北京高中了,却最终没有能在北京里的大学上课,不止会颜面全无。别说在蔓蔓面前想抬起头来,就是温家里面,她终得被亲朋好友全笑死。 一想到在背后会被无数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心里感觉,真是跳楼的念头都有了。 温世轩这段日子,回来看她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每次,温世轩都会小心翼翼避开许玉娥。温媛刚开始看到他时,都是不理不睬的,充满了怨毒的目光。 温世轩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与她说:“我和周律师,即便是要领证,都是肯定要先得到你的同意。” “你们需要我同意吗?”温媛冷冷地笑两声的时候,是将许玉娥一同骂进去了。 温世轩低下头,道:“媛媛,你妈想再找个人过日子的事,我是不能阻止她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不要推卸责任!”温媛霍的站起来,从高处俯瞰她这个既老实又懦弱的父亲,声色俱厉,话声狠毒,“你口口声声想让她自己找到男人,不就是想给你自己能另外找个老婆借口吗?” “媛媛。”温世轩皱起眉,很不喜欢自己女儿这样污蔑他的父爱,“如果你不愿意,我是绝不可能和周律师在一块的。” “你这话太好笑了。”温媛对着他这些内心表白的话,连句爸都不想叫,像是对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尽带冷笑,“现在在一起的男女,必须领证吗?领证了又能怎样?婚姻不过是一张纸。你和妈都不能因为这张纸一辈子在一块。这张纸有没有,对你,对她,都无所谓。你的话骗三岁小孩差不多,想骗我!” 眼见话是说到这个地步了,无论他再说什么,说他会从周玉那里搬出来什么的,她必定是一句话都不会信任他的。温世轩内心里添堵。这时候,只有想到养女蔓蔓和蔓蔓那两个小娃,心中方会好受些。 偶尔想,上天对他究竟是不薄了,还是对他依旧在惩罚。好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好的女儿则是流着自己的血脉。 想想,对他这个老实人来说,只有罢了。 他站了起来,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想过两天再过来,或许她会回心转意。这样的父女对话,他已经反反复复进行了很多次。他其它没有,唯有耐心。相信,女儿终有一天都能明白他。 这时候,温媛接到了温浩雪的电话。 “媛媛,你知道吗?佳静她考上清华了。”温浩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类人,姐妹之间有什么消息,定是要通知到个个都知道,固然明知有些消息挺伤人心,但是,对她来说,不说出来,她心里不舒服,非得说出来了,看着有人高兴有人不好受,她心里就欢快了。 清华? 温媛一时脑子里未反应过来,矢口驳了她:“什么清华?现在都没有进行高考呢。温浩雪,你是不是没有睡醒?” “瞧我,把句子省略了一半。”温浩雪在电话另外一头吃吃吃地笑着,“这说的是清华美院的艺考呢。不过,我记得,你不屑清华美院吧?你都没有报考清华美院。所以,媛媛,你不会怪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吧。” 她是不考清华美院,但不代表她是不屑于清华美院。她只是想告诉自己别无退路,除非考上中央美院压倒蔓蔓,没有其它选择。现在,林佳静通过了清华美院的艺考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毕竟,从一开始,她对想中途转来学美术的林佳静是十分鄙视的。林佳静不像她,自小专注于美术可谓寒窗苦读十几年。凭这短短的半年冲击,她不信林佳静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未想,林佳静欺瞒着她和其他人偷偷参加了艺考的统考不说,过了统考,还偷偷报考参清华美院与中央美院的招生考试。 清华美院的名气与中央美院是有的一拼的。林佳静能通过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试,说不定,也能通过中央美院? 这个结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因为就像蔓蔓,如果林佳静从一个被她鄙视的人,有哪天超过了她本人,她的自尊心受到的打击可想得到。 手指捏不住了,手机在掌心里发抖,缓缓转过头,刚好看到了温世轩走到门口。不,不要走。她在心里头呐喊。除了温世轩,她已经别无可靠了。 “爸!” 温世轩一愣,感觉一双手从后面拉住了自己。 “爸,不要走,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是我爸,我除了你还能有谁更亲呢?” 衣摆被揪着,感觉像是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女儿未长大的时候,都是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只会黏着父母。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掌心包住她伸过来的手,温世轩转回了身,颤抖地说:“媛媛,你想明白就好了。” “爸。”温媛若是含泪地点头。 蔓蔓从林文才打来的电话里得知林佳静通过了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试,为之是小小的一惊,继而乐道:“小姑妈如果在地下知道,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是啊。”林文才感慨万千,女儿能考上,其实都出乎他意料,“我本来想着,如果佳静考不上,我该怎么想方设法安慰她的。告诉她,除了画画,还有其它路可以走。人只要努力,天无绝人之路。就像你,蔓蔓。” “小姑丈,你不要再拿我当榜样了。”蔓蔓自认羞愧地说,“我连像样点的美院都考不上,佳静不像我,她向来成绩都比我好。” “你那时候模拟考的成绩并不差。说起来,这高考也像是命。”林文才回想到当年蔓蔓在高考中失意的时候,现在再想起来,只觉恍然一梦,心中难免是惋惜。 “我当时后来能继续上大学,靠的都是我爸,还有你和小姑妈。”蔓蔓真情实感充满感激地说,“所以,佳静到北京来上课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如果佳静能考上,我定是要支持佳静努力再往上读的,让她圆我不能圆满的梦。现在,佳静通过了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说明佳静本身,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能力,像小姑妈。” 提到女儿像自己的妻子,林文才是倍感自豪,又是感动的:“总觉得佳静这样能考上的话,我不会辜负九泉之下你那小姑妈了。” 知道林文才是在想念自己的老婆,蔓蔓不敢打扰,沉默着。 林文才拿袖口擦擦眼角,继续说:“我听慎原说,你们家出了点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范家是到后来,方才得知杨老太去世的消息。总觉得杨老太这个骤然过世,有些蹊跷。然而,杨家陆家知道内幕的人,都对外头瞒得很紧。范家一样无从得知。古沫是到最终,都把范家保护的很好,绝不会向陆家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儿说出范家有参与当年的事件。陆家由此,抓不到范家的把柄。但是,君爷已经将范淑霞从自己的单位调了出去。 范淑霞回到了自己原来的部队。君爷将她调回去时,给她在那边部队安排了一个比她原先职位要高的岗位,纵使如此,无辜被调离的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范慎原对此,一点都没有打算安慰自己姐妹的心思。在他看来,姐妹范淑霞远离陆家人,更好。反正,他向来都看不惯陆家人的做法,尤其是君爷他们对温世轩这方面,令他看着每次心里都要冒火。 对于自己亲姥姥古沫的事,蔓蔓既是不能向林文才启齿,哪怕真是允许她说,她一样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故事。就此沉默着。 林文才见她不开口,却能感觉到她那边传过来的低迷情绪,于是张口安慰她:“蔓蔓,不管你在陆家过得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好,你要记得,我和你爸,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们这里,是随时欢迎你回来的。” 蔓蔓顿然被他这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应着:“小姑丈——” “这里,始终是你的家。”林文才再补上一句。 蔓蔓想,若是自己真的哪天回温家,八成,只可能是去和林文才以及林佳静在一块,都不可能再和自己养父住一起了的。因为,中间,始终是有个温媛。 电话挂上,到晚上,老公回来进了家门。蔓蔓帮老公挂衣服的时候,顺便就说起来了:“佳静她这回通过了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试,名次在公布的合格名单中名列前茅,是前七名里面,可以获得加分。她本身的文化课成绩并不差,我想,考上清华美院是绰绰有余了。” “那你是想资助她上大学的学费了?”蒋衍想都不用想,能说出老婆接下来要说的话,眉毛轻轻一挑。 “阿衍,你呢,是什么想法?”蔓蔓转回身来,一丝紧张地望着老公。 蒋衍是故意沉默了会儿,眉头揪着做苦思状,等见到老婆那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时,勾起微痞的唇角:“蔓蔓,你这是太小看你老公了吧。几万块的学费而已,你老公怎么会出不起呢。”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是把手抚到胸口上,深呼吸两口气,朝故意耍自己的老公狠狠一瞪目:“你是有意的。” “我当然是有意了。不然,你问我等于白搭。你即使知道我同意,也定是拿自己的钱去资助她,哪舍得拿我的钱。”蒋衍是把老婆的心思摸得都一清二白,摇头又摇手,“你这样做,不是要让我在你爸你妈,尤其你哥面前难堪吗?” “我哥哪管得着我的事。”蔓蔓瘪瘪嘴角,“再说,都是夫妻了,钱分得了你我吗?不然,我不会来问你了。” “既然钱都不分你我了,如果你真想资助她上学,你知道我和小姑丈关系又是很不错的,记得把我的钱算上一份。”蒋衍可没有这样轻而易举被老婆给骗了去,伸出手捏捏老婆的鼻子。 蔓蔓皱个眉头,被老公这么一捏鼻子,她想不记得都不行了。本来,她确实如蒋衍想的,从自己的账户里面拨出钱给林佳静付学费和生活费就好了,如今老公这样一说,老公想为林文才出这份情,她不能拒绝。 “妈在对面炒菜吗?”蒋衍脱了鞋子问。 这一周来,都是他老婆蔓蔓给陆家一家子做饭,所以,今天他回到家不见是在厨房里见到老婆,好奇地问。 “妈她说不做事,心里更不舒服。”蔓蔓垂下眼帘说。 蒋衍走过去,在她额角上轻轻拿手指点一点,道:“我知道你体恤妈,自己辛苦不说一声,但是,如果你觉得自己心里不舒服,一定不能这样憋着,如果你垮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 蔓蔓抚摩着额角,轻轻地说:“我其实还好,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了。反倒是——”眉头继而揪起,很久都没有打开。 蒋衍这会儿已是走到了两娃睡着的小床边。两个小娃,近段日子,一样是很沉寂,沉静到让人感觉,一下子好像都长大了不少。真的只是两个月大的孩子吗?当爸爸的,都面戴沉思地俯视两个孩子。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在小时候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还原孩子最纯真的本性,但是,每个家都有自己家里的问题,用句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老病死,又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 感觉到爸爸回来了,小西西先睁开了眼睛,忽眨忽眨的眼皮子,含着一种怜惜。怜惜姥姥,怜惜妈妈,更怜惜的是,和自己睡在一块的妹妹小南南。 小南南,已是好几天,都没有精神的样子了。大脾气公主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脾气。爱撅的小嘴角耷拉着,微瘪的小嘴巴,若片忧伤的芭蕉叶,美得,让人瞬间动了恻隐。 “南南。”这回蒋大少没有急着抱儿子,而是抱起了向来不爱和任何人亲近的小女儿,爱怜地亲吻女儿的小额头,低低声说,“南南要想着,有爸爸妈妈,有哥哥陪着南南呢。” 望到老公对女儿这般,蔓蔓心里能感到,其实比起对儿子,老公对女儿的怜惜是更多更多。 蒋大少当然是要爱女儿更多一点,毕竟女儿是女儿身,生来就弱,更需要他人呵护,也因于此,他处处是迁就着小女儿的脾气。对儿子也是整天教育要好好待妹妹。 小南南在爸爸柔声的呵护下,小鼻子抽了抽。 蔓蔓知道,女儿之所以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哥。君爷已经连续一周没有接小公主过去陪着自己睡了。 小南南不懂得太姥姥是怎么了,在孩子的感觉里,太姥姥像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样,或许消失后哪一天都是要回来的。所以,小公主,只是在想大舅舅是怎么了。大舅舅不会是想太姥姥一样,许久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吧。 君爷是整个陆家的支柱。蔓蔓不敢想,自己哥倒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而现在,她哥低迷的状态,无疑影响了整个家。 蒋大少对此也若有所思的,道:“蔓蔓,我爸在天津的老家来了封信,这回真是要把家里的老房子给卖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天津老家看看。” 老公的家乡,蔓蔓还从未去过。听说是个特别的地方,有好吃的狗不理包子。 “算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旅行吧。再把大舅子和白露姐姐约上。”蒋大少如此建议。 蔓蔓眼睛一亮,马上点着小头:“我去和我爸商量。” 近些天,家里气氛低迷,最担心的是自己老婆会承受不住,陆司令除了前两天破例请了假在家陪老婆外,现在,一样是天天按时下班。今天他刚回到家,女儿主动走到他面前帮他挂衣服。 “这事由你妈做好了。”陆司令悄悄声与女儿说,是想让老婆活动活动筋骨,别一个人郁闷在心头里了。 “妈在厨房做事,爸,我是有话想和你说。”蔓蔓同样悄悄声道。 父女两人,接着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偷偷摸摸地摸进了书房里头,把门关紧。 陆司令进了书房,长舒口气:“你哥还没有回来吧?” “没。”蔓蔓皱着眉头,“他现在天天都是起早摸黑的,妈都见不到他踪影。妈其实内心里更担心他,因此今天说什么都要自己做饭炒菜,想让哥回来吃饭。” “嗯。”陆司令浓眉紧锁,背着双手,走来走去,想着这大儿子一旦出什么事,真的是家如山倒,整个精神支柱都快没了,而且,最糟糕的是,这次倒的不止大儿子,“你爷爷心情也不好,住在你小叔家里,你小叔说你爷爷这一周来吃的饭量,连平常的一半都不到。想请医生给你爷爷看看,但是,想也知道老人家不是身体上的毛病。” 同样的困境,出现在众多老头子老奶奶的家里,比如姚老头,据说一样茶饭不思,姚夫人为了给公公婆婆减忧,这段日子都搬到了老人家家里住。同时,又是担心老人家突然想不开来个心脏病突发什么的,姚爷受令,陪母亲搬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古沫的离去,给众人的打击,远远超出了陆司令和蔓蔓的想象。 “好在没有举行丧礼。不然,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陆司令轻声嘘叹。 古沫离去的那天,遵照古沫的嘱咐,遗体立即进行了火化。火化之后的骨灰,由古管家当天带走。据说,最终会将骨灰安葬在古沫的第二任丈夫身边。至于,墓地具体在哪里。古管家没有透露,意思表露的是清楚明白,不喜欢任何人去打扰古沫死后的清净。 陆夫人本来是担心以后没有人给自己的亲妈上香扫墓。古管家摇摇头,百分之百肯定地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纵使如此,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偶尔,陆夫人想有个地方可以想念想念她。 古沫这显然是把事情做的绝情了,死后犹如徐志摩的那句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用意显然。她要遵守与陆夫人养父母的约定,陆夫人,永远只是那对夫妇的女儿,而不是她的女儿。 陆夫人对死后依然这样的亲妈,那种又恨又爱的感情不言而喻。陆司令只觉得,古沫再怎样秉承自己的想法都好,反正会伤到他老婆,就是不好。陆司令这样的想法,小儿子陆欢一样。因此,欢儿看不惯母亲这般犹犹豫豫,陆司令担心小儿子难免说出些话伤到老婆,就此将小儿子先赶回了学校去上课。 蔓蔓觉得蹊跷的是自己的哥。本来,谁都知道,君爷对古沫谈不上喜欢,应该说是不原谅。但是,为什么她哥仍会在此事上受到打击呢? 据那次手术后,主刀医生出来向他们汇报的说明来看,医院方面并没有任何过责。坦白来说,他们在刚打开病人的颅腔后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无法用手术切割的地步,远超出之前影像学检查能看到的记录,因此,可以说,什么手术都没有做,直接重新关闭了颅腔。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古沫陷入了昏迷状态,不到一天之内,被死神夺去了性命。 蔓蔓很记得,亲姥姥古沫那天走的时候,依照古沫的要求,古沫临死前没有抢救,没有心脏按压,什么都没有。 古沫走的,是那么那么的平静,面部十分安详,像是个得到满足的孩子,进入永远的睡梦中而已,嘴角边还挂着笑。这让所有在外头等待的人,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都在想,或许她已是知道了杨老太比她先走的事实,心里终于圆满了夙愿,走得一点遗憾都没有。 恰恰因为如此,反倒显得其他人是那么的不甘。 “陆君!”当时她妈妈陆夫人喊了,抓着她哥的袖口,求道,“救救她,让她再多活一天两天也好。” 她哥站着一动不动,望着古沫的目光,在她看来,不像是哀伤,更像是一种被激怒的状态。她那时候真有点怕她哥会突然爆发起脾气。可是,什么都没有。君爷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嘴唇稍稍动了动,回答的不是自己的妈,而是对向身边的其他人:“扶我妈下去休息吧。” 后来是姚爷走了上来,带了陈孝义,亲自要把她妈架走。她见到不对,急急忙忙,才和自己老公走上前赶在姚爷动手之前,说:“姚大哥,我来扶我妈吧。” 面对自己的女儿毕竟不像对儿子,女儿一说马上心软的陆夫人,让女儿女婿将自己拉走了。 蔓蔓把自己母亲扶走的时候,能听见爷爷陆老头的叹息声好长好长。只要回头,能看到父亲弟弟,都是一脸不悦的表情。自己的哥,早已在这事发生后,迈开大步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好在有老公始终在她旁边陪着她。老公只要把肩头借给她靠,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今天,大概是怕她再为岳母憋下去会憋出病来,才提醒了她几句。 “爸。”蔓蔓回过了神,说起了自己老公的提议,道,“我和阿衍有事要回他老家一趟,这样,我和阿衍都想着约哥和白露姐一起去散心。” “是吗?”俨然,陆司令对于他们小两口这提议,不仅不见反对,还很高兴,“天津是个好地方。我自己曾经去过,对那里特殊的素菜包子很记得。不过,你哥有没有去过,就不好说了。” “可我和阿衍总得想个理由将我哥约出来。”蔓蔓郁闷地接下去说出这事的难处,难在她哥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这个,让我想想——”陆司令摸摸脑瓜,应说父亲拿住儿子,还是有些办法的,谁让姜是老的辣,想出妙计的陆司令拳头捣住掌心,安抚女儿,“你不用担心。我来和他说,保准他必须陪着你去。” 看来来找父亲做主是没有错的。蔓蔓一笑,咧开串珍珠般的小白牙。 计划拟好了。蒋衍开始打电话给自己父亲商量具体行程,提到了君爷和白露由于某些原因会加入这趟旅行。 或许古沫的消息能瞒住外面的人,但肯定是瞒不住蒋家人的。蒋父早知道古沫去世了,而且知道古沫进医院之前,刚好自己老婆去给古沫送了株人参。为这事儿,传闻不知道是不是送的人参出了问题,蒋母是前所未有的巨变,变成了只鸵鸟。整天生怕陆家或是公安局的人找上门来告她谋杀。因此蒋母自古沫住院后是天天做噩梦,哪能顾得上再去找蔓蔓麻烦。 古沫与君爷当初合谋的这一招,可谓是用心长远,杜绝了蒋母的后路。 “你妈是要陪我去的。”蒋父道,“这样的话,我们分两路走,在天津不碰面都可以的。反正,我和你妈主要是去办事,你呢,主要是要借此机会带蔓蔓散散心。这做妈妈的要是心情不好,会影响到孩子的情绪的。” “嗯。”蒋衍点着头,是想,不止老婆的情绪,岳母、大舅子的情绪,都已经直接影响到他两个小娃了。 “你们这一去,八成要去两天以上,想好让谁带娃儿了吗?”蒋父自然最关心孙子孙女,“如果没有想好,我看,不如抱到你姐姐这边,让你姐姐请两天假,给你们带带小孩。” “二姐能抽出空吗?” 别说,不仅蒋梅抽出空了,赵文生听说这事后,马上向单位专门请几天假帮忙他们带孩子。本来只有蒋梅,蒋衍和蔓蔓小两口还不大放心,怕蒋梅搞不定两个混世魔王。有了赵文生这个专家愿意帮忙后,小两口是求之不得。 至于两娃要抱到蒋梅家里住几天,最高兴的,无非是小家伙了。 “小妹妹要来了。”得知消息后,兴高采烈的东子,跑进自己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腾出地方让小妹妹晚上都睡他这里。 蒋梅和赵文生看到他这样,一同松了口气。他们答应帮蔓蔓带小孩,不也是为了给小家伙打打气。古沫的事,给小东子的心里同样埋下了不少阴影。 “我听说蔓蔓她哥要陪蔓蔓他们去,不会出什么事吧?”蒋梅和老公说,边是有些忧心。 “能有什么事?”赵文生为她的忧虑感到好笑,“最疼蔓蔓的人,要算陆科了。” “可是奇怪,君爷他——”蒋梅在听弟弟说是要带君爷去散心时,就更觉不可置信了,君爷在众人印象里可都是屹立不倒的红旗。 对于那天手术室里的情形,赵文生当时有幸陪同护送病人进手术室,所以知道点内幕。想到古沫在临麻醉前和君爷说的话,赵文生心里都不免感到一阵寒。 古沫那时候,是闭着眼睛对君爷说:我知道你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失败过,没有遭受过挫折,其实这点并不好。 姚爷和他当时已经是略猜到她想说什么,连忙走上来想阻止她说。但是,君爷摆了手,让她继续说。 古沫说完了后面的话:如果我现在能给你点挫折,我相信,对你将来的路子,是最好不过了。(未完待续) 四人行 说是妹妹妹婿这趟过去,是要参与买卖蒋家的老房子,肯定是要与其他蒋家人碰面的,道不定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妹妹会受到本地亲戚的欺负。基于这个道理,陆司令命令儿子抽出两天空,算是护着妹妹去一趟妹婿的老家。 如此蹩脚的,想支开他去散心的台词,君爷本应是一听就听出来的。但是,君爷没有拒绝。单位方面,陆司令早和白队打好招呼了。白队听说是要让君爷和自己妹妹一起出去旅行约会,举双手赞好。这样一来,君爷陪妹妹出这趟天津的差事,成了定局。 临行前,旅行要准备行李的事,自有其他人安排。君爷主要是要安排单位里工作上的事。姚爷这段时间因为自家爷爷奶奶的关系,来单位的时间比较少。赵文生为了帮他妹妹带小孩,又请了假。君爷想来想去,虽说上面有白队照看着,但底下终得一两个人在这里替他主持大局,由是指定了陈孝义。 陈孝义近来受到了连续提拔,从少校晋升为了中校,是姚爷的心腹。现在,大伙看着连君爷都认同了他,想来以后定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其他人除了恭喜他以外,徐美琳调笑了他一句:陈中校,你爱工作是好事,但不能这样天天加班的,变成习惯的话,你将来有老婆怎么办?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陈孝义现在是单身不说,父母不在本地,如果家里有了人的话,他的自由时间就不会如今时今刻的这般宽裕了。 听见徐美琳的话后,君爷一样有感想,问陈石头:“有对象了吗?” 陈孝义不吱声,即使面对君爷,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神秘的沉默。 君爷照理说不管部下的私事的,但陈石头这副摸样着实让人感到蹊跷。感觉到其中必有故事,在临去天津前,他来到姚家找姚爷协商公务,心里计划着是否顺道问问。 在他按下姚家门铃时,听着姚家里面像是十分安静。姚夫人过来给他开门,见是他,有丝讶异:“陆君,你怎么来了?” “来看爷爷奶奶。”君爷正经地说。 姚夫人赶紧给他找了双室内拖鞋更换,一面低声说:“是来找子业的吧。子业他这几天都被我拘束在这边,耽误了公务上的事。”说着夹带了歉意。 “干妈别这么说。若公务上真有事情,部队早要求他归队了。干妈你自己是军人,也明白,想拦都拦不住的。”君爷道,抬起头,刚好见着姚爷从阳台那处走了出来。 “你来了。”姚爷看起来面容有些疲惫。 君爷眉头一挑。 姚爷苦笑:“本来今天想去单位的,因为都说你要休假几天,我想,好歹需要回去与你碰个面,有些事可能要商量,没想到,你抢先到我这里来了。” “爷爷奶奶怎么样了?”君爷看着客厅里不见两个老人的踪影,问。 “我奶奶血压高,我爷爷是气闷着,一直坐在我奶奶床边。”想来姚爷这副憔悴的模样,是由于昨晚要帮老人家检测血压熬了夜。 “如果奶奶身体真不好,不如送到医院里去。”君爷不解。 “我爷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觉得老伴送到医院里,不方便他陪老婆,情愿让人到家里来服侍。”姚爷微微张口叹息,“不过,也就这两天的事而已了,我妈已经决定请个专业的看护过来。我这样天天在这里守着不是法子。” “严重吗?”陪着他往里面走去探望两个老人家时,君爷问,“血压多高?” “高是高不到哪里去。一百四、八十左右。吃了药能维持住。只是,和你爷爷一样,这心里不舒服。”姚爷摆着头。 古沫这一去,在姚家受到打击最重的,反倒是从来都默不吭声的姚奶奶。这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姚老头想给老伴开解心事,但是,老伴什么话都不说,他自己都摸不清究竟老伴和古沫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因而无从下手。 “对了,我妈让囡囡送点东西过来。”姚爷突然说。 君爷望他一眼:“要囡囡过来能做什么?” “我妈总觉得,这事儿,或许囡囡过来,能解决。”姚爷摸了摸翘起来的刘海,眸中沉淀出一抹沉思,“现在你家里,不也是囡囡在撑着。” 这次陆家里头发生了大事后,蔓蔓的表现,让其它看着陆家的,和陆家自己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回来的陆家女儿的不一般。蔓蔓要安慰扶持自己的妈,要调和自己爸爸和弟弟的情绪,要在自己哥哥忙着其它事情时,顾着家里家外。家里的事不要小看件件都像是小事,但是这些繁琐的事情积累起来,足以酿成大祸。比如当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饭没有做,屋里卫生没有打扫,一切乱糟糟的,无疑将是在人的心头上火上浇油。 君爷就此回忆起,这段时间他虽说回家晚,然而每次回到家里,见到的都是和往常没有分别一样的干净整洁,秩序井井有条,让他至少在心理上对家里没有后顾之忧,却浑然忘却了在这其中自己妹妹付出的艰辛和努力。 “囡囡她,昨天才去看过你爷爷,你知道吗?”姚爷看着他一脸的沉默,就知道他近来可能可能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没有看清四周,没有想到身边的人,皱了皱眉。 “嗯——”君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一声,“我小叔可能昨晚有打电话给我爸。” “你知道她在付出她在努力就好。”姚爷这话有些重,兄弟之间,他想拉他走出困局一把,但是,安慰的话对君爷没有用。姚爷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可是,如果因此他们本已欠了很多的妹妹再受到磨难,他姚子业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个你放心。”冷峭的眉宇肃起,“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在她面前挡着。” 两人走进老人家的房间,叫句“爷爷奶奶”。 姚老头闻声站了起来,看是君爷,有些失望,道:“我以为是囡囡来了。” 眼看自己真是都比不上妹妹了,君爷不自禁地噤声。 “坐吧,你工作忙,来一趟不容易。”姚老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 君爷没有忙着坐下,而是走近到床边看候姚奶奶。姚奶奶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就此不敢叫,只好问姚老头:“奶奶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就是闷,想找个人聊天。”姚老头强调想找个人聊天,再次显出蔓蔓的重要性。 君爷这回没有受到打击,反而是留了下来,准备看他妹妹带来什么良药。 不久,门口传来一声叮咚。姚夫人急忙走过去开门。接着门口说话的声音传到了房间里。 “囡囡,快,进来,不用脱鞋了,进来再换。” 蔓蔓见姚夫人口气的那么急,以为出了什么事,进门就问:“干妈,怎么了?” “你给奶奶带什么来了?”姚夫人只是笑着拉她进门,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蔓蔓听着挺迷糊的,把袋子交给姚夫人,说:“里面装着碗汤,妈说奶奶的精神不好,我煲了点补气提神的党参鸡汤拎过来。” “奶奶现在就想吃你做的东西。”姚夫人向她用力地笑着,挤眼睛,示意她先进去房间里看老人家,自己则进了厨房准备将蔓蔓带来的鸡汤倒出来给老人家喝。 见姚夫人走去了厨房,蔓蔓心头有点紧张。她和姚夫人熟,但是和姚家两位老人家固然见过几次面,却轮不上很熟。再说见长辈,本来心里就存有敬畏。 放轻了脚步声走到姚夫人指的房间门口,见姚老头是在门口伸出了脑袋瓜朝着她看。蔓蔓吓得快要惊呼的时候,看着姚老头搞怪似地向她笑笑,这受惊的声音才压了下来。她缓缓舒展口气,走近老爷子,恭敬一声:“姚爷爷。” 听她叫的这么亲近,姚老头做爷爷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招呼她进门,说:“你给你奶奶煲了什么汤?” “党参鸡汤。”应答着的蔓蔓,不知房间里另外有人,等踏进房门口,见到姚爷和她哥都坐在房间里头正等着她的模样,她这会儿真是把手伸出去了扶住门框,才站稳了脚。 “被吓着了?”姚老头有趣地眯着眼睛,笑道。 不吓着才怪。她都近一个星期没有和她哥说过话了。因为她知道她哥心情不好,也就不想和他见面吵嘴,尽可能地躲着。 “你哥在这里坐着故意等你的。”姚老头唯恐天下不乱这么说。 君爷对这些喜欢耍晚辈玩的老头子,毫不客气刺目相对。 蔓蔓挑挑眉:“他等我做什么?姚爷爷,他是来看奶奶的。”边说,边是走到了姚奶奶的床头,轻声叫道:“奶奶,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妈让我煲了鸡汤过来,你要不要起来尝尝?” 姚奶奶听到她声音,已是立马打开了眼睛,用朦胧的目光望着她那两道弯弯的月儿眉,嘴唇哆嗦了下:“是囡囡吗?” “是,是我。” 老人家马上坐了起来,一边打开老伴过来扶自己的手,怨道:“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你让囡囡过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你可能会想见囡囡。”姚老头被老伴打了手,憋屈地说。 姚奶奶口头怨是怨,目光是直对着蔓蔓看,好像看不够似的。蔓蔓知道,老人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寻找一些其它似曾相识的踪迹,这关系到的人是谁,一想就知道。 “那个,小南南呢?”过了会儿,姚奶奶问道。 大脾气公主最像古沫,这个信息已经传到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南南她,精神不大好,刚好我和老公要回老公老家一趟,我让我二姐夫帮着带几天。”蔓蔓中规中矩地答。 听到说孩子精神不济,姚奶奶心里顿时有点激动。大概是想着这孩子的确是贴心,无愧于古沫的期待,古沫后继有人,九泉之下肯定欣慰。接着一边喋喋不休:“你二姐夫说的是文生吧。他是儿科医生,有他照顾孩子,倒也令人能放心了。” 蔓蔓微笑着点点头。 “妈,喝完汤吧。”姚夫人端着鸡汤走了进来,和老人家说,“我试过,热度刚刚好,不热不冷,您现在喝了吧。” 看着媳妇把汤捧到自己面前,汤色清雅,不像一般鸡汤满层油腻,肯定是精心去过一层油脂了,闻着,只觉一阵夹着药味的清香直入鼻中,甚至有点薄荷的味道,姚奶奶脸上紧皱的线条立马舒展了开来,说:“一看,就知道只有囡囡才能煲出来的东西。” “那还用说,我哪能煲得出这样的汤。”姚夫人笑着接话。 接过汤碗的姚奶奶,对媳妇这般没脸皮的笑说,轻轻批一声:“自己煲不出来,还敢这样笑?不怕当着囡囡的面被人笑话。” 姚夫人一点都不介意,打趣道:“反正我在妈面前这个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的是姚奶奶这个婆婆,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惯着宠着她这个儿媳妇。 姚奶奶哼一哼。 蔓蔓在旁边看着,应说很是羡慕。这样宛如亲母女的婆媳关系,不知真正的有几家。 姚奶奶捏着勺子,慢慢舀着汤。其他人都看着老人家喝汤,见着老人家喝了汤,这脸上的气血都明显红润了起来,明白是她心里那口气纾解了,无不都是跟着舒缓。于是个个,无不是对着蔓蔓瞧。 蔓蔓是低头,一边的呆站,让她拿手指头轻轻摆弄起了衣摆,在这姚家,毕竟不算是熟悉到像自家里,有点拘谨。然她这副样子,在老人家眼里,都是那么乖巧和可爱。 举起手,轻抚下刘海,她捆扎起来的马尾落在秀丽的肩头上,低垂着一双眉,君爷看着心里都一动。这个样子让她看起来好像很小,和他在心里面想象中的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姚爷从她身上慢慢地转开了视线,望着自己奶奶正在喝的那碗鸡汤,眸里起伏的颜色,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姚奶奶喝完了汤,把空碗交给了姚夫人,看到身旁自己老公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碗,说:“要不,你也喝一碗?” 见老婆喝的那般香,姚老头早就看着流口水了,因此老婆这个话一出来,仿佛猜中了他的馋相,脸红了大半,忙摆摆手:“这囡囡煲给你喝的,又不是给我喝的。” 听到姚老头这话,蔓蔓急忙接上:“爷爷,我拎了一大壶过来的。” “是啊,爸,你想喝,我给你端,多着,喝不完。”姚夫人跟着说道。 姚老头见着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尴尬地跟在媳妇后面出去,说:“多吗?如果多,我喝一些。当然,都要留着给你妈,你妈喝着好,等会儿肯定还想喝。” 姚奶奶听着老公说的那些话,跟着老脸红,咳两声后招呼蔓蔓过来,拍拍身边的位子让她坐下。 姚夫人这会儿不忘回个头问儿子和干儿子:“你们喝不?” “不了。”两爷异口同声。 姚夫人对他们这话不满意地挑眉,像是为蔓蔓抱屈似的:“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不要?” “妈。”姚爷眯着长睐,“你这说的什么话?囡囡煲的东西能不好喝吗?只是我们胃口大,怕不小心真是把汤都喝完了,那奶奶还喝什么?” 对儿子这话,姚夫人是左耳听进去右耳飞出去,不信,但是,儿子和干儿子的心思她是看出来的,是想留在这里听着蔓蔓和老人家说话,由是眨了眨眼睛:“好吧。算你们孝敬老人。”退出去时顺便帮他们将房门掩上。 蔓蔓对此可是后悔的很,早知道如此这般,多拎两壶过来,不然,这会儿坐在这里,让他们两个盯着,浑身不自在。 姚奶奶摸住了蔓蔓一只手,问:“你刚是说要和你老公回去哪里?” “去天津,奶奶。”蔓蔓道。 “去几天?”姚奶奶继续问,口气一点急,“安全不?” “奶奶。”蔓蔓失笑,“我老公和我哥都有工作的,要去,也只是去几天时间。” “孩子呢?怎么办?” 蔓蔓听出老人家这是真心在关心自己,很认真地作答:“这几天都有我老公的二姐和二姐夫带着孩子的。” “也是。”姚奶奶叹气,“你妈在家里,一个人照顾不了那么多。”说的是怕陆夫人精神没有恢复。 蔓蔓为此低声答复老人家:“我妈精神这两天好许多了,说是改天就来登门拜访看看奶奶。” “嗯。”老人家用力地点点头,叮嘱,“让你妈自己照顾好自己,这种事,不需要太过伤心的。说起来,她父母,当年去世,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挺过来的。” “我都会把奶奶的话告诉我妈的。”蔓蔓答。 姚奶奶抬起眼,是望了望她的脸,依稀从她脸上继续寻找。 蔓蔓被她都瞧得尴尬了,但是,知道她是在瞧什么后,心里是想为老人家分忧,于是主动问起:“奶奶是认识我姥姥吗?” 问到古沫了,姚奶奶的眼眶一霎那红了:“她,她一样是我老师。”说罢,老人家气的是自己,是没想到古沫那么快过世,不然要早点去看古沫,而不是听从古沫的安排,没有去看。 古沫不和她见面的缘故,其实她多少想得出来,八成,仍是因那块玉佩的事。古沫不想那块玉佩的来由那么早现身,恐有其它理由。 想到这里,姚奶奶深吸口气,压下了情绪。古沫交代的,没有完成的事情,她定是要拼了这条老命去完成的。 蔓蔓和屋里其他人,看着她脸色一会儿从伤心转为了沉默,就明白她是心结解开,精神是回复过来了。果然,姚奶奶再开口,已是如以往那样,语气沉稳不见半点起伏在里头,永远不慌不忙的,朝君爷说:“陆君,你陪囡囡去,要多照看着她。” 君爷浓眉一挑:这不废话吗? 姚奶奶接下来说:“你不要说我这老人唠叨,是废话。你那像牛犊子的性子谁不知道?照看她,意思就是要迁就她。她是你妹妹,比你弟弟更亲,这点你自己清楚是什么原因。” 蔓蔓忽眨着眼,看着自己哥听了老人家这话半句都不敢吭。 “好了,奶奶。”姚爷插进来打了个和场,道,“时间都不早了,他们明天一早出发的,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对孙子这话,姚奶奶不悦地挑起眉头:“你,就爱护着你兄弟。” 姚爷连忙喊冤枉:“奶奶,没进门前,我已经先私下说过陆君了。再说,没有人比我更护着囡囡了,不信你自己可以问问囡囡。” 被姚爷这狡猾的话一说,蔓蔓闹了个尴尬的大脸红,朝姚奶奶澄清:“姚大哥一直在我哥面前帮我说话的。” “那是。”老人家对此不以为然的,“他要是不护着你,我和我家老头都会拿鸡毛掸子打他。就他小时候贪玩,和你哥对你做出来那事,他们两个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蔓蔓顿觉这话严重了,忙道:“奶奶,我现在都回来了,事情都过去了。” 哪知道姚奶奶这把持的家风严谨,对她正儿八经地教育起来:“囡囡,这事你不能惯着他们两个。欠债就得还,这关乎的是一个人的道德。” 蔓蔓无话可说了。 俨然,老人家是想拿她来压两个气焰嚣张的爷,她又能怎么办,凉拌了! 想起来,真是够无奈的。蔓蔓无可奈何地揪着眉头,一面心里嘘着气走出房门。姚夫人见他们要走,给他们拿出更换的鞋子。她哥抢先一步接过姚夫人手里的鞋子,搁到她脚前。蔓蔓只好瞪着他这个动作。 “奶奶说了,要多照看你。” 听她哥这话,就知道心不甘情不愿的。蔓蔓怒圆了圆眼珠子,换上鞋子后,甩甩马尾走出了姚家,回身,不忘和说干妈姚夫人道声再见。 走下楼梯,看着不止她哥跟下来,姚爷和她哥并肩走在一起,是谈起了公务。蔓蔓只能保持一段距离,在他们两人身后跟着。本来,她想自己一人先走了的,但是,想想算了,她要体谅她哥心情不好,免得又和他吵上。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如果她自个儿先走了,等于无视当哥的,两个当哥的定是很不高兴。如今,见她像条狗一样跟在他们两人后面,乖巧听话,是个好妹妹。两个哥哥自然很舒心。 君爷对姚爷说了单位里工作上的交接后,说起了陈孝义,问:“他是去相亲了吗?” 有关这个风声,他也是路过院子里时,听到那些八婆的大妈们嚼舌根才知道的。 “他有没有去相亲,这个不清楚。”姚爷道,“但是,我是听说他爸妈近期要迁回京城了,八成也是会开始着急他结婚的事情。” “陈伯父陈伯母回来的话,压力肯定不小。”君爷替陈孝义想着,“我记得,伯父伯母当年在大院里那会儿,给我们的印象,都是挺严厉的人。” “当军人的,少有不严厉的。”姚爷想的透想的明白,为此轻描淡写,“关键在于他自己怎么想。” 蔓蔓在后头,未想能偷听见他们说到陈孝义的婚事,心思,这事看起来要麻烦了,不知道彭芳知道不。回想彭芳这一路的感情真是坎坷,家长们本想把她安排给姚家,姚子宝却嫌弃她。好不容易姚子宝对她有改观了,她则喜欢上了陈石头。 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走到了交叉路口的时候,一辆车过来,她没有看见,等到车里响了两声喇叭。前面两个爷听到声音回身,看她落后在了路中央差点挨车撞,无不变脸的。 “我以后该拿绳子把你栓在后面。”冷冰的眉目发起火来,冲着她怒。 姚爷叹气:“去到天津,更要小心一些才行。” 蔓蔓对他们两个的大惊小怪,直翻白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站在路中间等着被车子撞!”两人一块朝着她吼。 蔓蔓想拿手捂住耳朵: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回到家,才知道白露来了。白露是过来陪她一块收拾行李的。能和君爷出这样一趟旅行,对白露来说,弥足珍贵,实属第一次。为此,白露首先要想到对策划这次旅行的蔓蔓和蒋大少感恩戴德。 进了家门,见到白露带了好多东西来给她和老公,蔓蔓岂止受宠若惊,对白露吐口气:“别人还以为你是来贿赂我们的。” “我确实是要贿赂你们。”白露一边笑,一边脸蛋有些红。 蔓蔓狡黠地眨眨眼睛:“放心吧。我和阿衍,会很识相的,绝对不当电灯泡。” 白露的脸更红了,红得像鲜艳欲滴的葡糖酒酿。 蔓蔓看着,心里叹:美人,大美人,就是不一样。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白露问,“你看看,我给你们买的一次性旅行用品怎么样?” “我和我老公的东西你不用操心的,主要是我哥。”蔓蔓别有深意道。 白露这刻不害羞了,道:“他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放到他屋里面去了。他如果不喜欢,我今晚再去给他换。” 听她这样一说,蔓蔓站到她身旁,悄声问:“你给我哥都买了什么?有没有兔子?” 白露想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兔子的问题,大窘,拿拳头直锤她肩膀:“好啊,你,信不信我拿你的话告诉你哥,让他知道他这个妹妹已经多不纯洁了。” “可我本来已经就是结婚了的。”蔓蔓对这些东西,如果结婚前,也是一点都不懂的,所以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 “我又没有结婚呢。”白露羞得满脸通红。 大美人白露不像外表那般骄傲,其实,单纯得完美无瑕。 蔓蔓总以为她哥能摊上白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可惜她哥对白露像棵木头。这回出外旅行,想必会有所突破吧。蔓蔓信心十足地想。 晚上,蒋衍回来,与大舅子一起摊开地图,是在研究自驾车去天津的路线。北京离天津,不算远,高速公路上一开,最多两个小时,前提是路况好,不要堵车。因此,从北京去天津,真不算得上是远行。但是,对来北京后极少出过京城的蔓蔓来说,仍是属于出远门了。如果说蔓蔓对这样的远足没有一点期待,那是不可能的。 蒋衍回到房间里,看老婆准备的物品,见是满满的两大袋行李,感觉有些夸张了,道:“蔓蔓,有什么东西没带齐,去到那边,又是城市里,哪里超市里买都会有的。”意思是不想老婆背重。 “可是,水杯保温瓶这些,一两件防寒衣服,总是得带的吧。”蔓蔓说。 “但我看你还往行李袋里面塞吹风筒。”蒋衍直接帮她将吹风筒拿出来,说,“我们要住的,是四五星级的酒店,里面的浴室都配有这东西。” “住四五星级的酒店做什么?”蔓蔓感觉太糟蹋旅费了,“不是只住几天吗?住普通酒店就可以了。” 蒋衍制服媳妇有妙招:“蔓蔓,这回你不可能省着。你得想想,你哥你未来大嫂跟着我们去呢。” 蔓蔓想的也是,人家要制造浪漫气氛,如果和他们小两口住穷屋破舍的,说不定感情反而更糟了。 蒋衍感到舒服的是,今晚两个小娃提前被送到他二姐家里去了,因此从今晚开始,他正式可以和老婆度过珍贵的二人世界。在床上搂着老婆时,亲着小嘴时,老婆突然冒出一句:“阿衍,你知道吗?我哥没有给白露姐姐用过兔子,白露姐姐连兔子怎么用都不知道。你说这是不是很奇迹?” 蒋大少当场石化了。 后来,这小两口据闻在晚上为这个问题偷偷取笑了某人好久,笑得脚腿抽筋。到了第二天早上,不得由君爷亲自过来叫他们起床。 一行四个人,因蒋大少给媳妇买的甲壳虫太小,坐的是君爷的车。去的路上,开车的是君爷。白露坐在副驾座上。蔓蔓和老公坐在了后座。车子一上路,蔓蔓立马学着当年死党初夏撮合自己和老公一样,和老公一起在后头装挺尸。装了不到半小时,这车里气氛太僵硬了。君爷一如既往开着冷气。策略不对。于是蒋衍转变了作战方针,决定和老婆在后面大献恩爱来刺激大舅子和白露姐姐行动。 君爷立马来了个急刹车,问:“你们这是想拍A片吗?” 爷的冷笑话不是盖的。蒋衍想亲老婆的嘴直接撞上了车窗。蔓蔓帮着扶正老公的头时,看到了前面一辆一样在等着过收费站的小车,这一看不打紧,见到了个熟人。(未完待续) 二级残废男 “看见谁了吗?”蒋衍凑过去,挨近老婆的脸边看向窗外。 刚好那辆小汽车进了收费站的另一条通道,之后很快失去了踪影,蔓蔓不知道对方看见她没有,也或许是自己看错了。想来想去,自己看错的可能性更大。照理说,汪芸芸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单独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着小汽车? “没事,我看花眼了。”蔓蔓说。 她这话,引起车内其他三人的狐疑。不过,没有人继续问她。既然都咬定是看花眼了。 君爷驾着车子再往前开。前面,不久,临时堵车了。中国的车况是,堵车没能堵上半个小时的不叫堵车。眼见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子像乌龟似地跟着大部队慢慢慢慢地爬。这过了快一个小时了,前进不到五百米。如果按这个速度作战,必定要打败仗的。蒋大少和君爷一同在心里这么想。 白露和蔓蔓淡定多了。两个女人本来就想着路程短,带来的零食是浪费了。这车子堵了更好,一堆零食有了销路。 看着她们两人拉开包袋拉链,从里头搬出水果罐头、饼干、话梅等等,感觉像小学生去野餐似的,是要把整个超市零食区都搬了过来,一方面,两个男人对女人的这种后勤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外,另一方面,君爷冷冷地再爆出了一句:“你们小心点吃。吃多了,这里堵车没有公共厕所的。” 两个女人没有汗呢,蒋大少先为大舅子汗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君爷“不近人情”,君爷说着关心人的话,都是这般无趣到让人汗颜的。 蔓蔓和白露太了解这个哥和未婚夫了,对君爷的话不过是耸耸肩膀,同时,却是想起了那次姚爷在车内和她们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她们两人笑了,窃窃地笑。笑到蒋大少不停拿指头点老婆的肩头,非要老婆把笑话和自己分享。 见前面车子都一动不动的,车内女士笑个不停,想来也知道定是在笑他,君爷火大地熄了车子的火,拔出车钥匙,转过头,先炮轰自己的妹妹:“你笑什么!” “我没笑。”蔓蔓拂拂刘海,仰起脸,露出双笑吟吟的月牙儿眼。 看见她这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君爷果断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哥的,偶尔被妹妹开开玩笑这有什么?手指头点点操纵杆,道:“我下车去前头看看情况。” 蒋大少听到,说:“我陪你去。” “不了,你留在车里,以防发生什么事。”边说,把车钥匙扔进了蒋大少手里。 看到未婚夫踢开车门下了车,白露紧紧张张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跟在了君爷后面。 蔓蔓好奇地伸头看着,发现她哥在看见白露跟来后并没有驱赶白露,不由啧啧叹道:“要是我跟去,八成得挨骂了。这就是妹妹和未婚妻的区别。” 蒋衍好笑地听着老婆这埋怨君爷区别待遇的话,说:“那是肯定的,你是他妹妹,白露是白露。” 老公这话啥米意思?蔓蔓疑惑地偏过脑袋壳。 “妹妹,在你哥的理解里,和小孩子差不多。”蒋衍到现在,是总算能摸清点君爷对自家妹子的想法和定义。换做如果是自己当哥的,蒋衍想,自己的想法恐怕与君爷差不多。 蔓蔓皱皱鼻子,接着是望向窗外庞大的堵车流,一阵是忽然回忆起了和自己哥第一次见面的那幕,心思这时间过得真快,快到眨眼而过。那时初次见面,他该有多讨厌她,她也多讨厌他。哪知道会是亲兄妹。 老实说,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现在想回来,他脾气一直都是那么糟糕的。”蔓蔓对老公私底下说,不是想说自己哥的坏话,只是实事求是的说,何况姚奶奶不也这么直接批评她哥了。 蒋衍轻轻抽走她手里的话梅盒,轻声说:“但是你哥说的对,这些零食,你在车上还是不要吃太多了。” “我这是开给你们吃。”蔓蔓没话了,别过脸,鼻孔里吐着的气在车窗上画圈圈。 蒋衍赶忙伸出手想哄哄她时,前头,探完情况的君爷和白露走了回来。 “前面情况怎么样?怎么会堵这么长时间?是交通事故了吗?”这是蒋衍和蔓蔓共同的问题。 君爷卷摺袖口上的衬衫,没急着作答。白露在旁抢着说:“不好,比交通事故更糟。不知道是天气太干还是怎么了,前面一段路地陷了。” “抢修路段的工程车一样堵在了中间路段上。”君爷蹙着眉,俨然对这个部门的办事效率不敢苟同,“我看这车,至少要堵到下午。” “堵上一个上午算得了什么。”蔓蔓安慰起众人低迷的情绪,“这算好的了。我看新闻报道说,不出事故,照样堵一天的事多着呢。” “蔓蔓。”蒋衍哭笑不得,帮着老婆接上一句,“怪不得我看你包里塞满了吃的,你不会是预想着我们要在高速公路上野餐吧。” 蔓蔓给了老公一个宾果的手势。 白露见他们小两口妇唱夫随的耍宝,吃吃地笑。 君爷没好气。这种苦中作乐的方式,只有他妹妹和妹婿能想出来。换做是他人,就见眼下前面左右车辆里的司机乘客,无不都是叫苦连天的。归之,他妹妹和妹婿都是超人类了。 为了打发无聊的等车时间,蔓蔓拿出了副扑克牌,招呼白露来打。白露以为她把扑克牌都带来了,是什么打牌的高手,问她要玩什么。蔓蔓说,我只会玩钓鱼和火车。 不止白大美人笑了,另外两名男士,无不是咧开了嘴巴。 “囡囡,你实在是太可爱了。”白美人拿指头点着蔓蔓的额头。 那是,那是,他老婆就是太可爱了,让人爱不释手。蒋衍连连点头。 君爷勾勾唇角:他妹妹要是不可爱,天底下没有更可爱的女人了。 蔓蔓被白露的指头点到皱皱眉,接着,是望到了旁边救急车道上,一辆军车驰过。 顺着妹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辆军车,君爷同样想起了那次发生的事,一时间五脏六腑涌起来的感受难以想象。如果那时候,他没能及时把她送到医院去,真是发生了什么事,何止是追悔莫及。 “你还好吧?” 听见自己的哥专程爬上车子来问她这句话,蔓蔓眨巴眼:“我没事。” “要是在路上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 当哥这会儿的口气,就像幼儿园老师无微不至。 蔓蔓隐隐约约像是听出她哥是对五百块那事儿有了一丝后悔,狡黠地弯弯唇角:“哥,你是打算把那五百块还给初夏吗?” 冷颜蓦地黑了下来,吐出:“不要得寸进尺。”说罢把冷脸转了回去。 她哥怎么这么爱别扭呢?蔓蔓哎,深叹口气。 几个钟头过去了,到了下午两点钟时,前面的路卡总算是疏通了。此刻车上的人,早已是饥肠辘辘。由于君爷明令禁止他们几个吃零食,说是膨化食品有害健康。蔓蔓在心底里忍不住咕哝句:这人都快饿死了,还讲究什么。饥不择食这样的词,肯定没有在她哥身上发生过。 结果,君爷开着车进入天津城里后,找饭馆又兜了个圈子,只因他不大信任现在外头不熟悉的大排档或酒店,担心里面用了地沟油。最终,由本地人蒋大少指路,来到了当地有名的一家菜馆,叫做白记饺子。据闻这里的饺子无论饺子馅或是饺子皮,都别具特色,中外驰名。 蔓蔓在南方长大,却是很爱北方的面食。北方做的面类食品,不管质量外观,都远远超过南方。 进了菜馆,不会儿热腾腾的饺子上桌。几个人的筷子立马伸了过去。白露见自己的筷子和未婚夫的打了架,极不好意思,感觉是让他看到了一个饿死鬼投胎的未婚妻,丑态表露无疑。她的筷子刚要拘束地收回来,他已经夹起了个饺子放到了她碗里面。这瞬间,令她更羞愧到想钻进地洞里去了。 蔓蔓见着叹:她这个哥,需要学习她老公。 想她老公蒋大少,如果知道她伸出筷子要抢,就故意和她抢,而不是帮着她夹了,这才叫做情侣之间的乐趣横飞。然而,要她哥改掉古板,学习她老公那种痞性,恐怕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方有可能。 不无意外,她哥和她未来大嫂,都是默默地吃饺子,一副埋头苦干。蔓蔓相信,若不是有她和她老公在场,他们两个能一句话都没有说吃完这顿饭。 蔓蔓吃完两个皮皮虾饺子后,感觉的确是原滋原味,想把这味道再细细回忆,回去有助于研究增添自家饭馆的菜谱,于是要了杯开水清清口里,再来品尝。等服务生倒水时,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好在洗手间门口,与一个人迎面碰上。 “走路怎么不长眼的?”对方被蔓蔓刚洗完有些湿的手沾到自己衣服,张口碎碎骂道。 蔓蔓皱着眉,因为对方在她的鞋子上同样给踩了一脚,仰起头正要说话,与对面的人面对面,彼此对上眼球的瞬刻,一块惊诧。 蔓蔓的惊讶毕竟比对方小一些,诚然是之前在高速路上有远远的见到过,只是不大敢相信而已。现在亲眼所见,吐道:“芸芸?” 汪芸芸看是躲不了了,拿手拂了垂落的刘海,有点傲气地道:“蔓蔓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本该是她问她的吧。蔓蔓想,继而慢吞吞说:“我老公老家在天津。” 蒋大少的老家在天津?汪芸芸愣了愣,这消息因从未听说过,有点出乎了她意料。而到底这事会引起她震惊的缘故,在于自己的对象,同样是个天津人。 “芸芸。” 蔓蔓闻声,看到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向她们走过来。陌生男人如此亲密地叫着汪芸芸的名字,任谁都要猜测起其与汪芸芸之间的关系。 蔓蔓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着。汪芸芸都感觉到了,于是从头到脚若被泼了冷水般的发冷,害怕到要打颤。这次和他回他老家要见他父母,她是瞒着所有的人进行的。就是那对以刺探情报著称的温浩雪及张秋燕母女都不知情。谁让,这事儿让她能有的唯一感受,只是难堪至极。 “芸芸,是你朋友吗?”男人这会儿是走到了汪芸芸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汪芸芸肩膀上。 近距离看,比对,蔓蔓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的个子最高绝对不超过一米六五,因为他站在穿了高跟鞋的汪芸芸旁边,看起来,是要让不到一米六的汪芸芸比下去了的高度。 人家都说男人的身高是二级残废。这话半点不假。长得丑可以整容,但是,若是长得矮,饶是有神医在世都爱莫能助。所以,这男人其实,五官,长得是可以的,不丑不美,中规中矩。而且,像是念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一副气质上尽显斯文。 “芸芸,他是?”蔓蔓绝不可能因人家外貌身高去鄙视人家,口气温和地问。 汪芸芸却觉得蔓蔓的问题是根刺,她觉得蔓蔓的目光都是对她和她挑选的对象的鄙夷。蔓蔓的老公蒋大少都有一米八,而她自己被母亲苦苦逼着要嫁的男人,连一米六五都不到。但是,她汪芸芸比蔓蔓差吗?不说蔓蔓是陆家的女儿,蔓蔓嫁给蒋大少时都还不是陆家的女儿。她汪芸芸差到连蔓蔓都比不上吗? 她想不通,她觉得委屈,委屈得要死。 手发了点劲,把男人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不留情地拨开。 那男人一愣:“芸芸?” 汪芸芸对蔓蔓咧开僵硬的唇角:“他是我一个同事,叫吴祈然。我们这次,是奉命出来到天津出差的。” 这番出公差的谎言实在编的蹩脚。汪芸芸说完自己都暗中捏了捏拳头。 蔓蔓似乎早看明白了,但也只装作没有看明白,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说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见着蔓蔓走,汪芸芸乍愣,她本想着蔓蔓会像温浩雪她们,装着关心她再追问下去其实为了给她难堪,结果蔓蔓什么都没有说。她皱起了眉头。蔓蔓在温家里向来是个另类。但是,这不能杜绝其她姐妹对蔓蔓的揣摩。蔓蔓这么做,说不定是高姿态,是在心里深深地鄙视她,所以连说她都懒得动嘴。 这么想,汪芸芸心头更不舒服了。 吴祈然本来对她们两个之间怪异的交流,就起了疑心。见蔓蔓走了后,他追问起了汪芸芸:“她究竟是谁?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喜欢蔓蔓?温家里哪个姐妹对蔓蔓不是既爱又恨的?哪怕是那个据说已经站到蔓蔓阵营里面的温浩雪。 “她叫做温蔓,别看她和我一样姓温,其实自己亲生父母是姓陆。找回有钱当官的亲生父母后,她就把她养父母和我们这群姐妹都抛弃了。”汪芸芸说,口吐如流,把蔓蔓说的越虚伪越难堪,她这心里明显越是好受,能感到了平衡,能缓上口气,所以明知说的不对仍然是止不住口。人到底这种拼比的欲望是没法控制的,只有把蔓蔓踩低了,她才能高一点,不然,她连蔓蔓的脚趾头都看不到。 听到蔓蔓是这样的人,吴祈然讶异地伸长脖子,想再寻看蔓蔓的背影,仔细看清楚究竟是怎样一个知恩不报的坏女人。接着,他依旧感到奇怪地问汪芸芸:“那你刚才为什么拨开我的手?” 汪芸芸撒谎撒上瘾了,对答如流:“还不是因为她在我面前。我怕她知道你和我亲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恶心。她自己老公有一米八,如果知道你才一米六五,会笑话你和我的。像她这种人,我们没有必要和她计较,还不如躲着点。” 矮子,无疑是这个男人的软肋。吴祈然没法想象被另一个男人嘲笑,满脸降成了乌色,淡淡地说:“你说的对,这样的人,我们离远一些。我们不怕被他们说,就怕他们无中生事。” 见他这般轻易信了,汪芸芸不免在心里得意。看来这个男人,不是完全不可取的。 蔓蔓走回到餐桌前,蒋衍正要起身去找她,因为见她好久都没有回来,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君爷拿起茶杯啜一口,眼角打量起她,道:“不会是拉肚子了吧?” 瞧她哥,说的尽是些扫兴的话,蔓蔓伸脚路过时,往她哥的椅腿上踢一脚,说:“只是等厕所的人多了点,要排队。” 椅腿晃动了下,但君爷是坐怀不乱。 听到厕所里人多,本想去上洗手间的白露坐回了椅子上。于是,汪芸芸和吴祈然在这家饺子馆曾经出现过的事,除了蔓蔓,其他人都没有发觉。 吃完饭,结了账单,几个人,是要先去预先订好的酒店搁放行李。如果不是君爷和白露跟来,蒋父会帮儿子儿媳联系老家的朋友,免费找地方借住,也因于此,蔓蔓他们只能去住酒店。至于蒋父蒋母,不像年轻人搞什么自驾车,选择了老人家比较喜欢的交通工具,安全系数高的铁路。如此不会碰上什么公路大堵车,两人是平平安安早在中午之前到达了天津老家。 在火车站迎接他们的,是蒋父的堂弟蒋永正。蒋永正与蒋父一样,高大威猛。 蒋家里面,蒋父的父母早已过世,一个姐姐后来是嫁到了西北地区,从没有回来。这次说的蒋家老宅要卖,不是蒋父年幼时与父母一起住的那屋子,那屋子早在蒋父搬到北京住时卖掉了,所以说的是蒋父的爷爷奶奶那代种田留下来的块地。这块地的产权牵扯到的蒋家人,就多了。不过这块地离城市偏远,开发商想要,卖不了几个钱。如今,蒋家人,仍旧守在老家天津的,极少。众人各自想着来回一趟花的交通费更多,于是都委托了留在老家的蒋永正,或是近在老家附近的蒋父代办即可,反正少不了那几个钱,大家见着不眼馋。 这么一看,其实蒋家人多是忠厚老实的多,才会对财产分割显得这般淡然的。蒋母对老公家里人这点一直很满意,等于少了许多争端和麻烦事,自己又不会吃亏。 蒋永正看着蒋父蒋母背后,像是在找人。 蒋父见着一笑,问他:“你这是想见谁呢?” “阿衍不是娶媳妇了吗?过年时候听你电话里说,才知道孩子都出生了。我原以为你们这回回老家,会把他们两口子和孩子都抱过来给我们瞧瞧。”蒋永正兴致勃勃地说。 “孩子还小,肯定来不了。”蒋父道,“你想看,随时可以上北京去看。” “我这从年前忙到年尾,如果有空,肯定是要上北京呆上一段日子,只看几眼哪能饱眼馋。”蒋永正和蒋父不一样,不是军人,是做生意的,一年到头即使出外都是出差,到哪里都是走马观花,没有时间在哪个地方逗留太久。正因此,对卖爷爷奶奶那块不值钱的地皮事儿,对他这个当大老板的来说压根不感兴趣,嫌麻烦事多。来接蒋父,是想把烫手山芋交给蒋父。 “那你又有空到火车站来接我?”蒋父故意反将他。 蒋永正眉毛一挑:“我这不想着孩子没有来,阿衍总会带他媳妇给我这堂叔瞧两眼,顺便好揍他这小子一拳,家里人都不说,酒席都没有摆。没有酒给他堂叔喝,至少送点喜糖吧,结果不见一颗。” 说到摆喜酒,那的确是个遗憾。固然小儿子儿媳都明白的表示对摆喜酒没有兴趣,但是,年轻人不明白,这摆喜酒,为的可不是他们年轻人,是他们当父母的最喜庆最风光。证明儿孙满堂,代代有人。为此,他有点埋怨地看了当年阻挠婚事的蒋母一眼。 蒋母接到蒋父埋怨的眼神,心中委屈:她那时候再怎么反对,有阻挠过要他们办喜酒吗?还不如说他们小两口是拿她当借口舍了这麻烦事。还有,这个堂叔明明知道些缘故,故意说这些不是挑事是什么。 蒋永正是开了自己的桑塔纳过来接他们,问他们是住酒店,或是直接住他家里。 蒋父问起:“听说你儿媳妇也生孩子了。” “是,在家里坐月子。”蒋永正说,“他们两口子可不像阿衍两口子,整整在结婚后五年,找遍了名医专家,才盼来这么一个小女儿。” 听说蒋永正的儿媳只是生了个女儿,蒋母感到骄傲了,插进来道:“蔓蔓生的是龙凤双胞胎呢,免了计划生育管。对了,你儿媳妇是在哪里工作?如果是单位里,那就麻烦些了。” 蒋父听到蒋母这话,忙拽她袖口。蒋母哼哼两声,谁让蒋永正之前挑事。 蒋永正干笑两声:“她是在单位工作的,想生第二胎是不可能。” “我都忘了你儿媳妇是叫什么。”蒋父问这话算是打个和场。 “叫吴嫣然。”蒋永正对这中规中矩的儿媳妇,仍旧是挺满意的,说道,“她家里很简单,父母也在天津,一个弟弟现在北京工作。如今生了孩子后,有时候我老婆照顾不来,她父母都会过来帮忙。”说到后面,蒋永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上一句:“听说刚好也是这两天,她弟弟要带结婚对象回来给父母看。” “她弟弟要带对象回家,你儿子儿媳妇也得忙。”蒋父思摸着,“你家里近来肯定是要忙碌了。我和你堂嫂去你家里住不大合适,不然,你看有没有其它地方。住酒店,就还是算了。” 不提住酒店,是担心蒋永正给他们私自垫了酒店的房费。蒋父不喜欢花兄弟的钱。蒋母听了撇撇眉,感觉老公是杞人忧天,蒋永正有钱,不会怕给他们花这几个钱的。 “这样吧,我自己还有一套房子,装修是装修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有人住,想着要卖出去的。你们若不嫌弃,就在那里住,可以不?”蒋永正问。 蒋父没来得及说好不好,蒋母已经抢着:“那麻烦堂叔了。” 蔓蔓他们在酒店办好了登记入住手续,拎着行李上楼。半路,蒋大少的手机嗡嗡响,见是蒋父来的电话。 “我和你妈今早上就到了。后来听你堂叔说,北京到天津的高速路段上塞车,就没有急着联络你们。你现在和蔓蔓是到天津了吗?”蒋父问。 “到了。”蒋衍向父亲汇报,“现在是住在酒店里了。你们是住在堂叔家了吗?” “你堂叔新买了套房子,我和你妈在你堂叔新房子里住。”蒋父道着边长口气,想这新房子人家要卖的,老婆听了居然应好住进来,蒋永正即使不介意,他介意。 蒋衍只要听,都听得出父亲是叹什么,英眉锁紧。 “对了,你堂叔说是要见蔓蔓。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带蔓蔓到你堂叔家里拜访,毕竟你们当时结婚时都没有和长辈们说一声,不合情理的。去拜访时,记得给你堂叔一家补上喜糖。”蒋父叮嘱儿子说。 说到喜糖,蒋衍记起了当时确实是除了在北京的亲朋好友,外地的一概都没有时间送。蒋永正与蒋父关系又一直不错。蒋衍现在想,是觉得在这事上做的有些欠情理,张口应了父亲:“行。” 搁下电话后,回头,见到自己老婆和白露两个人肩头挨着肩头,正忙乎着查看旅行路线。 对比之下,站在旁边的君爷,抱着双手,摆出一副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的面相。天津离北京不远,君爷来天津出差的机会不会少。虽然每次他来都是出公务,快去快回,没有在天津真正地游玩过,但是,他本人那性子,对旅游观光向来没有兴致。如果不是见着妹妹像是第一次出外游玩的大孩子那样情绪高涨,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见妹婿打完电话,君爷不忘此行父亲交代的任务,固然他自己都知道父亲那是诓他居多,仍旧是问了两句:“你家那老房子卖的怎么样了?” “具体,我爸和我堂叔需要协商。找个时间要和蔓蔓到我堂叔家里坐坐。”蒋衍与大舅子直话直说。 “那你安排下,看明天还是后天。”君爷不喜欢夜长梦多,早点知道蒋家人底细都好。 蔓蔓与白露互相看看,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带他散心的,可不是让他来工作,说什么都得拖着。 休息了会儿后,一行人驱车前往市内的旅游景点。哪知道走到半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暴雨。站在景点前面照相的蔓蔓和白露,被浇成了落汤鸡。蒋衍忙展开自己的衣服,给老婆的头顶遮住,回头一瞧,白露孤身一人的,君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君爷是临时走开,到电话亭里打电话了。眼见突然下起了暴雨,他先回车内拿了伞再赶过去,这么会儿功夫,一去一回,在半路,迎面看到了淋着雨跑来找他的白露。他眉头一皱,打起伞和她到了大家避雨的地方,看到妹妹一同淋湿了,心头的火于是冒了起来,赶着几个人上车:“赶紧回去酒店衣服,不然感冒就麻烦了。” 白露这会儿,还担心他被雨淋到,扯着他袖口说:“你怎样?车上有毛巾吗?在小卖部买几条毛巾擦擦头发再说。”边说,边是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听到她打喷嚏,他的火腾腾往上涨:“玩玩玩,又不是几岁小孩子,就爱玩。玩到病了就高兴,是不是?” 蔓蔓在一边听到他这话,眉头揪起,回头冲他说:“哥,白露姐为找你,才淋成这样。你好意思说,你跑哪里去了。” 君爷黑着脸没有说话。白露低着头,看自己那双被雨水浸透了的鞋子,身体一丝打颤。突然,肩头侧面重了下去,原来是他的大手搭在了她肩头上。 “以后,不要这样做。我又不会跑。”说着这话时,他的手像是用力地抓住了她手臂。 白露听到他这话,可谓喜怒哀乐,一坛子什么滋味全打翻在了心头上,想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说话不冷不热的,唯有时候露出的那点温柔,却能让她沉陷其中无法自拔。活像是她上辈子,就该这般欠着他似的。到底,她该有多怜惜这个故作冰冷的男人。 “我知道。”她低哑的声音,与雨声交杂了一起,听起来倍是沙哑。 他低头瞧她一眼,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到她头上,再撑起伞。(未完待续) 与黄济儒见面 几个淋了雨的,回来洗澡换完衣服,再喝点发散的姜汤,不会儿感觉浑身热气回来了。 蔓蔓拿了只吹风筒给白露吹头发,白露不小心再打了个喷嚏。君爷在旁边听见,眉头微皱,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拿了瓶药,又倒了杯开水,送到她面前:“把两颗药吞进去。” 白露抬起头,看了看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伸手接过药片和开水,在他的盯视下,将药和着水咽进了喉咙里面。 蔓蔓摸着她的头发见差不多干了,熄了电吹风的电源,爬下床去找老公。应说是想给大哥和未来大嫂单独相处的空间。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哥叫了句:“你去哪?” “我到隔壁睡会儿。”蔓蔓说。 “在这里睡。”这是她哥硬邦邦的话。 蔓蔓愣:“哥,这是你和白露姐的房间。” “晚上你不和她在这里睡,难道要我在这里睡?”君爷冲她瞪圆了眼。 “难道不是吗?”蔓蔓才感到惊讶地反问。 君爷朝她径直过去后,举起指头往她脑袋壳上一敲,声音放低,却是很有力:“你傻的吗?你白露姐没有结婚呢。” “哥,这有什么?谁都知道你们俩要结婚的。”蔓蔓被哥敲着脑瓜揪眉头。 “要结婚,不等于已经结婚了!” 蔓蔓有点吃惊的耳朵嗡嗡响,里面震着她哥切齿迸出来的话。想她哥这是迂腐过头呢,还是真心为白露所想,不想在婚前搞坏白露的清白。蔓蔓情愿想的是后者,于是留了下来。 过会儿,她哥走到隔壁,她老公匆匆跑了过来,冒急地说:“蔓蔓,大哥怎么住我们客房了?”蒋大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和老婆度两人世界的,晚上自然更是要抱着老婆睡觉。现在变成这样子,完全出乎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蔓蔓爱莫能助地摊摊手:“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哥?” “我怎么问!”蒋衍对着媳妇几乎是要尖叫地嚷起来,“难道要我怂恿他和白露姐姐一起睡,然后被你哥拿着鞭子教育一顿吗?” “我哥为什么拿鞭子教育你?”蔓蔓瞪着老公,难道老公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被她哥知道。 “废话。”蒋大少激动地嚷嚷,但不忘压低嗓门免得隔墙有耳,被大舅子听见难保拿刀来“杀”他,“你想想,我如果怂恿你哥婚前行为,你哥不会质问我对你婚前有没有怎样吗?” 以君爷严重的护妹情结来看,纵使他蒋大少和媳妇结婚了,但若是曾经在婚前对媳妇有不轨的行为,依然免不了要刑事追究。 蔓蔓囧囧有神:“阿衍,你问我怎么办,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吗?” 小两口到底是没有理由能反驳君爷,没有正当理由能将君爷塞进白露房间里。 白露早在浴室里听到他们两人对话了,走出来时,带着歉意说:“不然,把一间双人房换成两间单人房吧。” “这个主意好。”蒋衍立马对善解人意的白露感激地点点头,随之冲出去客房部要求换房。 瞧老公急成这个样,蔓蔓对白露歉意更深了:“其实压根不用换,不就住两天。” 白露露出白齿笑了笑:“蒋中校对这个机会可是盼了很久了。” “他天天晚上在家里不是一样和我睡一张床。”蔓蔓皱着眉毛鼻子,咕哝起自己的老公,“还和自己的孩子抢地盘,比孩子更像个孩子。” 白露哈哈大笑两声:“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像是孩子。” 自己和老公被未来大嫂批评成了半斤八两,蔓蔓囧,嘟起嘴:“我能和他比吗?” “不过我挺羡慕你们两个的,你看,整天说说笑笑,气氛多好,根本不怕没有话说。小两口之间,最怕是各自藏着心事没话说。”白露道。 蔓蔓仰起脸,见着她精致的眉毛间似乎掠过一抹抹不去的惆怅,嘴巴里艰难地想了会儿后,才想到安抚的话说:“白露姐,我哥是那个脾气,你看他对我都那样。他在家里对我爸妈都那样的。” “我知道的。”白露淡淡地应完这话,接着感到语气似乎有点不妥,回头朝她歉意地笑了笑,“正是了解他这个性子,我才喜欢他的。” 这叫做周瑜和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了任何人。蔓蔓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白露和她哥自己心里喜欢最重要。 后来,蒋衍没能换到房,客服部说是单人房住满客人了。这时候退房搬到其它酒店,不止显得刻意了,而且,要损失大笔房费,等于在割蔓蔓的肉。蒋大少为了和老婆搞浪漫,只能另想主意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早上不到五六点钟,蔓蔓就被老公叫醒了。 “阿衍,你这么早做什么!”气哼哼地给老公打开房门,小媳妇有点恼。 “你赶紧换完衣服,我带你去看天津的早市,带你去吃这里的特色小吃,晚了可就吃不着了。”蒋衍拿手推着老婆催促。 蔓蔓没好气的,但是想到确实结婚以来都没有和老公这样单独出来过,蜜月旅行又欠了老公的债,心里难免愧疚,于是朝老公点了点头,要老公等会儿她进去换衣服拿包,继而是想起回身问:“你叫了我哥没有?” “这事哪能叫你哥?”蒋衍向她瞪瞪眼,点醒她,“蔓蔓,我们必须两个人出去,才能留下你哥和白露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被老公瞪眼的蔓蔓,冤枉地翻回白眼给老公:“我这不提醒你别吵醒我哥吗?我哥那是当兵的,警觉性很高。” “你老公也是当兵的,不比你哥的警觉意识差。”掳袖子扬眉头的蒋衍,向媳妇表现出强悍过大舅子的一面。 蔓蔓对老公这番的无语,小心放轻脚步声走回客房里,发现始终没有能吵醒到白露。看来白露是吃了昨晚上君爷给的感冒药后,因那药有些催眠作用,睡的比较死。因此她大胆地换了衣服拿了包,给白露在桌上留了张字条交代去处,果断和老公出发享受两人世界去了。 等到白露醒来,望到墙上的挂钟,已是早上八点整。以她平日里由军人训练有素锻炼出来的五六点早起习惯,她今早上完全是破格了。好在现在是休假时间,她爬起来正准备叫小姑子蔓蔓,右边的床上空荡荡的,被褥有些冷,感觉是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心里未免是一惊,四处在客房里找了遍不见人影,正要打电话给小姑子时,看见了蔓蔓在桌上留下的字条。上头简明扼要几个字:蔓蔓和蒋大少故意出去给她和君爷留下空间。 扶着额头的白露,唇角轻扯开一丝苦笑。旁人都能看出她和未婚夫之间沟通有问题,需要独处。想到这次临出发前,自己大嫂云姐奉了她哥白队的命令,希望她务必在这次旅行中与君爷的关系有所突破。看来对他们俩关系焦急的人,远远不止一个。 心里为此有点沉甸甸的感觉,拿起把梳子,对着镜子慢吞吞地梳理头发,心神散漫,是想: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是这样的关系,亲不能亲到哪里去,疏远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中间牵扯太多的利害了。 梳洗完毕,看表,已经是八点多快九点了,再晚点,怕是酒店里的免费早餐停止供应。不知他是醒了还是未醒。按理说,他和她一样,都是军人,早起的生物钟拔得很正,基本从未出过问题。但是,若他是醒了,为什么都没有过来叫他们。蒋大少都走了,不可能只留在客房里的他一人,没有察觉。 怀着这样那样复杂的心思,想每次对着他都是这样左右徘徊犹豫不知在害怕什么的心思,白露对自己都不满意,拿手拍打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些,之后,按了他客房的门铃。 按了会儿后,里面没有响应。她诧异了:难道他是一个人出去了? 一瞬间心头涌起的怀疑,是怀疑自己被抛弃了,令她惴惴不安,然而,想起昨天她跑去寻找他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无疑让她吃了颗定心丸,不得猜测起其它可能性。打了客服部叫来人,帮着打开门。 走进去后,兀然发现他是一个人在客房里睡着。 “小姐,需要帮忙打电话吗?”酒店里的服务生问她,想着刚才按那么久门铃里面的人都像是听不见,会不会这个睡着的人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露果断地摆摆头,道:“你出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服务生退了出去。她吸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走近床边,听见他有在呼吸的声音,心里又安实了半分。低下头,再凑近点观察他的脸。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的睡颜。只见着这张脸,棱角分明,眉目俊朗,浓眉犹如青黛,散发着夺目的英气。继承了陆家古家优秀血统的他,外貌固然没能比得上姚爷那种妖孽,却在霸气上远胜任何人,是那种真正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他,无疑是很吸引人的,比任何男人都能轻易拨动她的心弦。或许她骨子里就有一股征服欲,所以情愿选择一个或许她永远都征服不了的男人。 心神,一时间又飘远了,她蓦地警醒着收回来。看到他额头上沾了几颗大汗时,她走去了洗手间,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回来给他擦汗。 边要给他擦,边听他像是在说梦话。 他刚毅冷峭的嘴唇动着,在梦里动得是益发厉害起来,甚至像打起了摆子。 她仔细听,隐隐约约像是这几个词:不要带走她,不准,不准! 激动的声调,像是吹起的号角,全力以赴,拼死一搏。 什么噩梦让他如此激动? 她手里的毛巾带着迟疑放到他额头上,想着是否该叫醒他。这时,他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扼住了她拿毛巾的手腕。速度之快,犹如雷霆,快如闪电,准确的,又狠又毒地抓住了她的腕间。她微微皱眉,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随时会在他掌间被捏得粉碎,不得不张开唇:“陆君——” 他紧闭的眼皮猛地打开来,一双宛若深渊的眸子映着她的影子,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辨清了她是谁似的,继而坐了起来,道:“你怎么在这?” “都快九点钟了,我怕没有早餐了,就过来叫你。”她解释着。 他拿起了桌上的表,看,确实是九点钟了。至于房内的另一张床空无人影,不得让他挑起冷冰的眉宇:“他们两个呢?” “好像一早,蒋中校带着囡囡要去哪里玩。”她说,低下头,此时他放开了她的手腕而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她小心地把被他掐红了的手腕藏进毛巾里头。 对于妹妹和妹婿的私自外逃,君爷冷冷的一哼。 “你刚做噩梦了?”她问,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没有消失。 汗的感觉,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浓眉锁紧,眼神飘的有些远,心神似乎是重新沉浸在了噩梦里头。 他刚是做了什么梦?刚醒来,这个梦的清晰度依然可见。他梦见了,梦见自己站在当年和父母一块下乡的那个村,就他妹妹被人抱走的那块地方。他如今长大了,有力量了,伸出手可以去和那个男人抢,将囡囡抢回来,可是,在这个时候,古沫出现了。古沫离他仅在几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充满怜悯和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接着,他发现自己两条腿突然不能动了,伸出的手,也够不着那个男人和囡囡。他开始喊,想小时候那样愤怒又无力地喊着:不准,不准! 这不是个好梦! 他的手撑住了冰冷的眉骨,闭上双目,能清楚地感觉到心头的潮涌。他的怒气,无处发泄。 “做什么梦了?”她靠近他,又问了句。 什么梦?他说不出口。怎么说?说他最终被古沫给耍了一招吗? 他那狡猾的亲姥姥,直到死前,不忘给他设这么一道门槛。从没有这般,这般的无力过,感觉在古沫手里就像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 古沫对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说是他人生道路上没有遭遇过挫折,其实她这话错的离谱,他早在几岁那年,已经经受了人生最大的挫折——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人将自己的妹妹抱走,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更气恨更愤怒!是他心里面永远无法弥补的一个痛。 如果古沫是想把他这个痛再清晰地勾出来折磨他,他确信她办到了。说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冷冷地笑两声,是因为知道,这个痛,古沫和他实际上一样都背负着。因此他们之间是没有输赢。最大的赢家,反倒是渔翁得利的温世轩,得到了他妹妹一颗全部的心。 跳下床,拿起件外套披上,回身时,好像方是记起她在这里,道:“你如果饿了,先去餐厅,我等会儿过去。”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进了洗手间。 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是被什么事全心全意给吸引住了,白露低头,知道能吸引他的绝对不是女人。这不知是她的幸还是她的哀,对于自己喜欢上一个永远不会将爱情放在心里面的男人来说。 把袖子拉下来,遮盖住手腕上的红痕,她站起来,挺了挺胸背,再走出去。 过了几分钟后,他们两人已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享用早餐。她按照他习惯,先给他点了碗热粥,一边,是拿餐刀的刀背给他的餐包上抹着黄油。 他过来后拉开椅子,解开袖口的扣子掳了掳,看她自己盘子里只放了些沙拉,不悦道:“吃这么少怎么行?” “我刚吃过了。”她说,“碗是被服务生先收走了。” 他舀了勺粥,听到她这话,尖锐的眸子在她脸上审量几眼杜绝她撒谎的可能,才开始喝自己的粥。 两人慢慢地吃着东西,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都是由于自己妹妹和妹婿的自作主张,君爷在心里对妹妹妹婿恨恨地想,搞到他和白露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时间再拖,都不可能拖到中午直接早餐吃完吃中餐,两人不得不面临接下来去哪里打发时间的问题。天津,对他们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终究,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后,君爷决定只在这附近走走,那么哪怕是突然下雨,都可以立即回来酒店。 酒店对面,就有一家超市。想到蔓蔓提过要买喜糖给老公的亲戚,白露想着这小两口今天去疯狂,肯定没有时间逛超市买糖果,不如先帮蔓蔓买着。 君爷站在糖果货架前,货架上一排排玲琅满目的糖果盒子,只能令他望而生畏。他和大部分男人一样,是十分讨厌逛街的。总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商家耍弄买家的花花绿绿陷阱里面,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情。 白露挑了几样,回过头想问他哪样好时,发现他又是走远了,想来他是耐性快被磨灭不得不找个地方透气。她唉声气,随意拿了瓶糖果盒子放进购物篮里,其它东西都不敢买了,快步走过去追他。 这走到了一个拐弯口,突然见他是定住了脚步,直直地对着前面一个陌生人看。 那是个一袭白衬衫两袖风雅的中年男子,脸有点瘦,身材有点瘦,清瘦,让他更显出一种书生气的儒雅,两条淡雅细长的柳眉,左侧眉心有一颗隐藏的朱痣,犹如丹砂,红而不艳,蕴着雅致,充满智慧。 白露想不到那是谁,不由看向了未婚夫。 君爷是定了定神后,向着那男人直线走过去,轻轻唤了声:“是黄济儒先生吗?” 黄济儒这名字一出,白露惊讶。 君爷能认出黄济儒,是由于之前好不容易拿到过一张黄济儒退伍之前的照片。现在看起来,退伍之后这么多年,黄济儒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改变。岁月,似乎只能使得他的气韵益发深沉,却没有给他在外貌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也因于此,君爷敢直接过去问这话,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一是照片与真人相似,二是,黄济儒如果真在这里出现不是没有可能。想想他妹妹妹婿以及蒋家夫妇,现都是来到了天津。黄济儒有可能想和蒋家人见面。 男人搁下刚从水果架上拿起的一只新西兰苹果,抬起的眉眼,透着清澈的光色,是在君爷冷峻的眉毛上望了望,接而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清雅的微笑:“看来,你就是陆君了。” 男人这句话,等于默同了君爷所说的身份。听见真是黄济儒本人,白露紧张地走上前,与未婚夫并肩而立。印象里,黄济儒是个很受人尊敬的人,哪怕是他们白家陆家,都不敢小看的人。 纵使在这个时候,君爷仍不忘谨慎,环顾四周,低声与黄济儒说:“如果黄前辈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嗯。”黄济儒点了点头,没有打算反对的意向。 这或许说明了,他可能早料到会与君爷他们来这样一次见面,以这个男人神出鬼没的行事风格来说。白露心中想。 君爷则更是肯定了这点,眸光里闪过抹沉色,向黄济儒示意了个请势。随之,三个人是来到了超市隔壁的一家咖啡馆。面对面坐下后,为防服务生是来打扰,白露主动走去服务台点东西。君爷当与黄济儒攀谈了起来。 “我妹妹的两个孩子,承蒙黄先生照顾了。”君爷这话意指黄济儒给蔓蔓的两个孩子起名的事情。 听到君爷这句类似感激的开场词,黄济儒淡然而道:“孩子的名字是你妹妹自己取的,我并无帮上任何忙。” “那我,或许该感激黄先生给我写的那封信。”君爷幽暗的眸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对此,黄济儒更是低下眼:“她去世了。” 一句像是轻描淡写道出事实的话,刺探了君爷的神经,冷哼:“你知道她命不久矣。那为什么还要写那封信给我?” “有些事,明知可能没法扭转乾坤,然而,总是想试一试。”黄济儒说完这句肺腑里的话后,见着眼前的人益发绷紧了脸孔,顿然像是恍悟到,笑,“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 “我写信给你,不是想说你真可以救到她的性命。但是,无疑,你圆了她的心愿。”黄济儒款款解释道。 君爷眉头一皱,眸光里的乌云没有就此散开,望着他:“你这次来天津,是偶然?” “嗯,来天津是想看能不能遇上朋友说上几句话,解开一些误解。”黄济儒说。 冷冷的声音没有回温,继续拷问:“你想和我说什么?只是和我解释那封信吗?” “其实我是奉五台山上两位大师的委托,下山来找人的。”黄济儒语气悠长,从容不乱。 “五台山?”他是记起了古沫给他的那个锦囊,据说是从五台山上得到的。 “她曾经去过五台山求愿。”黄济儒说出古沫以前的行踪。 “我不迷信。”君爷冷冷道。 “佛家从不求签也不算命。”黄济儒说,“所以,其实佛家也不知道她的命能活多长。她如今去世,只能说是自然而然随了她自己的心愿。” “既然如此,你找到我又想说什么?” “我听说她的财产没有交给你。” 古沫的财产,除了代代相传的那些珍贵藏品,已经全部捐献给了慈善机构。有关古沫的遗产问题,就是他爸他妈他弟弟妹妹,哪怕陆老头那些人,都全部不知道。他知道,是由于他是古沫遗产的第一继承人。但是,他又不贪钱,早和古沫说了放弃继承。因此,与古沫协商后,他是代为保管,按照古沫心中的人选,是将来要把古家这些宝贝,都传给她最喜爱的大脾气公主小南南。 君爷为此,听见他这么说,不由一声冷笑:“你不会是也贪图她的财产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黄济儒为对方这句冷笑话,破了笑功,笑了好一阵子方才罢声,道:“其实我是想说,你没有急着帮她收回杨家的财产,是存了什么心思?” 本来,杨修那件事后,似乎古沫与杨家的赌约到此结束了,结果明了。只要把那份赌约拿出来,拿了杨家财产的江奶奶,就得如数吐出来还给他。 “这事不能怪我。她没有告诉我那份签了杨老头大名的赌约放在了哪里。”君爷翘起了二郎腿,扬起眉,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黄济儒是看了他这副姿态后,点了点头,了然于胸中。古沫是想让江奶奶拿着杨家的遗产融进自己的资产里面,一旦融合成功,分不清是江家或是杨家的资产,到时候,想一举把江家全部掀翻都没问题了。君爷不过是顺着古沫的意思在进行计划罢了。当然,这么做,风险是有的,那就是不能让对方拿到那份赌约。 “我不认为她能拿到。这个你放心。”君爷说,大致上,摸到了五台山上的人派黄济儒来找他求证的原因。恐怕这五台山上的人手里,同样握有古沫的东西,所以,生怕被杨家人夺走。 话到此,双方似乎都是把各自的目的说明白了。 黄济儒看看他,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他脸上受到打击的模样,想着不知道他是怎么克服过来的。宗归,这个男人是犹如传说中一样,是个可畏的人。偏偏,自己最疼的那个外甥,成了这个男人的妹婿。黄济儒想到这,都不免要为外甥担上份心。 君爷见他不时将视线瞟过来,像是明了地一笑:“你这次来,不趁机见见你外甥?” 黄济儒摇头:“没能遇上,证明就不是时候。” 君爷听他这话不予置否,同时是拿起表看了看,见都差不多近午了,被妹婿拐走的妹妹,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一想都切齿: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蔓蔓若是知道自己哥的想法,定要气得吐血。她这是好心不想打扰大哥与大嫂的清净好不好。早上,她和老公是吃了天津最有名的狗不理包子。为了吃这个包子,可谓是中间有些波折。去到老字号店里,因为吃客火热,一度没有桌子腾出。想他们是六点多一点出发,到目的地约是要七点了。蔓蔓在等包子的时候,靠在老公的肩膀上打起了瞌睡虫。 蒋衍举起指头逗着犯困的老婆:“蔓蔓,蔓蔓,不再起来吃,包子要飞了。” 鼻尖被老公的指尖像苍蝇般点着,蔓蔓小媳妇怒:“飞就飞!哪怕飞了,你也得给我抓回来!” 小两口这话,逗得一排同在店外等位子的客人,无不欢畅大笑的。 蔓蔓的脸红得像外头一块升起来的红彤彤的朝阳,用力瞪老公那张不害羞的贫嘴。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号数了,突然一辆蓝色保时捷停在了店门口,从车内先是走下来一个女的,冲到店门前,对走出来的服务生小声说:“我是和这里的经理刚通过电话,说是可以给我们先安排张桌子。” 如此一来,蔓蔓和蒋大少本来能享受到的那张比较宽敞的餐桌,挪给了这个插队的女客人。当时,蔓蔓和蒋大少原先不知道插队这个事。是等进到了店里,领着他们去餐台的服务生,先是带他们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同时一个经理过来了,急急忙忙将他们领到了另一张楼梯口的桌子。 两张餐桌,不仅位置是天差地别,而且,一张比另一张明显小了一圈。蒋大少一见不高兴了,质问是怎么回事。 餐厅经理连忙解释,说是由于客人太多,那边的台子至少安排要四人以上的客人就坐。蔓蔓知道这样的规矩在许多饮食店里都有,因此不以为意,拽着老公的袖口劝说坐下。然而,等他们勉强在新安排的狭窄的餐台边坐下时,陡然发现,从楼梯上来的几个俨然没有在队伍里排过队的客人,直接进了刚刚他们见过的那张靠窗的桌台。 蒋衍坐不住了,感觉这是明显欺负他和他媳妇,以及一排在外面苦苦等号的客人。要知道,哪怕是在他媳妇自己开的饭馆里,他媳妇自己带人到自己饭馆里吃饭,都绝不敢这样临时插队。 “阿衍!”见老公霍的起身,蔓蔓慌忙跟在后头站起来。 蒋衍走过去,是要径直讨个说法。结果走到那里,却一眼看见了汪芸芸坐在插队的客人中间。(未完待续) 爷是娱乐圈的 想她哥对白露真是大方,说买就买,一点都不介意钱。蔓蔓想,哪个女人看到现在的白露都会羡慕的。与老公对对眼:如果君爷真是买了婚戒要送白露,那么,何止是大进一步,是突破。他们这回带君爷白露出来,可以算是功德圆满。 白露本人,一方面心里欣喜,甚至有点不敢置信,不在于他要给她买的这枚钻戒价值多高,而是在于他终于要表态,另一方面,却觉得花五个九的价钱去买,是奢侈了些,固然是人戴一辈子的婚戒。 在她犹豫着,是否和他说买不买时,不想,另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朝着给他们介绍的那个服务生说:“这戒指已经被客人订走了。” 听到这话,白露内心里被震了震,波澜起伏的心境,非他人可以想象。想她和他走到现在,她一直等等等,终于等到这会儿了,居然要到手的婚戒,又飞走了。如此的波折在关键时刻上,难免让人会想到了些不好的念头。 白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蔓蔓看着心急,问那服务生:“这钻戒都仍旧放在这里了,怎么是说被人买了呢?”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交接工作没有做好。”那服务生连连道歉,十分尴尬地说,“是这样的,客人买了钻戒后,因为要做的是婚戒,所以,量了客人的手指尺寸后要重新订做指环,暂时先放在我们店里。我的同事由于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将钻戒挪出展示台。” 不管这商家是有意无意,这件事,定然是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失望。得不到的东西,总是被人潜意识里想着是最好的。哪怕接下来,商家再给他们介绍其它款式,不无比这款更贵更纯净的钻戒,都没法弥补这种遗憾,他们走马观花见着,都只是兴致缺缺。 回头,看到未婚妻那张为了掩饰心绪选择木然的脸,君爷转了回去,与商店的经理协商:“不能再专门订做同样的款式吗?” 那经理见他诚意十足,却也是爱莫能助地说:“先生,我们不是不想满足客人的要求。只是这裸戒,本身都是国外的原料和国外的工艺,在国外设计师设计工匠切割好再送到我们这里的,如果只是改一下指环大小,我们自己可以办到,但是,如果是要订做一枚一模一样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设计权在国外设计师手里,不在我们这。” 蔓蔓听到商家这话,不信这商家不会想不做生意,八成,是要抬高价格。她正想走过去,帮她哥说几句。身边,白露突然伸出手拉住她。 “白露姐?” “不用了。”白露摇了摇头,脸上竟是浮现出抹微笑,“能看到你哥这份心,我是心满意足了,买不买钻戒无所谓的。再说,我本来就觉得五个九的价格太贵了,如果做成婚戒,要做成两只,那就是不止五个九了。” “钱不是问题——”蔓蔓仍想说,但是,刚开口道出这话,就明白了自己是多心的。既然钱在她哥和白露之间的确不是问题,何必在意非要买这个昂贵的钻戒。再打量几眼白露的神情,明明白白,完全不像是说谎,是被她哥所感动和由衷高兴的。见此,固然有点惋惜,也不好再强调。 君爷这会儿已经与那经理,协商到了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具体办法。办法如蔓蔓想的,商家只要想赚钱,不可能是没有的。比如,可以到全国其它分店,寻求一模一样的裸戒。这款虽是限量版,但不是全球唯一的一只。之前订戒指的客人,为了得到对婚戒,一样需要借助这种模式,在本城内的另一家分店里借调了同样的一枚戒指。 商议之后,君爷决定了留下私人联络地址,以便商家随时可以通知他事情的进展。白露走到他身边,说:“我看,其它款式挺好的,不是非要这款不可。” “可你喜欢不是吗?”君爷低着头,取出别在上衣口袋里的派克钢笔,如流地在商家递来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串飞舞肆扬的钢笔字迹,尽显豪迈与果断。只要她正当要的东西,他没理由反对,也自信有能力给她。 白露听他话语里没有周旋的余地,却是在霸权主义中蕴藏着对她的一抹柔情,低下眼帘,心想,这事这么顺其自然吧。 经理接过君爷写的联系地址,和君爷再核实确定,是不是要做成两枚一模一样的婚戒。 浓眉微挑。既然人家已经先买了那款式做婚戒,他和未婚妻的戒指,当然是要做的不一样一些,不能与人家完全的一模一样,于是招来画家妹妹询问主意。 蔓蔓好歹是做过设计的,虽然不是珠宝设计,但设计理念和美学观点,非一般寻常人能及。现在,她哥居然会在关系自己人生一辈子的婚戒上面主动寻求她意见,显出十分看重她的专业能力,令她受宠若惊。走过去后,她是微锁眉头,露出一副严肃思考的姿态,认认真真地帮大哥与未来大嫂谋思。裸戒的外观已经属于国外设计师所有,不可能更改。但是,可以在指环和戒指托架上做主意。 借了只铅笔和白纸,蔓蔓即兴发挥,在草纸上画出两枚婚戒全新的设计稿。 专业不专业,只要看专业人士拿起画笔的一刻,一目了然。金店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看。包括一些路过的店客。 不过几秒钟,在蔓蔓笔下,裸戒左右上下几个全方位的立体图,立即浮跃于纸上。笔画看似潦草,却是粗中有细,一支笔,以千姿百态的线条,在看似单一的素描画中画出了丰富多彩的视觉观感。 妙笔生花,这是围观的人们心中唯一能浮现出来的词。 “小姐是国内顶级的设计师吧?”金店经理,只能以这样的推测来给蔓蔓定身份。 蔓蔓来不及否认。她哥在她旁边帮她炫耀了,也不知是炫耀她,还是为炫耀自己未来的婚戒,指着她道:“她现在一幅画,在市面上能卖几十万起价。” 哇! 四周大片的惊赞声:是大画家! 说到艺术家这行业,因为能出名的人,寥寥无几,真正出了名的,没有不让人羡慕妒忌的。可谓是比什么行业都吃香。在普通人想法里,能做到大画家的,这文化素养之高,必定非常人所及。 一排排崇仰的目光落在了大画家身上。见蔓蔓不过是年纪轻轻,衣着朴素,大画家光环罩笼之下,内在气韵尤佳,更觉钦佩。 蔓蔓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她哥使劲儿在底下翻白眼:你这是夸我,还是故意给我找麻烦?明知她最讨厌站在聚光灯底下了。 等几个人出了金店,君爷轻轻撩着袖口,对妹妹的牢骚声说:“有个有能力的妹妹,做哥的不拿来炫耀,这不是暴殄天物,浪费可耻吗?” “低调!”蔓蔓重重地伴随这两个字,瞪两眼,“同志哥,要低调!你看我这个妹妹,有拿过你来打肿脸充胖子吗?” “是你自己不要,我从来都是希望你在外面四处宣扬我是你的兄长。”君爷说着这话微眯下眼睛。 当哥的好一副赖皮相!蔓蔓立马扯来老公,给自己助威,信誓旦旦道:“阿衍他是我老公,都从来没有在外面炫耀过我!” 蒋大少听着老婆这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是肯定的,把自己老婆炫耀出去了,吸引其他男人过来垂涎他老婆,那还得了。所以,这当老公的身份,与当哥哥的立场,是截然不同的。 君爷对妹妹这话自然是更不齿了。 兄妹俩人一会儿瞪眼睛吹胡子的。 白露在后头吃吃吃地笑。 蒋大少看着表,见时候差不多了,分开大舅子和老婆,道:“快点去买干果,然后该上路了,路上说不定会堵车。” 去超市区买干果并不难,难的是,驱车前往蒋永正家时,因为不熟悉天津路况,中间走了点周折,到达时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是快四点钟了。此刻,楚玲带着儿子儿媳,已是在家里等得有些不耐烦。 “你说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来,是不是不来了?”吴嫣然有点儿生气了地说。感觉这群亲戚,是不是仗着自己如今是京城人,高人一等了,也不想想,不过是个北京户口,有什么好彰显的。 楚玲不敢肯定,在此之前,她和蒋浩平夫妇见面,并不觉得蒋浩平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平易近人。这蒋浩平的小儿子蒋衍,在她印象里,自小不像是个没有礼貌的孩子,相反,人缘挺好的。照理说,不至于几年没见,变得飞扬跋扈了。而且,纵使真是要变,总得有理由,没有听说蒋家在京城里发达了,却是都知道蒋浩平退休了,蒋飞进牢狱了。 可是,到现在,蒋衍和他媳妇都没有到,也没有打电话说明是怎么回事,把他们一家子不上不下晾在这里,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说来,蒋大少并不知道蒋家里的电话和楚玲的手机号码,都是与堂叔蒋永正直接联系。蒋永正,没有每接到蒋大少一则消息都告诉给自己老婆。反正早已交代老婆儿子在家里等着,跑不了人。不知情的楚玲想着似乎真是有些过分,对媳妇埋怨的话,也就没有出声。 楚越早走回自己房间里玩电脑,在他看来,蒋衍和他媳妇来不来,都是他爸在自己凑热闹,他何必跟着把一张热脸凑到人家冷屁股面前,何况蒋大少是一介草民而已,无趣。 吴嫣然坐不住了,担心老公在电脑前和网络上陌生的女人勾搭,走进房间里监视。 楚玲看着煮了两遍准备泡茶的水又冷了,拎着水壶回到厨房里倒掉在水槽,重新装满水,一边越想越气。她老公、儿子、儿媳、亲家,无不都是有钱有头有脸的人,她跟随老公发达后,从没有被这样晾过。若不是看在蒋浩平与她老公关系几十年来如一日的份上,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招呼这样一个比不上自己的亲戚。 装满水的水壶就此搁在一边上,洗了手,径直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听到传来房门嘭一声甩门响,吴嫣然搭着老公的肩膀笑了,说:“这可好,妈叫我们别生气,自己气爆了。” “所以说是爸自己发神经了,有钱没处花,到处想显出自己是家族里有情有义的老大。”楚越冷冷地哼着。 “你爸是有情义,就是对自己家族里的人太仁厚了点,会吃亏的。”吴嫣然吹着刚修好的指甲,随便侃侃自己公公的毛病。 “那有什么办法,他是我爸,我说他,他不听的。”楚越说着好像被她惹生气了地重重地推了本书。 “我不是让你去说你爸,只是叫你别学你爸。”吴嫣然叫道。 “我哪点学我爸了?”楚越刚与老婆叫板,忽听外头传来门铃,眉头皱紧,“有人来了。” “你去开门。”吴嫣然说什么都不愿意挪动脚步。 “什么我去开门了?”楚越发火道。 吴嫣然可不怕,指头点着他肩头说:“是不是你堂兄弟,只得你去开,才知道。我又不认得。” “他到我们婚礼上来过的。”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能记得吗?” “你都不记得了,我能记得吗?” 两口子在房间里争执谁去开门,外面门铃一阵阵。中间传出了楚玲摔椅子的声音。 “妈火了!”吴嫣然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推着老公往外头走,“要是吓着妞妞,妞妞要哭了。” 他们刚满月的宝贝小女儿,睡在婴儿房里,没被屋里的动静吵醒,真是奇迹。楚越想,自己女儿向来有客人来都要哭的,这会儿不哭不闹,反倒让他们没有了借口。 这时候,在外头等开门的蒋衍等人,似乎开始不是很确定蒋永正家里有没有人。 “会不会是不在家?”白露问这话是出于贴心。 他们一行站在这门道上,等了至少有十分钟了,光是门铃,间歇地按了有七八遍。楼道口本来就狭窄,他们四个人挤在这里,堵着楼梯上下,终不是法子。若蒋永正家里人刚好出去了,他们可以选择到下面等。 蒋衍无奈下拿起电话再打给蒋永正。蒋永正听说家里没人,马上说:“别急,我刚也要到家了。” 蒋永正的车驰到了楼下,把车钥匙直接扔给了随行的秘书开去停车,直奔楼上。到了三楼楼梯口,看到侄儿蒋衍,蒋永正多少年没见,仍是一眼认出了蒋大少,笑着拍到蒋大少的肩头,说:“阿衍,是当爸爸的人了,看起来,的确是和你以前不大一样了。” 听到堂叔夸自己变成熟了,蒋大少在老婆面前沾沾自喜,拽住老婆的手向堂叔介绍:“二叔,这是我媳妇,蔓蔓。” 蒋永正上下打量番蔓蔓,眯眯眼就说:“阿衍你挑的媳妇,是个秀外慧中的。” 这蒋永正评价蔓蔓的话在君爷和白露听进耳朵里,一听就听明白绝不是夸耀蔓蔓的好话。相反,是蔓蔓长得很一般,看起来不怎样,懂得说话艺术的蒋永正,才会选择了这样秀外慧中的形容词。 “这两位是?”目光移到大美人白露脸上时,蒋永正双目明显一亮:好漂亮的女人。 “我媳妇的大哥,和他的未婚妻。”蒋衍继续介绍说。 蒋永正疑虑地看看姿色艳丽的白露,看看冷面冷脸但不失俊朗的君爷,再瞧瞧那个站在自己侄儿旁边一点都不起眼的侄媳妇蔓蔓,总觉得这个蔓蔓好像是硬生生插进来的一朵牵牛花,破坏了整幅美好的风景画。若是自己侄子娶的是一个像白露这样的大美人,那就不同了。想想都觉得有点扼腕的可惜。 “堂叔,婶子不在家吗?”蒋衍叫了叫像是走神了的蒋永正。 蒋永正立马应道:“这个不大可能,我有交代过她要留在家里等你们的。或许,她是刚好有事走开。”终究,他也摸不清老婆在家里有什么事,搜出包里的钥匙插进防盗门的钥匙孔里。钥匙刚转动,发现没反锁,而且,里头明显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开门了。 给他们拉开门的是楚越。 “爸!”楚越乍看见真是父亲杀了回来,一惊一乍。 “你们在家?”当着蒋衍等人的面,蒋永正不敢发火,向儿子低声怒问。 “我,我刚是上厕所呢。”楚越尴尬地掰了个借口。 “你妈呢?” “她在房间里躺着,腰不小心扭到了,嫣然在给她按摩。” 蔓蔓听着老公堂兄弟这串蹩脚的借口,都不敢去看老公和她哥以及白露的脸。想这不争的事实是,蒋永正的家人是故意把他们晾在门口了,不见得会是喜欢他们来上门拜访。按照如此推断,他们再进门,是强人所难。 强扭的瓜儿不甜,这个道理蒋大少是懂的,哪怕是亲戚。蒋衍说:“堂叔,既然婶子身体不舒服,我们改天再来吧。” 岂知道蒋永正忙拦住他们说:“你别听楚越胡说。你婶子那腰,没什么大不了的,经常喊着要减肥,扭呼啦圈扭到的,每次很快就好。” 可见蒋永正一点都不傻。固然这侄媳妇长的不怎样,可是和侄媳妇一块来的这个侄媳妇的大哥与未来大嫂,那是一表人才人中之龙的外相。看得出,他这个侄子如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样,是个鬼精灵的,娶媳妇不需要娶的太漂亮,更重要的是媳妇的娘家能给自己倚靠。这是穷人家孩子的出路。他自己他儿子不也是这样。 如此这般,蒋衍一行人,被盛情难却的蒋永正“绑架”进了屋里。 楚越不如自己父亲精明,看到蒋衍他们一行人进屋,仍旧对他们之前的迟到埋怨在心,懒懒地打了几声招呼,走去找自己媳妇出来。 吴嫣然藏在房间里,从门缝里窥着外头的动静,直到看到蒋大少和蔓蔓走进门时,她这心口蓦地飞了起来。 “你怎么了?客人都进屋了,你不赶紧出去帮爸煮开水冲茶招呼客人。”楚越在房间门口找到她后,不满地嚷嚷道。 “乌龙了!”吴嫣然一脸菜色,喊。 “什么?” 吴嫣然不知道怎么和老公解释,说自己今早上和弟弟弟媳吃饭时,利用特权占用了老公的堂兄弟和堂兄弟媳妇的餐桌。但是,她的确很记得,今早上被气走的蒋大少,那对善不甘休的眼神。 “出去招呼客人啊。”楚越再拉拉她。 吴嫣然思来想去,她利用特权,蒋大少不也抓不住证据不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如果她就此躲了,到时候再见面或许更尴尬。被楚越再一拽,她跌出了房门口。 客厅里,蒋衍一行人坐在了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四个人环顾蒋永正的房子,果然处处显着生意人的气派。 蒋永正进房间里叫老婆起来招呼客人。楚玲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但是心里这口怨气没有十足的平息,对进了房间的老公先出声埋怨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把我和楚越晾在屋里等了他们多久。” “什么叫晾你和楚越了?人家从中午就跑出来了,天津现在年年变,交通大路都不知道变了多少,阿衍他们开着车找了很久才找到我们这里。”蒋永正朝不明就里的老婆生气。 楚玲一愣,更觉委屈:“那他可以打电话先告诉我们一声,我让楚越开车去接他们。” “阿衍他们不是怕麻烦你和楚越吗?再说他是打电话给我了,我没有打电话给你。”蒋永正摸着脑门急道。 总体来说,就是自己的老公大意了,搞到自己家里乌龙了。楚玲无话可说,却是更拉不下这个脸了,板着脸学着儿子儿媳口吻,质疑道:“阿衍他爸他妈,是来搞卖房子分钱的事,他呢,上我们这里做什么?想为他爸他妈,或是他自己,分多一点吗?” “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蒋永正吃惊。 “不是吗?他来拜访你,不是为图点东西吗?我听说他哥进了牢狱,他自己都混的不怎样,不会是想托嫣然她爸妈搞点人情吧。” 若是在没有见到君爷和白露前,可能蒋永正单是看到蒋大少和蔓蔓,都会像老婆这么想了,如今却不是,与老婆说:“我看,阿衍这次攀到了有权的人家了,你出去看看就知道。” 对蒋永正这话,楚玲依旧不大信。想着蒋衍若真的攀上权贵人家了,娶了个不得了的媳妇进门,这般风光的事或许为人低调的蒋父不说,但是,喜欢彰显自己的蒋母,能不吹得到处知道吗?楚玲是想都没有想过蒋母在中间可能发生过的其它事情。 稍微整理下衣服,就走出了卧室。到了客厅,见到儿媳妇站在隔着客厅与食厅的屏风后面,迟迟没有动作,恐是在等自己,不禁犯疑惑,想这儿媳妇向来都是好强的,从未需要等过她说话再行事,于是吩咐道:“我水壶里装好水了,放在灶台上,你帮我拎出来。” 吴嫣然点着头,走进去拎了水壶出来,直线走到了客厅中央摆着的茶几上,接上烧水的电源。蒋衍和蔓蔓两口子正好叫了楚玲声婶子,楚玲顺着下来介绍自己的儿媳妇:“她是你堂哥的媳妇嫣然,阿衍你应该是在他们婚礼那时候见过的嫂子。” 一刻,三双不期而遇的视线在空间里交汇,你看我,我看你。 吴嫣然故作镇定,理直气壮。 蒋衍噙了噙唇角,衔起一丝似笑非笑。 蔓蔓脑海里浮出:冤家路窄。现世报应。诸等无以形容的复杂词汇。同时,希望她哥没有发现异样,不然八成要发生乱战了。 吴嫣然拎起烧开的水壶,给他们洗杯子,边冲蔓蔓两口子说:“阿衍,虽然你老家是天津,但是多少年都没有在天津,好像自小都没有,不像楚越和我们。你带你媳妇到这边吃到这边玩,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或是楚越。” 这话里明里去暗里讽的,蔓蔓看着自己老公唇角衔的笑益发冷冽。蒋大少微微是一笑,冲吴嫣然点头:“那是,以后我和我媳妇都明白的。” 也不知道蒋大少这话是意味着有没有听明白,楚玲却觉得媳妇这话一出,显得把她这个婆婆和一家人都捧高了上去,无疑是要接着媳妇这捧高自己家人的话继续说,对蒋衍小两口解释:“楚越,现在是天津中行的人。你嫂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一直在市里烟草公司工作,现在和楚越一样,都是当领导了的。” 原来一家子都是国企的人,怪不得那么傲。有道是这国企,一点都不比政府工作部门的人差,毕竟,人家当官的,头顶乌纱帽,还需时时防备着被人摘掉。但是,国企的人,至少是人生平顺平安的多,国企高管拿的钱,比同比之下的政府部门拿到的钱要更多。 听到楚玲说得这番清楚明白的话,有人,是觉得太有趣了。浓眉一挑,稍微挑了下脚尖,架起了二郎腿。 楚玲由此将视线移到了君爷和白露身上,想,这就是老公说的那不凡的两个人了。的确,光是看这外相着装,都是不逊色于她儿子儿媳的。如果真是背景显赫,又是蔓蔓的娘家人,为何蔓蔓穿的,和这两个人大相径庭。 蔓蔓如果知道楚玲此时此刻的想法,必得一口水吐出来。是没有想到,自己向来勤俭节约的衣装习惯,会让老公的亲戚如此个看法。 楚玲想着这个谜题要快点解开才行,免得无意中得罪了人,于是笑着问蒋衍:“阿衍,这两位你和你堂叔说是谁来着?” “我大舅子,和他未婚妻。”蒋衍不厌其烦地再次介绍,同时,不忘留意到楚玲问这个问题时脸上闪过的一抹焦躁。 “不知道两位是在哪里高就呢?”楚玲果然迫不及待,径直问了,为了掩饰,用直直的目光看着白露,说,“这个小姐长得好漂亮,好像电影明星。” “你说对了。她是模特儿,只是现在还不出名。”君爷轻轻吐出一句,微挑着的眉宇显出与往日冰冷不同的一丝风流来,说,“我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算是她的经纪人。” 不出名的模特和经纪人? 客厅里陡然间,沉入了一片寂静。 蒋大少默不吱声地转弄手里的茶杯子,想来是知道大舅子的算盘不准备阻止。白露被未婚夫形容成只是一只漂亮的花瓶,神情却是相当自若。蔓蔓小心地诧异地看了眼自己大哥,想着她哥说起满口的谎话居然有模有样,让人能笃信个十分,压根不像是初犯。 这边,楚玲一家人的表情,就更显得精彩万分了。楚玲先是立马给老公一个白眼的眼神: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不过是衣着鲜丽狐假虎威的下等娱乐圈人。 吴嫣然是暗自里欣喜不已:原先还唯恐蒋大少能有什么作为?现在想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就蒋家自己和摊上的媳妇家这样的气候,能做什么。 楚越更觉没眼看,丢大脸,直接奔回自己房间里。自己堂兄弟找的这个媳妇和媳妇家真是笑话。 蒋永正愣然着,怎么都想不通:不对啊! 蒋母在屋子里坐不住,当知道儿子和儿媳妇上蒋永正家里拜访了,有点生怕他们被楚玲或是吴嫣然刁难。 蒋父则是更怕她过去添乱,让她坐下别动,说:“你别忘了,蔓蔓她哥是陪着蔓蔓和阿衍他们一起去的。” 提到君爷,蒋母是不敢动了。 过了会儿,蒋永正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永正,阿衍到你们家了吗?”蒋父问,比较担心的是儿子找不到堂弟的家。 “哎——”蒋永正长长叹口气,接下来犹豫不决地小声问起蒋父,“我问你,你儿媳妇娘家是什么样的?” “怎么了?”一听这话不知蒋永正和君爷之间出了什么事,蒋父危襟正坐,陆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起的。 “我怎么听阿衍的大舅子自己亲口说,说他和他未婚妻都是娱乐圈的。” 蒋父手里的手机,哐啷,直接掉到了地上。(未完待续) 一刀割她的肉 蒋浩平不是傻子,可不会以为君爷真是与蒋永正一家开玩笑,这是蒋永正一家无意中得罪君爷了。他匆匆从地上捡起手机。对面蒋永正连续几句紧张的追问,却是让蒋浩平一时哑口无言。 让他怎么说?实话与蒋永正实说,那不成。蒋永正一家听了岂不是要火冒三丈,道他儿媳妇娘家欺人太甚。委婉着与蒋永正说,这君爷只不过是和他们开开玩笑。那也不成。如果蒋永正真是以为君爷在开玩笑,回去与君爷一说,但君爷不认账怎么办,蒋永正一家岂不更尴尬。 想来是,不说,比说了要好。毕竟,都捉摸不清君爷是什么意思。哪怕是让蒋永正一家就此误会下去。反正,君爷都摆明了态度不怕被蒋永正一家看低。如此,两家人至少不用当面撕破脸皮。 “怎么了,哥?!”蒋浩平迟迟没出声,把蒋永正急得更是如鸡叫。 “没有,手机刚刚在掌心里一滑,摔地上了,好像是通话零件出了点问题。”蒋浩平找回了清晰的思路,冷静地说。 “哎——”蒋永正长长叹息,继续问,“那你说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我这就不明白了。”蒋浩平说,“模特不也是个正经的职业,怎么就不对了呢?” 蒋永正咂巴咂巴嘴巴,知道蒋浩平自来是个厚道人,看人从不带有色眼镜,事事人人平等,所以蒋浩平这话既是没有错,只是他和老婆儿子儿媳都不舒服而已,道:“嗯,你说的我们都明白。但是,我和楚玲都想着,阿衍这小子向来聪明能干,娶个媳妇,总是不会令长辈们失望的。现在这个,有点出乎我和楚玲的意料了。” “蔓蔓很好。”蒋浩平立马替小儿媳妇出声彰显正义了,“她不仅对阿衍好,对两个孩子都好。我们对她很满意。” 那是,那样的娘家,那样的外貌,如果不努力,想在蒋家里坐稳媳妇的位置能吗?蒋永正在心里腹诽。 蒋浩平其实与蒋永正说到这里,都能猜到蒋永正和他家人的想法。对蒋永正一家这等浮浅的认识,蒋浩平心里难免是有点儿失望,道:“永正,我和你说,我儿媳妇,或许比不上你家儿媳妇娘家那个气势,但是,这娶媳妇和嫁男人一样,首先是要看人品。” “你媳妇或许人品很好。”蒋永正忍不住地唠叨自家堂哥了,在他看来,蒋浩平和他儿子走到今天这地步,无疑是正直到愚蠢的地步,是咎由自取,“可是,你想想,你自己退休了,不是吗?阿衍靠谁扶持呢?我听说阿飞都进了监狱,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衍他向来靠自己。”蒋浩平相信小儿子当时娶媳妇蔓蔓时,绝不像自己大儿子蒋飞,或是蒋永正的儿子楚越一样,只想着女方的娘家能为自己做什么事。小白脸这碗饭,蒋大少是绝不会吃的。蒋浩平接下来为了佐证这点,拿了自己大儿子的例子:“阿飞,他是从一开始,就被他妈教导着走错了路子,现在,我都不准他妈再插手阿衍的事情。” 说到这里,蒋永正突然觉得和堂哥是说不到一块去了,为什么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蒋浩平是如此愚直的人。或许是他们两兄弟里平日说是感情好,但都只是泛泛地见个面,又没有利益交涉和冲突。应证了他儿子楚越的话,他对亲戚的这般热情,不过是在虚构一个家门繁荣昌盛的幻想。 他们家不缺钱,由此他们家不贪钱,但是,有钱了的人,自然是要贪权了,想要在社会上有地位了。他们认为自己没有理由不能得到,因为有钱。所以,他和家里人一样,没法容忍蒋大少娶这样一个媳妇,与他想象中的光宗耀祖大相径庭。 堂兄弟两人就此匆匆挂了电话。 蒋母早在一旁屏息静气地听着他们说话,等蒋父挂了电话,走上来正要问。蒋父先警告她:“你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多嘴了。”对此,蒋母难得地撇撇眉,似乎并不打算反对蒋父的命令。 蒋永正家里,君爷这场戏演下来,蒋永正没有理由招呼他们留下来吃晚饭了。于是拿起手机,当着蒋大少等人做着样子说:“什么?小张,说是江总那边的合同出了问题?行,行,我现在就过去处理。”说罢,拿着手机冲蒋衍说:“对不起,侄子,你看我刚回来,这回公司又临时出了问题,得先回公司了。” “没事,堂叔去忙吧。”蒋衍嘴角衔的笑一动不动,说。 蒋永正提起公务包,走到门口换鞋。见蒋衍等人坐在沙发上,竟然对此无动于衷的。楚玲想着没想到蒋浩平的小儿子如此厚颜无耻的,追到了老公身边,在他后面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可好,你先走了,他们赖在这里还不走,让我们怎么办? “你傻的了。我若是留在这里,必得带他们去吃五星级酒家。你代替我留在这里,可以只带他们去一二星级的,做做样子。”蒋永正点醒老婆。 楚玲没来及再叫句哎,蒋永正拉开防盗门先溜了。紧接下来,楚越同样走到了玄关,脱掉拖鞋换外出鞋,道:“妈,我单位里还有事,得先走。阿衍和他媳妇,你招待着。”楚玲张开口愕然。楚越可是家里第一个无法忍受的,见父亲走了,哪有不走的道理,才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说走就走。 看到儿子也走了,楚玲更觉得气闷,这一个两个把烫手山芋都扔给了她,等儿媳妇吴嫣然走上来像是要和她说什么话时,她蓦地发起火:“你愣着做什么?没见快五点了吗?大家不用吃饭吗?还不赶紧打电话给酒店订桌子。” 眼见楚玲这场火爆出来,如果是识相的客人,早会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先为告辞,可是在客厅里的蒋衍等人似乎充耳不闻。 厚脸皮!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楚玲怒气地跺脚。 吴嫣然被婆婆借口骂了一顿,不仅没有生气,心里很是高兴。这说明全家人与她同仇敌忾,即使之后知道她无意中得罪过蒋大少夫妇,都不会责怪于她了。为了在蒋大少等人面前立下马威,她没有只是订一二星级的酒家,订到了四星级的酒家,非要摆这个阔气让蒋大少等人自相形秽。 蔓蔓学起了未来大嫂白露,男人做事时,自己只负责在旁看戏。看着她哥和她老公,有意顺着吴嫣然的意思宰吴嫣然。 在酒店的包厢里,君爷像那会儿让妹妹请客那样,痛宰请客的人,一指全指向菜单上最昂贵的一排菜式。 楚玲听着服务生念君爷点的菜谱,什么鲍鱼鱼翅海参熊胆,嘴角直抽:好在今晚上是儿媳妇出钱,而且儿媳妇带他们去吃饭的酒店,向来有内部人,打的是最低的折扣,想宰也宰不到他们。 君爷点完餐,把菜单递给其他人,意思要他们继续宰。白露接受了未婚夫的意思,开始点起了甜品。这西式的甜点绝对也不会便宜。点完几样给未婚夫宰人的成绩单上添加完分数,再把接力棒移交给了蒋大少。 蒋衍摊开菜单本子,与媳妇头碰着头商量。小两口子协商了一阵,接着蒋大少抬起头,对服务生说:“我们刚进来酒店时,看到呈列柜上放的那只顶级法国庄园红酒,有吗?” “有的。”服务生点头。 “那就要那只红酒吧。”蒋大少把那只红酒说的像是瓶白开水那样的口气,好像是给吴嫣然省钱似的只点了只红酒,将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小心看看吴嫣然,道:“可那只红酒是特殊饮品类,不加入折扣范围内。” 吴嫣然脸上一僵:那东西既然摆在了展示台,少说也得多少万,不打折扣岂不是要割她肉! 君爷和白露看到吴嫣然破颜了,不禁都往蒋大少那头看了看,想着这是谁出的主意,能这般一刀割到肉的精准,佩服之极了! 这当然是小媳妇蔓蔓出的主意了。蒋衍都在心里对媳妇竖起大拇指。自己媳妇不愧是做饭馆老板的,知道馆子里最割肉的项目是哪一个。最割肉的,往往就是摆在大堂中央,想要勾引有钱人多消费来摊平社会资源的。所以,一行人进酒家时,吴嫣然都没有怎么注意到的细节,蔓蔓一眼给牢记住了。而且早知道她哥和她老公想宰人,她不配合点什么行。 不是很能特权主义吗?她和老公十分期待,这只红酒,看看人家老板愿不愿意割肉给吴嫣然了。 楚玲听说不能打折扣,为吴嫣然小心捏了把汗,儿媳妇虽然自己有钱,但是,也会和他们家共分资产,花的其中多少有她儿子的钱。出于这个考虑,楚玲对蒋大少说:“你媳妇不是在哺乳期吗?可以喝酒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婶子。”蒋衍私下已与饮食专家的大舅子交流过眼神,做好了借口,张嘴顺溜地说,“我媳妇产后有点贫血,喝红酒是美容既补血,对产妇产后恢复健康极好。而且,只要是哺乳后每天喝一小杯,坚持喝下去,有益无害。婶子你放心,这只红酒今天喝不完,我会带回去给媳妇慢慢喝。” 楚玲和吴嫣然目瞪口呆:他们这是都算计好了吃后打包的事宜了。 真是一群厚颜无耻的,无赖至极的,没有素质没有修养的!楚玲在心里冲蒋大少等人骂得个狗血淋头,却碍着自持高贵的面子,不敢说声不。 算了,当养一群猪好了。楚玲和吴嫣然在心底发狠地想。 等酒菜上桌,摆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能不让人赏心悦目吗? 君爷是那种越宰了人吃得越痛快的,胃口大开,是平时的二至三倍。 白露平常同样节俭惯了,根本没有机会吃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现在有这个正义获得奢侈的机会,自然也是吃得不亦乐乎。 蔓蔓,基于自己要考虑到两个尚在吃奶的孩子的健康,不敢乱吃,但是,对那只自己当老板都不敢奢侈一次的红酒是抱定了一定要抱回家的念头,同时是深刻体会到自己哥宰人的乐趣了。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力挺到底。 至于蒋大少,向来只要老婆开心,他就开心。老婆吃喝的开心,他跟着吃喝的开心。 眼瞧那蒋大少他们一行人真的像猪,对桌上昂贵的美味佳肴不吝惜地横扫入肚,吴嫣然感觉,他们的牙齿咬的不是鱼肉猪肉牛肉,是她身上的肉,一口口真是疼。尤其蔓蔓一小口一小口慢慢享用的那只红酒,她自己一样是产妇,却分不到一口,全是由于面子。 气死人,如此无赖至极的人! 蔓蔓哪管她气,论无赖嘛,今早上吴嫣然插在近百人排队等候吃饭的人面前,一点都不害臊,岂不是更无赖。 吃完饭,吴嫣然走去外面服务台结账,先私下找找酒店经理说通红酒打折扣的事。哪知道,那酒店经理,大概是得知了她消费了一只红酒,不敢帮她赊这笔账,借口跑开了,不见人。 从酒家出来,蔓蔓他们一行,是吃得油光满面,而且个个手里拎着不菲的打包礼盒。吴嫣然和楚玲的面色活像送丧的的。好不容易看着蒋大少他们一行分道扬镳了。吴嫣然回到家,再不顾婆婆面子,开始发脾气:什么亲戚,有这样的亲戚吗?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家。 楚玲无话可说,一通电话打到了老公那里,把今晚上自己和儿媳妇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没见过这般无素质无文化的。 应说,极少有人真能在不缺钱的他们身上割到肉了。他们是不缺钱的,可不缺钱的基础上,是到处能利用特权比平常百姓少花钱。蔓蔓点的那只红酒,让吴嫣然前所未有地割了一次肉,怎能不让吴嫣然就此怀恨在心。 有了这次后,蒋永正一家,是对蒋大少和蔓蔓以及蔓蔓的娘家人,敬谢不敏了,面子都不用要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正是蔓蔓他们求之不得的。 在蔓蔓他们看来,蒋永正他那一家,与温家人,骨子里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面子工程做的足一些,光鲜一些,让人误以为真是不爱钱的。人品不好的人,再光鲜又如何,蔓蔓他们敬谢不敏。 拜访完蒋永正一家,在天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到酒店,君爷与蒋大少商量着,说到具体有关蒋家在天津那老房子在卖的事情。蒋衍说这事会由他父亲解决,不需要担心,而且,这块地不值钱,蒋永正一家也不放在心上。既然事情都办妥了,君爷提议明日启程回京。 蔓蔓本来不想依,想着好不容易好像她哥和白露有所进展了,要继续留在天津催促着快点开花结果才行。结果,北京那头来了条消息,说是中央美院的艺考成绩公布了。 用手机上了相关的官方网站查询,看见了公示的名单中,温媛上了榜,而林佳静落了榜。 这个结果,多少出乎了某些人的意料,但是,并不是完全不符合常理。到底,温媛是学了十几年的画。林佳静,是临时抱佛脚比较多。论美术功底,林佳静与一样学画多年的蔓蔓不同,再有灵气,定也难超过温媛。 蔓蔓就此能想象到林佳静沮丧的情绪。林佳静虽说考不上中央美院,还有不逊色的清华美院可以进去,但是,林佳静这一落榜,意味温家里面另一种风气又在吹了。温媛上榜,以温媛为中心的包括许玉娥等各种人,对林佳静和林文才的冷嘲热讽必定是免不了的。蔓蔓想到这,不得不焦心地想回北京,与林文才和林佳静当面谈谈。 汪芸芸在得知温媛上榜时,刚好和吴祈然正式上吴家拜访未来公公婆婆的时候。无疑,温媛的上榜,多少让她寒酸的娘家在吴家夫妇面前能添加点成绩,于是,拉着吴祈然的袖口说:“我一表妹,也在北京,今天说是专业考试考上中央美院了。她文化课向来不错,上中央美院应该没有问题。” 吴祈然洞察到她心思,没有二话,把这个消息同样告诉了自己父母。吴家父母听说她家里出了美院高材生,果然脸上焕然一发,说:这中央美院,是全国艺术学生的梦想,十分的不好考。你表妹这回能站到许多人上头,说明有才华,有前途。 这赞誉温媛,自然跟着是赞誉起了她。说她娘家能出这样的人才,证明是家穷志不穷,家风好,修养好,她汪芸芸不例外,是个虽然家境有些寒酸,却是在修养方面一点不逊色于他人的大家闺秀。 吴家夫妇说的这些赞美的话有没有水分,汪芸芸不知道,但是,自己和自己家人,能在未来公公婆婆面前抬得起头来,无疑值得她高兴和骄傲的,连带在心里头对温媛感激了几分。按理说,她和温媛关系并不怎样。 而且,说白了,汪芸芸现在不羡慕温媛,也觉得自己不需要妒忌蔓蔓了。自踏进吴家夫妇屋里,知道未来的公公婆婆是在银行界里赫赫有名的领导人物后,她算是今后嫁的这夫家,衣食无忧,体面阔绰,到哪里,都不丢脸,比蔓蔓还要强。 从弟弟口里,听到说汪芸芸的娘家姐妹上了中央美院,吴嫣然在老公楚越面前,又有话发泄了,道:“这穷人呢,也有不同的。你看,我弟弟要娶的这媳妇,一样是穷,可人家家里的姐妹多努力,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考上中央美院。哪像你那堂弟娶的那媳妇和那媳妇的娘家,简直不像话,只会想着贪图人家的,自己却不努力,丢人现眼。我和妈在酒家时的脸,都被你们家亲戚抹光了。” 楚越被她说的一句话都没法吭。他本来娶的这老婆,娘家就比自己强,可以说是处处压着他。现在出了这等丑事,搞到他和自己爸都在他媳妇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很想一枪毙了蒋大少和蔓蔓。 到了第二天,蔓蔓他们启程回北京。回程上没有遇到大堵车,顺利到家不过一个半小时。整天在家守着的陆夫人见到他们突然回来,都觉得他们回来的太快太早。见时间尚早,君爷连午饭都没有在家里吃,直接赶着回单位查看工作情况了。 大儿子整个一典型的工作狂。陆夫人无语,对未来大儿媳颇有些内疚。 白露却让未来婆婆安心,说这趟去了天津之后,收益颇丰。其中暗指的有与黄济儒见面聊天的事。 陆夫人眨巴了会儿眼睛,不敢当面问白露,私底下抓了同行的女儿问究竟。蔓蔓说了两点:“妈,哥一开始,心情还不是很好,后来不知怎的想通了,心情大好,而且,给白露姐订做了婚戒。” 听到儿子终于给未婚妻买婚戒了,陆夫人惊喜万分,可以说,两家人,天天等着就是这个。 “告诉我,你哥怎么想通的?”陆夫人抓紧女儿的手追问,害怕这个消息是犹如泡沫一样顿然消失,喜讯来的有点不切实际。当然,如果是因为在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导致君爷对白露的感觉改变了的话,那就不一样。 蔓蔓对她哥的这点转变也是颇为好奇,不得其解。不过,她从来都不觉得她哥会和白露的关系变卦。她哥那种人,太固执,死认一条路走。非要说天津这趟旅程改变了她哥什么,还不如说是,将她哥从之前那种像是受到打击的低迷情绪中挽救了出来。是白露安慰她哥的缘故吗?看起来又不大像。 在单位里的姚爷,看到君爷突然杀回来,一样震惊。全单位的人,无不骇然的。想着领导出外游玩一趟都喜欢搞突击检查,简直是不让人混了。 “你们进来我办公室。”君爷指着姚爷和赵文生说。 姚爷和赵文生见着他意气风发,完全不见了之前的低沉,想来这趟天津之旅妙趣横飞,于是都溜进了他办公室里打探究竟。 君爷是情绪恢复了,早在做了那个梦,再与黄济儒见面的时候,他的心结都解开了。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是家里不能倒的那个,要他踩着亲姥姥的尸骨再往前进,都绝对没有犹豫的可能。 “你猜我在天津遇到了什么人。”指头点着桌面,君爷有些得意有些慵懒地对着姚爷说。 姚爷美睐一眨忽,道:“不会是那个传说中姓黄的高人吧?” 一语命中。君爷脸上有点挂不住,冲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想也知道。你出去散心,陪你的人,如果真能帮你散到心了,在北京一样能办到。那肯定是,去了外头,见到了意想不到又同时是意料之中的人。除了他,又有谁呢?” 赵文生仅听姚爷这段话,都想说:这世上,最了解君爷的人,唯独姚爷了。简直是君爷肚子里的蛔虫,比君爷的老婆还要理解君爷。 君爷对姚爷精辟的分析,一样无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再说:“嗯。你说的都对。但是,说起来解除我迷津的,反倒是一场噩梦。” “噩梦?” “我梦到,囡囡被人抓走的事了。”君爷慢慢地长出口气。 关于这个痛,姚爷一样是深陷其中的人,一样有,同样的痛,因此一时同是沉默。 赵文生在旁扶着眼镜,不明白的是君爷为什么把自己叫进来。讨论这样的问题,向来是两爷之间的私密,他并不参与其中的。所以,莫非君爷的天津之旅中,有其它事情关系到他? “你老婆的娘家人。”君爷意味深长地告诉赵文生,“我终于知道,除了你岳母之外,又有了一批极品。” 啊?赵文生突被这个算是噩耗的消息给震得半呆,道:“可阿梅说,她们家在天津的亲戚,好像现在只剩一家了。而且家境不差。” “不是家境差的,才极品。”君爷对这个贫富能论极品的逻辑不苟同,极品处处有,论的是人格,和文化学历工作都挂不上等号,蒋永正一家,令他更确切地看明白了这点。说起来,真有些令人痛心,有关人的腐败意识,是深入到了骨子里面直接影响到了下一代。 赵文生感觉这事儿有些不简单了,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欲与君爷详谈。 姚爷同样不敢怠慢这个事,屏息静气地听着。 别看,君爷和蒋大少,像是在天津玩耍似的,表面看起来只是痛宰吴嫣然一顿。但是,底下,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腐败。吴嫣然敢这样肆无忌惮,若没有相当的后台,没有一个风气,绝对不敢。那么,这个腐败滋生的环境,定是很大的了。牵扯到的官员,恐怕不是一个两个这么简单。 “要通知纪委吗?”姚爷问。 “当地的纪委,是否能做到同样清廉,很难说。而且,这会儿纪委去查,八成会打草惊蛇,只能惊动一两条小鱼。这事儿,要扯出后面的大家伙,不容易。”君爷很是冷静地盘算。 没有抓贪官更不容易的事了。因为官官相护,地头蛇的势力不容忽视。 “这么说,陆科你是和阿衍先躲回来了。”赵文生用躲这个词,来形容君爷和蒋大少的策略。 先躲着对方,不让对方发觉丝毫,再在背地里查。为此,故意抹黑下自己,趁机宰对方一顿。想到让吴嫣然自掏腰包吃的那顿海鲜鱼翅,君爷舔着嘴角都觉得爽。但是,论宰人最厉害的,要属他妹妹,恐怕蔓蔓现在晚上抱着那瓶红酒,都要在梦里笑。 “你自己小心些。回去后,要和你老婆先说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君爷交代赵文生。 赵文生点了点头:“阿梅不会多嘴的。只是——”眉头想到自己那喜欢多嘴的岳母大人,不由地一皱。 对于此,君爷早有看法,道:“我想,他们应该是私下打过电话,给你岳丈岳母先求证过了。但是我们没有露陷。说明你岳丈岳母挺配合我们的。不然,我们这戏,早没法演下去了。” 蒋父是一回事,蒋母居然会配合。赵文生有些惊讶,不得和君爷一样在这其中深思蒋母的想法。或许蒋母,与蒋永正一家早有矛盾都说不定。 蔓蔓如她哥君爷所想的,抱着那瓶价值连城的红酒回到家后,使劲地亲吻,都要在家里挖个地窖来装这红酒了。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放这红酒,她和老公上蒋梅家里去接孩子。 去到蒋梅家,才知道赵文生今天有些事回了单位一趟不在。屋里,小家伙正全力以赴代替自己爸爸,照顾两个小娃,重点是小妹妹。 蔓蔓他们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东子拽着小西西的腿。蔓蔓以为小外甥是和自己儿子打架了,大惊。蒋梅忙解释说,这是东子在逗小西西玩呢。小家伙则辩解,他这是在给小西西做运动。 小西西被小表哥抓着腿,懒惰地一上一下伸着小腿儿,尽显惬意和舒适。看得出,与小表哥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蔓蔓走到了小床前,看着床里面的两娃,面色红润,不止健康,还养胖了些。 两个混世魔王,知道是爸爸妈妈回来了,都睁大了乌亮的眼珠子瞪着父母:你们总算是玩完了,知道回家了,知道家里还有两个娃了。 蒋衍才不怕被儿子女儿瞪,心里十分满足这次和媳妇单独出外的旅行,伸手捏起儿子的脸蛋,抚摩一把女儿的小脸,意味地扬扬眉教育孩子:不要瞪,要知道没有爸爸和妈妈亲热,哪有你们。 两娃同时皱皱小鼻子。 蒋梅接下来问起蔓蔓:这回去他们老家天津看,觉得天津怎么样。 蔓蔓思摸着,该怎么和蒋梅解释蒋永正一家的事。 蒋衍怕媳妇难做,在旁插嘴了,先问蒋梅:“二姐,我记得你和堂叔婶子的关系都不错。” “有吗?”蒋梅对弟弟这话保持了质疑的态度,摸起自己的脸回想了半天,没有这个印象,只能摇头,“我倒是记得,大哥那会儿,当兵到天津地方上时,倒是常去堂叔家里拜访过。堂叔家里不是很有钱吗?而且,当时大嫂家境不错,堂叔对大哥很殷勤。” 原来早有这些事,只是他不常接触天津那边,不知道。蒋衍心里想。 “出了什么事吗?”蒋梅都听出点苗头了,追问。 “二姐——”蒋衍坐下来,刚想说。 蒋梅听着电话响起,让他等等,走到电话机旁一看,是个陌生的外地电话。(未完待续) 谁画他媳妇 接起电话听到是蒋母的声音时,蒋梅偷望向坐在另一头的弟弟和弟媳。 “妈,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呢?”蒋梅问。 “在你堂叔的房子里,当然用他的固定电话了,省钱。”蒋母说。 “有事吗?”蒋梅长话短说,心里紧张被弟弟小两口发觉。 “没事不能打给你吗?我和你爸出外这么多天,你都没有打个电话给我们问平安。”蒋母咄咄逼人地反诘女儿。 蒋梅不想和母亲吵,因为母亲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众多理由,只道:“可你打电话总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吧,妈。” 蒋母确实是想要她做些什么,说:“你爸不让我多嘴,我就没有对阿衍的事多嘴。这样,等会儿如果你婶子打电话给你,你记住你自己不要多嘴了。” “婶子为什么打电话给我?”蒋梅诧异。她和楚玲,几辈子都没有直接联系过一回,从无来往。说是亲戚,除了例行地由于些礼俗需要串门子以外,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天津,两个城市,间隔不远,但相见依然太难。可见距离远近不是问题,感情热乎不热乎方是一回事。 蒋母这就不好说了,怎么说呢,说楚玲来她这里冲她冷嘲热讽,说她两个儿子都忒不争气,一个进监狱,一个不思进取,顶不上一个楚越,挖苦蒋母不知怎么当的妈,连孩子都不能教育好。 楚玲来到蒋母这里朝蒋母发的这把火,是替全家上下和儿媳被蔓蔓等人割的肉申讨正义,口气自然很不好,多难听的话也就说溜了口。不过,楚玲有界限,她这些话,尚不敢当着蒋浩平的面说。谁让蒋浩平再怎么说,以前都是部队里的一个官,多少,楚玲和蒋永正,在心里对蒋浩平敬重。 蒋母被蒋父禁令拆穿儿子的把戏,心里能同意儿子蒋父这么做,是想着这家子最好哪天发觉她儿媳妇是市长女儿时全家后悔到跳河的场景,然而,被楚玲这样骂到自己家了实在窝火,以蒋母的性格没有理由就此委屈忍耐,于是搬出了自己的女儿蒋梅来撑腰了。 蒋梅是财务科科长,光这个光荣的头衔,似乎是比“名不经传”的蒋大少威风些。 楚玲不甘示弱,搬出自己儿媳妇是烟草公司领导的名头,中国烟民亿万,烟草公司一个零头都能压死蒋梅这个财务科科长。况且,楚玲早听说蒋梅的婚姻与蒋飞一样不幸,听说是老公搞小三,搞到两口子离婚了。连个男人都抓不住,算什么女人。 三个儿女都被批得一文不值,明明事情不是这样,蒋母忍无可忍,终于是拿出了女婿来与楚玲血拼了。 蒋梅听完蒋母在蒋永正一家吹捧出自己老公,满头黑线:妈,你真行,你平常不是十分讨厌我老公吗? 蒋母向来是不喜欢这个女婿,从一开始反对到底,但是,临危之际,却不得不承认,似乎这个女婿比儿子女儿更可靠一些。 可怜的赵文生,就这般被岳母出卖了,事情还是发生在君爷赶回北京与他爆料之前,他都来不及做任何防范工作。 “你这事可以不告诉文生。”蒋母想来对女婿赵文生仍旧有点怕的,那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虚,于是又交代女儿,“反正你婶子人在天津,几乎都不到北京来,有也是打个电话,但你婶子不知道他电话,想找,只能通过找你。你聪明一些,敷衍过去,这事就没事了。” 蒋梅其实,早把手撑着桌面,两腿感到虚脱了。这事儿,她能瞒天过海吗?她老公那是什么人,是对火眼金睛。当然,蒋母说的也没错,只要蒋永正一家对她老公不会追根到底,什么事都不会有。 与蒋母说完电话挂上,刚转回身,自己儿子已经站在她脚边用一对与狐狸爸爸一样的火眼金睛紧盯着她瞧。蒋梅收拾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儿子:“干嘛呢,东子?是不是小妹妹小弟弟要回家了,你舍不得?我记得爸爸告诉过你了,弟弟妹妹有自己的家,就好像你有自己的家一样,肯定是要和爸爸妈妈一块住的。你不准对这事闹脾气!” 小家伙对妈妈这故意岔开的话题,瘪瘪嘴角,道:“我有这么笨吗?” 蒋梅是比儿子笨,都没能听出五岁大的儿子这是在含沙射影,愣怔地说:“妈妈没有说你笨。” “笨——妈妈。”小家伙吐完三个字,朝妈妈吐出小舌头,“我都听见了,你是和姥姥通电话。姥姥说话,八成没有好事情。” 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蒋梅立马拿手捂住小儿子的大嘴巴,拉到一边上做教育,嘘嘘声道:“东子,这事你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小家伙倒是很老实地点着小脑瓜:“妈妈,我不会说出去的。” 蒋梅抚下胸口,知道儿子被自己和老公教育的很好,最少能做到言出必行。 可小家伙接下来,是万分可怜地看了看她,说:“我不说没关系,是因为妈妈你总是会自己先说了出去。” 蒋梅额头爆出青筋,伸手拍了下都能看不起她的儿子脑瓜。 那头,蔓蔓和蒋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把孩子抱回家,有许多其它事情要做呢,喊着蒋梅。 蒋梅急匆匆走过来,口气不禁忐忑:“什么事?” 蒋衍疑惑地扫了她两眼,接着道:“姐,我和蔓蔓先走了。等二姐夫回来,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我哪天请他吃饭好好感谢他。” “你这说的什么客气话。”蒋梅看着他们两个把两个混世魔王抱了起来,真真是有些不舍,说,“你二姐夫对这两孩子是打心底里喜欢,再说他本人向来喜欢照顾孩子,哪会计较这些?两个孩子是他侄子侄女,又是他看着出生的,能不疼吗?” 蒋衍和蔓蔓对看着笑了笑,都朝自己怀里的两个混世魔王说:“要和姑姑说拜拜了,来,摆摆小手。” 听到父母如此幼稚的教育方法,两个混世魔王满头满脸全是黑线。 大脾气公主嘴巴一撅,不睬。 小西西勉强配合下爸爸的教育,向姑姑卖个萌,咧开无牙的小嘴巴笑一笑,不说拜拜。 哎,这孩子实在太聪明太可爱了。蒋梅在小侄子的小脸上使劲儿地亲一口。 小东子对于这无齿卖萌的小表弟,哼一哼,接着要求在小妹妹临走前,和小妹妹来个吻别。最终,没能得到妈妈的同意,但得到了舅妈的宽容允许,得以在小妹妹额头上蜻蜓点水似地亲一亲,亲完宣告:“妹妹脸上香喷喷的,粘在我嘴巴上了,我今天不要擦嘴巴。” 蒋梅伸指头往儿子脑袋瓜上一弹,尴尬得要死,对蔓蔓说:“我会教育他的。你也别惯着他。” 蔓蔓摇摇头,笑道:“小孩子好玩而已,这没有什么。” 小东子乌亮的眼珠子圆溜溜地滚两圈,笑眯眯地看看舅妈,又叹口气看看自己的妈妈:哪一天妈妈像舅妈那样聪明就好了。 把两孩子抱回家后,最高兴的,无疑是陆夫人了。这两天,外孙们被抱去蒋梅家里,陆夫人不好说专程去蒋梅家里看孩子,怕是会让蒋梅和赵文生误以为她担心他们没有照顾好小孩。在家里没有两个孩子陪伴,女儿女婿儿子都出门的上大学的,老公工作忙,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挺孤寂的。 蔓蔓见到母亲这样,不免在心里想:下次,如果她和老公再出门,没有必要将孩子送到其他人家里带了。 两个娃,睁着乌亮的小眼珠子看着姥姥,目光好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与姥姥的感情,不比与父母的感情少半分。 蔓蔓让两孩子与母亲一块,与老公商量着,是要去林文才家里一趟。于是和陆夫人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边出门,边是打了电话给林文才。林文才与女儿回国后,是在北京里另租了套房子。这套房子是范慎原给他们父女两找的,自然比原先那个小出租房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而且,范慎原应该私底下自己先拿钱垫了些人情,租给林文才父女的租金比起北京同等出租房市价要低得多。 开车的蒋衍,接过老婆的电话,和林文才在电话里头沟通具体住址。开到那里,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竟是位在北大和清华中间的黄金地段。开到小区路口,林佳静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一副心焦如火的模样。 “怎么了,佳静?”蔓蔓和老公下了车后,问。 “我爸的腰扭到了。”林佳静说。 蔓蔓一惊:“怎么扭到的?严重不严重?”一边说,一边和老公急急忙忙跟着林佳静上楼。 进了客厅,没来得及看是什么环境,一眼先看到了客厅里扶着腰坐着像是不能动的林文才。 “小姑丈,你怎么样了?”蔓蔓边问,边催促老公,“阿衍开了车过来,我们送你到医院急诊去看看吧。” “不用去医院!”林文才忙喊住蒋大少,道,“小毛病而已。只是我让佳静帮我搓药酒,但她力气不够。” 听到这么说,回过身的蒋衍,卷卷袖口,伸出壮实的小臂,道:“来,药酒呢。我帮小姑丈搓一搓。” 老公要大显身手,蔓蔓提心吊胆。从不知道老公还是个跌打师傅。在老公擦过自己身边时,不忘叮咛一把:“你行不行?不行别逞强!把人家的腰搓到更严重了怎么办?” “我以前和你说我接生过猫猫狗狗你不信,这回你真的得信一回我。”蒋大少不带让老婆这般小看自己的。 蔓蔓依旧皱着眉头。 林文才听到蒋衍这话,早已笑开了嘴,说:“蔓蔓不信你,我信你。” “还是小姑丈好啊。”蒋衍大叹,接过林佳静递来的药酒,倒出些在掌心里,摆出摩拳擦掌的姿态,可把旁边自己媳妇蔓蔓和林佳静吓的。接着,他一掌朝林文才扭到的伤处拍下去,林文才低低地哼一声,倒不见真是很痛楚。蔓蔓看着老公的手掌在患处出神入化地揉按推拿,颇有点电视剧里太极宗师的模范,与林佳静不由地面面相觑。 林文才被蒋大少按摩得舒服,哼了又哼,说:“蒋中校,你这手艺在哪里学的?” “还能在哪里学?部队。”蒋衍说着又冲媳妇翻白眼地叹,“我早和蔓蔓说过了,她不信。我在教导队那么多年,能不学点这个知识,能当个合格的教官吗?” 蔓蔓撇撇嘴巴,才不给老公得瑟的机会,道:“你有说过给我按摩吗?” “这不简单,只要你点头,我今晚上马上给你做全身按摩。”蒋大少只要想到两只手在老婆身体上上下摸索的感觉,难免垂涎三尺。 林佳静捂着嘴巴吃地笑了。蔓蔓闹了个大红脸,老公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这张嘴巴,让她随时有想撕烂的冲动。气哼哼背过身,拽了林佳静到旁边问起林文才怎么受伤的。 林文才说:“站在椅子上想检查个不亮的灯泡,结果给差点摔了下来。” “小姑丈,你这年纪一天天大,和我爸一个样,但不能学我爸逞强,什么事都想自己来。这种事可以请电工,他们有梯子有专门的工具,至少比我们专业,有安全保障。”听是这样的缘故,蔓蔓不得开口批评起了长辈。 “你这话说的没错的。”感觉那患处被蒋大少推拿到纾解了,林文才拉下衣摆,承认说,“我这年纪和你爸一样是有了,只是没有到退休的年纪。” 听父亲说到这里,林佳静一个愁眉。 林文才因为要陪她这个女儿出国治病,加上回国高考,把单位的工作给耽误了。听说原地方单位对林文才开出了罚单,扣除了林文才半年的工资加奖金,而且,如果林文才不能按时回单位工作,是要被单位开除出去。说来说去,父亲都是为了自己。林佳静做女儿的,看到父亲这样不仅没有能帮上半点忙还拖父亲后腿,感到很不甘心。 蔓蔓从他们父女两的表情看出些端倪,私底下再盘问林佳静,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回头与林文才说:“小姑丈在单位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肯定是舍不得丢掉这份工作的,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这样,不如我和阿衍看能不能找人想点法子,让小姑丈的工作调到北京来。” 蔓蔓这话说到林文才窝心的地方去了,直赞:“蔓蔓,还是你最贴心。” 林佳静仰慕地看了蔓蔓一眼。 蔓蔓说的挺实际的,道:“当然,这事能不能办成,还得让人去问问看,看小姑丈是不是能符合这个调度的条件。” 想要调进北京工作,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林文才干了这么多年,都只是个技术工人,和领导巴不上关系。想着这其中的困难诸多,哪怕行,八成得走后门,为此是否会让蔓蔓和蒋衍为难。林文才想到这,刚燃起的念头又灭了,道:“蔓蔓,如果真不行,你和阿衍也不要勉强。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你小姑丈像你爸,有两只手,都要养女儿上大学,不怕是没有饭吃的。” 在蔓蔓看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想给林文才找个工作,是不难的,只是,林文才不一定愿意到她饭馆里当个小领导,仍旧只想回电力局工作。毕竟,林文才在那里干了那么多年,这样中途放弃了,等于放弃了在电力局退休的丰厚养老福利。想想实在让人不甘心。 蔓蔓一边琢磨着法子,一面环顾起屋里的环境,这是个两房一厅的房子,面积约有七八十来平方米,两个人住是相当宽绰的。屋里的电器家具装修,截然不同与原先那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小出租房,原本屋主配备的冰箱空调煤气炉等设备,全是国内外知名品牌,连抽油烟机和消毒碗柜都有,看得出这个屋的主人,本来至少是个比较富裕的中产阶级。这样的条件,老实说,是比温世轩新买的房子更好,比蔓蔓和蒋大少现在住的房子都要阔绰。 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之余,可以发现,为了在高考上文化课上最后一搏,高考复习的资料,是堆到了客厅满是,就别提林佳静自己的房间里会是什么模样了。 蔓蔓看到这,松了口气,想来林佳静并没有因为在中央美院的专业考试中落考一事影响心情。 林佳静想的很清楚的,考不上中央美院,但是清华美院谁都知道在国家美术院校中间并不差,并且赏识她,她没有理由不进去。 她不见得会觉得就此输给了温媛,清华美院设在清华大学里面,文化课据说是与清华大学非艺术院校学生一块上的,地位平等,说明综合素质更高。未来几年大学出来,谁胜谁负,难说。 蔓蔓见她志气十足的样子,笑道:“我和阿衍开车到这里,看你们住在清华附近,就在想,是不是你们一早想好是非要上清华的了。” “那倒不是。”林文才和林佳静连忙摇手,林佳静的确本来并没有想到自己能过清华的艺术考。林文才道:“是她考过了专业考,我们才搬过来的,想着就近,多感受下清华的氛围,可以增强斗志。” 就近?蔓蔓想,可能不止这个原因吧。清华这边的地段,地价比较昂贵,不比他们原先住的那地方,同样不比温家人住的那地方。恐怕也是为了远离温家那批人时不时来打扰。 林佳静冲蔓蔓小声说:“蔓蔓姐你可能不知道,温媛那几天,就没有考上中央美院之前,还和大舅是住了一阵。但是,中央美院的成绩单一出,她立马搬去和大舅妈一起住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不上之前,温媛感觉走投无路,只能投靠温世轩这棵救命草。考上了,许玉娥抛出橄榄枝,能各种方面满足她,温媛没有理由不舍了温世轩投入许玉娥怀抱。 有人或许说温媛挺可怜,父母离婚的孩子都是不幸的。但是,在蔓蔓和林佳静看来,更可怜的应该是温世轩,摊上这样一个见风使舵完全把父母当成工具利用的女儿。 “为了大舅,我说什么都得把她这嚣张的气焰打下去。”林佳静气冲冲地说。 温世轩对林佳静很好,林佳静早就把温世轩当自己另一个爸那样看了。 蔓蔓却没有林佳静这样鲁莽,林佳静士气是可嘉,但远没有她了解温媛。温媛,不是那么容易打趴下来的人。温媛骨子里的傲,其实比她比林佳静都要来的更甚。为了这点,温媛什么事都可以干出来的。 晚上,蔓蔓在林文才这里帮他们父女俩做了顿饭。饭后,告辞时,想着清华大学就在这附近,就近去看了下姚子宝和彭芳。 蒋衍找个地方停车,挽上媳妇的手,走进夜色幽美的清华校园里。 清华大学历史悠久,院内历史残留的建筑,可见一斑。走在古色古香的建筑旁边一条古树林立绿叶葱郁的校园小路。夜风清凉,如今正值春夏交际之时,不冷不热,户外散步尤佳。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能感觉被紧张都市生活所逼的心肺里舒缓上一口长气。 把头靠在老公肩膀上,这样慢慢两人一起走下去的路子,虽似悠长,却很美好。 两人只是走着路,没有过多的言语交谈。 蔓蔓看着路灯下照出来的一个斑驳的影子,像是看得出神。 蒋衍低下头,低声问她:“在想谁的事?你爸,还是温媛?” “要先想小姑丈工作上的事情。”蔓蔓微微地拧着眉,“这事,我看八成要走后门走关系,但是,说实话,我不想这么做。” 中国人办事,如果不走后门不走人情,想办成个事谈何容易。就算林文才有正当的理由申请,按照正常程序过关斩将的话,不花一点贿赂,批下来怕也得猴年马月。所以蒋衍觉得,林文才这事如果不想点歪路,基本没戏。但走歪路并不等于必须是走邪路。 “这事,我可能要和你哥商量下,因为要策动到你未来大嫂。”蒋衍说,考虑到如果没有通过君爷的同意,私下去找白露,不合情理。 蔓蔓听老公说要去找白露反而有办法,仰起脸:“找白露姐的话,我去就行了。你不用去告诉我哥。我哥要是知道我帮温家人,能同意吗?” 老婆说的这话有理。蒋衍想到自己听说的另一件事,问:“我听你去要求白露,说要白露带你去认识更多一些人。” “是。”蔓蔓对老公坦诚,“这事本来是在我姥姥过世之前决定了的,只是被我姥姥的事一直给耽误了,现在我哥心情好了,我可以继续履行这个计划。” “你想认识些什么人?” “各种各样的人吧。”蔓蔓偏着头说,“当然,与我同个专业方面的,想认识的欲望比较多一些。” 蔓蔓想,有孩子不方便上学深造,但不代表学习的机会就此中断。有老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习的机会到处都有,主要是看自己。她想深造专业,她想拓宽自己的社交领域,她想变得更有能力。这样,到了哪一天,她在她哥面前站着,绝不是在她哥眼中被她哥只看成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了。 要让她哥另眼相看,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据她所知,她哥能另眼相看的人,至今,在她周围,还没有一个。包括陆老头在内。 边是在月光下散步,看着时间不早了,蔓蔓打了电话给彭芳和姚子宝。刚好这两人都在图书馆里晚自修,分别接到蔓蔓的电话后,要赶去和蔓蔓见面,在楼梯口碰上。 “蔓蔓姐打了电话给你吗?”姚子宝见到她从后头赶来,在楼梯上定住脚步转过身来问。 彭芳没想到他故意停下来等她,只好点了点头:“是。” “一块走吧。”姚子宝说。 彭芳没理由拒绝他这个提议,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又不是为了爱情非要死要活的,恋人做不成,完全可以做朋友。她于是与他并肩走着。 一路,遇到同学。大学里现在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家人之间有关系,是住一个大院的,见他们在一块,难免会有些七嘴八舌的。 彭芳低下头,快速地加快点脚步。姚子宝却是落在了后面,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并不在意人家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要去到蔓蔓与他们会面的观畴园,需要一段距离。在这个时间,蔓蔓他们已经是走到了观畴园,观畴园是清华大学里面的一家学生饭堂,又叫万人饭堂,规模宏大,能容纳三千多人用餐。只是现在早过了学生饭堂晚饭时间,观畴园没有营业。所以,他们就此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清华大学据闻处处都是有历史有传说。到了咖啡馆里,见到来这里消费的顾客并不少。当然,这里价格比较昂贵,一般学生习惯于简朴,不会时常到这里来。蔓蔓他们在咖啡馆里见到的,大都是比较成熟的成年人,或许里面有在校博士在校研究生,但是,相对来说,年轻的本科生,应该是比较少的。 “你说,我们在这里见宝儿他们合适不合适?”蔓蔓问。 “现在学校里哪有人介意这些?你不要把清华的学生看得太古板了。”蒋衍随口答一句。 听老公这语气,好像常来过清华,蔓蔓扭下眉头翘下嘴唇,细细打量起老公的表情。 蒋衍被媳妇的目光盯得周身有点发毛,门口叮铃一声,有人推门进店,听有男子的声音对着她老公说:“哎,这不是蒋军官吗?” 真被她料中了。她老公不止来过清华,还和清华的人合作过搞工作。这些人,熟悉不算很熟悉,但因为同样为一项工作同甘共苦过,肯定是有点交情的。 走过来招呼蒋衍的男人,瘦瘦高高的,戴了副看起来度数很深的眼镜,着装打扮,都是很朴素的那种。蔓蔓听老公介绍,这人姓戴,叫戴兴伟,是在本校做研究的博士后。能读到博士后,因此年纪是稍微比她老公,要大一些。 戴兴伟非要拉着蒋大少坐下来喝杯咖啡,说由他请客,一双眼睛,则是往蔓蔓看了又看。 “我媳妇,温蔓。”蒋衍说。 “我有听人说你去年就娶了媳妇,但是,没有想到——”戴兴伟冲着蔓蔓笑了笑,由于他的脸有点黑,显得一排白牙特别亮,“嫂子长得这么漂亮的。” 蔓蔓听完这句夸奖词,差点儿把喝进口里的柠檬水喷了出来。 她蔓蔓,从来五官就是一般,没有人刚见面夸她漂亮的。 蒋衍听着戴兴伟这样夸自己媳妇,都觉得别扭,目光瞪着对方,意味地说:“夸我内子是秀外慧中的人比较多。” “是吗?可我看着她,像是看到画里的人一样。”戴兴伟扶扶镜片,流出不可思议的口气。 “画里的人?”蔓蔓小两口,面面相看。 她怎么会变成画里的人了。 “上回我们自己学校美院里的人,搞了次画展,我见她和其中一幅画里的人,有点像。”戴兴伟边说,边像是拿放大镜仔细地放大蔓蔓确定,“真的是,有点像呢。” 听到可能有人私下画自己的老婆,蒋衍不高兴了,问:“是谁画的画?” “这个我不记得,具体得回头去查。”戴兴伟说。 蔓蔓忙拉住自己的老公,不过是可能有个学生把人画的和她一点像,没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惹人笑话。 蒋衍却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让戴兴伟现在就打电话去帮他问。 戴兴伟打了好几通电话,似乎事情搞得很复杂,最终无比歉意地与蒋衍说:“好像我弄错了,那人画的对象不是她,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人。”说着,又安慰蒋大少:“你想想你自己都没有带媳妇出来见过人,谁能见着你媳妇,画你媳妇。” 蒋衍想的也是。他小媳妇蔓蔓可以说是深居简出的人,基本圈外的人,想见,都没有机会。只是,这做梦都能梦到和自己媳妇长的差不多的人,也太奇怪了。 “你就别疑神疑鬼了,不是学生画的。是一个老师。”戴兴伟再度以这话来排除蒋大少的疑虑。 在清华能当上老师的,大都有些年纪了。 蔓蔓觉得,绝对不是人家画的像她,是戴兴伟戴了眼镜看东西仍有问题,才会把大师梦里梦到画出来的仙女看成是她。 接下来,戴兴伟和蒋大少刚谈了两句行业里的话,姚子宝和彭芳到了。 彭芳在进门前,透过玻璃窗户乍看到戴兴伟时都吃了一惊,问姚子宝:“他怎么在这?”(未完待续) 一张大网 戴兴伟是计算机专业的人,与彭芳姚子宝一个专业,戴兴伟算是他们的前辈他们的师兄,他们两个自然知道戴兴伟。不仅是知道,而且戴兴伟小有名气。只因近来在戴兴伟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是连蒋大少都尚未得到消息的事。 外界都在传闻戴兴伟脚踏两条船。 戴兴伟不是从本校本科读到博士后的人,是从博士阶段才考进清华的。这样一来,戴兴伟早在自己家乡读大学时,听说是交了女朋友并要结婚了,可现在,他考到清华,并且在北京混的不错,把家乡要结婚的女朋友抛弃了,在北京重新找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女孩子。这些,都是传闻,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消息既然能爆出来,肯定有源头。那就是有人看见戴兴伟的微博被人袭击,出事的当晚戴兴伟的微博就关了,这更惹得人家想入非非。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急着关微博。 彭芳想到这事,很为戴兴伟原先那女朋友不值,听说,是个很老实的女孩子。戴兴伟那时候在家乡念书没钱的时候,是这女孩给戴兴伟帮忙垫的学费生活费。整个一现世的陈世美。可话说回来,人家又都说,现在像戴兴伟这样的人太多了,而且,两人都没有结婚,法律管不着,婚前行为自愿,说起来是那女孩自己傻B。 不管如何,彭芳对戴兴伟生了意见,对于戴兴伟竟然和蔓蔓蒋衍在一张桌上坐着说话,顿觉诧异。 姚子宝想着八成蔓蔓他们是不知道这事,对彭芳的问题没有回答,径直推了门进去。 蔓蔓看到他们进来了,起身向他们招招手。 “哎呦,这两人我好像见过,是我们专业新一届的师妹师弟吧。”扶着深度眼镜的戴兴伟,一眼认出了姚子宝和彭芳的身份。 “是,刚好又都是我和我媳妇朋友家的孩子。”蒋衍不忘交代戴兴伟作为师兄,帮手扶持下师妹师弟。 戴兴伟笑笑,爽快地应下:“你蒋中校的弟弟妹妹,我哪敢小看?” 彭芳听到戴兴伟说话就不喜欢,别扭着在蔓蔓身旁坐下来。蔓蔓察觉到她异样,低下头,仔细瞅了瞅她,问:“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没有。”彭芳连忙摇摇头。 戴兴伟招呼服务生,对他们两个说:“都喝咖啡吧。今天由我这个师兄请你们。” 姚子宝和彭芳都轻轻地嗯了声。 等几杯磨好的咖啡一块端上来,一群人各自像是都沉浸在咖啡浓郁的香味里,默默无声。 戴兴伟倒是个知趣的,自己先喝完咖啡,付了咖啡款,与蒋大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蒋中校,有空再联系。” “好,好。”蒋衍陪着他走出到门口。 蔓蔓趁这个时候,再问两个有点奇怪的年轻人:“出什么事了?” “蔓蔓姐,他们很熟悉吗?”彭芳不敢在后头说蒋衍好朋友的坏话,指着戴兴伟的背影问。 “同事。”蔓蔓说,老公向来在哪里都吃得开,不和人随便交恶,与戴兴伟的交情在她看来,肯定不及与莫文洋亲密到称兄道弟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平常交往的同事。在江湖上混,凡事交个朋友,是蒋大少的准则。 姚子宝端着咖啡,看着蒋衍送完戴兴伟回来,伸长脖子,在蒋衍耳边耳语了几句。 蒋衍听完,愣了愣,是往姚子宝看了两眼,口气颇有点匪夷所思:“这事可靠不?” “说是小道消息,但是总不可能一点影子都没有,人家就能掐出来。”姚子宝说。 蒋衍指头点点额角,与他说:“如果是这样,你和阿芳少和他接触,最好能躲多远就多远。还有,不要和其他人一块嚼舌根。这事没有那么简单的。” 不需和戴兴伟这种人热乎,姚子宝不用蒋衍说都会做,但是,后面蒋衍另外两句话的意思看似远远不止如此,姚子宝心里有些不安了。 蒋衍是远比他们这些听啥是啥口无忌惮的学生们,要看的长远,想的深远。 想这戴兴伟,在北京混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如果他是身在企业倒也算了,企业向来对这种事管的不严,可戴兴伟是在北京赫赫有名的学府里学习,敢在家风严厉的高等学府里爆出这种事情,等于自毁前程。而且,戴兴伟这个事,应该是有许久的事了,直到今天才爆出来,更让人怀疑这后面道不定有其它更深层的缘故。 “姐夫,你是觉得是?”姚子宝尝试着问蒋衍。 “总之,你和阿芳对这件事是躲得越远越好,而且千万不要学人家好奇想挖出人家什么,这些事,是政府部门调查机关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来做。”蒋衍警告他们这些年轻不懂事情轻重的学生,一面向姚子宝多少透露点自己的猜想,“这种事,一出,如果证实的话,学校早处理了。你们学校的人,都听到风声,却暂时按兵不动,肯定另有原因。” 要么,是学校里有与戴兴伟同流合污的,帮着戴兴伟压着事件风波,要么,是学校有意先装作不知道,暗中调查戴兴伟。不管哪一种,不懂事的学生进去搅合,鲁莽地煽风点火,只会给校方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姚子宝对蒋大少教训的话,连连点头称是,回头想着与彭芳说。 蔓蔓来看他们两个,是临时起意,都没有在家里面带点东西过来给他们,想着两手空空怪不好意思的,因此在他们要走之前,非要拉他们进超市店给他们买点东西。彭芳和姚子宝最终,只好都各挑了样东西。 两人与蔓蔓告别,相伴回去的路上,姚子宝和彭芳说了有关蒋大少的话。彭芳听完,惊愕地微张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事能这么复杂的,不就是个负心汉的故事而已吗。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啪嗒啪嗒按起了键盘。 姚子宝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给陈孝义陈述心情了。他现在每次看到她,有什么事她都会这么做,看着,心里颇是有点感慨的。一直是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在见她道分别时依旧头也不抬的,他悻悻地将手插进裤袋里,折身自己走了。 等他走远了,她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背景做了个怪异的表情:没法,说是完全不在意,当回朋友,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曾经他是那么凶狠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过她,想伤害她。再说,听说林佳静不是考上清华美院了,迟早都要到这个学校来的。她可不想再倒霉地当起他和她之间的人。 给陈孝义的短信发了出去,陈孝义有没有回信,她心里其实都麻木了。手机搁回口袋里,她拍拍口袋,跑回楼上自己的宿舍,一身轻松。 蒋衍开着车带老婆从清华回家,路上,见老婆像是留恋不舍地回望校门的样子,就知道老婆嘴上固然说不在意,心里头那个遗憾依旧存在。 没有学生会不希望自己能或是曾经,在中国的名牌大学里度过。蔓蔓的机会,在那个时候,没了。现在,或许她过得并不比名牌大学出来的学生差,但是,遗憾就是遗憾。 回过头,与老公说:“得找一天,去到欢儿的学校里看看欢儿。” 很记得自己弟弟的妒忌心重,如果陆欢小朋友得知他们去了看姚子宝和彭芳,却没有去找他的话,八成回家要冲她像个小怨妇似的唠唠叨叨。 对媳妇这个未雨绸缪的安排,素知小舅子性子的蒋衍,只有点头的份。 陆家晚上,君爷回到家,就发现大脾气小公主,一直对着他看。直勾勾的美人小眼珠子,好像美人鱼公主一般,含着无声的水灵,像是想读透他心里。 “今晚南南到我房间里睡。”君爷看着她这双与古沫一样美到惊城的眼睛,道。 大脾气公主眨巴下眼:大舅舅是心情好了? 小西西朝妹妹吐了串泡泡,像是在问:你要去吗?再去到那个大魔王身边? 小南南朝自己哥哥撅撅小嘴巴:为什么不去?她从来不怕什么大魔王。 陆夫人听大儿子都这么安排了,也知道小外孙女喜欢黏大舅舅,就把小南南抱进君爷房间里了。小西西回到自己爸妈身边,果断地被爸爸蒋大少扔进自己的小床,美其名曰小孩子从小要锻炼独立性。 蔓蔓是个尽责的妈妈,看儿子汗多,给小儿子换了衣服,再让儿子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哄着儿子睡,边是看老公走了出去阳台上接电话,隔着扇窗户,隐隐在窗玻璃上见显着老公神情有些严肃的侧脸。 蒋衍是没想他前脚刚和媳妇从清华回来,马上有看到他的人,打电话来向他问询和戴兴伟的关系了。真真是佐证了他对姚子宝说的猜想。 戴兴伟这事儿不简单,远比众人口中说的陈世美,要复杂得多。戴兴伟确实像蒋大少想的,混在京城里这么多年,不可能在瞬间变成傻子。家里女朋友的事不能处理好,就敢在这头在家风严谨的京城学府里脚踏两条船。所以说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定是有部分杜撰有部分夸张,定有一些失真的地方,才有益于最初传播出消息的人的利益。 炒作,现在可不是只是媒体的权利。谁让网络太发达了,让每个网民都有了当法官的机会。 既然大家在听说消息后,第一时间都把矛头指向了忘恩负义的戴兴伟,无不都可怜起那个被戴兴伟抛弃的前女友。因此,这始作俑者,定是那指责男人负心的前女友。 戴兴伟为此真是后悔,无比后悔。后悔的,倒不是说前女友在他学习的地方将此事跳了出来当面指控他,他昧着的良心终于受损,而是,他这女友本身并不单纯。说明他这人,从以前到现在,挑女人都一个标准,没有什么两样,活该现在被女人反咬了一口。 戴兴伟的前女友姓张,叫张洛洛。和戴兴伟是同乡,两人关系,说到底,要从他们一块出来的县级中学开始。张落落的父亲,是县级上的一个小官。戴兴伟与张落落,早从中学时代认识,高中时代交往。为了这个原因,张落落不惜与戴兴伟考上一个地方上的大学。同时,张落落的爸张父,从县级干部提拔到了市里面,摇身变成了市级干部,一家从县级举迁到市里。 本来,戴兴伟如果见好就收,想着有个官爸的女朋友也不错,就此娶了张落落在地方上发展,反正有当官的岳父罩着,那绝对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在这上面,张落落没有不努力过,为了套住男朋友,她可谓费尽心机。因戴兴伟是单亲家庭,她将戴兴伟的妈接到了市里面,给戴母租了套房子,平常不忘到戴母面前献殷勤。如此下来,戴母对她印象极好。眼见这事发展顺利,问题出就出在,戴兴伟去报考了清华的研究生。 张落落垂涎戴兴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戴兴伟的确在专业方面很厉害。当初高考的时候,要不是戴兴伟倒霉地发了场高烧,完全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而不是窝在这个小地方。戴兴伟早在读中学的时候,参加过奥赛,得过奖,有过保送名牌大学的机率。只是他这人有点傲,不是清华不要。高考不巧落马,他对清华的志向没有变,家里负担不起他再读一年高中,他只好上了地方上的大学,但早就发誓一定要再考上清华。 之后,研究生考试,戴兴伟如愿以偿,被清华的导师相中。张落落不甘心之下,想拿戴母逼迫戴兴伟先和她结婚,再去北京读书。哪知道她这个计划未来得及执行,戴母不小心在市内遭遇车祸,意外身亡了。连母亲都失去了的戴兴伟,再无负担,跑来了北京。 张落落当时真有想过追戴兴伟追到北京去,但是,又觉得很丢面子。戴兴伟,对她,念着旧情,没有马上和她说分手,只是委婉地说是去了北京后,如果两人各自在地方上都找到合适的,不需要顾忌彼此。 到了北京的戴兴伟,如张落落所想的那样,意气风发,才华横溢,考完研究生考博士考博士后,前途光明自有导师介绍优秀的京城闺秀与他认识。这北京里的千金,哪是她张落落地方上的千金可以比的。到此,本来张落落也该彻底死了这条心。 事情的转折点在于,张父出事了。张父本人是官员,本不该涉及炒股等商业性的领域。但是,往往官员落马,受不住诱惑就是这么来的。有个自从从京城里来的客户,到地方上认识了张父,和张父有了些交易,拉着张父入股,合伙搞了个国外空壳公司,准备套取国家的福利套国家的钱。这个客户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也因着北京有人在后头给他开绿灯,为他各种审批手续开了后门特别方便。 结果,这几个人贪污腐败建立起来的公司和项目,后来由于一些软件开发需要,拖上了戴兴伟。说起来这戴兴伟有些倒霉,被人拉进去时,原先并不知道这个公司有问题。等到知道时,他毕竟只是做技术的,胆小怕事,想一个人退出来,人家不干了。 现在这帮人,就是利用张落落的事,逼着戴兴伟就范。但是,不能说戴兴伟在这事上一点错都没有。如果他当初不是学陈世美,与张落落发生了关系,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只能说,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他部分咎由自取的结果。 而且,戴兴伟被这帮人逼着,并不见得会死心。他好歹在京城里混了这么多年,又巴结上个不逊色于张落落的新女朋友,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一场乱战,早已在公众不清楚只知道陈世美一案的角落里,硝烟弥漫。 蒋衍听到人家来问他与戴兴伟的关系,隐约察知戴兴伟牵涉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面。但是,有关戴兴伟后面牵扯的不法交易利益网,现在有人在查,却也没有那么快能全面查出来。 这家空壳公司据闻做的挺大的,不止北京有张父的地方上有,其余地方,听说也有。 蒋衍只道是这戴兴伟因为女人栽了,而能因为女人栽的男人,都是因为男人自己对女人先不义,蒋衍一点都不同情戴兴伟。他和戴兴伟终究只是泛泛之交的朋友,完全不算了解戴兴伟这个人。 如今戴兴伟出了这趟事,像他向姚子宝交代的那样,哪怕不为了自己只为了家人,都得避开。这个时候,蒋衍未能想到,戴兴伟这个事,牵扯到他身边的人中,远不止戴兴伟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陆家一家人准备吃早餐。 蔓蔓和儿子睡的有些迟。蒋衍想让刚去天津后回来的媳妇多睡会儿,没有叫醒老婆儿子,自己一个人走到陆家。女儿倒是醒了,在姥姥怀里四处找奶。看来,是昨晚睡的好,醒来肚子容易饿。 “囡囡呢?”陆夫人问女婿。 “在睡呢。昨天回来后,蔓蔓没有休息,四处走,昨晚躺下后就睡到现在。” 蒋衍疼老婆的口吻,让陆夫人先怜惜起自己女儿,只好去给肚子饿的大脾气公主冲点奶粉代替母奶。 母亲忙要照顾小外孙女,由君爷代替陆夫人,进厨房操罗早餐。本来这事,应是妹妹做的。但出来时既然听妹婿都这么说了,就自己卷了袖口进厨房里。蒋衍想跟进去帮大舅子的忙,被岳父陆司令咳两声叫住。 “陆君去弄就行了。”陆司令叫住蒋大少的原因很简单,怕厨艺不佳的蒋大少去到那里,只会添乱。 蒋衍悻悻的,走到茶几那头,给岳父冲茶。陆司令披了外衣出来,问他几句:“你们这回去天津,我都来不及问你家里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爸妈还在天津办房产证移交等手续,可能没有那么快。”蒋衍向岳父报告情况,“不过,因为之前,我爸家里兄弟姐妹都商量好了,应该不会发生财产纠纷问题。” “家里兄弟姐妹和睦,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陆司令点点头。 蒋衍想,幸好蒋永正一家再怎样人品不行,好在这点小钱不贪。 “你昨晚上和囡囡去清华了?”陆司令又问。 蒋衍想岳父大人消息这般灵通的,笑道:“爸,我和蔓蔓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法眼。” 陆司令生怕以为他们小两口他这是监视他们,忙说:“不是,我是昨晚回来,听你妈说的。说囡囡那口里念着清华北大,好像很依依不舍的。” 老婆是想继续上学深造。蒋衍在这点上,认为有点愧疚老婆,如果孩子那么快生,是不是不一样。 “我觉得呢。”对此陆司令另有些看法,“任何事情有得必有失。你和囡囡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两个娃,这么可爱讨人喜欢。等过一段日子,孩子再长大一些,能说话了,会和大人争辩了,囡囡的心思,都得扑孩子身上。” 那是,孩子现在小,说不好带,其实还好带一些,最少不会四处乱跑不会自己胡思乱想。到孩子长大了,各种矛盾出来。当父母的,责任更重。他们其实在这个年纪生孩子,已经是不小了。 说着,君爷端着热好的豆浆锅出来。早餐,陆家向来丰富,有豆浆包子花卷,偶尔还有加油条和酥油饼。如果吃不惯这些,有白粥和腌制的小菜。像蔓蔓在南方的家乡里吃习惯了白粥拌咸菜,到了这边,刚开始天天吃花卷馒头咽不下去。但是,饮食专家君爷,并不喜欢妹妹吃太多这种腌制的东西,一再抑制自己妹妹吃,情愿让母亲给妹妹早上煮些花粥。 今早陆夫人没空,君爷煲了锅猪肝瘦肉粥。刚端出来,香气四溢。搞到闻着香味的人,都是一口豆浆一口粥的,巴不得自己生了两张嘴巴。 君爷没有忘记提醒父亲和妹婿,给自己妹妹留着点锅底,接着,慢条斯理地洗了手,再来准备开饭。 这时,电话来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过会儿,陆夫人抱着吃奶的外孙女出来,拿着大儿子的手机说:“陆君,你的电话。” 君爷看着这来电有些陌生,眉头微皱,接起来一听,竟是弟弟学校里的人打过来的,说是陆欢小朋友出了点事,让家长到学校里来一趟。 对陆欢小朋友可能出什么事,君爷是不敢先和父亲母亲说的,以免两个家长担心,拿起自己的外套,没有吃早餐,只和家里人说:“我单位有事,要赶紧先回去一趟。”说着,径直出了门。 到了楼梯口,迎面撞上看来刚睡醒两只眼睛朦朦胧胧的妹妹。 “哥,你去哪?”蔓蔓揉揉眼睛,想着刚看表,好像没到上班时间。 可是她哥没有答她,只是指着屋里:“找你老公是吧?他在吃早餐。” 对她哥这样故意的绕开话题,蔓蔓瘪瘪嘴,清楚他这必定又有什么事非要瞒着她。回去,把儿子弄醒,洗个脸,抱着儿子到了对面屋里,见她老公已经吃完早餐了,在替她妈抱小女儿。 “知道我哥那么急去哪里吗?”蔓蔓走到老公身边小声问。 “说是回单位。”蒋衍道。 “我觉得他不像是单位有事。”蔓蔓嘟了嘟嘴巴说。 蒋衍思摸着好像是有点蹊跷,但大舅子不说,他也不好问。不会儿,听到楼梯里传来一串脚步声。蔓蔓好奇地走到门口探头去看,见是姚爷几步楼梯往下冲的飞影。 姚爷进了等候在楼下的车,直接下令:去北航! 俨然,君爷一个人去到北航见情况不妙,才通知了姚爷过来。姚爷依照君爷命令带人去到北航时,已经见着有公安机关的人到了。 陆欢出的这个事,听的人,绝对想着不可置信。原来陆欢宿舍里,有个学生丢了东西,后来在陆欢的床褥底下找到了。这事,如果学校有意自己底下解决也就算了。结果,君爷去到那里发现,学校不止打电话给他,而且报了警。 姚爷奉君爷命令,带的是公安局里的熟人过去,是为防止下一步陆欢被带到拘留所拘留。可见,报警的对方气势嚣张,是非要先拿陆欢小朋友于死地不可。 “是丢了什么东西?”姚爷在电话里听得不甚清楚,到场后先问君爷。 “一个钱包。”君爷冷冷的眉往上翘,嘴里冷哼,“我说我弟弟有这么傻吗?哪怕是偷人家钱包,谁会想着放自己床底下给人家人赃俱获。” 这样显然的栽赃,学校里的老师,竟然一点疑惑都没有。说起来,处理这个事的,是陆欢班里的大学辅导员和宿舍长。 “打电话给你的是谁?”照这个情况看,姚爷觉得第一时间能给君爷通风报信的,如果是有意站在被盗者旁边的老师,那就奇怪了。 这说明他弟弟在北航人缘好,有人见到打抱不平,赶紧先拿了陆欢的手机查到他号码,或许是早已从陆欢口里得知他是陆欢的哥哥,一通电话打给了他爆料。所以,君爷来的及时,阻止了公安机关的人先把他弟弟带走。 “和欢儿一个宿舍的,隔壁宿舍的,全都不吱声。还是不同院系的同学看到,可能和欢儿认识,匆匆进了欢儿的宿舍,拿了欢儿的手机查我号码打了个电话给我。”君爷边说,边眼神有些沉。弟弟突然被牵涉进去的这起盗窃案,似乎不简单。 姚爷带来的干警,不是一般派出所里的值班民警,是侦查科的,来到后,现场稍微勘察,就除去了陆欢的犯案怀疑。 “钱包上面,都没有他本人的指纹。而且,作案动机,没有。被偷钱包的学生,自己说不出怀疑他的所以然。”干警向两爷做了简短的汇报。 君爷把目光投向了告他弟弟偷自己钱包的那个男孩,是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不是与他弟弟有过节的张晓亮。张晓亮人,倒是不在现场。据有人说,张晓亮这段时间有事都去了亲戚家里睡,没有回过宿舍。 “既然他不是嫌犯了,我们可以带他回去吗?”姚爷问。 “可以的。”几个警察商议后,与他们说,想来是有些畏惧他们的身份,不敢随便抓人进派出所拷问。 得以释放的陆欢,从类似囚狱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离事发时间,已经去了将近两个钟头。应说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陆欢走出来时脑袋有点耷拉。 君爷冷厉的光瞅了下弟弟的头。姚爷往他脑袋瓜上揉揉,说:“回家再说。”说完,代替君爷搂着他肩头走出去坐车。 坐到车上,姚爷开始盘问他事情始末了:“谁发现钱包藏在你被子底下的?” “那个丢钱包的。”陆欢叹了口长气。他叹的,倒不是说被人诬陷,而是,一帮人,谁都明知道他是被诬陷的,都不敢出声。若不是其它院系一个师姐挺身而出打电话给他哥,他最少要被带到派出所去了。果然是关系再好,都比不上自己利益重要。 “他原先不是没有找到自己钱包吗?他没有得到你同意直接搜你被子吗?”姚爷眯眯眼,继续问。 “是。”陆欢抬起头,想自己两个大哥就是火眼金睛,一眼看出这事是怎么回事,道,“我们那幢楼的学生宿舍楼长听到报告,带人进来搜的。” “你和他们有过节吗?” “没有。”陆欢犯疑问的就是这点,想他向来和自己宿舍的人,除了张晓亮外,关系都很不错。 坐在车前座里的君爷,从车前镜里,深沉地望向弟弟迷惑的脸色,慢慢地吐出:“你姐夫,我让他留在家里了,你回到家,再和你姐夫说。” 这事,既然不是个人针对个人的案件,牵扯进来的人那么多,理应不是生活小事上的过节。他或许该庆幸,对方只是拿个小盗窃案来对付他弟弟。但也或许,人家目的根本不是这个,拿他弟弟开始不过是杀鸡儆猴。 蔓蔓看到了时间,老公没有去上班,疑问了:“阿衍,你今天还休息吗?”(未完待续) 两个母亲的对立 蒋衍正琢磨着怎么回老婆,媳妇已是越过他,走到门口拉开门。 “姐。”陆欢站在门口,未想蔓蔓耳朵这么尖,竟然站在门口等他。 “欢儿,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蔓蔓故作讶异地问。 陆欢扒着脑瓜子,想姐姐蔓蔓真是个腹黑,明知故问,求助地望向旁边的大哥。君爷这会儿算是站在弟弟这边,道:“你去书房和你姐夫谈话去。”说罢,替他站在蔓蔓的面前。 蔓蔓冲冷面冷眼的大哥眯眯眼,往屋里叫道:“阿衍,你要等的人来了。” 蒋衍走了出来,看到这般的形势,来不及头疼,先揽着小舅子陆欢的肩头,到书房里问询去了。 进了书房里头,陆欢面对蒋大少不像对两个大哥,可以卖萌,可以直抒己见,小伙子脸上一松,精神也振起不少。 “欢儿,怎么说来着?”手里拿了杯茶,搁在小舅子桌前,蒋衍慢慢问。 “哎,别提了。”陆欢终于可以向人吐起口水,大吐忒吐,“有个傻瓜诬陷我为傻瓜,姐夫,你说是不是很搞笑?” 听到小舅子这句比喻,蒋衍笑了,说明小舅子并不算是受到太大打击,手指头撑一撑面颊,若有其事:“你们两个傻子能碰到一起,也算是奇迹了。” “奇迹的结果,就是我差点被丢进派出所去了。”陆欢这会儿像个几岁的大男孩,气嘟嘟地鼓了两边脸颊,“但是,谁又都知道我肯定是被人诬陷的,所以,这场恶作剧为什么针对我,我都想不通。” 小舅子真聪明,事情轻重早已看的清楚明白。若真想弄垮他,只是栽赃个钱包太便宜了,只能说,人家比较多是想吓唬吓唬他。问题是,陆欢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谁。 “我哥和姚大哥说,说有可能人家拿我是杀鸡儆猴,想吓唬的是另一个人。”陆欢说。想想,只有这些大哥能做出这样的推测,若是他自己,这个答案是怎么都想不出来的。他陆欢只有佩服的份。 蒋衍见他自己对这个答案已经是信了有五十,问:“那你想会是谁让你代他受罪呢?” 两只手在额角上搓着,陆欢其实自己都不敢肯定,因为想不到其中的联系和缘故,困恼地说:“我觉得是他们,又觉得不是他们。” “大哥让你来和我谈,就因为你接触的领域里的人,或许我比你大哥熟悉。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或许我知道。”蒋衍慢慢地说,解除小舅子的疑虑。 “哦——”陆欢缩圆的唇,表示根本猜不到原来几个大哥是抱了这样的想法。 见小舅子这般,蒋衍不得打下他肩头:“有时候呢,我觉得,宝儿多少比你稍微稳重一些。” “宝儿本来就比我能想。”陆欢挑挑眉,不与姚子宝比这点,主要是他学不来,整天满腹心事揣测人家心思,累不累。 小舅子有才华,只是有点单纯。蒋衍从陆欢那张脸上,突然感觉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失笑间,自己也倒了杯水,坐下来与小舅子推心置腹地说起:“我呢,以前也像你这样,想着都是一场兄弟,哪怕被背叛了,以后不理这人算了。” “对,姐夫,我和你一个想法。”陆欢犹如找到了知音,双眼发光,挺直了腰背。 “可你不觉得你这样做自私吗?”蒋衍只是慢慢地反问了他一句。 “自私?” “是,因为你父母,你家人,你兄弟姐妹,在社会里面,与你是一个整体的。你有事,不代表只是你有事而已,你的家人朋友随时都会受到你的牵连。所谓的潇洒和宽容,其实就是自私。” 如此尖利的批评,也只有与他有过共同经历的蒋大少能说出来。陆欢傻愣愣地看着蒋衍那张严肃的脸容好一阵,最后双手交叉握紧,望向了地砖上自己的倒影。 “我知道,如果你家人朋友受欺负,你肯定会挺身而出,如果你自己受了委屈,反倒觉得无关紧要。但是,这样是不行的,欢儿。”蒋衍伸出的手搭在了他稍微拉紧的小臂上,“如果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别人?” “我明白了,姐夫,我会反省。”陆欢道着这话,俊秀的大男孩子脸蛋,落下两抹暗影,下巴尖锐了起来,让人一瞬间感觉成熟了许多。 话点到为止,小舅子这么聪明怎会想不明白,蒋衍委婉地回到事件中心:“好吧,现在,你说说你自己的怀疑对象。” “首先呢。在我出事的时候,我宿舍里的人,都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原先我以为他们只是胆小怕事,单纯地背叛我,现在听姐夫这么一说,可能这里面真有些其它特别的原因。如果像姐夫和大哥说的那样,他们陷害我目的不是在我,而论普通的生活过节,我和我宿舍里的人,都相处的很好。如此说来,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陆欢这回很认真地思考起来,道。 “什么可能?” “不瞒你姐夫,我和同宿舍的两个舍友,跟一个师姐在合作搞一项软件开发。”陆欢道。 “你认为是竞争对手干的吗?”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陆欢现在困惑时,也不会只是烦恼地叹气,会认真地再往下想,“这个软件开发,是师姐和我们自己搞的,也就是说既不参加竞赛,又不去竞标,按照这样的情况,竞争对手是会从哪里来的,我想都想不到。不过,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说不定真有些潜在的竞争对手,毕竟这个项目是师姐主持的,有关项目的未来应用规划,公关这些,都是师姐在做,我们只搞技术研发。” “这么说,你这个师姐,不是计算机专业的?” “不是。” “怎么认识的?”蒋衍对小舅子这个奇遇,挑挑英眉。 “在大学里认识其它院系乃至外校的人,很容易的事,并不奇怪。”陆欢突觉姐夫蒋大少好像和自己大哥一样,有些古板,耸肩蹙眉的,“有时候学校里社团搞活动,去参加舞蹈班,老乡会,反正机会多着呢。” “我是说,她怎么会找上你们?如果这个项目是她提出来的,总是有原因,才会找上你们这些才大一的学生吧。” 蒋大少问的算是有点理由,算是追挖到了事情的实质。陆欢小朋友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了,嘘嘘声对姐夫道:“姐夫,你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我哥。”边说,还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门口,见没有动静,再敢往下说:“实不相瞒,那时候,我和我两个舍友装作是大三大四要找工作的师兄,才和这个师姐认识的。” 简单来说,陆欢小朋友学着人家风流去钓马子。 没想到小舅子有这样的风流轶事,蒋大少摸着下巴颌笑得像只狡黠的猫。 看到姐夫这样的表情,陆欢小朋友自认倒霉。 “你这师姐叫什么名字?”蒋衍问。 “鲁玉。” 看出来,小舅子对这个师姐颇有点感情,念着鲁玉两个字,流露出了一种仰慕之情。 蒋衍伸出指头,弹了弹小舅子额头一把,道:“瞧让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胡说什么,姐夫!”陆欢小朋友连忙否认,“她和我们相差好几岁,我和我朋友,都哪敢想去追她。” “长得漂亮吗?” “一般般吧。但是,她知识面很广,什么都能说。” 听起来像是个搞公关的。而蒋衍确实没有听说过同专业领域里面有个叫做鲁玉的女人。不过,既然这女人都找上了小舅子这个专业,不可能与搞计算机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看来这事,他得找人问问。 正这么想时,没想,小舅子陆欢再透露的一个消息让他眼前有了眉路。 “当时我舍友倒是想追她的朋友。她的朋友长得比她漂亮多了,可惜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听说是清华的博士后,可把我舍友给郁闷到了。” “她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不?” “当然记得,听说人不仅美,而且是千金,叫米薇,人家都喊她英文名薇拉。” 薇拉这名字,蒋大少昨晚刚从朋友嘴巴里听说过,恰是戴兴伟的新女朋友。薇拉是外语外贸大学的毕业生,现在据闻在贸易公司工作。家里,母亲不仅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而且,是人大代表,三八妇女红旗手。米父对比米母有些低调,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蒋衍很记得,当昨晚上朋友说起这事时,都用足了不可思议的口气来形容戴兴伟的桃花运。想这戴兴伟外相长得不怎样,家境又不好,究竟是怎么勾搭到一个两个女千金为他赴汤蹈火的。 戴兴伟只是走桃花运吗? 如果戴兴伟一点技术能力都没有,走了这个桃花运,那才叫做不可思议。现在的女人可不是傻子,不是只看男人外相。像他自己媳妇蔓蔓,不就一直很抗拒外相很好的男人。再看大美人白露,最终谁都不挑,非要整天冷面冷脸的君爷。 蒋衍抱住小舅子的肩头,与对姚子宝说的那番话一样,给小舅子分析了一番后,叮嘱小舅子最好一段时间里离这些女人远一些。 陆欢听完,眉头一皱,道:“那怎么办?要不是鲁玉打电话给我哥,我现在进派出所了。” 蒋衍听着一愣,严肃地问:“你和她说过你哥的事?” “那倒是没有。”陆欢在大学里面一直很低调的,除了张晓亮,没人知道他是市长的儿子,家里人都是大官,而张晓亮这人出于妒忌他,纵使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在学校里替他宣传,所以,没人知道他的背景,鲁玉不例外。但是,陆欢有一次是说漏了嘴,说自己家里现在最有本事的人是自己的大哥,连自己爸都比不上。因此鲁玉可能想到他这句话,见他出事直接打给了君爷求助。 然而如今,君爷是在北航里面出现了,保准陆欢小朋友来历不凡的家境泄露出去了。想来,那些本来想拿陆欢杀鸡儆猴的人都没有想到,只以为陆欢小朋友是普通人家的儿子,又见陆欢好像最单纯,才选择了拿陆欢下手。 这事有好有坏,好在是,那些人,不敢再随意动陆欢了。坏,坏在,对方,鲁玉等人,都知道了真相后,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做。 学校里,陆欢被君爷带进车内离开学校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看着车开走的背影,神情有些肃穆有些愁眉,手里拿着的一部手机,正是陆欢的。这人,就是鲁玉。 鲁玉看到陆欢算是安身脱离险境了,却没有放下心来。因为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陆欢居然会是个家境不凡的小少爷。这从陆欢平常那半点没有架子并且不爱彰显自己的模样,她完全是看不出来。 她甚至有些恼起了陆欢,想他平常像是和谁关系都那么好,实际上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和谁都没有泄露自己身份。陆欢这般在他人面前伪装,都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说不定还是在心里嘲笑那些不知情的人。总之,她心里是恨起了陆欢的知情不报,感受到了一种类似背叛的感觉。想到自己之前冒着危险闯进宿舍拿了他的手机,打电话给他哥求助,给他搬来救兵,担心他到半死,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很愚蠢很愚昧,自始至终被陆欢耍了一回。 幸好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陆欢蒙在鼓里,不然,她要郁闷到跳河。 见事情暂时落幕,围观的人群散开。鲁玉拿着陆欢的手机,有冲动想把它扔进垃圾箱里,但是,后来想想,不知怎么想的,仍旧将它放回了自己手提袋里。接着,她是在门口打了车,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事情,她知道远远没有完。陆欢出事,她能第一时间收到风声,可不要以为是谁好心告诉了她,或是她自己无意中路过见到,而是有人故意发了条短信到她手机上。对方的险恶用心可想而知,是在警告她和薇拉。如果她们不知趣,对方会继续拿她们身边的人开刀。 薇拉的性子可不像她还能沉得住气,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摔烂了家里一只价值连城的花瓶。 她和薇拉是高中起就认识的闺蜜,父母只是中产阶级,远远比不上薇拉她家,但是,这不意味能影响半点她们之间的感情。她后来考上了北航搞技术,薇拉进了外语大学,本科毕业后,她选择了深造,薇拉出来在母亲公司里开始实践,一面是继续读在职的研究生。薇拉公司里有时候没法解决的技术问题,都是她鲁玉,靠着自己在专业领域上的人脉,给薇拉找关系找人才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薇拉不仅没有看不起她鲁玉,相反,是很尊重她鲁玉的。甚至在戴兴伟成为薇拉的男朋友后,她鲁玉依然排在戴兴伟的地位之前。要知道,薇拉能认识戴兴伟,还是她鲁玉给介绍的,在中间拉的这层关系。她相当于是这对新人的红娘。 米家的保姆看见她来,急急忙忙给她带路,说:“你总算可来了。董事长不在家,只有薇拉一个人,我都不知道该叫谁。” 敲门后进到房间里,满地的花瓶碎片触目惊心。保姆要拿笤帚来打扫,她让着保姆先别急打扫,关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薇拉身边。 薇拉坐在办公桌边,两手是在抽屉里摸找着烟盒。 “薇拉,没事了。”鲁玉轻声说。 “是吗?”听到陆欢小朋友没事,薇拉稍稍是松口气,两手停止了找烟盒,问,“你找了谁把他弄出来的?” 薇拉本想等她打电话过来告知情况,再找人将陆欢小朋友从派出所里救出来。 “我打电话给了他哥。”鲁玉对陆欢故意隐瞒的身份,有点难以启齿。 “哦?”薇拉眯起狭细的长眼,等她继续往下说。 鲁玉吸口气,吐出话时,语气已是相当的冷,道:“他是陆家的儿子。他哥,叫陆君。” “我知道他姓陆。”薇拉对她此话不解。 “薇拉。”鲁玉提点她一句,“你知道我们市的副市长有个姓陆的吧?” 薇拉微微张口,杏眼一圆,无疑充满了惊诧:“你说他哥是君爷?!” 君爷的名号太响了,比陆司令本人的名声都要响。因为陆司令为人还算宽厚,君爷却是传说中最狠最毒的人。只要知道君爷的,没人敢去触君爷这个霉头。 “君爷有个弟弟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薇拉揉着额角额头,一遍遍的,是没法把那个整天像是傻呵呵笑的傻瓜陆欢,与阎罗王君爷联系在一块,“不对,君爷是有个弟弟,说是这陆家二少,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我想他应该即使考大学也是去清华,北航是不错,但论名气不及清华。” 陆欢小朋友一连串言行举止,与常人想象中的陆家二少截然不同,让人谁能联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们被他骗得团团转。”鲁玉苦涩地拉开唇角。 薇拉却不这么想,指头点着桌面,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是发出了串大笑,冲鲁玉说:“你不觉得这事刚好吗?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对方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对方蠢到了拿他开刀,想吓唬我们,这可好,先触到了君爷的霉头。以君爷那性子,岂会容忍有人敢碰他弟弟!这回有好戏看了。” “你是说,想让君爷替我们对付他们,借刀杀人?”鲁玉吃惊地问。 “为什么不能呢?是他们自己倒霉,自己不知轻重,去碰了君爷的霉头。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薇拉笑着说,现在她可以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如果对方去与陆家硬碰硬,他们却能在旁边只负责看着渔翁得利,让陆家帮他们收拾掉对方,不是最好不过吗。 鲁玉只是看看她嘴角那抹得意,并不敢随意吱声,是想,在学校里,只是远远望着那个传说中用冰铸成的男人,都能感觉到令人畏惧的寒气。这样唯我独尊的一个人,能轻易受人摆布吗? 君爷等着妹婿与自己弟弟谈完,一边,是和姚爷商量着,怎么先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种事发生,说起来学校大领导如果知道,肯定是很不情愿见到的。所以,在这事发生后不久,大学里上一级的领导已经打电话过来主动要求协商了。君爷觉得没有必要和校方搞僵关系,弟弟毕竟要在这个学校里念好几年书,况且,军队与校方一直有紧密合作。这事儿,彼此心里都明白搞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校方上面的领导坦诚,大学辅导员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他们上面的人并不知情,如果知情,肯定不会让下面的人这样做的。因此,只要君爷开句声,他们校方会严惩有意报警制造事端的那几个人。 “这里面,不止有老师,还有学生。有我弟弟的同学以及师兄,师长。”君爷眉头细细地琢磨了下,早已心里有了算盘地说,“我看,这事儿,就算一场误会,不用去特别惩处那几个人了。” “陆少将?”对方很是震惊。 君爷不像是耶稣,能被人打了左脸,还侧过右脸给人家打。君爷往往是你敢打我的脸,我一刀割了你脖子。 “你认为,这事只是人家想整我弟弟吗?如果真想整我弟弟,一个钱包,未免太小气了。”君爷口气轻佻,内容却让人坐如针毡,“我可不想让我和我弟弟都变成傻子,被人拿去当借刀杀人的工具。” 所以薇拉的如意算盘必得落空了,不止如此,她还必须为这个想法付出代价。君爷既不会放过敢碰他弟弟的人,也自然不会放过想拉他弟弟和陆家下水有着同等险恶用心的人。 蒋衍走出来时,刚好听大舅子与校方通完电话。 君爷问妹婿:“问出眉路没有?” “刚好,这事,与我昨晚去了清华无意中打听到的事有关联。”蒋衍道,“这事据我朋友的口气说,整件事的眉路,现在尚不清楚。我们最好先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只是这样,欢儿在这件事上要受点委屈。” “没事,年轻人受点委屈是应该的。”君爷轻描淡写的目光,停顿在后面出来的弟弟脸上,微微带了些凌厉的兄长之爱。 陆欢马上藏到了姐夫身后。虽说他哥听他出事,是立马赶过来让他免受无辜的牢狱之灾,但是,不保准,接下来,他哥要开始教育他了,像他自小到大那样,行使鞭策是爱的教育。 正当气氛变得有些紧峭时,蔓蔓从外头推门进来,说:“你们谈完没有?如果在家,帮我和妈带带小孩,我们要去菜市场买菜。” 场内一阵默。紧接,陆欢在蒋大少身后朝姐姐竖起了大拇指:姐,你真强,这种时候,也只有你敢说出这样的话。 两娃于是被推了过来,塞进一群男人怀里。然后,蔓蔓偕同母亲,一起赶着去菜市场买菜了。 几个大哥要继续商议要事,只剩下小舅舅陆欢,陪着两个混世魔王玩。两娃似乎都知道小舅舅今早上受了委屈,听着小舅舅一阵长一阵短的嘘气声,配合地眨巴乌溜溜的眼珠子。 蔓蔓知道中午几个人包括弟弟都要在家里吃饭了,虽然老公和兄长没说,看都知道是自己弟弟出了点事,想着弟弟肯定心情不好,研究着给弟弟做弟弟最爱吃的烤鸡翅和螃蟹。这一想,为了买海鲜,她和母亲是走了点远路,打了车去大院以外比较大的农贸市场。 到了目的地,见人山人海,像是要过节似的。今天来这个市场的人特别多。母女两人走在人群里头,不会儿热出了层汗。蔓蔓脱掉了件外套,急着找新鲜卖螃蟹的海鲜档铺。 陆夫人见到,说:“如果没有螃蟹,欢儿不挑嘴,买点虾什么的也好。” “那不行,他就好那口蟹黄。”蔓蔓坚持。 陆夫人看她这么疼弟弟,心里满是安慰,一面又故意说:“是不是给你哥也买点什么?” “我哥?他不用。”蔓蔓想都没想,脱口就出。 “怎么不用?” “他只信他自己做的。然后呢,再好吃的东西,也得看他心情好不好。我这回去天津,总算弄明白了。他只有看着别人倒霉的时候,吃的最多最快乐。到时候,哪怕是不好吃他不喜欢的东西,他都能吃得很开心。”蔓蔓以十分了解老大哥的口吻,向母亲做详细汇报。 陆夫人听着一愣一愣的:原来自己大儿子是这幅喜欢幸灾乐祸的本性吗? “那,是不是给阿衍买点什么?”陆夫人对女婿,向来疼在心里。 “阿衍,他不挑嘴的,只要是我做的,他都爱吃。”蔓蔓对自己老公这点非常满意,不希望老公有任何改变,继续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 陆夫人:…… “那,你姚大哥或许中午在我们这里吃饭——”陆夫人总觉得,只给自己小儿子加菜,好像有点不公平。 姚爷的口味,蔓蔓真不了解,道:“妈,那你说他喜欢吃什么,我们买就是。” 对这干儿子,陆夫人道:“这我真不大清楚。只知道,你干妈手艺没有我们好,想来,你姚大哥没有你哥哥弟弟嘴挑。” 蔓蔓:……原来妈这是在变着法子夸自己厨艺精湛早胜过干妈。 终于找到了一家卖螃蟹的。而且螃蟹在这时候不算当季,虽然现在搞养殖搞冰冻,市场什么时候都有,但要买到新鲜的,不容易。 眼看这家的螃蟹看起来不错,比起其它家算得上是肉美味献了的,但数量不多,已经有不少顾客围过来在抢,蔓蔓让母亲站在外围,自己冲锋陷阵挤进到抢螃蟹的大妈人群里头,和另一个人同时指着其中一只偌大的螃蟹对店主说:我就要这只! 两人同时喊出来,都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不由转过脸去看。对上养女那双月牙儿眼的刹那,许玉娥像杀猪般先叫了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许玉娥看到蔓蔓就火。 蔓蔓也没想到这么巧。但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来这个市场的人这么多了,原来都是来这里找螃蟹的。而且,温媛,和陆欢一样喜欢吃螃蟹。 在许玉娥朝着蔓蔓怒瞪眼的时候,店家已经把那只螃蟹兜进了网兜里,问:“你们是谁要?” “我先要的!”许玉娥抢在前面叫道。 蔓蔓这会儿不和她抢,真不行。因为眼看放螃蟹的盆子里,剩下不到三四只,加上那只,只能是勉强够数,于是和店主说:“这余下的螃蟹,加上你手里那只,我全要了。多少钱一斤我都要了。” 听到蔓蔓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店主笑眯了眼睛,忙给蔓蔓全部装进网兜里。 眼下,见螃蟹都被金主买光了,围群的大妈们径自散开。只留下蔓蔓和许玉娥。蔓蔓从手提包里取出钱包,刚要付款。许玉娥猛地一只手伸过去,抢蔓蔓的钱包。 蔓蔓猝不及防,没想到她突然来这招瞬间钱包被她拿走。 许玉娥翻开钱包没有看里面装了多少钱,而是目光直直地瞅着她钱包里放着的Q版全家福。 这幅Q版全家福,是蔓蔓自己后来给自己画的整合版,里面除了陆家全家,还有她老公及两个小娃。 许玉娥看着特别刺眼。瞧瞧,现在蔓蔓过得多好,比她和小女儿不知道好多少倍。其实论钱,现在她和温媛都不缺了。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感到幸福,没有蔓蔓这样的幸福感。为什么蔓蔓能过得幸福,而她和小女儿不能? “把钱包还给我。”蔓蔓怒道。 许玉娥冷冷地向她笑了两声,猛地抽出她钱夹里的全家福,当着她的面撕。 看着那被撕成了一条条落到地上的全家福,蔓蔓眉头横立,刚要动手时,没想旁边有只手比她更快,是一巴掴到了许玉娥充满妒忌和得意的脸上。(未完待续) 抢女儿 陆夫人是个性格温和到像只绵羊的女人。如果某天当羊起来反抗时,那绝对是拼死一搏的决心。那巴掌,力道大到在许玉娥脸上留下了通红的指印,是许玉娥想都没有想到的。 许玉娥半张脸顿如在火炉上烤,痛得像吞了火药似的,一甩头,瞪着眼前的女人。陆夫人平日里从来是衣装朴素,让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许玉娥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这个女人是谁,冲陆夫人吼道:“你是谁?我教训我女儿,关你屁事,你这个外人给我走开!” 陆夫人淡淡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吐了一句:“我才是她妈。” 听见这句,许玉娥眼睛瞪圆了,缩圆了,像针孔一样锁住陆夫人的那张脸,再到蔓蔓的脸,两张脸一比较,神似的月牙儿眉,形似的鼻子嘴巴。像。这么个现实的字在她脑海里不断扩大,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本该在这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连连后退,结果却没有,她忽如猛虎向陆夫人扑过去,张开两只爪子。 蔓蔓眼疾手快,拉着母亲往旁边一跳。许玉娥扑了个空,市场的地上滑,脚底溜的厉害没能站稳,她狗爬式往前扑倒,双掌扑在了地上,宛如只大青蛙。 旁边的人见着她这个样,想笑不敢笑。有好心人伸手想扶她一把,哪知道她翻过身来后,竟然就抓着对方的手哭嚎起来,拼命地叫:“那是我女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抢了我女儿!” 陆夫人这是第一次见到女儿的养母,固然早从其他人口里知道这个养母种种恶性,但没有想到亲眼所见是比传闻中更为无耻无赖的一个女人,气得顿时嘴唇发抖,平常像只绵羊的她,现在都恨不得冲上去撕拉许玉娥的嘴巴。 可许玉娥这种人,你上前去打她是不行的,她早已躲到了其他看似可以庇护她的人后面,装疯卖傻,扮演凄凉,争做苦情妇。如果这会儿再上前与她动手,只是助长她气势。 蔓蔓太清楚养母这个本性了,拉住母亲,对四周议论纷纭的众人说:“哪个才是我妈,我又不是傻子,自己能认不清吗?”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装疯的许玉娥,明显,蔓蔓的话可信一些。或许这人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疯子,揪住谁就说谁是自己女儿。 许玉娥红得像头疯牛的双目,瞪着蔓蔓,同时,一副深沉的眼神,看向陆夫人。 “玉娥。”这时候,赵学军匆匆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刚他是送许玉娥来了以后,去找地方停车耽误了些时间,进到菜市场后,又由于许玉娥一直没有接他电话,他只好挨家挨户寻找找到现在。听说到有人闹事了,眼皮骤然一跳,跑过来看,果然是许玉娥。 “学军——”见到救兵来了,许玉娥作势靠在赵学军身上,慢吞吞地站起来,指住陆夫人说,“她说她是她妈。” 赵学军的目光从陆夫人移到蔓蔓。他不认得陆夫人,但见过蔓蔓了,而且,上次他因此被姚爷揍的那一拳他很记得。所以许玉娥的话他听得明白,是要他为她出气,可他说什么,都不敢如此轻易照她说法去做了。因他这条命还要着。 “走吧,这种忘恩负义的女儿,我们不要也罢。”赵学军给自己和许玉娥找了个台阶下。 围观的人群里再度发出哗然:这究竟是谁的女儿?哪有女儿不认自己父母,认陌生人为妈的? 陆夫人忍无可忍了,怒道:“你们给我站住!” 赵学军和许玉娥都不傻,真是留在这里和蔓蔓她们较劲,如果真惹到政府部门的人来了,他们现在不是蔓蔓真正的亲生父母了,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许玉娥也不怕,再不然耍赖皮,她又不是不会,反正蔓蔓的确之前是她女儿。但是,赵学军却不是,和蔓蔓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到头来只会是他一人吃亏。所以他非得拉着许玉娥走。这一走,这两人像是做贼似地溜得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陆夫人和蔓蔓追了几步见被围观看热闹的人挡着路,追不上,才作罢。 看不到蔓蔓她们追来,许玉娥甩开赵学军拽住自己的手,骂道:“没出息。” “你说什么!”赵学军可不比温世轩,被她骂就是认,一个变脸,反过来指住她鼻子说话,“你看看你,像话吗?坐在地上闹,人家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泼妇,尽是丢我的脸?” “那也是因为你停个车停个老半天,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会被她们两个欺负吗?”许玉娥不认账,抽着鼻子气呼呼地与他吵着,“你来了以后,不仅没有帮我出气,拉着我在她们两人面前逃跑,不是没出息吗?” “你想我怎么给你出气?是你有毛病才是!”赵学军每想到姚爷在自己身上揍的那一拳,肚子作痛,想着这事就是因为她想打蔓蔓自己没打成,现在她又故伎重演,想拿他当枪头鸟,怎么令他不气,冲她发火,“她都不是你女儿了,与你没有瓜葛了!你三番四次找她麻烦做什么?还和对方抢她做女儿,你这是傻了吗?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是,她是怎么了。她是讨厌蔓蔓,痛恨蔓蔓,反正再怎样,她都不该去和陆夫人抢蔓蔓当女儿。可是,一听到陆夫人说蔓蔓不是她女儿时,她心里就乱了。完全乱了!明明知道,明明以前就知道,蔓蔓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但是,到今天和蔓蔓她妈亲眼面对了面,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原来,蔓蔓是其她女人的女儿这个想法,她是完全没法接受的。比小女儿温媛去做其她人的女儿更没法接受。到底,蔓蔓只能是她的女儿,任她要怎样就怎样的女儿! “你不懂!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说不做我女儿就不做我女儿了,你说我能接受吗?!”许玉娥吼着,巨大的声音,令赵学军两只耳朵嗡嗡响。 赵学军愣的是,竟是在她眼里看到一丝盈盈的泪光,和平常不一样,不像是假的水光。 许玉娥抓紧拳头:“不管怎样,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只能是我女儿!那个女人再有钱再有势力,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她!” 菜市场里,蔓蔓接过了老板手里兜着几只大螃蟹的网兜,一边上,仍旧能感受到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倒是还好,清者自清,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只担心母亲。 陆夫人是有点不习惯,想她自来在家专心当主妇,极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抛头露面的行为,但是,这不意味她后悔这么做了。见到女儿的目光频频向她这边扫来,她神情淡定地说:“好像,青菜没有买,我们去菜档看看。” 蔓蔓点了点头。 母女俩,继续逛了会儿市场,再回去。回到家里时,四只手都拎满了袋子。陆欢给她们两人开门,看到她们买这么多东西,都吃惊:“妈,姐,你们是准备做满汉全席吗?” “你这说什么?”陆夫人瞪小儿子,“都是你姐,想着难得从学校回来一次,给你加菜。” 看到了蔓蔓手里的螃蟹,陆欢欢呼的声音传到屋内,引发了几个大哥哥出来瞧。 蒋大少先是担心自己老婆两只手拎着袋子累,走上来帮老婆拎菜篮子。岳母大人那边,想着两个舅子都在旁边,他就不抢这个功劳了。 陆欢是刚帮母亲把一个网袋拎到自己手里,突然发现母亲的掌心红彤彤的,愣:“妈,你的手怎么红的?” 陆夫人来不及把手藏起来,被闻声而来的大儿子先一把扼住了手腕。 君爷举起母亲的手一看,看不出受伤或是染色的痕迹,眼中顿时浮现疑惑。 陆夫人忙缩回自己的手,说:“没什么,大概天太热,手心出汗了。” 姚爷一样走了上来,听她这么说,眼尖地扫过她另一只没有异样的手:“干妈,我怎么从不知道你手心喜欢出汗。” 陆夫人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打了人后,因为她都从没有打过人,用力过大,导致自己的手一块红了老半天。其实心里早已后悔的半死,早知道在家里先练习打人的技巧,保证下次能扫得许玉娥倒在地上不起来,自己不露半点痕迹的。 几双眼睛都停在她身上,陆夫人不善于撒谎,躲着视线故作镇定地说:“子业,你中午就在这里吃。不然,我和囡囡买这么多菜白买了。” “妈,原来你刚才说姐姐给我加菜是骗我的,你们只是想挽留姚大哥在我们家里吃饭。”陆欢小朋友第一个叫道,同时对母亲挤眉弄眼的,早看出自己的妈在撒谎。 陆夫人撒谎的迹象,就是会说一些平常绝对说不出来的话,极不自然。 “当然不是,你姐姐给你加菜,我给你姚大哥加菜。” 陆夫人一口紧张起来,反诘小儿子的说辞令人哭笑不得时,也令所有人哑然。 “那我和阿衍呢?”君爷摸摸鼻梁,好像是有点兴趣看母亲接下去怎么掰。 陆夫人滔滔不绝地说:“囡囡说了,你只喜欢你自己做的菜。至于阿衍,他只要囡囡做的菜,他都喜欢。” 蔓蔓汗:没想母亲竟然在生死关头上把她出卖了个彻头彻尾。 蒋衍凑过来打量媳妇鼻尖上流的一层冷汗,故作委屈地说:“蔓蔓,你也不能用这个借口,就不给我加菜了。” “那是。”君爷冷哼,在这立场上是与妹婿同仇敌忾,“什么叫做,我只喜欢我自己做的菜。我平常有挑拣过你做的菜吗?” 陆夫人见女儿被人围攻,心里知道反省了,悔恨自己的背叛行为,干脆向一群人坦诚:“没什么,不过是遇到那个女人,我上前打了她一巴掌。你们别担心,我和囡囡半点亏都没有吃到。只有我打她,她打不到我们俩。” 那个女人,几个人一听陆夫人这口气,都能听出是许玉娥。 气盛方钢的陆欢,当场卷起袖口,火道:“她做什么了!” 陆夫人倒是被小儿子这样子给吓到了,她不是已经说了自己和女儿没有被许玉娥打到吗,怎么小儿子看起来还很气。 那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性子温和犹如绵羊,哪怕是真见着了许玉娥,如果不是许玉娥做出了什么,她不见得会对许玉娥怎样,这样的前例,只要看她之前对蒋母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态度就知道了。许玉娥既然能把她惹到她打人,谁都知道她从不打人的,这个场面可想而知。许玉娥定是做出了什么天理都不饶的事情! 蔓蔓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好自己出来澄清这事情的起源:“其实也没啥。只不过我钱包里那幅自己画的画,给她看到,被她撕了。我再画一幅就可以了。” 这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面。 几张脸,变的变,沉的沉,黑的黑。 这叫做只是撕烂一幅画? 君爷唇角勾起的冷厉,若急速冰冻的冰峰:“好,她这是不想我们过的好。好,好,好!” 连续三个好字,每个都如雷霆万钧,压得人心头是阵阵心惊胆寒。 “陆君。”陆夫人怕了,生怕大儿子为此想做出什么来。 君爷淡淡地扫过母亲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折身进了书房。 姚爷忙拉住陆夫人,道:“干妈,你让陆君自个儿静一静。” “我说,子业,这事儿——”陆夫人皱着眉,想许玉娥这种人,就像只蝼蚁,再怎么跳,想闹,都不能怎样,没必要下功夫去对付。 “干妈,分寸我们知道。但是我想说,她这种人,蒋中校折断她一只手腕她都不会知道反省,不会后怕。你不要想着她太简单。”姚爷意味深长地说。 陆夫人对此愣了愣。 蔓蔓在厨房里拿刀子拆着螃蟹壳,仔细清洗里面藏匿的沙泥。旁边,老公在帮她捡菜叶子。小两口对许玉娥这种货色,一句话都没有谈论。只因在此之前,已经闹过一次不愉快。所以,对他们来说,许玉娥这是个绝对不会再去涉及的话题。 天偶尔热偶尔寒的,蔓蔓抽了抽鼻子。见到,蒋衍立马打开厨房里的排风扇流通空气。 “阿衍。”蔓蔓不习惯和老公这样沉默的,这样的气氛会令她想起她哥那种压力,不喜欢,挑起了话题,“欢儿的事,容易解决吧?” “既然你哥都去到了学校里,谁敢再随意碰欢儿一根指头?”蒋衍只道这小舅子如果一早露出自己身份,不会有人敢轻易来犯,不过,说回来,这小舅子确实警觉性欠妥,需要鞭策鞭策,“欢儿自己,需要提高警惕,不是什么人,都能交的。大学里不像普通高中,高中里大都是附近的邻居,大院里面的人,彼此都熟悉,不需要过多防范。大学里的,多是来自五湖四海,又是都关系到自己未来的最后一站,即使不妒忌你,也会先想着明哲保身,毕竟不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能情同手足。” 蔓蔓仔细听着老公说的话,若有所思地吐出:“阿衍,我发觉,你真是当老师的料。” 蒋衍蘸着水的指头点下媳妇的额头,很是无奈:“我不是说过我是教官吗?” “哪天,你让我去你大学里听听你讲课。”小媳妇摸摸自己被老公教育的额头,煞有其事地说。 蒋衍“额”,不是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是知道老婆的专业智商与他教导的专业完全勾不上边,蔓蔓小媳妇是个标准的计算机白痴,只好劝着媳妇:“可我讲的,你能听明白吗?你连计算机是几进制计算都不知道吧。蔓蔓,如果我讲的是你的专业课,你可以去听,但不是你的专长,你听不懂不是觉得很无趣吗?” “我开始听不懂没有关系,你不是老师吗?肯定要讲到我听得明白啊。”蔓蔓小媳妇无辜地说,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偷换概念耍赖皮。 蒋衍目瞪口呆的:倒! 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成为她老公,不能成为她教官,不然会被她这种学生吃得死死的。 蔓蔓要是知道老公这想法,肯定更觉无辜,因为自己老公向来被自己吃得很死。 书房里,君爷是兜了好几圈,时而摸拳,时而顿步,冷眉凝思。 姚爷轻声打开门,见他只是在想,不想动怒,就知道他或许怒是怒,但绝不会因为怒丧失了理智。对付许玉娥这种人,不是光有怒可以解决的。 “你先别走。”看到姚爷要关上门出去,君爷叫道。 姚子业走了进来,摸了摸手里军帽的帽檐,微微抬起的美睐中发出尖利的光,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是想到了些东西。”君爷说,“你想,既然都在菜市场上打了人了,能不闹出动静吗,能不引人注目吗?” 听他这话有理,姚爷咬口牙:“你这是要我联系我爸和干爸那边,先做好媒体防范吗?” “不止要注意,还要追踪。不一定人家会在这时候爆出来,或许会藏着把它作为武器。” 君爷这话不假。在许玉娥动手撕烂蔓蔓的画的时候,已经有人关注到了。这个人,或许是在更早之前,早在许玉娥和蔓蔓她们进入菜市场的时候,在盯着许玉娥了。只能说明,这个人认识许玉娥,也认识陆家人,知道温家与陆家的种种恩怨。 这个人就是以前的周刊杂志记者现在成为自由撰稿人,对媒体爆料死性不改的徐咏梅。将陆夫人与许玉娥起争执的这一幕偷偷都录了下来,但是,并不会急着拿去发表,徐咏梅是一如既往只是先收集资料,只因自己早在陆家姚家手里栽过了两次,现在做事十分的谨慎。 陆家姚家,把她逼到在行业圈里几乎走投无路,让她颗粒未收,却激燃了她的斗志,势必要挖出蔓蔓后面更深的新闻。可以说,她十分讨厌蔓蔓。在她看来,蔓蔓是个唯独的另类。藏有秘密的人,在媒体的爆料下,应该是愧疚的狼狈的,而不是像蔓蔓这种,永远无愧的,一身正气的,这让他们这些专门挖人私隐为高贵的记者情何以堪。 守株待兔的效果是颇有成效的,意外中,她又得到了有价值的情报,现在,是买家的问题了。她该去找哪个愿意合作的买家呢?她不傻,再找,肯定不能找金美辰这种。金美辰这个笨的要死的,现在在医院里形同个废人,一生只是等死了。 要扳的倒姚家陆家的大人,要能替她出口气的大人,要比姚家陆家更有胜算的家庭背景。 抽出支烟,吸口,整理下近来采到的各种情报。无疑,早上北航刚发生的那件盗窃案,她也略有所闻。现在听同行的人说,这次后面藏着的,可能是个大案子。陆家的二少,像是在无意中被牵扯了进去。 那她该去找哪方谈判? 细细琢磨后,她把烟头狠狠戳进了烟灰缸里,拿起电话,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不会儿,啲的一声,对面通了之后传出是秘书的声音。 “这里是吴总的办公室。” “我想找吴总。” “请问您是哪位?” “你告诉吴总,吴总不是很喜欢钓鱼吗?我这里有很特别的饵料,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如果有,打这个电话回复我。” 米家 在得到消息说有媒体记者意图联系对方时,薇拉坐不住了。 “都不知道是不是拿的是我们的资料。”鲁玉想劝薇拉镇定,但一样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而显得惴惴不安。媒体记者去找她们的对头,是想做什么。按常理来说,八成拿的是不利于她们的新闻。关于不利她们和公司的新闻,那就多了。哪家公司真能完全清清白白地做生意。 “这样,找人,截住这个记者,把她手里的东西全部拿到手。”薇拉当机立断,“如果她愿意回心转意,接受我们的高价卖给我们,那更好。如果不能,只能用抢的。” 鲁玉听到她说抢这个字,只觉得惊心肉跳的,这事似乎越变越疯狂了。 那天,徐咏梅开着自己的车,拿上东西,开去和对方约定好的交易地点。当时,已是夜晚十一二点了。北京城郊的夜路,慢慢地变得安静下来。偶尔路过的,大都是货车。极少见有小轿车。但是对她这种习惯在刀锋上走的人来说,对这种环境已经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开到了指定地点之前,路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时,前面后面突然出现了两辆车。 她没有惊慌,冷静地踩住刹车阀,不以为这些人会傻到连她拿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想杀她灭口。 过来的戴墨镜的男人,敲敲她车窗户。 她问:“你们是吴总派来的人吗?” “不是。” 徐咏梅猜到他们定是另一方的死对头,以为她这是拿了他们的资料,叹:“我手里的东西,不是你们想要的。” “是不是都好。我们家老板说了,只要你愿意把它交给我们,我们老板愿意出高价钱购买。” 听到这么说,徐咏梅一惊:这个人是傻的吗?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愿意出高价钱买,难道,真是与陆家也有什么恩怨的人。如果是后者,她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样吧。我不去和吴总的人碰面了。如果你们老板愿意,我和你们老板到网上详谈。如果两方面都满意的话,我会将东西转让给你们老板。”徐咏梅说。 “可我们老板说了,你的东西今天我们必须拿到手,才能安心。” 徐咏梅听对方连句余地都没有,似乎想用强的,更不知是什么来路。她又是个火辣的性子,从不屈服的,一把趁对方空隙拉下车杆,踩紧油门冲了出去。岂知夜路黑漆,她绕过对方挡住她前头的车,却浑然不知前面其实是条沟。车开进去立马翻了。 接到报告说徐咏梅的车翻进了沟里,人成了重伤。资料倒是都拿到手了。 在旁边一同听到消息的鲁玉,被吓到了:这变成了伤人案件,被抓住会坐牢的。 “又不是我们逼她开进沟里的,是她自己开进去的。”薇拉怒气冲冲地说。 “我们通知伯母吗?”鲁玉想,这事,或许让米母来处理比较好。 哪知道薇拉不仅畏惧自己的母亲,且也很不甘心:“她现在去了外地开会,要不是她没有回来,我哪里需要做这种事情。”接着,她双手握住鲁玉的肩膀:“鲁玉,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鲁玉跌坐在椅子上,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和薇拉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只能往前走,再这样下去,她们俩人,迟早会自取灭亡的。 米母不能求助,她自己父母,更是无能为力。在她感到十分无奈,在走投无路的黑暗中,她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大男孩的面孔。 两天没有去上学了,陆欢在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沉甸甸的。小伙子,在被子里抓着拳头,显出心里面强烈的不甘。 隐隐,在空气里像是传来小孩子的叫声,是小外甥小西西的声音。他坐了起来,随手拿了件外衣套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敲门声,走来开门的蔓蔓,惊讶地看着弟弟站在门口,问:“西西把你吵醒了吗?” “不,我是睡不着。家里就我一个人醒了。”陆欢挠挠头发说。 蔓蔓见儿子的确只吵醒了弟弟一个,松口气,让开位子让弟弟走进来。 走进卧室里,看到小外甥是躺在蒋大少的怀里吸着奶瓶的奶嘴,陆欢咧开嘴笑:“他这时候小最好了,无忧无虑。” 每晚上,儿子都要定时起来喝奶的,小孩子这时候是无忧无虑,惨的是每天晚上都要睡眠不足的父母。蔓蔓对弟弟这话,只有叹息的份。 “你怎么睡不着?”蒋衍一边喂儿子吃奶,一边问小舅子。 “没有去学校,心里闷的慌。”陆欢说。 “也就这两天而已。”蒋衍不以为意的,“过两天,你照样得回学校去。你不去,你大哥要拿鞭子鞭策你去。” 看姐夫这是误以为他怕回学校没法和人家相处,哼哼:“我才不怕呢。我又没有做任何亏心事。该害怕的是他们。” “那你担心什么?” 陆欢的眉头,揪了揪,被问到了。 蔓蔓走来,拍下他手臂:“你口袋里是不是装了手机,好像刚才响了下。” 陆欢翻开口袋,拿出手机一看,看到原来是来了条短信,而且是鲁玉发来的,顿觉得烫手。他这个手机,本来落在学校被鲁玉拿到,鲁玉后来,托人将手机带到他家里送还给他。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因为鲁玉肯定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才能准确地找到他家里的住址。但是,鲁玉怎么知道的呢?像一般人,对陆家,肯定不怎样了解,怎能如此快速找到他家里? 他在鲁玉面前伪装身份。感觉,鲁玉在他面前,也有层谜。 “谁发来的?”做姐姐的眼尖发现弟弟脸上神情不大对劲。 陆欢一会儿拘谨,站了起来。他突然的动作,让吃奶的小西西都睁开了眼睛,很好奇地看下举止有些异常的小舅舅。 “没什么,就一个朋友。”陆欢磕巴地说完后,来到了角落里,翻开了手机短信。看到鲁玉在里面写着:如果有空,请打电话联系我。 他当然有空,因为好奇心会毒死猫! 拨了号码回去,嘟嘟两声后,传出鲁玉那边疲倦沙哑的嗓子。 “师姐,怎么说?” 在鲁玉听来,平常只像个孩子的大男孩,这会儿压低的嗓子里,透出一种成熟可靠的感觉,令她鼻头猛地酸涩,之后冷静了下情绪,开始说出:“我这里,不巧拿到了好像是和你妈妈有关的一些东西,你过来拿也可以,但是要你姐夫陪你过来。”(未完待续) 一家上京 小西西进了妈妈的怀抱里,看着爸爸和小舅舅走出去,眨巴小眼珠子,好像能看出一点蹊跷的痕迹。蔓蔓轻拍儿子精明的小额头,轻声说:傻孩子,睡吧。 竟然说他是个傻孩子。不高兴的小嘴巴像妹妹一样撅起,但是,如妈妈说的那样,因为自己还小吧,什么事都做不了。呵呵打个小哈欠后,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睛。 蒋衍走到外头,听陆欢说了一遍,问:“可靠吗?” “我认为她不会对我们怎样。”陆欢为鲁玉打包票。 蒋衍虽不知他这信心从哪里来的,但是,情愿相信他,拍着他的肩头说:“我和你走这一趟是可以,但是,必须和你大哥先说一声。” 小舅子的人身安全,他一个人可担负不起。 陆欢也知道这事始终是瞒不了大哥的,只好走过去敲打君爷的房门。大脾气公主因此被吵醒了,很不高兴地哇哭了两声。 警觉性高的君爷,即刻从床里爬起来,轻拍下小公主的背,小公主噙着眼角的憋屈,乖乖止住哭。君爷拉开门,看见是自己弟弟,仿佛早已所料,先说:“把南南抱过去给她妈。” 小南南半夜三更,就这么被搁回到了哥哥小西西身边了,看到哥哥吃饱喝足睡得像头小猪,小嘴撅撅,很是不齿。蔓蔓哄着一双儿女,一面竖起长耳朵,听着外面自己老公和兄弟究竟在商量什么。 君爷听完弟弟的讲述后,回答出乎意料的快:“可以。” 陆欢小朋友由此听出似乎自己哥早知道这事了,愣:“哥,你认得她?” “怎么不认得?她拿她的手机拨你的号码打电话给我,我不用查吗?”君爷倒不怕坦诚地拍醒弟弟迟钝的脑袋,说。 “那——”陆欢为此郁闷,早知道自己哥都知道鲁玉的身份了,他可以问大哥而不是自己心里胡思乱猜。 “什么那不那的,你和她什么关系我不管,你不要给我惹出桃花乱来,就行了。”大哥就有大哥的风范,只管大的原则,其余小事细节一概不管。 陆欢一听更郁闷了,忙辩解:“哥,不要乱说。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师姐师弟。” 君爷鼻孔里哼。这哼的什么,陆欢小朋友都听不出来,反倒是蒋大少听出了一丝。蒋大少微微嘴角一勾:这小舅子真是天然呆。或许他真是对鲁玉没有什么,但是,人家鲁玉都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了,能没有什么吗? “你开车和他一块过去。”君爷交代妹婿,“我派人在后面盯梢。当然,她在哪里,我想大致的地方我也清楚。” 如此安排妥当后,蒋衍带着小舅子出发了。 蔓蔓看老公半夜里和弟弟出门,一颗心悬在心窝里头,但不敢吱声。君爷见此没有回屋,陪她坐在卧室里,和她一起看着孩子。两娃在睡梦里不忘将唇角撅的高高的,不喜今天半夜里被人吵醒。 把小被子往上拉拉,盖住小娃的肩头,蔓蔓抽了个喷嚏,忙避开。 “夜里起来,就得多加件衣服。”君爷念道。 蔓蔓拉拉自己身上的毛衣,不觉得冷,道:“只是鼻子痒。” “担心吗?” “不觉得担心。”蔓蔓真心不觉得今晚该过多担心,因为刚听都听出来,这事儿,恐怕她哥心里都有谱了,她只担心连她哥都没有谱的事情。 他这个聪明的妹妹。君爷微微眯下眼:“你会这么想就好了。” “哥。”蔓蔓抬头,看着他,“告诉我,你觉得这个事,会牵涉到我们头上吗?” “你哥不犯法,你老公不犯法,所以,你说的这个牵涉如果有,你心里也明白只可能是什么。那么,不需要有任何担心的成分。”他看回她,慢慢地说。 她先是沉默一阵,接着像是只低头看着自己露出拖鞋的十只脚趾头,低声道:“我总觉得姥姥有些话,没有说完。不知道姥姥有没有和哥说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对古沫这点,君爷斩钉截铁的。 “哥,你原谅她吗?” “你原谅她吗?”他反问她的目光熠熠,充满一丝谑味的神情,“如果你想原谅她,没有关系的。” “我——我不知道。”蔓蔓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她喜欢古沫,但不代表绝对是赞成古沫的任何想法和做法。古沫有些做法,的确是属于超乎人的亲情常理了,很难让人接受。古沫,实际上,是个很自私的人,因为自私,所以只做自己想做的,我行我素,不需考虑任何人的想法。这种人生,或许锻造出来充满了个人魅力,但是,另一方面,在不知觉中伤害了许多人。 听到她这个亲口承认的答案,或多或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浓眉微锁:“嗯。” “什么嗯。”蔓蔓挑挑眉,“哥,我后来听人说,那天在天津的旅馆里,你是做噩梦了,都不醒。” 这肯定不是白露对她说的,是旅馆里的工作人员不小心向她泄露出去的。君爷切齿:“你哥是会做噩梦的人吗?” 那是,连阎罗王都不怕的人,非说要做噩梦的话,也只能是:“哥,如果你是做梦梦到我,或是姥姥的话,我不会想说这是梦,要你别放在心上。” 听她好像说的很像了解他一样,他伸出的手,是在她额头上落下来的刘海轻柔地拨拨,语声却挺严厉的:“对白露,我就不说她了,她知道自己分寸。你想接近我,多了解我,我很高兴。但是,你只是我妹妹,你明白吗?至于梦不梦的事情,你哥自己也是读书人,清楚这之间的区别,更不会迷信。”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倒是有点害怕起她这种充满深思的静默,她毕竟是他最聪明的妹妹,狡黠程度不亚于他任何一个人,于是转移话题:“我会在这里陪你到你老公回来,你就不用担心了。”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下去睡吗?” 他因她这话,顿然仰起头,眸中掠过一丝被她折服了的讶异。 蒋衍开着甲壳虫,上路到半截,见小舅子陆欢在副驾座有些坐立不安,笑道:“怎么?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你不是说她很可靠吗?” “哎,姐夫,你知道什么啊?”陆欢摸着脑门,流露出一点困窘的模样,“我这是怕去到那里,她说我骗她。” “你究竟怎么和她和学校里的人说,你是哪里人?”蒋衍对小舅子隐瞒的身份策略,挺感好奇的。 “都说是北京的,我丫丫的,北京腔不会变,但是,就说是住普通民宅的,家里父母退休,兄弟是当小学老师,有一点人脉。” 这个谎,其实撒的,如果与陆家真实家境一比,有的离谱。蒋衍舔舔唇角:“我想,一般来说,如果知道自己交的朋友其实是个比自己想象中更有身份的人,理应不会有人不高兴。这总比后来得知原来是个欠债百万千万或是逃犯,要好的多。” 也只有姐夫这张贫嘴,能极大地安慰任何一个人,包括他在内,因为实在很乌龙很欠扁,与他撒的谎没有什么两样。 陆欢翘起嘴角,不和姐夫贫了,找起姐姐在车里放的零食什么的,来解闷。这翻箱倒柜似的一找,找出了蔓蔓在车里藏着的驾校广告。 “我姐想考驾照,我哥知道不?” 别说大哥不知,他这个老公,天天开这辆车都没有察觉,真是有愧于解放军侦察兵的名号。蒋衍汗颜:“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小媳妇瞒着他这事,足以说明在这事上对他这个老公不指望了,多伤他自尊心。 “完了。”陆欢不怕再打击下他,“我姐只想靠自己,连你的开车技术都信不过。” 蒋衍在嘴头上不逊色于小舅子,振振有词:“她也信不过你的车技。” “我没关系,要爆的是我哥吧,如果被我哥知道。”陆欢摸把下巴颌,露出狡猾的神色,“这事告诉不告诉我哥呢?” 其实媳妇去驾校学习,只要不是自己不顾安全偷偷来,蒋衍倒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再说,考不过,媳妇也能死了这条心。反正,按照大舅子上回的说法是,蔓蔓想通过会很难。 与小舅子对上两眼,似乎两个人意见是一致的。 “你说,姐夫,要是姐姐知道我们在底下诅咒她考不过,她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抽打?”陆欢说完这话咽咽像是害怕姐姐严威的口水。 蒋衍不怕被老婆抽打,只怕老婆不让他上她的床。 “但是,如果姐姐真的通过了考试呢?” 两人再对了对眼神:那还是私底下继续诅咒吧。 一路这般,车开到了薇拉的家。见米家算是富豪一族,宅院花园式,夜晚,只在门口和三楼点了两盏灯。 保姆早走了,鲁玉走过来给他们两人开门。 蒋衍看到了小舅子口里口口声声念的鲁师姐,发觉这女大学生长得还可以,不算很美,但很清纯,在清纯中又有丝比较成熟的味道。 鲁玉打量下他们两眼后,道:“你们进来吧。放心,这屋里,只有我和薇拉。” 想都想得到,在知道陆欢小朋友的真实身份后,谁敢对陆欢小朋友动手,那是吃了豹子胆。 蒋衍和陆欢没有疑心,和她走上三楼。 小待客厅里,薇拉两腿盘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两只指头夹了条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前头走的陆欢,微微皱起的眉表示出对陆欢先前的那种知情不报,是有些气恼。后头的蒋大少进门,果然是令人眼前一亮。薇拉拉开唇瓣,笑了笑。她后来是从戴兴伟口里,稍微探知到一点蒋大少的来路,反正是很不简单。 戴兴伟的未婚妻是个大美人,长相比白露姐姐更妖艳,蒋衍如今亲眼所见,心里叹这戴兴伟的确是艳福不少。 薇拉长了张标准的狐媚脸,脸型颇有点像当红女星范冰冰,双眼特别的媚,笑起来,很是风流。 “请坐吧。”薇拉道,轻轻将燃着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她会抽烟,但是,什么时候可以抽烟什么时候不可以,这个尺寸,她心里很清楚。进门的这两个男士都是不喜欢女人抽烟,她自然不敢继续燃着烟头。 是个聪颖的,暂不算是个跋扈的千金。蒋衍心里如此评价着对方,与小舅子一块坐下来。 “我听说兴伟和你是朋友。兴伟刚好是我未婚夫,这点你知道吧。”薇拉开门见山。 “我们没有兴趣被牵累进你们的事情里面。”蒋大少也开门见山地说。 “那可不行。”薇拉笑一笑,在狡诈中带足了残酷,“你别误会,我这不是想拿什么东西或是人威胁你们,而是有十足的理由来说明我们之间有合作的需要。” “哦?” “你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吗?”薇拉向鲁玉稍微暗示,鲁玉将一张中年男子的照片搁在了蒋衍他们面前的桌上,薇拉指着照片里的男人说,“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但他绝对与你有关系牵连。他姓吴,叫吴俊国。他背后,给他财力上充足的贷款与支援的,是他在天津的老哥,也姓吴,叫吴裕安。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这吴裕安,恰好是你蒋大少的堂叔儿媳妇的父亲。” 这些信息,确实对蒋衍来说都是第一次听说,虽然他早先有听朋友说在查,但仍是没有想到会牵涉到蒋永正一家了。 “这么说,我不是该和你是对立关系?”蒋衍拉开唇角,笑着反问。 “我知道的是,你们上回不是去了天津吗?听说和你堂叔闹的很不愉快。”薇拉不以为然。 “你消息很灵通。” “有钱总是能使得鬼推磨。” “你想怎么样?” “我们合作吧。” “合作,也总是得说说想做什么。” 薇拉接到对方眼里露出了一道类似刀光的锐目,心底不禁寒瑟,是想:这个男人,不是能去随意碰的。这个事,戴兴伟都警告过她。可她如今走投无路了,没有办法。 发了狠:“你放心,我不是要让你去杀人放火,也不是要你去查人家是否贪污受贿得罪人,只是,想让你想点法子让对方消停这种愚蠢的行为,放了我未婚夫。我们不想和对方继续这样绞缠下去,搞到两败俱伤,那是我们不想见到的。” 到最后,薇拉是想退其次求其成全。但是,这样的要求对方未见答应,足以说明戴兴伟本人对于对方的重要性。让人意料外的是,像薇拉如此精明能干的女人,对戴兴伟这样的人,竟是如此执着,说什么都不放手。 其实薇拉和戴兴伟怎样不关他们的事,无论薇拉用什么来威胁他们,都没有用处。但是,既然牵扯到蒋永正一家,也即蒋家的问题了,他不能坐视不管。蒋永正若真是犯法了,只怕,一不小心,自己其他家人都道不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蒋永正拉下水,想想,是件极其无辜和可怕的事情。 “怎么样?”薇拉问。 “把资料都转过来吧。我需要找人商量。”蒋衍道。 陆欢在旁边听,因为说的是天津的事,他不知道他们那趟旅行的详情,听得一知半解的,直到,鲁玉将一沓资料袋交给他。看到鲁玉向他示意先打开第一个,陆欢连忙解开开口处的封线,抽出来,见是一沓照片。里面赫赫是自己母亲扫许玉娥巴掌的场景。 谁做的?! 看这拍摄以及连拍的角度,都知道拍摄者绝对是站在许玉娥的战营而非他妈这边。 “那个拍照的人,已经被我们扣留了,你放心。”鲁玉看着他充满愤怒的脸和眼神,向他低声传述道。 “谢了。”陆欢冲她咧开串白牙。原来,她在电话里说要给他的有关他妈的东西,就是这些,的确在没有落入坏人手里先回到他们自己手里,是最好不过了。 双方谈判完,蒋衍和陆欢起身离开。人,还是由鲁玉送下楼。等门打开,鲁玉仍旧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从院子里离开。 蒋衍从车前镜里,似乎能看出鲁玉脸上一丝恋恋不舍的神态,再看身旁的小舅子浑然不知的。 “姐夫,我又不是我姐,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陆欢小朋友皱着眉头叫道。 蒋衍转回头,悠然地说:“我这是看你是长丑了是不是?” “丑了吗?”未想,小朋友对自己的外相挺在意的。 “欢儿,长得俊的男生,更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蒋衍这话,算是稍微提醒下小舅子。 陆欢没声,没在夜色里俊秀的面孔,似乎与自己大哥君爷一般,微微透出的是丝凉薄的味儿。 君爷在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薇拉提出的条件以及吴家那些事。帮不帮戴兴伟和薇拉,君爷他们自己另有想法。但是,吴家这些事,确实挺棘手。直接去和吴俊国谈判,要他们平白无故地放过戴兴伟,肯吗?肯定是不会肯的。他们手中,和薇拉一样,没有能胁迫对方答应的筹码。 要筹码,就得继续清查吴俊国及吴家的底细。既然蒋永正现在发了,攀上的老丈人又是银行界头头,不可能半点都不依靠吴裕安。以此推理出发,或许吴俊国本身一下子想查不大好查,不容易,但是,可以从蒋永正这里寻找一点突破口。 正当君爷和妹婿就这事后面商量着派人到天津查蒋永正的公司,蒋永正家里一通电话,打到了蒋梅家里。 原来,就因为蒋母那次无意中口漏了自己女婿赵文生的身份后,这话被蒋永正一家给惦记上了。原先,第一个听说的楚玲都是不信的,随意和儿子儿媳老公说起蒋母这话时,还说蒋母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是儿科医生,有什么好羡慕的。后来,当吴嫣然和楚越结婚五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唯一宝贝女儿妞妞生病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惦记起了蒋母这句好像只是在炫耀自己的话。 妞妞这病,来的怪,就是奢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出生的小娃喜欢睡觉,吃饱了就睡觉,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当后来,妞妞睡到连吃奶都不感兴趣时,肯定就有问题了。吴嫣然门路多,将女儿妞妞抱到了天津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看,一路做了许多检查,查不出生理上什么指标出问题,也就是说查不出什么毛病。后来,有个专家竟然说,或许这娃是得了自闭症。 蒋永正一家对此,被吓坏了。自闭症,现在听天天那个电视上宣传,说是种病,而且是治不好的病,到孩子长大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自理。 在天津找遍专家都没有办法了,而北京离天津最近,北京又是全国的医学中心。治不好病的老百姓,都往北京寻求名医。上北京另找专家吧,蒋永正一家人想。论在北京的亲戚,吴嫣然问自己父母,吴家这边说是没有。蒋永正这会儿想到了堂哥蒋浩平的好处。 蒋浩平,这时和老婆,已经为蒋家那老房子卖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启程回京。蒋永正急忙在堂哥堂嫂上火车之前,拦住了他们。 “永正,出了什么事吗?”蒋浩平问堂弟,虽然在选择儿媳妇的问题上兄弟俩之间生了点罅隙,蒋浩平对蒋永正多次对他们夫妇来天津的招待,仍是感激在心的,所以兄弟关系依旧,问起来语气关切。 蒋永正听到堂哥关心的声音,顿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也不知是装是真,拿袖口掩了掩眼角,道:“听说你女婿,是北京有名的儿科大夫?” 不用想,敢把赵文生拿出去炫耀的,也只有自己老婆。蒋浩平回头,冲蒋母瞪一下:不是让你不要多嘴吗? 蒋母悻悻的,不敢应嘴,只是低头。但是说起来,她炫耀归炫耀,人家楚玲听了不是也不信。怎么现在蒋永正拿他们自己都不信的事情来说话了。莫非是信了? 蒋永正还真是往下说:“我找人在北京帮我问过了,确实,有个姓赵的大夫,在部队的医院里很有名气。” 人家都专门派人求证过了。蒋浩平想替女婿掩盖都不成,只得硬着头皮说:“实不相瞒,我这个女婿,脾气有些古怪,医术,可能不错,但老实说,他当医生还算年轻,不成熟。这样,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找找我们部队里有资历的老医生问问。” “可他是你女婿不是吗?你这个岳父说句话他能不听吗?”蒋永正不知怎么了,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非要赵文生不可。 “究竟是怎么回事,永正,你不说,我都帮不了你。”蒋浩平究其根源才能酌情帮女婿处理,问道。 “要是其他朋友的事,我就不会麻烦你了,堂哥。”蒋永正说到这,好像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的,我们家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么个子孙,虽然只是个闺女,但想着现在男女平等,也心满意足了。哪知道,妞妞在前段时间开始生病。” “妞妞生病了?”蒋浩平一惊,接着怨他,“这孩子生病这么大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孩子的事归孩子的事,与大人恩怨无关。仅凭这点,蒋浩平决定这事帮定了。 于是蒋永正一家四口,吴嫣然手里抱着妞妞,上了火车,跟随蒋浩平夫妇一起到北京去。 蔓蔓得知这个消息时,适逢小东子被妈妈蒋梅送到她这边,说是家里要忙着大扫除,要接客人。蒋梅这次不止是要打扫自己的屋子,更重要是要去自己爸妈的家里打扫客房。毕竟,蒋永正一家过来,考虑到孩子生病肯定不适合去住旅馆,怕不卫生,肯定得住蒋浩平家里。 小东子边逗小妹妹,边是和舅妈说:“舅妈,我妈妈说又要来一个小妹妹,和舅妈的小妹妹一样,不爱出声。” 妞妞长什么样。上次蔓蔓去了蒋永正家里并没有见到。那家子不喜欢他们,连带连孩子都不抱出来给他们看。因此妞妞生病的事,他们都是不知情的。 “为什么那个小妹妹不爱出声呢?”蔓蔓问,是想,莫非现在出生的女娃都喜欢大脾气了,如果是这样,她女儿的脾气不算是另类了,为此做妈的心里欣慰不少。 “听说是生病了。”小东子严肃地板起小脸蛋说,“生病的妹妹,肯定长得很丑,没有舅妈的小妹妹好看。” 蔓蔓不喜欢蒋永正一家,但绝对不会说因此牵累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娃,对小东子说:“不能这样说妹妹丑,知道吗?而且,如果你爸爸知道了,肯定也很不高兴你说这样的话。你爸爸不是上回教过你,不能欺负生病的小孩子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其实我也不喜欢生病。所以,很讨厌生病的孩子。” 孩子的逻辑很奇怪。蔓蔓拿手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好在孩子固然现在小想不通,但是听话,哪怕能把大人的话听进去一些都是好的。 小家伙回过头来,继续拿指头逗着小南南,有板有眼地说:“你放心,南南,哪怕有其她小妹妹来了,我肯定只喜欢南南一个,其她小妹妹都比不上南南。” 大脾气公主对小表哥这句唯一的表白,小嘴巴只是微翘,不予置否。她并不需要男孩子非得喜欢她一个。她又不是自恋狂。 蔓蔓扶扶额眉。 蒋梅在家里忙翻天,还要记得打电话和老公沟通。因为这事来的急,她接到电话时,听说蒋永正他们一行人已经是上火车了。在这时候,她父母都狡猾了,说来不及打电话告诉她老公,让她自己告诉赵文生。也就是说,把这个告知真相的烫手山芋交给了无辜的她一个人。 忙着拖完一次地板,蒋梅捶捶腰,抬头,见时钟差不多,赶紧再拨次电话。半个小时前她刚打过,徐美琳告诉她她老公在忙,没空接她电话。她也知道老公的工作性质不方便,所以选择了过段时间再打。 电话好不容易通后,徐美琳见她接二连三打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敢再拒绝她了,跑去叫赵文生过来听电话。 赵文生正在和一帮人一块在看新进的某个科研仪器。徐美琳进来拉他袖口时,站在他旁边的姚爷先见到了,问:“怎么了?” “他媳妇打电话过来,打了好几次。我怕出什么事。”徐美琳说。 听徐美琳这样说,赵文生马上抬脚去听电话,一边走一边问:“她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问她,她说不方便说。”徐美琳能从电话里感觉到蒋梅说着话口气里夹杂的一丝痛楚,揣摩着说,“不会是做家务活扭着腰了吧?” 赵文生先是想到徐美琳的说法忧心老婆,后来想,不对,今天是上班时间,他老婆不在单位上班,跑回家里搞家务做什么。这样一想,他拿起话筒时显得一刻迟疑,心中闪现太多的不妙。 “阿梅。” 听到老公的声音,蒋梅犹如上到了刑场,如临大敌,浑身冒汗:“文生,今天,你可以提前下班吗?” “为什么要我提前下班?” “家里来客人了。”蒋梅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客人?” 老公的穷追不舍,让蒋梅气都喘不过来,干脆一口气全吐了,道:“我爸在天津的亲戚要过来。他们家的孩子病了,想让你看看。他们半个多小时前就搭上了火车,到我们这里来,也快了。你早点回家,好不好?” 蒋父在天津的亲戚?刚好前不久听君爷提过的极品一家。赵文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突然被背叛了而提不上气的,要活活被气死的。 “文生?”蒋梅问。 咔。 话筒给挂了。蒋梅大惊失色,想她这话才开个头,怎么老公就挂了电话。从未见自己老公气成这样。奇怪啊,她都从没有和老公说过蒋永正一家的事。 想到老公这回真的要生气,蒋梅六神无主了。扔下拖把,飞奔出门,跑去单位找老公。(未完待续) 请帖 “怎么了?” 赵文生的肩头刚被挨拍,回头看见姚爷一张骨滑的笑颜,感觉姚爷好像早知道这事要发生一样,这种被人从背后抓住的感觉真是郁闷。 “怎么,是不是上回陆君说的事儿?”姚爷真的是搭着他肩膀的手没有放开,接着往下说,一说命中。 这不怪姚爷。想他赵文生现在事业家庭都是如鱼得水,唯一,可以把他刁难住的,无非是老婆家时不时冒出来的极品亲戚。姚爷想猜不中都很难。 赵文生苦瓜似的长脸等于正面回答了姚爷。 “原来是这事。”姚爷很奇怪,不见得对这事儿同情他,反而忽然发出一声长息,略带喜气。 幸灾乐祸?想姚爷不该是这般,或许平日里姚爷也不是个好货,也很喜欢幸灾乐祸,但在这事上,不是一直都挺同情他的吗?赵文生狐疑地支起了眼镜。 “走吧。”姚爷揽着他肩头一块走,走到君爷办公室里去。 进到君爷办公室,君爷头也没抬说:“嗯?看完机器了?怎么说?” “有比机器更重要的事情。”说着姚爷将手指指向赵文生,“你猜这家伙刚接到什么消息了?” 君爷抬起了头,只是瞥过赵文生一眼,淡淡地拿笔套先盖住了正在书写的钢笔尖,说:“那群人从天津过来了吗?” 一个两个一猜就中。赵文生也没有什么话好辩解的,干脆问他们俩:“你们给我支支招吧?都要住我们这里了,怎么办?”说罢,不忘把君爷拉下水:“我好像记得我小舅子说过,说陆科你是到那边演过戏的?道不定他们来到这边后,戏码会被拆穿。” “拆穿了又怎么样?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吗?”君爷就打算一直把那群人当猴子耍,神情一派淡定如常。 赵文生举手投降:“我看,我还是和阿梅商量,赶紧把他们赶回天津要紧。他们家的小孩我是不敢看的了,我帮他们在北京找一个专家。” “你急什么?”姚爷一把拽住想要往外走的他,笑眯眯道。 赵文生掉过头来,扶起眼镜看着他们两个,见两人都戴着一脸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更觉后怕:“我说,两位是什么指示?” 早知道,姚爷听到真相后不仅没有同情他,把他拉进来,八成是要他当炮灰了的。所以这消息对他,或许不是什么好消息,对已经有了计划的领导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这个孩子的病,真是必须由你来看了。”君爷两个字“必须”,将他牢牢套紧。 “这给孩子看病是没有问题。陆科是要我——”赵文生认真琢磨起领导的真正意图,镜片上忽的闪过一抹亮光,“要我拖延时间?” 君爷对他这话没来得及解释,外面徐美琳进来报告说:“赵大夫,你媳妇过来了。” 蒋梅见老公挂自己电话,吓得魂都去掉了一半,从家里一路飞奔过来,现在站在老公单位里面,捉着衣摆惴惴不安。想着等会儿老公出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个歉,毕竟这事儿,他们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先斩后奏是不对。 不会儿,赵文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蒋梅看都没有仔细看他的表情,直线走过去刚要低头,却听他先抢了话。 “等我会儿,我去换了衣服,就陪你一块回去。” 蒋梅愣住:这什么意思?急急忙忙上前拉住他手:“文生,这事是我做事欠缺考虑。” “不,你做的对。这孩子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比什么都重要。”赵文生扶着眼镜,煞有其事地说。 蒋梅被他这话给弄糊涂了,仰起脸张大着眼,看了又看,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埋怨的表情,更愣了:“可你,刚挂我电话——” “这不是听到有孩子生病,这心里急,急着回家看。”赵文生口里撒着这谎言,自己都觉蹩脚,但是,应付他媳妇,却是绰绰有余了。 眼见蒋梅听到他这话后,立马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看我自己把自己吓的。” 他媳妇就是这点单纯,赵文生刚抽抽唇角,不知该做出如何表态时,蒋梅忽的把拳头砸在掌心里,说:“糟了,我还打电话给了阿衍,怕你生气,让他赶紧回来帮我解释。” 因此,蒋衍在从二姐口里得知消息后,从单位急匆匆赶了回来。他没有急着先找赵文生,想着大舅子肯定另有主意,他是担心二姐蒋梅自己先做出什么打草惊蛇的事。回来后,听到赵文生特意打来的电话,说都安排好了。蒋衍推开屋门,边挂电话边脱鞋子。 “舅舅。”小东子听到开门声,就替舅妈从房间里跑出来接客了。 “你妈送你过来的?”蒋衍疼爱地摸摸小外甥的脑瓜。 小东子大声应着:“是。因为妈妈没有空,要给姥姥姥爷打扫屋子。姥姥姥爷家里要住进另外一个小妹妹,可我不喜欢。” 小家伙的表述十分直接,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蒋衍听了只能是哈哈笑:“怎么不喜欢了?” “我只能喜欢小南南,不能辜负小南南。” 听到这话,蒋衍摸着外甥脑瓜的手掌一顿,抽下嘴角:女儿太受欢迎,似乎也有点问题了。 “这你就不对了。”蒋衍想着怎么纠正小外甥的观念,“想当年,舅舅在你这个年纪,是妹妹越多越好,反正,只是妹妹,又不是其它的。” “其它的?”小家伙仰起小脸蛋,满脸好奇地追问。 “要知道,妹妹和老婆是不一样的。”快走到媳妇房间门口了,蒋衍说话更是尤其谨慎,可谓步步惊心。 妹妹和老婆不一样?小家伙为了思考舅舅说的这个问题,两只小手在脑瓜上像锄地似地扒个没停。 在此期间,蒋衍进了房间,边脱外套,边凑过去看两个娃。 蔓蔓问:“今天这么早?” “二姐打了电话给我。” 看来老公是知道蒋永正一家要来了,蔓蔓说:“二姐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怕二姐夫会生气,我说这不可能,二姐夫是专业人士,不会为这种事生气。”蒋衍说。 既然都不怕赵文生生气,还是提早回来了。蔓蔓想,都想得到老公是在担心其它事情,于是略作沉思后,开了口:“我哥知道这事了吧?” 他老婆就是聪明,一点都不像他二姐,被他二姐夫两句话都能唬到,蒋衍笑笑:“是。这种事,大舅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意思她哥对蒋永正一家的事挺上心。蔓蔓不傻,从天津回来后,已能感觉到有些蹊跷,在他们去见鲁玉的那晚上后,种种迹象更诡异了。 那晚回来后,老公是什么都没有说。她见老公和弟弟平安回来,也就什么都没有问。可心头总是担了份心。起来,帮老公脱下的外套拿衣架子悬挂起,回过身,见老公已经走出去打电话了。 两娃见爸爸回来有事就把他们撇下,不是很高兴,都撅嘴巴。小家伙跑过来,枕着腮帮子对双胞胎说:“你们爸爸不陪你们,有我陪你们。” 大脾气的双胞胎冲他撇脸:你以为你是谁? 小家伙气哼哼的:“我告诉你们哦,很快有个小妹妹要来抢我了。” 蔓蔓对外甥这话哭笑不得,接着见自己两娃听着这话表示出无动于衷,更觉好笑和无奈。穿过客厅,是走进厨房里,老公现在先回来了,离开饭还早,可以先给老公做点点心吃。 蒋梅和赵文生回到家,不到半个钟头,接到了蒋父的电话,称他们打了出租车,很快到达,让他们在家里先准备点吃的,孩子饿,大人也饿。蒋梅想着这时候临时抱佛脚上哪里买点心都来不及了,不如问问经常有备货的弟媳蔓蔓。 蔓蔓刚好帮老公蒸好了一锅肉包,包的是香喷喷的红烧肉馅料。闻到香味的小家伙,像火箭式冲进厨房,拼命地举起小鼻子嗅,叫道:“舅妈,我一辈子要住在这里。” 这孩子嘴巴真甜。蔓蔓捏下东子的脸蛋儿,道:“别急,热着呢。晾一会儿再拿,不然会烫到手和嘴巴。” “我不怕烫!”嘴馋的东子叫着。 蔓蔓听到客厅里电话响半天,老公不知走到了哪里去没有接,只好自己走了出去接。 “蔓蔓,你家里有点心吗?”蒋梅与弟媳感情好得不得了,客套话不说了,直插中心。 “有。二姐想要多少?”蔓蔓问。 “听说他们有四个大人,连同爸妈。”蒋梅数着人头数目,然后想到了上回听母亲的口气,蔓蔓去天津时似乎与蒋永正一家有过节,口气颇显尴尬地说,“蔓蔓,来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听东子说了吧。” “都听他说了。”蔓蔓给蒋梅解除顾虑,她那个阎罗王的哥都能让赵文生接受这群人到京,她能不能吗,“没事,二姐想要什么尽管说。如果二姐没有主意,这里有些包子花卷,是我自己和面包的包子,量比较多。二姐可以过来拿。” 小家伙在旁边跟着叫:“妈妈,舅妈包的包子可好吃了,里面有红烧肉,一点都不像你,连包子都不会做。” 孩子这话,让蔓蔓和蒋梅同时尴尬。 “东子!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蔓蔓脸上故做生气地教育小外甥。 “那我过去。”蒋梅咳咳两声后,匆匆挂了电话。 过会儿,蒋梅过来,拿走了蔓蔓冰箱里所有的包子存货,整整有二三十个包子,一边拿,一边还问:“你怎么做这么多?” “阿衍吃的多,每天早上都要吃五六个。我大哥如果吃,也要吃这么多。欢儿前两天在家的时候,吃得更多。还有,总得送一些到我爷爷那里。” 照蔓蔓的说法这么算来,这二三十个包子最多只能顶一顿。蒋梅拎着两大袋,突觉很不好意思:“我这都拿走了,你怎么办?” “没事,再包就是。”蔓蔓张口就应。 蒋梅笑了:“我要是有你这厨艺,什么都不愁了。” 蔓蔓却是羡慕地看着蒋梅:“话不能这么说。其实,偶尔我挺妒忌那些不会做饭的,因为总有人会做饭给他们吃。” 那也是。蒋梅汗然。 东子嘴里咬着新出炉的包子,不准备马上和妈妈回家,道:“妈妈,你去照顾新来的小妹妹吧。南南虽然说她不在意,但内心里挺在意我去陪新来的小妹妹,所以我要证明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男子汉,在这里陪南南,免得南南伤心。” 小家伙一番话,说得两个大人都只能干巴巴地笑。蒋梅边笑边拍下儿子的小脑瓜:你这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大脾气公主在房间里,额头冲小表哥狠爆粗线:你自己嘴馋,干嘛扯上我当挡箭牌! “那东子先在你这吧。”蒋梅也想,不知道蒋永正一家什么样子,怕儿子向来心直口快,不喜欢蒋永正的话直接表露出来,两家人都得尴尬,于是把东子留在了蔓蔓家。 她拎着包子径直去到父母的房子,将包子一个个搁到蒸炉里蒸。蒸个几分钟,香味已经喷鼻,满屋子浓浓肉香味飘逸,可谓是飘香万里。 蒋父蒋母带蒋永正一家搭着计程车赶回到大院里,走上楼时,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一个个饥肠辘辘。这股香味十足的香,哪怕是嘴巴很挑的蒋永正一家,都闻着难以忍耐。 听到旁边蒋永正连吞两口口水,蒋浩平笑道:“肯定是阿梅在蒸包子了。待会儿进屋就可以吃。” “看来阿梅的厨艺不错。”蒋永正竖起大拇指说。 吴嫣然在旁一听,不高兴了,她在家里都不会做饭的,只能给楚玲打下手,或是找钟点工保姆过来做,道:“爸,你弄错了吧,现在谁家会自己做包子?这包子肯定是上哪里酒家买现成的,拿回到自己家里一蒸就可以吃了。你忘了,我们家里早餐也是这样。” 蒋母听着她这大言不惭的话,哼哼:“不好意思,我家这包子,就是自己动手做的。” “是。”蒋父一闻这包子香味,都知道在北京哪家酒店都做不出来他儿媳妇蔓蔓做出的这种鲜味,说,“这是我那儿媳妇蔓蔓做的。她平常爱研究厨艺,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 听蒋父这般一个劲地夸蔓蔓,蒋永正一家想到上回被蔓蔓宰的那顿肉,心里个个不乐意。蒋永正也一改态度,道:“那是,她都没有工作,如果在家里呆着连家务活都干不好,那还能做什么?” “对。我这天天都要朝九晚五的上班,哪有她这个福气,老公手头不阔绰,都能安心在家当少奶奶。”吴嫣然接上话。 楚玲和楚越听着儿媳媳妇这话配合地发出一阵笑。 蒋母再讨厌蔓蔓都好,这会儿听到他们这群人这样的话,都不免锁起了眉头。蒋浩平一甩袖子,进门朝在厨房里蒸包子的蒋梅说:“不用蒸太多,就我和你妈吃可以了。” 早在他们进家门前,蒋梅都能听见蒋永正一家不屑于蔓蔓的包子的声音,心里和蒋父一样气,爽快地应道:“好。”接着问起吴嫣然:“嫂子,你是想哪家酒店的包子好吃,我打电话让他们送来。” 吴嫣然仿佛早已做好了准备,道:“我听说画饼充饥的总店就设在北京,那家店做的包子忒好吃,物美价廉,你上那里打个电话问问。” 三个蒋家人同时一怔。紧接蒋母火速冲进了卫生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善于伪装的儿媳妇是这般解气的。 “这,这——”蒋梅怪异地抽着嘴角,其实是想笑不敢笑。 吴嫣然狐疑地看看她。楚玲在旁直接说起了犹豫不决的蒋梅:“你不会是连画饼充饥是哪家店都不知道吧?”那意思就是说,蒋永正一家,对画饼充饥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 想来,自己都比不上蒋永正一家对画饼充饥知名度的认识,蒋梅为此对弟媳蔓蔓感到愧疚,都不知道蔓蔓把分店开到天津并且闻名到天津去了。 蒋浩平清清嗓子:“阿梅,你打电话给蔓蔓,让她安排下。” 蒋梅听到父亲的嘱咐,嘴角更抽:说给蔓蔓听,蔓蔓不是更得笑死。 蒋父就是想让自己儿媳妇都乐一乐。 蒋永正一家却听不明白,问:“干嘛找蔓蔓?” “因为蔓蔓有个朋友刚好在那家饭馆上班。”谨遵蔓蔓的叮嘱,蒋梅不敢随意爆出弟媳那惊人的身份。说完,转身要打电话给蔓蔓。 可吴嫣然听说蔓蔓与画饼充饥的人认识,又不乐意了,说:“这多麻烦。你们这附近有什么饭馆?在这附近买好了。” 如此这般折腾,听到这附近刚好有一家饭馆是吴嫣然听朋友说过的,吴嫣然指定了这家饭馆,说:“这是家老字号,比起画饼充饥好多了。” 蒋梅已经听出她这是故意针对蔓蔓,不和她争。 等那家饭馆现成的小笼包子送过来,蒋梅蒸的肉包同时出炉了。论卖相,都看得出,蔓蔓的红烧肉包,比送来的小笼包,不知要鲜嫩多少倍。咬一口,蔓蔓的红烧肉包肉汁流出来,香味更浓,直让人流涎三尺。小笼包的肉汁虽也有,但远远不及蔓蔓的鲜。毕竟,自己家做的包子和外面的肯定不能比,原材料上自己选材是更鲜更嫩,做工是如水磨一般铁杵磨成针的细功夫。光是卫生这方面,家里都要做得比外头好。 蒋永正一家,吃着小笼包子,眼睛却都直勾勾地看着蒋浩平他们面前的红烧肉包子。蒋永正心里直挠痒痒:不得承认,或许堂哥这儿媳妇背景是不怎样,但这做的包子,一看就是很好吃。 楚玲受不了了,伸出只手,装作模样地说:“是蔓蔓做的吗?我尝尝,看她做的怎样。” 蒋梅才不会让她轻而易举地吃到蔓蔓的包子,谁让她之前把蔓蔓说的那么难堪,道:“婶子,你是吃习惯外面酒店的,蔓蔓的手艺哪能比得上酒店的大厨呢。”说罢,轻轻一推手,推开她伸来想夹包子的筷子。 这给脸还打脸呢。楚玲哼:“那是,在家做包子做的再好,能不能卖出去那是另一回事。” “这个。蔓蔓她不卖。”蒋梅冷冷地笑道。 想买她弟媳亲手做的包子?哼。有多少钱都买不到。天下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 楚玲与蒋梅眼瞪眼。等到听见儿媳妇在哄孙女,想起了侄女的老公是他们此次要找的救命恩人,只好先作罢,问蒋梅:“文生呢?你爸没有打电话告诉你吗?” “他在单位有些忙,要迟点过来。”要丈夫摆着架子到,可不是赵文生自己的意思,是蒋梅出的主意,总不能让蒋永正一家一来摆架势太得意。 求人总是自己必须卑微一些。蒋永正一家这个道理却是懂的。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只能用恳请的目光看着蒋浩平。 蒋浩平主要是看在孩子的脸上,向女儿使使眼色。蒋梅打了电话让丈夫过来。 赵文生拎着药箱到的时候,看到蒋永正一家四个人,一排坐在沙发上,都规规矩矩地等着他光临。 见他到来,楚越在父母的示意下,走上前要帮他拎东西,一边殷勤道:“妹婿,你辛苦了。” 赵文生拒绝了他伸来碰药箱的手,径直将药箱交给了老婆,说:“把孩子给我看看。” 蒋永正一家看他这反应,都有点心惊胆战的。别说他们家,就是蒋父蒋母,都算是第一次看见女婿一进门摆臭脸的。据所有认识赵文生的人都知道,赵文生是不爱摆架子的那种人。可蒋永正一家不知道,都误以为赵文生就是这个样,想着这名人有脾气都是这样,因此并不感到奇怪,对赵文生更是毕恭毕敬。 接过妞妞,赵文生仔细地查看孩子的情况。不管孩子的大人做错什么,孩子是孩子。赵文生对孩子向来都是严正以对。检查了一番后,先是问孩子的妈吴嫣然:“她这是没有喂母奶吗?为什么?” 吴嫣然是剖腹产,但母奶不是一点都没有。不喂孩子母奶的原因很简单。她嫌麻烦。由是拿了产假当借口,和老公公公婆婆说,说她是产妇生产完,单位准假,也就三个月。她天天上班的话,根本没法给孩子喂奶,不如从头开始喂奶粉好了。反正,现在喂奶粉的孩子多着,不见得会比喂母奶的差多少。 儿媳妇的单位重要,蒋永正一家都清楚,所以,对吴嫣然的话不敢反对。可现在,听赵文生质问起了母奶一事,像是在喂奶这个事上出了问题。 吴嫣然连忙辩解:“我母奶不多,所以只好给孩子喂奶粉。孩子出生后喝的奶粉都是我婆婆买的。” 楚玲听儿媳把矛头指到自己头上,立马跳了起来,孩子的事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国家只准一胎,妞妞出什么问题她都担当不起,喘着气道:“孩子的奶粉,我都是和朋友买的一个牌子。不可能朋友的孩子吃了没有问题,我们家妞妞吃了就有问题吧?” “哪里的奶粉?”赵文生才不管她们如何狡辩想急着为自己脱罪,只负责查找病因。 楚玲脸上犹豫着,不知是不是给一时惊慌的,竟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见到母亲这个样子,楚越首先皱眉,一下,把老婆的母婴袋拎过来,掏出里面的罐装奶粉给赵文生查看。 赵文生一看,想他是儿科医生,专门研究过各种奶粉,对国内外知名品牌可谓了如指掌,一看就看出这是贴牌奶粉。 楚玲在旁边解释:“这是国外的大牌。我都不敢给孩子买国内的。” “多少钱?什么朋友介绍的?”赵文生手指头轻轻转了转奶粉罐子,转到企业标签那里。这个牌子,一年前,都没有出现过。是新近一年,国内商家托国外代加工做的贴牌产品。想都知道,不仅价格不便宜,这质量,难说。光是看这铁罐上标注的代加工厂,是进过海关质监局的黑名单。 这蒋永正家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买众所皆知的奶粉大牌,买了一个代加工的贴牌奶粉。其中楚玲能拿到的猫腻,可想而知。所以赵文生才问楚玲这两句话。 两句问题,蒋永正父子俩和吴嫣然都听明白了。 “妈!”楚越跳起来怒。 “这不怪我。这是你姨妈介绍的。你姨妈介绍的能有错吗?”楚玲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国外奶粉的牌子都能出问题,委屈的要死。 蒋永正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文生记着君爷的命令,对他们说:“奶粉我会送去相关部门检查,才能断定这孩子是不是由于缺少某些微量元素,引起了发育迟缓的问题。在这段期间,你们都要小心看着孩子,在这边等消息。” “好。”四个人乖乖点头。事关孩子大事,谁也不敢乱来。 君爷这边,见把蒋永正拖住在北京了,让天津那边的人开始动手,从蒋永正的来往账本查起。同时,抓了蒋永正的财务,询查公司的暗账。查出来的事情让人大吃一惊。原来蒋永正不止做商品贸易而已,早就在房地产有起色后插手房地产业。包括蒋家在卖的那家老宅子。表面看蒋永正对蒋家老宅卖多少钱一点兴趣都没有。其实,买蒋家老宅的人,正是他有参与投资的一家开发商。 知人知面不知心,做亲戚能算计到这个地步。想想,心里都寒。 “如果你再问,他会说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高大帅用此话来安慰蒋大少。 蒋衍倒没有遭受多大打击,毕竟他和蒋永正一家不算很亲。只是可怜了蒋父,一直是那么信赖蒋永正。 说起来,这些还是小事。大事在于薇拉提供的线索。蒋永正按理应该是与吴裕安或是吴俊国有什么联系。蒋永正是通过吴裕安拿到了不少银行的优惠贷款,但终究是通过银行正常手续办理的,不算什么贪污贿赂。查到最后,只是业务来往的话,从蒋永正的账面上看不出与吴俊国的美安集团,有任何联系。这与君爷他们要预期的结果相差太多,远远达不到目标。 众人正想着法子。这时,温家里传出消息,称汪芸芸要与吴祈然订婚了。 蒋永正一家到北京住后,蔓蔓更不敢四处乱走了。好在她平常也没有乱走。今天,她刚去赵夫人家里一趟坐了会儿回来。回来时,听到门卫说有两个姓温的姐妹过来找她,自称是她大姑二姑。 温凤妹这回叫上了温凤姊,一同过来找蔓蔓,是来送请帖的。 蔓蔓先把两娃送到母亲那边照看,再让门卫放温家姐妹通行。 温家两姐妹进了这部队大院,因着这大院房子是十年前建的,比不上现在的新住宅,四处环顾,议论着,蔓蔓住的这地方,且不如温世轩买的房子。想着这蔓蔓嫁给了蒋大少,也不见得真是发财了。 温凤姊真是羡慕上了妹妹说:“你看祈然,带芸芸去看的那套新房子,四室两厅,想住多少人就住多少人,比大哥的房子更阔绰。” 温凤妹现在进到蔓蔓住的地方里看,心里愈发平衡了。她原先只是让女儿找个差不多的,没想吴祈然比她们母女俩想象中还要好,得意道:“果然,看男人,不能看样子的。” “嗯。那是,当兵的都比较穷。我看,浩雪追得半死的那个莫家的少爷,可能到最终,都比不上祈然踏实。”温凤姊是把温浩雪和张秋燕都拿出来比了。 听到这些类似恭维的话,温凤妹前所未有的春风得意。汪少涵跟在母亲后面,耸着眉头,摆出一副不予置否。瞧他未来姐夫像只矮冬瓜,真不知道自己的妈和姐姐是看上了对方哪一点。 三个人爬上了楼梯。由于挨过蔓蔓的巴掌,汪少涵对蔓蔓有些敬畏,躲在母亲后头。(未完待续) 古沫的想法 “蔓蔓。”等蔓蔓拉开门,温家两姐妹异口同声喊着,那股亲热劲儿的热气,直扑到蔓蔓脸上。 好在蔓蔓早习惯了她们这种戏子一般的热忱,给她们拉开门后,径直说:“进来吧。” 温家两姐妹争先恐后从门口挤进去看蔓蔓的房子里面。汪少涵在后面怯生地提醒她们:“妈,你们忘了换鞋。” “对,鞋,鞋。”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温凤姊温凤妹脱了室外鞋,但没有看到玄关摆有拖鞋,就赤着脚走进了客厅。反正两姐妹是急着要看蔓蔓住的是什么环境,这一看,是普通的家庭居室,家具没有任何的昂贵木材和皮具,灯饰只有简单的灯泡和灯管,即使是那个电视剧,不也就是大街上到处可见的TCL牌子。 温凤妹拍抚着胸部,对蔓蔓说:“你这屋子真好看,谁给你装修的?” “我爸,我妈。”蔓蔓道。 温家两姐妹互相对对眼:看来,这陆家都不是很疼蔓蔓的嘛。那么高级的干部,居然给蔓蔓住这样的地方。 蔓蔓不是生的两个小孩吗?这么狭窄的地方,两个娃玩的空间够吗? 温凤妹接着想:终究是自己女儿幸运,嫁的男人长相不怎样,但为娶她女儿买的房子客厅,是蔓蔓家客厅的三倍大。 温凤姊看到妹妹一脸想法都写在脸上,心里窃笑,想这蔓蔓终有被比下去的一天,她们这温家人的心里也舒服多了。 汪少涵这会儿进到蔓蔓的屋子后,小心观察了很久,发现蔓蔓好像压根忘了自己打过他的事,没有给他黑脸色看,心口一松,胆子越放越大了,贼溜的眼珠子在蔓蔓的屋里搜索。或许在他母亲和大姨看来,蔓蔓这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以他这善于玩耍的孩子的目光,却是一眼发现了蔓蔓家的金矿。 蒋家、陆家、姚家、赵家、白家,哪家都好,无不宝贝蔓蔓这对龙凤胎。孩子未长大,长辈们送来的各种高级玩具已经开始堆砌在蔓蔓家里。 只看蔓蔓家里电视柜里上,左右摆放的一对像是对称的战机模型,这可是陆老头找熟人,为自己两个小外孙满月时精心订做的礼物,价值那就不用说了,想买在外头都买不到。汪少涵是个识货的,看着都直流口水。这东西,要是到了他手里,拿出来在周近小孩子里头炫耀,绝对能拔得头筹。 蔓蔓给他们端三杯水过来。温家姐妹接过后,都摆了姿态。汪少涵一双眼睛只盯着那战机,早忘了怎么说谢谢。蔓蔓对他们这些反应,也都习以为常了,问温凤妹:“有什么事吗?” 温凤妹拂了拂头发,再咳一声,最后才是慢吞吞打开手提袋子,取出里面一张大红请帖时,面部表情一丝严肃,道:“这是芸芸要和一个小伙子结婚了,摆的那个订婚宴。” 蔓蔓没有就此接过她手里的请帖,说:“我听说芸芸在天津。” “是。”温凤妹不知道蔓蔓去过天津,女儿也没有告诉她这事,心想蔓蔓消息怎么这么灵通,道,“她前段日子和对象去拜访未来公公婆婆了,在那边住一段日子。当然,这订婚宴是要在京城里摆的。因为她和她对象在京城里工作,关系都在京城。” “哦——”蔓蔓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好像有意倾听温凤妹吹嘘。 温凤妹见人家感到兴趣,这口就把不住了,拼命往外吹:“她公公婆婆,可都不得了,是银行界的。她对象的姐姐是烟草公司的领导。钱对他们家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了娶我们家芸芸,他们准备在京城买一套大房子,是你爸买的那房子的两到三倍大。”说到这,得意忘形的温凤妹不禁指着蔓蔓的屋子说三道四起来:“我说,蔓蔓,你生的是两个娃,这么窄的客厅,你不怕你家两个娃在家里一跑,都得撞墙吗?” 撞墙?这话是狠了些。温凤姊听着都怪不好意思,连忙拉拉温凤妹的袖口。 温凤妹委婉了口气:“蔓蔓,我这是心直口快,你别怪我。” 蔓蔓抿着唇,笑而不露齿。 温凤妹看着心头怎觉得一丝寒,闭上嘴巴。 汪少涵这头实在忍不住了,想着趁大人们不注意,溜到了电视柜那里,伸出手摸一摸模型。掌心摸起来,这战机明显不是普通玩具,不是塑料做的,他眼睛更是一亮。 “少涵!”温凤姊这时发现小外甥的动作了,皱起眉训道。这孩子太没骨气了,都多大的孩子了,五六年级了,上人家家里只会找人家的玩具,应该在蔓蔓家里挖金才对。和他姐汪芸芸真是没有的比,汪芸芸在他这个年纪,都会帮手做家务活了。只因为是独苗,被他妈妈宠坏了。 汪少涵对大姨的训骂,不以为意,嗤之以鼻:这些大人真傻。读书好有毛用,有个好爹好妈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社会上不是到处喊拼爹吗?就像他姐要嫁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典型的靠爹的吗?再说了,他一身穷酸样,与附近邻里的孩子玩时,早被人看不起了。如果有蔓蔓这个战机伴身,身价能一下提高不少,看谁能敢瞧不起他。 温凤妹本来到蔓蔓家里送请帖,就是为着炫耀来的,不让儿子这般拆自己家的台,忙把儿子从电视柜前的战机拉回来,骂:“你这孩子懂什么?两架模型飞机能当成宝。知道你姐夫吗?你姐夫的爸爸,一笔在纸上划下去,那是一次性买几十一百架的真飞机。”指桑骂槐完后,又对蔓蔓说:“不瞒你,虽然你爸和你没有办法,但是,他姐夫有办法,已经商量好了,买了新房子后,就把他户口迁过来挂在新房子名下,这样,他可以到北京上小学了。” 为了这个宝贝儿子,温凤妹可算是机关算尽,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也亏了像这种卖女儿济儿子的话,温凤妹到哪却都能说得出口。蔓蔓道:“嗯,芸芸是个好姐姐,少涵,你可不能辜负你姐姐的一片希望。” 温凤妹听着不对头,却不知道哪里不对。温凤姊倒是听出来了,感觉一阵寒风瑟瑟,皱着眉同时有点畏惧地瞄着蔓蔓:仍旧那老样子,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一针把你戳到脊梁骨上去。怪不得家里谁都要恨她恨得半死。 汪少涵在听见蔓蔓对自己说话时,就不敢闹了。别看蔓蔓笑眯眯的,软绵绵的,但是给他脸上的那巴掌,印象太深刻了,是刻进他骨头里去了。 “时间不早了。”蔓蔓起身,开始遣客。 温家姐妹到底是不敢在陆家的地盘上生事,目的达成了,鸣金收兵。走下楼梯时,汪少涵不忘对母亲说:“妈,你让姐夫有本事,给我送那两架战机模型。” “我都说你是傻的,你姐夫的爸,能买多少架真飞机。” “我不要真飞机,我只要模型!和蔓蔓姐家里一模一样的模型!” “行啦。”看来是被儿子逼到没法,温凤妹爆了,怒气冲冲道,“不就是两只破模型吗?让你姐夫回头就去给你买。你姐夫买不了,让你姐夫的爸爸给你买!” 蔓蔓走到对面屋,见着陆夫人探出头来,是听到了汪少涵闹着要模型的话在皱眉头。 “妈。”蔓蔓小声说,“他们来这事,你可别告诉我哥。” “那可难。”陆夫人道,表示爱莫能助,“他都要拿南南和西西的飞机模型,你爷爷要是听到,不拿把枪毙了他?敢抢他外孙的玩具!” 突然被母亲这句笑话给逗到,蔓蔓边笑边推着母亲入门。瞧她那两个小娃,对于来抢自己玩具的大孩子,似乎有了警惕,一双双乌亮的小眼珠直瞪着。 “不就是两只玩具吗?”蔓蔓没觉得玩具有什么好玩的,自小自己都对洋娃娃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很不在乎地说。 “你这就不知道了。”陆夫人告诉女儿,“那两只模型,是你爷爷去求工程院院士做的。外面真是买不到。” 所以这汪少涵眼睛有够尖的,比他妈更尖。蔓蔓吁叹:如果汪少涵把这才能搁在学习上,早发了。只是他妈这从小对他的惯养,怕是不可能了的。 晚上,老公回来,蔓蔓把请帖拿给老公看。 蒋衍其实回家,一眼就发现了家里客厅茶几上搁着的大红请帖。话说,这请帖,是用红布做的,加上绣花,看起来很高贵文雅。蒋大少本来想着是不是陆家什么亲戚办的大喜事来邀请他和他媳妇,等翻开页面,看见上面写的是:吴祈然先生,汪芸芸小姐。 这样的请帖,肯定不是温家能做出来的,哪怕温家能做出来也舍不下这几个小钱。吴家做出来的东西,应该说,至少模样是很体面的。 “去不去?”蔓蔓问老公意见。只是去看汪芸芸和温家人炫耀,蔓蔓肯定是不去搀和这般无聊的事情。但她知道,她老公另有计划,所以问老公意见。 这订婚宴,蒋衍肯定是要去的。因为吴祈然是吴裕安的独子。独子要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吴裕安敢不通知邀请那些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吗。去到那里,必有收获。或许还能看到吴俊国。 “我需要和大哥再商量商量。”蒋衍说,拿起请帖走去找大舅子了。 君爷这头,已经有收到一点风声了,现在见着温家人把请帖都送到了妹妹这里,顿觉是天助人也。和妹婿意见一样,不去是浪费机会。然而,真决定要去,必须要好好筹划。 “我想,如果吴家不会不请我堂叔一家参加。这样的话,我爸我妈,理应会在受邀之列。”蒋衍这话说的没错,不止蒋永正一家和蒋浩平夫妇,恐怕是连他二姐和二姐夫,都要被邀请。只因赵文生现在是蒋永正一家女儿的救命恩人。至于他和蔓蔓,因为是得罪过蒋永正一家,理应不在蒋永正一家考虑范围内。 “我们这边的人,去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君爷不想赵文生出面去炫耀,因为如果聪明人一查,从赵文生那头查到他身上,可就容易了。 “大哥怎么想?”蒋衍问。 君爷敲着指头,似乎是有了想法:“让囡囡准备准备,人不要多,就我和你陪她去可以了。” 蒋衍不傻,要是大舅子真的挂着自己显眼的身份出场,那肯定不行,会打草惊蛇。 两个人正紧接下来商量具体细节。陆司令突然背着手走了进来。 “爸。”儿子和女婿,立马刷的起立。 “没事。”陆司令向他们摆摆手,问话的口气却很严肃,“我听囡囡她妈说,说囡囡收到请帖了。” “爸对这场宴席有兴趣?”君爷挑起了眉头。 “兴趣是有一些。只是我这身份出场,不大合适。”陆司令像是困恼地看看自己的影子。 君爷和妹婿蒋衍互相看了眼。这个事儿,如果把陆司令都惊动了,说明,有关部门在开始留意这件事了。 “现在有人是接到举报。”陆司令让他们都坐下,择言告诉,“但证据明显不足以立案调查。” “那爸留意这件事是为什么?”君爷问。 “你小叔告诉我一件事,让我感觉有点困惑。”陆司令说,“说这吴俊国,与孙世同,以前曾经是同学。” 这事,蒋衍从君爷脸上闪过的一抹暗色可以看出,君爷是知道的。君爷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孙家一直是他锁定的对象之一。陆司令所说的困惑,不是指困惑吴俊国与孙世同是同学,而是指这件事君爷早知道却表现的似乎无动于衷。如果按这个推断来说,君爷早知道孙世同与吴俊国有瓜葛,君爷不会不知道吴俊国这个人,或是说,早在去天津那会儿,君爷已经有自己相关的考量了才答应了亲自去天津。 深藏不露,藏到他这个父亲都看不出来。陆司令对大儿子,已经不止是吃惊那么简单。 “你防着孙家我原先只以为你是担心他们为孙靖仁的事进行报复。”陆司令对大儿子说。 君爷事到如今,倒不怕和父亲说清楚:“爸,你认为,爷爷入狱那件事有那么简单吗?” “诬陷你爷爷入狱的人,已经都得到处置了。”陆司令说。 “我不这么认为。或许以前我是这么认为,但是当我姥姥出现时,当爷爷说死去的杨老头是当时的狱所所长时,我就知道是事情远远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君爷道,“如果杨老头有份参与,这证实了最终,只是一部分人得到惩处,另外一部分人依然能逍遥法外。爸,你当真以为,只是因为被人从法网中逃出去了而已吗?” “那你认为是什么?”陆司令问。 “我认为,这些人,与我爷爷,或是说与我姥姥,同样有切不断的关系。这也是我姥姥在临终之前,为什么告诉我说,姚家和陆家要紧密联系在一起,要同舟共济。因为除了我们两家人,其它人,都不是那么可信的。” 陆司令为儿子这番分析感到骇然。 “他们既是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又是可以很轻易地成为叛徒。”君爷说完这话都能感到一丝黯然,“爸,我知道当年随我们家下乡的,远不止子业而已。囡囡失踪的事,为什么屡次调查无果,屡次蒙受欺骗,本来只是一件简单的失踪案,到最后,成了一件谜案,因为,正因为这个事牵涉到了姥姥。” 陆司令听到儿子说到古沫的地方,默。 君爷继续说:“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或许真是只因为护着姥姥的缘故,对我们瞒而不报而已。另外一部分,一方面怀着对姥姥的敬畏之心,一方面另有自己所谋。正因着这样,到最终,导致了囡囡的彻底失踪。” 蒋衍只是听着大舅子对自己妹子失踪案件到至今的锲而不舍,突然能明白到自己媳妇的担虑究竟是什么。 古沫的主动出现,无不是想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了。这其中,或许有古沫想让君爷原谅的一些人,但更主要的,恐怕是古沫担心君爷他们,不想让他们再深入了,有些人,是古沫都不想不敢轻易去碰的。可君爷会就此畏惧和屈服吗?不会! “爸。姥姥死后,我做了个梦。我发现在囡囡失踪的时候,姥姥好像是挡在了我面前,让我不要去追。” 陆司令深深地喘口气:“你姥姥她是想——” “我常常想,囡囡是代我受这个罪的。” “陆君!” “爸,这事不需要辩解的。连囡囡她都感觉到,我自小到大,和子业受过的暗算会少吗?我现在回想起整件事情只剩一个解释,他们把囡囡抱走,只不过是想勾我和子业。” 陆司令听儿子说到这里,已经是哑口无言了。 无疑,关于这个揣测,早在蔓蔓当年失踪的时候,长辈们都已推算到了。因此,他们一边找失踪的蔓蔓,另一面,却是更紧张陆家姚家两个长孙。所以,在君爷成年之前,陆家是不准,绝对不准君爷插手这件事。为此,陆老头甚至与孙子做了交易。如果到他成年了,找囡囡的事,由他全权负责。 “所以,爷爷都说,自己和我,和子业,都欠囡囡太多了,太多了。”君爷看着父亲的眼眶里,隐露出一丝红,又是连忙站起身,走到窗口隐藏情绪。最终,吸上一口长气,道:“姥姥的心意,我明白。爸,你和爷爷的想法,我也明白。过去的事,我想全部放下。但问题是,如果他们罢休,我们可以不追究。有些人,他死活不罢休,我们难道等着坐以待毙?” “他们不罢休,他们敢想做什么!”陆司令浓眉一横,尽显戾气。 “姥姥当年派出来,在我面前抱走囡囡的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君爷冷静如斯的声音冰凉地在室内流泻,“姥姥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当年,她都选择了把我妈,放在了杨家。那么,姥姥不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引人注目,她最重要的东西,肯定是放在了杨家手里,并且做到谁都猜不出来。不然,姥姥不会把和杨老头订的协议时限弄得那么长,在杨老太死后,也不急着交代我们逼迫杨家交出东西,是想,最好,让这东西继续放在杨家人手里替我们承担风险,等到,那些以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后再现身最好。” 屋里的人,一面听着古沫这想法和远见心存敬畏,一方面,却也觉得,天底下没有其他人比君爷更了解古沫了。 “陆君,你想怎么做?”陆司令问大儿子的打算,大儿子既然有心瞄准了孙家,肯定有什么更特别的原因。 “孙老头,我知道他与我们爷爷有一点感情。”君爷道,“但是,他家子孙,和我们可都是从来没有来往的。” 君爷的言简意赅,更表示出了一种指向。孙家子孙,瞒着对老人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手头有些什么证据吗?” “证据的话,有个人,一早已经在搜集了。” 蒋衍为大舅子这话暗地里一惊,是由于这个事,未免是要牵涉到自己媳妇了。如果大舅子指的那个人是那个人的话。 “总之,先去订婚宴上看看吧。”君爷道。 得到老公说是要去的消息,蔓蔓开始着手准备起出席宴会时自己和老公要穿的礼服。本想拿出自己以前的礼服来穿,发现那个衣服的腰小了一圈,可见自己生完孩子,这个骨盆被撑大了,穿不下旧衣服了。蔓蔓叹口气:这就是女人为孩子付出的代价。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老公似乎在她怀孩子以后,好像有些发福了。用发福来形容英俊潇洒的蒋大少,是过头了的形容词。实际上是,蒋大少肌肉更健壮了。强健的胸肌,将以前紧身的小西装礼服,撑到有些要爆扣子。鉴于如此,小两口,只好赶紧另外订做一套礼服。这回,蔓蔓说什么都不会告诉长辈,免得再花钱订做贵的。想这些礼服不过都是在她回陆家后做的,只穿过一两次就不能穿了,多浪费。 与老公唠唠叨叨这些格外的开销。 蒋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是脑子里,仍在盘转着君爷说的那些话。照这么说来,所有人,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他老婆来的,是冲着君爷来的。但是,正因为君爷身边围成了铜墙铁壁,真有想对付君爷和姚爷的,只能拿他们最重视的蔓蔓来开刀。 这问题,琢磨起来,真不是件什么好事情。他媳妇,是被推到了刀尖口上。 “阿衍,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看到老公走神,蔓蔓拿衣服拍到老公身上。 “听见了。”蒋大少立马坐起来,竖耳倾听。 “你听见了,那你说,我刚说什么了?” “你说的是我们家财政危机,要采取紧缩政策。”蒋大少掰都掰的出来,蔓蔓小媳妇能唠叨的,也就这个。 蔓蔓看都看得出老公是掰,和老公佯作置气,背过身去,道:“现在你可真行,想我哥,比想我还多。” 蒋衍一身冷汗,瞧老婆这醋怎么能吃到自己大哥身上,连忙道:“没有的事。只是近来有些公事,与大哥要商量,与大哥接触的比较多。” “你和我大哥又不是一个单位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公事?”蔓蔓挑着眉。 媳妇这是声东击西的政策,蒋衍叹:“蔓蔓,不是我不和你说,是我说了,你又要和大舅子吵了。” 蔓蔓没好气地瞪下他,道:“我会和他吵吗?我告诉你,上次他说我只能永远是妹妹级小人物,我都没有和他说一句气话。” 蒋衍一边在心里腹诽媳妇事实不就是如此吗,一面恭维媳妇:“这么神气?” “你说对了,我就是神气。”蔓蔓信誓旦旦道,“我现在不和他争了,嘴头上过招没有意思。要,就要拿事实说话。等我哪天,站到他面前变成他领导,对他发号施令那会儿,看他还有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虽然上回就已听说媳妇的计划了,但没想到几日而已,媳妇这胸中战火,已经燃烧到如此炽烈,变成了胸怀大志。蒋衍伸出手,去摸媳妇的额头,看是不是烧糊涂了。想对君爷强制性发号施令?据他所知,就是身为君爷的领导白队,都没有这么做过。 蔓蔓打开老公伸来的手,翻一白眼:“你这是鄙视我是不是?” “没。”身为妻奴的蒋大少决然不敢说出或作出看不起老婆的事。 “我是和你说认真的。”蔓蔓强调,“所以,你这话先不要给我走漏了风声,免得他心有防备。” 蒋衍不敢和老婆说:如果这话落到大舅子耳朵里,大舅子只会是被自己妹妹大言不惭的话笑到笑掉了大牙。 “阿衍。”蔓蔓小媳妇和老公说回正事,“你说我哥和我们一起去,拿什么身份去呢?” “他打算化个妆,当你那饭馆的大厨,被你带过去见识见识场面。”蒋衍向媳妇吐出自己和大舅子的计划。 哪知道,小媳妇听了这话后,立马笑得前仆后仰,好一阵子都快喘不过气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蒋衍忙拉住媳妇问,被媳妇给笑得,自己都发起虚了。 “那可麻烦了。他想以自己是大厨的身份自居,去到那里,不得把人家做的菜全批得一文不值。”蔓蔓太了解自己哥作为营养学家的本事了。君爷是连自己妈陆夫人做的菜,都可以批。 蒋衍想了想,确实是,不免额头爆出了一串汗。可要阻止大舅子这个大厨计划,已经来不及了。 宴席,自来是晚上举行。 到了时间,蔓蔓穿着小礼服,和老公出门,走到楼下先打开甲壳虫的车门,不久,一个墨镜的男人,钻进了他们的车后门。 一开始,蔓蔓没认出来,被吓一跳。从副驾座上转回身,往后面的人身上打量了许久之后,方是瞧出点端倪:“哥?” “怎么,你哥只是戴了副墨镜,你都看不出来了?”君爷毫不客气地教训妹妹。 蔓蔓当仁不让:“你乔装打扮,不就是为了让人家看不出来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今晚她哥化的这个妆,嘴巴贴着那胡子,戴着好像瞎子一样的黑眼镜,下巴画的那颗像蜘蛛一样的黑痣,真真是与平日里形象冷酷而俊美的君爷完全搭不上边。光是年纪,看起来都老了十来岁的模样。 “真有才,谁给画的妆?”蔓蔓问。 瞧妹妹夸的不是他,而是化妆师。君爷悻悻的:“高大帅。” 蔓蔓的脸一僵:怎想都没想到会是高大帅。 高大帅这个造型师,今晚肯定也是要溜进去看热闹的。他开的车子,就跟在蔓蔓的甲壳虫后面。蔓蔓由此可以猜想,今晚肯定不止高大帅一个人来看热闹。八成个个即使没有命令,都想跟来看她哥伪装大厨的热闹。蔓蔓压力重了,心想闹不好,自己被大哥连累了一起被人看笑话。想想,先在路上回身警告大哥两句:“哥,你别忘了,今晚我是你老板,你要听我的。” 哪有当哥的听妹妹的?君爷想都没想,道:“我虽然是你的员工,可我是你饭馆里的顶级大厨,你要靠我赚大钱的,你应该是敬畏我,而不是对我发号施令。” 听到这话,蔓蔓使劲儿拍了下老公的手,怒直眼:瞧吧,我说的没错吧。他要是以大厨自居,那尾巴都能翘到全宇宙第一去了。 蒋衍觉得自己才是最苦逼的一个,又是夹在他们兄妹之间。 到达了订婚宴会场。见吴家包的这家酒店大厅,装饰豪华,算是京城里比较知名的一家。但是,邀请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一些亲朋密友。想必也是知道在京城底下,凡事不能太嚣张。 蔓蔓揽着老公的手,走到入口的迎宾处。温凤姊是坐在迎宾台,背着个大包,俨然是来负责收红包的。看到蔓蔓他们来,很是高兴的样子,走到蔓蔓身边,先耳语一句:“你二婶不来,说浩雪病了。你不觉得这病的很巧吗?” 蔓蔓把她这话当成了耳边风,不准备加入她们自己内部的混战,转个身,却没有想到,是看到了范慎原从门口走进来了。(未完待续) 小媳妇名声远播 范慎原看到了蔓蔓,只是微微点下头。见这样子,对蔓蔓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惊讶。想来应是从温世轩那边早得到一些风声。 蔓蔓却不是,因为自己是从未听说范慎原与吴家有什么关系。论定范慎原是吴家邀请非温凤妹,是认得范慎原的温凤姊都不知道范慎原要来。这么一说的话,吴家与温家各自邀请的宾客,并未做到互相告知。比如,蒋永正一家,就不知道她蔓蔓和老公要来赴宴。 走进会场。吴嫣然作为订婚男方的姐姐,早已在场中帮手招待来客。突然见到蔓蔓他们两口子出现,她整个是愣在了场中央,克制了许久,才忍住了当场出口的冲动。气冲冲走到门口迎宾处,叫了个人来问:“他们怎么进来的?” “有,他们有请帖。”看都看得出吴嫣然在生气,服务生显得很吃惊,明明,说是女方的亲戚,被温凤姊热情招待,理应不会弄错。 温家的亲戚?她怎么不知道?汪芸芸都没有提过!那天在素包子饭馆,汪芸芸不是与他们两口子见过面吗,她都不见汪芸芸对他们俩有任何动静,完全表现到像个陌生人。 吴嫣然这会儿肚子里的气更大了,感觉是被自己的弟媳蒙骗了。这还得了,自家人骗自己人。弟弟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吗。 径直找到了弟弟过来质问。 吴祈然对于温凤姊温凤妹邀请了蔓蔓他们来赴宴一事,当然是不知情的,但是对姐姐一股脑儿把责任推给自己未婚妻,并不赞同:“芸芸不是这样的人。芸芸之前和我说过她的事,说她原先是由温家收养,是个后来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就把养父母给抛弃了的不孝女,芸芸对她意见很大,不可能去邀请她过来。我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对蔓蔓本是温家养女的事情,吴嫣然没有听说过,乍听很讶异,继而是眼睛诡异地一眯:“你说她是温家的养女?那她亲爸亲妈是谁?” 不是说娘家很落魄吗?比温家更落魄的亲爸亲妈都投奔?这蔓蔓的脑袋是豆腐做的吗? 吴祈然听到姐姐描述一遍蔓蔓他们到天津的所作所为,愣了又愣:“这——”同样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急急忙忙找来了汪芸芸对质。 突然遭到他们姐弟俩传唤,汪芸芸才知道她妈摆乌龙了。只是说起来这事真不能怨温凤妹,温凤妹并不知道蔓蔓他们早在天津不给吴嫣然一家好脸色看了。 “这究竟怎么说?你们家不是讨厌她吗?你妈又怎么会把他们邀请过来?”吴祈然拉住汪芸芸问。 汪芸芸在知道蔓蔓他们并没有在吴嫣然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后,不觉得蔓蔓他们会突然揭露了自己,于是斗胆大着胆子继续满口胡掐了:“我妈,这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免得她尾巴都翘起来。” “怎么个说法?”汪芸芸新鲜的说辞,引起了吴嫣然的注意,甚至没有留意到这其中的种种疑点。 汪芸芸咬定说:“她哥不是在娱乐圈混的吗?有那么一点小钱后,尾巴就翘了,都看不起我们家的人。” 原来是这样。吴家姐弟深有同感。 眼见两句话,这对姐弟都信了。汪芸芸信心倍增,笑眯眯对吴嫣然说道:“大姐,你放心。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他们今天来,只是来给我们当配角的。”说完,走开的时候,却直奔迎宾处找守门的温凤姊算账去了。 温凤姊正忙着收取来宾的红包,看到今晚主角的甥女穿着一身礼服跑过来,手里边数钱嘴里边说:“芸芸,你不在化妆室准备,你跑到这里做什么?担心红包吗?别担心,我告诉你,我帮你看的很紧,要信得过你大姨,一个都不会少的。” “钱,钱,钱!”汪芸芸出手打下她数钱的手,圆瞪着眼,“你现在还有心思数钱,都快出大祸了。” “什么!”温凤姊大惊。 “我问你,我妈请蔓蔓姐,你们怎么不先告知我一声!”汪芸芸追究起责任了。 “我们发请帖的时候,你忙得不可开交,不是说全权交给我们负责吗?再说了,我们是你长辈,这事本来就是我们负责的。”温凤姊摆出能以为是什么事的不以为然,回头问,“怎么了?蔓蔓来你不高兴?那就奇怪了。我和你妈都觉得你该高兴。瞧你现在多风光,比蔓蔓都要风光。我告诉你,上次,我和你妈上过蔓蔓她家了。蔓蔓她家的房子,比你大舅的房子还小,跟你,就更别比了。” 汪芸芸听着一惊一乍:是吗?她现在比蔓蔓强多了? 虽然她自己去了吴家后都觉得有这种可能,现在从别人口里得到了证实,让她喜上眉梢。可终究这事是差点得罪了吴家,汪芸芸努力地板着脸:“我也告诉你,蔓蔓他们到天津时,已经把我老公的姐姐得罪了。我妈没空,你今晚要帮我看着点,盯着点,不要让蔓蔓添乱。” “蔓蔓敢添乱吗?”温凤姊得意地拍下汪芸芸的肩头,“你看今晚什么场合?她敢吗?她总也得顾及她家里人的面子吧。” 今晚吴家邀请的客人不多,但来客个个看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 汪芸芸想着有理。再怎样,蒋大少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她掉头往蔓蔓那边瞧了瞧,看到了好像不止蔓蔓他们两口子,戒备地问:“谁和他们一起来了?” “就一个中年大叔。”温凤姊没能看出君爷的乔装,满脸不屑的神态,“蔓蔓说是她家里的大厨,想来见识下场面。我想,见就见呗。” 这蔓蔓真行,把自家大厨都带过来了,有钱了还不忘穷酸样。汪芸芸冷笑两声后,折身走回化妆间去。 刚好,她从自己单位请来当自己伴娘的同事正四处找不到她,找到她后与她说:你妈好像在发脾气呢。 温凤妹是没有想到,这请帖在温家里是挨家挨户送出去了,来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想当初,她本担心来的温家人太多让吴家看不起,先来个精挑细选。结果,因为临时通知的时间太过匆忙,许多在老家的人一听说没有旅费都不来。在京城的几个,居然到了快开始的时候,才一个两个找借口告诉她不来了。俨然是摆明了耍弄她,不给她面子。 “妈,妈,爸来了。”汪少涵扯着父亲汪友才的一只胳膊,边放开嗓门喊。 掉过头的温凤妹,见着老公醉醺醺的模样,怒气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就是怕老公到了京城后受不起京城的诱惑,三天两头花天酒地,没有提前告知,结果,汪友才昨天刚到京城,昨晚上就能和人家喝酒喝成这样。 汪友才两步变三步走,走的路线有些曲折,是人都看出他没有醉醒。没法,昨晚他高兴,女儿嫁到京城大户人家等于飞上枝条变成了凤凰,怎能不让他高兴。虽说他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可仍旧是被许玉娥的现在老公赵学军招呼去喝了一宿,完全忘了今天是女儿的大事。走到怒气冲冲的老婆面前,他头脑反而清晰着,说:“你不能打我。这都怪你,你到这时候才说芸芸的事,我不喝不替我女儿快乐下行吗?” 温凤妹咧嘴一笑,伸手,啪,往他左脸上一打。 汪友才捂住脸惊叫:“你做什么!你想让芸芸的公婆看见笑话吗?” “你终于知道要闹笑话了吗!” 听到父母站在走廊里对骂,汪芸芸转身进到化妆间里,咔,锁上门。摸着胸口衣服的手颤抖着:有这样的爸妈,不丢人吗? 母亲忍无可忍,她对这个家,才叫做真正忍无可忍了。付出,付出,一直是她在付出,但最终家里不仅没有想过给她回报那就算了,为什么在关头上仍旧给她扯后腿! 这样的家,果然如蔓蔓那样,断绝了关系更好。 蔓蔓站在会场里环顾一圈,不见几个熟眼的人。除了温凤姊说明温浩雪张秋燕不来以外,似乎其他温家人,并没有买温凤妹的账。 就她知道的,林文才林佳静肯定是不来的。温媛,许玉娥,一样都没来,想必对汪芸芸高攀了吴家,好像并不放在眼里。这对母女大概在梦想着温媛辉煌的一天,没必要在这时候羡慕汪芸芸。只有她爸,是来过一趟送红包了。温世轩实在是抽不开身,不得已才不来捧场,纵使不能来,也是先赶着过来送了红包给甥女贺喜。 可对温世轩这份情,温凤妹不买账,直接骂:我大哥那是被狐狸精给迷的,脑子都成豆腐了! 周玉在家病了有两三天了,重感冒。温世轩不敢离开病人。而这些,早在温世轩接到请帖的时候已和温凤妹说了。温凤妹认为大哥是拿个外人比自己甥女重要,不领情。 汪芸芸的订婚宴看似风光,却好像只是吴家的独角戏。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大伙儿早听说女方娘家比起吴家是低人一等的,个个看女人家里的人,早存着无聊看乐趣的心思。真正的一门心思都是扑在吴家夫妇身上。 蔓蔓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看,都觉得汪芸芸这场订婚,真应了时下一部电视剧的名字叫门第。汪芸芸日后所受的委屈,是绝对不会少的。也就看汪芸芸是想要什么了。如果只是想要风光,那无所谓。 她和老公尽可能低调,然而,到场的宾客中,仍是有人认出了她老公。毕竟这是在京城不是在天津。 “蒋大少?”举着杯子过来和蒋衍寒暄的客人,目光在蔓蔓他们两口子后面的君爷身上打量一眼,似乎有点疑惑。 蔓蔓回头看看自己的哥。 君爷拿着把叉子,在自助餐台上挑着水果,那动作犹如渔翁捕鱼的精确,有如剑士挥刀的优雅,让人不想注目都难。 蔓蔓没眼看:她哥真是拿乞丐衣服披上身,都只能让人信服是个王子。 “这位是?” 蒋衍按照与大舅子商议好的台词:“他是意大利过来的厨师,叫做米开朗。” “哦,米大厨。” 被人称赞为大厨的君爷没有动,一如既往的冷漠姿态。 “他听不懂中文。”蒋衍灵机一动。 蔓蔓嘴角一抽:不怕她哥等会儿憋不出一句意大利语怎么收场? 宾客陆续到席。蒋永正与楚玲楚越到了。见到蔓蔓在,他们和吴嫣然一样表示震惊,等吴嫣然解说了一番后,明显松口气。 蔓蔓接着看到自己的公公婆婆来了。蒋浩平不是很想来,但是,蒋母想来。在这种热闹的场面里可以趁机风光下,蒋母说什么都要来。 高大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哥旁边,开始窃窃私语:“吴俊国来了。” 吴俊国,是在吴家夫妇出面后,在后头像隐身人一样出现的。吴家夫妇出场的瞬间,四周被潮水般的宾客围上去恭喜。吴俊国趁这个机会,若无其事地进了会场。 吴家人,长得,都和吴家姐弟一样矮小精干。面貌虽不英俊,却给人一种柔中带刚的强悍。吴俊国,穿的是套白西装,携带的女伴,据旁边人称,是近来时尚界的一个模特。他没有结婚。 蔓蔓顺从高大帅的指引,望到了吴俊国,看到了吴俊国走近范慎原身边,两人紧接各举着酒杯,像是亲密交流的模样。这一幕,令她眉儿微锁。 “这么看,美安集团在美国的范家产业要有投资,不是假消息。”高大帅说。 君爷听着这句话,只是把杯子举起来,搁在嘴角上,轻轻抿一口,像是无动于衷,只有唇角微凝的一丝似笑非笑,似乎能流露出一点心事。 吴俊国像是与范慎原谈到了什么,很高兴,频频笑声飞出。范慎原相较之下,虽然一样像是笑,却笑得没有声音似的。偶尔,似乎是能感受到审视的目光,把头朝过来,看到了蔓蔓和蔓蔓身边的人,娃娃脸的俊颜,微带凝思。 见他像在看人,顺着他目光瞧到了蔓蔓,吴俊国问:“你认识?” 刚好,吴家夫妇是走了过来,听到吴俊国这么问,都将视线放到了蔓蔓身上。今晚的蔓蔓,穿的礼服,在这样的场合里充其量只能叫做礼服,衣款很是普通,一条黑色长裙配件毛衣,全身居然没有挂一件首饰,只在左手腕上挂了个皮带的没牌子的电子手表。 “哪里的人?”吴裕安的老婆阮秀晴问,不记得有邀请过蔓蔓这样的人。 吴裕安同样不知来龙。 跟在父母后面的吴嫣然,连忙向母亲父亲小声解释说:“是我老公的堂弟媳妇,又是芸芸家里的一个远亲,这才让她过来的。” “这么说,与我们里外都是亲戚?”阮秀晴听到这般巧合的事,都觉好笑。证明,是第一眼,没法从蔓蔓身上看出什么独特之处。想必是不知哪里的穷亲戚,跑来凑热闹想捞油水的。 众人听到阮秀晴这句含沙射影的话,都不禁一笑。 范慎原看向吴家夫妇的目光顿然往下冷。 “妈。”吴嫣然顺着母亲的意思,像是贴在母亲耳边说,其实说话的声音大家都能听见,“我想过把他们送来的红包退回去,我们心意收下就可以了。但是具体这话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上回,她带她哥到我们家探访的时候,说到自家娘家混的不是很好。她哥在娱乐圈混了好多年了,都没有能混出头。” 这话说得那些认识蒋大少的,都迷糊了起来:没听说蒋大少娶的媳妇娘家这么不堪的。 不认识蒋大少的,都对吴嫣然这话信以为真,实在不敢相信蒋家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但是,都在听说蒋飞的经历后,又觉得这小儿子再娶这样一个媳妇,并不感到奇怪了。 在另一头闻及风声的蒋浩平,吃惊的是,自己老婆听完这些话后并没有立即大发雷霆。蒋母看起来十分淡定,拿着刀叉,挑着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好像听着这些话心情还不错。那是她以自己的经验推断,现在蒋永正他们一家越看不起蔓蔓,越是要栽得更惨。她等着,等着蒋永正一家和她一样,从高空坠落的场面。 拆了吴嫣然台的,既不是听完后知道真相心里表示义愤填膺的一些人,而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汪友才在女儿未来女婿出场前,和温凤妹一起走来向吴家人打招呼。听见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汪友才挤了进来问:“大家说什么笑话,我也乐一乐。” 吴嫣然装着样子要卖给温家人面子,抿住嘴不说。自有姐妹,替她说给了汪友才听。 汪友才听他们这一说,大惊失色:“不是吧!”紧接一把拽住小儿子汪少涵过来问:“蔓蔓不是认了市长当自己亲爸,才没有回我们温家吗?” 一句话,在人群里顿然掀起千丈惊涛。 什么? 领导的女儿? 所有人都盯着汪少涵。 汪少涵从来说话就不看大人脸色的,温凤妹又是被众人隔开,没法靠近被众人围在了中心的儿子。汪少涵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到蔓蔓家那两只战机模型,母亲说姐夫会给他买一模一样的,但是,去到哪里都买不到,心里正不屑这没用的姐夫,吐道:“我那蔓蔓姐,家里都是当官的。爸爸是领导,爷爷是将军,听说哥哥也是将军了。他们给我蔓蔓姐订做的两架模型飞机,是用铁铸的,外面买不着。” 小孩子的话,应该是不会撒谎的。可这也太神了。蔓蔓才几岁,蔓蔓的哥现在是将军的话,理应来说,是很年轻就当上了将军,不可能在京城里没有名声的。 “你蔓蔓姐的家人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蔓蔓的父母,陆老头,汪少涵或许都不知道怎么叫。但是,君爷的大名,早在温家里如雷贯耳。温家没有一个人对君爷既是恨又是爱的。 “蔓蔓姐的哥叫君爷。” 如果说从天津来的蒋永正一家,仍分不清这状况的话,现在只要听到四周京城里的人崇仰的声音,都能知道君爷是什么人了。 “小孩子的话,是真的吗?”吴嫣然和蒋永正一家,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个本着或许汪少涵是在胡掐,为的是为姐姐抬高自己娘家的身份。毕竟,连汪芸芸自己都承认,蔓蔓她哥不过是个娱乐圈的。 听见女儿吴嫣然在自己耳边又一顿耳语,阮秀晴黑了脸道:“小孩子不能乱说话。什么模型飞机,是戏场的道具吧。” 汪少涵听到这话,眉头一耸,对这些看不起他家和他姐姐的人,想说我有必要撒谎吗。这会儿温凤妹终于挤进来,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但是,没能捂住自己老公的嘴巴。那是由于汪友才也看出来了,这家人说要娶他女儿,却同时好像很看不起他家。 温凤妹只要有钱,倒不在意被亲家看不起。可汪友才不一样。别看汪家在本地不怎样,甚至汪友才和自己老爸,在家乡都被视作有些不务正业的,但偏偏,这对父子,就是最讨厌被人看不起。 汪友才冲着敢说自己儿子撒谎的阮秀晴,横横眉:“我儿子或许学习成绩不好,或许贪玩,但是,从小到大,我教他决不能撒谎。他自小到今天,从没有撒过一句谎。哪怕说了实话,会被我和他妈收拾都不会撒谎。你说他撒谎,那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我看你们是妒忌蔓蔓才这么说。” 吴家夫妇当场惊讶的程度,不亚于看见了世界末日。别说他们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说过,而且,这是要做亲家的人。这汪友才倒不怕他们吴家不要他们女儿了吗。 温凤妹听到丈夫这一说,简直是快哭出来了。不是为女儿,而是为吴家这婚事若泡汤,她儿子怎么办。为了能到北京念书,她儿子都停课一年了。再有,吴家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要她当场表态。 这吴家人闹闹哄哄的,底下的人,可不光只是看戏,是都有自己的一套评头论足都议论开来。 有人,终于在蔓蔓那张怀孕生产后略微长了点肉的脸颊上,辨认出了点蹊跷。 “我想,那孩子说的应该是没错的。去年,在画饼充饥,林老和他夫人举办结婚纪念日。我好像有看到她上台领奖。她和她两个兄弟坐在一桌。走的时候,我还看见她去和林老夫人说话,和姚爷爷说话。如果真不是陆家的女儿,能有这个待遇吗?” 几个记忆起来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应该是她没有错了的。听说她常年和她妈一样,都深居在家里不出门,只是照顾两孩子,所以,很多人没见过她不知道很正常。” 汪少涵的话或许不可信,但是,这些夫人的话,一语否定就说不过去了。 事实摆在眼前。 吴嫣然的两条腿,当即像面条软了。楚越都扶不了她,自己两条腿一样在打颤。楚玲手里的杯子铿锵落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红色液体,看起来就像哭出来的血。蒋永正如喷射状飞机,喷到了蒋浩平那里,抓住人兴师问罪。 “你不是说她哥是娱乐圈的吗?”蒋永正揪住堂哥的衣领,活像揪救命草似的,又怒又悲的脸,像极了戏剧演员。 “我没有说她哥是娱乐圈的。”蒋浩平对堂弟误会这么久,有些愧疚,但是很快为自己辩解,“我有提醒过你不要用有色眼镜看人家的。” “不对啊。”蒋永正依旧没有把蒋浩平后面那句话收进耳朵里,继续质问,“你说他如果不是娱乐圈的,他非要在我们面前说自己是娱乐圈的,是什么意思?” 这堂叔真是傻的。君爷这么做能有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吗?蒋母都在旁忍不住笑了两声。 “哎!”蒋浩平忙喝老婆不要笑,免得再刺激蒋永正了。 可走来的楚玲一听蒋母这笑声,受不了了,指住蒋母怒道:“你这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故意什么了?”蒋母真不明白地反问。 “你故意隐瞒你儿媳妇的身份,想让我们出丑,你们安的什么心!” 蒋浩平听到楚玲这话是越不像话了,蔓蔓无论是不是领导的女儿,都和是他们蒋家的媳妇这一身份没有必要关系。俨然,蒋永正一家,纵使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反而是更固执了。 蒋母这会儿拦住了自己老公,神情淡定道:“我来和她说。”接着,对向气冲冲来问罪的蒋永正一家:“怎么?你们觉得你们儿媳妇会比不上我们家儿媳妇吗?” 这话,像根骨头,真把楚玲一行人噎住了喉咙。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如果承认说不如,这面不知道往哪里搁。如果不承认说不如,岂不是他们的问罪全成了庸人自扰,还怎么再出口追究蒋浩平夫妇的责任。 “你,你等着!”楚玲最后只能放出一句落水狗的话,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蒋母才不怕她会放出这样的话。相反,这话,正好证明楚玲是摔了,摔得无比惨痛,只能说出落水狗的话来。 眼见老婆笑得如遇春风,蒋父心里叹口长气。他们都被这样了,不知道蔓蔓那边情况如何。 高大帅在听到汪少涵爆料的时候,立马先报信:撤!嫂子的身份暴露了。 蔓蔓想都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先暴露,毕竟自己一直不出名啊,高大帅的话她只听了一半,说:“我早说我哥这乔装打扮不行,你们就不信。什么意大利来的顶级厨师,只要让他说句意大利语肯定原形毕露。” “米大厨”浓眉立耸,吐:“Seiunpazzosi?” “什么?”蔓蔓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你说日本语吗?不像啊。” “我是意大利厨师,我说日本语做什么!”“米大厨”暴怒。 不怪蔓蔓听不出来。就是旁边的蒋大少和高大帅,都听不出君爷说的是哪国语言。但他们两个至少是聪明的,能猜出是君爷说的是意大利语。 “你说的是意大利语?”后知后觉的蔓蔓,指着“米大厨”,并且反应的智商立马超出了自己老公和高大帅,“你是用意大利语骂我吗?” 被妹妹这反将一军,君爷这伪装贴的胡子,都因为又怒又想笑的,快掉下来了,一甩大厨袖子,问回高大帅:“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回不用高大帅解释了,那边传来的一阵阵议论声,全部矛头指向蔓蔓一个,说的都是蔓蔓小媳妇当年如何如何发光发彩的事。应证了一句话:沙子里的金子终是盖不住的。 曾几何时,她已经从默默无闻,到了名不经传,连靠自己娘家的名声都不用了。光是那一幅画能卖到天价的能力,能让人赞不绝口的声音绕梁三日不绝耳。 蔓蔓见到自己老公,自己哥,高大帅,都把目光转过来到她身上,忙低头看看自己,无辜地说:“我穿得很普通啊!” 他老婆就这点可爱极了。蒋大少激动之下,捧住媳妇的额头亲一把,再在骚乱发生之前,赶紧带着名人媳妇撤了要紧。 离开会场时,他们可没有光盯着那些知道真相后气急败坏的人。君爷锐利的视线,扫过那个早已不知踪影的吴俊国,对高大帅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知道嫂子是你妹妹后,立马就溜了。”高大帅严肃地皱着眉头说。 吴俊国上了自己的车,拿出口袋里的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等车开出了一段距离,才敢打电话给吴裕安,一张口就是骂:“我上回已经和你说过,陆家盯上我了。你竟然白痴到弄了个儿媳妇,和陆家女儿牵扯不清的。而且进了人家的圈套都不知道!” 汪芸芸在化妆间,等着有人来叫她出场。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只好派了伴娘出去帮她看看情况。结果,那个伴娘出去后,竟是许久一样都没有回来。她耐着性子,又等了有半个钟头,实在按捺不住时,拨起了母亲的电话。 温凤妹没有接。她这心里面升起了不安。按理说,蔓蔓他们自己都没有说,应该没有问题的。她如此说服自己,却没法压制住不安走了出去。走出去一看,见大堂里空无一人。不说宾客,就是她亲人,吴家,一个都不见。只剩下酒店的清洁工在打理现场。 这,这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私奔 温浩雪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温凤姊见她这样,惊骇地指着冲张秋燕说:“她这真的是病了?我以为她装着的呢。”接着在见到张秋燕眼角都挤出眼泪来,不过不是因为担惊受怕而是因为笑时,温凤姊悻悻地坐下来:“你们这两个没有良心的,笑成这样,等我妹妹和芸芸回来看见,你们好意思吗?” “喂,我做过什么了?”温浩雪从床上坐了起来,压根就没病,脸红气顺说着,“她们这是咎由自取。凭她那个样,想飞上枝条变凤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她想和蔓蔓姐比?” “哎,浩雪,你这话怎么前头不对马尾?”温凤姊抬起头和她辩论,“不是我这婶子说你,你这样以前说一句现在说另一句怎么行呢?你以前怎么说的,不是对芸芸说她那对象挺好的吗?” “她那对象之前是挺好的。”温浩雪两道眉耸了耸,撇出一丝不屑来。 以前,以前大家只知道温凤妹逼着汪芸芸嫁的吴祈然,不仅样貌平庸,工作平庸,收入平庸,样样平庸,反正不差,但也上不了台面。大家以为汪芸芸要嫁,只能是这个水平,所以心里都接受了。可后来不同了,突然爆出原来吴祈然是个高干子弟,矮冬瓜变成了发光的金条,这下,谁心里都不平衡了。何况,汪芸芸对这桩婚事,前后若是变了两个人似的态度,是谁都看得出汪芸芸冲着什么结的这个婚。就是她温浩雪再怎么俗气,都看不过眼了,说句不好听的,汪芸芸这是在害人害己。 “怎么是害人害己了?”温凤姊为了配合自己心情手指乱指一通,说,“他喜欢芸芸,贪的是芸芸这个人。芸芸喜欢他的钱,贪的是他这个人。各有所需,这不很好,结婚不就是男女各有所需吗?” 感情这温凤姊说起大道理来,还有板有眼的。张秋燕和温浩雪一时语怔。继而温浩雪不服气,又说:“我自己就不拿来说了,反正也被你们看不起。但是,蔓蔓姐不一样吧?你说,蔓蔓姐图蒋大少的钱吗?蔓蔓姐和蒋大少是各取所需才结婚的吗?” 温凤姊一听她举蔓蔓的例子,立马打断她:“不要提蔓蔓了,你提蔓蔓,是要让这家里全炸了吗?你蔓蔓姐那是神人,仙人,他们家全是神仙,想法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理解的。你说她和她哥什么意思,好好的身份不亮出来风光,和人家说自己是娱乐圈公司的,非要让人家鄙视自己,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张秋燕听到这,实在忍不住插嘴了,一句话直让温家姐妹俩可以喉咙里哽骨头:“这你可别说蔓蔓和她哥是找虐,你看,最终,是他们兄妹俩找虐了吗?还是其他人找虐了?” 温凤姊果真在喉咙里哽了根鱼刺,红了脸。 温浩雪继续在床上打滚中,笑个不停。 “哎。”温凤姊为自己辩解,“这真不能怪我。是芸芸不让我说的。芸芸当时说,是蔓蔓自己不说,我们就跟着别说。哪知道,蔓蔓和她哥是打的这个欺负人的主意,这也太过分了。” “是君爷欺负他们吗?我看,是他们无意中先把蔓蔓给欺负了吧?”张秋燕道句中肯的。 是人都知道,君爷脾气固然臭是臭,但绝不是会倚强凌弱的人。再说了,在这事上,君爷拿自己的身份压过蒋永正一家吗?都把自己贬低了,哪来欺负一说? 温凤姊事到如今只得承认:“好吧,是我和芸芸误解了蔓蔓的意思,以为蔓蔓他们事先瞒着身份是想给大伙儿一个惊喜。” 对她这话,张秋燕和温浩雪只是冷眼听着:得了吧。她们故意随着蔓蔓这意思做,不过是想趁机贬低蔓蔓。 温凤姊再道:“再说了,这事真不能怪我和芸芸。要怪,只能怪这吴家人太奇怪了。君爷那是什么人,人中之龙,任谁,都不可能把条龙看成是老鼠吧?我看,他们全家,眼睛都有问题,应该去戴眼镜。” 别说,不仅温凤姊一个人这么想,几乎所有其他听说了故事的人,都没有一个同情蒋永正一家和吴家人的。大家倒不是说蒋永正一家唯利是图的毛病,而是和温凤姊推论到事情根源后一样认为,这蒋永正一家绝对需要去配眼镜。 人家领导跟你说句玩笑,说自己是捡破烂的,你就信了,敢嘲笑起领导了? 这不是蠢到极致吗? 众人没有一个不赞君爷聪明的,没有一个底下不说那哪家人真有够蠢的,蠢到连领导的玩笑都听不出来。 人品被人论足是一回事,厚脸皮倒也不怕,反正现在社会上不差厚脸皮和无耻的,但是,若被人家说蠢,等于在社会里混成了个残废。蒋永正一家从来都是自居为社会上聪明过头的人,哪里曾经遭受过这样的侮辱与挫折。 蒋永正抱着脑袋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一蹶不振,心里的骇然不休。想这君爷该是多可怕的人。看他们家,在京城里都呆了有一星期了吧。与君爷不过是一墙之隔的院子,结果,君爷与蔓蔓的消息,竟然一个风声都没能走漏到他们耳朵里。可见,这里整个地盘都是掌控在谁手里。怕是,早有许多人在他们四周虎视眈眈地等着瞧他们的笑话。 一想到这,他的头快低到了地洞里去。他和他家里人蠢,真是够蠢,蠢到都没法抬起头了。 楚玲和儿子楚越,像白痴一样看着天花板,很久都没能回神。 吴嫣然是气,是恼,是怒,至于蠢这个念头,是绝对不会在她骄傲的千金脑子里浮出来的。这件事,总有个罪魁祸首让她拿出来挂墙头。看到弟弟吴祈然拿起件外套像是要走出去,她的引火线点燃了:“你做什么?想去找她吗!” “姐。”吴祈然倒是觉得汪芸芸有些无辜,这事说起来,不就是他们没有能看出有意伪装的君爷吗,非要论起错,他们自己的错是不是多一些,“你一直不是觉得芸芸挺好的吗?” “好?”吴嫣然现在对之前自己赞誉汪芸芸的好,只觉得一阵恶心到想吐,“我觉得她好,是觉得她质朴单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告诉你,祈然,我们家不会嫌她穷,但是,你看她这个人品!你看她这是什么人品!即使她家财万贯,我们家也没法接受她这种人!” “姐?”吴祈然惊骇,“芸芸,你不是赞过她人穷志不穷吗?” “我说弟弟啊——”吴嫣然叉起腰,一副很想把自己弟弟都揍扁一顿的气势,“人,一怕人品不好,只是人品不好,够聪明还不怕。她那是什么?人品不好不说,脑子像豆腐渣似的。你自己都记得,我们当时在这事闹开前,在会场里还再三和她确认过,结果她怎么说的?她对我们撒这个谎什么意思?你说她安什么心!如果不是她蠢到了极点,把我们全部拉下水,我们有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 蒋浩平夫妇那就不说了,有意配合君爷演戏的。但是汪芸芸不是,是谁都看得出来,汪芸芸与君爷他们关系不好。既然没有存在合作伙伴关系,汪芸芸这个谎撒的,真是任谁都想不出这其中的逻辑。吴嫣然说她蠢,说她脑子神经出了问题,真是一点都不假。本来吴家或许比不上陆家在官场中的地位,但是,论钱,不会是输给陆家的。所以汪芸芸如果说想撒谎掩盖自卑,完全说不过去。 汪芸芸这么说是图什么呢?吴嫣然想不出来,被姐姐这一提,吴祈然也想不出来。只有汪芸芸是个傻子,才能做出这样搬石头砸自己脚砸全家人脚的事。这种笨得要死却自己以为很聪明的女人娶回来,不是会害了全家会是什么。 可汪芸芸本人,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本来是今晚鲜艳的主角,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这个主角,被所有人抛弃了。 连被抛弃的理由都没人告诉她! 蔓蔓他们一行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蔓蔓突然发现,挨着自己家那辆甲壳虫的,是范慎原的车。不意外,在他们离开不久,范慎原离开了会场,与他们面对面走了过来。 “蔓蔓。”范慎原站定在蔓蔓面前,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浓浓的小酒窝,格外俊俏,怎么看范慎原也是个有钱值得风流倜傥的少爷。 可因为和范慎原相处久了,在蔓蔓眼里,范慎原年纪的确比自己小很多,是个小弟弟差不多。蔓蔓说出了今晚以来的疑问:“你今晚怎么会在这?” “吴总是近来范家有意在美国联系的投资公司。吴总的美安集团总部设立在美国。”范慎原道。 这话,似乎不是说给蔓蔓一个人听。言外之意,君爷和高大帅是都听出来了。范慎原是在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在查我。 轻轻撸着臂上挂的西装外套,范慎原轻轻扬起的眉角下一双有点狐媚的眼睛,是在君爷身上似是轻蔑地瞟了眼,接着轻吐:“这位是意大利来的厨师?蔓蔓,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呢?” 范慎原本就是画饼充饥的经理,请外籍大厨的人事变动不可能不知道。蔓蔓哪有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范慎原,不过,可能她哥想到了,但现在叫她哥怎么开声,到底这个烂局需要她来收。蔓蔓清清嗓子,道:“范经理,这位是我刚经朋友认识的大厨,是想作为朋友比较多,他并没有意思要到我们饭馆工作。” 结果她刚打了个和场。她哥浓眉一挑,直冲着范慎原的挑衅,吐了句意大利语,说的是:我这个人要求比较高。 范慎原同样回了句意大利语:厨师到哪里任职,要的也就是薪金酬劳。在这点上,我相信我们饭馆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厨师。只是,我怎么从没有在意大利听过你的大名呢?本人不巧曾在意大利的餐馆联合会里参加过工作,只要是意大利的顶级厨师,没有一个我不认得的。 君爷淡淡以意大利语继续反驳:你不知道吗?我们欧洲的厨师,是很讲究做菜的营养比例。一个好厨师,首先是个营养学家,十分懂得各种食物的搭配和烹调的科学比例。你不知道我很正常,我是属于教学部门的,属于研究机构的。 范慎原听完他这话,一阵大笑。 君爷冰冷到极点的目光,看着他。 蔓蔓早已在旁边,因听不懂他们你来我往的鸟语,悬起了半颗心。只记得姚爷只见过范慎原一面,已经很不喜欢范慎原了。她从没有看到她哥和范慎原面对面,但仅今天来看,似乎这情况只会比姚爷更甚。 范慎原看到她身上,说:“蔓蔓,这个厨师不适合我们饭馆,你明白吗?” 她哥堂堂少将,哪需要去厨房里当厨子。当然明白。蔓蔓咳咳两声,提醒范慎原不要把话说的这般明白。 眼见,随时范慎原的话要触及君爷的底线,蒋衍是生怕媳妇夹在中间,出面道:“我看时间不早了,范经理,那么我们先走了。” 范慎原点着头,却又吐出一句:“幸好蒋中校你来了。不然,我定是要亲自送我姐姐回家的。” 认了温世轩当干爸的范慎原,自然认了蔓蔓当干姐姐。可这事君爷不知情。纵使知情,范慎原如此当面说出来,明摆着是要故意惹怒他。 看来是多说都无益,当务之急,先把媳妇拽上车,离开是非之地要紧。蒋衍拉开了甲壳虫车门,推着小媳妇进车里,再要大舅子上车时,君爷却是径直上了后面高大帅开来的车。 这个举动,更是证明君爷是被范慎原惹怒了,才不会上妹妹的车在妹妹面前发飙。于是苦了给君爷当司机的高大帅。 上了车的君爷,在从车前镜看到范慎原站在原地,像是在目送他们的车一样,根本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浓眉立挑,怒得牙齿咬了又咬。 “君爷,他是说了什么得罪你了?”高大帅也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能小心翼翼求问。 君爷朝他目光横扫,犹如打出去一排子弹:“他说的话都是意大利语吗?他不说意大利语说中文你都听不懂吗?” 爷这气在当头,高大帅不敢再问。 “他这是耗子吃了豹子胆!”君爷冷冷的杀意从眼眸里迸出,“看我怎么揪出他的耗子尾巴!” 范慎原是看着陆家人的车都开远了,啲一声,打开车锁,伸手去拉车门,突然感到手一些无力。刚才对着君爷的那股嚣张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腹忧愁。这幅神情如果被其他人看见,肯定会很惊讶,因为这一点都不像他。他向来都是很自信的,比君爷更是天之骄子,自小到大,是真正地没有遭遇过失败,更别提打击。可如今,一场伴随某个人去世接踵而至到他面前的真相,像是要将他覆灭的飓风,将他席卷着。 古沫一死,可能古沫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努力替范家掩盖一切,却被人抓住了机会来利用。吴俊国就是这个利用的人。吴俊国究竟是哪里得到这个秘密,范慎原不清楚,但是,吴俊国是拿了这个秘密,要挟到了在美国的范家,要他们出资替他们的空壳公司还债造势,应付检查掩盖他们的罪行。 范奶奶,此刻是美国一病不起,连范淑霞都不得向单位告假,飞回美国照顾奶奶。可这些事,说什么,他们都不敢告诉温世轩,更不敢告诉蔓蔓。因为他和范淑霞的亲生父亲范跃远,就是制造了当年蔓蔓那次失踪案件的罪魁祸首。 父债子还。他父亲对蔓蔓欠下的罪过,是要他和范淑霞来偿还的。他任吴俊国暂且揪住自己,为的是,查出吴俊国背后是谁操纵着这一切,得知他父亲秘密的人,必定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电话从他口袋里响起,听到是王学斌的电话,范慎原的脸色更为沉重。王学斌在电话里说,想和他见一面。 “行,就在我们的总经理室碰头吧。”范慎原道。 古沫死了,但早已叮嘱过古管家不能因她一死将烂摊子全部丢下不管。范慎原这回来和吴俊国见面,收到风声的古管家,才知道出问题了。 范慎原开着车,不紧不慢在车河里穿行,似乎早知道王学斌要和他说什么,以正常速度开回到约定地点。王学斌早站在打烊的饭馆门口等着他。 两人接着走上总店的经理办公室。这间朴素一点都不奢华的办公室,说起来,他们两人都是在里面坐过了,都可以算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回想前段日子王学斌突然爆出来似乎想抢他在饭馆里经营权力的野心,确实是在其中藏满了秘密。现在,或许是王学斌想主动向他揭秘的时候了。 王学斌给他和自己,倒了杯磨好的咖啡,在等他到来之前,已经先动手在磨咖啡豆。这咖啡豆一闻就很香,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是范慎原从美国带来的,因为在人们的印象里,似乎,只有范慎原这样的风流少爷,才能带回来这样高端的奢侈品。实际上,范慎原知道,王学斌自己享受的许多东西,不是说光靠钱能买到的东西。比如这原产的,某庄园主赠送的原滋原味没有半点污染的咖啡豆。 范慎原以前,还只以为王学斌人缘广的缘故,王学斌一方面在当自己奶奶的间谍,这点他早有怀疑。但是,王学斌不止当他奶奶的间谍,就大出他意料了。 “我受雇于古女士,是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王学斌这话,等同于承认自己早在认识范慎原之前认识了古沫,因此,他接近范家和给范慎原范家打下手,无不都是一开始安排好的路线。 “古女士是?” “是让你父亲抱走蔓蔓的人。”王学斌道。 “可她不是想害蔓蔓的人吧?”范慎原并不糊涂,仅看王学斌在画饼充饥的表现,如果王学斌这位幕后老板是有意想害蔓蔓的话,早动手了。 王学斌点点头:“具体来说,蔓蔓的失踪,不在她的计划里面,所以,她一直有在调查你父亲后来失踪并且遭遇不幸的背后,是不是有其它原因。但是因为线索当年留下太少,一直苦于没有结果。现在,他们来找你,或许正是知道了古女士已经去世的消息,才敢开始动手。” “现在,你对我说这些,是她的遗愿吗?” “可以说,你父亲的死,她一直也都是有愧在心的。” “她究竟是谁?” “蔓蔓的亲姥姥。” 范慎原本来耷拉着的头,因王学斌这最后一句话,抬了起来,双目如炬。 蔓蔓回到家,就聪明地与自己老公躲自己屋里去了,免得去碰她哥的钉子。话说回来,她哥与范慎原那些针锋相对,看着真让她难免不会有想法。 “你说,阿衍,我哥不是怀疑到范家头上吧?” “你觉得你哥能不怀疑吗?”蒋衍扬起眉,回答媳妇,媳妇这是明知故问。 “确实不可能。看今晚上,他都和吴家人有见面了。”蔓蔓对眼前这种状况,感到棘手,但心里是不信的,“我不认为范家是那样的人。” 无论范奶奶,范淑霞,范慎原都好,给她的印象都不是这样。如果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完全说不过去。毕竟是相处许久的人,有破绽早露出来了。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吧。”蒋衍中立地说。 或许,她该担心的,不是范慎原和她哥,而是温家的动静。临睡前,温凤姊砸了通电话过来,说汪芸芸失踪了。 蔓蔓这才知道,他们走后发生的大事。这些人,竟然集体将汪芸芸抛弃了。 这,完全超出了极品的范畴。如果说吴家人恼羞成怒,将汪芸芸抛下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汪芸芸自己的家人把自己女儿都抛弃,这算什么。最可笑的是,这些人在这时候,只能想起她蔓蔓。所以,不要想着这些人是来向她求助的。哪怕是来向她求助的,也是气势嚣张蛮横不讲理的。 “我告诉你,蔓蔓。这事你绝对要负起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你和你哥想戏弄人家,让我们家芸芸落到现在这个结果,我们家芸芸会去寻短见吗?” 蔓蔓把电话的话筒移开自己耳朵一些,以免耳朵被震聋。之前温凤姊打来的电话还算客气,温凤妹打来的这通电话,就是要指着蔓蔓为他们破碎的发财梦去陪葬,口气自然不会好。 蒋衍是去给被电话闹醒的小儿子弄点开水喝压惊,回来,看到媳妇被人吼,他这心头火苗立马窜起来。抢过媳妇手里的电话,冲着那边吼着的温凤妹,说:“你说够了没有?” 听是蒋衍的声音,温凤妹顿时熄了气。 “你说够了是是不是?那我说两句。我媳妇,和你们温家早是声明断了关系的。如果你们还不明白什么叫断了关系的,是不是要我把你们送到永远我见不到你们的地方,才算是让你们明白了。” 温凤妹的冷气,从脚底凉凉地抽到了头顶上。 见她不说话,蒋衍冷哼:“还听不明白?” “不,都明白了!”咔,果断挂了电话。 不止温凤妹,温凤姊也不敢打来了。至于温家其他人,不是自己的事情,当然不会傻到来凑这个热闹。 蔓蔓抱起小儿子,接过老公递来的奶瓶塞进小儿子皱着的小嘴巴。看得出,小西西听到有人敢骂自己的妈妈,心情也很不好,义愤填膺。 赶走了温家姐妹,蒋衍仍是留了个心眼,打了个电话到相关部门询问情况,确定汪芸芸是不是真的寻短见了。 蔓蔓抬下眼,慢慢说道:“她不会寻短见的。” “我也觉得不会。”蒋衍听见媳妇这么说,把电话放下,道,“但是,我不如你了解她,你觉得她会想闹出什么事来。” “她会想怎样?怒她妈,气她弟气她爸,最后,矛头又对向我来。谁让那些人,她现在丢不掉。只有我这边,能成她的出气口。”蔓蔓若无其事地说着温家人的规律。自从廖舒雅在她和她爸面前吐出自己真实的心声后,蔓蔓就知道,没法指望这些妹子能纠正自己的想法了。正因为,不是她们不想,是她们所处的环境,四周的人,都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蒋衍听到这话,心疼地把媳妇的头搂过来,靠到自己肩膀上。都不知她之前在温家是不是一直这样受欺负的。 “你放心,她们欺负不了我。要是真能欺负得了我,就不会恨得我想死了。”蔓蔓说着这话,边向自己怀里好像为妈妈忧心忡忡的儿子笑一笑。 小西西接到妈妈这腹黑至极的笑容,鼻子抽抽:白担心你了,妈! 蒋衍伸出的手,同样在媳妇俏丽的鼻尖上捏一把,道:“蔓蔓,你能不能偶尔表现地虚弱一点,你总不能让你英勇的老公没有用武之地吧?” “哪能让你天天英雄救美,你臭美。”蔓蔓给老公翻个白眼。 蒋衍对她摇着指头,正打算与老婆再来几句打情俏骂,哪知道,这会儿又来了电话。但不是温家人打来的,是蒋家那边打来的。 蒋浩平夫妇,是被半夜起来的蒋永正一家给搅醒了。因为吴嫣然到了半夜,仍拨不通弟弟吴祈然的电话,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赶去吴祈然在京城的住处,一去,见吴祈然果然没有向她告别后回自己家。吴祈然能去哪里。吴嫣然不需想都知道:糟,弟弟该不会是被汪芸芸那狐狸精勾引了去做什么事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吴家一家人脸蛋都绿了。 “说是通过蔓蔓问问,温家那边有没有汪芸芸的消息。”蒋浩平这么说。吴家人是搁不下这个面子去和汪家主动联系,所以让蒋浩平替他们打了这通间接的电话。 听吴家人这话意思,貌似吴祈然是同时失踪。两个年轻男女同时失踪,意味着什么很清楚。 “爸,你不会是说他们私奔了吧?”蒋衍都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 汪芸芸是傻瓜就算了,但现在看来,这个吴祈然明显比汪芸芸更傻。想这吴祈然,据闻好歹也是在学校读到硕士学位的人,怎么会情商到达这个程度。 “现在他们就是很怕这样,又不敢惊动到温家人,所以都不敢报警。”蒋浩平叹。 如果温家人知道吴祈然跟汪芸芸私奔,这回吴家绝对是别想蹭掉温家人了。 蒋衍因为知道吴家不是什么好货,对温家使劲儿去粘吴家,并没有什么意见。这叫做黑吃黑,省得他们动手更好。 “爸,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就别管了。他们两个既然都能在一块,都是成年人,有个照应,更不会出事。”蒋衍提点暗示老父亲,这趟浑水千万别踩进去。 蒋浩平清楚这点,向儿子保证不会,又叮嘱他们小两口自己注意点。 吴裕安和阮秀晴,在得知自己儿子有可能和汪芸芸私奔了,两个人齐齐软倒在沙发上起不来:这儿子是疯了吗?这样的女人都敢娶?这汪芸芸究竟给他们儿子喝了什么迷魂汤? 儿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头,吴俊国又打电话过来了,说道:“我那老同学闻到今晚的风声了,心里很不安,想和你我都再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吴裕安心头正烦着,口气不好。 吴俊国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孩子私奔不过是小事,事关性命事业才是大事,道:“你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君爷手里吧?” “怎么可能有!”吴裕安吼得理所当然的,他和君爷都从没有见过面,哪里来的把柄。 “你盯着你女婿你亲家多一点。我现在收到了风声,说是君爷早两天,趁着你亲家到京城这边,在天津开始调查了。” 吴裕安心里先是一跳,继而很快安定下来:“那些帐,他查不出来的。” “你确定?” “你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小财迷发大作用 早上,陆夫人昨天因为弯腰捡东西不小心扭到了腰肌,于是不方便做家务活。蔓蔓赶着母亲去自己屋里照看小孩,代替母亲做家务活。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打扫整间陆家的屋子,连平常从没有机会进去过的父母的房间,都开门走了进去。 拧了条抹布擦洗母亲的梳妆台时,见左侧显眼地搁着林老的清朝古董梳妆盒。看出来,陆夫人很喜欢这个女儿女婿用自己的努力送给她的礼物,担心蒙了灰尘,上头平常用一块绢布给盖着。梳妆台的右侧,立的相架里面放的全新全家福,正是过年前那会儿照下来的。 这张全家福后来洗出来,蔓蔓同样有一张。不过当时她并没有怎么留意去看自己,直接搁进了相册里。现在,拿布擦着相架玻璃上的灰,难免是将相片里一个个人的表情都看着。这一看,仔细地瞧,有点吃惊。怎么个个这脸都像僵硬的石头,绷得紧紧的,如临大敌似的。嘴角那响应照相师咧开的茄子笑,像极了绷紧的弦。 蔓蔓在相片上擦了擦,心里想:怪不得家里个个都比较喜欢她画的Q版全家图,陆家人在相机面前有镜头恐惧症,照出来都是很难看的,没有一个喜欢拍照。 纵使如此,这也是第一张全员到齐的全家福了。蔓蔓小心翼翼地将相架搁回梳妆桌上。擦完床头的桌子椅子,再到另一边父亲陆司令平常在自己房间里办公的那张办公桌。挺窄的一张小办公桌,好像小学生课堂里的学习桌椅,既是简陋。上面潦草地堆着陆司令爱看的几本书,以及一部年代久远的小收音机。听母亲说过,父亲早在许久以前,只喜欢听收音,嗜好沿袭到现在。什么MPMP4平板电脑,在陆司令眼里,都比不上这样一部小收音机。 陆司令固执的原因很简单:恋旧。 因此在陆司令的书桌上,堆的书都是老掉牙的,由陆夫人自己用线重新在边上加固散页,因为陆司令经常翻,是翻到里面的页即使不散落出来,都会留下黄色的汗渍。 等蔓蔓帮父亲把那些书籍重新放好,搁着整齐,一看墙上挂的钟,时间不知觉中,在她帮母亲擦擦化妆盒,帮父亲叠叠书顺道翻翻父亲看的都是什么书时,已经去掉了半个多钟头。她急急忙忙拿笤帚扫了下地板,便提着清扫工具走出了父母的卧室。 紧接来到她弟弟的房间。欢儿在大学住宿,现在很少在家里住的,但是,给人感觉,上了大学的大学生房间里,堆的东西却是越多了。蔓蔓光是帮弟弟整理桌上那些各种各样的书籍,都忙出一头大汗。想来,母亲陆夫人不大了解现在学生读的书,没法帮小儿子分类整理,全就任儿子堆在一块。然而,陆欢小朋友明显偷懒,听了母亲命令说要整理,却没有一次真正付诸于行动的。 蔓蔓边两手搬着书,边在心里发誓,下次陆欢小朋友回来看她要怎么怎么收拾人。这走了两步,脚下绊到了一本。低头见是从床底下横出来的一本杂志一角。 蹲下身的蔓蔓,从弟弟床底下拉出了一箱子的娱乐杂志,以及各种明星海报。俨然,陆欢小朋友与一般处于青春期的大男孩没两样。崇拜体育明星,喜欢看艺人八卦,偶尔对漂亮的女人流点口水。只是,这所谓的爱情,似乎离大智若愚的陆欢小朋友很远。 陆欢对青春爱情的意识,比姚子宝慢的多。 蔓蔓后来是听老公提过鲁玉这名字。蒋大少对此评价了一句十分中肯的:你弟弟崇拜你哥。 鲁玉比起白露,不是外貌的问题,只是,在其它方面,仍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白露是女神了,鲁玉,至多只能算是个在校园里有点儿名气的师姐。 照这个想法,蔓蔓真心觉得,自己和两个兄弟压根都不像是一个父母生的。想她挑对象时,向来都不挑其它的,只挑人品好不好。是不是因为男女不同?但她老公,又怎么会挑来挑去挑到了她。当时她老公娶她时,都不知道她是陆家人。 如此推断,她老公是个“胸无大志”的。结果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最终却捡到了个金子老婆,这是高大帅对蒋大少的好运无比妒忌的说法。 环顾弟弟房间一周,这屋子收拾起来怕是两三天都收拾不完,再看看时间,来不及了,她中午要做饭的。幸好这房间平常没人住,暂且不打扫搁着也没有问题。于是匆忙拿着笤帚转移阵地。这次蔓蔓聪明了,先从自己熟悉的书房和客厅下手。很快,这两处平日里她都有打扫过的地方被她轻易搞定。最终,她打开了她哥的那扇房门。 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和陆欢小朋友一个天一个地完全看不出是兄弟,洁癖的程度是连身为的家庭主妇她和她妈都比不上。这就是她哥哥——陆君同志的卧室。 小孩子对环境是十分敏感的。仅照这点推断,对于赖上君爷房间的大脾气公主,蔓蔓表示出能理解女儿的心情。大脾气公主的挑剔,唯有同样挑剔至极的君爷能应付。 蔓蔓偶尔都会想:她这女儿究竟是她生的吗?还是她哥的女儿?小南南那脾气,简直和君爷是如出一辙。 看这屋子是不用打扫了,道不定她哥每天离家前,都要扫上几多遍了。蔓蔓提着垃圾铲和扫帚正要离开。好像是窗户没关好,一道风从窗缝里穿进来,吹乱了桌子上的一堆文件。 蔓蔓先走过去,帮她哥重新将窗户打开再紧紧拉上,确定没有风了。回过身来,在把桌上散落开来的文件纸捡起来叠放时,为了摆出正确的叠放秩序,她不得不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这一沓文件,看起来是刚打印出来不久的,虽然纸张上没有明确的开头,但是,能看出是公司的账本。 想到近来自己耳闻的一些信息,蔓蔓多了个心眼,仔细地低下头看了起来。 陆夫人在对面女儿的屋子里摇着两娃的摇篮,摇着摇着,春天容易犯困,加上喝了儿子请个老中医给她开的调补骨气的中药,可能药里有些让人想睡的成分,她的头点了起来。看着姥姥的头快垂下来像要砸到自己头顶上,两娃“哇”发出一声惊呼。 陆夫人没有一下子惊醒过来,只是抬一下头,又垂下。 两娃看着姥姥这个危险动作,“哇”“哇”“哇”。 “南南和西西这是怎么回事啊?”在楼上的姚夫人听见了,有上一回蔓蔓给儿子女儿洗澡闹出来的事儿,现在她听到楼下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多个心眼儿。 “妈,不要急。这听起来不像是哭。可能是囡囡在逗两个孩子玩呢。”姚爷边说,边蹲在茶几边上,拿着水壶给母亲沏茶。 “下去看看吧。”姚夫人不安心,只觉得只要那两孩子“哇”一声,都能让她心惊肉跳的。毕竟那是多聪明的两娃,平常里都从来不哭不闹的。 “妈,你腿没好,坐着。”姚爷忙截住自己的妈。也就是说,他今天没有去上班,都是因为上午姚夫人做家务时,不小心被东西砸了脚。现在脚踝上医院照了片子说是没有骨折只是扭伤,却仍是肿着的,上下楼梯不方便。 “哎,你快去看看。你干妈昨天才不小心扭到腰。”姚夫人催着儿子说道。 说到昨天陆夫人扭到腰,今天他妈就扭到脚。姚爷其实在心里很佩服她们姐妹俩的心有灵犀。 “那我去看看,你自己千万别乱来。”出门之前,姚爷不忘提醒自己的妈,“要是你再出什么事,干妈说不定又要陪着你出什么事。” “呸,乌鸦嘴!我和你干妈能出什么事,不过是不能干几天家务活,刚好空下来让你们有锻炼的机会。”姚夫人举起份报纸,向儿子潇洒地挥挥手。 姚爷走到楼下,先是听着孩子的哇声,寻到蔓蔓的屋子。见门没锁,就知道蔓蔓是去了对面陆家的屋里。他拉开防盗门走进客厅,一眼看到了在孩子摇篮床边打瞌睡的陆夫人。 “嘘。” 两娃见他走来,本以为是救星来了,刚想欢呼,结果却来句“嘘”。 “不要吵醒你们姥姥,姥姥累着呢,知道吗?”姚爷如此教育两位吃奶的小朋友。 两娃同时撅撅小嘴:要我们不叫也行,但是姥姥这头都快砸到我们身上了。 姚爷叹口气,想把蔓蔓叫来帮忙扶陆夫人去房间里睡,左右看不见蔓蔓人影。离开半步,只见陆夫人真是快把头点到两娃身上了,不敢走开,又不能大声叫人。当务之急,只好自己将陆夫人扶起来,让她靠到沙发上去睡。 等他进卧室里找张毛毯要给陆夫人盖时,陆夫人张了张半醒的睡眼,看到了他,道:“子业啊,你妈的脚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应该明天能消肿。”姚爷说着,是把毛毯盖到了陆夫人上半身上。 陆夫人揉揉额角:“都是陆君让中医给我开的那药,让我想睡。这可不行。要做饭。” “囡囡不是在做饭吗?”姚爷好心安抚她。 “对了。你妈伤了脚,你们家里的饭怎么办?”陆夫人却是答不对题。 姚家男人的厨艺,想想姚夫人的厨艺都一般,结果可想而知了。姚爷只比蒋大少好一点,好在不会把盐和糖弄错。原因在于姚家的调味料罐上都贴了糖和盐的标签。姚爷即使不认得里面的内容,但绝对会认得玻璃罐上的字。 “我和我爸都想好了叫哪家外卖。”姚爷轻咳两声嗓子有点羞涩地说,“没关系的。我妈出差时,我和我爸都是在单位食堂里吃,也不见会怎样。” “可你妈现在伤了脚,能乱吃吗?”陆夫人一边打瞌睡,一边秉着骨子里厨师的热血说,“我看,让囡囡帮你们做好一份,到时候你端上楼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姚爷想都没想,连连摆手道,“如果干妈你没伤到腰是一回事。现在,囡囡要照顾你,照顾孩子,还要做那么多人的饭,能行吗?” 话说起来,蔓蔓真是忙到不行了?怎么老半天不见回来也没有声音? “干妈,你坐着,我帮你过去看看。”姚爷拦住想起身去看情况的陆夫人,接着匆匆走到了对面屋里。 蔓蔓在这边打扫屋子,同样没有锁门,为的方便来回穿梭两家。姚爷径直进了门。见客厅里刚是收拾过的,几个房门都关着,唯独一扇半掩着,刚好是君爷的房间。 姚爷凭着直觉都能断定她在这房间里。说到他们这对兄妹,平日里牛角对牛角,像是势不两立的仇人似的,实际上比谁都互相在意对方。摇着头,推开门时放轻脚步,是想先窥探一下她究竟在干什么秘密。 或许,她是拿着她哥的衣服,或是举着君爷的什么东西,在她哥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反省自己对她哥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粗暴? 姚爷心里美好地为君爷这个当哥的想象。结果头刚伸进去一瞧,眼前的一幕,令他差点将眼球瞪了出来。 站在君爷办公桌边的小妹妹,手里拿着个计算机,噼里啪啦在算着。怎么看,都比较像是个做贼的,正在计算这屋里哪样东西比较值钱。 “囡囡。”姚爷背着手,走了过去,咳两声。 埋头在计算器数字里头的蔓蔓,一开始过于着迷眼前的工作,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等他挨到近了,是充满严肃的目光锁定在她手里的那份账本上,她猛地仰头,见是他,干巴地眨了下眼珠,挑起眉:“姚大哥,你进来怎么不出声,想吓我?” “我刚是叫你了。结果发现你这个小财迷,真像你老公和你哥说的那样,实实在在的小财迷。你的两只耳朵完全听不见,都只被金币的响声充满了。”姚爷充满感慨地说。 “不要这么说,我这算的又不是自己的钱。”蔓蔓满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那你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姚爷这会儿认出来了,她手里拿的那个账本,正是君爷让人从天津传过来的蒋永正公司里的部分财务报表。 未想她居然是会对这东西引发了兴趣。不过,对于这份报表,他们是请过了专业会计来看,都看不出其中会有什么名堂。正因为是确定了没有什么用处,君爷才将它闲置了起来,随意搁在了自己家里的办公桌上。 “我觉得它很有趣。”蔓蔓道。 “很有趣?”无疑,她用的这个形容词,吊起了他的胃口,“你说说怎么有趣?” 月儿眉轻轻松松地又往上挑,笃定地笑道:“姚大哥,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我可能连里面是什么内容都看不懂,对不对?” 姚爷的美睐惺忪地眯了眯:“你看的懂?”他们只知道她是个美食家是个书画家,但是论起财务,真不知道她在这方面有任何的建树。因此不怪他接下来这么对她说:“囡囡,不是个财迷,就都能看懂财务报表的。” “但是,只要是财迷,都会挖空心思在这上面做文章的。”蔓蔓的指头敲打着报表,笑眯眯的,好像完全不怕姚爷看不起的样子。 俗话说,只有真金不怕火炼。看她这样子,还真是从专业会计都看不出毛病的报表上洞察出了端倪。姚爷的眉宇微微地皱紧。 君爷在办公室里,正与成了亲戚关系的大学同学赵文生,进行一场严肃的亲戚间作战对话。 妞妞在复查出确实是奶粉出了些问题后,及时调整奶粉和补充营养方案,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在这个情况下,蒋永正随时可以安心回去天津了。不仅如此,在京城受到挫折的不止蒋永正,吴嫣然等人,也都是急着要回自己的地盘上。 “还拖吗?如果非要拖,我可以再想想办法。”赵文生说。 君爷的指头轻轻敲打手背,是在琢磨。前晚上的订婚宴,他亲自去了,是因为如果不亲眼见见那几个人,只是听人家做汇报,是没法准确地捉住感觉。现在感觉到手了。蒋永正无疑是狡猾的,但论起真正出谋划策,脑子必定是有点蠢的,不及吴家那对兄弟。蒋永正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只要能从中能捞到点好处,可见蒋永正的贪婪无度。 他确信,蒋永正的这点,只能是有好有坏,他不信,在蒋永正这里不能挖出点线索。 “你给我想个法子,拖他一个星期。我这边让人再去查。”君爷道。 “如果过了一星期,仍旧没有结果呢,是不是把他放回去?”赵文生不是不了解,他们是把内部数据都拿到手了,都没法挖出有用的信息。 君爷的人,是不敢随便打草惊蛇,只能做到从蒋永正的公司财务手里偷到数据,真正去试探这个财务,他们是不敢的。因为一般谁都知道,财务是与公司老板关系最密切的员工。惊动了财务,等于惊动了蒋永正。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只好改变方式,走下步棋。”君爷微微皱一下浓眉,又很快松开,“当然,现在未到那个地步,我们还不需要放弃。” 赵文生点了点头,表示应同。 “听说吴家那小子还没有找到?”君爷问。 说的是吴祈然。过了两夜了,吴祈然和汪芸芸仍不见踪影。吴家和汪家都没有轻易惊动到警察,可见私底下都还在较量,没有放弃。 “是。”对这情况,赵文生因为天天要到吴嫣然那里看妞妞的情况,所以很是清楚,“我想,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父母,他姐姐想回天津,都不大可能。” 这叫做无意中帮了他们大忙。君爷在心里甚至想给汪芸芸颁奖了,颁给她助人为乐奖,虽然汪芸芸本意完全不是这样。 “好吧,就先这样。”君爷说,手边接起打进来的外电,“嗯,子业?怎么说?” “你先回来一趟。”姚爷在电话那边道,“我这电话里说不清楚。” 君爷皱眉:“什么事让你急着要我回来?我妈,或是你妈,出了什么事吗?还有,干妈的脚好点没有?” 听到问及姚夫人的脚,赵文生关心地转回身跟着听着。 姚夫人今早上被匆忙送来这里照片时,可把所有人都紧张到了。理由是昨天陆夫人才被送过来一回照腰片。太过的巧合,都不禁让人怀疑陆家姚家是突然遭到了什么霉运。 “你这话若是被我妈听到,她又要说你乌鸦嘴。”姚爷想到自己刚被母亲念过的话,把这话照搬不动地送给他。 “不和你废话。我不回去。你请假,只剩我一个在这里守着,怎么回去?”君爷听他还会开玩笑,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要挂电话。 “哎,你可以让文生帮你守一阵。”姚爷急忙挽留,“听我的,没有错,你回来,有个你想都没有想到的大惊喜等着你。” 姚爷这话说完,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君爷因被吊胃口满肚子郁闷,冲着在旁窃笑的赵文生说:“既然你都听见了,那就在我办公室里帮我守阵地吧。” “没关系,你回去吧,陆科,姚爷既然说了是惊喜,肯定是惊喜。”赵文生不急不忙地恭送他说。 君爷听他连说几句肯定的惊喜,更犯疑惑了,回头盯住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哪能知道什么?姚科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和我说的。”赵文生爽快地道,“但是呢,陆科,你想,你家里有谁能给你惊喜呢?” 他家里,他妈都扭到腰了,他爸哪怕升官发财,都从没有让他感到惊喜过,他弟弟,保送北航名震大院时,他也只觉得理所当然。说来说去,每次能让他感到惊动的,只有那个——妹妹? 不是她又给他搞出什么事来吧? 如此一想,这心真放不下,匆忙提了公务包下楼后,开车直奔家里。 回到家里,先是见他妈和两个小娃都在房间里睡觉。姚爷从他屋子里出来,朝他招招手:“过来看看。” 果然是他妹妹搞了什么名堂。 “什么事?”粗声粗气的,“别以为神神秘秘的能怎样?” “你瞧瞧你这脾气,不能先看了再说吗?”姚爷念他。 他进去时,见他妹婿已经先回来一步,坐在椅子上等他,脸上俨然也有一些迷惑。 “你怎么也回来了?”君爷问妹婿。 蒋衍看向自己拿着计算器敲打的老婆,答:“那个,姚爷先打了电话问我,问我蔓蔓近来是不是学财务了。我老实说,她没有会计证的。但是——” “但是?”君爷接着他的话问。 “但是,她是饭馆老板你们知道的。我是见她天天在家里算饭馆的账务,虽然不知道她算的是怎么样,但是,好像饭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财务问题,对不对?”蒋衍说着这话,求证似地望回大舅子。若不是今天出了这遭事,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媳妇,不仅是个小财迷而已,好像还是个善于理财的小财迷。 君爷靠近些,见到了蔓蔓手下压着的那沓报表,于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直冲姚爷和蒋大少皱眉头:“她胡闹,你们跟着她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蔓蔓抬起了头,同样对嚷嚷的大哥皱眉头。 “那你拿着我这份报表想做什么?”君爷有力地点着桌板说话,训斥,“你老公都说你连会计证都没有,你以为专业的国际会计师都没有你强?” 瞧她哥说的这话,太损人了。蔓蔓义愤填膺,怒:“不好意思,这问题真只有我能看出来,会计师是看不出来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等她答案。 “因为我是老板。” “行。”他鼻子一哼,满是不屑,“你强,你是老板,就什么事都能看出来。我怎么从不知道只要当了老板都有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呢?” “那你就错了。当老板的看账本,和会计师看账本只看数字不一样,看的是人的心思。” 他回头看了看她,她这句话,是突然点到了他心头上。 他妹妹向来不会是个乱说话的,说起话来,都是要一针见血的。 趁着他这阵沉默,她是不慌不急的,将手里整理好的数据,井井有条地搬出来给他看,边在旁边解说:“我学这东西,和谭阿姨是学了有差不多一年了的。谭阿姨参加过好几次大型企业的重整并购,而且,私底下,还帮过公安机关查看过账务。所以,在我刚开始和她学的时候,她就先告诉我了,说,看账本不能只看数字,要琢磨数字背后人的心眼。每一笔账,都有人的心眼里在里面。” “这么说来,你是看到了这些数字里面有人的心眼在里面了?”不仅他一双表示质疑的眼睛,另外两双眼睛,同样在小心翼翼等候她的解释。 “你们看,这些报销的办公设备数字,表面看起来是不是手续齐全没有一点问题。”蔓蔓只是轻轻先用铅笔划出一串数字,语声镇定自若,手指拿笔潇洒自如,“可是你必须琢磨这其中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这只是一家普通的中小型贸易公司。为什么办公设备里,会出现十几台复印机这么大的数量。而且,仅在短短两个月内,已经维修加粉超过上千次。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这?三个人面面有点相觑。 蔓蔓接下去说:“如果是内部员工这样鲁莽地上来报账,财务敢批吗?肯定不敢。会被老板揪出来追究的。我自己是老板,我最清楚不过了,这样明面上要吃公司公款的烂帐,老板不仅不会给报,肯定还要拿这个员工开刷。但是,现在这里显示都批了。只有一个可能。” “那员工是老板的亲戚?所以老板网开一面?”蒋衍配合着老婆的教学,挑了挑英眉接上话儿。 “如果真是这样,这员工是要把老板的家底都给吃光了。”蔓蔓响应老公挤眉弄眼。 君爷朝敢当着他的面打情俏骂的小两口瞪上两眼:“这种事是好玩的吗?都涉及洗钱了!” 蔓蔓对此摊摊手,收起笔和笔盖。她哥果然是够聪明的,她只要轻轻一点,她哥全明白了。当然,她哥都能明白,姚爷和她老公,一样都明白了。 蒋永正精到,把许多洗钱的账,分成细条细条的,用任谁一般都看不出来的普通项目来套,也怪不得一般会计只是扫几眼,都没有这个细心能看出来。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比他更会精打细算的蔓蔓小财迷手里。而论到他这招,本来还是吴裕安教的。只是他后来自己太贪了,自己增多了许多同类项目,结果最终导致了在蔓蔓的火眼面前露馅。 “也好。”君爷抱着手,说,“我本来今天和文生谈,要文生费点气力把他继续留在这里,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可以通知天津那边的人,准备报案抓捕。” 姚爷听了他命令,马上打电话给刘秘书和高大帅。 有人,就这么栽了,栽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栽的。蒋永正第二天刚回到天津,就和公司的财务一起被请去公安局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吴裕安和吴俊国耳朵里。 吴裕安,因为儿子的事,人在京城,突然对蒋永正被抓这事,尚未能反应过来,对老婆阮秀晴说:“不可能。他那财务我知道,拿了款子的,不可能自己揭自己的短。” “既然不是他的财务去告状,真有人能看出他的账有问题?”阮秀晴同样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在银行界许久,同是会计出身,对如何做账瞒骗检查部门,是再老道不过了,她老公和她是一样精,教给蒋永正的招数不应该会有纰漏才对。 “这人肯定不是个常人。”吴裕安焦躁地摩擦着下巴,道。 “怎么说?” “我听说,人家公安机关,第一个直奔的是办公器材公司。”(未完待续) 女儿太厉害 “什么?!”听到老公的话,阮秀晴被吓一跳。 一般人查账,对于私人企业,多是查业务来往,哪有查到公司里面的公务消费头上去,因为纵使发生吃公款,亏的是私人老板,私人老板本人都不买账了,外面的人没有理由怀疑私人老板会做亏本生意。按照这个道理,阮秀晴和老公给蒋永正做了指导,让蒋永正走了这条线。当然,如果是几件办公器材,走的黑钱肯定不多。但是如果对方都抓住了他们的思路,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露馅是迟早的事。 吴裕安越想越不安,越觉得对方背后肯定有高人指导,不然怎能捉住这个连一般专业会计都没办法想得到的秘密。 “如果他们真查出那几辆车……”阮秀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颤抖的声音,防止隔墙有耳。 “没有那么容易的。”吴裕安固然这么说,却是同时站了起来,显得坐立不安,“当然,我们必须预先防着了。” “怎么防?这是记录在案的银行账目,你赖不掉的!” “怎么赖不掉?”吴裕安瞪住她,“我们与蒋永正有半点直接关系吗?那家卖车店与我们有关系吗?钱去到国外的公司,国内的法律更管不着了,与我们有关系吗?” 听完他这么说,阮秀晴的心里才安实点。再怎样,哪怕蒋永正对公安机关说了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证据,完全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只要他们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动作,待事情过去风平浪静。 可吴裕安这心里还未能平静下来,想到他这头被人逼宫已经焦头烂额,他那儿子倒好,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给他这个老爸拖后腿。不过,这汪芸芸怎么看,一开始都看不出来会是个狐狸精,竟将他们两口子都被骗了。 “你别急着定论。”对丈夫这说法,阮秀晴却不肯定,“祈然没有那么傻的,我总觉得这事另有蹊跷。待我再问问嫣然再说。嫣然是问过祈然的想法的。” 吴嫣然知道她弟弟喜欢汪芸芸另有原因,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对汪芸芸更是恨不得爱不得。她现在只希望她弟弟聪明一些,不要急着把自己都交出去,如果非要汪芸芸不可,最好是像她教的那样,把汪芸芸都抓在了手里再说。 这都过了三四天,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早上起来,汪芸芸仰看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感觉在做梦。她知道这不是她家,而且是宾馆。虽然现在她是连住了几晚宾馆了,但是,她有生以来,是第一次住宾馆和男人过夜。至于那个男人,倒没有和她上床,只是睡在旁边的长条沙发上。 短小的身材,普通得像面饼的脸蛋,没一处能像姚爷那样瞬间吸引住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都可以随意地将她抛弃。 她曾几何时,是落魄到了这个地步。最搞笑的是自己,当看到他回头来找她时,她居然被感动了。因为当所有人都把她抛弃的时候,只有他记得她。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同情?怜悯?责任心?让她作为一个女人不为此胡思乱想一点事情,似乎很难。 或许,这男人真的是很爱很爱她的。对于一无所有的她而言,爱,已经是一种奢侈,当有人真心爱她,就她爸她妈她弟弟都从来没有无私地爱过她,她能不想要,不想依恋吗? 她又不是超人,她到底是个可怜虫罢了。 如此一想,她走下床,捡起落在地上的毛毯,轻轻将它重新覆盖到他身上。近距离看,更觉得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平庸,比起姚爷,那两条眉难看得就像毛毛虫。 温凤妹常说她没有条件挑三拣四,其实她一直想问自己的母亲,一个对对方都没感的女人,怎能就这样把身心都给了男人呢? 女人都是这般贱的吗?为了钱,什么都可以。 好脏。 她从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作呕的念头,于是在他没有醒来之前,悄悄挪开了窗户,站在窗边透口气。风充斥进脑子的瞬间,她这心里的作呕也随风而逝。底下城市的情景,若大海一般可以将她吞噬。现实总是比任何都要残酷。她没有办法,以她的条件,只能做二选一的选择,要么要男人的钱,要么只要男人的皮相。她和她的家人都不想辛苦,她只能选择前者。所以,她只能死死抓住这个男人,这个十万块的钻戒。 “芸芸,你起来了吗?”吴祈然掀开了毛毯,坐起来时,看到她站在窗口,一瞬间脸色晃过白,以为她是想跳楼,于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嘛?” 都好几天了,他以为她都想清楚了,其实是没有吗? “我吹吹风。”说着,她转回身,看着他,眼睛眨着,朦朦胧胧的好像电视里的青春少女。 他看着她这样子,忽的是与脑子里另一个影子重合起来,喉咙里一阵紧张地咽着口水。 “我一直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 听到她突然问这句话时,他是很震惊的。因为,好像一直都是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如果她不喜欢他,又怎么会突然像是紧张起他而问出这样的话。本来,这句话应该是由他来问的,只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我喜欢你,你的样子,你的才华。”他吐了出来,说是真话真的不像是假话。她和那个女孩的样子像,所以他真是喜欢的。她是个努力自修成学的女孩,是有些才华的,这点也是同为读书人的他欣赏的。 看来,他真是喜欢她的,是有理由的,不知为何,听他能流利地回答出这个问题时,她心头竟然松了口气。她心底里竟然曾经是怀疑这个她看起来很糟糕的男人凭什么会喜欢上她。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她说,“我家境不好,我很任性,脾气暴躁,尤其对你,有时候连礼貌都说不上,我一直在想你不是喜欢我,是讨厌我,是想找个时间把我报复了甩了。” 听见她主动说出忏悔的话来,他受宠若惊:“这怎么可能呢?我吴祈然不是这样的人。你对我做的事再过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情有可原的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情有可原四个字,是由于自己本身对她的爱恋就有愧疚,他是常把她当成另一个女孩爱着的。 可她不知道,所以对他这无比的包容,感到既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的:“那,那是不行的,如果我做的事太过分,你也不能纵容我。” 他听她这般好像有点可爱到很亲热的话,笑了起来,笑,让他平庸的脸似乎有了一抹亮色,像是个有点魅力的男人,说:“芸芸,我们既然是互相喜欢,就应该互相信任,我们结婚吧。” 这订婚宴没有办成,反而直奔结婚主题? “怎么,你不想?”他看见她脸上掠过的一丝怔一丝犹豫,问。 “不是,我是说,我们都这样了,能结的成婚吗?”她轻轻地问,吃惊的是他对这事真是一点都不怪她? “为什么不能结成婚?现在又不是买卖婚姻,婚姻都是自由的。我们两人想结婚,就能结婚,谁都不能阻止我们。”他说话的口气,充满了理直气壮。 这么说,他真是在这事上一点都不怪他,可他爸他妈他姐都气成那样了,他竟然不气?真是个古怪的男人。汪芸芸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矮小精干的男人。说起来,他和他爸妈以及他姐,在性格上似乎都不是很像呢,似乎有些距离呢。比如他爸妈真是这么厉害的人,可她在单位,却是从未听说过他有这样的背景,好像是他自己本人是对所有人都瞒着。 果然,他对她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不是啃老族。我不想倚靠我爸妈,虽然我姐说可以让我爸妈帮我买房子,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所以如果你是担心这事会让我家里人反对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不用担心的。因为我不是吴家的寄生虫,不是只能靠我爸妈才能活下去的男人。我是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家庭的,相信我,芸芸。” 当他说他不想靠他爸妈时,她心里不仅没有高兴,相反是起了一丝毛躁,甚至是在心底里骂这个男人是不是愚蠢。现在哪个男人不想成为富二代官二代的,他竟然说他自己不要。为此,她首先想的是那颗十万块钻戒是不是没了,喃喃:“这,这,我们结婚戒指怎么办?” “戒指的钱我都付了,能退回去吗?好像是不让的。”他说。 她因他这话,脸上浮现羞怒,说:“我不是说,我稀罕那戒指,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很喜欢那戒指。” 她不是傻的,若不照他给的这个台阶下,她反正需要保住那枚戒指再说,于是装傻地移开话题:“可那戒指,不是在你父母手里吗?” “我付的钱,怎么可能是我爸妈拿了呢?他们早帮我带来后把它给了我了。”他道。 她刚想张口,不然你把它先给我看看吧,或者干脆给我吧。 他却在这时候与她装起傻来似的,说道:“既然订婚宴都取消了,刚好,我们去结婚登记的时候,将戒指带上,刚好给你戴上。” 汪芸芸:…… 面包与爱情,犹如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之下:“是不是今天,我们就去结婚登记?” 陆家,陆司令今天提早回来,一回来嚷着要见闺女。 听到父亲这话,大儿子陆君难得和父亲开句玩笑:“爸,妈扭着腰,你回来不看老婆先要看女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妈是昨天扭到腰,又不是今天扭到腰。”陆司令辩解地说。 “怎么?人家的腰都没好,你就只关心一天做做样子。爸,当领导不是这样当的,要有始有终,不然人家会说你只做面子工程。” 陆司令听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抬杠,双手叉起腰来,欲言又止的:“你,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说罢,看了看他手里拿的报纸:“你看前天的报纸做什么?” 前天的?浓眉一挑,看清楚报纸上的日期后,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将过期的报纸扔到一边,去找新的。 陆司令见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儿子其实和自己一样,是被兴奋到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陆夫人也不知道他们爷俩在高兴什么,看到老公因为儿子的话要来扶她时,忙摆摆手:“不用,我这腰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你来扶,不是让我更在意,反而不能快点好吗?” “囡囡呢?”陆司令问。 “在她屋里照顾两孩子呢。”接着见老公听见她这话就要闯对面去,叫道,“你回来帮我摆桌子和碗筷。想见她,不就得快点准备开饭吗?” 老婆言之有理,陆司令悻悻走回来,又悄悄声问老婆:“你今晚加菜了没有?” “我这腰不是扭着了吗?都是囡囡买的做的饭菜。”陆夫人说,“这事你得问她。” 他老婆是装着糊涂实则聪明,听出今晚如果有喜事定是关于女儿的,所以,如果没有加菜不能怨她,只能怨他们知情不告。 陆司令老实地接受老婆的教育,帮老婆摆着碗和筷子,道:“如果这样,你看,煮两个红鸡蛋怎么样?” “煮鸡蛋做什么?又不是囡囡的生日。再说,囡囡都当妈了,这还生日煮鸡蛋?”陆夫人对老公出的这个馊主意没眼看。 “那我亲自下厨去给囡囡炒两个鸡蛋。”说着,陆司令真卷起了两边袖子,兴致匆匆走进了厨房。 陆夫人有丝愣地目送老公的背影。奇怪了。她女儿给家里带来惊喜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想那次她女儿卖了幅上亿的画作,都不能让她老公兴奋成这样。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不久,蔓蔓和老公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到这边吃晚饭。 “喂了奶没有?”陆夫人问女儿。 “都被他们爸塞进浴缸里刚洗完澡。现在舒服想睡,就没有给他们喂奶。”蔓蔓说。 陆夫人让女儿把孩子像往常一样放进客厅里摆好的小床,这样大人们吃饭时能顺道看着,接着在看到大脾气公主在咬小指头时,说话了:“这孩子现在都能咬指头了,是不是肚子里有虫?” “妈,你别吓唬我。她才多大,只喝奶都能有虫?”蔓蔓说。 君爷走出来,听到她们两个当妈的对话,浓眉上扬挺是无语的:“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吗?人家吃手是因为饿了。” “饿了吗?”蔓蔓低头看看女儿。大脾气公主咬指头的小嘴撅得高高的,不像饿,倒像是吃饱喝足的小恐龙表情,若有牙齿肯定是嘎吱嘎吱的。 “我说了,是肚子里有虫。”陆夫人见外孙女这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饿了的,是像小恐龙在咬虫子。 蒋衍听他们说的这么有趣,跑了过来,看看小女儿,道:“妈,蔓蔓,你们都错了。南南她这是做梦。” 至于女儿是梦到什么梦境导致像条恐龙在吃东西,做爸的都不好意思说。八成这吃奶的丫头是在梦里欺负谁呢,瞧这小嘴得意成这样。 陆司令端着炒好的两个鸡蛋冲出来,叫道:“哎,别管那两个小不点了。囡囡,你饿了吧,快过来吃。” “爸,你炒菜?”蔓蔓第一次见父亲当大厨,冲了回来看。 “炒菜你爸不会,但炒两个鸡蛋,还是可以的。”陆司令向女儿献殷勤地笑着。 蔓蔓诡异地看父亲这笑脸:“爸,你炒鸡蛋给我,是荆轲刺秦王吗?” “什么荆轲刺秦王?我这是奖励你。”陆司令哭笑不得的,让女儿赶紧拿起筷子先尝尝他炒的鸡蛋。 “爸,你即使要奖励我,为什么是炒鸡蛋?”蔓蔓早有耳闻这家里,弟弟陆欢糟糕的厨艺就是遗传了自己的爸,所以,怎么想,父亲这招炒鸡蛋绝对不像是要真心慰劳她。 “我,我炒鸡蛋不对吗?”陆司令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四周全部人冲他在摇头。 蒋衍担心陆司令真打算在鸡蛋里放点什么“惩罚”女儿,先拿起筷子帮老婆尝一口,就这一口,让他咸的一口吐出来。然后吐出来的东西里面,竟然夹了鸡蛋壳碎片。 “爸,你这还不叫做荆轲刺秦王吗?”蔓蔓挑挑眉儿。 陆司令哑口无言。 陆夫人这会儿同情老公,推推老公的肩膀说:“你想奖励蔓蔓,直接夸她两句不就完了?学什么人家炒鸡蛋做什么?” “只是夸两句,没法表示我这心情。”陆司令指指自己澎湃的心口,“陆君当上少将,欢儿保送北航,我都没有这么兴奋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正是陆夫人想问的。 “天津市纪委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是我们家女儿立了大功。”陆司令说到这摩拳擦掌的,“你说我能不兴奋吗?我们家女儿是全能,什么都能。” 蔓蔓被父亲这几句全能和立功给惊悚住了,她做了什么事立功了。眯眼,月牙儿眼眯起条缝,瞧瞧她哥。她哥神情自若的,好像这事儿和她无关。她哥愈是装,她愈是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她哥捅出去的。因为她知道她老公不爱炫耀她,只有她哥喜欢拿她来炫耀。 牙齿里哼哼的冲着她哥两声。 她哥似乎心里有了些愧意,主动拿起筷子,帮她吃一口陆司令炒的鸡蛋。就这一口,他和蒋大少一样一口吐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炒出来的鸡蛋,而且还是自己的爸炒的! “你还是没有说清楚,囡囡是做了什么?”陆夫人在这头继续追问老公。 “现在不是到处提倡反腐倡廉吗?囡囡,在这方面,揪住了条漏网的大鱼。专业会计都不能看出毛病的账本,她看出问题了。”陆司令本想以这话震下老婆。 岂知陆夫人不以为意地接着他话说:“你说囡囡会算账?囡囡本来就会算账,是你这老爸不知道吧。真不知道你这做爸爸的怎么当的?” 陆司令反被震住,愣傻了眼:“你什么时候知道囡囡算账比国际金融师都厉害?” “我早知道了。是因为,我们家,你们搞的那几笔烂账糊涂账,都让囡囡揪出来了。就是她干妈,都尽夸她。宝儿私自挪用了零花钱谎报父母说是去买文具,这回被囡囡一抓,抓了个现行的。”陆夫人说的有声有色的,说的是比自己老公更得瑟,“我告诉你们,就是子业十几年前,偷偷拿了奖学金骗自己爸妈说去买学习资料,其实拿去买了变形金刚的事,这样的陈年旧账,都被囡囡给揪出来了。” 闻及陆夫人这话,陆司令和君爷的两双筷子齐齐掉到了桌上。从开前的得意,沦落到脸蛋有些白。只有蒋大少最镇定不过了,只因他从来就不敢在精明的小媳妇面前搞小动作。 “囡囡,这,这么厉害……”陆司令惊心胆战地瞄了瞄对面坐着的女儿。早知道他女儿有这天赋,他不会在今天听到纪委的电话时兴奋到失常了,而是理直气壮地直接回复给对方:这算什么?那只是我女儿的小儿科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老战友姚书记,在他旁边听到电话是一点都不惊奇的,原来姚家里是早受过他女儿反腐倡廉的恩惠了。 “囡囡是很厉害。”陆夫人趁机提醒着点点老公,“你自己背着我们买烟的事,我和囡囡都没有和陆君说。” 陆司令听完老婆这话,不敢和儿子对上眼。 “爸,我说过你一天不能超过几条烟,你自己应好的。”对这个需要严肃的问题,君爷是不和自己父亲客气半分的。 “是,是。”陆司令像小学生乖乖点头,向儿子俯首称臣。 “妈,你知道这样的事,不该瞒着我。”回过头来,君爷说自己的母亲,但不敢说自己的妹妹,因为知道妹妹肯定是从中抓到了他的把柄,他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我有和囡囡说过的。但囡囡说——”陆夫人挺老实的,一五一十地回答儿子,“囡囡说——” “妈!”蔓蔓在旁边咳,提醒母亲。 陆夫人踩住了刹车阀,这回不能再随便被儿子一套,就出卖自己女儿了。 奇怪的是自己儿子,居然对此没有追究,不吭气的。陆夫人真有点想不明白了,怎么,连儿子都怕?好像女儿并没有查出儿子什么把柄。 见母亲这表情,就知道妹妹没有把他的秘密告诉母亲,既然没有告诉母亲,应该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君爷对此有些感激。 纵使是后知后觉,得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陆司令高兴时,仍是让老婆拿了啤酒过来,和女婿干了两杯庆贺。 他们这边庆功,姚家那两兄弟,却因为被抓住了把柄,跑来找蔓蔓了。陆夫人给他们两个开了门,看到他们两个垂头丧气的,奇怪道:“怎么了?你妈的脚让你们担心了?” “我发觉我妈崴了脚后,因为不能四处走动,反而更糟了。”姚子宝实话实说。 “怎么更糟了?宝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呢?”陆夫人犯疑惑。 “我,我这没时间和你解释。”所谓家丑不能外扬,姚子宝一句话带过,冲在前头去找蔓蔓。 蔓蔓正好吃完饭,给父亲老公先沏好茶。姚子宝嗽的蹿到她身旁,切着牙齿,气急败坏的,又不敢大声:“蔓蔓姐。你,你真不厚道,你怎么不查欢儿来查我呢?” “是干妈让我看看你交的收据有没有什么问题。”蔓蔓无辜地说,“而且,我都没有和干妈说你上回那张比较大的那笔——”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姚子宝的手给捂住了。 “宝儿,你捂我老婆的嘴巴做什么?”一边干杯,一边蒋衍不忘盯着敢动他老婆的任何动作。 “宝儿。”陆司令放下酒杯,淳淳教导,“你不能因为你蔓蔓姐给你反腐倡廉了,你就想谋害调查人员,这可是大罪,我告诉你,打报告到你当书记的爸耳朵里,看你怎么办。” 姚子宝早松开蔓蔓的嘴巴了,只在蔓蔓耳朵边上嘀咕:蔓蔓姐,你既然都知道了,你说吧,怎样,你才不告诉我妈? 蔓蔓真心觉得他奇怪了,他这挪了零花钱又不是去做坏事,不过是和自己弟弟一块去买实验材料,怎么对自己父母都保密。 “我不会告诉你妈的。”蔓蔓耸着肩膀,想着这两人可能是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所以故意谁都瞒着,因此网开一面了。 听到她这话,姚子宝长长地缓了口气,对她连道了声谢谢。 蔓蔓看向的是,跟在他后头欲言又止的姚爷。 姚爷的秘密,可就不像两个弟弟一样是小儿科了,是和她哥一样。她也没有想到,只是因为姚夫人崴了脚,闲着无事让她帮着看看自己家的账单,竟然这样窥探到了这些当哥哥的一些私密。如果她没有推断错,既然她哥和姚爷都有份,这事,八成连赵文生等人,都在其中。 姚爷从她眼神里,似乎看出她不会说的誓言,于是没有再和她说话,而是转身进了君爷在的书房。 君爷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发呆。回想起来,她总是出乎他意料,每次都大大地出乎他意料。而且,她现在是愈来愈厉害了,竟然靠一个细节都能打到他阵营里面来。连他父母都窥探不到的秘密。 “囡囡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姚爷走近他身边,轻声道。 “她知道分寸,况且这事说出去,又没有什么。”君爷固然嘴头说的好像轻描淡写,这种被人捉住尾巴,而且是被自己妹妹抓住尾巴的感觉,真是让他有点受窘,烦躁地拨了下额头的刘海,“你想想,昨天我们还在夸她,给我们立了大功。这不到一天时间,她就抄了我们的后路。” 姚爷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想他妈,今天下午把他和他弟弟叫回家,在他面前,炫耀地揪出他十几年前偷偷买变形金刚时的那抹得意。 他妈这么教导他和他弟弟:“你们也太窝囊了。想想囡囡吧,囡囡从小到大,对玩具不感兴趣,早知道那是商家欺骗孩子想偷大人钱包的伎俩。” “我妈说她自小不喜欢洋娃娃。”姚爷拿指头挠着额头。 有时候想象和现实距离太远。 “那她喜欢什么?”君爷现在也觉得自己妹妹不是常人了。 “喜欢鸡蛋。”姚爷吐出这话时,喉咙里艰涩。 君爷被这话心头上一震。喜欢鸡蛋?为什么喜欢鸡蛋?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平白无故抛弃洋娃娃而选择鸡蛋。原因很简单,因为连鸡蛋都吃不起。她有多少年喜欢鸡蛋,就说明她在温家里有多少年连想吃颗鸡蛋都很艰难。原来,他爸想给她炒两个鸡蛋,不是凭空想来的。 这些遗憾的过去,是现在怎么弥补都弥补不了的。他很了解这种痛楚。就好像自己父亲,曾经因为被下放只能吃野菜,到今天如果问起什么菜最好吃会答是野菜一样。不同的是,她这些遗憾,这些伤痛过后留下的后遗症,都是他当初一手造成的。 “陆君。”姚爷的手拍在他沉重的肩头上。 他浓墨的漆眸望着某个远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说将来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其实,现在已经好起来了。但是,这不意味我们能遗忘历史。何况我们是军人,更是不能遗忘任何历史。” 姚爷思摸后,转了话题:“现在,蒋永正落网,外界现在还不知道,纪委早已把目光锁住在了吴裕安身上。” “吴裕安联系着吴俊国。这条线清楚了,接下来,就剩下范家和孙家那点事儿。” “你认为,范慎原的父亲,就是当年在你面前抱走囡囡的人?” “这点你不需要问我,也知道是赖不掉的事实。我现在只是和我姥姥一样疑问,为什么既然他当初抱走了囡囡,又是半路把囡囡抛下,让她经历了两次被人抛弃的痛苦?”每想到她是被人两次抛弃在路边的事实,他是满腔愤怒得无法自已,手里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未完待续) 一场空 汪芸芸与吴祈然去了结婚登记回来,接下来是要告知双方父母。两人短暂商议之后,打算先打攻坚战,先去了吴家。 吴家夫妇因儿子的事,如今是一直住在酒店里没有回天津。知道儿子和汪芸芸出现了,吴裕安和阮秀晴也知道,这是两孩子要向他们摊牌了。他们预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轻易就向这女人妥协了。阮秀晴听到儿子说已经做了结婚登记,眼前猛地一阵黑。再睁开眼时,看到丈夫吴裕安却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 “既然都结婚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吴裕安磕着酒店里的办公茶杯,说。 “爸,这个你放心。”吴祈然应道,似乎对父亲这反应很满意,拉着汪芸芸起身,“既然爸妈没有什么意见,我们要去温家告诉芸芸她爸妈。” “行。”吴裕安对儿子儿媳摆摆手。 他这个潇洒的动作,是令汪芸芸都不由地多看两眼:竟然同意了? 等吴祈然和汪芸芸一走,阮秀晴站了起来冲着吴裕安喊:“你疯了吗?!” “我怎么疯了?他们两个都登记了,难道让他们两个现在离婚?结婚离婚都在登记所有记录在案的。”吴裕安把茶杯重重放下,语重心长,“我看事情木已成舟,那女孩,固然蠢了些,好在是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内。” “能控制,若能控制,就不会搞这么大乌龙了!”阮秀晴不依,甩了袖子走,不忘回头告诉他一句,“你可以告诉祈然,这个儿媳妇,我说什么都不会认的!娶进门等于扫把星,不信你看着!” 吴裕安对于老婆说的“扫把星”三个字,明显听着不高兴,感觉是根刺刺在心头上一样,怒起来把杯子摔了过去:“什么是扫把星?乌鸦嘴!你老了,还得由她照顾你知不知道!” 吴家夫妇都这般,去温家报告时,吴祈然带着汪芸芸去到温家前,信心倍增。想自己那难搞定的爸妈都一口答应了,温家里,岳母温凤妹的脾气他太了解不过了,只要给点好处,一切过去的事情风消云散。 去到温家,见温凤妹正在客厅里,督促睡懒觉的儿子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看着他们两个进来,温凤妹脸色淡漠,不理不睬的。 “进来吧。”是温凤姊给他们俩开的门,只要见他们两人是一块出现,她就知道这事成了,心里的高兴表现到脸上那是笑不拢嘴,拉住汪芸芸的手问寒嘘暖的,“芸芸,你这几天在外头,我和你妈都担心你有没没有的吃有没有的睡,你瞧你没有瘦下来,我和你妈反倒是都瘦了一圈。” 汪芸芸听着她这假惺惺的话,对她的目的一目了然,心头冷哼两声,说:“抱歉让大姨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温凤姊听出她语气不好,急忙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挪开,道,“我是不打紧的,主要是你妈,回来后被你爸因你的事挨了两巴掌。” 父亲打了母亲?汪芸芸吃一惊。 明显温家会有这个举动,出乎了吴祈然的意料。吴祈然忙问:“岳父呢?” “瞧,这孩子——”温凤姊掐媚地笑道,“你岳父岳母都没答应呢,就把人家娶进门了,是不是?” 吴祈然趁着她给的这个台阶,算是告诉了温家,冲着温凤妹:“妈,我和芸芸今早上去了民政局进行了登记。” 温凤妹却惘若未闻似的,只顾着手里给儿子剥鸡蛋壳。汪少涵抬起头,刚想说两句,被温凤妹一瞪眼,缩回了脑袋。这两天,因汪友才那两巴掌,温凤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惹得他这个小儿子都不敢太放肆了。 “妈?”吴祈然没想到会碰到温凤妹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左右为难,前所未有的尴尬。 汪芸芸只是看着母亲那张漠然的脸,她对母亲是太了解了,而无疑,母亲这种反应,是给她对家里早已死心的心头再泼上了一盆冷水。 “走吧。祈然。” “芸芸?” “我妈她这是做样子,想勒索你,你别上她的当。”说完,汪芸芸是径直进了自己房间拎走了最贵重的东西,出了家门。 吴祈然当然以她最重要,岳父岳母不接受可以慢慢来,老婆跑了却不行,于是追着她出了门。 温凤姊看着他们两人连坐都没坐,更别提吴家对这事打算怎么赔礼道歉的事,在他们走后才敢发一句牢骚:“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芸芸,这成什么了,真应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胳膊都往男人那边拐了。”吐是吐完了,可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温凤妹一声不吭,是比走了的汪芸芸更闷着她,温凤姊冲着妹妹喊:“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不会真是被友才打傻了?芸芸拐了胳膊跟那个男人走,你之前的付出怎么办?芸芸这么说你,你不气?” 温凤妹把鸡蛋塞进儿子的碗里后,拍了下儿子脑瓜,起身,又是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直接走开了。 温凤姊像傻了一样看着她这样子。汪少涵咬着鸡蛋,满口牙齿沾着蛋黄,再瞧瞧大姨那傻样,耸耸两头肩膀:老实说,他一直觉得大姨比他妈傻多了。当然,自己妈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汪芸芸登记的消息,传遍温家。几家喜几家忧。传到蔓蔓那头,又变了好几个版本。 蔓蔓在重新整理自家家里和姚家的账本,给她母亲和姚夫人一些适当的意见:“开销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可以进行部分的理财投资。” “你是说买保险吧?”姚夫人反应比陆夫人迅速,好歹不像陆夫人整日窝在家里大门不迈,消息观念都比陆夫人灵通。 买保险,蔓蔓是一直在给家里人买,主要是帮她妈买,因为她知道母亲不像父亲,是没有单位的标准的家庭主妇,一没有退休金,二没有医疗保险。可以说什么保障都没有。虽然有她爸她哥罩着,但终究多个心眼是没有错的。至于她自己的保险,全挂在了饭馆里面。姚夫人和她妈又不同,自己是国家单位的人,完全不怕这些,买商业保险反而不划算。 “干妈你是不需买保险的。”蔓蔓建议姚夫人,“如果干妈有余钱,不买股票,可以投资其它保值的东西。虽然有人说投资黄金什么的,我觉得还不如投资书画。” 姚夫人听完她这话,干巴巴笑了又笑:“囡囡,你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有人是来给我推销过基金股票保险,就是没人像你这样说让我收藏书画。” “现在书画艺术品的拍卖,涉及海内外。”蔓蔓有板有眼地说,“文化的东西是最保值的。即使国内经济不行了,房地产成了泡沫,但是,有价值的艺术品,国外照样买账的。” 姚夫人拉住她的手,轻拍了下:“傻孩子,我这是夸你这想法好,但是,我是普通人,你不是普通人。你明白我意思不?” 陆夫人以为女儿听不明白,插上嘴:“那是,囡囡那鉴赏的目光属于专业水平,不是谁都及得上的。” 姚夫人听完陆夫人的话,点着头回头再说蔓蔓:“囡囡,你有没有想过,当这方面的咨询专家呢?我听说,赵夫人是想把你介绍进画家协会里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加入?” 画家协会,不止如此,她是要进更多的社交圈里认识更多的人,最好把她哥她老公的圈子都逛一遍,好让她认清楚整个环境,免得自己再糊糊涂涂的。出什么事,他们不说,她也不知道。不过这事她可不想太多人知道,万事她喜欢低调。 “嗯,我又不懂人际交往的,只是挂个名。”蔓蔓简单一句话带过。 姚夫人抿着嘴,对她这话像是放在心里,和着她一块不会明说。 蔓蔓把账本摆放好,分别送回到母亲和姚夫人手里,又说了句:“家里账不像家外账,算得分明反而不好。” 姚夫人听出她言外之意,笑道:“是不是昨儿我两个儿子找你了。都说了你什么?” 蔓蔓学着姚子宝那气急败坏的语气,捏着鼻子说:“不、厚、道。干妈,你不厚道让我当黑人。其实这些事我不帮你查,你心里不可能没有底。” “瞧你这俏皮样子,还说是当妈的了。”姚夫人推下她脑袋,笑嘻嘻道,“我这也是没法。不说吧,总不能让他们把吃饭的钱都省着去干他们自以为的伟大事业去。好歹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补充营养怎么行。” “嗯,干妈这话对。查一查,震一震。只是不要让我再当黑人了。”蔓蔓叹口气,昨晚上被自己妈那一说,就是老爸,都对她起了防心,对老婆的戒备是全部转移到她身上去了。 她替两个当妈的背这个黑锅容易吗? “囡囡,我知道你辛苦。这样,我和你妈去买你爱吃的,犒劳你。你喜欢吃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水蜜桃吧。可惜这时候北京的水蜜桃没上市。”姚夫人是认真地想慰劳她。 “不用了,水果我有。”蔓蔓对吃的不怎么缺,对自己爱吃的东西更不怎么缺,论谁最了解她爱吃什么,是温世轩,比她自己要更了解她,所以真不是她不和两个夫人说她爱吃什么,平心而论,她并不挑食。但是,她偶尔口里干巴,想吃点其它的,只有温世轩能满足她。常让她老公帮她带过来。 比如,近来她爸就给她带来了南方的杨桃。杨桃又甜又涩,不是最好的水果,只是这个季节当季,也是能解了她口感,如今她冰箱里就放着温世轩托人送过来的一袋杨桃。这东西,她知道敏感,只放在家里自己吃,和老公都不敢向陆家这边提半句。 姚夫人见她搪塞,心生疑虑,但没有勉强,起身向她们母女告辞。蔓蔓知道她脚没有好,扶着她上到楼上方才安心。姚夫人看到她妈不在,提醒她两句:“温家那边听说又出事了。你可别搀和进去。” “这个你放心,干妈。”蔓蔓向她挤个眼,“我什么时候去搀和过温家的事了。” “我知道我们陆家的囡囡最聪明了的。”姚夫人笑着捏捏她脸蛋。 蔓蔓据从各方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汪芸芸和吴祈然登记了,却俨然没有在吴家汪家两家引起过度的轩然大波,一片表面的安静,令人反而感到惊心肉跳。 蒋永正回天津当天被抓,是抓完的第二天,在北京的楚玲他们才接到消息。本来急着想回天津的楚玲楚越他们,现在反而都按兵不动了,赖在了蔓蔓的公公家里。吴嫣然现在当起了“好”妈妈,一天到晚窝在屋里照顾女儿,一声气都不敢吭。 难做的是蒋梅。蒋母现在嫌弃和蒋永正一家住,情愿把房子让出来,让老公陪着自己搬到女儿家里住。以蒋母那性子,想短时间改头换面是不可能的。赵文生听说现在都天天借口加班,在单位不回家住。小东子为此都每天皱着小脸蛋,想爸爸,害怕妈妈和爸爸又因此分开。 蔓蔓决定上大哥的单位,找君爷和赵文生都谈谈。 听说妹妹来,君爷专门腾出了点时间接见,从会议厅走回到自己办公室,进门就问:“什么事?” “我本想打电话。”蔓蔓在他这办公室和单位来过好几次,熟悉了,一点都不陌生,说话如流,“但是,想着电话里恐怕说不明白。我想要我那房子的钥匙。” “什么房子?”君爷听她这么问,抬起头来看她,似乎一时没能想起来。 “我给我爸买的那房子。刚好,离我们家大院不是挺近的吗?”蔓蔓说,“本来我想拿阿衍那套房子,但是我们没有住,阿衍早把它借给了一个同事住。总不好临时赶那个同事走。” “是谁没有地方住了?”君爷不屑的眉,意指她竟然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蔓蔓听他这么责问,嘴头上就不客气了,道:“你好意思说,你同学天天晚上住在单位里,搞得和老婆孩子两相思,你看着就不心疼不着急?你怎么当人家领导的?” 被她这提起,君爷仿若是才想起这事,有点愧疚,说话没有之前那么力气十足了,迟缓道:“那你这房子是要给——” “我让我公公婆婆先搬出来。”蔓蔓说出自己的安排。 “行吧。我把钥匙交给你老公。”不想让她搀和进蒋家的事情,君爷直接下了命令。 蔓蔓没反对,本来她就打算让她老公去做这件事。有些话,她都是不好和关系好的公公说的,以她儿媳的身份不合适说两个老人。其实,本来父母住儿女家里天经地义。不然赵文生不会一声不吭地自己搬到单位来住,连自己家都不敢回。 见事情办妥,蔓蔓起来,打算去找赵文生劝说两句回去看看蒋梅。刚转身,背后她哥突然叫住她。 “你帮我做点事。” 蔓蔓转回来,根据他指示先坐了下来。 君爷拿起电话筒是向外头的徐美琳交代了些什么。接着,徐美琳走进来时提了个手提电脑,搁在了蔓蔓面前的桌上。 “我知道你很厉害。帮我单位顺便查一查账本吧。”当哥的不遗余力,把妹妹的才华都用到自己单位上。 蔓蔓额头爆汗:这算什么! 见她要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表示抗议时,他先抢了话:“你想想,我每天晚上帮你带女儿,照顾你女儿。” 较真论起来,她哥帮过她的忙,确实不是一点半点的。吃人嘴短。蔓蔓悻悻,坐下来打开电脑上的报表,就此半天都泡在了这里。 能人多事,现在蔓蔓非常信这个理了。当沙子可以偷懒,绝对比金子好很多倍。 姚爷进来时看到她在打电脑,凑近来看,瞧她打字的速度,有些惊奇:“囡囡,蒋中校是电脑专家,怎么你打字还用全拼?” 求她办事还挑她毛病?而且,一句话戳到她软肋上了。若是别人不知道她老公是个电脑专家还好,知道了,她确实尽可能减少暴露在别人面前玩电脑的机会。因为以她一分钟打十个字的速度,是很丢她老公的脸。 半红张脸,她憋足了气,嘭,一手拉下笔记本电脑屏幕,道:“这你要问你们领导了!是他请的我。” 埋头在文件堆里的君爷,这才意识到问题,仰起头,问:“她打字很慢吗?” “打字用全拼,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姚爷竟然没有顾及她面子,一五一十地形容她打字的样子,“是真正的全拼,她连缩写单词的开头拼音打字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 君爷听了也是万分震惊的模样:“阿衍不是电脑专家吗?” “我老公是我老公,我是我!”蔓蔓怒道,这怒,怒的没有底气。 说起来,不是蒋大少不教老婆,是在家里的蒋大少,从不玩电脑的。这叫做健康生活,白天在工作上班都对着电脑了,下班回到家再对电脑肯定有害健康。对老公这点,蔓蔓表示十二分的支持。老公在家,她也不玩电脑。于是,小两口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在电脑上做交流。 “囡囡,不是哥说你。不知你老公身份的,倒也算了。”君爷这话没说完,又遭来她一白眼。 “你以为我想在别人面前玩电脑吗?还不是因为你!” 见妹妹竟然把矛头指到他身上来,他不得切齿:“所以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没错。我这是为你好,你竟然说起我来了。行,怎么样都好,我这个当哥的比不上你老公。” 姚爷见他们俩吵起来,终于悔恨起自己的心直口快,插进中间说:“当了夫妻,也不像亲人那样血液里流着同样的血脉。” 蔓蔓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指揪着衣摆,月儿眉皱着,心里也想不清楚怎么两句话就和他吵起来了。至于什么老公和家人怎么比,她向来都是平等对待公平对待,因为她向来都把老公当成家人一样看待,哪有什么是大哥重要还是老公重要的说法。 君爷歇了气,问她:“有看出什么了吗?” “哥,都在你监控之下,有谁敢腐败?” 蔓蔓这话并没有打消君爷的疑虑。 “如果一锅粥里清白到一点浊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君爷的意识形态很高,不相信人会完全没有私心。其实,只要不是触犯法规,他都是可以容忍的。 “你要我鸡骨头挑毛病的话,我只能从我最擅长的来说。”蔓蔓琢磨了下后,道,“你们饭堂真是奢侈。” 每次报到他这里的饭堂账单确实很高,但是他让徐美琳暗地里查了几次,也不见有厨师贪污腐败的行为。 “就你来想,是什么问题?”君爷问她。 “原材料,调料,都有问题。”蔓蔓说,“哥,你常说营养学重要,但你肯定没有研究过替代食品。” “替代食品?”她这话,让姚爷都转了头看着她问。 “比如说,今天吃不到这种食物了,想吃到这种食物一样的营养素,其实大自然里,很多食品是具有同样营养素的。再比如,调料。调料其实本身就含了不少营养素。” 妹妹的话,似乎是在他脑海里像闪过一道火线。 等她离开后,姚爷坐到了他面前,俨然是与他有了同样想法,说:“你让她来查账,其实是想知道怎么解决口粮问题吧。” “我们在食品抑菌方面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口感方面,一直有所欠缺。”君爷手指间婉转着钢笔,不得承认,“她当厨师的那种直觉和天赋,遗传自我姥姥。我充其量只能是根据食谱来做,她是能从自然搭配里推算出食谱的。” “你不是一直把你自己当做了不起的大厨?”姚爷若是故意地挑出他的毛病。 对于教自己妹妹营养学的事,君爷冷哼一声:“我这是在教她怎么接近我。” “不如说,教她怎么接近你后你可以利用她。”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利用她。” “那你居心叵测,想把她牵拉进项目里,是想做什么?”姚爷微夹的美睐,似乎对他的想法颇有微词。 “你似乎弄错了件事。”君爷毫不客气的,“我真把她牵扯进来,有风险的人其实是我。” 姚爷为他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沉默了片刻。 君爷歇下了手指间玩转的钢笔,沉声道:“她是我妹妹,我是再了解她不过了。她是很聪明的人。” “你下一步是准备让白露带她进来吗?” 蔓蔓离开大哥的办公室后,依照原有计划,找到了赵文生,与赵文生说了自己的计划。赵文生听完,扶着眼镜看了看她:“蔓蔓,你和阿衍够细心的。” “只要赵大哥不嫌我们两口子多事。”蔓蔓很老实地说。有时候帮人家,也总怕是帮了倒忙。 “行,只要你公公婆婆,就是我那岳母能答应。”赵文生爽快地打算接受他们的安排。 蔓蔓听了很是欣慰,想着小家伙今后不用天天跑她家里来诉苦了,一边继续说:“东子真的很喜欢你的,赵大哥。” “他再喜欢我,都没有你家小公主重要。”赵文生竟是流露出了一丝酸酸的醋意。 蔓蔓知道他是开玩笑,都不好意思,窘道:“这,这——” “蔓蔓,南南她。”赵文生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你把她交给你哥,确实是对的。” 蔓蔓没吱声。 送她到达电梯口,赵文生像其他人一样,对她叮嘱:“我和阿梅也交代了,说尽可能不去碰蒋永正那一家人。蒋永正那事儿,很不简单。” 这不知是第几个人在提醒她小心了。只有她哥和她老公半句未提。话说,这两天,她老公又在单位里加班了。 暴风雨的来临,总是在一瞬间的事。纵使有预感,有再精确的预报,都防不胜防,对于那些心存侥幸的人来说,一刹那,可以是覆灭性的结果。 楚玲带着儿子儿媳,谨遵老公的叮嘱,躲在这边蒋家里,最终,一天早上,楚越被从天津来的警方抓了。 看见老公被抓,吴嫣然犹如秋风落叶,抱着孩子,当天匆匆跑到父母家里求助。 “现在说只是调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嫣然在父母面前,一边说一边流泪,“我们给他们请律师,但是我们请的律师,听说也很难进去和他们见面。我公公又告诉我,不要回天津去。爸,妈,你们倒想想办法,楚越都被抓了。” 吴裕安深长地吸一口气。应说,楚越被抓,是他的意料之中。或是说,楚越本来就是他一颗作为替代的棋子。只是委屈了女儿而已。 阮秀晴也知道这事情内幕,把女儿先拉起来,拉到角落里说话:“嫣然,不是我和你爸不帮你公公你老公。这事情,说起来,我们从头到尾,从没有少资助过你公公,也教了你公公怎么明哲保身。只是你公公和你老公都太贪了。如果不是这事爆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竟然是这么贪的,从中捞了那么多油水。” “你说什么,妈?”吴嫣然震惊,自己老公居然还瞒着她与她公公有秘密。 “我只举个最简单的,本来两年间预计是五辆名车,五百万的数目分批进账,这样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公公你老公倒好,私底下自己加到了十辆名车,并且每辆名车不止百万,远远超出了千万的大数目。这样一笔账,放到哪家公司的公款,都是说不过去的。”阮秀晴道。 吴嫣然一面听母亲说,一面快速在心里算了笔账单。如果她老公她公公,自己加了一倍,油水捞多了一倍,交给她的家用却都自始至终没有加,这岂不是说明她老公早有个数目庞大的小金库。 男人有钱了会做什么?她不敢想。光是想到她生了女儿以后,说是全家高兴,但是,瞧妞妞生病,查到最后竟是自己婆婆贪婪搞出来的问题。这家人,也不见得真是对她生的女儿上心。 一阵寒风入肺。 “现在,先是要和那家人断绝关系要紧。”阮秀晴小声告诉女儿,“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只要你同意,和楚越划清关系,给楚越安个罪名,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分手。” “什么罪名?” “傻孩子。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是对你和家人最大的罪名了。” 吴嫣然望着这样的妈,突然一句话都出不了声。她突然是觉得她妈也很陌生。那天后来,不知怎么神使鬼差的,她离开父母以后,是径直去找了弟弟吴祈然。 吴祈然以为她恼着他,毕竟他当时要去找汪芸芸时,她骂过他。所以,和汪芸芸登记了的消息,他只给她发了短信,都不敢亲自去找她。现在,突然见到她三更半夜抱着孩子过来,很是吃惊。 “姐,怎么了?” “进屋里说话。”吴嫣然拉着弟弟进门,进屋子后先环顾了下屋子,问,“她呢?” “在房间。” “你这里隔音设备好不好?”先这么问一句后,俨然是感觉到这已是走投无路了,吴嫣然也就没有计较,道,“那我们小声点说话。” “姐,你这是怎么了?”吴祈然皱着眉,对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满意。 “我们全家,也就祈然你,最单纯了。”吴嫣然用这样一句话来开这个口,“我问你,如果我把妞妞交给你养,纵使你媳妇不愿意,你愿意接受不?” “姐,你这说什么话?妞妞干嘛交给我养,妞妞不是有你和姐夫——” “你姐夫被抓的消息,还有我公公被抓的消息,你都还不知道,对不对?” 吴祈然这几天都只忙着结婚登记的事,确实不知道曾几何时已经变天了,一时震惊,傻住在原地,继而说:“他们犯的什么事?姐,你没有找我们爸妈吗?” “我们爸妈,我看,也差不多了。” “什么?” “祈然,你是我们家里最单纯的,自己考大学自己考研究生,自己出来拼打的工作,虽然姐偶尔也想你是个蠢小子,为什么不想靠家里。现在,姐却想,你这蠢,倒是最少给我们吴家留了根苗子。”吴嫣然说到这里,泫然欲泣,也不知是不是在痛悔,吸口气道,“姐最后教你一句,盛极必衰。” “姐?!” 吴嫣然将女儿往弟弟手里一塞,头也不回转身即走。 汪芸芸的头贴在门板上,使劲儿屏住气息,直听到外面门拉上的声响,以及有孩子的几声哭啼,她感觉是整个人跌进了凉透了的谷底里。(未完待续) 孩子 追不上吴嫣然的吴祈然,抱着手里的妞妞回到屋里。这孩子也怪,居然不哭,在他怀里睡的挺甜。他和这孩子其实只见过三次面,一次在她姐生产的医院,孩子刚出世,他作为舅舅去看过。第二次,就上回,他带未来媳妇回天津,顺道肯定要关心下姐姐的孩子。当时他并不知道妞妞生病了。第三次,吴嫣然全家抱孩子来北京看病,知道孩子病了,他撇下未婚妻偷偷去看孩子,然后知道有厉害的儿科医生照顾孩子,他这心方是放下。 他喜欢孩子。这是他姐姐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所以吴嫣然知道他喜好,没有得到他口头明确的答案时,也敢舍得把女儿留在了他这里。 吴祈然抱着孩子进到客房里,房间里没有小床,今晚他只能抱着这孩子睡了。这样,需要和汪芸芸说一声。 “芸芸,芸芸。”他叫了两声。 汪芸芸的房间里没有回应。 他想着或许她是熟睡了,就此没有再叫,等着明天早上再说。今晚上,抱着孩子睡在了客房。浑然不知,汪芸芸是在夫妻的主卧室里等他过来,许久不见他人影,她心里益发灰败。 他没来,他姐姐的孩子比她重要。她满脑子闪的都是这个念头,完全把那只是个两个月大的孩子这个事实撇得一干二净。对于一个经常有私心的人来说,只要一个小生命,都是十足的敌人。 汪芸芸一夜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时是清晨五六点。昨晚半夜里妞妞肚子饿闹哭,吴祈然匆匆忙忙用吴嫣然带来的奶粉给孩子喂奶,三番四次搞出动静,搅得她想睡都睡不安稳。若是自己的孩子倒罢了,却不是。汪芸芸愈想愈发想不通,走进了死胡同里面。 她擦把脸,刷个牙,知道他肯定昨晚因为照顾孩子会睡得很死,招呼一声不用打,坦坦荡荡地走出了门。 此时,离他们新婚登记不过是第几个晚上。 如今汪友才,每晚都在温凤妹这里睡,吃完早餐闲着没事再去找乐子,总之在京城里无所事事。温凤妹嫌他在京城开销大,每天出去都要和她要钱,绞尽脑筋想把他赶回老家。汪友才知道她想法,只留了一句:我得确定芸芸没有被她老公家里人欺负才能走。 温凤妹对他这话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他可以关心女儿有没有在夫家被人欺负,却从没有关心过她在他家有没有被他和他家人欺负。 汪友才拿女儿当借口在京城里找乐很高兴。 温凤姊看着妹妹私底下气得七窍生烟,暗生想着,好在她那个老公,虽然是个吝啬鬼,但总比汪友才这样不负责任花天酒地的男人要好。温凤妹生了个儿子,不见得能让她在夫家里有什么权利。汪友才想打老婆时照打无误。 最可气的是这汪少涵了,被她妹妹宠的无法无天,却不见得汪少涵有护着自己妈的想法。上回温凤妹被汪友才打,汪少涵居然在旁边边看边嘴里吃着饼干,看得是好不热闹。 温凤姊看着妹妹这一家,心里取得了平衡。这叫做自己的悲伤只有拿别人的悲伤才可以抹杀。 汪芸芸来到温家的时候,是没有想到父亲没有回老家,不然,她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来。既然来了,想走,可就不容易了。骨子里,她是和她妈一样犯贱,对她爸是敢怒不敢言。汪友才口口声声说护女儿,其实自小打她的次数不会少过打温凤妹。 “芸芸——”汪友才一叫。 汪芸芸的脚在地上生了根,不是留恋是畏惧。再说了,当她知道订婚宴那天的事是她父亲给捅出的篓子,她除了恨,别无想法。 “芸芸,进来啊。你妈做了早餐,你没吃吧?”汪友才热情地招呼女儿。女儿嫁在了北京。如果不能赖在老婆这里了,他也可以去赖女儿女婿,这不得和女儿打好关系。 汪芸芸哪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转了个念头,转回了身,任他拉着到饭桌边坐下。温凤妹在给儿子剥鸡蛋壳,对她依旧是当没见到她这个人似的。汪芸芸虽不知道母亲想装到什么时候,但是母亲想装,就任母亲装,她反正现在靠不上母亲,然有个汪友才。 “芸芸,吃鸡蛋不?”汪友才从来没有给女儿儿子剥过鸡蛋壳,把鸡蛋整个连皮,搁进女儿的碗里,这算是关心女儿了。 汪芸芸若是以往必定心里计较,现在却不是计较细节的时候,说:“爸,我听大姨说,你要在我夫家里护着我。” 他当然要护着女儿在吴家站稳地位,这样他才可以赖在吴家,汪友才像胀气的气球一样,拿手叉腰拍胸膛:“废话,你是我女儿,我能不护着你吗?怎么,你那不讲理的公公婆婆又拿什么刁难你了?” “他们把他姐的孩子塞到我老公手里了。”汪芸芸说。 这话等于一道晴天霹雳,对于那些已经经历过诸多苦难练成精的家庭主妇来讲,这事意味着什么很明了。纵使不是温家两姐妹,身在家庭漩涡中多年的汪友才和汪少涵也都听明白了。 “姐夫不爱你了。”汪少涵脱口而出。 弟弟的嘴巴向来毒得没心没肺。汪芸芸心里少不了想拿耳刮子刮弟弟的嘴。 “我说这不对啊,芸芸,你不能让他这样做啊。”想指望温家人在这时候宽宏大量地站在吴家角度上去为那可怜的小女娃说两句,是不可能的,温凤姊一个劲地指责起吴家人。而只要温凤姊一开嘴说吴家人,她其实又不能拿吴家人怎么办,只能说汪芸芸蠢。 汪芸芸很想拿布条塞住温凤姊的嘴巴。从小到大,她都知道她这个大姨,除了添乱不知道能做什么。 温凤妹仍旧是一声都不吭的。 汪友才搁了筷子,起身叫女儿:“芸芸,你过来。” 她这爸固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却不是傻的,知道定是吴家出事了,但是要照着温凤姊的面说不合适,谁不知道温家人都长了只鹦鹉的嘴巴,就汪友才本人,要这脸就得秘密说。 “怎么说?”两人走到旁人听不见的阳台,汪友才问。 “我想,他爸他妈他姐,都是要进监狱里了。”汪芸芸道。 汪友才诧异地抬头看她,主要是听她语气平静,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如果按理来讲,这会儿汪芸芸应该是闹着要离婚。 “爸,你不会因为他家里人出事就要我嫌弃他吧?” 汪友才当女儿这话是在试探自己,连忙矢口否决:“那当然不是了。只要他自己没有犯错,他亲人的错怎么能怪罪到他头上。” “嗯。经过这事,我是看明白了。他自己是有点钱有点本事的,没有靠他家里,这反倒让我心里踏实了。”汪芸芸说。 汪友才没想女儿有这样长远的见解,愣:“你怎么想通的——” “爸,你想想蔓蔓姐不也是这样。” 蔓蔓,的确是。想蒋家并没有给蒋衍带来任何支持,蒋大少依然凭自己能力往上爬,哪怕是自己哥出了事都不能影响他前程半分。一个有能力的男人,远比一个只靠家里的富二代官二代,明显可靠多了。 蔓蔓目光长远,她汪芸芸在这点不可能输给蔓蔓。 汪友才因女儿这一说,一样想通了,点着头:“对,你这想法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和他应该没有什么阻碍了。” “爸,他把他姐的孩子看得比我还重要。你能说我不担心吗?”汪芸芸口气里流露出了焦心。 “这——”汪友才一愣,继而接着说,“等你生了你们的孩子,他就变了的,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喜欢其他人的孩子多过自己的孩子,那是不正常了。” “我现在就觉得他是不正常了!”汪芸芸气呼呼地说。 终究,汪友才是不敢轻易得罪现在的女儿,只好软声软语地劝说:“可他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你让他把孩子往哪里送?” “他们总有亲戚可以收留的。再不行,塞给蒋家啊。”汪芸芸道。 塞给蒋家?岂不是塞给蒋大少的爸妈,最后塞到蔓蔓这边来。 汪友才的脑子里绕了一圈,终于明白汪芸芸的想法了,其实,妞妞毕竟是姓蒋,按理来说,的确是该算到蒋家头上而不是吴家头上。只是吴祈然与孩子父母的亲近关系恐怕要比蒋家夫妇来的亲,不知道法院会怎么判。 “总之,我不喜欢这孩子,他必须把孩子送走,送到哪里都好。”汪芸芸下定了决心。 “如果他不愿意呢?” 吴祈然就这点令她感到棘手。吴祈然算起来是个孝道的正直的,不像吴家夫妇和吴嫣然。她站不住理的事情,没有把握能说通吴祈然。而且,她现在不想和他闹离婚。一个有年纪的女人闪婚,在单位里传开,不是件好事。 “如果我知道有办法,我用来找你吗!”汪芸芸向着汪友才吼。 论是往常,汪友才见她敢这样对自己说话,早一巴掌掴下去了,然想到她如今身份,这巴掌他不仅不敢打,而且,必须帮她想着法子,帮她想到法子等于帮到他自己。 “我看不如这样,我帮你把那孩子丢了。”汪友才道。 汪芸芸一怔。 “送去蒋家不知道能不能成?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家庭傻到无条件接受别人家的孩子,这点和你是一样的。如果送到法院去判,你的胜算恐怕没有那么多。” 汪芸芸眉头皱紧会儿就松开了,她清楚,胜利果实只属于狠辣的女主。 于是父女两人商量好,接下来该怎么做,能瞒天过海。 吴祈然醒了后,给孩子先换了尿布,再去敲汪芸芸的房门。结果,见汪芸芸不在卧室里一惊,匆匆拉开门要出去找,想到孩子在家再次却步。只好打汪芸芸的电话。手机的铃声在门口作响。汪芸芸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袋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 “芸芸?”吴祈然反而傻住了。 “饿了吧?我见你没有醒,就下楼去给你买了早餐。”汪芸芸边说边把早餐搁在了桌上,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婴儿用品,道,“我见你姐的孩子过来了——” “芸芸。”听她提到妞妞,吴祈然匆忙解释,“我过几天,如果我姐没有事,我就把孩子送回去。” 汪芸芸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姐和你姐的婆婆,昨晚上已经回天津了吗?” 吴祈然是不知道。他愣着,手足无措。 汪芸芸像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妞妞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这么小就没爸没妈的,好在有你这个舅舅疼。” 听她这意思,吴祈然喜出望外:“芸芸,你?” “是你外甥女也是我外甥女,再说,我向来喜欢照顾孩子,你不是不知道。”汪芸芸像是嗔怨他对他笑。 吴祈然经她这一说,扒着脑瓜脸红,是为怀疑她的想法感到羞愧了。他知道她是助产士,照顾小孩子的机会很多,如果不是喜欢小孩子,是不会在这工作岗位上做这么久的。 汪芸芸是喜欢小孩,但是,不喜欢与她抢她老公的妞妞。潜意识里,她很清楚,这女孩会成为她老公的心头肉,会将她和她将来的孩子吃得死死的。所以,妞妞必须走! 卸除了吴祈然的戒心,汪芸芸像是示好的,把妞妞抱在了怀里,看着他吃早餐,边说:“我们两人都要上班,不方便照顾小孩。这样,白天请个保姆怎么样?” 吴祈然有点舍不得,说:“请个保姆的话,是不是等孩子大点——” 汪芸芸眼眸里闪过道厉光,却是垂下眼眸,轻声为难地说:“可我们的婚假快结束了,怎么办?如果她是我孩子多好,我有产假可以照顾她长一点时间。” 京城不比其它地方,竞争力大。他们不能违反规定请长假。他们在京城的饭碗又都是来之不易的,都不能轻易丢掉。孩子是要养,可现实不能让他们只要孩子不要饭碗,不然也养不起孩子。 吴祈然再舍不得,也只能对现实低头:“嗯,照你想法,请个保姆吧。我等会儿就去家政公司问问。” “好的。”汪芸芸笑得合不拢嘴。巴不得他这个保姆自己请,可以进一步帮他们洗刷嫌疑。 这时,妞妞在她怀里哇唔哇唔哭了起来,哭声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怎么了?”吴祈然扔下早餐就站了起来,匆忙去接她手里的孩子。 见他紧张成这样,汪芸芸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双眸里阴狠的光,愈发盯在那孩子脸上。 请来保姆的第三天,他们两个要去上班了。临走前,吴祈然再三叮嘱保姆阿姨。这边,心里仍旧担心姐姐那边,打电话联系天津的老同学打探信息。 吴嫣然是被单位停职接受调查。女儿吴嫣然的落网,代表吴家夫妇走到了尽头。吴裕安和阮秀晴本来都是属于半退休状态了,现在因为这事,被抓回了天津。吴家一家子覆灭,唯独没有关系到吴祈然。 温凤姊听着这些打听来的消息,都不禁为汪芸芸摸着胸口说幸运,另一方面却害怕吴祈然能安然脱身是昙花一现,忙着找温凤妹商量。 温凤妹对她唠唠叨叨的话,照样爱理不理的。 温凤姊看到现在,都看不明白妹妹肚子里打的是什么葫芦主意,扯着温凤妹袖口:“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听不明白吧?芸芸她夫家都完了。” “那关我屁事。”温凤妹道。 温凤姊傻眼,回头对向汪少涵:“你妈是怎么了?” 汪少涵耸个小肩头:“大姨,如果你想靠我姐发达,那就算了。你先看看我爸结果再说。反正,我和我妈是不指望我姐了。我妈是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姐夫连蔓蔓姐家里的模型飞机都不能帮我找来,是个窝囊废。” “你这孩子怎么整天想着模型飞机,不想想学习呢!”温凤姊的指头用力戳到汪少涵额头上,是替妹妹气得半死。 汪少涵不喜欢学习,非常不喜欢,早在家乡,就是不折不扣的学习差等生,被温凤姊戳了指头,依然死皮赖脸的:“我爸都不管我学习,你管我做什么!” 温凤姊是气得无话了:“好,你学你爸,你学你爸到最后一无是处!” “像我爸哪里不好了?你看我爸又不是没钱花。” 没救了,这孩子。温凤姊跺脚就走。 等姐姐走了,温凤妹是忽然一巴掌朝儿子脑瓜上扫了下去。 汪少涵从没有被母亲这么打过,骇然地看着母亲:“妈,你真是吃错药了?” “你想学你爸行,到时候出了事,像你姐这样,看你到时候和你爸你姐一样怎么死都不知道!” 昨晚上,汪芸芸是上夜班,到了清晨,一个劲地看表和看手机,没有急着回去。因为时间订好了在她和吴祈然都要值夜班后的今早上动手。等到大约是六七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接到汪友才的一条短信,说是都办妥了。 孩子丢在了菜市场。 汪芸芸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挺宽心的。她心想,不怪她丢孩子,她都让汪友才把孩子丢在了菜市场,肯定有好心人捡的。说不定,以后妞妞是进了比他们更好的人家,大富大贵。但她不知道,汪友才是遵照她命令将孩子丢菜市场,却当然不是丢在菜市场热闹的地方,毕竟那里人来人往,难保他丢孩子时会被人家发现。他是小心地把孩子丢到了菜市场的垃圾堆边上。他不会像女儿傻到认为孩子丢了进大富大贵人家更好,而是希望孩子是被捡破烂这样的人给捡了。这样,孩子长大想追究责任,也不怕追到他们头上。 可以说,他其实心里上,是很想把这孩子扔进河里或井里弄死了,以免后患。反正,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然不会不假思索给女儿提这样的建议。这么一想,他要走时忍不住抽出把刀,在孩子脸上比划着。孩子按照他女儿暗地里给的药喂过,睡的很熟,醒不了。他胆子愈大,是把刀尖都挨到了孩子脸上。 身后这时传来了汽车轮子的声音,怕是有人来了。他只好慌忙收起刀子,一溜烟循着没有监控镜头的小巷跑了。 朝菜市场开来的比亚迪,是温世轩本人刚入手的二手小车。每天早上,他即使现在不需天天去饭馆报到了,但天天是要到菜市场报到的。他要给周玉做吃的,要给两个女儿买好吃的。这是他的生活重心。 坐在比亚迪副驾座上的是范慎原。自从从王学斌口里得知一些真相后,他如今是每天都来缠住了温世轩。仿佛在看到温世轩这张酷似他父亲的面孔上时,他能见到他父亲,可以质问他父亲当年为什么这么做。不管怎么说,他是很感激温世轩的。若不是温世轩当年捡到蔓蔓,怕是他父亲死后的罪孽都不知道怎么洗清。 见温世轩开着比亚迪开到半路,突然转了下方向盘,范慎原警觉道:“干爸,看到什么了?” “好像,有哭声。”温世轩说。 “哭声?”范慎原拨下窗户仔细地听,听不见有任何异常的声音。这里虽然离菜市场近,但是,因为靠近垃圾堆,没人愿意走。而温世轩喜欢走这边,就是因为清净些没有那么拥挤。 温世轩已经停下了车。范慎原只好与他一起解开安全带匆忙下车。两个人走到垃圾堆旁,见到一个纸箱子里,一个小娃,就像被丢弃的流浪猫流浪狗那样,扔在了那里。四周,还有经过的耗子流窜。 范慎原的心头被整个一震,双腿发软了下来。 温世轩是一脚踢开敢靠近孩子的耗子,双手充满怜惜地把孩子抱了起来,皱着眉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本来,他们是该把这孩子送公安机关的,但是,公安机关受理的程序是,调查出孩子从哪里来之前,并没有这个条件照顾孩子。怕这孩子就此被送进孤儿院去,温世轩将这孩子抱回家里。 周玉听说他抱了个被人丢弃的孩子,连忙从律师事务所赶了回来。见是个女娃,益发怜惜:“现在的父母愈来愈不像样了,是个健康的孩子都丢。” 范慎原坐在旁边,双手抱着头,连看一眼孩子的勇气都没有。他在看到垃圾堆旁这孩子的时候,感觉是看到了他父亲把蔓蔓丢到路边的一幕。 “这孩子从我们看见她,到现在一直都睡着,你说怎么办?”温世轩毕竟照顾孩子有经验,觉得妞妞这情况,好像是生病,又好像不是生病。 “送去医院看看?”周玉说。 “医院里你认识人吗?”温世轩觉得北京的医院太可怕,现在哪怕是社区医院都要排队。这么多病人,医生有没有耐心给小孩子看病他没有信心。要找个耐心的医生不好找。 “问问蔓蔓吧。蔓蔓认识的人多。”周玉自己没有小孩,在儿科医生这方面人脉不熟,但是她知道就近认识的人里面,无论男女老少有病找君爷是最好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大脾气的君爷不可以找,可以转而去找蔓蔓。 温世轩觉得为了个小生命去麻烦下养女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蔓蔓接到周玉的电话,听说到有个女娃被家人抛弃了被她爸捡到,倒是没有想起自己,只是同样觉得这孩子无比可怜。她立马联系了赵文生。 赵文生听到这事,二话不说,提了药箱跟蔓蔓前往周玉的家。去到那里,蔓蔓和周玉聊起了这事的前因后果。赵文生走去给孩子做检查,走到孩子跟前一看,摘下了眼镜:这哪里是不知谁家丢掉的孩子?这不是妞妞吗? 蔓蔓没有见过妞妞。赵文生是在一星期前,仍在给这孩子看病的大夫,可以说比孩子父母还更了解这孩子。 “赵大哥,你说她是谁?”蔓蔓听赵文生自己说认识这孩子,和全屋子里的人一块愣。 “妞妞。”赵文生道。 “妞妞?” “你老公,我老婆的堂叔家的孩子。” 妞妞这会儿可能是药效过去,开始动了,一动扯到伤口,哇哇哭了起来。小脖子上一道浅显的血痂蹭破了伤口,又汩汩流出了血。赵文生赶紧拿块纱布给这孩子捂着伤口,又对蔓蔓说:“她可能是饿了。她现在和你两孩子喝的是一样的奶粉。” “现在去拿这奶粉来得及吗?”蔓蔓道,“如果她喝的奶粉和我孩子一样,那可以喝我的奶吧?” 赵文生未想她会这么说,回头看了下她,充满感慨:“如果你愿意,母奶当然是最好的。” “我怎么不愿意?哪怕她爸妈是杀人犯,她这丁点大的孩子有什么罪过?”蔓蔓二话不说把孩子抱过来,走进周玉的房间给孩子喂奶。 屋里几个人看她如此果率的行为,无不钦佩的。周玉说:“世轩,你是养了个好女儿。” 温世轩憨然地笑笑,笑里面满是欣慰。或许小女儿不怎样,但蔓蔓是值得他骄傲。 范慎原这会儿振作了起来,问赵文生:“真是那家人的孩子吗?” “我给那孩子看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敢说,这孩子,你想让我短时间认不出来都不容易。”赵文生苦涩地把眼镜重新戴上。吴家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没有想到吴家会把孩子给丢在马路边上任其死活。 “现在要怎么办?”温世轩问,“这孩子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现在与这孩子最亲的,应是她舅舅。”赵文生道。 “那通知她舅舅过来接。”温世轩边说边行动。 赵文生却一把拉住他:“现在,都不能确定是谁把她丢了的。如果把羊重新送回虎口怎么办?” 温世轩听他说的有理,止步不动。 “这孩子,先由我带着。”赵文生道。 对儿科医生这个建议,没有人能提句反对。 妞妞被丢,接着被赵文生带回了自己家里的事,不会儿传遍大院。蒋浩平急忙从家里赶来,不相信自己兄弟家里人敢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赵文生正与公安局的技术人员检验孩子脖子上那道小伤口,确定是用什么刀具划的,一致认定有人是要杀了这孩子。案件的严重性质进了一步。 “据我们调查,这孩子除了她舅舅以外,其他家人,都在天津被检查机关指控调查,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她舅舅呢?” “她舅舅听到消息,马上从单位赶回了家里,发现家里的保姆因为畏罪潜逃。现在我们在追这保姆,即使找到这保姆,恐怕在她身上找不到作案动机。” 赵文生突然回忆起:“她舅舅是结婚了吧?” “她舅妈在单位工作,没有作案时间。而且,看起来,这孩子的舅舅和舅妈都一样担心这孩子的下落。” “既然担心,他们没想来看这个孩子吗?”赵文生扶起眼镜提出疑问。 “因为过于担心孩子,她舅妈不小心从楼梯摔了一跤,听说是小腿骨折。”说完这句话,公安局的侦查科人员与赵文生对着心照不宣的眼。 是人都会觉得蹊跷:汪芸芸这担心过度的摔倒小腿,超乎了常人的反应。 蔓蔓在家里分出牛奶、奶瓶、尿布等等东西,包括本来要预给自己女儿穿的一些衣服,是让蒋梅拎过去先给妞妞用。对此,两娃都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蒋梅手里拎着的,本是属于他们双胞胎的东西。 两娃感到危机感,对于好像一个要来抢自己位置的女娃。 蔓蔓伸手,一只手捏女儿,一只手捏儿子的小脸蛋:“有什么好妒忌的,不就是些东西?一些身外之物。” 两娃哼哼,听到母亲这主动告诉,心里其实很满足。妈妈始终是他们的妈妈,谁都别想抢走。 君爷在听说孩子被丢的事件后,也提早了回来。主要是担心妹妹知道后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到了家后,先是敲妹妹家的屋门。 蔓蔓走出来给他开门,好奇地问:“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看了看她屋里,确定妞妞不在她屋里,说:“没什么,今天单位事情不多。” 一眼都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她推他回自己屋里:“你这是瞎操心。” “我——”他看着她,欲言又止许久。(未完待续) 我的妻 那时候,一句沉淀多少年下来的对不起,呼之欲出。终究,是被煞风景的手机给打断了。没能说出口,坚毅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唇角若陡峭的山峰散发着烦躁的冷峻。 “哥,电话!”她拍拍他公务包。 他迅速拉开拉链,抽出里面的手机,口气像是要宰了对方似的:“什么事!” 对方被他这声音吓到,战兢道:“请问是陆先生,是吗?我是珠宝店的送货员。” 珠宝店,他记起来了。今早有来过电话,不过他不在家,叫对方等他回家再送。 “我现在在家,你送过来吧。” “陆先生,我现在已经到了你们大院门口,门卫说要你们允许,我才可以进去。” “那你等等。我让门卫带你进来。”说完,挂了电话通知门卫放行。 蔓蔓站在他旁边听着,伸长脖子,踮着脚尖,正因为是听出了点什么,漆亮的眸子里闪出了兴奋。 回头,就见她像条哈巴狗一样在他周围摇尾巴想要一探究竟,他不觉间就伸出了手,往她脑袋上拍拍:“别急,做好的戒指送上来了。” 她抚摩下被他拍的头顶,翘着嘴角,感觉他拍她的手势真是像拍条狗,算了,她也知道他向来把弟妹当成小狗儿,要他们听话就好,不听话那就,唇角又一翘,见着门卫带着送货专员上楼梯来了。 “进这边吧。”大概是想对父母保密,他让送货员进了她这边的屋子。 蔓蔓送门卫走后,小心窥了下对面好像母亲并没有听见没有动静,于是轻巧地关上门。折回身后,是走到了客厅。 那送货专员满头大汗,拿了条纸巾擦了擦汗,再拉开包链取出了包装紧密的首饰盒,对戒指的主人说:“请您签收,陆先生。没有开封的。” 他人不在天津,因此没有办法到天津门店亲自去取,而且听说有人可以专门送货上门,如此方便之下,就此让对方送了过来,也免得需跑到北京哪一处热闹场地和别人拥挤。现在看来,这送货的流程挺专业的,是称得上信誉过关的珠宝店。 检查了下外面的包装的封条无异后,拆了封条,当场验货。 蔓蔓这时是跪在了桌边,等着他的手将盖子打开,心头是砰砰的跳,比老公送她戒指时的心跳更厉害。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设计戒指,好比是自己的孩子。 她紧张的模样,是把送货员都惹疑惑了,问:“是你女朋友?” 兄妹俩一块囧了。 “她和我像男女朋友吗?”浓眉若横刀立马的张飞飞挑,是要把对方瞎了眼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们是兄妹,长得很像的兄妹! 送货员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是,看他们两个,仔细看了会儿,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怪人家,一个遗传老爸,一个遗传老妈,单从外表看,真是很难看出相像的地方。 心情没了,或许人家做首饰很专业,但是这看人的目光太不专业了!手指压在盖子上,有些气有些恼,却不免是挑起眼角仔细打量她的五官。是长得像他妈,但说是要像他和欢儿,的确不是很像。怪不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没能一眼认出来。 蔓蔓若是知道自己那当哥的,脑子里绕来绕去绕到最后竟是给自己当初犯的错找借口,八成得呕死。 “怎么不打开?”她催促。 瞧她这样,就知道她烦恼的方向与他完全不一致。这个妹妹的脑电波,向来与他南辕北辙。他没眼看似地瞪了下那送货员,是迁怒。可怜的送货员被他瞪了两眼后,仍不知究竟自己错在哪。抽口气后,手指啪嗒,却是很爽快地掀起了首饰盒盖子。 那一刹那裸露在众人眼前的钻戒,已经不足以用金光闪闪来形容。 在珠宝店工作本该对珠宝已经免疫的送货员,哇了一声惊呼:“真漂亮。” 钻戒本身能被白露和君爷这般挑剔的人相中,无论雕工或是原料已是很夺目。配上那独一无二的戒座,美得好比皇帝皇后的皇冠,璀璨中,带的是至高无上的尊贵。 太耀眼了。连他本人都被吓一跳。 或许这钻戒本身在他那天看来只有十万的价格,但现在,被他妹妹这一改造,远远超出了十万的价值。 在旁边早已小心观察他神色的蔓蔓,见他眼中闪现出惊色时,她唇角弯弯地笑了,是满足,一个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东西能得到客人的满意,是最满足的事情。眯眯的月牙儿眼,勾起来像夜里的上钩月,拨着愉快的宫弦。 他再看她一眼,见她笑得像条小狗似的,怎么都没法和这个钻戒设计师的瞩目头衔联系在一块。 这就是他妹妹。明明是金子偏偏像沙子的妹妹。 他心里无限感慨,忙把盖子盖上过于璀璨的戒指。这个动作,犹如像在金子上慌忙撒上层沙子,盖住他心里的宝贝。 送货员把签收单和证书拿了出来,检查后,说:“陆先生,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请您签收。因为你是选择在网上支付的余款,请到时候注意查收我们用快递寄来的发票。” 抽出别在口袋上的钢笔,在签收单上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笔套,此事算是大功告成了。 送走送货员,蔓蔓倒了杯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端到大哥面前,问:“打算什么时候送给白露姐?” “我什么时候送,你是要替我送吗?”他老神在在地吊她的胃口。 蔓蔓撇下眉,不说就不说呗,道:“这个事,可是谁都帮不了你。” 好啊,她这是当妹的说教起哥来了。哼一声,抱起手:“你说我瞎操心。我看你才是瞎操心。” 见他把戒指盒放进贴身口袋里起身要走,蔓蔓忙跟着到门口,说:“哥,白露姐不像我,你骂我没关系,对白露姐温柔一点。” 他转回身,浓眉微挑望着她:“我什么时候对她不温柔了?” 与对她比较,对白露,他的确算是温柔多了。可如果拿她老公对她来比较,那就差远了。当然,她不能拿自己老公蒋大少妻管严的标准来要求她大哥,只是,至少,女人都是一样的,希望男人对自己能关心一些。 “你对她口气是很温柔了,只是,如果在心里面对她,更温柔一些,不是更好吗?” 伸出的指头,毫不犹豫往她翘着像月儿的小眉头上一弹,笑骂道:“你是被你老公宠坏了。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老公那样,那还得了!” 蒋大少宠老婆,如今在大院里是举世闻名。那叫做宠的没有一个限度。老婆说东,就是东。老婆说西,那就是西。纵使是以温柔著称的姚爷,看见蒋大少这么个宠法,都觉浑身冒汗。任谁都学不来。 以高大帅一句话来形容蒋大少,那就是见了媳妇,蔓蔓是棉花,蒋大少是比棉花更软的软面条,没有羞耻度的。 话说,君爷拿到婚戒这事,很快,就近几个兄弟都知道了,纷纷来看稀奇。这里有结婚的,和尚没有结婚的。都喊着君爷把宝贝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眼。 “文生,我拿出来,你是不是也得拿出来给大家看?”君爷那是当仁不让,把结婚了的先拉下水。 赵文生道:“我这结婚都几个月了,猴年马月了的东西你都让我拿出来给人家看,不是很怪吗?” “说起来,好像那天喝你喜酒的时候,都没见你和你媳妇戴戒指。”高大帅想起来,说。 赵文生瞥瞥他:“那天你都没有来喝喜酒。” 哪知姚爷在旁力挺高大帅:“他没来,可他看了你们的新婚照。而且,我那天确实也没有见到你们戴戒指。” “你们应该是看到了我老婆戴戒指,我没有戴戒指。”赵文生纠正他们看走漏的眼睛,“婚戒只有一个,内里刻了我们两个的名字,只戴在我老婆手指上。我自己没有。我自己当医生的,不适合戴戒指工作。” 众人听着他如此敬业的精神,唏嘘一片。所以说这婚戒的选择上,男人是各有各的想法。 赵文生想的是要天天戴,既然自己不能戴,那就老婆戴。既是要天天戴的东西,蒋梅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无论款式或是材料,都是选择了朴素耐看耐用,尽显大方。平常人不留意,且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他们两口子自己看出来就可以了。 蒋大少当初选择纯银戒,只是因为老婆喜欢,老婆要朴素。他自己是军人在部队工作,并不适合天天戴婚戒。况且这银戒,如果在空气中裸露多了,沾上汗渍容易变黑,需要经常打理。蔓蔓经常在家,同样不戴着,因为宝贝。再说了她是厨师,是家庭主妇,干家务活多,搞来搞去,容易磕伤了比较容易受伤的银戒。 这小两口,是把婚戒珍藏着,只是小两口想浪漫的时候,再拿出来戴戴。用蒋大少的话来说,偶尔戴一回儿,叫做久别胜新婚。 现在大家回头来看君爷大血本买下来的钻戒。那一个个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奥斯卡电影片——好梦幻。 “我说,君爷,你这个钻戒厉害,白露姐姐的心都得被你挖了。”高大帅舔舔嘴角说。 “男人买婚戒送女人,不就是要把女人的心给挖了吗?”君爷翘着悠闲的二郎腿,对于任何人的侃,都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地驳了回去,且句句尽显男人本色。 “我学不来。”高大帅摘下帽子,扒扒脑瓜,弃械投降。 “你这个大富豪,能学不来?”赵文生等知道了他家庭背景的,无不唏嘘他。 “就是。”君爷跟着来一句,“我买的是十万的钻戒,你这小子,应该是出则百万。” “君爷!”高大帅面目肃穆,一本正经,“您这钻戒,不用说,肯定是有名设计师给你设计的,只有十万块的价吗?你骗人也不用骗我!” 这小子是火眼金睛,诚然是流着富豪血统鉴别宝石的目光。君爷咳一声,掩饰:“那是,我走了后门。这个你不能计算进去的。我这个后门,走的是老天爷注定的事情。你有本事就下次投胎选个好点的。” 每个人听他这话,又不是没有听说过是蔓蔓为他设计的婚戒。可瞧他这语气,沾沾自喜的。 高大帅竖起拇指:“君爷,你狠!原来投胎前,早已算计好了。可你信不信,蔓蔓下次不投你这个妹妹的胎了。” 君爷“啪”一打桌子:“她敢!” 众人摊手:谁都不信有蔓蔓不敢做的事。 几个人于是都勾肩搭背的,当着君爷的面,谋算起下次投胎前怎么贿赂老天爷,让蔓蔓投谁家的胎。 君爷气得七窍生烟的,指着他们几个:“你们是吃了豹子胆。” “我们这不是吃了豹子胆,是可怜蔓蔓罢了。”高大帅代表众人,说。 “可怜她什么?” “可怜她天天像条狗似的,被你圈着。” 如果说蒋大少是妻管严,蔓蔓和欢儿则快成为兄管严了。 “我这是为她好。”当哥的就是要霸道,拉拉领口,显出一家之长的严肃状。 一个个对他这句“好”字,打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质疑。 玩笑开到这,君爷叫住了赵文生:“妞妞在你家里?” “嗯。”赵文生答。 “今后打算怎么办?”君爷道,“如果她家人都进了监狱短时间没法出来。你是打算抚养她吗?” “论法定的抚养次序,也轮不到我。”赵文生实事求是地说。 君爷一阵默,明显,赵文生提及的这个法定抚养次序,并没有能解决问题。因为妞妞算起来,真不是和他们都没有瓜葛的。是和蒋家的确存在有亲戚关系的。 赵文生托出:“如果她舅舅不要她,那么,我岳父可能想把这孩子收养下来。” 父母有罪,但这孩子本身并没有罪过。这点道理,在场的这些人都懂。 “以他们的年纪,想把这孩子拉扯到十八岁成年,是可以的。”君爷缓缓地道出,表明自己并不会从中去阻碍这事。 姚爷在旁边点着头:“只要好好教育,孩子未来不是没有前景。” 提到家庭教育这问题,赵文生扶着眼镜哎一声。蒋父是没有问题,但蒋母那头,问题可就大了。 君爷一样看出了这点,问:“没有和她舅舅联系吗?” “陆科。”赵文生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不知道,她舅舅是和汪芸芸结婚了吧。” “我正是知道,才这么问你。”君爷流露出比之更意味深长的语气。 赵文生心底一抖:领导即是领导,算盘已经打到要让汪芸芸全盘皆输的地步。 “侦查科的人,什么时候能有定论?”君爷问。 “就这两天。”赵文生对此镜片上闪过光,“现在破案不比以前,技术手段多了,想赖也难赖。” 君爷懒都懒得抬下眼皮,和众人一样可以想象,汪芸芸现在已经是怎样的全身发抖。 汪芸芸的小腿打了石膏,但没有住院,因为只是轻微的骨裂。 吴祈然带了她回家后,因为要照顾她,没有办法去看外甥女,即使如此,他心里依然挂着妞妞。与公安局的人再三通电话打听情况。得知妞妞现在是住在以前给她治病的儿科医生家里,他心里方能放下一些。 对于得知妞妞是住进了赵文生家,汪芸芸却没能好受。因为她想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她和汪友才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计划的是,妞妞纵使被人捡了,也找不到会是谁家的孩子。两人都没有想到,其实他们这计划本身已是错漏百出。首先,妞妞丢了,吴祈然肯定要报警的。即使她阻止了吴祈然报警,以现在的刑侦手段,又有天眼系统,想找出孩子从哪里来,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汪芸芸诚然是不比温媛这类人,有点单纯,没有做过真正的坏事。做起坏事,盘算打的很烂。汪友才呢,一个游手好闲的,不能指望他有周密的犯罪计划。 眼看这妞妞的事儿不过一天,警察将汪友才抓了起来。 汪芸芸诚如君爷他们所想的,全身揽着被子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半个小时前,吴祈然被叫去了公安局,他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被抓的嫌疑犯是汪友才。但是汪芸芸从温凤姊口里先得到了风声。 她不能想象他回来后,会是什么反应。而温凤姊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过来追问她究竟。 “我说芸芸,你爸那是怎么回事?把妞妞偷了丢了?是你出的主意?” 温凤姊这话真够冤枉她的,丢孩子的主意可是她爸出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孩子能被你爸偷了?”温凤姊的口气,那是她都不信的事情,公安机关能信,“你说这孩子是与你有矛盾,但是与你爸有什么矛盾?” 汪芸芸本来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的,被她这一再追问,很快爆了:“大姨你不信我,那你就去公安局告我好了!” 告,也得拿出证据。况且,这个案子,若汪友才不主动招出汪芸芸是同谋,一时司法机关还真是拿不到她汪芸芸的证据。 汪芸芸听到温凤姊那边默,更是吃了颗定心丸,道:“大姨你怎么不想想,我也是受害者。我爸干出来这样的事,你让我在祈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这事真不是你干的?”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汪芸芸吼完这话,挂了温凤姊的电话,心里却不像对温凤姊那般吼着已经心安理得了。相反,她心里益发慌的很,是挣扎着受伤的小腿走下床,拉开抽屉想找那十万块到手的钻戒。 想她嫁给他,图的也就是这个。如果什么都没有了,他要和她离婚,可她还有钻戒不是吗。 翻了好一阵,她明明是把钻戒锁进了家里的抽屉,怎么会不见了呢。她翻箱倒柜地找,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难道丢了?被人偷了?报警!可她不敢,她现在只要见着警察都发虚。 她的钻戒,她的钻戒……她发疯地掀翻整个屋子的柜子桌子地板搜找。 吴祈然站在门口,听着屋子里碰碰咚咚的声响,摸进口袋里,触摸到戒指盒的指头阵阵打起颤。 昨天,当她和他回到家,接到公安机关打来的电话后,她大惊失色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他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不需要汪友才招供,不需要公安机关给他任何提醒。和温凤姊一样,只要其中一想这之间的联系,能不明白吗。 想到那孩子一进她怀里就哭,他真是瞎了眼睛,连个孩子的双目都比不上。 之前,她向他和他家人对蔓蔓的事撒谎,他尚是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觉得那事儿自己家里人也有过错。况且,他是可怜她或许心底里存在有自卑。但是,眼下这个事性质完全不同了。她触及了他的底线。她是连他爸妈都不敢做的事,都做了。 贪钱可以,但伤人命,何况是一条年仅两个月不到的小生命。这是什么样的心肠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深深地喘口气,他转身,离开了家门。拿着手里的两个戒指,是来到了珠宝店,找到经理,道:“我想把这两个钻戒折价卖了。” 白露那天在单位里要下班时,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 “杨科长。” “有人叫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领导向她露出长辈贼兮兮的笑脸。 这杨科长,也算是一路照看她起来的长辈之一,若是她父辈一般。白露走近,看着领导推到她面前的一个小纸盒子,眼皮一跳。 “想到是什么了吧?”老领导指着她鼻子笑说,“你们俩,什么时候瞒着大人们偷偷搞的,不说也就算了。” 白露聪慧地眨了下眼,低头谦虚道:“我们哪敢瞒着你们。你看,他这不是不敢偷偷送给我,而是要经过你们的三堂六审之后。” “行行行。”老领导挥着手,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们以为我们这些老了的,一个个都是思想不开放的。他想送就送,我们能管得着吗?” 白露知趣地拿了盒子塞进自己口袋里,溜了出去。关上门时,能听见领导在笑笑骂骂继续说着“两只毛猴子想变齐天大圣,有勇气没有胆量”。她想,若把这话说给他听,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不管怎么说,他的这般贴心,为她的事业着想的一招,她是内心里充满了感慨。 说他温柔吧,的确是温柔,连她的工作前程都想的这般仔细。说他不像男人吧,的确不像,哪有男人像他这样,送个婚戒要替对方先想着工作上的得失。 他心里始终装着的她,不是只是个女人的形象而已。 走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她心慌意乱,心里有所怀疑和唏嘘,却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了盖子来看里面。虽然,是早在珠宝店看过的东西,但是,他正式送来了,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盖子掀开后,很像他的作风,什么都没有,只是枚戒指。好歹别人送婚戒,有花陪伴吧。好在她白露大小姐从不奢求他一束花。可她奢求的一张有他亲笔书写的卡片都没有,是令她有点小小的闷闷不乐。但是,一切,在看见这枚钻戒的一瞬间,所有的不快吹散开去。 这是多么梦幻的一枚戒指,好比公主皇后似的尊贵至上。 女人,不就是都希望能拥有这样一枚若是坐上了帝后般的钻戒吗。她惊嘘着,却同时因为知道这个钻戒是蔓蔓设计的,并不太买他的账。直到把那钻戒拿起了试戴,指腹摸到钻戒里面,摸到了内里刻的一串字,她心中阵阵发起了抖。 对着光线,仔细辨认内里刻的字,她眼瞳一点点地放大,是盛满了晶莹的羸光:我的妻——白露。 如果说这也是他人设计的?她知道,这样的话,这样充满霸气的话,这样独一无二的话,只有他说的出来。 戒指搁到了胸口上,这会儿她心窝里,浓浓的,全是蜜,全是温暖。感觉,一切以往,都是值得的。 高大帅说,他要拿这枚钻戒挖她的心,其实仅要他这句话,他已经办到了。 君爷在家里收到了女方回复的短信,三个字:我愿意。 这三个字,倒是很应他送给她的那一串字。浓眉一挑,也很是满意的神情。 与他同时回到家的陆司令,却是摆足了一副极不满意的面孔,一路气得嚷嚷着:“这算什么,算什么!” 陆夫人给他们父子俩开门,对丈夫沿路发的大火,很是诧异,问跟在后头的儿子:“你爸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吃了火药桶?” 君爷唇角略勾,冷得是勾出十分的可笑:“还不是我们那亲家搞出来的事情。” 吴祈然没有来把孩子接走的情况下,蒋父想着先把孩子抱回自己家,已经心里有了主意要把这孩子帮自己兄弟拉扯大。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的蒋母能同意吗。 蒋母自然不同意,对蒋父说:如果这孩子的父母是其它事情不能养孩子倒也算了,可你想想,她父母,她家里人,都是因为什么事进了监狱里头。我们把这孩子拉扯大了,也没法和这孩子解释这一切。 蒋父一眼看穿蒋母的心思,道:“你这是害怕她是贪污犯的孩子给你抹黑!” 蒋母冷着脸,在这事上不怕和蒋父吵,说:“我这也是为我们那孙子外孙子好。这孩子留在我们这,能不影响我们那孙子和外孙子吗?” “那孩子的父母是贪污犯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去问问,谁家不会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的!” 蒋母那性子,向来就是爱闹大的。不会儿,消息传进了陆司令的耳朵。有人早在说,那个吴家落网,有陆家儿子女儿的功劳。从某方面说,惩恶是大伙儿拍手称快的事情。大义灭亲是应该。但大家在内心里私底下想想,造成妞妞如今举目无亲的状况,是不是陆家理应也是负有一点责任。 四面八方的谣言,指着他自己倒也算了,指的是他没有半点错的宝贝儿子女儿,陆司令可不干了。这不一路嚷嚷着这算什么进了家门。 “那你爸打算怎么办?”陆夫人也觉得这事自己儿子女儿是冤。 “妈,这事你不要凑合。人家说说就罢了。按法律上来讲,妞妞轮不到我们家养。”君爷淡定着,“当然,如果她家里人都不要她了,要我们出面来养,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话,她家人丢的面子,就更大了。我想她家人也不会愿意。” 那是,再怎么说,父母有罪和无辜的孩子沾不上边,如果真因此不要了这孩子,那些亲戚恐怕得被人指骂死。只是,蒋母的想法与别人的想法是相反的。 “我看这样好了。”陆司令背着手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始终想不通,走了回来,气冲冲冲着儿子说,“告诉他们,不想养是吧?我们陆家来养!明天我们就打报告!” “贺砚!”陆夫人惊嘘。明天就把孩子抱过来,这也太快了吧。 君爷只是唇角稍勾,答:“今晚我就让人拟好报告,给有关部门打个招呼。” 陆夫人压根不知道这父子俩葫芦里卖什么药,匆匆跑去和女儿商量如果孩子来了该怎么办,主要是不要惹得自家的双胞胎妒忌心大发就好了。 论起来,陆司令也是很怕宝贝双胞胎吃醋,以后不肯叫他姥爷了,偷偷与儿子说:“仅我们家施压不够,你再叫上几个。” “嗯。”知父莫若子,君爷不用二话,早在父亲主意前找人去办了。 照他们想,妞妞真在他们陆家里养,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不能解决问题的症结。一个孩子,始终最需要的是血脉相通的亲情。 蒋母这边与蒋父在妞妞问题上赌气的时候,忽听王凤来一通电话告诉,说是现在好几个大户人家,都抢着要养妞妞呢。妞妞一下子成了抢手货。(未完待续) 如果那孩子活着 那天早上,周玉忽然来了通电话。 蔓蔓早餐刚好吃半截,当着家里人的面问周玉:“表表姑,有什么事吗?” “今早上,公安局的人,突然把你爸叫过去了。”周玉说,“我现在在公安局,我觉得你最好过来一趟。” “公安局的人把我爸叫过去?”蔓蔓讶道,“我爸从没有做过坏事,他们把我爸叫过去做什么?” 她这些话,桌上的陆家人全听得一清二楚。陆司令给儿子使眼色。陆夫人故作镇定地端着碗。君爷离开圆桌,不知是走到哪里打电话。 周玉没有在电话里详细作答,只说:“你过来公安局,就汪友才被抓的那个。” 蔓蔓点着头,收了电话线,因为相信养父不会做坏事,可能公安局是让温世轩再过去询问详细有关那天妞妞被捡的过程,纵使这样,未确定前,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看她要走,蒋衍拿了车钥匙,准备送她去公安局再去单位。 小两口刚走下楼梯,温浩雪通风报信的电话打了过来:“蔓蔓姐,糟了,所有人都被叫去了公安局。媛媛她爸她妈,我妈,还有大姑二姑,小姑丈都被叫过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知道二姑丈是将脏水往哪个身上泼想给自己脱罪,怎么办?” 蔓蔓一边听她说温家人全部被叫到公安局了,这种前所未有的状况是很让人疑问,另一方面却不认为汪友才想把脏水往谁泼公安局都会相信,人家查案要讲证据和技术手段的。 “你现在人在哪?”蔓蔓问她。 “在家里。”温浩雪道,“我妈不让我跟着去。看我妈脸色不大好,好像真是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温家里能出什么大事呢?蔓蔓心头更折腾了,强作镇定:“还有些什么人去?” “媛媛听父母都去了,肯定去的。”温浩雪说,“还有佳静,听说早上专门请了假,陪她父亲一块去。” 如此一来,温家人几乎都在公安局凑齐了。听是这样的情况,蒋衍绝不敢放老婆一个人在现场,打电话临时告诉单位自己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期。 甲壳虫开到公安局,公安局的人秉公处理,对谁都很客气,因为人太多,将到来的温家人们集中在了一个小接客厅。蔓蔓在老公的陪伴下走进接客厅时,温家人一个个抬起头转过头,对着她看,眼神里什么颜色都有,一片复杂。 赵学军拉了下许玉娥的袖子,许玉娥才把自己那双要吃人的眼珠子从蔓蔓脸上挪开。温媛转开头后,望着窗外。温家姐妹是左右犹豫不决。张秋燕冲着蔓蔓笑笑,但没有移动步子。 唯有林佳静走了上来,拉着蔓蔓说:“蔓蔓姐,这边坐。” 蔓蔓和老公走到了林文才旁边,蒋衍给老婆搬了张凳子,问林文才:“小姑丈到多久了?” “刚到,都是刚到。”林文才说。 “我听说蔓蔓她爸也来了?” “她爸有律师陪着,在隔壁。”林文才指指中间那堵墙。 有周玉陪着温世轩,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可为什么公安局的人叫了这么多人来,只偏偏让温世轩先去谈话。蔓蔓这心头又悬着了。 “蔓蔓,不用乱想。”林文才安慰她说,“你爸那是什么为人,狗嘴想咬人,也咬不到你爸身上。” 听到别人说自己老公是条狗,温凤妹再讨厌汪友才都好,都能感到了是对她的侮辱,张牙利齿地说:“我说,妹夫,你是不是说话过分了些?我家老公得罪了你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说我老公是不是你自己也是长了张狗嘴?” “二姨,你——”林佳静跺脚,被父亲拉住不能骂回温凤妹。 林文才是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是有些欠妥,道:“我这又没有指名道姓,不过你既然要这么理解,那算我说话不识大体,是我有错,你就当阵风没有听见吧。” 温凤妹哼一声,这个小妹夫一直是个文雅人,说话讲话不愠不火的,但也不会让自己吃太多亏,与林文才这种人较劲总是最终打个和局,没意思。 汪少涵在旁扯着她袖口,闹着说要回去。 “回什么回?你爸都要吃牢饭了,你不是喜欢你爸吗?想学你爸吗?这不正好,在这里学着!”温凤妹不同以往,这回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吃了火药冲平常宠溺的儿子吼。 汪少涵吃着惊,换做是在家乡,他早跑了,管母亲骂不骂,但京城庞大,他是人生地不熟的。这小子很精,怕死,不敢在这地头上真正耍野。咕哝道:“那我姐怎么可以不来?” “你姐不是断腿了吗?你想她来,你去背她!” 单就后面这话,任谁都听出,温凤妹是与女儿汪芸芸都赌了气。 汪芸芸不是如温凤妹所愿嫁给了吴祈然吗?蔓蔓前后思量,感觉温凤妹是早料到这个结果一样。要知道温凤妹是什么想法,问汪少涵是最准确的。可只是靠温凤姊那张嘴是不可能的。因为汪少涵很精。 张秋燕接到蔓蔓的眼色后,走过去伸手去拉汪少涵,对温凤妹说:“这孩子皮,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平常宠他,这会儿骂他,不是解决的法子。这样,我带他去外头转转,他就安实了。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温凤妹冷眼看着张秋燕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抿着嘴巴嗯了声。 张秋燕拉了汪少涵走出门,不到几步远,开始盘问了:“你妈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对你,若是我,早赌气了,你能对你妈忍下来,也是个好孩子。” 张秋燕的手段明显和温凤姊那种直来直去的追问截然不同。汪少涵一听,以为她这是真在夸他,得意地笑道:“我妈那是笨着呢。以为吼我一两句,我就不知道她心底里打的如意算盘。” “你妈能有什么如意算盘?”张秋燕佯作诧异的,不可置信地说,“你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妈是在担心你爸呢。” “我妈早想和我爸离婚了。巴不得我爸能出事。所以看到我姐去怂恿我爸,她心里其实高兴得要死。” “但你姐和你爸落得这样的下场后,对你妈没有任何好处。” “谁说没有?你别小瞧我爸我姐。我告诉你,我姐存折里面有钱。我们家那房子,是我爸的名不是吗?如果我爸我姐出了事,这些财产不都是我妈的吗?反正,我妈早已不要我爸了。至于我姐,本来我妈是指望的,但是我姐都那种态度了,我妈且看出我姐是不想帮家里的,这不任着我姐嫁过去揽财产,然后哪一天她再夺回来。” 汪少涵这一番徐徐道来,温凤妹这一家四口都是什么心思一目了然,张秋燕暗想这出戏可以冠名为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伸手捏下汪少涵的脸:“好家伙,把你妈都看透了。你这多大年纪,不好好学习,尽研究你爸妈和你姐。” “这家里,谁什么心思我都看得明白的。”汪少涵耸着眉被夸得一点都不害臊,自鸣得意地说,“就是你,我都知道你夸我,是为了套我话,然后自己肯定也安了不好的心思,想去给谁通风报信,自己得个好处。只有蔓蔓姐,可能血液里流的不是我们家的血,我看不出她想什么。” 张秋燕被他这番话噎得没话说,径直带着他在外头溜圈子,一边的确是向蔓蔓通风报信起来。 蔓蔓听说温凤妹自家人在狗咬狗,符合她内心的推断,于是更疑惑汪友才会是出什么事。 蒋衍这会儿是找到了熟人,通过联系,与派出所的所长说上话打听内幕消息。蔓蔓跟随老公到所长接待室,听消息。 那个负责案件的干警,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几经考虑,不是一口说出来,道:“是周律师让你们过来的?” “是。你们并没有通知我。”蔓蔓答。 温家人是派出所通知的,唯独她,是周玉打了电话。 “那是由于你和当年发生的案件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干警说,斟酌再三,“当然,周律师让你过来,一定是有其它的考虑在里面。你说你是他的养女?” “是的。” “那么,你应该就是他大女儿死了后抱回来养的女儿?” “是的。”蔓蔓这第二声有些低。 蒋衍把她的手握住。 “是这样的,现在的案子发展到,我们的同事在问他,他把他大女儿葬在了哪里。因为听说当时在枯井挖掘出孩子的尸骨后,并没有进一步做司法鉴定。” 那时候,温奶奶供出自己把孩子弄死在枯井里。众人想着肯定是那孩子没有错了。如果要做司法鉴定,当地没法做,需要将骸骨移到市级部门。温世轩想着自己女儿这么死掉已经够可怜了,死后再如此折腾还得了。他主张不再做鉴定,自己回去,帮孩子找个地方默默葬了。 现在公安机关突然问他把孩子葬在了哪,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究竟出了什么事?”蔓蔓心口猛跳。 “听汪友才自己供述。那孩子,不是老人家弄死的,是他给弄死的。因为当初把那孩子送走的人是他。” 当初温奶奶要把这孩子卖掉,刚好二女婿是这方面的人才,她就将孩子交给了汪友才。所谓虎毒不食子。汪友才对自己女儿是下不了手,对其他家的孩子,为了钱,却是毫无顾虑的。汪友才与温奶奶说好了,孩子卖出去,一人分一半的钱。可是,那孩子卖出去后,又被送了回来。对方倒是好心,没有和他要回卖孩子的钱,只让他用这些钱好好照顾孩子。但是温奶奶要他把孩子弄死。 至于公安机关之所以会将汪友才怀疑到这份上,是由于汪友才对于抛弃妞妞并且想杀害妞妞的手段老道,不像是初犯,在几经审讯之下,汪友才供出了自己曾经杀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正是温世轩的大女儿。 “汪友才自己的供述后来乱了,不知道是自己弄死的,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而且,温家那个老人,本来神智已经是不清的,有点犯老人痴呆,若不是汪友才主动告诉,老人家一直都忘了这个事不是自己亲手所为。” 温奶奶落网后一直坚称是自己把那孩子杀了,死不悔改,现在得知是谁动手的真相,谁也道不清楚这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了。至于这个汪友才,看着老人家都坐牢了,自己一点都不畏罪的,心安理得,不认为自己有一点错,继而能再干出伤害妞妞的事,是个不折不扣的法盲。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的尸骨究竟是不是温世轩大女儿这一新的线索,足以在温家里掀起大浪。 公安机关让温家人都过来,是要调查当初这个案件除了汪友才,是否还有其他人涉及在里面。没想,温家人一个个竟然是对这个死去的孩子兴趣更大。 这是肯定的,如果温世轩的大女儿活着,温世轩的财产,第一继承人,就不是温媛了。等于乾坤大扭转。 头个受到冲击的,无疑是许玉娥和温媛。说白了,当时知道女儿被那个老妖婆弄死,许玉娥是气也气过,恨也恨过,现在突然得知这大女儿或许没死活着,反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毕竟,经历过金美辰那事件后,觉得这女儿纵使真是活着,好像一样没有能给她任何好处。只会给她和小女儿的感情上泼冷水。对于自小宠到大的小女儿,她的感情固然是更深的。 既然孩子自小到大,她都能为温媛舍去蔓蔓,真正的大女儿回来,她照样能为温媛舍去亲生的另一个女儿。 温媛在听见温凤姊对许玉娥假声假意道的一句恭喜时,额头爆出恼怒的青筋。中间都出过这么多事了,让她现在说来接受另一个亲姐姐的现实,换做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时,她或许能有些美好的幻想,如今这种幻想,早被金美辰抹杀得一干二净了。 温世轩的心里更复杂了。周玉看到他听见消息竟然脸上没有露出一点高兴,吃惊之余很是忧郁,赶紧打电话要蔓蔓过来。 “你怎么?不高兴呢?”周玉尝试着问他。 “我本想那孩子快快乐乐上天堂了,毕竟生在我们家受了那么多的苦,走了也好。现在,如果她真活着,真在其他人家里,或许已经生活的快快乐乐的,我这不是把她从天堂拉回到地狱里面吗?”温世轩说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想金美辰的下场,“她妈,她妹,都是那个样,能不把她拉进地狱里?” 周玉扶着额头,紧皱的额眉,是为他揪心。事实证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是害人不浅。 “你当时怎么想娶她?”她心情澎湃时,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我不是想娶。”温世轩低头道,“但是,作为长子,如果不娶,后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嫁人和娶媳妇。” “你——当时没有其它选择吗?”她吸口气,才能把这直指中心的话问完。实际上,她已经雇人去查了。查到后来,证实十有八九,那个她认识的赵阳山,就是他。 “像我这种光棍,穷光蛋,能有什么选择。”温世轩坦诚地说,“有个女人愿意给我生孩子,已经是很好了。” 听到他这话,她眉头一皱:“你当时,真没有心里自己喜欢的女人?” “喜欢不喜欢,和能不能在一起,是两码事。”温世轩道。 周玉抬下眼:“如果,那个你喜欢的女人,也喜欢你呢?” 温世轩的嘴唇似乎哆嗦了下,接着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可能,她喜欢的也不是我。” 周玉知道,那是由于他是顶着他人的身份替人下乡,所以在她所在的插青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后来一直找不到他。因为后来他又被人查出是顶替身份,记录全部抹杀了。 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她明白,现在去追究这些过去,其实没有意义的。他结过婚,他的孩子都长大了。这才是他们如果现在要在一起,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爱情是一回事,柴米油盐是另一回事。她周玉到了这个年纪了,也不是当初那个遇到初恋就心慌意乱的女孩子。 “我说,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没死。我们登记吧。”周玉道。 温世轩诧异地抬起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人说我贪你的钱也好。我就是看不惯,你的血汗钱,被一些不仁不义的人拿了去,甚至去做坏事,这也肯定是你不想看到的。现在,如果你真正的大女儿没有死,她更需要你和我的保护。” 她最后面的那句话,是把他打动了。因为他知道,以他对许玉娥的了解,大女儿回来,许玉娥八成不会真当是比小女儿重要来看。只有她,会和他一块,继续保护那个可怜的孩子。 就这样,他们决定登记结婚。 君爷来到单位后,一直仍在联系温家故居当地的法警。 姚爷听到了风声,过来问他:“当初怎么不做司法鉴定?”当初那个事,既然温奶奶都供了,都认了,他们也就没有继续插手。应说谁也没有怀疑到老妖婆竟然把罪通通往自己身上揽。 “说她是为汪友才脱罪,倒不如说她真是老糊涂了。”君爷放下电话说。 “按理说,当初应该是做了司法鉴定确认死者身份才可以结案的。”姚爷仍是追着这个固有的问题问,“当地机关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 “确认死者身份的问题,既然罪犯和死者的家人都确定了死者是谁,做不做DNA鉴定,说实话,不是必须的。”君爷按照电话里法警解释的话来说,“而且,不是所有死者家属都能接受让遗体拿去尸检的行为。温世轩那种人,想的肯定是后者不是前者。” “那你认为,死者真的不是温世轩的大女儿吗?” “我觉得这个机率很小。”君爷几乎是用想都不用想的语气说,“当然,我是希望死者真的不是温世轩的大女儿,或是说他的大女儿还活着,这样一来,囡囡能从温家的漩涡里面挣脱出来。温家自己人继续狗咬狗,也不关囡囡的事了。” “但如你所说的,这个机率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姚爷紧着眉宇,跟着他这话说,“汪友才究竟把这个事说出来,并且故意说自己弄死的可能不是温家的大女儿,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汪芸芸怎么样了?” “看来,汪友才并没有招供出汪芸芸是同伙的事。他想护犊,这合乎人情。所以拿其它事情出来,想混淆办案人员的视听。” “他这么做,至少是给汪芸芸争取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作为都深知做尸体DNA鉴定所需要时长的他们来说,在这时候不得承认这汪友才是个狡猾的而不是完全愚蠢的父亲。 “怎么办?”姚爷问,“汪芸芸那边,现阶段没有任何证据能显示是同谋的可能。不过,我相信公安机关会找人把她盯着的。” “法网恢恢。”君爷道,“或许,我们该关注的,还是那份尸检报告。” “你意思是说——” “或许,汪友才都觉得不可能而有意为之的事情,有其它发展都说不定。”后面的话,在深不可测的冰眸里变得如此意味悠长。 白露在听说温家里突然出现的变故后,很是担心蔓蔓。本来,她今天是约了蔓蔓一起去见中国文联的人。直接带蔓蔓去见文联而不是书画协会的人,足以说明白露的能力。 蔓蔓在老公陪同下,在公安局里并没有和温世轩见面,先回了家。白露去到陆家打听情况时,正好看到她回来。陆夫人避开了去,在陆家人心里面,温世轩始终是根刺。 “阿衍,你去上班吧,我没事。”蔓蔓先对老公说。 蒋衍看到白露也在,就将老婆安心放在家了,单位近来事多,他也不好请假太长。离开前,仍是叮嘱老婆两句:“记得有事打电话给我。还有,手机不要给我没电了。” “嗯。”蔓蔓应着,催他出门。 白露等蒋大少离开后,给蔓蔓倒了杯水,说:“我刚看过两个娃,都在睡呢,所以在这里和伯母聊了会儿。” “还叫伯母,可以叫妈了。”蔓蔓打趣地说她。 白露笑:“这规矩不能乱改。” “我哥不是把婚戒都送了吗?都这时候了,你们还装模作样。”蔓蔓有意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白露转着那戒指,只有在自家熟人面前,她才敢戴,平常戴出去,挺惹眼的,太过瞩目不好,她都是脱下来放进袋子里。听蔓蔓这么说后,一边说:“不都是因为你。你看你把它弄得那么好看,我也只能戴给你看。”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了,蔓蔓哼:“我可是好心好意地为你们都着想过了。怎么,我哥没有和你说这戒指的机关吗?” “机关?”白露真不知道。想她接到婚戒后,都没和未婚夫见过面呢。 “我哥真行啊。”看她表情都知道怎么回事,蔓蔓伸出手。 白露脱下戒指放到她掌心上。蔓蔓把那戒指上的钻石慢悠悠地仔细弄着,是连同托架一块从指环上脱了下来。因为本身钻托和指环都是银白色的,脱下钻石后的指环变得十分朴素并不起眼,但是在材质上不降格调。白露直呼惊奇:“天,你这招怎么想出来的?” “那是因为知道你肯定会天天戴着。”蔓蔓笑眯眯地狡黠地挤了挤眼睛。 白露不好否认说不会。只是接回戒指后,立马又把那个刻有他话的指环戴上了无名指。 蔓蔓见到,笑得益发贼:“看来,我哥是让那指环变得比钻石都值钱了。现在,你可不能说我把戒指弄得太漂亮,因为你分明喜欢指环里的东西多过整个戒指。” 白露红了半张脸,冲她嗔怨说:“你小心我向你哥告状去。” 蔓蔓大呼饶命:“不带这样的,你不能在我哥枕头边乱说话。” 白露咳咳两声,始终是怕被陆夫人听见,毕竟她没有正式过门呢,说回正事:“心情怎样?我听你说今早上你去公安局了。” “心情还好。”蔓蔓说,脸上让人看不出什么痕迹。 白露想她肯定是不想提,于是没有再问,望望表道:“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现在按照原计划去拜访钟老师。” 蔓蔓应好,把自己准备好的画轴带上,和白露一起下楼。因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住所离这里并不远,开车绕道反而麻烦。她们没有开车,而是准备走路过去。 她们一路走着,一边走一边说话。 “这么说,妞妞没有决定被哪家抚养,还在你二姐夫家里?” “暂时看起来是这样的。”蔓蔓道,说到自己婆婆蒋母因为听见有人想抢着养妞妞又后悔了,一副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茫然,“主要是,听说民政局那边仍在考虑这孩子身边的所有综合因素,不能判定由谁抚养对这孩子最好。” “照我看,由你公公婆婆来养这孩子,也不是太好。”白露说,“他们毕竟年纪也大了,你公公身体不是一直不是很好吗?” 蒋父是做了手术,但病情不是可以一劳永逸,平常仍需要休息和吃药。然而,如果让蒋母来带妞妞,蔓蔓和其他人一样,真怕蒋母给这孩子灌输些坏的。或许吴嫣然早有想到这些,所以把孩子交给了吴祈然来带。 刚说到这里,走出大院,就见一个人。蔓蔓认出是吴祈然,站住。 吴祈然也看见了她,走过来,说:“妞妞是住在这里面吧?” 白露疑问地看着蔓蔓。 蔓蔓介绍道:“他是妞妞的舅舅。可能是想把妞妞接回去。” 吴祈然在旁边接着说:“我是要把妞妞接回去的,不过要等几天。我有些事没有办好。我在和我老婆谈离婚。” 听到他说要和汪芸芸离婚,蔓蔓和白露都稍微感到讶异。因为之前,是他一直追着汪芸芸。而且现在两人不过新婚几天。 “你能和她离得了婚吗?”蔓蔓接下去说,不怪她会这么问,因为她实在太了解温家人了。 吴祈然诧异地看了下她,点点头:“她是不同意。” “如果不同意,你们最少要分居多久,而且请法院判决,才有可能离婚。”蔓蔓在他头顶上再泼盆冷水。被温家人黏上的人,想逃离,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她是提出了一些很苛刻的条件。”吴祈然道,愁眉苦脸表示出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成这样。 “你当初怎么会想娶她?”蔓蔓尖锐地看着他,能看出他对汪芸芸并不像其他人想象中的留恋,其中必定有蹊跷。 “她长得像,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到这个关头了,吴祈然不怕说实话。 蔓蔓和白露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如果汪芸芸是渣,这个男人一样是条渣。 “你们的事先处理好,再来看孩子吧。”蔓蔓对他下了逐客令,“还有,鉴于你这样结婚的想法并且想离婚,我认为民政局不会把孩子交给你来养。” 吴祈然脸色一阵白:“可我姐把孩子交给了我。” 这男人看起来,至今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明显一样是个自私自利的。 蔓蔓和白露不和他说了,赶着时间。走的时候,能看到他依然站在大院门口,一时可能不甘愿离去。 汪芸芸坐在家里,两只眼瞪着桌上摆着的那份离婚申请书。这算什么?一个她看不起的男人,竟然要求和她离婚!一旦答应,会有什么后果她很清楚。 她丢不起这个脸,是为此让她立马跳楼了都行。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孩子不仅没有被捡破烂的捡走,回来了,而且把她和她父亲都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面。都怨那孩子,如果那孩子不在……(未完待续) 抢戒指 蔓蔓如今是去一些老前辈家里的次数多了,场面见大了些,对这些传闻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不是像以前一样没见之前都敬畏。 白露带她来的这个院子,离她爷爷陆老头的将军楼不远,同样属于离退休老干部的窝。这位钟老师,与陆老头说不定认识。白露证实了她的想法:“他不爱见客,比你爷爷更爱清净。你爷爷爱鸟,他是爱花花草草。” 蔓蔓闻到了满园子的香气,不是那种浓郁的花香,是阵阵能沁脾清心的药香:“他种药吗?” “你说对了,他种药。是部队里有名的老中医师,后来,他退役后,只种药和写书画画。” 听完白露的解释,蔓蔓对这个即将见面的老前辈先是有了丝好感。谁让她自小是吃草药长大的,对于中医的药香有种恋恋不舍的感情。 “我哥好像不研究中医吧?”蔓蔓问。 “你哥是外科医生出身。中医方面,不是专长。”白露小心地说,以免泄露了带她来见钟老其实是君爷的主意。 蔓蔓似乎嗅到了一抹阴谋的味道,但是,很快被药香淹没了。 走上来迎接她们的是钟夫人。据闻年纪与姚奶奶差不多,可是身体比姚奶奶健朗多了。蔓蔓见她一路走来,能用气血红润健步如飞来形容,头发都是黑的未有苍白,比同年纪的女人年轻上十岁没问题。 “你好,白露,我听陆君在电话里说了。”钟夫人走到她们面前,没有等她们称呼,已是先快言快语地说,可见是个性情十分爽快的女人,“快进来吧。” “师母,钟老师在吗?”白露叫了钟夫人一句师母,蔓蔓跟着叫师母。 钟夫人似乎早习惯来访的客人都喊她师母,没有一句纠正,笑眯眯地带着她们俩进屋,边说:“他在后院子里培植新的,据说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药草。”让她们随意在客厅坐下,又说:“你们等等,我去把他喊出来——白露,你不是第一次到我们这,你冲茶。” 蔓蔓见到这里,能感觉到白露和钟夫人一点都不陌生,问:“白露姐,你常来吗?” “没有的事。”白露笑着辩解,“钟师母对谁都是这样的。” 蔓蔓突然想起,上次在赵夫人家里见的那个书画协会里的一位夫人,感觉和钟夫人有些像,问:“好像长得有点像。” “她们是姐妹,同姓。”白露说。 蔓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理清这些看起来十分复杂的关系。 白露要她不用在意:“人太多,你见一个再记一个,不然你永远搞不清楚。这些人认识来认识去,还不都是因为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共事过。”归之有共同利益关系在。白露接着说:“只有一棵树,肯定风一刮容易倒。只有是一片林子,哪怕倒了一两棵都是不用畏惧的。” 蔓蔓朝白露侧目,见她正舀着案几上罐子里的茶叶放进茶碗里面,动作是相当的熟练。或许,白露不会做饭,但是论起冲茶泡茶,因为熟能生巧的缘故,是一流好手。中国人交往,到哪里坐下,都是要喝茶的。 冲完了一盏茶,刚好,门口走进来了一位老先生。见其是青衫蓝裤,手抓斗笠,简朴的拖鞋上沾着泥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先生看起来是善于日晒过的,却皮肤一点都不显得黑。儒雅的气质由内向外,混着书香和药香,让人能感觉这人从年轻时肯定已经是不平凡的人物。 “钟老师。”白露看到老者,立马领着蔓蔓站起身来恭敬地说。 “坐,坐。”钟树康摆着手让她们坐,把斗笠搁在门口后,朝外喊着人,“苏敏,你让子业洗了手回来。” 苏敏是钟夫人的名。钟夫人在外头远远应着好。 蔓蔓听到姚爷的名,正感疑惑看向白露。白露明显也不知道姚爷来,道:“钟老师,有客人来吗?” “什么客人?子业奉你哥的命令,拿了两盆什么草过来要放我这里养。”钟树康一手是随意扯了挂在门口上的一条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说。那口气,诚然是把姚爷、白家兄妹等等都看成了自家人,而且,是抱怨较多,并不客气:“你哥现在习惯了,有什么事往我这里推。我这个爱种草的老头子,又不是神农。” “钟老师,您这话错了。在我哥眼里,你就是神农再世。”白露自然要响应她哥,捧着钟老头。 “你——”听了她这话瞪眼的钟树康,刚竖起指头,看到后头有人走来了,先闭上声音。 走来的正是姚爷。穿着绿色军装,只是大概为了避免皮鞋踏进园子遭罪,换了双室外拖鞋。飞扬的刘海上沾着醒目的水珠。看他这衣装打扮,有些不伦不类,可一点都不会玷污姚爷的美名。 美好的阳光下,姚爷仍像是幅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面。 “作孽。”就是钟树康,都忍不住吐了句。 白露吃吃吃地笑。蔓蔓耸耸眉头。 姚爷跳上台阶,看他们三人皆一副古怪的神情,不由也是一愣,继而低头看到自己衣摆上沾到的一小块泥土,用指尖优雅地弹掉,说:“不小心,回去洗洗就好。” “谁关心你形象了?”白露说他臭美。 “在女士面前,男士都是要保持形象的。”姚爷对答如流,“除非你们两个自认不是女的。” “在钟老师面前,你也敢耍风流?”白露牙痒痒地说。 “我耍风流了吗?”姚爷摆出无辜至极的面孔。 钟树康回头望了望他,没眼看似地接了一句:“无意识的犯罪,比有意识的更糟。” 蔓蔓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去笑,难得看到姚爷在口上吃了一次哑巴亏。 钟树康说话,字字珠玑。按照白露的说法,平常其他人不敢来惹他,也是这个缘故。 扔了条毛巾到姚爷手上,白露问:“我打电话给你领导时,你不是坐在你领导身边吗?” “就你那通电话后,我领导猛地想起有两棵草没送,我这不就摇身变成了送货司机。”姚爷边优雅地擦着手,说。 “哎呀。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不成?”白露道。 “好吧,算我是想在工作中偷腥,跑来见两位美女。”姚爷顺着她的话说,冲她们两人露出美死人不偿命的笑。 钟树康换了衣服出来,听他这句,吆喝道:“还不快来冲茶。”等姚爷走了过来,又念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让女人放心嫁给你呢?” “钟老,我怎么不好了?”姚爷都觉得今天钟树康是有意对上他了,辩解地说,“我脾气好,人品又好。” “就是长得太招蜂惹蝶。” 姚爷屡次吃了两次亏,懂得嘴巴上挂把锁了。老人家想说就说呗,反正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哪知道钟树康连他这个心思都知道,一面往下数落:“你爷爷让我给你觅色对象,我说容易吗?反正我们这些老人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 真是什么话都被钟树康说尽了。姚爷无奈地埋头冲茶。是把白露刚冲好的茶倒掉,重新冲上一遍。 蔓蔓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或许正是由于他们这无所顾忌的说话,完全不感到隔阂,很快融进了里面。 “你是陆老头那孙女?”钟树康不坐沙发,非要搬张小矮凳子坐,坐在了蔓蔓对面。 “是。”蔓蔓答。 “你哥很厉害。” 钟老头这前头不对马尾的话,让人犯晕。蔓蔓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姚爷亲自把冲好的茶端到钟树康面前。 蔓蔓这会儿侧目看着钟树康,发现他的眼睛像两枚温玉。温温之余,是一丝冰凉,令人心里生畏。 “画带来了?”钟树康看到了她手里拿的画卷。 “是的。”白露忙替她说。 “先搁在那头行了。我主要给其他人看看。只是你嫂子收到的那幅兰给人家看,人家会嫌作品少了些。”钟树康简言少语,句句扼要,“想加入文联,最好是有些成绩摆给人看,如果她不参加比赛,办个私人画展也行。有没有打算办一个?” “画展一直有在筹备。只是她要照顾孩子,作品现阶段不多。”白露说,“若是论成绩,她不是没有。她都给市政府做过广告策划。” “这些我都知道。”钟树康打断白露的话,“但是,你知道这个圈子里,人家到底看重的是钢印的证书。” 蔓蔓用力地抓了下衣摆。果然,名头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她不能办画展,参加比赛吧。”钟树康说,“近来比赛也多。年年都有。但是要参加有重量级的,文化部或文联办的。这样对她将来比较好。” “我回去再和她商量下。”白露回答。 蔓蔓毕竟事情多,家里家外,孩子,饭馆,画画要讲究意境和清心,不是说一下能作出好作品的。 蔓蔓自踏进钟家的门,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压力。 钟树康抬头望下钟,拍住大腿说:“中午在这里吃吧。我老婆买了菜。囡囡会炒菜吧?” 蔓蔓听到后面这话一愣。 姚爷和白露皆不敢吱声。 “他们两个在我这里,都是把糖弄成盐往锅里放,吃成一桌的甜品。”钟树康指着那两个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说话的孩子说,“我老婆只负责买菜。我负责炒菜,但太多人吃饭,就得需要个助手。囡囡来帮我炒菜。你们两个,负责饭后洗碗。” “嗯——”蔓蔓见姚爷和白露都不敢反对钟老头的指挥棒,自己只得应了一声。 钟树康听见她蚊子似的应声,回头看了看她:“不是都说你厨艺比得上你妈你哥吗?你可不要像你弟弟,把味精和盐给弄错了。” 蔓蔓没来得及答呢。姚爷和白露忙替她辩护:不会,不会的!欢儿那是遗传他爸,和他妈他哥他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奇妙的遗传基因。”钟树康叹着,招呼蔓蔓过来,见着蔓蔓起身跟来那乖巧的模样,又说,“装是装得挺像的,但既然和你哥一样精通厨艺,这骨子里的性子大概是相差无几。” 蔓蔓:汗。 走进钟老头家的厨房,干净整洁,普通,用的是煤气炉,通的是天然气管道。他们进去的时候,其实钟夫人已经把菜洗好,放在一个筛子里。各种调料,葱姜蒜辣椒,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讲究吃的家庭。 钟老头说让她炒,还真的是让她一人炒,自己只负责在后面做监督。好在蔓蔓平常就是在厨房里呆的,炒菜做饭是滚瓜烂熟,去到哪里,都能适应。系了围裙,手脚灵活地忙活起来。偶尔,能听见钟老头慢慢地在她后面“嗯”了声,也不知是好是坏的评价。 比起毒舌的钟老头,钟夫人俨然显得仁慈多了。只是闻到厨房的香味,都从门口伸进头对老伴夸道:“我看这孩子,比起她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和她哥完全不一样。”钟老头看事情的角度与老伴截然相反。 “你不能拿谁都和陆君比。”钟夫人念他。 蔓蔓从这话都能听出来,钟老头对她哥是极其欣赏。 “陆君那是多少年才出的天才。”钟老头没有否认老伴的话。 竟然有人说她哥是天才。蔓蔓对于他人对她哥的赞美词什么都听过,偏偏这一句第一次听见。 “这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钟夫人见到了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蔓蔓承认,自己是不知道那个阎罗王哪点算得上是天才,除非时不时下场冰雹能说得上天才的话。 “真有意思。”钟夫人帮她端着菜出去时,分辨里面的材料,回头又与老伴说,“你说她和她哥完全不同,我看,她是学了她哥一手。菜量肉量都搭配的刚刚好。” 蔓蔓固然是嫌弃君爷那套营养学麻烦,但终得承认,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五菜一汤上桌。 姚爷和白露早知道她的厨艺,一点都不担心,只管拿起筷子夹菜。钟夫人先是尝试地尝一口,尝完一块鸭肉,赞道:“火候刚刚好,不嫩不老。” “是你买的材料新鲜。”钟老头继续毒舌,伸出的筷子夹的是一条菠菜,见其青青绿绿的颜色,如翡翠晶莹,尾部滴着浓郁的菜汁,温玉的眸里闪过一丝不能抹杀的惊赞。 “什么叫只是我买的材料新鲜。若是白露,肯定直接拿我买的鸭肉放进锅里炒。只有囡囡这样会做菜的,先懂得将鸭肉进行前期浸泡加工。”钟夫人可不喜欢老伴这般欺负小辈,为蔓蔓说实话。 蔓蔓听见白露被拿来做反面教材,有点担心地看看白露。却见白露见惯不怪的,只是乐呵呵笑着说:“囡囡那是当饭馆老板的手艺。” “别说。”钟夫人拿筷子敲着碗沿说,“画饼充饥我去过,的确好吃。” “外面饭馆再好吃,也比不过家里。”钟老头又习惯性毒舌。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钟夫人道,“囡囡第一次来我们家,你别把人吓坏了好不好。” “她没吓坏。”钟老头冲蔓蔓那看一眼,“她那心脏,和她哥一样强悍着。” 本是不打算再说话的姚爷,在这时候突然轻咳声嗓子,然后对蔓蔓说:“这些青菜,辣椒,葱蒜,都是自家种的。” 蔓蔓努力地想听出底下另一层意思。 吃完饭,钟老头摆了筷子,对姚爷说:“这样,她每隔两天来我这里一趟。帮我弄实验配料。” 蔓蔓才知道自己被自己哥摆了一道。她哥认为她想接近他最好的办法是帮他干活。这不,把她派到了钟老头这里,帮助他们搞军粮实验。这叫做一举两得。 姚爷见她知道了,本来抱了一肚子话向她解释,见她却一点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将多余的话全吞了进去。连白露都对她这反应颇感吃惊,问姚爷:“你说她,不是气糊涂了吧?”然后怨起他们两个:“你们怎么连这打算都不和我说,让我当黑人。” “这不怪我。我也是刚知道他打算。”姚爷道。 白露沉下眸,摸不定未婚夫是想做什么。 吃完饭,钟家夫妇要休息。他们一行先告辞了。姚爷顺道开车送她们回去,这会儿在外头终于发现到了白露无名指上戴了婚戒,吃惊道:“不是有颗钻石吗?” 那颗钻石多璀璨,能刺瞎人的眼睛。 “脱下来了。”白露为了证实自己戴的是未婚夫送的而不是其他人送的戒指,忙把包里的钻戒拿出来。这一取,动作有些快,速而不达,是将钻石掉在了车里面。 姚爷慌忙把车靠在了路边。三个人都低头在车里找。十万块的钻石是找到了,但是戒托出了点问题,没法重新卡回在指环上。几个人只好匆匆忙忙把戒指送到了卖这枚戒指的珠宝连锁店进行修理。 店员说:修好大概要一段时间,到时会打电话。 白露沮丧。 姚爷和蔓蔓急忙在旁边保证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可当晚回家,老公回来,蔓蔓就关着房门和老公说了:“阿衍,你说我哥知道,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又不是一枚戒指能影响到的。”蒋大少说这话想都不用想。如果感情只能靠一枚戒指维系,岂不是像吴祈然和汪芸芸那样,这婚根本不用结。 “哎。你误解我意思了。”蔓蔓说,“我才不是担心我哥会和白露姐出什么问题。是我哥会不会拿这事又来说我。” “说你?” “你不知道我哥很狡猾吗?一点问题都可以变成把柄。”蔓蔓很有理由地说。 听出媳妇这话里有其它意思,蒋衍搂着她肩膀,问:“今天又出了什么事?” 蔓蔓说出了去钟老头家里的经过,包括被自己哥算计的事。 “你看起来没有不高兴?”蒋衍仔细地点着她脸上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他这么做更好,我可以找到机会反压制他。” 原来媳妇想站在自己兄长头顶上的大志没有变。蒋衍眨巴眼睛。其实,这样也好。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把她的精神从温家挪到了其它事情上。他今早上陪她去公安局回来后,一直很担心的。刚要转移话题。 蔓蔓说:“阿衍,我爸那女儿如果没死,我会更高兴。” “嗯——”他轻轻应着,虽然说,他觉得汪友才撒谎的成分居多,那孩子活着的机率过小几乎不能想象。 “但是,如果没有活着,我本是很怕我爸再遭受打击的。幸好。” “幸好?” “嗯。表表姑发短信给我了,说她今天和我爸去了民政局登记结婚。” 猛地回头,看到媳妇嘴角上两个充满腹黑的梨涡,蒋衍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危险地眯起眼:“蔓蔓,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了?” “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只是心里一时没能消化太多信息。”蔓蔓小媳妇稍有保留地说,总不能说自己一点打击都没有吧。这样,白让老公等人担心了。 蒋衍为此抓了老婆进屋里,使劲儿咬了几口她的唇瓣,道:“说实话,你这事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的。”蔓蔓说,“只是,有其他人在我爸身边,我可以安心了。” 缓缓地抚顺她的头发,可以说,听到她这话,他心里是极其欣慰的。这或许能代表,在她心里面,温世轩第一的位置,能稍稍的往后挪了。 汪芸芸小腿上的石膏卸除了,只是捆上绷带,走路无大碍。这时候的汪友才,仍旧在公安局里没有将她供出来。她心里对这个爸,一时心生起了些感激。于是,益发恨起那个让她父亲蹲了监狱的孩子。 吴祈然的离婚书一直搁在她案头。他现在没有回家,是天天在单位里睡。她仍是能在他偶尔回来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称他不注意,拿到了他大衣口袋里的凭据。 戒指,他放在了珠宝店,等着处理。他如今想着可能未来要照顾妞妞,缺钱,不敢太过低价卖掉。 十万块的钻戒,是她结婚的目的,怎么可能让他卖掉?这是他结婚时送给她,本就是她的东西了。但是,她不会想着和他闹,那会彻底撕破脸。她直接去到了他拿戒指典当的珠宝店闹。 “这本来是我的东西,他不能卖掉属于我的东西。你们帮他卖掉我的戒指,是犯法!”拿着结婚证书和凭据,汪芸芸来到柜台旁边索回自己的钻戒。一开始,柜员见她不是吴祈然本人,不认账。汪芸芸恼怒起来,冲着那柜员大喊大骂。一下子珠宝店里都能听见她难听的骂声。客人们纷纷避开。 见出了事,珠宝店负责人从后台走了出来,详细了解事情经过。吴祈然并没有在这家店里留下联系号码,因此,珠宝店的人,一时也联系不上吴祈然问明真相。但不管如何,这个结婚证,不是假冒的。感觉,也就是两公婆之间内部矛盾。吴祈然既然送了两枚戒指过来。不如,将女方戒指还给汪芸芸,息事宁人。因为怎么看,都是得罪吴祈然比得罪汪芸芸要好。 “小姐,这样,你等一下,我们去把你的戒指找出来。” 见对方松了口风,汪芸芸在柜台前的转椅上坐下来。 珠宝店经理带着经手的员工,翻找吴祈然送来的钻戒。找了许久找不到女方那枚,后来是员工记了起来,说:“刚好有另一位客人,一模一样的钻戒送到了我们这里修。我们店里的师傅看是钻石的托大小上出了问题,将钻石取出来后,换了她的钻戒放进去,刚刚好,不用回厂返修,就这么用了。” 这里的人谁都没想到吴祈然的老婆会来要回戒指。现在,汪芸芸钻戒上的钻石,是进到了白露送过来修理的戒托上。 “只能把那个修理的钻戒重新取出钻石,给她安回去。”珠宝店经理叹着气说。总之,必须先应付了汪芸芸再说。 师傅接到通知,看了看戒指后,表示出为难:“恐怕不行。这个已经是镶好了,而且是刚刚好的尺寸,若勉强取出来,说不定这钻石会坏。” 事到如今,珠宝店经理只好走去和汪芸芸说实话,说是戒指已经放到珠宝店里,而她老公吴祈然,同意珠宝店先支付了一定金额全权处理戒指的买卖。如果她非要拿回去,必须先还清吴祈然拿走的那笔钱。 珠宝店是先支付给了吴祈然三万块每个戒指。三万不是小数目,汪芸芸一下拿不出来。 本来,珠宝店经理这招算是能把汪芸芸震住了。问题出就出在,汪芸芸后来自己心里算了笔账后,去了银行,拿了三万块存款出来非要拿回这枚钻戒。这时候那负责人不在,经验不多的柜员,和汪芸芸一吵就不小心说溜了嘴。 得知自己的钻戒是被另外一个女人的戒指换走了。汪芸芸大声拍着桌子,更是非得要回自己的钻戒。 刚好那天,白露没空,蔓蔓答应帮她去珠宝店取回已经修好的戒指。走进珠宝店,听见有人在闹,她一时不知道是谁在闹又是因什么事在闹。等她向其中一名柜员表明来意时,风声极快地传到了汪芸芸那里。 汪芸芸闭住了嘴,在看到蔓蔓进来时,她是比谁都更快地辨认出蔓蔓。等那柜员将戒指取出来,要交给蔓蔓的瞬间,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去,将戒盒抢到了手里。 所有人当场愣住了。 蔓蔓转过头,看清楚是她,皱起眉,说:“芸芸,这戒指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汪芸芸想冲她蔓蔓来,不要弄错了对象。 “我知道不是你的。”汪芸芸冷笑道,“但你知道不知道,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蔓蔓猛地回头,看向冷汗淋漓的柜员。 汪芸芸将戒指搁进自己口袋里,转身出门。 蔓蔓这时是简单快速地听完柜员的一番解说,明白了戒指上的钻石被调换过,但是,对白露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价值连城的钻石,是她哥在指环上激光雕刻的话。她脚步极快地追上去,在汪芸芸要出门前拉住了汪芸芸的手。 “芸芸,你听我说,钻石我可以还你。但戒指你必须还给我。” 汪芸芸掉过头,压根不信她这话:“你当我是傻的吗?戒指上就这枚钻石值钱!” “我向天发誓,我把钻石当场还给你!”蔓蔓气起来,说话不禁大了声音,“世上有些东西比金钱更珍贵。” 后面这话,无疑是戳到了汪芸芸的心尖上了。想她就是什么都没能得到,转而来抓紧这枚钻戒。她恼羞成怒,甩开蔓蔓的手,冲着蔓蔓说:“我告诉你,既然你说这东西比金钱更珍贵,我看你拿什么来和我换!” “你想拿什么换?”蔓蔓真不敢就此放她走,担心转眼她会把这枚戒指怎么处置了。一面安抚她,一面向柜员使眼色。 那边柜员已经报警和叫来了保安。保安走了上来。蔓蔓本想退到后面交给保安处理。但不知怎的,那两个保安把汪芸芸带到大楼保安室后,竟是没等到办案警察来,被汪芸芸溜了。 情况急转直下,蔓蔓当场青了脸色,愤怒至极时,先将珠宝店和保安告上。另一方面,因为不知道这事怎么和白露交代,她一边打电话问人有关汪芸芸的地址,一边是找救兵找到了自己师哥杜宇。 杜宇开车过来,送她急匆匆赶到温浩雪在电话里面说的汪芸芸的住处,却没能找到汪芸芸。这时,汪芸芸向她发来了条短信,要她在今天五点之前将妞妞送过来,不然她就把这枚钻戒处置了。 蔓蔓手里握着手机,狠狠地咬了一口唇。 “荒唐!她要拿那孩子干嘛?她爸都进监狱了,她这是不知悔改疯了吗?”杜宇觉得这些温家人一个个都是疯子,以前以为只是贪钱而已,现在看来是脑子都出了问题。 “妞妞不能送过去,得先想个法子。” “不报警吗?” “怎么报警?”蔓蔓说到这事罪魁祸首要属那珠宝店处理不当且推卸责任,就气得半死,“她现在只是绑架了一枚钻戒,而且那戒指上的钻石还真是属于她的。” 杜宇益发感觉这事简直荒唐至极:“那现在怎么办?”(未完待续) 咎由自取 “什么都不用,先晾她一阵。”蔓蔓深思熟虑后道。 虽说汪芸芸手里拿到了戒指,但戒指毕竟只是戒指,不是人命,不算是足以谈判的筹码。她蔓蔓尽可以不答应对方,吊足汪芸芸的胃口,直到汪芸芸自己妥协。 杜宇听着有理,欣然赞同。 同时间,汪芸芸在思考着该拿这枚戒指怎么办。现在戒指到了她手里,她再仔细查看,发现的确不是她的戒指,仅外观上就已经不像。可是,同样的钻石,这个戒指却远比她的要漂亮得多。她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蔓蔓搞出来的。也只有蔓蔓有这个能力。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算了,在后来发现到指环内部激光刻的那串字时,她整颗心是被只手狠狠地抓住。 君爷那般冷漠的人,对自己未婚妻都如此好。反观她呢?吴祈然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是,做的,似乎远远连君爷都比不上。 他真爱她吗?或是说,他真爱过她吗? 到了这时候,她再糊涂,都能清楚地认识到,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爱她,至少能说出离婚就离婚的话,对她没有一点留恋,这对于一个如果曾经深爱过她的男人来说是说不通的。 想他之前也是个高干,不可能目光如此短浅。看上她的理由太过模糊,因为她人好,现在回想他说的这些理由未免太过荒唐,对于一个现实的人来说。 所有质疑的声音这刻像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以前只是隐藏着,现在全部冒了出来,可以一瞬间颠覆了她。 她心灰意冷,反正她明白自己迟早得蹲监狱的,除非能出国,却也想是死,也得拉着人垫背。要拉着他或是孩子垫背。孩子,她虽然电话里那么说,但她知道以蔓蔓那种性格,定是不会把孩子抱过来。眼看到现在这个点钟了,蔓蔓仍没有回答是否答应。如果是这样,她只能将那个男人叫过来。 吴祈然这时正在单位里一边上班,一边琢磨着怎么劝服她与他离婚。突然接到她一条短信说同意签署离婚的事,他喜出望外,立马向单位请了假,开车前往她所在的地方。他当时真没有想到她为什么不在家里而是约了其它地方见面。直到车开进一个施工地段,他才忽然感到了蹊跷。一辆推土车迎面开来,他急打方向盘。 嘭! 车头撞到的脚架砸在了车顶上,车内的急救气囊全速打开,仍不够足以包裹住司机,车顶上的尖锐物横穿过铁皮,刺进了男人的身体。 事故发生在下午四点钟,正好是汪芸芸约着她见面之后一小时。蔓蔓和杜宇坐在饭馆的办公室里面,耐心地在等着汪芸芸的回信。 王学斌和范慎原看他们两个一下午都坐在办公室里,尤其是蔓蔓,现在都几乎没时间到饭馆里,如此不同寻常的景象怎能不让他们生疑。 “杜宇,你过来下。”王学斌发了短信让杜宇过来。 算起来,王学斌也是杜宇的师兄。杜宇小心瞧瞧蔓蔓,见后者没有注意到,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王学斌在他出来的走廊里逮住他问。 “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杜宇衡量后说,论起来,最糟糕的结局,只是和白露坦诚,君爷发顿脾气罢了。再怎样,君爷宗归是心疼蔓蔓这个妹妹的,不见得会因这种事怨上蔓蔓。 听完杜宇的话后,王学斌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先向她哥坦白了?” “可能她哥不是不见得会因此怨她而是真的会怨她吧。”范慎原在旁边凉凉地插上句话。 杜宇知道他和君爷不和睦,解释了也没有用,只和王学斌说:“我们是想,可能汪芸芸会走投无路,把戒指还回来。” 王学斌对温家人了解不多。范慎原又插了嘴:“蔓蔓是当事人可能心里心急倒也算了。可杜宇,你不是不知道温家人那种性子,怎么可能把戒指还回来?” “那你说怎么办?”杜宇手打手,皱着眉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又不可能去见她。天知道她会设什么陷阱。” 范慎原本想再说汪芸芸一个人单枪匹马又是一介女流能设什么陷阱,事后证明他看温家人的眼光远远仍是不足以与蔓蔓相比。 吴祈然出车祸严重内外伤,送到就近部队的医院抢救。刚好姚爷到那家医院办事,顺便看见了。吴祈然算是幸运,本来快不行的那条命,因为被姚爷给看到。姚爷知道这人关系着不少人的未来不能这么让他死了,马上叫了这家医院的总外下来急诊处理。不然,只要稍微在急诊耽误下,吴祈然这条小命就没了。 姚爷问及办案民警是怎么出的车祸,对方说到小车是误入工地,具体案情要进一步调查。吴祈然的车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开去工地。姚爷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一通电话先打到了蔓蔓的手机。 蔓蔓看到姚爷的来电显示,直觉里感觉事情是败露了,想着是祸躲不过,勉强接了起来。 “囡囡,你在哪里?我听干妈说你不在家。” 蔓蔓哪知道姚爷这第一句已经是在诓她,他压根没有先打电话去过她家,所谓做贼心虚,蔓蔓搪塞地说:“我,我和我师哥在外面办点事。” “办什么事?”姚爷问。 这时候,有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跑到姚爷这边,问到吴祈然家人签署手术同意书的问题。因为现场只有姚爷认识吴祈然。 蔓蔓从电话里清楚地听到了吴祈然出车祸,怔了怔,继而揉着眉头:若这事真是汪芸芸干的,想来汪芸芸已经走投无路了。 汪芸芸是走投无路了。虽说汪友才不把她供出来,可有意要抓她归案的两爷,是私底下给了办案人员不少专业提议。首先,初步可判断,妞妞在被丢之前是被喂过药的,从妞妞体内抽出来的血液,君爷一直让人在做残余物分析。根据线索,再去追查药物来源。是很容易查到汪芸芸身上的。 汪芸芸对这点,恐怕也是早有认知,所以没有如汪友才所想逃回家乡。要逃,只能逃到国外,只是以她现有的本事,想逃到国外是天方夜谭。 姚爷这头办完事,在电话里继续问:“囡囡,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今天去帮白露姐拿戒指,半路这枚戒指,被汪芸芸抢走了。她提出要拿妞妞做交换,我没有答应。我想,八成是因为这样,她觉得无望了,改为向吴祈然下手。” “这——”姚爷想的第一个倒不是戒指的问题,而是汪芸芸怎么会恨起了吴祈然。 “吴祈然向我和白露姐坦诚过,说他娶芸芸只是因为芸芸像一个人。可能芸芸现在自己发觉了。” 姚爷听完这话回过头,看向手术室的门,突然感到救这个男人似乎不值得,这男人分明也是条渣。 “你这事不好和白露说是不是?你不用说了。我来和你哥说。你也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如果你真放在心上出了什么事,恐怕你哥和白露更后悔。” 姚爷温柔的声线从电话对面传过来。蔓蔓低低的嗯了声。 “我打电话给蒋中校,让他去接你吧。”姚爷仍不放心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找了个能管她的人过来。 不多久,老公像救火队冲到了饭馆。白露的电话同时追到了。 “囡囡,你是傻的吗!”白露由于焦急,在电话里直接把她骂了起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哥不都得切腹谢罪!你哥的戒指对我是重要,但是比起你来,完全是没有可比性的。你哥对于给你以前造成的伤害已经够愧疚了,你是要让你哥跌进更深的深渊是不是?” “白露姐,我没有去和她见面。”蔓蔓有气无力地说。她若不是考虑到这些,早就冲到汪芸芸那里和汪芸芸抢戒指了。以她的智谋,不可能抢不过汪芸芸。正因为更多地考虑到她哥,考虑到要万无一失,考虑到她哥哪怕只是知道她和汪芸芸抢都会对她爆发雷霆。她被骂没关系,只是担心她哥因此心里受伤。 “你知道就好。”白露狠狠地再警告她一句。 蔓蔓收线抬起头,看到老公进来后先是和杜宇说起了话。杜宇是个好人,正在为她辩解:她知道你在单位里忙,才找到我。她没有单枪匹马动作,而是先找到我商量。 蒋衍拍拍杜宇的肩膀表示感谢。 蔓蔓缩了缩肩头。蒋衍的目光望过来,看到小媳妇这会儿把头缩得像乌龟壳,一点责怪的心情哪里还有,全变成了怜悯。 感觉到老公的手只是在她背上拍了拍,并无责怪,蔓蔓心里松了口气。岂知紧接蒋大少在她耳畔咬了句:东子说要拿狗绳拴我们两孩子,我看,要先拿狗绳把你拴住才对。 老公听到这事都这般了,别提她哥。 未婚妻的婚戒遭抢,妹妹因此差点和吴祈然一样下场,君爷的办公室从得知事发的四点后,变成了无人敢进去的地带。 姚爷从外头回来时,几乎所有人喊救世主降临。徐美琳连忙帮他打开君爷办公室的门,说:“陆科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比以往都更吓人。” 踏进办公室里,发现真没有一点声音。姚爷把门关上,再转回身,看到了站在窗边自成冰柱的人影。 似乎是听见了他进来的声音,君爷口吐一句:“疯子。” 这说的是汪芸芸。汪芸芸现在干出来的事,真是只能用狗急跳墙已经疯了来形容。 “现在派出所的人,四处都在找她。初步可以确定,吴祈然最后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她打的。虽然,整起车祸,看起来是吴祈然自己一人造成。”姚爷说。 “说明,越是疯子,这脑子越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事。”君爷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要冰冷,都要冷静。 “陆君?”姚爷听出他一点言外之意,微皱起眉。 “据线报,江家有人也在找她。” 这时候江家想插一脚的居心叵测,可想而知。 姚爷一惊之后,又冷静下来:“江家找到她,并没能得到好处。” “好处或许没有。但是那个老妖婆想着给自己找条办事的疯狗,她是个合适的人选不会有错。”正因为汪芸芸至少是个温家人,想怎么利用起来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更好。”姚爷冷笑。 如果汪芸芸因此主动现身,可省了他们地毯式的搜索。因此汪芸芸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她走投无路时,也正因为她闹出的这些疯狂的动静,引起了江家奶奶的兴趣。王海带着江家奶奶的命令出现她面前时,宛如救世主。给她早办妥了一系列的假证件,准备护她出国避难。但是,君爷早已是盯上他们这条线,在机场布置好了人手。 汪芸芸在过登机口的刹那,被抓了。 高大帅盯着办案民警,将汪芸芸全身搜了个遍,都没能找到那枚戒指。汪芸芸本人承认把戒指扔进了就近的垃圾桶。高大帅带了人,赶往垃圾场寻找。然而,想从这么多的垃圾里面,找出一枚戒指,谈何容易。又说不定有路过捡破烂的人,将戒指捡走。不排除戒指就这么丢了。 蔓蔓一直在家等消息,终于是等到的时候,听说汪芸芸将戒指丢掉了,却是不信,急急忙忙打了电话给高大帅。 高大帅正因为没有能帮君爷和白露将戒指找回来,万分沮丧,接到蔓蔓的电话,知道她也为这事忧愁,于是正想先安慰她。 蔓蔓说:“带她去医院照X光。” “什么?”高大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那种人,不会舍得将戒指丢了的。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蔓蔓道。 “你说她是把戒指吞进肚子里了?”高大帅额头爆出串冷汗。 如果这事是真的,汪芸芸做的真有够无赖的。把戒指丢进大海里让人永远找不到也就算了。这可好。将君爷送给未婚妻的宝贵婚戒吞进了肚子里。岂不是意味着这戒指将从大便里拉出来。白露怎么可能再戴这样的婚戒! 考虑到这事儿的严重性质,高大帅不敢先和君爷说,只找了姚爷暗地里商量。姚爷安排高大帅带人到一家熟悉的兄弟单位里面照了X光。 汪芸芸在被带到X光室时,就清楚到被人察觉了。想她这计谋可谓是天衣无缝的,等到大便把戒指拉出来后,看君爷怎么办。八成君爷是没法怎么办的。这可远比把戒指给毁了要好的多。想到白露和君爷一辈子都得盯着那枚被她大便拉出来的婚戒,她这心里可够乐的。 她是误入了歧路,坐定了监狱。但是,留了这么一颗拔不掉的钉子给对方,她觉得自己并不打了败仗。 只是,未想,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了。能察觉她心思的人,只有那该死的蔓蔓。不过,没关系,即使知道了戒指在她肚子里,他们也没有办法。 X光片出来,显示戒指在汪芸芸的胃部。 高大帅用力拍起了额头:“真被蔓蔓说中了。这可怎么办?——不如,我和君爷说,说那个戒指已经投进大海里面了,再找也别想找着。让君爷再送给白露一枚。” 姚爷冷丁丁的视线,穿过玻璃窗,戳到对面汪芸芸自鸣得意的脸上。 汪芸芸只觉忽然一阵冷,那面玻璃窗是单面的,只能从对面往她这边看,她这边看不到对面,然而,纵使如此,她仍是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她自始至终最喜欢的那个男人,一见倾心的男人。被她妈称之为作孽的男人。 这个像罂粟般的男人,听说一句话,就把温明珠毁了。想当年,温明珠喜欢他也是喜欢的要死。 明知道是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可她和温明珠一样,没法自拔,无可救药,只要看到他,就无比地恋上他。 如果能死在这男人的手里,她觉得死都无憾。只是这男人,定是不会这样轻易满足了她的心愿。大概是会像对待温明珠那样对待她。 她全身一阵阵打起了寒颤,肚子里像是隐隐触发了疼痛。 “她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害怕。”高大帅观察汪芸芸的神情,似乎能感觉到她内心里的惶恐。 “她不可能不知道害怕。”姚爷说。 高大帅听到他这声音转过头去看他。姚爷此时的声线像是刀子磨出来的一般,冷中透着令人更加畏惧的漠。 “姚爷?”高大帅与周围的人,都拉紧了心里的弦。 “那枚戒指是经过囡囡改装过的。指环上有锋利的地方。她吞是吞进去了。但是只要肠道蠕动。随时那些锋利的角会把肠道割破。现在这样子,想让她从肠道排出或是用胃镜取出,都是很危险了。” 姚爷这番话面无表情的话刚说完,像是应证了姚爷可怕的预言,汪芸芸在另一个室内倒了下来。 汪芸芸胃肠内大出血。最可怕的是,或许之前她已怀着让那戒指早点从她大便里拉出来的想法,吃了不少东西要促进肠道蠕动。但是,纤维物没能完全包裹住戒指,戒指的尖角一路往下,是割着肠道,一路不停大刀阔斧地出血。 这种惨烈的情景,复杂的情况,任哪个医生都束手无策。说开刀吧。这样的出血状况,是要从胃部一直到肛门都得修理。这般大的手术,没人能做。即使做了,病人也承受不起。 温凤妹只想到女儿可能最终和老公一样去蹲几年监狱,可能女儿蹲完监狱出来就老实了,结果最后听到的却是女儿自己吞了戒指命在旦夕的消息,眼前发黑,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汪芸芸死得,真叫做一个凄惨。戒指在她胃肠内每割一寸,她就得痛得在床上打滚,恨不得当场撞墙。 温家人里,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置信。因为汪芸芸好歹是学过医学的,不会不知道吞戒指的危险。张秋燕双手合起掌来说:“这孩子,不是想自杀的吧?” 汪芸芸真没有想到自杀,充其量只是想在坐监狱之前让哪些人不好受。 一切只能说明,再专业的知识都没法弥补汪芸芸那一刹那为自己的歪念头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却是她只能用生命来偿还。 汪芸芸死之前,只说了句话:“让我死!” 那时,她已经痛到只能用死来解脱。 温凤妹赶到医院,看到白布盖上女儿的脸时,掀开白布用手往汪芸芸脸上猛扫:“你愚蠢不愚蠢?你是比你爸还愚蠢!你给我起来!” 在这件事上,打击最大的,要属汪少涵了。之前,他只知道父亲姐姐会坐牢。坐牢,对他来说,只是被关进个某个地方里,总之到了哪天他父亲姐姐照样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因此毫无感觉。廖舒雅死的时候,母亲不给他看。他听到消息照样没有感觉。现在,是自己的亲姐姐死在他面前。他再看不起汪芸芸都好,却也知道那是自己的亲姐姐。 汪少涵哭了,不是像父母闹脾气要东西哭,而是哭声十分悲惨,没有闹一句,只是哭,跪在汪芸芸的床边哭,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诺诺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温凤姊看到汪芸芸死,就想到自己的女儿了,却同时又觉得温凤妹至少幸运,有另外一个孩子,反倒显得自己益发悲催。没有心情安慰温凤妹,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找到地方自己默默地抽泣。 张秋燕见这般错乱的状况,只得打电话给温世轩求助。然而,温世轩回了老家故居处理自己大女儿的事,根本没法赶回来帮忙。就这样,汪芸芸死完第二天,匆匆火化,是要被送回老家安葬。 汪友才在拘留所里听到女儿死了的消息,没有嚷嚷着要见女儿一面,只是呐呐地和儿子一样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他早把女儿供出来,让女儿进拘留所里,女儿说不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自取灭亡。 吴祈然被救回了条命,却也一辈子没法和汪芸芸离婚了,因为汪芸芸先他一步死了。按照礼俗,他将来还会被要求和汪芸芸葬在一块。想到这里,他笃定了汪芸芸那阴魂是要跟着他一生,死后都绝不会放过他。他在黑暗中不止地发抖。 可不管怎样,妞妞,却是有可能交回给吴祈然带了。 说回那枚戒指,君爷当然不可能让汪芸芸带着他送给未婚妻的婚戒进到坟墓里面。好在那枚被他妹妹改装过的戒指够硬,生命力够强,经过这样一系列变故和尸体火化后,一点都无损坏,回到了他手里。 只是长辈们,都觉得这枚戒指既然带了阴气,不好再戴。为避免这十万打了水漂,蔓蔓早已在事前做好了准备,替她哥和大嫂将珠宝店告上了法庭,得以重新得到一枚全新的一模一样的作为赔偿。 至于这枚带了阴气的戒指,珠宝店不敢要回去。君爷将它留下来,偶尔看着是觉津津有味,因为他妹妹设计出来的东西,就这样把一个贼人替法律制裁了,的确很有意思。 蔓蔓不知自己的哥在算计什么,只是觉得在这事上对自己哥有些小小的愧意,于是不遗余力来到钟树康家里帮她哥搞实验。 当妹妹的,在某方面,还是比当哥的单纯一些。 在钟老头这里,两天下来,蔓蔓与钟老头逐渐熟络了,发觉,这老头,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难以相处。钟老头,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位爷爷,都要爱安静。 常常,她跟在他后面干活,他都是一声不吭的,只有在她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出一两句声音。但这不代表,他会用一双温玉略带苛刻的眸子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打量着她,考究着她。 “囡囡,老头子,该歇会儿了。”钟夫人每到一定时间,会进到园子里的大棚里面,催促他们休息。 蔓蔓走到水龙头底下,先冲刷脚上穿的雨鞋,以及手上的泥巴。 钟树康问老伴:“准备了凉茶没有?” “照你吩咐,今天拿了方子去抓了药,都煮好了。”钟夫人说。 蔓蔓甩着手上未干的水珠子,被钟夫人拉着往屋里走。钟夫人边走边拿条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道:“快入夏了,天气热,你要是中暑了,我可不好向你哥你爷爷交代。我家老头子干起活来没有时间,你不能学他吃亏。” “我爷爷来了吗?”蔓蔓抿着嘴微笑,绕开话题,问。 后来,她是听说陆老头是经常会过来这边串门的,只要钟树康不嫌朋友串门麻烦的时候。 “你爷爷前段日子来的比较多,是为了你那两个孩子的名字。不过,我家老头也出不了主意。”钟夫人这话略显前后矛盾。 蔓蔓知道钟树康是个老中医,精道的中医都是要学周易的。学了周易,等于和黄济儒一样,会学命理。想来,陆老头也是因于此来向钟树康请教孩子的取名,但是,钟树康没有作答,或许是和黄济儒一样,都推算到了什么。 仔细比较,会发觉钟树康与传闻中黄济儒的性子有些像,都是特别爱清净。不知两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蔓蔓问起黄济儒时,钟夫人忙说:“黄济儒那种人,是谁都学不来的。况且,我家老头,与他是从无交往。他或许信命,可我家老头压根不信这东西。我家老头是无神主义。” 蔓蔓随钟夫人走到客厅时,钟树康已是坐在客厅里头,捡了大理石桌上一本中药古籍在翻着。 钟夫人进厨房转身出了,只端了一碗凉茶,对蔓蔓说:“给你喝的。” 蔓蔓接过碗,闻着碗上方的药味很清香,从碗里一点飘浮的药渣能辨出里面几味药来说:“好像有藿香,厚朴,山药,黑色的小粒是车前子吧。” 听到她这话,钟树康将眼前的药书挪开眼睛一些。钟夫人笑道:“你哥是外科医生,你家不是不喝中药吗?” “我妈前段日子扭到腰后,我哥给让人开了中药,是钟老师开的药方吗?”蔓蔓说。 “嗯。”钟树康低应了声。 钟夫人继续替老伴说:“我记得你家以前不喝中药的。你哥厉害着,觉得中药起效太慢。这次你妈扭着腰,你哥想着药补,才来找我家老头子。” “那我哥怎么和钟老师认识的?”蔓蔓眨着眼问这其中的矛盾。 “你哥若到我这里,更多是来和我吵架。”钟树康慢吞吞开了口。 吵架? 钟夫人又笑,向蔓蔓解释:“说的是,你哥很厉害,每次来这里,和我家老头子,因学术上的分歧,经常辩论。” 原来,她哥在钟树康心里头的厉害,是这么来的。蔓蔓在心里摇头。 “你哥既然都不怎么认同中医,你怎么会认得这么多中药?”钟夫人接着原先那个问题问她。 说明,她刚从药渣里辨认出的几味药,都是正确的。 “我小时候经常喝中药。不过是草药医生给开的。”蔓蔓告诉。 听她这句话,钟树康只是静静地翻过中药书上泛黄的一页纸。 “你小时候经常喝中药?”钟夫人却是疑惑地看着她。 “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不过现在全好了。”蔓蔓说。 “身体哪里不好?”钟夫人是出于关心,坐在了她身边问。 这问题,蔓蔓真答不上来。据温世轩自己描述,她就是到医院检查,也没能检查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就是身体比平常孩子虚弱一些,只能靠中药补补身子。” 钟夫人每天跟在老伴身边,虽然没有学医,耳濡目染,却也得到三分医生的知识,所谓身体虚弱而已不知具体病因在哪里的话,她知道是不可信的。于是再仔细打量蔓蔓两眼:“你不会是看那种草药医生,是没执照的吧?” 蔓蔓觉得好笑,笑了出声:“中医生,以前好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何况是赤脚医生,更没有。但是,并不是都是医术不精的医生。” “把凉茶喝了吧,不然等会儿凉了更难喝。”钟树康在这会儿插上了嘴。 蔓蔓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说来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或许有人看见了钟老头在修生养性没有干活,给陆老头通风报信,不会儿,陆老头串门来了。(未完待续) 当我女朋友 陆老头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走来时嘴里头哼着京剧,见到自己孙女在,可能早有风闻,没有一点惊讶。在蔓蔓看来,自己爷爷比起以前,望着她的目光是柔和了许多,不像刚开始存着隔阂。给她的印象也在慢慢改变。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是严厉和狡诈以外,如今,或许该用很黑来形容陆老头最为恰当。而且,现在这个老头子越来越爱和她开起玩笑。 “今天你自己来?” “是的。”蔓蔓站起身,准备给爷爷腾出位子。 “这地方宽着呢。你站起来做什么?人家看见以为我欺负你。”陆老头说完,直接拉了钟树康旁边的小凳子坐下。 蔓蔓被老人家堵的没话说,重新坐下来。 “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陆老头问钟树康。 钟树康抬头望了望他鼻梁上那副装模作样的老花眼镜,道:“如果你想我夸她,你直说。” “谁不知道你说话比女人的刀子嘴更胜三分,我不费这功夫,不过随口问问。”陆老头显得风轻云淡,拍拍两条袖管。 “我说话毒,也好过你那毒心思欺负你孙女。”钟树康果然是说话不饶人的。 “我欺负她了吗?”陆老头反诘的口气很自信。 可钟树康那是火眼金睛:“你看你进来她就得给你让座,这不明摆着你平日里没有少欺负过她。” 别说,钟树康这话有几分理。 陆老头耿直了脖子:“她这是尊老爱幼。” “得了,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也不信你喜欢把子女都教成这模样。” 连续吃了口头亏,陆老头学起了姚爷,不敢和钟树康继续顶嘴巴。 可钟树康依旧不饶人地说:“你们陆家,喜欢只准自家人被自己欺负,别人欺负不得。我瞧,不止你,陆君平日里,定少不了拿她欺负,至于外人,想欺负她一丁点都是不成的。因为这乐趣只能你们自己享受。一个个就是恶魔。有你恶魔爷爷教出来的恶魔孙子。” 未想钟老头竟能说出这样精辟的话来。蔓蔓一边点头,一边双目发亮地看着钟老头。 陆老头竖起指头摇了摇,敢怒不敢言,最后一拍大腿:“不和你说了,杀盘棋吧。” “又下棋?”钟夫人插进话来,念叨,“你这下棋怎么和毒瘾一样,戒不掉的。” “下棋不是可以锻炼脑子防止老年痴呆吗?你们医生都说是好事,难道不是?”陆老头说。 钟夫人听他都拿了她自家老头子的话来说,只得起身去帮他们搬棋盘过来。 蔓蔓喝完手里的凉茶,端着空碗进去厨房清洗。 陆老头凑近钟树康,纠正说:“我问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可不是问你觉得我孙女其它怎么样。” 钟树康见他一脸认真,倒不好胡混过去,道:“她看来以前是喝了很久的药的。” “陆君没有和你说吗?” “他说是说了,但连以前的病历都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我现在要我下结论她究竟以前是不是被庸医给治坏了身体,我也难说。”钟树康指头敲着桌子,“这场官司你们真是想打吗?” “官司是打定的。不然,她永远回不了我们陆家。”陆老头取下老花眼镜,两目清明。 “如果她自己不想姓陆?” “那不成。我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成为她温家的女儿。即使那男人把她养大都不行!”陆老头这话没有半点谈判的余地。 钟树康看着他样子若有所思的:“陆君的口气和你一样。当然,子业也说了,她只能回陆家。” “这事你真得帮上忙。”陆老头认认真真地和他说,“你知道我从不求人,但为了这事我可以求你。这桩心事,不瞒你,如果我死之前不能看到她回来姓陆,我这死都不能瞑目的。” “你也不需——”钟树康这劝他的话未说完。 陆老头满腔义愤地说:“你不懂。我和陆君、子业这辈子,都是欠了她的。她只有姓回陆,我们这颗心才能踏实。” 钟树康从他话里能听出太多的遗憾想要弥补,而只要失去回来的孙女姓回了陆,事情好像才能回到原点。可钟树康觉得,旁人的态度如此强硬,这当事人自己的看法,似乎是变成了无关紧要。被强人所难的人,怕是最难受的。 “你们,没有想过问问她自己本人的想法吗?” “不需问。她本来就姓陆。若不是那个男人在从中阻隔——”陆老头对温世轩不是说完全没有好感,知道对方是个老实中肯的人,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把自己孙女的心都给占了,他和其他人一样,这心里头升起的无名大火没法灭。 钟树康只是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那抹身影久久没有从里面出来,于是轻咳了声后,打断陆老头的话:“所谓怎么科学求证的事,需要我想想。” 陆老头听他这意思愿意帮忙,点了点头。 钟夫人把棋盘刚搬出来,外头陆老头的警卫员来了,说陆老头那边有人来访。陆老头无奈,只得甩甩袖子起身,与钟树康说:“这盘棋等我回来再杀。”说完,匆匆走下台阶,随了警卫员离开。 钟树康回头冲着厨房:“出来吧,你爷爷都走了。” 蔓蔓是被刚才听到的消息震荡了心湖,心里一片波涛澎湃,久久不能止息。听到钟树康叫,她走出来的步子小心翼翼。 钟夫人却是不明所以的,但也没有在旁插话。 钟树康说:“你爷爷的话你都听见了。” 蔓蔓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他知道你在,有意到我这边泄露给你听的,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钟树康这么说,是认为以她的聪颖应该能猜透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蔓蔓是猜出来了,可猜出来又能怎样。姓陆?姓温?当然,早从很久以前她回陆家的时候,就知道陆家强硬的态度,她姓回陆,是不争的事实。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温家她的养父温世轩,似乎不是很想让她姓回陆。 “你自己怎么想?”钟树康问。 蔓蔓想了很久,吐出一句:“他们在打官司了吗?” “你哥可能是最近要交资料上民事法庭。” “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蔓蔓皱起的眉,已经不是纠结在她姓陆姓温的问题,而是伴随这场纠纷,她哥是想对她养父干些什么。 她锐利的视线射过来,连在旁站着的钟夫人都顿觉惊讶。平常见她软绵绵的像只小绵羊,却没想会有这样富有压力的眼神。说是陆家的女儿,真是陆家的女儿,比起陆老头是有过之无不及。 钟树康拿指头点了下桌子:“囡囡,我们撇去你们家族之间的问题来说。事实上你们的家务事我是不会插手的。我只是作为一个专家做我分内的事情。实事求是的说,你以前是喝过中药,而且喝的是没有执照无牌医生开的药,这点没有错吧。” “钟老师。”蔓蔓捏紧了衣摆,不自禁地咬起了唇,是隐隐约约的愤怒使得唇都青了起来,“你们是国家干部,你们是被国家和人民尊重的人,你们有地位,你们有稳定的工作,有荣誉。所以你们不知道,你们或许看到但没法体会到,那种生活在底层中的人的痛苦和挣扎!” “囡囡——”钟夫人都被她突然变得很严厉的声音吓一跳。 蔓蔓努力地想平息这口气,可她发觉没有办法办到,这种痛苦,不仅仅是发生在她养父身上,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所承受的。哪怕她现在富有了,她现在生活安逸了,但过去所受过的种种磨难是没法从她骨子里除去的。没错,她骨子里流的是陆家的血,然在她成长过程中那些经历那些折磨,同样给她烙下了温家的痕迹,是永远无法除去的烙印。 烙印或许痛苦,或许令她自卑自傲,可她认为不能否认这个过去存在的东西。如果她否认了,就是否认了一个人的根本。这会和一个国家否认自己遭受过的屈辱是一模一样的后果。 “钟老师,或许我说的,你会觉得我说的过火。你可以指责一个没能尽到责任的父母,但是,你不能指责一个拥有心但无能为力即便如此却仍旧全心全意付出的父爱。” 钟树康听着她微喘的气息,没有说话。 “我养父对我怎么样,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他的女儿,如果因为父母用光了积蓄给儿女治病仍不能把自己儿女治好,儿女就此得恨上父母。这样的儿女,也不能叫儿女,不是吗?” 钟树康站了起来,背起手,走向房间。 钟夫人见老伴走开了,拉住蔓蔓的手,说:“囡囡,我家老头子是个正直的,你不要误解他了。他也只是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所以觉得有些失妥。” 蔓蔓忽然想起了赵文生那时候和她说过的一次话,沉下了脸,想来,她哥打的这个主意已经良久。钟树康没错,赵文生也没错,要说始作俑者,还是她哥。 “我先回去了,师母。” 见她心情不是很好。钟夫人想留她下来,却被她执意拒绝。 “这样,你自己回去行吗?我找人来接你吧。”钟夫人实在不敢放她这样一个人回去,“对了,子业,等会儿过来送花,我让他搭你回去。” 然蔓蔓是一直走到了门口,钟夫人追不上,只好赶紧打了电话给过来的姚爷,要他在半路上截人:“子业,囡囡和我家老头吵了。当然,我家老头也有些不对。是,你在来的路上看能不能看到她。” 蔓蔓刚走到大街上,迎面一辆吉普,刹住在了她脚边。 开车的是陈孝义,坐副驾上的是姚爷。姚爷接到钟夫人的电话,马上降下车窗留意来往的人,很快发现了她。车门打开挡在她面前。 蔓蔓看到他,欲绕开。 “囡囡。”他握住她一只手。 她回头瞪着他:“放开!” “有什么事,上车好好说好不好,我还有事和你说。”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反而加了三分力度。 操着方向盘的陈孝义,看着他们两人这样僵持,都有些担心,小声应景地催了句:“交警来了。” 就这一犹豫,她被拽上了后座。 陈孝义马上把车门一锁,踩下了油门,不给她走开的机会。 吉普是在车河里面慢慢开着,制造时间。车速慢虽慢,可车内如火一样炙热。陈孝义从没像这样,感到一种爆炸的危机。从车前镜可以看到蔓蔓的脸,此刻是比君爷那张阎王爷,要可怕上三分不止。 姚爷拢着双眉,使劲儿揉着。应说这事儿穿帮是迟早的事,然而,似乎结果比他们想象中要更棘手。 “我哥呢?”终于从沉默中出声的声音,是让车内的两个男人都可以惊跳,月儿眉一挑,“他真行,让你做掩护,他自己在幕后躲着不出来,这样,你当了好人,他也当了好人,是不是?” “囡囡——”姚爷应的声音有些怯。因为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他想让我姓陆就姓陆,他找我爸麻烦算什么!”蔓蔓爆了,“他想装作君子,但其实就是个小人!” 陈孝义都被她突然放出来的声音吓到,踩住了刹车。车轮在地上打滚了一圈,缓缓停驻。 据他们知道的她,是从不发脾气的。今天见她暴怒的样子,的确很可怕。何况,不是可怕而已,是让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陈孝义能从车前镜里头看见姚爷一丝发白的脸,自己的脸色,怕也是不大好过。他的指头转着那车钥匙,转了半天没能打上火,因为手心都是汗,给蹭的钥匙都是滑的,抓不稳。 “囡囡,你消消气。”姚爷急乱时,拿起车内一份报纸想给她扇风灭火。 “你不要替他辩解!”蔓蔓竖起的指头指着他们两个,那火是远远别想消下来。 “你哥——”姚爷刚开口,见她眸光一闪若刀尖,噎了口水,继而苦笑,“你放心,我只是和你说事情的经过,不帮你哥说一句话。” “那你说!” “你哥不是没有和对方协商过。但是,对方就是不愿意松口。你哥都同意给温家补偿费。而且你想想,你本来就是陆家的女儿,本就该姓陆的。” “并不是所有离开亲生父母被其他家庭收养的子女,都只能跟亲生父母姓。”蔓蔓打断他的话。 姚爷为此美睐危险地眯起:“你别告诉我,你这话意思是你想姓温?” 蔓蔓因他这句话益发恼了起来,怎么这些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纠结着姓氏的问题:“我姓什么都好,但是,我总得考虑双方心理的感受是不是。即使我姓陆,也得等我养父心里能接受了再说。” “别说了!”姚爷一只手阻止她再狡辩的话,脸色阴沉地道,“我和你哥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然也不会瞒着你做这些事。你这事就不要再插手了。反正你插进来,只会把事情越搞越乱,一切让法律仲裁好了。”说完这些,看她脸上一抹不甘愿的神色,继续又往下声色严厉地说:“你别想着这件事有谁能帮你。你老公也帮不了你。你不为你爸妈想,不为你兄弟想,你好歹为你的孩子着想,为你死去的姥姥着想。你姥姥临死前,可是指定了南南当你哥的继承人。你如果不姓陆,怎么完成你姥姥的遗愿。” 这事,确实不是她一个人能说的算的。她的要求,不过是要个时间,让双方都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情,好过上法庭闹黑脸。 “这事一拖再拖,现在拖到你孩子都生了。你哥以前是想到你怀孕怕你受刺激,如今没有理由再拖了。”姚爷说。 蔓蔓没吱声,心里俨然不信。她哥真想办到的事,会顾虑到她吗?完全不需要。 陈孝义总算把汽车的火打了起来,轻声的小心地插进他们中间问道:“是开到哪里?” “先送她回家。”姚爷命令。 吉普往前开,蔓蔓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拨了周玉的电话,问:“表表姑,你们从我爸的老家回来了吗?” 因为汪芸芸要回老家安葬,温世轩他们,又在老家耽搁了些时间。 周玉道:“订了今晚的机票,应该明天到。” 蔓蔓稍微压低声音:“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报告恐怕是——因为后来到了这里,你爸才记起,尸体已经经过了火化,专家称骨灰里失去了DNA,是不能再验真身了的。现在只能是靠当初现场一些勘察数据来辨认,但肯定没有DNA那么可靠了。”周玉长叹的一声,代表这事竟是有可能成了悬案。 蔓蔓的心头陡地一沉:“我爸心情怎么样?” “你爸,对这事倒是看得挺开的。本来就觉得,如果女儿真没有回来,也好。” 听周玉这么说,蔓蔓的心里却是因为与现在的情况缠在一起,揪成了一团。她本想,她爸若找回大女儿,或许她这个替身没有那么重要了。现在情况截然相反。 “这次,回来参加葬礼的温家人挺多的。”周玉在电话里顺便介绍下这边的情况,“只是温媛没有来。同样要参加高考的佳静都来了,她仍旧和着她亲妈一块不愿意来。你爸对这点挺不高兴的。” 如果只是汪芸芸的葬礼倒也算了,现在,是要辨认自己亲姐姐的身份这么大的事情,温媛都不愿意回来看看。温世轩想到这个就对小女儿心寒。想想,大女儿真是永远不回来更好,不然亲姐妹之间出什么事,他没法想象。 蔓蔓觉得温媛不去倒是正常的,想那会儿那孩子被发现之后安葬的时候,温媛不也借口没有回去。蔓蔓却是很想到那孩子坟前看看的,只是可惜那时候自己有了身孕,没法去。 “你不要想多,我和你爸要回去了的。”周玉最后一句安抚她道。 蔓蔓想了会儿,没有让她那么急挂电话,试探地问了问她:“表表姑,我哥想为我户口打官司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周玉是行业圈里的人,肯定多少能闻到点风声,何况这事君爷早已和她打过招呼,如今她是温世轩的老婆了,这事更显得难以中立,是与蔓蔓一样为难着,说:“我在和你哥商量,看能不能把这事拖一拖,拖到汪友才这个事完了之后。” 既然骨灰都无法确定那孩子的身份,只能再从透露情报的汪友才口里问询真相。一切凭靠汪友才的记忆和良心了。即使如此,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孩子哪怕是活着八成是寻不回来。这样的情况下,温世轩不指望小女儿温媛的话,确实只能指望她这个养女蔓蔓了。如果要她在这时候与她养父断绝所有关系,是不是对她养父太过残忍。 她清楚的,她哥那个做事的手段,肯定不是只想她改姓回陆这么简单。 吉普车开到部队大院,姚爷是盯着她上楼了,才命令陈孝义开车离开。车子离开不久,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对面超市里往她住的楼宇望了望,接着压下帽沿。 “想买什么?”小超市的老板看他样子心生怀疑,一双眼睛盯着他。 王海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张钞票,说:“一瓶农夫山泉。”付完款,拿了矿泉水,他是往街边停靠的自行车走过去。现在,他觉得骑自行车反而不会引人注目。汪芸芸被捕那会儿,所有人都在查来往车辆,他也是一部自行车,钻起小路,逃过了追捕。 近来,江奶奶又给他下了新的指示,盯着陆家小儿子的动静。因此,他的监视对象就此多了一个。然后,他发现,盯陆欢小朋友的人,远不止他一路人马。 陆欢小朋友自从出了那趟事后,行动轨迹反而益发正大光明的,每天除了在学校学习,连以前的一些社交活动都全部取消了,社团活动没有参加。偶尔出一次门,就是到清华找好哥们姚子宝。 清华离北航并不远,陆欢经常骑着辆单车,很快就能到达清华校园找兄弟。 王海骑着单车跟在陆欢小朋友后面,距离保持十米以上,加上北京里的大路向来车水马龙,学生校园门内门外的车辆很多,陆欢看起来没有能发现他的存在。 那天下午没课,陆欢骑着单车来到清华,找姚子宝一块吃晚饭。两人没有在清华校园内用餐,是想到蔓蔓的画饼充饥在附近新开了家分店,两人为了在私底下力挺蔓蔓,选择了在这里用餐。 陆欢顺便打电话想约彭芳出来,电话刚打完,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街头走来。那人一头飘逸的长发好比飘柔广告里的美女,身材高挑惹人注目,陆欢想不认出来都难。 正巧,是林佳静。 话说,这是他从林佳静回国后第一次看见她本人,有些惊讶,扯着姚子宝问:“她怎么会在这?” “她通过清华美院的专业考,你不知道吗?”姚子宝反过来问他。 “是有听说过。”陆欢吃惊的眼神瞪着他是,“可现在没过高考呢,她怎么会在这出现呢?你别告诉我,你经常在这边看见她所以不足为奇了。” 姚子宝默了一会儿。他是知道林佳静自过年前后已经常在这边出现。但是,无论是她看见他,还是他看见她也好,彼此之间都没有打过招呼。 林佳静推开了【画饼充饥】的玻璃门。姚子宝忙拽着陆欢躲到了角落里的桌台。 陆欢向他皱着眉,无声地说:“干嘛躲着她?” “你不是不喜欢我见她吗?” 陆欢却是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狡黠地往他没有戴眼镜的俊颜上打量了两眼,说:“她对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说,她可是能认出来?” 姚子宝不知道。之前她偶尔像是看见他,又像是没有看见他,反正他们只是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可能也看不清楚,所以怪不了她或许没有能认出他,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陆欢推了他一下:“站出去给她看看。” 姚子宝被他一推,差点跌出去,立马收回脚,要骂他。 这时,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可能是由于他们两人行为诡异,感觉到奇怪,过来查问:“两位是要坐这张台子吗?” “是的!”陆欢故意提高了音量。 姚子宝心底里骂他个狗血淋头,连忙背过身去。只见站在前台的林佳静是听到了动静,向他们这边转过了头。陆欢的样子没有怎么变,林佳静一眼认了出来。 陆家的小儿子向来不喜欢她,林佳静很清楚,但没想到,这会儿的陆欢,居然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拨着刘海,向她笑出两个小酒窝,好像是要和她打招呼似的。 林佳静正犯疑。 那头,接到陆欢小朋友电话来赴约的彭芳推开了玻璃门,先是望到陆欢和姚子宝就叫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因为一直往前走,是没有看见林佳静,彭芳径直走到他们两个旁边,对他们笑开串白牙,又好奇为什么姚子宝躲着的样子,道:“宝儿他这是怎么了?” 宝儿? 姚子宝? 林佳静看见了那张原先背着她如今缓缓转过来的那张脸,猛地一惊。 姚子宝自从过了去年冬天养出来的脸,被陆欢形容为一夜之间女大十八变,变得是现在和姚爷一样的祸国倾颜。 没有痘痘,没有坑坑洼洼的脸,是若那冰莹雪肤,白里透红,加上原来并不逊色的五官,摘下那遮掩的眼镜后,是比女孩子更娇艳上三分的美色。 人是变好看了,但不像姚子宝所想的,烦恼就此终止,相反,他终于能体会到他兄长皮相好看的苦处了。如今他的苦处似乎是比他变好看之前更多。系里第一校花的名号没有挂在女人头上,而是被众人直接冠在了他头顶上。连第一校草都整天扬言要来倒追他这个美人。 林佳静的嘴唇发着抖,像是完全不认得他这个人似的。 姚子宝于她这种反应,也是略感吃惊,接着心里不由闪过一抹失望。原来,她当年真的是看不上他的样貌,不然,不会对他如今的改头换面如此惊愕。 彭芳和陆欢,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这次碰面。紧接,彭芳拿脚踢了下陆欢的小腿:“是不是你故意的?” 陆欢撅着嘴说回她:“你好意思说呢。你之前应该是见过他们两个其实见过面了的,竟然装作不知道,是怀什么心思?” “我能怀什么心思?他们两个好不好关我啥事。”彭芳白他眼,“我劝你少插手,这种事情,插手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难道你以前的苦头没有吃够吗?” 论以前,因这事被兄弟怨上的经历,陆欢不是没感觉。正因为如此,他更是忍不住,想看林佳静现在这幅后悔的表情,想为自己兄弟出口恶气。 林佳静是吃惊了,但好像没有什么后悔。她好看的眉毛微挑下后,转过了身,取走饭馆打的两个饭盒,拎在手里走出饭馆。今天,她一样是听说了蔓蔓的分店新开张,和父亲商量好来这里打饭盒帮衬蔓蔓。 见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余下的三个人有些郁闷。 陆欢抱起手,感觉这口恶气没有解,至少,她应该是走上来用掐媚悔恨的脸蛋向他兄弟道歉才对。 姚子宝第一个坐了下来,抽出筷子筒里的筷子,说:“快坐下吧。现在人不多,等会儿到饭点人多了,蔓蔓姐的饭馆向来生意都是很好的,位置被人占了就不好了。” 听他口气好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陆欢直接拉了他旁边的椅子坐,拿手勾住他肩头:“怎么样,是不是需要我这个兄弟为你出气?” “我的事不需要你忙活,你先忙活你自己的麻烦吧。”姚子宝挑着眉,眉眼下的眼神透着尖锐与阴冷,是扫视着窗外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我看你的麻烦是越来越多了。” “我都不知道他们盯着我有什么用。”陆欢若是烦恼地拨着刘海,更怕自家兄长知道这事后,派人来凑一脚,他以后更不自由了。 彭芳一开始听不懂他们两人说什么,只是在他们对面坐下后,帮他们用开水烫着筷子,接着听到陆欢突然说一句:“阿芳,当我女朋友吧。” 惊得她手里烫洗的杯子滚了个圈,要掉地上时被陆欢接了个准。 “我说‘真’的。”陆欢低声说。(未完待续) 拿谁来恫吓 “欢儿。”彭芳咽咽口水,闪烁的眼神随着他视线是要往外望。 陆欢忙拽了她一把,脸靠到她脸边,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将她窘到往回缩脖子。 姚子宝看着他们两个别扭的模样都忍不住想笑,赶忙轻咳两声。 陆欢方是意识过来,手一松,将她的袖口放开了。 急忙挺起腰身的彭芳,收拾了衣摆,皱着眉头,像是认真思考他刚说的话。相比下,陆欢却没有刚开始那般大方和潇洒了,显出一点点后悔来。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潜意识里他就想着赶紧找到个人,然后,让那些跟踪他的人能死心,免得再误会他和鲁玉的瓜葛。但是,是不是只是为了让跟踪他的人误解,或是更怕有其他人一块误解,这不大好说。 他心里焦急,急躁,为此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鲁莽了。 彭芳瞧瞧他抱着脑袋苦恼的样子,伸出一只指头点点他头顶,吐了句:“不过是演戏,不是不可以。反正,上回我们好像被某人也误解过了。演这个戏刚好。” 这个某人,正指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张晓亮。 “他现在怎么样了?”姚子宝一听到这个名字即锁眉。 “能怎么样?”陆欢揪揪领口,仿佛要透出口郁闷的气说,“他在学校走他的道,我走我的道。彼此不交叉。” “我是说,他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他聪明着呢。知道我现在是麻烦缠身。觉得靠近我他同样有麻烦,所以更不敢来招惹我了。”陆欢嘴头固然这般说着,但近期,张晓亮从家里回宿舍住以后,经常往他这边瞟的眼神让他极不舒服,那目光像是在等着他末日一样。 “你学校同学呢?”姚子宝又问,是替兄弟担心,那趟事后,原本站在兄弟这边的人,不会全站到张晓亮那边了吧。 “那事过后,人人知道了我爸我哥是什么人,哪有人敢再拿捏我。”陆欢摆出副自己都不知如何形容的脸,“好像上回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现在奉承我的人那么多,比起以前反倒找不出几个知心的。你也知道,我们那高中,考北航的那么少,有能力直奔清华北大复旦,就我一个特例。” 姚子宝学着他,拿着指头点着桌面。 彭芳看他们两个像是在慢慢弹二重奏似的,着急地说:“我听你们说了一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让我配合你演戏,总得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吧。” 姚子宝听了她这话,再看看兄弟,爱莫能助地说:“归之一句话,叫做‘红颜祸水’。” “哪里来的红颜?”陆欢小朋友激气地喊道,极力证明自己在爱情方面仍是个吃奶的娃,“我懂什么叫红颜吗?” “你敢说你那两位师姐不叫红颜?”姚子宝可不管他怎么叫,只道出调查出来的事实,“一个是集团董事长千金,一个是科研所领导的厚爱。两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交际花。你在那种地方遇到这样两个人,以你的才华能引起她们的留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你根本不用心存狡辩,你越狡辩越证明你心里有鬼,不止是风流公子而已了。” 彭芳听到这会儿,总算听出来了,指住陆欢的鼻子,低声惊呼:“你竟然去钓马子!你哥知道不?” 龇龇牙齿,陆欢道:“你怎么不说我哥当年在学校里,不也是一大群蜂蝶团绕,马子自动上钩来。我比起我哥,那是不知道低调了多少。” 君爷当年的风流轶事,彭芳那会儿不知道君爷呢,什么都不知道。况且,君爷不是在军校念书嘛。 “你想想你表哥。你表哥不是从中学到大学,为无数女人的心上人。”陆欢说到激动的地方,直拍桌子,“你表哥都这样了,何况我哥!” 彭芳神情很淡定,等他发完气,认清一个现实:“原来你妒忌你哥。” 岂知陆欢又不认账了:“我有必要妒忌我哥吗?你问宝儿,我自小到大没有女孩子追吗?” 姚子宝得承认,自小到大追兄弟陆欢的女孩子比他多,直到近期似乎情况有所改变。姚子宝抹抹鼻子:“可追你的女孩子,质量比不上你哥。” 这话说到重点了。 陆欢像极了君爷两条英武的浓眉一扬,微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苛刻的,挑剔的,与自己兄长如出一辙的俯瞰姿态。 彭芳知道他平常嘻嘻哈哈的,是极少看见他这种模样。现见着他极少在外人面前露出的一面,内心里不禁一跳。 俨然她和许多人都错了,错的离谱,以为他和他哥一点都不像,其实,两兄弟是像得没法再像了,骨子里都流着陆家人残酷的血液。 “你不如和阿芳明说吧。你想让她当你女朋友,是想和谁划分界限。”姚子宝指道。 “STOP。”彭芳却在他们声明前,抢着说,“以我这条件,能吓住对方吗?” 追陆欢的女孩子或许比不上当年追君爷的,但不可能全是平庸资质。彭芳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 “就凭你表哥和你姨妈,还有你表哥与我哥的关系,是能唬住不少人了。”陆欢边说边向她挤眼睛,要她不需要妄自菲薄,只要想想之前。 是,之前,姚家都有意把她和姚子宝凑一起,可想而知,她在长辈眼里完全不会是个没人要的女孩子,相反呢。 彭芳对于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被长辈列入千金名单中的事实,惊呆了似地摸摸胸口。 姚子宝抬眼望了望她,目光陡地有些沉:比起外表清纯的林佳静,她其实比林佳静单纯多了。只是当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如果一开始,不知道她是长辈硬塞过来的,他对她不会具有那么强烈的反感。 “好吧,虽然我承认我表哥和我姨妈是厉害,但是,我自己没有信心去打败社交花。”彭芳先给他们打点最糟糕的打算。 陆欢对她这理由,全部否认:“让她们妒忌需要什么条件吗?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像电视剧里面一样,我对你一个人好就可以了。” 彭芳倏地被道雷击中:你确定要演电视剧? “那是,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最刺激人了。”姚子宝在旁配合地点点头。 彭芳古怪地扭了把脸,瞧着他们两人悠闲自得的样子,明显对这事的娱乐性质胜过了其它。 “就这样吧。”陆欢真怕她突然反悔了,急忙总结道,“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以后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答应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要是朋友处于困境中,彭芳怎么会不伸手援助。 既然这戏要演得逼真,所谓吓住对方,必须能先唬住自己人。不久,他们两个人交往的消息在大院里传开了。 对这事,那是各有各的看法。 姚夫人来到楼下帮陆夫人带外孙的时候,埋怨地说道:“这好处怎么尽是被你们陆家给占了呢!” 听闺蜜这口气,陆夫人怯怯的,有点愧疚的:“这,这,我不知道——”因为正是知道当年为了自己小儿子笼络彭芳,姚夫人在这方面出了不少气力费了不少心思,最终,现在看起来好处却是被陆欢全占了。陆夫人觉得如果自己换做是姚夫人,八成一样要气得够呛。 “你问问欢儿,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姚夫人固然不信陆欢小朋友会抢朋友妻的事,而且那时候的确是她自己小儿子不要不能怪其他人,然而这心里始终作梗。 “我和他爸,从不过问他们三个这种事情。恋爱要自由。”陆夫人低着头说。 “得了吧。当初君爷和白露能好上,不也是你们和白家安排的见面。”姚夫人对闺蜜这话压根不信。 陆夫人对此无限委屈:“我们只是安排他们见面,至于他们自己中意不中意,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做家长的,可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们。我和陆君他爸,经常还问陆君怎么想有没有后悔,让他慎重考虑。” 姚夫人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心头闷了口气要发泄,哎一声,问:“囡囡呢?”不知何时,姚夫人现在是认为蔓蔓比自家两个儿子更可靠。说来说去,生个女儿更贴心是没错的。儿子有了儿媳都是往外拐了的。只有女儿,会和做妈的同仇敌忾。 “西西今天闹肚子。她抱着哄孩子睡觉。”陆夫人见她伸头探望,说。 “这孩子怎么又闹肚子了?” “西西爱踢被子。盖得多实都好,这孩子半夜里都能把被子踢掉。他爸都说将来有变成国足的能力,因为他现在小时候都把被子当球踢。” 听蒋大少都这么说了,就知道这孩子根本病的不重,至多小小地拉点稀水。 “南南好像没有踢被子的习惯吧?” 陆夫人古怪地抽搐嘴角:“她自小被她大舅带,你想想。” 君爷那种性子,是你敢晚上踢被子我就打你屁屁,才不管你是我女儿还是我外甥女。 姚夫人捂住了嘴巴笑不拢嘴:“真得有这样的爸带着才行。蒋中校那是宠过头了。” 女婿那性子,的确是,嘴巴甜,心肠好,做事有原则,最主要的是,不像她那两个儿子,做事待人都很宽厚,该宽则宽。对此,她老公一直是赞不绝口。 陆夫人眯眯眼,眼里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妈。”蔓蔓这时从对面抱着儿子走了过来,看见姚夫人又叫了句干妈,接着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由于陆夫人正带着大脾气公主南南,姚夫人伸手帮着接过小西西,问:“什么事要出去?” 现在刚好是下午一点多。要入夏季的六月初,已经有转热的势头了。 “我和初夏约了去买东西。”蔓蔓流利地答道。 听到是初夏约,陆夫人和姚夫人都没有怀疑。 等到蔓蔓提了手提包走出去后,姚夫人说:“好像,温家两个女孩,都已经高考了吧。” 因为今年高考,没有涉及到他们自家以及附近熟识家里的孩子,两个夫人为此都没有留意。蔓蔓这一出门,姚夫人才记起。 “前天高考结束后,囡囡出去过一次。”陆夫人道,“现在你说,我才在想,或许她是出去过问情况了。” 温家这两个女孩子考的怎么样,本是与他们陆家姚家都一点关系也没有。 姚夫人想起林佳静,皱着眉,嘴角扯出一丝:“幸好宝儿后来自己想通了。现在她要考进清华,我想也不怕。” 陆夫人听她嘴头说不怕,其实心里照样有顾虑,于是更不敢吱声。 姚夫人心里始终埋着条梗:如果当初自己小儿子接受了彭芳,现在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可现在彭芳有了其他人,她又该找谁。而无论是找哪个女孩子来,八成都会引起小儿子再度的反感。 “我得找个时间和子业再商议下。”姚夫人深口气浅口气,微微像是有些喘着,可见担虑至极。 陆夫人无从安慰起,只能说:“陆君回来,我回头也和他说一说。” 蔓蔓走出了门。日头如姚夫人说的,太阳顶在头上,挺晒的。走到大院门口,她就此先脱下了件羊毛外杉,只剩件中袖的衬衫。迎面刮来的风,刮在裸露的皮肤上,冷热交加。用这种感觉,来形容她这段日子的心情,正好。 自从得知她哥对温世轩打的算盘后,她心里始终沉淀了块石头。养父和周玉回来后,她都没有去见过一面。钟树康那边,她暂时没有去了。只是在林佳静高考结束后,和林文才通了次电话。 从林文才的语气里透露,似乎林佳静这回考的不错。当然,林佳静考的好,似乎温媛也不差。至少,从许玉娥放出来的口气来说,叫做发挥正常。温媛越不让母亲大声嚷嚷考的怎样,越证明她自己是胸有成竹。 蔓蔓其实对于这对母女想怎么闹,是没有搁在心头上的。现在周玉和温世轩都登记了,也不见得温媛像以前那样跳出来大声反对。看得出一纸婚书在温媛看来,想离随时可以离,不需太过戒备。证明温媛像以往那般精,以往那般势在必得,只要她在美院考试的过程中节节得胜,随时可能走到得意忘形的地步。人只要得意到超过某种限度,不需她蔓蔓收拾,照样有其他人收拾温媛。 愚昧的人,终究是愚昧的人,不足为惧。 她蔓蔓,更担心的是她哥。她哥和她哥的一帮人,可就完全不是一群愚昧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计划周密地在进行着。 在公车站,她见到了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初夏。 初夏由于怀孕后变得浑圆的身材,变成不爱出门,但是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依然跑了出来。 “我妈说,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事,但你既然打了电话来,现在能说话的,肯定只剩我和你师哥了。”初夏道,“我就把儒霖交给我妈后出来了。” 说起来,谭夫人确实是很了解她的,一语说中。蔓蔓和死党并肩走着,一边先问:“儒霖现在怎么样了?我听师哥说,说是反而瘦了一些。” “抱去医院做常规体检,医生说很正常,出来的孩子在短期内会缩水,再会长胖。”初夏对自己那孔武有力的胖儿子,摆出一副苦脸,“我倒是希望他能借此减减肥。现在男人长得太胖,没人要的。” “谁说没人要?师哥不就有你要。”蔓蔓不准她这么说小儒霖,道。 “这能比吗?”初夏一本正经地与她辩论,“你瞧瞧你女儿,长得多漂亮,多少人喜欢。我真怕我儿子再这样胖下去,先天不及人家也就算了,后天不努力怎么抢得过人家。” 蔓蔓对自己小女儿其实意见向来多多,道:“南南那脾气,连我都受不了。你真觉得你儿子娶我那个任性的女儿划算吗?不会娶来遭罪吗?” “哪有妈这样说自己女儿的!”轮到初夏不满她这么说小南南了,叫道。 “算了。”蔓蔓瘪瘪嘴,“我们都是吃着饭,却一直爱看着锅里的。你看不中你儿子我却觉得他好。我看不中我女儿你却觉得她好。都一样。” 初夏见她话匣子能打开,说明心情不算是最糟,问:“什么事让你烦的,想到来找我了?” “我什么时候没找你了?” “自从有了你那位蒋大少后,他天天发誓要争夺我在你心里面的位置,你说我出场的机会能多吗?” “这事,我不让他知道。”蔓蔓低下声音。 “什么事不让他知道?”初夏瞪大了眼。 “他也难做的。”蔓蔓说,“我不想他和我一块成了夹心饼干。怎么说都好,我可以和我哥我家里人闹,而我家里人肯定能包容我。他就不一样了。我不能让他为难。” 初夏拿指头戳了下她脑袋:“你真是对你老公,太好了。” “他什么都为我想,我能不为他想吗?”蔓蔓理所当然地道。 初夏对此没有意见,继续问她:“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有可能要触及我哥的底线了。”蔓蔓的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但是,问题在,我现在有些事情,又必须靠我哥和我大嫂来完成。” “什么事必须倚靠你哥?”初夏和她一样皱着眉,对于不得不借助君爷时的困境同样感到郁闷和棘手。正因为她之前有过不得不靠君爷的经历,被君爷握在手掌心里的感觉真糟糕。所以蔓蔓才觉得,在这种时候,只有死党和师哥,能最了解她的心情。 “比如说小姑丈的工作。这种事,花钱都办不成的,只能靠人脉。”蔓蔓道,“佳静考上清华,我觉得她是能考上的。我小姑丈必须留在北京工作,必须把工作岗位正式从当地转到北京来,可这事谈何容易。” “这事确实不容易。”初夏知道林文才的工作单位是国企,国企讲究资历,私企能破格提拔人才,国企那就别指望的。再说了,林文才并不是稀有人才,年纪又有,若真没有人脉,想达到这一步等于天方夜谭。 “我找了我未来大嫂探了下路。”应说,在这事上,白露不是不想帮她。只是,白露作为陆家的未来儿媳,做事也要考虑原则。 “怎么样?有门路吗?” “门路有一条。” 这是白露对她竭尽所能提供的帮助了。 初夏为此打量了她两眼:“看得出来,这段日子你都在忙这事了。” “是忙到一定阶段了,才敢和你说。不然,连你,都是不敢说的。”蔓蔓坦诚。 “有眉路了吗?需要我和你师哥帮你什么?你尽管出声。”初夏道。 “北京其实一直缺一线技术工人的。主要是工作强度大,而且,现在编制少,多是合同工。我按照我大嫂提供的路子,让人想方设法,将今年要对外招聘的编制工,转了一个给我小姑丈。只是这样一来,小姑丈会降一级,到这边变成普通技术工人。对此我问过我小姑丈的意见,小姑丈没有意见。” “这么说,这事就算办完了?” “办完了。” “花了多少钱?” “这里面,不说那个上面最终决定拍板的领导,下头光是问问意见的人,有十几个,每次上门拜访,都要送点礼什么的,没有塞红包,都去掉了几十万。总算赶着办完了。” 初夏被她提供的数字吓了一跳。几十万,对蔓蔓来说,其实不是个小数目。别人都只看到【画饼充饥】的光鲜,但只有一样身在其中的初夏知道,做生意的随时要预着赔本,要存着储备金。【画饼充饥】现在在起步阶段,要扩展业务,赚的钱都在进行再投资。他们几个股东,现阶段拿到的钱并不多。论股份,蔓蔓也早已不及范慎原他们。再说蔓蔓向来把自己手里拿到的大部分都转给了温世轩,就怕温世轩没有钱花。 “即使不贪污腐败,中国这种光是走人情,都花费无度。”初夏悲叹起世俗。 蔓蔓说:“钱能最终解决这个问题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那奇怪了,既然你不是为这事找我,你为什么事来找我。”初夏问。 “我要去趟医院。” “医院?”初夏更是被吓一跳的,看着她,“我不是听错吧?你们家现在有病,不都是找你哥吗?难道是温家里谁生病了?你养父?” “不,我找医生给我看。” 初夏肃起脸,用手按了下她额头,发觉没有发烧,道:“你哥如果知道你背着他找其他医生,会不会——”想到君爷那知道后果的样子,她都没法想象地直接摇头,问:“而且,你怎么不信你哥了?” 蔓蔓拉下她的手,伸出手招了辆计程车。初夏跟在她后头,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反而心里益发惴惴不安。在这一刻,她真觉得,这事似乎瞒着君爷不好。 蔓蔓决定去做检查的这家医院,首先,肯定要避开她哥所在的部队体系,接着,又不能太逊的,以免误诊。最终,找到了协和。 蔓蔓直接在健康体检部要求做一套体检。初夏陪着她。本来,蔓蔓在产后是要到医院定期做体检的,只是有君爷这个哥罩着的蔓蔓不同,蔓蔓只需在家里等着方敏上门给她做产后检查。可以说,蔓蔓无论是产前产后,一点小病都好,都逃不过君爷的法眼。因此,蔓蔓想知道自己和孩子的身体情况究竟怎样,一切资料都在她哥和她哥的人手里。她哥想和她说多少,她只能无条件接受。 这种被动的局面,蔓蔓早已心存不安。 现在,她哥想拿她当恫吓她养父的筹码,她至少,也该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筹码值得她哥这么做。 体检进行的很快,基本上,因为不验血,当天的检查结果都能出来。 在拍片的时候,蔓蔓在里头耽搁了些时间。初夏只是陪客,心里反而更不安。等到蔓蔓出来,初夏连忙带着她去找拍片的医生问怎么样。 医生道:“你这个,以前有肺结核,后来自己痊愈了,问题不大,但是肺部有点阴影,可能是感冒什么的。具体,最好再去做个心电图。你不是约了心电图吗?” “心脏有问题吗?” “现在不能完全确定说你的心脏有问题。只是从正常人比例来说,你的心脏,体积比正常人要稍微小一些。” 初夏听到,都呆了:“心,心脏病?”边说,边摸摸蔓蔓的胸口:不像啊。 蔓蔓也觉得自己不像心脏病。 最终,做了心电图,做了彩超,拿了初步检查结果,找到内科医生询问。 “你这个说是先天心脏病,不像是先天心脏病。”结果,那个医生自己都没有答案,只和她们说,“因为你现在心脏功能,都没有出现问题。但的确,从外形上,是小于正常人的比例。这有可能,与你以前,可能你刚出生的时候心脏没有养好有关联。” 初夏都被医生的说法绕糊涂了。说病又不是病,那算是什么。 对蔓蔓来说,答案却是浮出水面了。她哥光是拿这条,在法庭上质问她养父,都是证据确凿了的。她养父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没有给她充足的营养和最好的治疗。以她哥那专业知识,她都能想象她哥能掰出无数理由和后果来恫吓温世轩。 “我建议你,再做个血液检查。看你这个结果,你先天很可能不足,说不定有长期贫血之类的毛病。” 蔓蔓知道向来自己的血小板是比常人低一些,不仅如此,血管也比常人细一些。但是论起健康,她是健康的。 初夏仍在替她纠结着追问那医生:“可是,如果她这是一直以来的有问题,她明明都通过高考的体检了。” “我都说了。”那医生眼见快有点不耐烦了,道,“她现在心脏功能没有出现问题,可以说不算是病。但是,你们既然都纠结着过来体检,你们不就是在怀疑这个问题,我当然要实话与你们实说。我是内科医生,但不是心脏科权威。这样,我们协和心脏科是有名的,你们去挂个专家号问问。” 初夏不傻,听完医生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后,也知道自己死党根本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来看病。如果蔓蔓有病,最紧张的算是君爷,早就押着妹子进医院了。现在再联系蔓蔓前后的话,初夏想明白了这次所谓的看病是为什么。 她就此陪着蔓蔓在医院走廊里走着,紧紧地握着拳头,时而松开,声音有些紧张:“你听我说,蔓蔓,你真不能去踢你哥这块铁板。他会爆的,一定会爆的!你这是在拿你自己威胁他!” “可我不能让他在法庭上拿我去威胁恫吓我爸!”蔓蔓瞪大着眼转过头与她说。 如果初夏都不能理解,她真不知道找谁好了。 “蔓蔓,我不是不理解你。”初夏苦口婆心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连我这个拼命三郎,都害怕的你哥的脾气。你哥如果爆起来,我相信,谁都没法承受那个后果。” “这个后果我来承担。”蔓蔓保持住冷静地说。 初夏喘口气,看她执意到这个地步,也知道她是走投无路了到这个地步。前面明知是悬崖,她蔓蔓仍旧必须往下跳。跳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不跳,只能等着同归于尽。 “我帮你想想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总觉得这事你直接和你哥当面谈判不划算。”初夏揉着眉心道。 “你有其它办法吗?”蔓蔓一样在不遗余力地想。 “我承认你哥专业知识很强。但是,圈子那么大,不一定,有更专业的人,能在法庭上反驳到你哥呢?”初夏指着电子显示屏上的专家号,托出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 蔓蔓耸耸手:“试试无妨。” 两人走去挂号,但是这号哪是好挂的。协和的专家号要挂上,没有内部人实在太难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只好另约了个时间。然后,因为范慎原也有点人脉。初夏以自己的名义找到范慎原,让范慎原找人帮忙给先预约个号。(未完待续) 我是你哥吗 听到初夏的要求时,范慎原是心存了疑惑的,问:“谁要看病?” “我一个亲戚。”初夏要他少说废话的姿态,“你帮不帮?” “你不找蔓蔓帮忙?”范慎原不像她想象中爽快的答应。 好在这在初夏意料之中。初夏说:“我可不想再去麻烦蔓蔓她哥。你知道她哥那个臭脾气。” 同盟只要在一瞬间。范慎原满口答应:“是,她哥那种人,不说得罪不得罪,平常不得罪都不想和这种人交往。” 有这些话在前头后,范慎原落力避开君爷的势力范围,给初夏找了个专家,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不过不在协和,在阜外。 蔓蔓接到初夏传来的好消息时,见到老公走进房间,连忙删掉。 蒋大少当兵的火眼瞄到了小媳妇最后零点一秒的动作,笑了笑:“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垃圾短信。”蔓蔓撒起谎来有模有样。 走过来后,拿指头一戳她额头,蒋衍说:“你撒起谎来,和南南一模一样,爱撅嘴巴。” 有女必有其母。蔓蔓想都没想到,遗传这东西,让人可以研究她女儿然后来反攻她这个当妈的。暗地里切齿。怎么人家生的女儿贴心,她生的这个像间谍似的。 蒋衍刚想往她床边一躺,儿子又叫了。四个月大的孩子,食欲旺盛,而且会翻身了,爱抓东西。上回,小西西随手抓了条毛巾,放在自己小嘴里吸允。妹妹长得那么漂亮,小西西皮相照样不差。嘴角衔着毛巾那个模样,竟是似那电视剧里咬手巾的千金小姐撒娇,把所有看到的大人给乐得。不过,只有天天照顾喂养孩子的父母,才知道现在的娃儿越来越难带。 当爸爸的辛苦,听到儿子叫,想疼老婆让老婆多休息,只得自己爬起来,伸手捞进婴儿床里,把小儿子扶着坐起来。小西西坐的不是很稳,刚开始,总是像不倒翁。但这孩子明显有毅力,现在,只要老爸给力一把,他自己能挺住。 蒋大少伸出两只手,护在儿子一左一右,好像体操教练员在旁盯着运动员坐平衡木。 小西西练得蛮认真的,不哭不叫。这娃儿,对新奇的东西很有冒险精神。 蔓蔓在旁静静地看着。有时候会有种惊奇的感觉从心里浮现出来。这个孩子,真的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吗?无论怎么看,这孩子其实是个独立的个体。 这对双胞胎混世魔王,打一出生,就很独立。 “南南也能坐了。”蒋衍一边护着儿子,一边说着小女儿。 不得说,她哥把她女儿带的真是精,太精了。小南南现在每学一步,都要比她哥哥小西西快。 “我知道,她哥就将她靠在那叠被子前面,让她学洋娃娃坐着。” 蔓蔓形象的比喻,让听的人都捧腹大笑。 “你这当妈的——”蒋大少不知觉中以老夫老妻的口吻说着其实刚结婚一年有余的小媳妇。 “我说的有错吗?她被我哥这么耍,还津津有味的。”蔓蔓现在越来越觉得,其实小时候她被迫离开家,从此脱离她哥的魔掌多年并不错,“我小时候要是像她这么笨啊。不过,娃儿小时候即使多聪明,仍是有点小傻的。” “咱们南南很傻吗?”当爸的当然不愿意听到说自己女儿傻的。 “不是很傻,是小傻。”蔓蔓叹口气,“孩子嘛,有时候傻傻的,才可爱。” 大脾气公主傻BB的时候,是可爱至极,比她撅着小嘴装脾气的时候更迷人,至少是迷煞了一帮人。 高大帅都直嚷:如果我年轻二十几岁就好了。 对于想老牛吃嫩草的人,管他是什么人,敢染指他小女儿的话,蒋大少照样一拳头揍过去。 “你知道吗?赵大哥说,幸好我女儿有我哥带着。”蔓蔓抽着鼻子,道,“赵大哥都看出,我女儿是祸水。” “谁说我们女儿是祸水了?”蒋大少一手扶儿子,一手伸出去捏小媳妇皱着的鼻子,“现在什么社会,长得漂亮是福气,你想想白露。人美,在事业上也是一大武器。” 蔓蔓想着老公这话虽然实际但终究没错。人美不美,虽说是天生的,但的确放到现今崇尚美学的社会来说,是武器。 “白露让你参加比赛?”蒋衍问。 “想参加全国工笔画展和美展。”蔓蔓以钟老头的话来说,“没办法,人家只看奖项这种浮夸的东西。认为只有这种东西才能证明才华。” 全国工笔画展,属于档次比较低的。但是仅这个档次比较低的,都足以考验毕业后没有参加过美术竞赛等活动的蔓蔓。蔓蔓先拿这种一般地方办的美展当探路石,最终目标是全国美展。 全国美展是全国最高规格的最大规模的国家级美术作品展览,每五年才办一次。如果能在画展里面获奖,可以直接进美术协会,之后在社交圈里活动,到哪里拿着这些奖项走,都不会有人再说闲话。刚好,全国美展在明年举行。 媳妇是个大忙人,而且快变成个大名人。蒋衍枕着脸颊,看着她那双熠熠生辉的月儿眉。小西西想学爸爸枕脸颊,可坐都没法坐稳,两只手抓住爸爸的手,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你流口水看着你妈妈做什么?”蒋衍不悦地伸出指头点着儿子的鼻尖教训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流口水。”蔓蔓早给儿子系上了围嘴,替儿子说道。 小西西被爸爸念得,皱紧小额眉。他这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在成长发育当中。 “南南就不会流口水。”蒋大少拿女儿来比儿子。 小西西更不满了。 “谁说南南不会流口水。”蔓蔓对老公说,“她是边流边吞进去。” 充分说明大脾气公主在形象方面是费劲苦功,为的就是不损坏自己高傲的形象,为此她什么都愿意做。 女儿儿子一天天长大。小两口看着是一边欣喜,一边却直叹岁月不饶人。 “你说我哥是不是怕被人说他老,所以不那么快结婚生孩子。”蔓蔓说这话想的不止是她哥,还有她哥身边一帮黄金单身汉,一个个都正值男子事业的鼎盛时期,这时候若都当了奶爸,的确不大舍得。 男人的魅力,在于三四十岁。这时候不仅仅是稳重了,而且开始有钱有权了。 蒋大少倒是不吝惜自己这么快当了奶爸,在他看来,两个混世魔王的横空出世,给他带来更新的挑战和无穷的乐趣,他是个爱挑战的人。据他以为,大舅子同样不会是那种自恋臭美的人,只是太有规划而已。却是媳妇这句话,与他听到的风声不大一样,挑着英眉问:“我怎么听,你和你哥又闹矛盾了?” “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现在才来说。”蔓蔓轻轻飘飘带过去。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直到今天她自己开口了,似乎谈起心结了,他方是开口。 “谁告诉你的?”蔓蔓在他要说之前,握回主动权,月儿眉挑挑,“我猜猜,是陈中校吗?” 蒋大少摆出一副不爱和她继续详说的模样,道:“我这情报机构的人员怎么能和你说。被你发现了,那还得了。” “行!”蔓蔓小媳妇朝老公竖起大拇指。 一个个,都像她哥,以为自己做事可以瞒天过海,尽是拿捏她。看哪一天,她培养起自己的情报局,把他们一个个拿捏回来。 伸出手拉回闹别扭的小媳妇,蒋大少低着声音在她耳畔说:“你可别自个儿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想在你哥面前保你都难。” 有时候,她老公的准则和她哥是一样的。蔓蔓点着头:“我知道。” “小姑丈的工作搞好了吗?我听说你去找白露了。” 能瞒住她哥,都瞒不住她老公。蔓蔓道:“基本搞好了。” “那就好。钱不够和我说。” “怎么会不够?” “你不是又借了十万给你爸吗?” 温世轩想买点首饰给周玉。毕竟周玉嫁给他,他什么都没出,婚礼什么的由于温家人反对什么都没办,他怪不好意思的。他是二婚,但周玉不是二婚。周玉的爹妈死了不在意,他也得在意才行。 蔓蔓的存折上近来是吃紧。不止这些缘故,之前,蒋母在她那房子住时,和邻居吵架,惹了些事端,又赔了笔钱。公公说要自己出,她怎么好意思让公公出钱。 借给温世轩的那十万,她全当做恭喜他们两个结婚的礼金送出去,根本没想要回来。再说,她爸向她要钱,她始终觉得天经地义的。要多少给多少。既然给温世轩这么多,这边陆家虽说没有和她要过一分钱,她不可能仗着陆家恩宠顾此失彼。两家人的长辈她都要做到让他们心里平衡。每个月按时将孝敬父母以及自己和老公在陆家吃饭的用度,全部塞进自己母亲手里。陆夫人不敢不收她这该孝敬的钱。 陆司令经常要老婆不要和他们小两口多收钱,因为他们两人现在添了两个人口,消费暴涨。但是,蔓蔓塞给母亲的月用,向来不会少于一万块一个月。 蔓蔓想,若自己只是工薪阶层,这些消费加起来,她和老公必须去喝西北风了。怪不得人家常说,在皇城里头,每个月工资不过万,根本别想结婚生孩子。话是夸张些,但是,残酷的生活现实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每天面对最基本的柴米油盐。 不过老公开口问,她这个当后勤的,不管怎样困难都要应:“没问题。我当老板的,能缺钱吗?” 蒋衍没好气地捏了下她鼻子:“就这态度,要让我和你哥不理你?” “我这态度怎么了?”蔓蔓捂着被捏的鼻子抗议。 “说你笨就是笨。你不学别人,也可以学学初夏。初夏不是经常对你师哥喊穷吗?” 说是死党,是闺蜜,但不代表样样想法如出一辙。有些想法,初夏和她意见不一致。初夏喜欢向她师哥撒娇。她不爱罢了。 “她那是夸张,你都信。” “你夸张一点,我很乐意听。”蒋衍说着敞开胸怀要接纳媳妇。这可好,那边手一松,小儿子小脑袋往后一仰,栽回到床上,直瞪着一双小眼珠子对着经常有了媳妇忘了儿子的老爸,气呼呼的,拼命地哇大哭起来。 蔓蔓白老公一眼:“还不赶紧把他抱起来哄。” 蒋大少自知对不起儿子,奉了媳妇命令抱起儿子耍弄。小西西仍然抽着小鼻子,决定这次必须给老爸一个下马威,呜哇哇洪水决堤。 蔓蔓趁他们父子俩交涉的时候,走到外头给初夏打电话。 “我听你儿子哇哇大哭,比我儒霖哭的还凶,怎么了?” “没什么。他爸把他惹火了。” “他爸怎么把他惹火的?”初夏问。 蔓蔓没吱声。 初夏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吃吃地笑:“我看蒋大少是活该。” “他是活该,常常忘了自己是当爸了。”蔓蔓叹口气。 “嗯。”初夏说回正事,“你明天真准备去?” “去,为什么不去。” “没被你哥发现吧?”初夏依然心有余悸的。 这边正说着话,实在是小西西那哭声,前所未有,使得对面屋里陆夫人叫着儿子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听见她哥的脚步声过来,蔓蔓按掉了话筒。 君爷推开没有锁的门,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屋里头剩下女婿在哄孩子,嘴角一翘:“你儿子哭,你这个当妈的,却是挺清闲的。” “有他爸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蔓蔓说着话时,两眼瞟着天花板。 满腹疑惑地看了她这样子,既然没有什么事,他收回脚转回去。 蔓蔓心口猛跳了两下。皱着眉,想到明日要去踢她哥这块铁板,不能说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 到了隔天。她来到阜外门口与初夏汇合。 初夏搂着她胳膊,说:“昨晚你挂掉电话,是你哥来了?” “是——”蔓蔓拉出有气无力的一声。 “我说,现在回头来得及。” “不怕。”蔓蔓拒绝。 两人走进楼里找专家。但等着专家看的病人一长排呢。她们只能坐在候诊的凳子上等着。后来,中途,这个专家不知怎的,又是说有事要回住院大楼。刚好都排到蔓蔓的号。知道蔓蔓她们是范慎原介绍来的。这个专家不想不卖范慎原这个面子,招呼了蔓蔓她们一起上住院大楼的办公室,再帮她看资料。 一边走,一边蔓蔓和初夏与这位专家对话。 专家听她们的问题,越听越蹊跷,怎么总是牵涉到法院和官司的名词上面去了,生了疑问:“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找律师的?” 这专家,其实年纪不大,三四十岁,从国外进修回来,说话带着国外人常有的幽默和风趣,一句问话见血似的,让她们两人闹了个羞愧。 蔓蔓捏了下初夏的手。初夏出头,支支吾吾地帮她解释:“其实,有人想拿这事上法庭,人家不想。” “病人自己都不想,别人能拿她的资料上法庭吗?这涉及隐私权。”国外回来的专家就是专家,一句一言都是带着人权和法律。话是这么说,这位专家毕竟是中国人,知道国内法律不像国外那般注重隐私,问:“什么人想拿病人的个人资料上法庭?病人的资料怎么会落到他人手里呢?如果你们来找我,我肯定不会把病人的个人资料不经过你们允许交给任何人。” 蔓蔓和初夏对这连串问题更纠结了,更不知道怎么答。 前头,是要走进一个会议室了,专家对她们道:“这样,我要开个会,因为有一帮客人过来。院领导对此很重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资料我先带进去看着。” 蔓蔓她们只好在会议厅外头等了。这一等,是将她们两个真正地快吓出心脏病来。 专家进去不到半分钟。楼层里的电梯叮咚一响。走出来几抹绿色军影。幸好初夏眼尖,瞧到绿色的刹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拽了蔓蔓往人行的楼梯口躲。 一串兔子似逃窜的脚步声,不能完全避开军人敏锐的听力。 走在最前面的陈孝义,率先抓到个类似熟悉的身影,刹住了脚跟,明显一愣。 紧随在他后头的姚爷问他:“怎么回事?” “我——”陈孝义因不敢完全确定,迟疑着,没有说话。 他这幅神态,是将正与这边领导谈话的君爷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看见什么人了?”君爷问这句话全凭一股直觉。 正因为是直觉,所以准确无比。 陈孝义又一愣。 这会儿,蔓蔓与初夏已经察觉不对劲了,慌忙循着楼梯往下逃窜,根本不敢再往上爬。初夏一边走一边想打电话联系那专家,要那专家别露馅。但那专家进了会议厅后似乎是关了手机,连不上线。 坐在会议厅里的专家,翻着蔓蔓的各种检查报告纸。范慎原昨晚给他打电话时,由于初夏告诉范慎原的是一个亲戚。专家误以为是个老人,而蔓蔓她们是先帮着家中老人带病历给他看。现在他越看病历越觉不对劲,怎么病历显示是个年轻女性。他满腹子疑问,站起来,想先走出去问问她们两人是怎么回事。走到会议厅门口,一时不见她们两人在门口等的踪影,他并没有她们的电话,只好叫两声看人在不在,根据病历上的名字喊道:“温蔓呢?温蔓在不在?” 几个正前往会议厅的绿色军影听见,乍一声,全怔住了。 蔓蔓和初夏打了车,一时两人犹如无头苍蝇,只得往初夏家里躲。 这都走到初夏家门口了,初夏突然说:“你不是说你不怕你哥吗?” 蔓蔓咬着牙。嘴头上说不怕,但身体的自然反应是怕。她也管不住自己逃窜的两条腿。 初夏哎一声,道:“这可好,舍命陪君子了。希望我这身骨灰能熬得过今天。” “我哥不能拿你怎样?他敢拿你怎样,我和他急。”蔓蔓给她打包票。 听她这么说,初夏倒不愿意示弱了,道:“算了,我会怕他吗?你忘了我是拼命三郎?” 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刚好,谭母应该是带着小儒霖下楼玩耍去了,不在家。初夏给两个人倒了两杯水,咕噜噜喝着水给自己压惊。一杯水刚喝到一半,她手机响了。她看着手机显示上是姚爷的号码,直瞪着蔓蔓:“他们怎么找我不找你啊?知道我是你的挡箭牌吗?” “你不想接,我来接。”蔓蔓伸出手说。 “别,我来!”女拼命三郎不是莫有虚名的,这会儿怎么能让死党冲在前头,接起手机打肿脸充胖子喊了声“喂”。紧接不到零点一秒,初夏握着手机的指头发起抖。 姚爷的声音倒是不见是吼的,相反,那种安静,像极了杀人于无形的消声狙击枪。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初夏喘口气:“我,我只是帮我朋友做分内的事情。” “看来你的脑子不是普通的糊涂。” “我哪里糊涂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糊涂,我很愿意拿把刀子打开你脑袋挖出点脑细胞让你自己看看。你放心,脑科手术我不是没有做过,挖点你的脑细胞只是小儿科。” 爷这话绝不是在恫吓。初夏的脸刷的纸白,死到临头当然学会改改口风了,说:“我有提醒过她的,告诉她她这是在踢她哥的铁板。” 听到她这句话,对面的爷反而笑了,飒飒的笑声如地穴里传出来的,阴森恐怖。初夏浑身冒起了恐惧的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问:“有错吗?” 爷收起笑声的时候,牙齿缝里挤出:“她这不是踢她哥的铁板,她这是踢她哥的死穴!” 初夏的手机没有抓稳,快掉地上时听见爷最后的命令声:“我们在楼下。你让她下来。” 爷的能力是很惊人的。她们刚逃到家,爷已经在楼下等着收网。 初夏摸着那手机壳,考虑着该怎么和死党说。 哪知兄妹俩早已心有灵犀,蔓蔓不用她说,都感觉得到:“我哥是不是在楼下等着了?” 初夏爱莫能助地点点头:“你看,要不然,我代替你下去,先探探你哥口风?” “你下去,不得挨他揍。”蔓蔓整整衣摆起来,又有了勇气,道,“你别跟我下去了。我哥他,向来认为女人和男人一样,要揍时照样揍的。” 初夏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没错,从电话里都能感到姚爷的心情非同寻常,姚爷都这样了,何况君爷。于是,在看着她走下去的时候,追到门口,想喊,又不知道喊什么。想,终究是妹子,君爷再恼也不会动手吧。 蔓蔓走到楼下的吉普车面前。车门一边早已敞开着等着她。后座里,君爷一个坐在那。两只修长的十指交握着搁在膝盖上。巍巍的侧影犹如座山,一如既往,富有压力,冷峭的眉梢唇角,无不都是刀刻似的,象征着法不容情。 感觉到她立在车门前面,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低垂着眉的样子,浏览到她微翘的和她女儿一模一样小撅的唇角,浓眉往下深深地陷进去。照顾小南南,对他来说,就好像在回顾她小时候一样。感觉那往事又历历在目地浮现在眼前。 有人觉得时间如梭,有人觉得往事如烟。他却一直能感到那些陈年旧事,是深刻到永远想淡忘都不能的。他从那些往事里,能感受到悲伤之余,同时又是种幸福的回味。 “我是你哥吗?” 她只能听见他此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心慌意乱,又始终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既然都被他知道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她和他摊牌好了。 指头揪了揪衣摆,定了定神:“哥,我和你商量件事。我愿意姓陆。只要我姓陆,我主动向有关部门申请,应该是不用打官司了。你收回对我养父的指控行吗?” 话声落完,许久,没听他吱一声。她皱着眉,心想这是他高傲的性子使然,肯定不愿意如此轻易答应她,心一横,继续劝道:“哥,我愿意姓陆,官司你就不要打了。你没必要用这事再去刁难他,我答应你,我姓陆。” “你好像没有听清我的问题。”他喉咙里沙哑,刚硬,“我是你哥吗?” 如果她抬头,定能见到那双冰眸里破出冰层熠熠的光。 蔓蔓是被他再这么问给恼到了,有点气冲地说:“我知道,你是我哥。可我现在不是妥协了吗?我都愿意姓陆了!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迎面,忽然是一巴,扫过她的脸。 这巴,是沿着她低着的头扫过去的,刚好扫在她脑勺和额角上。她眼前一阵晕眩,骤然在分不清东西南北时,却也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影。 月儿眼一瞬间闪过他高大的影子,他冷冰但却在发抖的唇,以及挥打完指尖每一寸在发颤的指头。 同样的,站在两侧的陈孝义和高大帅,看到君爷突然走出来举起掌心时都惊呆了。 “君爷?”因为这事太过出人意料,高大帅都只是压着喉咙里的惊叫,手脚僵硬。 陈孝义反倒反应比他快一些,拦住在君爷面前:“陆科!” 君爷没有再举起手,冰冷的脸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打了她,只有那稍微起过波澜的冰眸或许能透露些痕迹。他看着她低垂下去的头和捂着额角的手,自己刚打了她一巴的手抓成了拳头,声音缓缓的,沉重地吐出来:“你知道吗?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从小看着欢儿长到大,欢儿无论做错什么事,我打都没有打过他。但是我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偏着的头,像是在看着地上,若成了石刻的雕像似的,没有动。 “不是你没有欢儿重要。是你在我心里面,比欢儿比爸妈都重要!” 她周身像是被他这话刺到,哆嗦了下。 他坚毅的步子转了回去,走上车,踢了下前面的驾座,吼道:“开车!” 所有人看着这突然的变故,都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的陈孝义,刚想掉过头问询姚爷的意见时,却见姚爷早已静静地上了另一辆车,走了。 这回君爷打人,姚爷连阻止的意向都没有。 在陈孝义看来,这是没法想象的情景。因为任谁都知道,两爷是那么宠她疼她,平常连骂她一句都舍不得。 两辆车前后开走了。高大帅急急忙忙调来另一辆车。陈孝义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伸到蔓蔓面前,张了张唇,不知道怎么安慰。应说,他现在脑子都乱成了一团。届时和蒋大少怎么说这事都成问题。 高大帅倒车过来,打开车门,叫她:“蔓蔓,先上车吧。你哥只是一时生气。你哥脾气是那样子的,你别放在心上。他打了你,比他自己打他自己更难受呢。” 这她都知道。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她都知道。 虽然别人一直对她说,她在他心里面很重要。但是,似乎在今天的一巴掌后,她才突然意识到真是这样。 她这次,真的不止是踢到她哥的铁板这么简单了…… 赵文生得知这事时,是陈孝义找上他问该怎么办。因为高大帅决定保持沉默,姚爷都没有摆明态度。可他不同,他有事要和蒋大少做汇报的。 “你说这可怎么办?” “他们兄妹俩吵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阿衍很清楚这个状况。淡定淡定。”赵文生本是不以为然,“反正她养父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总得有时间磨合。陆科自己也知道这点,没关系的。” “不是,我是说,陆科打了她一巴。” 赵文生仰起了头,终于感觉到惊愕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陆科打了她一巴。”陈孝义心里都作痛,这痛是为他们兄妹俩,“我从没见陆科那样。陆科再凶,都从不打人的。最多骂两句。可这回他没有骂她,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赵文生只是问他这事的前奏,在听到他们在无意中撞到蔓蔓自己去找医生看时,摇摇头:“这没办法了。” “什么?” “我说阿衍即使知道,也是没办法的。这事错在她身上。如果她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陆科还得再给她一巴,直打到她脑袋清醒为止。”(未完待续) 一箭双雕 白露接到电话赶到未婚夫单位时,见这里的气氛犹如战场过后,充斥着窒息的寂静。 “白露姐姐,你小心一些。”高大帅帮她开这个门时,与她偷偷报个信。 他心情不好? 刚开始白露没放在心上,想她这个未婚夫脾气向来臭,但是,脾气再臭,心情再不好,君爷都能控制住自己。 推门进去后,见着他倒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站在窗台垂思。 埋头案首的冷峻身影,在听到脚步声进来时,微微地抬起了眉。 白露走近书案,与他那双时刻保持冰冷与优雅并存的眸子对上,见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斯,反倒是心生了丝疑惑,耳听刚高大帅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究竟是什么事。 “你,在这之前,帮过她什么事了?”他手中的笔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后,停在桌上。 白露心头一个咯噔,想这件事基本做得天衣无缝,他是怎么发现的。 “呵。”他轻轻笑了声,“我没指名是谁。你都知道我说的是谁。白露,以后,真想瞒着谁做事情,千万别这么轻易露了馅。” “陆君。”她总算听出让她能感到一丝紧张的东西了。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他冰眸里陡地镀满了寒色。 “囡囡——是谁告诉你?”她揣摩着,疑问着。照理蔓蔓不可能主动告诉他。但不是蔓蔓自己告诉他,她想不到会是谁告诉他。毕竟她给蔓蔓介绍的这条人脉,都是他不认得的。 “你知道的,她之前和我与子业闹了矛盾。之后,她一段日子都是不吭声的。我和子业都误以为她是妥协了,听话了。直到今天,她突然给我和子业一手。打得我们俩是晕头转向,措手不及,回想起来,想到你近来与她走得近,当然,这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但是,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被她骗了,被她耍了一通。”像是以轻描淡写的感慨陈述过以上经过后,声线猛地再一沉,“说吧,她之前之所以按兵不动的原因。” 事到如今,白露只好吐露实情:“她委托我,帮她小姑丈在北京谋求调职的机会。” “事情办成了吗?” 白露没话。 浓眉稍低:“我这话是多问了。如果没有办成,她今天也不会给我们这样一手。” “她做了什么事?”白露压了丝紧张。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这问题,只是说:“白露,我知道你感情和她好,这也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帮她,是情理之中,我一直和你也这么说,希望你能尽情地帮她。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句,她是我妹妹,我可以说比谁都了解她。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她聪明,要比你想象中聪明的多,而且,为达目的,要硬起心肠来,比起我,有过之无不及。” 白露听完他这番话,心头微微地抖了抖,眼角,终于扫到他意图掩盖的手掌心贴着的止血贴。 他受伤了? 十指连心,他这伤伤的是心? 等她走出去后,他握起笔,没能握紧,笔掉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个转。掌心被触及的疼痛连着心,不过是道划痕,却是像在他心头上割了一刀似的。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一个事实:他打了她。 对此,他当着她的面说不后悔。 实际上,他后悔了。 毕竟,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的。她哪怕遭一点伤他都仿佛是伤在自己身上要心疼很久的。结果,是他自己亲自动了手。 想到这里,他抓住桌上的纸,狠狠地撕拉成两半,又狠狠地拿拳头抵住自己的额头。很想,把打她的那掌打回自己身上,却也明白,这事明是发生了,没法当做不存在。 暮色逐渐降临。 天热了,挤着公共汽车回家的蒋衍,脱了外套拿在手里。走进部队大院后,没有上楼,是径直往小区里的空地走去。葱郁的树荫下设着几排长凳。他记起,去年,岳父陆司令,在这里和他谈过一次话。 说把女儿慎重地交给他。可能当时陆司令已经知道,他小媳妇即将面对的复杂困局。 蔓蔓坐在长板凳上,这会儿,她神情有点恍惚,出来透口气。如果不出来透口气,她都不知道怎么走下去。 背后,突然伸出的两只手搭在她肩头上。 是老公的手,既温柔,又可靠。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的声音这刻听起来,比什么时候都轻。 他站在她身后,没有急着去扳过她的脸,只是像岩石一般静静地立在她身后:“我下午接连接到初夏和二姐夫打给我的电话,你说,我能当做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接着,他像是要转过身去,道:“不管怎么说,你哥打人就是不对。我该去找你哥理论这件事,给你出口气。” “别——”她拉他袖管,动作飞快,是在他话刚说完的一秒之间。 “那怎么说?”他缓慢地转回身来,英俊的眉宇下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促狭,又是充满怜惜地看着她的脸。 按赵文生转陈孝义的话来说,君爷打过去,打,好像是没怎么打到她,但是,君爷自己的手倒是划伤了。 她的脸是完好无暇,只是额角上一点红。不知是她哥有意无意避开,但是,那时候她哥的确是用尽了力气的。如果她哥不是用心地去打她,或许,她现在这心里不会这般愧疚,这般折磨。 她哥的用力,应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东西。想温世轩都从来没有打过她。许玉娥打她,向来都被她躲开。只有她哥突然的这一打,她想,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是压根没有想过闪开这一巴。或许吧。所以,这一巴,岂止是震到了她心里。是突然如一刀破开了眼前的云雾。曾几何时起,她一直,一直认为没有比温世轩更亲的人,走进到了她心里并且留驻了下来。 一巴下去,她不疼,只觉得他应该很疼。 这种生疼的感觉,像是要把她的心撕成了两半。 “阿衍,我不知道怎么办。” 伸出的两只长臂,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什么事都好,不是还有我吗?” 黑夜拉长了路灯下的两条重叠的人影。直到周围万家灯火一一亮起。他牵住她的手,她紧握他的手,站了起来。 陆夫人在接到儿子说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又接到女婿说要带女儿去外面下馆子,两通电话后,她有点傻地看着摇篮床里的两个娃。 两娃和姥姥眼对眼瞪傻眼。 “开饭吧。”陆司令卷着袖口走出书房,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赞道,“今晚好,儿子女儿都不在,我们两个可以清净地过二人世界。” 两娃听到姥爷这话,异口同声哇道:我们呢。 真是,人小容易遭人忽视。被自己爸妈忽视算了,现在连带起了姥爷。 这时候仍是姥姥好。 陆夫人拍了拍伸手拿筷子的老公:“你说他们这一个两个突然不回来吃饭,不会很凑巧吗?”不说自己儿子,女儿女婿是自从有了两娃后,更不敢去外头吃,要回来尽父母责任。 “他们是年轻人,别看生了孩子,但结婚才一年,去外头浪漫下我们要理解。”陆司令说。 看这样子,老公一点担心和疑虑都没有。陆夫人似乎也该安下心来。 晚些时候,女儿女婿先回来了。蔓蔓照往常一样抱起儿子,看看女儿,像是欲言又止的。 陆夫人没细想,道:“对南南有什么事交代吗?你哥回来我告诉他。” “没,没事。”蔓蔓匆忙地应道,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里的身影,活像个做了什么事拼命逃的逃兵。 小南南见妈妈这样子都觉奇怪,何况陆夫人了。 再晚些时候,大概十一二点,君爷拿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拉开了家门。陆夫人一直没睡,抱着外孙女等着儿子回来。见这时候君爷总算回来了。陆夫人起来问道:“怎么这么晚?”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君爷说,故意侧过去冲着母亲背过身的样子,像是躲避着什么。 陆夫人看他和女儿如出一辙,轻蹙着眉,道:“你和囡囡之间出了什么事?” 伸开掌心能看到那条OK绷,他用力地抓起掌心,说:“没事。” “真没事?”陆夫人追着他问。 走到房门口,回头扫见到她怀里那张半眯着眼的小脸蛋,与妹妹其实像极了的独一无二的狡黠与聪颖,他深吸口气,像是要伸出手去接时,又是没力地收了回来,说:“今晚南南陪你睡吧。我明早要早起。” 听到这话,陆夫人可紧张了,低头审视着突然遭到拒绝的外孙女。大脾气公主,明显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反而是耸了耸小额纹。 等陆夫人要抱外孙女回自己房间时,背后,忽然又传出儿子低沉中略带温柔的嗓音:“还是我陪她睡吧。免得今晚她闹脾气。” 陆夫人一愣,没来得及反应时,见儿子已经伸手将她怀里的小公主抱走。目送儿子的身影进了房门啪关上,陆夫人这是做母亲的感觉:定是儿子与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姚夫人。 姚夫人到早上,找到陆夫人透露:“子业昨晚上回到家一声不做的,到今早上,五六点钟就出门了。说是去跑步散心。后来,我打电话问高大帅。高大帅说没事。我就奇怪了,我都没有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他直接答我这声,不是正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你没有仔细问他?”陆夫人紧张道。 “我问他,他不说。部队的风格。属于军事机密的涉及领导威严的都不能说。”姚夫人头疼地揉揉额角,问,“陆君呢?”大概想着从君爷口里看能不能问出几句。 “别提了。”陆夫人道,“他和子业一样,昨晚很晚回家,今早上五六点出门。问他,他说去洗车。” “洗车五六点?” “说开去单位让人洗。” 姚夫人无语了,问起干女儿想说贴心话:“囡囡呢?” “囡囡一早上,被阿衍带去外面吃早餐了。昨晚上,他们两口子,已经没有在家吃饭了。”陆夫人说起这些怪异的状况,心惊肉跳的。 “在我看。”姚夫人分析出来,“肯定是你儿子和女儿之间又闹脾气了。不然,不会把我家子业都给牵上。” “可他们这回不像以前那样当面吵。”陆夫人感到害怕的,就是这点。 吵,好过把什么都郁闷在心里吧。两个人,好像都不想再见面似的。 蔓蔓是能感觉到,自己和自己哥,彼此都在躲着避着。这天,老公请假,陪她来到钟树康家里。 钟树康见她一段时间没来,这时来是突然带了自己老公过来,像是很有意思地瞅了瞅她的脸:“后悔了?” 说得好像,当初她在这里气冲冲走时,他早料到她会有这样一天,所以那天他一句话都没有和她再说。这已经不是姜是老的辣,是他都能清楚看到她肚子里的蛔虫。 钟夫人走过来,拍下老伴,瞪个眼:“囡囡生完气回来,你难道不高兴?” “我好像有过不高兴吗。”钟树康老神在在的。 此话充分说明,他那天压根没有被气着。 蒋衍饶有兴趣地看着钟树康,感觉这人的说话做事风格,有点像谁。 几个人坐下后,钟夫人给他们几个冲着茶。 钟树康从案底下抽出一本药典,放到蔓蔓的面前:“这书,你自己拿回去翻翻。我都做了些注解在里面。有些药,你小时候应该自己服用过有印象,有些药则没有印象。不过没关系,经常赤脚医生会用到的土方子,我都做好了批示放在药物旁边。你自己对照着看,然后自己心里能有个底。” “钟老师——”蔓蔓刚想把如此珍贵的药典推回去。 钟树康看着她,又道了句:“你不是后悔了,才来找回我吗?” 她是后悔了。不然,不会来找回她哥一开始给她介绍的钟树康。她哥打她的那巴,她知道是为什么了。不是因为她护着温世轩。而是,她怀疑了她哥的能力。她怀疑他这点,就等于质疑了他的真心。想他艰苦这么多年走到了今天,都是为了谁。 “我好像一开始就和你说了。你哥很厉害。”钟树康道,“但是,你别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哥做事厉害,只是说你哥在学术上厉害。我这个人,只尊重学术上厉害的人。所以,你爷爷来我这,我都没怎么敬重他。你哥到我这,则是截然不同的。” “我,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钟树康继续看着她放在药典上迟疑的手,“你哥真的很努力,不是天才,也要把自己变为天才。这种努力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的范畴。可见他那颗心是用什么做的。” 她哥那颗心,其实不是冰山,是冰唇底下裹着火热的熔岩。 艰难地抽口气,她捧起了书。 钟树康看着她动作,温和地点了点头。接着,钟夫人拉着她到后院子里逛逛。钟树康在客厅里,与蒋大少喝上几盅观音。 蒋衍举起茶盏,敬老前辈一杯。 钟树康拿手盖住他杯口,低声说:“蒋大少,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连老前辈都叫自己蒋大少,蒋衍挑着俏皮的眉宇,微微勾唇角不露牙齿,更是不予置否的。因为论起来,他和钟树康真是不熟。所以媳妇到钟树康这里,他只闻到风声,也没有想到上门拜访。但是,他的一些工作性质,大舅子都不知道的东西,钟树康是知道的。 钟树康当然不可能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等自己太太带着蔓蔓折回来时,已是与他聊起了日常琐事和爱好。 蔓蔓和钟夫人绕了一圈回来后,应说这次,钟夫人带她是去到了后屋的储物间去看宝物了。回来时,蔓蔓不禁都有点兴奋:“我有林老夫人的一幅字联而已,没想到钟老师这里珍藏着林老夫人的一幅洛神赋工笔。” “喜欢?”钟树康问。 “很喜欢。”蔓蔓说,“林老夫人的字是承继了父辈,带着豪气。但是林老夫人的工笔画市面上都没有见过,我是第一次见,非常细腻,出乎我预想。” “你知道那是她多少岁时画的作品吗?” “多少岁?”蔓蔓猜不出来。如此成熟的笔力,应有一定年纪。但是年纪偏大的书画家,不一定都会细腻作画了,会看重大局布置较多。 “她三年前的作品。”说完这句似乎能令人惊赞的话后,钟树康却把语气突然一转,转到了截然相反的结果,道,“三年前,她拿这画去参展,结果画展上,有一幅和她一样叫洛神赋的画作。她因此把自己的画从画展上撤了回来,说是羞于见人,本想毁了它,你师母真心觉得不差,非把这画给抢救了下来。但是答应了对方永远不将画作公布于世。” 可见,林老夫人在这幅同名画作上受到的打击,远超出了她本人的预想。蔓蔓正想着是幅什么样的名画,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说过。 钟夫人在旁插进来补充地说:“我当时和她说,不就是个年轻人,让着没关系。可她说,正是由于是年轻人做的画,感觉上是达到了她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而年纪如此年轻却轻易超越到了她面前,令她更无法承受。” “年轻人?” “年纪和你差不多,五年前不也就二十出头。现在已是清华美院的客座教授,在中央美院也有一席之位。好像是姓庄。” 这话不仅蔓蔓听得全神贯注,蒋大少听着,也是在眉宇之间划过一抹微澜。 为了表现出自己是彭芳真正的男朋友,陆欢小朋友不遗余力,现是天天跑到清华和假女朋友一块用餐。这用餐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他们四周的眼睛想装作看不见都难。不过,姚子宝在他们“约会”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要插上一腿。纵使如此,要让人误会并不难。 那天,彭芳走下饭堂的台阶时,脚底踩着什么突然一滑,陆欢在她身旁,眼疾手快捞住她手臂。 台阶下面,鲁玉和戴兴伟、米薇并排走着。乍看到陆欢在这里出现,米薇和鲁玉都略吃一惊。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传言,米薇表情暗沉。鲁玉装作别过脸没看见。 彭芳不用猜,只是感觉陆欢抓着她手臂的手一紧,都知道下面这几个人是认识的。 “走吧。”戴兴伟扶起的眼镜,似乎对同校的师妹彭芳比较感兴趣,冲彭芳笑一笑。 陆欢立马拽着彭芳往旁边闪,低声问:“他是谁?” “你不是认识那两个女的吗?”彭芳反过来问他。 下面三人走上台阶时,看到了米薇揽着戴兴伟的手,陆欢恍然大悟。这人,就是传说中米薇要和其即将结婚的男朋友了。 等那三人擦肩而过进了饭堂。彭芳轻轻甩开陆欢紧握的手。陆欢也没在意,目光尾随着那饭堂门口。 彭芳打趣地说他:“看你这样子,人家还以为,你是旧爱恋恋不舍呢。” “旧爱?”陆欢摊个手,“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时,鲁玉不知刚好为什么事走到门口,听见他这句话,脸色半霭。折回身去,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急匆匆地直线走到饭桌前。 戴兴伟与鲁玉算是有一定交情的朋友了,绅士地帮她拉开张椅子。 米薇等她坐下后,拿着两支筷子互相交打着,说:“校内传得风风雨雨时,我都还不信。现在亲眼所瞧,见这女孩长得真是一般。看起来,那个他看中的是她家庭背景的事,是真的了。” 鲁玉道:“他想和谁交往是他的自由。” “可他之前,和那几个小子粘着我们算什么?”米薇说。虽然她有男朋友,但是,不妨碍她享受被人追被人捧的乐趣。所以如果这个本来追她们捧她们的人变了心,她这眼里看着也是根刺。尤其陆欢这种之前有意隐瞒了自己身份的贵公子。 “他有钱有势,家里有权,想要什么女孩,都是唾手可得。他之前粘我们,不过是图个新鲜感。你不会傻到信以为真吧?”鲁玉冷冰冰地说着。 戴兴伟闻之一笑,像是很稀奇她现在这副态度。米薇直接说她:“我当然不傻。傻的好像是你。你好像对这小子是感兴趣了,不是吗?” 鲁玉的眼底掀起一阵狂澜。 米薇闭住了嘴巴。 戴兴伟轻声说:“我并不觉得他和那女孩子是真的,八成是在搞搞游戏。” 鲁玉转过头。 “怎么说法?”米薇拿筷子等着男朋友分析。 “那女孩我知道。说是家庭背景了得,其实一般,主要靠的不是她直属亲戚。”戴兴伟说出那次和蒋大少他们见面时了解到的一点内幕。 鲁玉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竟会是在心里松口气。 米薇看起来是觉得,如果陆欢和彭芳真好上了才算有趣的新闻,所以对于戴兴伟这个抖料是无聊至极的模样,举着筷子说:“说回正事吧。” “什么事?”鲁玉不解地问。按理说,被陆家这般一搅合,紧随吴裕安的入狱,吴俊国是危急关头逃到了海外去,短时间内是没法再拿他们怎样了。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事情眼看是都解决了不是吗。 戴兴伟道:“吴俊国没想过放过我。他在海外一天不死,我都是受到威胁的。” “我说——”米薇拿筷子头指向未婚夫的鼻子,眯起危险漂亮的猫眼,“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到这种关头还对你穷追不舍?” 鲁玉先是犹豫地环顾四周的环境,降低了声量说:“我们在这种地方谈论这些事好吗?” “当然要在这种人声越嘈杂的地方说话越好,这样,人家想窃听都难。”米薇胸有成竹很自在地往下说。 鲁玉没有再反对,只听他们俩个说话。 戴兴伟回头回答未婚妻刚才的问题:“其实是,我给他制作了后门。” “哪里的后门?”都是搞商业和计算机的,深知他这个后门,指的是政府软件的后门。 “具体我不能和你们说。我只能告诉你们,通过这个后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一些1号和4号的绝密文件。” 戴兴伟这话一出,米薇白了脸,晃着头,激动时,很想抽男朋友一巴:“你疯了,你是国家单位的人员,你难道不知道你做这些事都是要杀头的吗?” “我不知道他要拿他们的绝密文件。他们那时候只是和我说,他们被人诬告陷害了。有人直接告状到上面,要我帮他们查查看是谁做的坏事。”戴兴伟紧张扶弄着眼镜,从另一个角度表示,他其实在真正的战争与阴谋里面,只是个容易被人利用到的角色,心思仍是属于单纯的,容易被看透的。 鲁玉或许也是在听到戴兴伟这话时,才和米薇一样得知戴兴伟只是专业知识高些其它智商不高。她揉着眉角,与米薇心照不宣地交流眼色。再放任戴兴伟这样下去,弄不好,她们两个又得陷入危机了。 这样,她们只好全力把对方一锅端了。米薇冷冷地笑着。怪不得吴俊国跑海外去后,张落落和张父能留在京城没有走。原来,背后有那么大的势力支撑。 “我们,是和陆家继续合作吗?”鲁玉斟酌着问。凭她们一己之见,别说能不能撼动幕后黑手,只是要拿捏吴家都很难。 “怎么和他们谈判?”米薇对着她说,“你想,之前是有那小子在给我们中间搭桥。我本来,也是指望你能与那小子摩擦出点火花,让我们得以进行下一步。但现在可好。这小子鬼精灵着,马上找了个可靠的新女朋友坐镇。” 鲁玉皱起眉,想开口反驳她时,米薇摆了手继续说:“不管怎样,事已如此。这小子是不能倚靠了的。我们必须另找突破口。幸好这突破口,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一个。” “是什么?”鲁玉和戴兴伟同时问。 “这小子,和他哥,都有个死穴,或是说全陆家人的死穴。”米薇缓缓吐出两个字,“温蔓。” 戴兴伟立马联想起了初次遇见蒋大少那小媳妇的样子,温温吞吞的像只小绵羊,温顺可人,看起来是极易被拿捏住的女人。 “据闻,出身很一般。虽说是陆家的女儿,却是被一家很糟糕的家庭养大的。外界传闻她画技很好,但是,是不是人家有意吹捧她来奉承陆家,我们不知道。毕竟,一是当年连一本都考不上的美术生,二是没有得过奖,国内外,大小画展的奖项,她一张奖状都没有得到过。” 在米薇这般介绍出来的蔓蔓,的确是很弱,很好欺压。想来,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娘家护着,这个女人,到哪里都要吃瘪的吧。 “那你意思是要做什么?”鲁玉问,虽说陆家女儿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她们现在是要和陆家交好不是去得罪陆家的人。 “我们可以给她好处,算是卖个人情给陆家。”米薇边说边向鲁玉挤了挤眼睛暗示,“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你和她关系好了,那小子能不看他姐姐的脸吗?” 一箭双雕。 蔓蔓不知自己在何时,已经变成了人家目标的雕。今早上,她避开了去父母家里吃早餐,却没能避开在楼梯口与她哥面对面迎面对上。 “早——安——”两个字,以慢三拍的节奏从她口里说出来,伴随她起伏的心情。 “早。”他似乎比她更畏惧眼下的场景,匆匆应了一声,提了公务包走下楼梯。 她捉住他往下走的身影,喊:“哥——” 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掌心里那道浅浅的伤痕早在隔日结疤好了,只是这OK绷仍象征性地贴着。 “哥,我错了。”很是干脆利落的声音,若阵风吹来。 他往回转,抬起的眼角四十五度斜视,到了她那天被他扫过的额角,是被刘海掩盖着。这让他眉头微皱,走上了台阶,在她要躲的瞬间,手指尖快速地撩起刘海,直到见底下光洁完好。一声长息,从他唇里缓缓流泻。 蔓蔓是跟着他在心底里长出口气,哪知道,这温情维持不到半秒,他猛地缩回指头,瞪着她:“你不要以为你道歉了,就能解决问题。”说罢,不等她反应,转身下楼。 下面,姚爷正站在车面前等着他,见他略有些迟,并且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明显他心中澎湃,问:“怎么,和囡囡又说了什么吗?” 旁边的警卫员拉开车门,君爷抬头望了下姚爷,快速地说:“安排好,将资料送上法庭。”(未完待续) 高深莫测另起炉灶 谈及这个姓庄的天才画家,年岁只与自己差不多,说实话,无论任谁听了都是有压力的。 蔓蔓凝神,在素描本上打草稿,这次离地方办的工笔画展报名截止日期,仅剩两个月。离她上次参加比赛的经验,足足有八年的间隔。最近一次参赛,就那次,本是由奉西敏介绍参加的比赛,中间横出温浩雪等人阻挠,令她名誉扫地不说,比赛资格随之取消。后来虽说恢复了名声,但是,对比赛的种种兴趣接而消失。 说来,她性子淡泊,本就不是爱和人家竞争的人。文艺这种东西,更讲究心境。所以,她的画作里,才能有他人达不到的境界,吸引了赵夫人林老夫人等人的关注。 画技方面,她苦心经营,然基础弱薄的地方,时有纰漏隐现。只要是像她姥姥那样的鉴赏家,仍是能一眼指出她的错处。 每当此时,她纵使知道不能时光倒流,却也很想有再次的机会弥补过去。 笔尖停顿在了一只小鸟,忽然感觉笔下的小鸟怎么画都像被束缚了翅膀,犹如自己。眉头微蹙,歇会儿笔,从旁拿起钟树康给的那本药典。这不是现在那些一本都要厚达几斤重的药典,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编写的,内容略显单薄使得书本偏薄,拿起来掂在手心里不像药典只觉像一本练习册,里面拾取的却都是精要。 她拿回来后,几乎天天都要翻上十页以上。每次略到眼熟的药名时,伴随的是儿时的药香,一阵阵,若浪涛似的,在她脑海里翻滚。她不能否认的是,钟树康的能力。仅瞧钟树康连脉搏都没有给她摸过,就给她的几幅凉茶,每帖都是准确地针对了她气虚的体质,补足她的中气,扶着她下垂的胃,使得她胃口气色都比以前增色明显。所以,钟树康在这本书里要给她表达的观点是专业的,这种专业,也是她哥所信任的,同时表达了她哥的看法。 这样的话。轻轻合上书本…… 在这时候,忽然接到范淑霞的电话约自己出去见面,略出意外。 一家位于西单附近的咖啡馆里,两人见了面。范淑霞近来的状况她有听范慎原提过,说是被君爷调离岗位后,回到原来部队不久,由于范奶奶身体不适,又回去了美国陪伴范奶奶。应说,两人自范淑霞受伤之后,是许久没这样单独碰面了。 现在的范淑霞,看起来比起以前要稍显清瘦一些,头发仍旧短短的贴着耳畔。 “我要结婚了。” 蔓蔓手里端着的咖啡杯子里的咖啡,微微起了波澜,月儿眼眨了两眨后露出惊喜:“什么时候的事?哪里的对象?” “虽然是他人介绍,他家和我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但是他本人是军人。我觉得可以接受就答应了。”范淑霞稍低的脸,像是害羞地说。 蔓蔓点着头:“看得出你很喜欢。而且你结婚后,应该是留在国内。” “是的。只是奶奶身体不好,可能暂时只能先登记,没法办婚礼。”范淑霞道。 蔓蔓问:“那你这次回国是来登记的?” “除了结婚登记以外,是有些事憋在心里许久,想来想去,必须向你坦白。”范淑霞抬起的双目,意味地看着她。 蔓蔓把咖啡杯放下来,认真地问:“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姥姥的事,我知道。” 古沫的事,几家人一直掩盖的很好。照理说是连温家都不知道的事。然而难保范慎原消息灵通为了她平安从哪里打听得出。于是蔓蔓说:“慎原告诉你的?” “不,最初是我告诉我奶奶。” “哎?” 范淑霞感觉得到蔓蔓对这事似乎真的是一无所知,可见君爷什么事都没有和妹妹提过,不禁眉头偏皱,不是很满意,更是与蔓蔓坦白:“我之所以会受伤,都是因为想知道玉佩的秘密。但是,现在这块玉佩的秘密,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了。比如你哥哥,比如那些抢玉佩的人。如果你本人不知道,我认为不大合适。因为这块玉佩名义上是传承给了你。” 蔓蔓静静地听她说,不敢出声其实现在那块玉佩,依旧在她的掌控中。只是,范淑霞的话,多少带给了她一些惊奇。她猜得到那块玉佩上有秘密,但现在被确凿真的有秘密是另一回事。 “我这回回美国期间,抽空去了趟瑞士。瑞士银行拥有全球一流的个人服务制度,它的绝对保密原则一直深受大客户的喜爱。所以,为了打探这其中的秘密,哪怕只是窥到其中一角,都让我颇费周折。” 范淑霞如此说法,让蔓蔓更为惊讶。不是惊讶本身玉佩的秘密,是范淑霞为何对这事这么关注并且倾注心血。 “蔓蔓。其实,你知道吗?慎原,这段日子天天晚上做噩梦。” 白天,她和范慎原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从未发现范慎原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的样子,只是,偶尔,好像略显比以往沉默一些。蔓蔓吃疑着,等着她往下说:“他做什么噩梦了?难道是你们在美国的产业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他和我一样,终究自小衣食无缺,同时对自己的能力很是信任,对钱,其实不怎么在意。”范淑霞说,“我们两人,自小有一个抹不掉的阴影,那就是我们出生后,都没能见过的父母。” “我是有听说你们父母是出了车祸。” “实际上,我们的父亲比母亲要提早去世半年左右。当时出事的原因是乘坐了一架失事的私人客机。因为当时一块遇难的还有不少人,包括美国本地人,所以没人对这起事故和我爸的死因有过什么怀疑,只认为是单纯的意外。然而,现在慎原认为,我们父亲是做了错事,难逃天谴。而同时为了否认这个意识,澄清我父亲是无辜的。他又花了大量力气,想挖出那件事后面的内幕。”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我听不明白。” “那就是,蔓蔓,你当年离开陆家的真正原因。” 蔓蔓看着她,眼里略显疑惑,却同时表现的相当平静。 “蔓蔓,是我爸,不是你养父,把你从陆家在的那个村子抱走的。而且,我爸是受雇于你姥姥。但是,最终没有把你交到你姥姥手里,半途究竟生了什么变故。我爸究竟是谁的人。我们范家的财产究竟是受益于谁。这些慎原都在查,虽然困难重重。” “这些事,你奶奶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不。她不清楚。她原先只以为,这些财产,都是我爸在外投机取得的,如今知道有可能来自于不义之财,她这不一下病倒了。”范淑霞低着头,神情很为老人家的健康忧心。或许她今天来坦白,也是为了减轻老人家心中的罪恶感。 蔓蔓吸口气:“你说,你去瑞士银行调查。” “我们范家也算是瑞士银行的客户了。而且,一些外来的投资,据我们所知,也来自于瑞士。最主要的是,我一个同学,她是瑞士人,在瑞士银行里面工作。她家里人,隶属瑞士银行高层。通过这些人脉,能探知到一点点的可让人猜测的线索。具体的,因为严密的保密制度,我们不能知道。”边说,范淑霞边取出张纸和笔,简单地在上面画了几笔玉佩的图样,“这张图,是我小时候在我父亲的笔记里面发现的。可惜现在这张图已经丢失了,应该是被你姥姥的人收回去了。” 蔓蔓看着她画,眯着眼,仔细观察了许久:“这——” “我原先想的是,这里面藏着保险箱的密码号。但是,据我在我同学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恐怕不是,是指编号。” “每样货品,它在登记的时候肯定要有个编号。编号与密码号直截了当的区别,在于编号可以是很长的,并且是在命名上有一点规律的。比如像我们的身份证那样,在后尾几个数字可以代表出生年月,至于前面的字母,可以作为货品分类。但是,由于每个国家对于分类项目使用的标志有可能不同。这个,其实也不大好确定。” “你说不大好确定,但其实你已经是确定到什么了,是不是?” “如果,这张图,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我想,指的应该是——合同。” 保险箱里放的竟会是一份合同。蔓蔓稍微联系着一想,几乎是她哥知道的秘密,她这会儿也全晓得了。 “你好像不惊讶?”范淑霞吃惊她的反应。如果是自己,早就对保险箱里放的是份合同却不是金银财宝这样奇怪的事,感到很不可思议。 蔓蔓不仅不惊讶,而且,她感觉到,既然范淑霞都知道这事了,以她姥姥那么谨慎的性格,八成,是要将东西转移的。可这点,她哥可能不知道,对方,也可能不知道。如果她哥或是对方确定范淑霞知道这事,不用想,都能猜到两方在紧张之际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所以说,她姥姥是多么多么可怕和冷静的人。在死前仍旧布置了这样一手,像是向她哥全部交代了一样,其实不是,是留了一手。如此一来,糊弄到了她哥,也糊弄到了所有人。让所有人,仍在傻呆呆地追着她那块玉佩。 “我说,淑霞,其实你该像我姥姥说的那样,谁都不要说出去这个秘密最好。” 范淑霞一愣:“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你真的只能守口如瓶。你奶奶,慎原,都不能说。不然——”蔓蔓脸色严厉,口里吐出,“他们都有可能和你一样,遭到毒手。” 范淑霞的手摸到胸襟上,突然一阵害怕,不知道四周是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 “别担心,在这家咖啡馆会很安全。”蔓蔓手里稳稳地托着杯子。 哎?范淑霞环顾这家面积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小咖啡屋,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咖啡屋。在电话里听蔓蔓说的这个汇合地点时,她以为就是一家新开张第一次听说名字的小咖啡屋,心里本没有什么疑虑。现在,在听到蔓蔓说的这另一句话时,她茅塞顿开:“这家咖啡屋的老板是?” 蔓蔓没有做声,即是默认。 范淑霞对她的惊讶再度升了一级,不敢问她这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事,只觉得她是越来越高深莫测。 如果以这个来说她高深莫测,蔓蔓自己都觉得好像言过其实。萌生完全属于自己产权的念头,是在那次画饼充饥里面发生的争权事件之后。她突然发现,生意做大了,利益大了,本是一个阵营里的朋友,很难做到彼此再那样知心毫无隔阂。换句话说,打江山时可以是共患难的战友,到守江山时,说不定祸起萧墙了。 她不是朱元璋,登上位置,就拿兄弟开刀。而且,更不喜看到兄弟之间残杀。但是,人心叵测,她又不能完全去控制人心。想来想去,只好是自己另创业,主权拿到自己手里是最安实的,到时候也可以帮助人。有了画饼充饥做经验,这次,她只做起最简单的生意,咖啡屋,不准备扩张业务。 虽然,刚开始又是困难重重。好在,她在这其中发现了咖啡屋的另一个好处。她想在这里搞一些小动作时,那真是谁都不知道的。连老公,她哥,死党初夏,她养父,通通都不知道。 范淑霞这么猜她,但究竟是不是,没有个准则。她如果去查咖啡馆的注册人,肯定又不是蔓蔓自己的名。即使这样,蔓蔓还是先警告她不要多嘴。 她们在这里说完正经事后,蔓蔓接着对她说:“如果别人看到我和你在这里谈话,问你谈了些什么,你怎么回答?” “就说我结婚登记的事。”范淑霞灵敏反应道。 “好。”蔓蔓抽出钞票,放在桌台上,与她一块走出了咖啡屋。 咖啡屋服务生,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们俩,弯腰恭送她们离开。 这一幕,落在盯梢的王海等人眼里,硬是瞧不出任何名堂。只是听她们一路说着结婚的事。 君爷这边,得到同样的消息称,范淑霞要结婚了,所以找他妹妹,可能到时要他妹妹筹办婚礼现场,恐是要在【画饼充饥】里面办喜酒。这则信息,在他心里激起了一丝波澜。在【画饼充饥】办自己的喜酒,这本来是他安排好的戏码,这样被人捷足先登的话,他心里当然不乐了。 他身边的人,见着他闷闷不乐起来,以为他这是在担虑法庭辩论的问题,被聘请来的李律师说:“陆科,我相信,这场辩论,我们的胜算会很大。”接着,又说:“只是,我听说陆科的妹妹本人,已经向有关部门申请改姓的事了。” “是的。”君爷冷冰冰的声线在空气里飘荡,像捉摸不住的幽魂,“但这不妨碍我们要打这场官司。” 为此,那个李律师是全糊涂了。这场官司,打的,不就是为了让蔓蔓改姓为陆。 姚爷端着杯茶过来给忙活了一天的律师,俊美的容颜笑起来如花一般赏心悦目,与他说:“虽然目的是达到了,但是,有时候打官司并不仅仅是为了取得诉讼胜利,不是吗?” 李律师固然不懂这两爷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这场官司是非打不开了,而且,已经申请了不公开审理。私底下,姚爷对他有过交代,如果对方想庭外和解交涉,随时可以进行。没有说答应,只说进行。这里,两爷是在等什么? 法院的传票,理应要送到温世轩手里。然而,先一步接到有这场官司消息的,无疑是范慎原。不出所料,范慎原很是紧张,为温世轩,也是为他自己和家人。 谨慎考虑之后,他按下了号码,直接联系了贵方的李律师,以温世轩的名义,争取庭外和解的可能。 夏日的天气,说雨就雨,轰隆隆的雷声一过,伴随狂风暴雨。 高考生是考完了,但是其他大大小小的考生,仍在继续煎熬着。陆欢在考场里,埋头做最后一科的考试。在他侧边隔一张桌子,坐着的是张晓亮。 考场的铃声响时,要求考生停笔后全部坐在原位,由监考老师从头到尾收取考卷。 陆欢看见了临时走进考场里面,帮忙收卷子的孙枚。话说,对这个孙枚,他是许久没有碰见过了。据闻,自从她哥坐牢房后,她低调了许多,一直窝在实验室里钻研自己的课程,而且,近期获得了教授推荐,在国内外期刊上发表了新的论文。 他亲眼看着孙枚走到张晓亮的桌子面前,收起张晓亮的考卷时,张晓亮朝她露出微笑。孙枚则一脸面无表情的辅导员面孔,好像不认得张晓亮这人似的。张晓亮为此摇头晃脑了下,好像也不在意。接下来,孙枚是走到他这边来了,伸出手,在沾到他那张考卷的时候,或许是扫到了几眼考卷上的答案令人惊奇,眼角,极锐利地扫过他脸孔,又极快地收回去毫无痕迹。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给陆欢心里上造成太大影响。 考试结束后,陆欢打电话和姚子宝说起今天遇到孙家那个女妖魔了。 姚子宝却只问他:“考得怎么样?” 陆欢知道他紧张奖学金的事,因为他们两个的奖学金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下一步投资,于是信心十足地说:“拿个国奖应该没有问题。” “可我听说北航之友比国奖的钱还多。” “名头上,国奖响亮一些。”陆欢小朋友要考虑名声问题,不止是默默拿钱,名利双收才是胜利者的姿态,“再说了,那些公司,如果我愿意,可以现在就秘密在他们里面工作,给他们做外包编程。” “有门路吗?”姚子宝先这么一问,继而想起,道,“对,有你姐夫在,你想要赚什么外快绝对不难。” “你和我姐夫也熟,同样可以找我姐夫。”陆欢小朋友不以为意。 “不了。”姚子宝默了阵,道,“我可能要进戴兴伟的实验室,想看看他究竟做些什么。” 陆欢闻之神情一变:“如果你去,我也——” “不行,不能都在一条船上。不然,到时候谁救我。” 陆欢不是因他这话才决定不跟着去的,是突然想到,张晓亮好像在暑假期间,要参加什么比赛。他决定去凑这个热闹,谁让他怎么看,都对这个家伙看不上眼。总觉得这家伙鬼鬼祟祟后面有阴谋。 如此一来,兄弟两个都谈妥了在暑假期间的日程。接着,在宿舍里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张晓亮在考试过后,找到孙枚,叫:“表姐。” “你在学校这一年里,究竟怎么学的?”孙枚转过身,第一句,直指他的学业不精。 张晓亮面上不好看,说:“我成绩不差。” “你成绩不差?你上半年已经输给了他,我看你这下半年,也就是一整年都要输给他了。更别提拿到国奖为我们家争光!”孙枚一声声的逼问,像钉子戳着张晓亮的肋骨。 张晓亮沉着脸:“这成绩都没有出来。我对我自己的这次考试很有把握。” “我就看你今天的考卷和他的考卷,以我能力,都能看出优劣,何况其他人。”孙枚骂完他,气呼呼地坐下来。现在这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只有这样,她才敢暴露出本性。实在是因上次在画饼充饥出了次丑,加上她哥哥的下马,如今家里连不管她的父母,都屡次教她要知道收敛,再不收敛,八成要像她哥。外面不能发脾气,家里不能发脾气,她这脾气,只能冲着比她劣势不敢拿她怎样的张晓亮身上发了。 张晓亮早就知道她心情不好,而且略微知道,这与她感情上的波折有关,于是被她骂了也没有害怕,赖皮地笑一笑:“我听说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知道季云和常云曦拍拖之后,一气之下,马上给自己找了个自以为不逊色于季云的男朋友。充分高傲的姿态来表明,以她孙家大小姐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随手可得。但是,终究不是自己喜欢的。对方再怎么好,都在她心里比不上她得不到的季云。 可季云只喜欢常云曦。如今,听说季云要让常云曦上季家见父母了。她这五脏六腑像是被虫咬了一样,非得干出些什么不可。 “呵呵。”她凉凉地笑两声,“你不好好学习,管我交往男朋友做什么。” “因为表姐的事向来就是我的事。” “你放屁!”孙枚跳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去勾搭我爸。让他给你开后门,让你参加比赛,让你获奖,让你加分。你想趁我哥不在霸占他的位置。” 张晓亮被她骂着,不过也只是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不吭不响的,好像她说的话,才是垃圾一样。 那是,没人不为私利存在的。他学习成绩再好,如果没有像陆欢那样强大的后台怎么行。他承认,孙靖仁是关键上掉了链子,他也向孙靖仁的父亲孙耀威保证了,绝对不会像孙靖仁那样克制不住自己。孙耀威是需要一些后辈能上来辅助自己。张晓亮听话,能力并不差于自己儿子,孙耀威才不会去答睬女儿在这事上的非议。 孙枚感觉张晓亮就是条蛇,随时会在孙家里面咬人一口,偏偏,孙家看中他,还离不开他,比如她自己。她心情不好时,都只能拿张晓亮来出气。 “表姐,真不需要我帮你?”张晓亮朝她挤下眼睛示意,如果她想找人给点常云曦厉害,不是不可能的。 孙枚却是冷冷的:“你不要给我画蛇添足了。”想找常云曦麻烦,她自己都有无数的办法。但是,这不是她的目的。她要看到的是常云曦死这个下场。除了常云曦以外,有另一个人,也是她恨之入骨的。那就是给了她难堪至极的,与常云曦情同手足的温蔓。 张晓亮从她脸上,似乎能看到死神的阴影,瞬刻,在心里生生地打了寒战。 孙枚这段时间能收敛的这么好,说她是在忍,不如说,她早就已经蜕变了,成为更高级的妖精进行着她的阴谋。 张晓亮唇角一勾:真想知道她是用了什么阴谋。可以的话,他也想借用借用对付他必须除去的敌手。 教学楼外,暴雨横行。骤降的雨势,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 赶到清华的陆欢,见雨这么大,都不禁愁眉苦脸起来。姚子宝打着伞过来接他,顺道帮他拎行李,说:“听说很多地段都淹水了,公交车没法通过,我们等明天水退了再回去吧。” “阿芳呢?” “你还真关心她?” “当然,她是我女朋友啊。”陆欢小声说,“假的,也得关心一句吧。” 姚子宝听着若有所想的,接着道:“她先走一步,半个小时前,我没能来得及通知你。” “这么大的雨她都走?” “半个小时前没听说淹水。她可能想着赶紧回去。” “她急着回去做什么?” 姚子宝为这个问题,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长久。 “喂?”陆欢的胳膊肘撞撞他。 “你不知道吗?陈中校的父母到京城了,前天到的。到的第二天,就给陈中校安排介绍女孩子了。” 陆欢眨巴下眼:“这——” 这真是太不凑巧了。 雨下得太大了。哗哗的雨势若倾盆似的。城市里变成了大鱼缸,望过去,一片汪洋淹没路面。公交车过不去,靠在了街边。彭芳第一次遇到这种困境,而且,与她一起走下公交车的,还有蔓蔓。 在和一群人走下车时,彭芳才发现,原来蔓蔓和自己是一辆车上。 “蔓蔓姐。”她大声叫了两声。 拎着东西又撑着把伞的蔓蔓回过头,看见了她。她在雨中一溜小跑过去,和蔓蔓并肩是走到了一座商业大厦里头避雨。 “蔓蔓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去饭馆。”蔓蔓说。主要是因听说了范淑霞的话要去见见范慎原,结果范慎原出去了,有人说他好像是接到了律师所的电话,反正没见到人。 “我是回家,哪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大雨。”彭芳低头跺跺脚。 “宝儿、欢儿呢,你们不是经常一块回家的吗?”蔓蔓这会儿发现她是孤身一人,问。 “我急着回来。”彭芳老实坦诚。 “你干嘛急着——”这话刚问一半,蔓蔓突然记起,昨晚上,自己老公刚和她要【画饼充饥】的优惠券,说是给陈孝义的父母卖个人情。陈父陈母的到来,引来了无数人的猜想。几乎每个人都认定,这回陈孝义在年内逃不掉结婚这个命运了。因为陈孝义真的很孝顺,远比姚爷更孝顺。而且陈家夫妇对待子女不像姚家夫妇那般宽容,认为陈孝义这个年纪再不娶老婆,是不孝于列祖列宗且影响社会风气。 彭芳握着口袋里的手机,手指画着屏幕上的圈圈。想打电话,又不敢。他短信都没回,保准,会将她电话挂了。 人人都说,给他耐心,等,至少等她毕业以后。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又怎么等。难道,就等着他娶了老婆。这不是让她什么都不做自动放弃吗。 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子,但是,不意味轻易丢弃自己要追求的幸福。 爱情,是在指间可以一纵而逝的东西,不当场握住,让人悔恨终生都有可能。 “阿芳。我们找个地方坐吧。”蔓蔓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眼瞧这雨下得大,没完没了的,而且到处积水,想打辆出租车都不可能,有排等。 彭芳被她拉着,在穿过大厦里头的通道时,迎面遇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这两个人,蔓蔓或是不认得的,彭芳却因为近来听得多又遇到过,急忙拉住了蔓蔓的袖管。 蔓蔓吃疑:“是谁?” 前面,米薇在看见她们两人时,已经迅速认出了人。鲁玉在想着下步是否该装作视而不见时,见身旁的米薇已是走了出去,对着蔓蔓道:“请问是蒋中校的太太吧?” “你是?” “我有听我未婚夫提起你。不瞒你说,我未婚夫与蒋中校曾经共事过,也算是朋友。我叫米薇。”(未完待续) 二救一 米薇说自己车就停靠在外面可以顺风载她们一程回家。彭芳对这人本有戒备,但想着,可以快点回家,因此没有阻止。蔓蔓不知内里,彭芳又没有了反对声,眼见雨势不断,这会儿不回家不知何时才能到家,于是对米薇说:“那麻烦你了。” 见目的达到,米薇冲鲁玉示意地笑了下,走在前头去开车。鲁玉领着她们两人一起往外走,时而目光瞟着彭芳的样貌。不得不承认米薇的话,这女孩长得真不算好看。不知为何,这种相貌不怎样的女孩,反倒给了她压迫和危机感。或许是由于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明知样貌比不上,在其它方面反而能有优胜的可能性。现在没有了样貌,等于一条起跑线上,没有了潜能发挥,她的胜算看不到未来。 看了彭芳,再打量蔓蔓。蔓蔓比起彭芳,虽说五官一样不出众,却另有一股风流的气韵。不知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都是这样,有着成熟女人的端庄和初为人妇的青涩,夹杂在一起,别有滋味,是一些没结过婚的女人没法比的。 鲁玉想到自身年纪同是差不多了。同龄的米薇都有了结婚的打算,她心里不可能说是对这方面没有期待。但是,她家境虽没有米薇好,对于对象的选择,是要比米薇更挑剔一些。米薇更讲究对象的能力才华方面,她则好比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更希望有一种爱恋的感觉。 蔓蔓感觉到了对方射过来的视线复杂深奥,心头顿生疑虑。 几个人走到大厦外头。米薇的法拉利开了过来。四个人全坐上了车,两个在前两个在后。 雨继续在下着,像是没有停止的可能。彭芳想,幸好搭上了米薇的车。眼见着身边一辆辆不载客的出租车擦身而过,俨然都不打算接客。 米薇是顺着她们说的地址,启动了导航仪,沿着导航仪所说的道路走,看起来是这样的。只有鲁玉坐在米薇旁边,知道米薇是故意绕了点远路,意图拖延时间和蔓蔓说上话。 米薇说:“嫂子,不知嫂子您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蔓蔓听到她在问自己,道:“我现在在家带小孩。”不是很熟悉的人,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是啊。”米薇拉出丝长气,“可我怎么听说嫂子是个有名的画家,是吧?我没有听错吧。” 既然是人家都打听到了的消息,蔓蔓说:“是念书时学过画画。” 米薇在车前镜里拉起涂了口红的唇角,笑道:“嫂子真谦虚。明明是知名画家,却诓我这个外行的。” 蔓蔓仅从她这句话,就觉得这人话语玄机不好打交道,一时更是谨慎闭紧口风。 见蔓蔓没答,米薇却是在心里暗地里着急了,想自己是不是露了馅,或是这个陆家千金想摆架子,想到后者,她唇角又拉开,说:“嫂子可能不知道。我家里虽说是以企业起家,但我妈是人大代表。家里经济产业算是国家的行业支柱之一。我妈见过许多国家领导人。” 蔓蔓一听,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摆架子,俨然这人定是事先对她有过一番了解的,微微开了声说:“米小姐,我和我妈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不能和你们相比。” 米薇听起来却没有感到心情轻松多少,或许蔓蔓这话意思是自谦,可这不显得是她很傲慢拿自家母亲当旗帜。看来这个陆家小姐比自己更会说话,若不是握着方向盘,米薇这一刻想拿指甲来咬。和她说话到今的蔓蔓,话声不卑不亢,温温吞吞,不强势,却令人想着火。偏偏像棉花似的,别人拿拳头砸完全无济于事。让她是二丈摸不着头脑,第一次遇到蔓蔓这种人,束手无策不说,简直是没进入正题已经在心里受到挫折。 车内一时间弥漫的气氛僵硬。 米薇踩了踩油门。 彭芳低着头,在手机里和陆欢写着短信。 陆欢问她现在到家没有。 彭芳写着:我和你姐一块下了公交车,现在搭上了别人的车要回家。 陆欢惊讶:我姐? 彭芳写:是,蔓蔓姐出来办事,我们就碰上了。 陆欢跟着写道:我和宝儿现在回不去,学校门口施工的地方积水了。等水退,可能要到明天。我姐既然在你身边,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们。 彭芳想了想,看了看前面鲁玉的背影,不知道告诉不告诉他她们现在是和谁在一块。 陆欢却先问她道:你要不要先给陈中校报个信儿,说你回家了。 彭芳问:我和他说这干嘛?再说,他都从不回我短信。 陆欢小朋友在旁焦急:你不会像我上次教你那样吗?你告诉他你在路上受困了,看他急不急,我看八成急。 彭芳听他说到上回,知道不能怪他,仍不觉地有些恼:他急也不是为了我,只是因为我表哥的关系。 陆欢与她顶嘴:是吗?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为什么赶着回家? 彭芳羞恼之间,咔,关了短信箱。 在学校,姚子宝拿了双拖鞋给陆欢换,看这天气情况,今晚陆欢要睡他这边宿舍,出来见陆欢摸着手机屏幕咬着唇咧着牙齿挠着眉头,典型的在想歪念头,问:“和谁打电话了吗?” “我姐和阿芳在一块呢。”陆欢说。 “她们怎么在一块?”姚子宝讶问。 “路上遇到。”陆欢好像浑身上了虫子,坐不下站起来,走来走去。 “你在计划什么?” “我提议她和陈中校说一声。但是她不肯。我这心里不就急。” “为什么急?”姚子宝迷惑了,他这不是和彭芳是搞假男女朋友吗,难道现在假戏真做了。 “我怕陈中校误会了我和她的关系,这样我不是做了黑人吗?”陆欢小朋友煞有其事地说,表明自己很善良的心肠。 姚子宝搭搭他肩头:“我觉得,你还是算了。看你上回给她出什么招,可好,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搞僵了。” “我的主意有那么烂吗?”陆欢眉毛挑衅起。 “烂。”姚子宝这个字咬的很准,“说真的,你在这方面真的不行。你自己都搞不定,去帮别人,是帮倒忙,知道吗,兄弟?你是个臭皮匠,不是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陆欢不死心。 “可是,兄弟,现在只有你一个臭皮匠。”说罢,姚子宝拿指头堵住他嘴,“不要和我说要我加入的话,我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你这人真奇了。你难道看着他们两个这样没有进展,不焦急吗?”陆欢跟在他后头,见着他充耳不闻拿了肥皂和盆进了洗澡房准备搓澡,不甘愿地叫道,“是好朋友看着总会着急吧。还是你心里头依旧怨着她?” 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意。 陆欢最终是做不了这个坏人,发了条短信给陈孝义,解释他和彭芳其实做男女朋友的内幕,澄清之间的关系。 陈孝义收到这条短信时,陈家夫妇正在家里。 陈母拿了些相片和联络本给儿子看着,说:“这里有一些,是赵夫人介绍的。我看都挺好。无论家境相貌学历,都是有名的。而且,年纪与你相当,不会太小不会太大,对你的工作也很感兴趣。你是个军人要找个贤淑妻子,必须首先能理解你的工作。” 陈孝义一边听陈母的话,一边翻开陆欢发来的短信。看了陆欢小朋友的解释后,他这是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或许别人会上当,但是在他们这帮老大哥看来,陆欢小朋友这场戏演的很假。而且,不看陆欢,就看君爷摆明不插手的反应,都知道是假。 毕竟,姚家看中彭芳,但陆家不一定看中彭芳。不,对君爷来说,能配得上他弟弟的女孩,彭芳远远不够格。君爷熟知弟弟的品性,所以一点都不着急。 陆欢小朋友,或许现在未脱稚气,可是早已被认定和他哥一样流着可怕的血统,哪能如此轻易决定自己未来的妻子。 陈母破费了番口舌帮儿子介绍完,却见儿子看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笑。纵使是陈母,都知道自己儿子长了张石头脸基本不苟言笑的,不禁惊讶:“孝义,你这是和谁通话呢?” 听到陈母这话,站在窗台边抽烟的陈父,都转过了身来。 “没什么。”陈孝义搁下手机,“是我领导的弟弟,挺可爱的一个小伙子,在上大学,有时候和我们联系。” “你领导?陆君吗?”陈父问道。 “爸,是陆君。” 陈父陈母当年和陆家在一个大院,可以说,在君爷小时候都是见过君爷的。 陈母朗笑:“是啊,人家现在都当你领导了。不过说回来,陆家这小子,在小时候已经忒遭长辈们喜爱。” 陈父点着头:“是的。他家里对他期待很大,而他也没有辜负长辈期待,现在,是少将了。他这个年纪坐到少将这个位的,太少了。接下来,怕是要直接进入总装备部了。” “不是都说他是要预定进总后勤的吗?”陈母提出异议。 “总后勤那地方,对他来说是大材小用了。”陈父摸着下巴,“他和他那些长辈野心挺大的呢。总装备那地方都怕委屈了他。” 陈母听陈父都这么说了,想着君爷名声在外,但是,很多人现在谈及君爷,都不是论君爷的技术,而是论君爷的个人魅力。说明,像君爷这样做到这份上的,人家已经不是看君爷的能力才华,都是看君爷这个人。能具有独特魅力的人,才能做到人上人的佼佼者。可想而知,君爷接下来能爬到哪个鼎峰。 “后生可畏。”陈母叹道。 “是,我们孝义算不错了,自小与姚家那孩子有缘分,而且,现在被陆君看中。”陈父转回来赞誉儿子。 陈母点点头:“所以,这结婚对象必须好好选,不能乱来。你瞧,姚家那小子至今都没能定下婚事,一点都不急的。而陆君,和白家那位大小姐,多年的感情纹风不动的。白家那位大小姐,我听说将来是要部队的总组织部的,管着所有人脉呢。” 陈孝义听着母亲这话,心里感到压力和一点点的郁闷。他不想靠对象的家庭往上爬。他结婚的理想和领导不一样。诚然,他们陈家,尚不及陆家姚家那种阵容,去计较这种婚姻利益,他自身觉得有点过了。然而,他本人的选择不一定父母能接受。大多数父母,将孩子拉扯大,看着孩子有出息,等于像是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是把孩子的未来当做了弥补自己当年的缺憾。因此总是爱给孩子指出条路让孩子去走。 陈父现在虽是仍在部队里工作,终究是由于能力人脉等等原因,爬到了极限,不能再爬上去了。但是,他和老婆一样,希望儿子能再上一层楼。 陈家能给子孙的东西有限,寄望予结婚后女方能带来利益是无可厚非的。 “这样吧,你再挑挑,如果你觉得都不算好,我和你爸现在都回京城了,可以随时给你再找,务必挑出个满意的。”陈母对自己一表人才的儿子很有信心。 陈孝义本想拿蒋大少的婚姻来做例子。后来想,人家蔓蔓实际上而且现在也是回归了陆家做陆家的女儿。这举了例子不是等于反例。说蒋衍好运气,真是人好有了好运气。但不是每个好人都有蒋衍这个运气,不足为证。说来说去,举赵文生的例子,可能比较稳妥。 哪知道他刚提起赵文生。 陈母说:“赵大夫那真是可惜了。真不知道怎么找的,居然找了个二婚的。奇怪的赵夫人,对儿子挑的这个媳妇一点意见都没有。” 陈父听陈母这么说,可不同意:“人家那不是傻,是打的算盘很精。你想,他娶的那媳妇虽是二婚,但是做了陆家那千金的姑子。这姻亲关系不能小看。” 陈孝义不知道赵文生是不是这么想,但是按照父母的心态来说,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赵夫人有没有过这个念头。如此说来,他身边竟是举不出一个例子能说明自己不需要靠老婆。 “妈,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下。” 见儿子郁郁不欢地走进房间去的背影,陈家夫妇面面相看着。 “他这不是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吧?”陈父问陈母。 都说母亲比较了解孩子。但是,陈母摇头:“我和你一样才刚回来,哪知道他在这边情况怎么样了。再说,昨天带他去看个女孩,他不是没有拒绝吗?你说他自己若有交往了的,怎么可能不和我们说又答应去相亲呢。” “那他昨天和你去看了那个女孩觉得怎么样?”陈父追问。 “昨天那只是练兵。”陈母沉着镇定地指挥布阵,“刚来,接触的人也不多,后面肯定有更好的。昨天那个,只是一个普通的幼儿园老师。真的很普通。样貌,长得倒是可以的,但是,家庭太普通了。” 陈父听说家庭太普通没有往下问了。 陈母却以儿子为骄傲继续往下说着:“刚见过面,对方就说要我们这边的电话号码,对方是很满意孝义的。那是,我们孝义到哪里,有样有貌,有工作有成绩,有荣誉。” 陈父听着都觉老婆夸儿子夸的有点夸张了,忙打断说:“这话,在自己家里说着就好,到外头去,还得谦虚一点,免得人家听了生意见,说我们骄傲。” “知道啦。”陈母笑着合上相亲本子,又忍不住说,“我现在这做梦,都能梦到我儿子娶了一个像白家大小姐那样的媳妇。咱们不说样貌非得和白露那样漂亮,但是,论家境,和白露能比一比的女孩,不会没有的。现在独身子女多,家庭里,一个女孩都是和男孩一样宝贝。” 对陈母这话,陈父没有反对,因为这个可能性,绝对是有的。想他上面的不少领导干部,不也就一个独生女宝贝得要命。 陈孝义想娶一个类似白露家境的女孩,机会不少。 这点,陈孝义不需父母说,自己都清楚。然而,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他想要的是一个,至少能让自己动心的女孩子。 再翻出陆欢那条短信出来看,进而就翻到了她上回发来的信息。她总是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息,比如说偶尔发一则笑话,偶尔黏一副画,完全是看她自己心情的。说实话,在他眼里,她的确是像个孩子似的。只有单纯的孩子,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在别人面前敞开胸怀。他一方面喜欢她的单纯,一方面却不得不顾忌她会成长。哪一天她蜕变成碟了,脱蛹而出,会回头再看他一眼这片绿叶吗? 女孩子的迷恋和女人的爱情,终究是两回事的。 想着,他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桌上。 陆夫人在家,看雨下得大,接到老公的电话说今晚不回家吃饭,倒是安了心,毕竟这雨太大了,逢人都能听见说四处淹水,消防兵都出动了不少。 不久,女婿先回来了。 蒋衍到自己家里不见媳妇,立马找到这边来,看只有两个小娃在,诧异:“妈,蔓蔓呢?” “她下午说出去办事,突然下大雨,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刚几分钟前打过电话给她,她说坐车在路上。”陆夫人道。 蒋衍这一路回来,也是淋了点雨的,外衣湿了一半,现在听陆夫人这么说,没有心思去换衣服了,只是拿了条毛巾擦着身上,等老婆回家。 两个小宝贝咬着小指头,望着他,好像也在问妈妈怎么没回来。 过会儿,君爷和姚爷上楼梯了,两个人正好在说两个弟弟回家过暑假的事。君爷走进自己家门,姚爷跟着探个头,貌似不见自己弟弟和陆欢的身影。 陆夫人知道他在找谁,就说:“欢儿打电话来说雨太大,和宝儿明天再回来,但是,阿芳是提前回来了,现在和囡囡一块在坐车。” “囡囡出去了吗?”君爷听说妹妹又跑出门了,不是很高兴。 “她说饭馆有事,所以过去一趟。”陆夫人道。 君爷没吭声,只是一双锐眼看着窗外啪啦啪啦下的雨。 姚爷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说是红色暴雨警号了。她们坐什么车?” “出租车吧。”陆夫人理所当然地想。 “再打个电话问清楚她们现在在哪里。”君爷指挥。 陆夫人立马走去桌角的电话机那里拨打号码。其他人见状就此先放下手机。 这拨了一通,蔓蔓在对面接了起来,说:“塞车,现在在想办法绕路,可能要一点时间。” “你哥问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这——我们真不知道。”蔓蔓往窗外观看着,“雨太大,看不清路牌。” 君爷在旁边听见,火道:“不会问司机吗!” 蔓蔓只好问起开车的米薇:“米小姐,知道我们这是在哪里吗?” 米小姐? 陆夫人手里的话筒立马被儿子抢了过去。 “哪个米小姐?” 她哥怎么火气那么大,一个米小姐都能发火?蔓蔓忍住耐性,道:“我老公同事的未婚妻。阿芳也认识。” 说到这,一个雷响影响了手机信号,蔓蔓那边断了线。 姚爷听到米字走了进来,问:“是米薇吗?” 蒋衍在旁边已是坐立不安,拿了手机拨打起戴兴伟的号码,继而打听米薇的下落。 再说米薇开着法拉利,本想绕远路的,现在,变成不得不绕远路的情况。因为堵车太严重了。不仅堵,而且到处积水。一不小心,车子掉进水里熄火的情况大有人在。这路绕着绕着,竟是不经意间给绕到了京城四五环去了。 这会儿别说蔓蔓和彭芳急,米薇自己都急。鲁玉在心里突然升起不妙的感觉。法拉利开到交架桥出入口,往上走的车道全部堵死,下走的车道里,米薇看着前面一辆小面包车过去了。紧接一辆较大的中型大巴,通过了桥墩下的过道。她任着赌一把的运气,启动了法拉利开往桥下的积水处。 水,逐渐漫上了车轮,淹没了前后四个轮子,再漫到了车门的一半,要从车窗里涌进来。再往前开,随时能淹没车顶。车内的另外三个人急忙喊着停。 米薇的勇气顿然消失了,停住车,拉杆,让车子后退,岂知后面紧跟了另外一辆小车,两辆车前头车尾挨了个正着。两辆车同时在水里熄了火。 米薇想都没想,啪,拉开安全带,火爆地踢开车门。那水一下子涌进了车里。见状不妙,其她三个人要马上从车里出去。可后座的车门因为刚怕水淹进车里,全升上了车窗,这样车外的水顶着车门车窗,根本开不了。水势汹涌,不到几秒钟时间,迅速淹没了车内。 鲁玉是第二个从车里钻出来的,在看到后面两人没能逃出来时,慌然折回去,她先是看见了就近的一只手摸着比较圆,应该是彭芳的,刚想拽,被跟来的米薇打开。 米薇在水里给她一个眼色。鲁玉心里发慌,缩回去的时候,米薇已经在拽蔓蔓的手。是把蔓蔓从车后座里使劲拽了出来。 她们两个人刚把蔓蔓拉出水面。地下水道可能堵塞的关系,使得水继续上涌。很快的,淹没了法拉利和后面一块失事的小车。 奔腾的雨水朝她们涌来,好比千军万马。鲁玉和米薇都是识水性的,眼见这种情况,都被吓得惊慌失措,两人架着蔓蔓往高处奔跑。此时天降暴雨,雨水暴涨,不止淹没了桥下过道,一并开始侵蚀入口的车道。在入口处车道里的车主们,退车退不出去,踢开车门。 一路,鲁玉只见后面雨水如张开了大口的巨鳄,身边,都是一块逃难面戴惊恐的人。这样可怕的景象,与鲁玉印象中的世界末日没什么两样。然而,对她们来说,直到逃到了高处,站到了脚下没有水淹的地方,见着前面她们刚逃出来的地方完全变成一片汪洋,完全不见了法拉利的踪影时,鲁玉一阵冰凉,从脚跟蹿到了头顶。 因为她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车内的那条生命是逃不出来了。 她和米薇同时喘了两口大气。米薇看着她,她看着米薇。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拽她?” “傻子,当然先要救陆家的千金!” “胡说,你是因为觉得我不可能胜过她——” 米薇不管她,是弯下腰开始查看被她们拽上来的蔓蔓。伸出的指头探到蔓蔓的鼻孔,没有气。脸一刹哗的青白。 “怎么了?”鲁玉见她面色不佳,赶紧跟着去探蔓蔓的脉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指头湿漉,摸不清楚。不管怎样,在这时候,她只能是打开蔓蔓的口给里面吹气,再努力压蔓蔓的肚子。这都是她在学校里学的急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过了一会,一口水从蔓蔓的嘴里吐了出来。 米薇的手指再次探到蔓蔓的鼻孔,见是有微弱的气息出来,她自己这才恢复了点脸色,念道:“幸好,幸好。要是她出了什么事,陆家我们可是得罪不起的。” 鲁玉拿袖口抹了下眼角说:“可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米薇不满地瞪她,“等会儿救护车过来了,你嘴巴最好聪明点,想清楚怎么说。我们不是不救那个人。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只能来得及救一个。你说,换做陆家人在那里,会是救谁呢?问君爷和陆欢,肯定也是先救自己姐妹吧。” 鲁玉干干地张了张嘴巴,咬住唇,一点腥红将她雪白的唇色染成了更可怕的颜色。 她们四周,惊慌失措的人们,在看到雨水涨到边上没有再涨时,终于都冷静了下来,拨打起求助电话。 如她们所想的,救护车,消防车,各路救援,在听说有水淹没人时,迅速从各方赶来。先赶到的是交警,然而那水很深,雨又在下,天黑加大了救援难度,哪怕是消防官兵,都不敢立即下水去救人,何况没有一样救援器材的交警。 陆家里,由于接连打不通蔓蔓和彭芳的电话,几个人火速从家里出发。 “妈,你在家里照看孩子。”君爷阻止母亲再往外走。 陆夫人的心悬在了嗓眼上,问:“可是,可是你们知道到哪里找吗?” “阿衍有办法。”君爷锐利的眼看了眼妹婿。 自从媳妇出过几次事后,蒋大少现在聪明了,用了个软件系统将媳妇手机的定位系统同步到自己手机上,利用卫星装置跟踪媳妇的踪影。虽然,现在蔓蔓的手机是打不通了,但软件是以每五秒的时间同步一次定位数据。根据最后一次数据,蒋大少是能比任何人更快的确定事发位置。 他们三个人,是开了君爷的车。因为君爷的车马力比较大,是改装的吉普。出发时,君爷想了想,示意姚爷给赵文生先打个电话。毕竟一同出事的,可能有阿芳。 军人开车不像普通人,并且君爷的车也不比普通轿车。别人看着不敢过的积水处,他们能准确判断后顺利通过。虽绕了点远路,但好在一路顺畅。结果,他们刚靠近现场,见消防车,和尾随来的救护车,都到了。 “蔓蔓——”蒋衍熄了火就往聚集了最多人的人群里面挤,不会儿,他看到了围着的人群里面中间在地上躺着的人。 君爷跟在他后头,却比他更快的,推开了站在他妹妹旁边的人:“让让!” “蔓蔓。”蒋大少两条腿忽然失去了力气似的,跪倒在边上,当指头触摸到媳妇的手腕处脉搏仍旧跳着时,自己胸口里的这颗心还没能从余惊中解脱。 姚爷一面紧张这边的情况,一面是问起在场的人:“有见到另一个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吗?” 其他人,都指着和蔓蔓在一块的鲁玉和米薇。到场的消防队队长,也在向她们两人询问情况。 鲁玉哆嗦着唇,好像是被吓得不能自语。 米薇是咽着眼泪说:“是后面那辆车把我们撞了下去。我们都来不及退,水就涌了上来。我们三个逃出来了,还有一个没能来得及。”(未完待续) 谁都不能动她 赵家得知彭芳意外后,赶到现场时,消防人员已经下水搜寻被淹的车辆。约过了五六个小时,传来消息称,一共被淹了六辆车,车里全部没人。其中包括米薇的法拉利。失踪人员不排除是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如果那个人一旦被冲进下水道,那定是没救了的。不止没救,连遗体能不能打捞上来都成了问题。 雨仍在下。消防官兵也不能冒险下到下水道里搜找遗体。同时,有关部门正在统计遇难人员名单。失踪的,是不是只有一个现在不能定论。 “妈,你先回去吧。”赵文生摘下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眼镜,眼前是夜深一二点的城市,被汪洋包围的城市,看起来像是随时冒出野兽的大海,黑暗,森寂。 赵夫人的心揪成了一团,每想到可爱的外甥女在冰凉黑暗的下水道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感同身受,周身冰冷彻骨,眼前几乎一黑。 “妈。”看母亲跟着在雨中都站了五六个小时了,而官方考虑到安全情况暂停了搜索,赵文生催着母亲上了一辆的士,让出租车先把母亲送回家休息。 赵夫人本不肯。可赵文生用力按住了她想顶开车门的手,有力地说道:“妈,你先回去,我这要到警察局里问问事发时的情况。” “那我跟你去。”赵夫人答了这句后想着不对,转口道,“不行,我得在这里等。等到他们找到阿芳为止。” “妈!”赵文生又用力地喊了句,一向斯文冷静的眼眸里陡然一变,暴戾,声音却很低沉,“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死了? 不止死了,是连遗体都永远找不到? 那么可爱的孩子,聪明的孩子。她向来将这孩子当成自己未来事业上的接班人那般培养期待着。不仅仅是她,还有早就望女成凤的彭家夫妇。 她怎么和阿芳的父母交代! 赵夫人的手早已被雨淋得冰凉,现在如秋风里的落叶抖动。 赵文生轻轻放开母亲的手,将车门关上。 这是个活着的人必须承受的痛苦。如果可以,他也想替母亲承受这个痛苦。但事实是,这种痛苦是没有人能替代的。他母亲必须消化这个事实。 老婆的电话打来了。在这期间,蒋梅倒是体贴,没有说每过几分钟给他一通电话。如今再打再问,无疑是在他心头上火上浇油。响了几下,见他没接。她立马挂了电话,转为发了条短信。 我和东子在家等你回来,务必保重身体。 短短一句话,告诉他,还有许多人需要他。赵文生深吸口气,在要跟随警车走时,回头再望了眼那汪洋如海的黑暗,在那里,一片死寂,他看不到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条活鲜的生命,一个昨天还能听见她那把可爱嗓音的女孩子,没了。 没法想象,完全无法想象……人,究竟是怎么没的? 米薇和鲁玉在警察局里做笔录。米薇照着在现场的说法,原班不动再说了几遍。警察登记完她的口供,再问鲁玉。鲁玉手里端着温热的杯子暖手,声音很低,说的内容,却是和米薇相差无几。 总之,就是水淹进车内时,她们三个急着往外逃。原以为车里的第四个人也是逃了出来的。可是,她们逃到安全地带时,才发现,第四个人没有逃出来。 按照她们的说法,彭芳没有被困车内溺水而是被雨水冲进下水道的可能性更大。 到这个地步,所有救援人员都已经认定。那失踪的女孩是没救了。既然生命失去,家属肯定要追究责任。究竟这起事故该由谁负起首要责任,或是说,究竟谁才能算是杀人犯? 米薇虽然是司机,但这是天灾人祸。米薇本身开车并没有触犯交通法律相关条文,没有闯红灯,没有驶进不该行驶的路道。车子是因为路道淹水才熄火。轿车制造商不能负相关责任。即使米薇说后面有辆轿车与她的法拉利进行了相撞。据目击者称,似乎,那辆车的车主,一样没有能逃出来,一样被水冲走了。可以说同是受害者。 赵文生到公安局,听完报告,心头更沉了:他表妹生命的消亡,到最终竟没人能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这,已经不知道让他该怎么说了。 “我想,见一见与她同车的那几个人。”赵文生疲倦地揉着两眉间,手指捏着眼镜,抬起来的眸光分明犀利。 公安机关的人员道:“她们都回家了。实在是这个案子现阶段只能判定为意外。而且,在车上,还有一个,据说是与遇害者是亲朋好友关系。” 提到蔓蔓。赵文生想起来。姚爷给他打第二个电话时,说由于蔓蔓溺水,他们必须先将蔓蔓送走,所以不能留在现场等到他来。不过,君爷后来叫了高大帅和刘秘书过来。高大帅和刘秘书一直都是跟着救援指挥部工作。甚至高大帅亲自戴了救生工具,跟随第一批消防官兵下水做搜救工作。 从接待处走出来时,赵文生遇到了刘秘书。 刘秘书看到他,立马向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时,说:“陆市长来了。说想找你说说话。刚好,给遇上你了。” 和市政府部门领导说话,而且是自己熟悉的长辈。但是,赵文生现在真是没有这个心情。想他表妹这次遇难,与城市里的规划和排水系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如果真要追究,这政府部门是否该负起相应责任难说。 “我有些累,麻烦你和市长说一下,我需要先回家。”赵文生委婉地拒绝。 刘秘书叫住他:“赵大夫,出事的不止是你表妹而已。” 赵文生回头道:“我表妹那是连命都没了。” “蔓蔓情况也不好。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刘秘书的表情沉重严肃,并不像是在诓他。 蔓蔓没有被送到医院去,是由君爷主意,给送回了家里。大伙儿本是想着,她这只是溺水。 回到家后,陆夫人给她换了身干衣服。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她突然发起了高烧。 血压量着有些低。而且体温一下上到了三十九度四。姚爷提议把她送到医院。可君爷并没有同意。 陆夫人看女儿这情况实在不能让人安心,打电话给丈夫。陆司令紧张起来,连忙找到了白队。白队对于亲家的请求不敢敷衍,连夜赶了过来为病人看诊。看完后,见病人血压偏低,体温高,再现场急做了个血液分析,发现血小板和红细胞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认为这病情不容乐观,赶紧送医院比较好。这样,要抢救要治疗要做检查,都随时可以,方便及时,虽说陆家里不缺医生看护病人。 听完白队的专业建议,大家想着这回君爷该松口了,可是没有。君爷依旧一句话:不送医院。 大伙儿这会儿真想不明白君爷是怎么了。明明是很疼爱妹妹很紧张这个妹子,往常蔓蔓有事也是送到医院里。 在陆家这里分成两派意见时,病人送不送医院,决定的关键落在了病人的老公。众人看向蒋衍。蒋衍抱起烧得糊涂意识不清的老婆上半身,握住老婆的一只手,像是能听到老婆心里在说什么,喜爱飞扬的眉毛此刻凝重如山压,沙哑的嗓子里却是说出:“蔓蔓一直很信任她哥。一切照大哥说的做吧。” 陆司令一听,甩了袖子直冲进书房找儿子。女婿信任儿子的能力无可厚非。儿子的医术向来也是他骄傲,没有被任何人质疑过。可今天,怎么想君爷这个决定都不合常理。他这个老爸得顾着女儿的性命,这刻急了要与儿子辩论。 进到书房,看姚爷已是坐在一边上,似与君爷刚做完一番辩论,脸色有些青,神色不大好。 比起其他人,君爷那个冷,真的是冷得如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冰人,至少在他脸上是看不出像其他人担心病人的那种焦躁焦虑忧愁等等该是正常人表露的感情。陆司令见着儿子这般,竟有一刻都不得不怀疑起:儿子究竟是对这个妹妹有没有感情的? “爸,如果你是进来要劝我送囡囡进医院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君爷在父亲开口前,先冷冷冰冰地拒绝。 “陆君!”面对儿子这般的顽固,陆司令气发丹田,沉声,且露出身为父亲的气势说,“如果你想要劝说我们放弃游说你,你最少拿出个专业的说法来让我们理解!你要知道,现在关系的是囡囡的性命。” “爸,我好像早说过了,囡囡这条命,除了我,谁都不能动!”君爷与父亲分庭抗礼,崇高的气势俨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要比父亲再高上一截。 陆司令被儿子这一口顶到,心里烦的,恼的:“那你给我们说说原因,至少不要让你妈担心好不好。” “原因,需要说吗?”浓眉一挑,“在这世上,最了解她的,除了我这个哥,还能有谁?” 陆司令一时被儿子狂妄的自信堵到哑口。 “爸,你出去吧。我学医行医这么多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许其他医生遇到自己的亲人没法下手,但我不是这种医生。”深渊一般的黑眸闪了闪,“而且我学医行医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家人。在这个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靠得住。囡囡和她老公都明白的道理,你们怎么会不明白?” 陆司令在这番辩论之下,悻悻地背着手走了出去,去安慰自己老婆不用担心,因为自己儿子比谁都狂妄。 如果狂妄自大能决定一切胜利,姚爷不用这般忧心忡忡了。陆司令他们不专业,不知道其中病人病情的险恶。白队与病人家属说的话,其实已经略有保留。 “子业,你不用劝我。”君爷也是等父亲走后,才敢与姚爷继续深入地讨论这个问题,“我不能送她去医院。如果送过去,各种检查都可能把她折磨死。” “不是说所有检查都需要做——” “不。我清楚的,你和白队的想法一样的。” “我和白队的想法有什么错。如果她心脏衰竭,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必须给她上起搏器。” “可是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她血管过小,血小板又低。这种急救手术是不能做的。绝对不能做的!” “那你想怎么做?”姚爷的美睐这会儿如美洲狮一般,露出危险的气息。 浓眉下的墨眸,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我会请钟树康过来。总之,先稳定她的情况。如果过后,她的心脏真的到了没法用药物控制的程度。我会考虑用外科手术,也绝对不会采用内腔镜这样一些盲视的方法。” “你这不是在害死她吗!”姚爷站了起来,厉吼出这句后,疾走两步到门口,拉开门前,又用力地说了句,“如果你有这个可怕的打算的话,我说什么都会阻止你的!” 门,嘭! 甩上的巨响,是足以将整个屋子震上三震。 坐在客厅里等的人,均惊吓不小。 姚爷急匆匆穿过客厅,是往屋外走,走到楼梯口,迎面碰上刚才在学校里接到消息赶过来的两个弟弟。 “姚大哥,我姐呢?”陆欢见他面色乌青,这心头也悬了。 “你姐发烧,你不要进去打扰她,免得再传染。”虽是气着,姚爷的理智保持的很清晰,从对两个弟弟冷静交代的话里可以听出,“阿芳现在仍旧下落不明。你们既然从学校里听到消息赶来,但是,不要随意行动,给本已经很复杂的事情添乱子。” 两个大学生,在听到说蔓蔓发烧不醒,阿芳则失踪生死不明时,都已经垂下了头,哪里敢反驳大哥的话。 姚爷走下楼梯,是开着自己的车不知上哪里去了。陆欢进了屋子,见各人有各人的工作要做,他和姚子宝因是未进社会的青年,确实帮不上手。两个人站在角落里,倾听各种声音,为此了解更多的情况。 听到阿芳不止是下落不明这样简单,是已经基本被官方判定是必死无疑的结果时,陆欢的嗓眼里猛地涌上一阵哽咽,双手抱住头。姚子宝的反应比他好不了多少,是怔了有阵功夫,紧接,想起过往的与她多少恩恩怨怨打打闹闹,想到近来自己内心已经有些悔恨的心境,本想,本想是想找机会道歉和弥补她的,结果,一切都来不及。她居然死了? 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没法想象那张红扑扑的苹果脸自此从他面前消失的样子。这种揪心的感觉,甚至比那会儿得知林佳静病了远走高飞去美国,让他更加难受,感觉呼吸艰难。 他脑子乱哄哄成一团,唯一闪过的念头是: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 “现在怎么办?如果她死了的话——”陆欢心里寒瑟着,和姚子宝不一样,他为此感觉到更多的是一种负罪感。如果她死了的话,岂是再没有机会解开他在她和陈孝义之间造成的误会,会变成他一辈子都没法洗清的罪恶。 “谁说她死了!”姚子宝瞪住他,两眼瞪得如牛铃一样大,是要拿针封住他的口,“你再敢说一句她死了的话!” 陆欢茫然地看着他极端的反应。 姚子宝跳了起来,走到阳台吹风。如今心里面的一股冲动,是让他有从这楼台上跳下去的欲望。他想乘风归去,他想捉住她,不让她消失。 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陈孝义是否知道了的问题。陈孝义是不知道。那晚上,他早早入睡了。难得休息几天,明天要上班了。 等到第二天,他来到单位,听人说姚爷一晚上在医院里没有回去。他拉住了徐美琳过问:“姚科是怎么了?” “别提。陆科和赵组长,今天都不会来的了,至于他们要请多少天假还不清楚。或许姚科等会儿也要走。”徐美琳说。 见她神色哀戚,陈孝义心头一跳,眼皮一跳:“出事了吗?” “你不知道?”徐美琳诧异地看着他,“昨晚上已经都闹得沸沸扬扬了,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今早上,还有记者找到我们这里要采访,幸好有姚爷交代,我们这里提前做好了准备应付过去。” “我昨晚——”陈孝义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昨晚上听了母亲相亲意见后的浑浑噩噩,似乎是错过了一件对于自己人生十分重要的事情,心里不禁虚慌起来,开口就说了句对不起,“我昨晚太早睡了。” 徐美琳听说他是因为早睡错过新闻,又叹了口气:“那是,这几天,你要陪你父母,还要相亲,也挺累的。” “你说是出了什么事?”再问时,陈石头由于心里莫名的紧张,口气都变得与往常不一样,有些结巴。 “你看看新闻吧。当然,新闻里应该没有说到具体的人名,不然记者不会到处跑着要找真相。”徐美琳说到这里,因为和彭芳不算是不认识的人,眼眶蓦地红了起来,“真可怜。赵组长这表妹,不也就才十几岁。考上清华,那么优秀。” 赵文生的表妹据他所知就一个。一刹那,心里的石块轰隆隆崩溃了。倾泻的石块好像泥石流,在他胸头里面奔腾直下。他的面色倏然往下降到最低。 心里防线的骤然崩溃,让他完全措手不及。 “你,你说她怎么了?”他抓住对方的肩头,质问。 音量之大,是将徐美琳都惊了一大跳。 徐美琳看了会儿他若狂澜一般的脸孔,好像第一次知道他有这种表情一般,尽显不可思议:“陈中校,你冷静一点。旁边有人。” 他松开了徐美琳的肩膀,四周,不少目光投注到他身上。可他现在顾不上任何世俗的视线了,他只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拿出手机打开最新的新闻报道,在今日热门搜索里面前几条里,其中就有一条写着昨夜骤降暴雨,一名女大学生不幸遇难的新闻。 新闻里写的十分清楚,这个女生百分百是没救了的。最可悲的是,连遗体都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回来。 徐美琳见他脸如白纸好像要晕倒一样,竟是比赵文生姚爷等人的反应更为激烈,更是一惊,叫道:“陈中校,你还好吧?” “我——”他顿了顿声音,巍巍的双脚却已经是往前走,“我要请假。” “可你的假刚休完——”徐美琳在他背后叫道。 明显他什么都没听见,径直是往前走了,健步如飞,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要走到哪里去。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去,才可能再见到她。 过了两天,蔓蔓的烧依然没有退下去。钟树康过来了,给她针灸穴位,并开了中药让她家人给她灌进去。中药的起效不如西药见效快,蔓蔓的烧退的十分艰难。至少,到今天,人仍旧没有清醒。 钟树康说:她这身子骨本来就比常人虚弱,想要一下子全部退烧,不容易。 好在起效虽慢,病人的情况却是应该一天天有所好转。 蔓蔓情况的好坏,因为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利益。米薇也是很紧张地关注着。鲁玉却不是,她清楚蔓蔓有君爷照顾,不会死的,相反,彭芳可真是死了的。因为积水退后,有消防官兵初入下水道探查,依然搜索不到遗体。这是多可悲的事实。死了还不能下葬。每想到这点,鲁玉的良心倍受指责:如果,她当时拽那个人出来,是不是可避免一场悲剧。 米薇却不如她这么想,说:“你得想到,如果你先救了她,我们或许就没法救陆家千金了。你希望那个陆家千金代替她死吗?那可是他亲姐姐,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换做是他亲姐姐死了的话,无疑他会是很伤心的,毕竟早听说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好到常人不敢想象。他现在也是在家里等着姐姐恢复健康。 纵使如此,鲁玉仍旧害怕。害怕哪天这事东窗事发了。 “你怕什么?人都死了。如果没死,以她那时候已经快被溺死的情况,能知道我们对她做了什么吗?” “你就不怕她化成鬼?”鲁玉哆嗦着说。 “化成鬼?”米薇笑,“鲁玉,你是怎么了?天底下会有鬼这种东西吗?你心里有鬼我可没鬼。” 鲁玉抬头看着她,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从来不认得眼前这个人。 米薇怎么能没有一点害怕和心虚呢?她可是怕得要死。 这不同于上次只是让那个徐咏梅撞成重伤成了植物人,是真真正正地死了一条人命。 米薇现在考虑的是,如果赵家要告她,她就把交通事故责任全推到后面那辆轿车上去。反正,那辆轿车后来听说连车牌都没能找到,车主已经失踪,可能一块被冲进了下水道。 “找个律师,先预防着点。”米薇吩咐她,“当然,真相没有必要和律师说。” 鲁玉像是没睡醒的人,浑浑噩噩地站起来。 米薇皱了下眉头瞧她这样子,道:“算了,你回家休息吧。这种小事我让兴伟去做好了。” 鲁玉离开米薇家里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头游走着,仿若一抹迷茫的幽魂。这样的情况,自事发后第二天,她就无意识地一直做着这样一件事情。她想,如果哪天看见彭芳出现在街头。如果彭芳没有死,她良心似乎能得到救赎。但同时如果彭芳指出她和米薇的罪恶行径,她和米薇一样承受不起,或是说会比米薇更承受不起。毕竟米薇有后台她却没有。 矛盾的心境,使得她好像眼前经常能浮现出幻影。 前面突然绿灯转红灯。她猛地刹车,心跳如鼓,心有余悸。 十字路口人行道上,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穿过路口穿过她车前的白色横道。忽然间,一个人影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之中,让她双目蓦地直了。 那是一件米圆点衬衫,是她那天看到彭芳出事时穿的那件衬衫。如今,这件像是象征着不详的米圆点衬衫,在人群里头如断线的风筝般时闪时现而过。 她闭了闭眼睛,想确定那件衬衫是不是幻影,想确认那件衬衫的主人的轮廓。但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的眼前像蒙上了层雾。她甚至不睬交通规则,踢开了车门走下来去看。最终,能抓到的只是那件衬衫消失在了路对面的一条巷尾里。看着那影子的身高,却是很像,很像那个人。 鲁玉拿手拍了下额头,再三确定,那个身影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家里的人,能得知到蔓蔓出事,是林佳静在清华大学里听人说的。高考成绩虽然未有出来,但艺术生向来分数线比较低。专业成绩出众很重要。林佳静没有进清华之前,因为之前上美术课补习班的关系,和清华美院里面的一些艺术类学生有所交往。 蔓蔓和彭芳出事的第二天,因为彭芳是本校的学生,消息传得飞快,不会儿进了林佳静的耳朵里。先都说是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女生,后来确定是彭芳本人。林佳静闻及消息,心头一震。她感到被震的是,以前她站在窗口上看着下面生生妒忌的那个女孩,居然真的从地球上消失了。 为此她感到愧疚。怎么自己能有这样曾经一个让人消失的念头。接着,她想到了他——姚子宝。姚子宝知道彭芳死了后会怎么样。不管怎样,外界传的是,彭芳现在是和陆家二少在交往。陆欢的心情肯定不好。不好的原因还有自己的姐姐一样发生了意外,现在重病在家里。 林文才从女儿口里得知蔓蔓得病,立马告诉了温世轩。周玉和陆家不算是经常来往的人,结果,变成温世轩告诉她,让她去探听,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周玉打听到的消息是,蔓蔓高烧不退,好像病情很重,家里人却不将她送到医院去,只在家里做保守治疗。周玉对这则消息表示出一点怀疑,照理君爷那般疼妹子,君爷本身又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不可能这样置蔓蔓的病情不管。然而,这样的消息到了温家温世轩林文才等人耳朵里,可就都不好受了。 温世轩提出,想去探望下病重的养女。这样的请求,陆家可能接受吗? 当然不可能。以前都是蔓蔓自己偷偷出来见养父。 温世轩心里对于陆家的拒绝,浮现出了一丝悲哀的想法。不会是到时候养女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林文才认为陆家在这时候仍拒绝让温世轩见蔓蔓,是不近情理的,天理不容的。刚好呢,他在之前听温世轩说过陆家找过自己,要求让蔓蔓姓回陆。林文才见这陆家这情况和态度越来越离谱,对温世轩不好倒也算了,对蔓蔓也这般,于是和温世轩说:“不能让蔓蔓姓回陆。必要的时候,蔓蔓可以回我们温家,由我们护着她。” 林佳静听着,极力赞同父亲的观点:“蔓蔓姐要由我们保护着。我们虽然没有陆家有钱有势,但绝不会像陆家这样对待蔓蔓姐的。” 温世轩愁眉苦脸的。周玉更加愁眉苦脸:她这是生生地夹在了中间。终于可以体会到蔓蔓那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痛苦了。 范慎原应林文才邀请,过来加入他们中间商量蔓蔓的事。在听说他们不想让蔓蔓姓回陆时,他心里一惊,是想到了刚之前,他才和君爷的律师再碰过一次面,看能否有和平解决的余地。 现在蔓蔓姓不姓回陆,牵涉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他父亲的事。君爷不怕让人把丑话传给他听。如果他坚持站在温世轩这边,他们那边会打算将他父亲的事告诉所有人,包括蔓蔓,包括温世轩。他暂时不得不妥协下来,因为他必须先调查处他父亲当年行为的真相。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意见有些相左,没法一时间全部统一起来。 在这时候,温媛突然来访。当然,温媛来访只是来找温世轩。而且,蔓蔓发生的事,她也从多嘴的温浩雪口里听说了。她向着客厅里这些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蔓蔓却分明都有些自私心理作祟的人环顾一圈,冷冷笑道:“蔓蔓本来就是温家的人,陆家想要她改姓陆,除非天塌下来,不然我温媛肯定不会让它办成。”(未完待续) 抓人把柄 几天后,赵文生回到单位。徐美琳问他:“赵组长,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两天?” “事情办得七七八八了,也不能一直请假耽误工作。”赵文生道,嘶哑的嗓音充分透露出他的疲惫。 徐美琳听着他声音,都不敢再问他情况怎么样。 听闻,彭家夫妇在接到消息第二天,就坐最快的飞机过来了。遇难者的遗体到至今都没有找到。对此,彭家赵家都没有放弃希望。彭家夫妇就此在京城先住了下来,据说是住在了赵夫人家里。 “姚科呢?”赵文生问,几天没有到单位了,也没有和其他人联系,想先了解下情况。 “姚科在办公室。”徐美琳答。 “陆科回单位没有?”赵文生记起刘秘书说的,说是君爷在家照顾妹子。 “陆科这段时间都没能回单位。”徐美琳的答案不出所料。 赵文生推开姚爷办公室的门,看见姚爷站在书柜面前抽着一叠资料夹,翻找着什么。 “姚科。” “回来了?”姚爷轻应他一声,示意他坐。 看姚爷这反应,好像情况并不差。赵文生心里略安。 “我听说你几天没有回家了。”姚爷翻开了资料夹,低头看着。 赵文生说:“我这几天都在我妈那边住。” “她爸妈过来了吗?”姚爷问这话的声音有些轻,小心翼翼的,怕是触及伤口。 “过来了,也商量好了,直到打捞上来遗体才能算数。”赵文生摘下眼镜拿布擦着。 姚爷知道他每次这样的动作,都是代表心中强烈的情绪。 “我听说蔓蔓的病还没有好。”赵文生抬起头时,意味收拾好情绪了,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个倒没有必要了。”姚爷合上手里的本子,口气里微夹太多情绪,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怒地说,“她现在喝了钟老的药后,慢慢退烧了。” “陆科怎么想的?”赵文生看得出他心里不悦,“我听说是坚持不送单位里来,这不像陆科的作风。” “他——”为了压抑心里面的情绪,姚爷是走到了桌子前,用掌心压着桌子,“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究竟那种自信是从哪里来。如果是我,我没法办到。我甚至怀疑,他心里究竟有没有爱过人。囡囡说的对,他有些做法有些想法其实是不对劲的。” 赵文生微皱起眉。 “文生,我们都是老同学了。而且,也一块经历过一些患难。” “可你与陆科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应该最了解陆科。” “不。”姚爷摇了摇头,“他心里某些秘密,是谁都不让碰的。我不知道有谁能打开他心扉。我曾经想着或许囡囡能。因为,我,白露,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不能撼动他半分。只有囡囡回来以后,似乎,他在某些方面有了动摇有了犹豫。” “那蔓蔓究竟怎么样?” “她的心,现在至少一半,还在温世轩那里,你说,能怎么办。”姚爷回过身看着他,眸里波光微澜,情感流露,“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旁看着他们,完全插不上手。” 赵文生看出来的,却是姚爷在说了这一句话后,怕是有了另一个决心。 “如果,如果某一天,真的出现什么事的话,文生,我希望你站在我这边帮助我。” 言简意赅的话,赵文生放在心里面嚼着,是没想到回来后第一天,就会遇到另一个难题。 门板两声敲门,徐美琳走了进来,向姚爷说:“姚科,有件事需要向你汇报下。” “什么事?”姚爷恢复公事公办的面孔,问。 “陈中校不是后来说又请了几天假,具体几天他也没说。我打电话给他,怕是不大方便。”徐美琳为难地说起陈孝义的问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亲相到合适的对象了,预备筹备婚事。” 陈孝义相亲成功要结婚? 姚爷和赵文生一齐面浮惑色。近来,他们是各自顾着自己家里的事,都忘了其他事包括陈孝义。接着,他们都想到了陈孝义与彭芳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 “他是哪天再请假的?” “就几天前。”徐美琳回忆道,“就那天他到单位后听说赵组长的表妹出了事,我以为他请假是去帮赵组长处理事情了。可今天赵组长回来他没有一块回来,我才觉得不对劲。” 听完这话,赵文生侧过了脸。 姚爷眉头一挑,挥手道:“行,你出去吧。这事我来处理。具体他会请几天假我再告诉你。对了,他的工作有没有人顶。” “他请假那天,我和陆科通过电话。陆科说了没关系,说已经另外安排了人填补他的空缺。”徐美琳一五一十地说,“可现在他都请了好几天假期,我就想,是不是再告诉你们领导一声。” 君爷早知道陈孝义的情况,却是不声不响的。 等徐美琳走后,姚爷拿起电话筒,想拨号码,想了下,又把话筒挂了下来。 “陈中校去了哪里,可能只有陆科知道。”赵文生见他这动作,有意无意地提醒他。 “我知道。”姚爷说,“他都执意谁都不告诉,怕是要去散心了。我们现阶段去打听并不合适。” 赵文生眉头深深地皱起个褶。是任谁都完全没有想到,陈孝义竟然会对彭芳动了真感情。 蔓蔓是在半夜里睁开了眼睛。黑夜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灯光故意躲开直射到她的脸,是射到了床边弯着腰站着的身体,将挺拔的俊影拉成一条长线。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握着轻柔地放进被窝里,指尖在触到她皓腕的脉搏时,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转了过来,抓住了她睁眼的刹那。 她直直地看着这张脸。用冰冷的刀劈出来一般,下巴竟生出了些胡茬的模样。 “怎么了,认不出你哥了?”黯哑的嗓子,却是没有怎么变,保持住哪怕天塌地陷都不能动摇半分的高傲,“不会是脑袋真烧糊涂了吧。” 蔓蔓微微动了动头,紧接看见门口闪动出一个影子。 蒋衍端着刚煲好的中药进来,一见到老婆醒了,欣喜若狂,将药碗直接搁在桌子上后,坐到床头,扶起老婆上半身:“蔓蔓。” 蔓蔓还是抬了下头,看了看他后,没有说话。 蒋衍为此心里头一个咯噔,看向大舅子。 浓眉皱了皱,手掌心贴在她额头上,感觉到之前火烧熔岩一般的热度的确是退下去了,问道:“囡囡,哪里不舒服吗?” 难得他对她这么温柔的问,她仍旧一声不吭的。要说她心里不高兴,心里郁闷,或是发脾气什么的,却完全看不出来。 君爷伸手端起那碗药,苦涩的味道夹着热气,很是难闻。仅瞧那黑呼呼的汤汁,都知道有多苦。 蒋大少疼老婆,说:“先给点糖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什么糖。”这话足以证明当哥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不管如何,那一勺苦味十足的汤汁递到她唇前时,她是张口一口把它吞了下去。月儿眉皱也没皱半分,好像早习惯了这苦味似的。 蒋衍终于明白,这几天他们给她灌药,她那么乖,其实不是没有意识的,或是说,她身体早已习惯了接受中药。 一碗铁汉闻到都想吐的药,不到一分钟,咕噜噜进了她喉咙里头。 喝完药,她小舌头添了一圈嘴唇,像是在回味苦味,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好了。” 他这小媳妇真是够坚强。刚醒来就说自己好了。蒋衍伸手,就不禁捏了把她脸颊,好像捏着自己那顽固的儿子女儿一样:“你自己觉得好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担心你成什么样?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天病成什么样?” “不就是发发烧。”蔓蔓道,“总是活着比死了好吧。” 淡淡的一句轻描淡写,另两人却全都明白,她是都听见了。 虽然君爷严令不准有人到这里说彭芳的事,但是,难免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蒋衍是曾想过,如果媳妇知道这事后会不会哭啊伤心欲绝,他该怎么做。可现在媳妇的反应与他想象中的,相差太大了。 “蔓蔓。” 蔓蔓小媳妇又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谁也不能撬开一条她的唇缝。 君爷将空了的药碗“铿”搁在桌上,浓眉下的双目冷冷犀利地扫了扫她那张因为病了几天凹进去一大半的脸。 “囡囡醒了吗?”听到动静,陆夫人爬了起来,将外孙子外孙女塞给老公,自己一个人先过来。坐在女儿床头,抓着女儿的手,又问了几句。 面对母亲,蔓蔓倒是有问有答,只是很简单的答,一个字两个字的。 陆夫人以为女儿身体虚弱着,没力气说话,也就没搁在心上。过会儿,又嘱咐她躺下休息。 蔓蔓是躺了下来,盖着被子。 众人见她从高烧里面醒了,这心里至少是从前几天的不安里面踏实了。君爷回到书房,拿起从单位送来的文件,翻了几页后,实在没有心思,丢回桌上,背靠起了椅子,闭着眼冥想着。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这起事故是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但是,一没有证据,二是感觉对方没有必要。如果鲁玉和米薇真起了什么歹心,杀一个彭芳完全没有用处,要杀,应该也是对他妹妹下手才对。可是,今天见蔓蔓这反应,感觉得出,这事似乎不是那么的简单。 姚夫人一大早,在听说蔓蔓醒来后,匆匆跑下楼来看。陆夫人给她开了门,因为一面要照顾两个早上起来吃喝拉撒要人照顾的外孙,对她说:“囡囡在房间里。” 姚夫人点了下头,一个人走到房间。推开门后,看蔓蔓一个人是从床上起来了,站在桌边,削细的肩头上披了件单薄的毛衣,更显得大病过后的消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蔓蔓的脸容上,不见哀伤叹息,连点憔悴都不见,只是,若安静的湖泊。 “囡囡。好点没有?”姚夫人走近,总觉得这孩子好像不像大病初愈的病人,浑身透着股冷,倒是像蓄势待发的君爷一般,道,“你老公呢?” “两孩子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爸帮不上手,我让阿衍过去。”蔓蔓回过身来,轻声说。 姚夫人本想和她再亲近地说两句,听见陆夫人在叫,只好退了出去。走开时,再望蔓蔓一眼,感觉到这孩子好像哪里变了个样。 不止姚夫人这种感觉。所有见了蔓蔓的人,都觉得,蔓蔓变得沉默了。虽然蔓蔓以前就不是很爱说话的人。每个人都想,大概她是知道了彭芳的事心里哀伤呢,于是也就不好劝,不敢去触及她的伤口引起更大的反应。 趁没人的时候,蔓蔓拨打了范慎原的电话。 “蔓蔓?”范慎原很震惊,是听说她病好了,大伙儿正商量怎么约她见面,亲眼瞧瞧她有没有事。她现在一通电话突然先打给他,好像没有理由。照理来讲,她是极少打电话给他的,除非有饭馆方面的公事需要商议。 “范经理。”蔓蔓道,“我听淑霞说你知道你父亲的事了,而且,也在调查你父亲的事。” 范慎原心头猛地一揪:她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会不会很怨恨他们一家? 结果蔓蔓却问:“你相信你爸会做这样的事吗?” “我希望我爸是有苦衷。虽然我出生以来没有和我爸见过面。”范慎原感觉,在面对现在的蔓蔓时,不敢说一句谎话。所有谎言不仅在蔓蔓面前会显得一堪不击,而且会给蔓蔓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想,不想就此和蔓蔓疏远了。曾几何时,他的确把蔓蔓当成了姐姐一样的长辈尊重着。 “那你调查清楚了吗?” “暂时没有。”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些什么人接触过了。” 范慎原在愣了半秒后,立马意识到她想插进一脚,对这点他心存犹豫:“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知道的,我差点溺死。但是你不知道,我不是差点溺死,是差点被人杀死。”蔓蔓说。 范慎原听到她这句她是差点被人杀死,整颗心都跳了起来,揪了起来,双目露出了凶光,问:“什么人干的?是那个开车的女人吗?” 米薇究竟有没有在其中插一脚,蔓蔓现在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可以很肯定,在后面那辆轿车撞上来的时候,她一瞬间的感觉,是回到了以前发生的那次车祸,当年的那辆红色跑车冲上人行道,要瞬间将她撞死的凶气是一模一样的。 阿芳,不过是被她牵连的。她为此愧疚哀伤。可最重要的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了。她必须揪出那个幕后的最终黑手。 “蔓蔓,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谁敢伤害你就是伤害我范慎原,我范慎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范慎原在电话对面激情慷慨。 蔓蔓却是很冷静:“这样,我们需要妥善协商。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所了解到的一切情况。” 范慎原说:“现在,我是经我奶奶同意,拿了范家的财产当套子,引诱他们下网。吴俊国现在逃到了海外,但是,国内仍有他的支持者。这使得他的生意并没有太大的挫折。” “他现在做的什么生意?”有关吴俊国的事,在上回吴裕安落网时,她略有听说。 “他的空头公司,现在被查封了,已经是没法运作了。不过,他想要范家给资金,可能在进行一些地下买卖。至于弄到的钱,可能有一部分仍是要回到国内。国内有人需要他资助。或是说他是欠了人家不小的账目。”范慎原向她托出了所有的东西,“我之所以会与他有牵连,是由于他拿了一块录像带给我,里面有我爸把你抱走的录影。可就我至今探到的是,这不是原来的录像带,是复制的。也就是说,他可能也是趁别人不注意偷拿来自己用的。那个人至于有没有默许他这么做难说。” 现在吴俊国不肯回国,但不是完全不可能在国外把吴俊国给抓了,只是,如果吴俊国已经做好打算,或是国内的人已经做好防备,与他搞个一刀两断。不管怎样,必须搞清楚国内那帮人究竟和吴俊国什么瓜葛,为什么与范跃远有关系。 “国内那帮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并不是的。我想,你老公你哥肯定知道。吴俊国是与米家大小姐有些恩怨的。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米家大小姐对你动的手?” 说来说去,她需要去找回鲁玉或是米薇。不过,经范慎原这一说,她心里明白了,为什么米薇会突然向她献殷勤,原来是为了讨好她。想来上次她哥他们对吴裕安下手,米薇从中得利不少。 “蔓蔓。”范慎原有点怕她一个人又遇危险,“米家那个大小姐不是省油的灯。能靠她自己在公司里坐上除了她母亲以外一把手的位置,没有点心狠手辣的手段是办不到的。” “如果她真是个如你所说的心存歹毒的人,倒真是不怕了。”蔓蔓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做了坏事,我们就必定有能拿捏住她的把柄。这事我考虑一下。” 挂了范慎原的电话,蔓蔓稍微一想,就打了电话给米薇。 米薇知道她病好了,正想谋机会与她亲近,打听她的状况。不知她是会怨她们或是感激她们。蔓蔓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可以决定她对陆家的策略。 蔓蔓这通电话过来,是刚刚好。 “温小姐,你病好了,我和我朋友鲁玉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米薇假情假意地刺探。 蔓蔓笑:“米小姐,我听说了,是你和你朋友将我搭救出来。对此,我十分感激不尽,又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对你们的这种谢意。” 米薇听她这说法,好像根本不关心彭芳的生死,只庆幸自己获奖,心想,这人果然都是最爱自己的性命,这种贱的本质饶是陆家千金也不例外,益发对自己当初正确的决定沾沾自喜,说:“这话你就是客气了。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乃根本的事,是我和我朋友发自内心去做的事。你根本不需要道谢。” 米薇愈是推辞,愈是说的堂皇,益发衬托出彭芳的死是那么的诡异和无理。没有理由,她们能把她救出来却不能救出阿芳。蔓蔓想到这点,心里愈是冰冻三尺,嘴上却笑着说:“我这不叫做客气。不管怎样,感谢是必须的。米小姐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出声。” 米薇肯定不傻,不会说蔓蔓在这里第一通电话这么说了,她就马上提出要求,迫不及待只会丢掉大鱼,甚至会暴露自己的本色。米薇假惺惺回道:“感谢的话真是不需要说了。既然我们都共过患难,算是一场朋友了。这样,以后如果温小姐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们。我和鲁玉可以帮的,肯定会努力帮朋友做成。” 蔓蔓对她这句话是完全不信的,既然都能把人的生命拿来操纵利用的话,这样的人的内心绝对是黑的一片。朋友,对她来说,同样是利用的份。如此想来,就不知道她那朋友鲁玉,是否是一样的货色。 口头上应了声好,只等她再打电话过来。 钓鱼钓了两天,等鱼上钩需要耐性。结果证明,米薇性子仍旧偏急。不久,米薇再次来了电话,请她作为朋友一块吃饭聊天。蔓蔓答应了。 陆欢这几天寂寞,都在姚子宝的学校陪姚子宝。很快,他闻到风声说自己姐姐和米薇等人在走近。姚子宝进了戴兴伟的实验室,蔓蔓与米薇亲近的风声,就是姚子宝从戴兴伟口里打听出来的。 兄弟两人都不知道蔓蔓想做什么,却都无疑地很担心蔓蔓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彭芳可是在那场意外中没了性命。 “你看这事需不需要告诉我哥?”陆欢问。 姚子宝心里也没主意,却不觉得兄长们会对这事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如果我姐去故意接近她们,更发能确定她们肯定是对我姐或是阿芳做过了什么。”想到或许就是鲁玉对阿芳下了毒手,陆欢内心纠结成一团。可以说,虽然他拒绝鲁玉,但不代表他认为鲁玉是这样的人。在他心里面,鲁玉这个人,一直都是个很正直的师姐。想那个时候他遭到陷害,是鲁玉在他危难之际帮了他一把。 姚子宝看了看他,只说:“阿芳是不是死了,现在不能这样说。” 陆欢对他这个说法惊诧地抬了下头,从这件事里,突然能感觉到自己兄弟似乎对彭芳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里面。接着,又把头垂了下来:“我听我哥说,陈中校申请外调去执行任务。” “是吗?”姚子宝模糊地道,唇角在静默中忽的发出一声冷笑,“他那个时候把我批的多惨,结果,最后,他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误。” 陆欢没有说话。 如果陈孝义真是后悔了,悔恨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如果阿芳活着,一切都还好说。人死了,那真是等于一切都没了,什么做都没有用了。 为什么,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两个字。 “我一直觉得你哥很另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你哥很聪明。”姚子宝忽然想起什么对兄弟说。 “我哥?” “我们都觉得你哥对白露姐很一般,但是,你哥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失去白露姐肯定会很后悔。”直到感同身受了,姚子宝突然感觉到君爷这人真正的可怕之处,是自己那有点优柔寡断的哥无法比肩的一点,那就是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看得远,比谁都能无时无刻认识到自己。 陆欢皱着眉,思索了一阵后,说:“那是自然的。在我哥心里,已经遭受过最大的挫折。他知道,什么东西必须紧紧抓住。” “你说的是你哥失去你姐的那个时候?” “是。我爸说,从那时候起,我哥就变成了,绝对要把什么都握在自己手里,相信只有力量可以改变命运。” “这样的话。”姚子宝对陆欢这话深信不疑,“我想,我们是没有必要把你姐的事告诉你哥了。” “嗯。”陆欢没有反对。 兄弟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楼,打算趁着傍晚天色未黑,去操场跑上两圈出把汗。这在校园里走着,前后遇上了两个他们不想见的人。 先是遇到的是鲁玉。 鲁玉不知为何今天没有和米薇走在一块,或是走向去找米薇的路上,她一个人走着,低着头,但走的不快,好像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无意识地踢着街边的小石块。 陆欢看到她时,想装作没看见,与她擦身而过。可她,在他走过去的一刹那,很快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蓦地把头抬起,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于是,在瞬间明白他并不想看到她并与她说话时,她心里莫名地又恼又委屈。她这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非要这样对待她。只因她喜欢上他吗。那就不喜欢他!但事实上是,她心里很清楚,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现在连她自己,都找不出可以让他喜欢的地方,或是说能让人感到讨喜的地方。她内心里,是快被彭芳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幻影折磨死了。 “陆欢。”她叫了他,是用想得到拯救似的声音叫了他。 这一声,同时将隔着排树在另一条路上走着的林佳静吸引了过来。 林佳静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与姚子宝的侧脸触了个正着。她为此吃惊地发现,他好像压根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若是换做以前,每次她的眼睛向他移过去的时候,总能发现,他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望过来。 变了。 不知不觉中,在她一声不响离开去美国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种变化,太超出她的意料。一次两次,她都想以骄傲来维持自己的形象。然而,心里某种很不甘愿的东西,仍紧紧地揪住了她。 两个自顾往前走的小伙子互相用眼神问了起来。 “她不是在叫你吗?” “我听不见。再说,另一个人不是在看你吗?你不和人家打声招呼刺激她一下。” “无聊。” “无聊?” “她已经有男人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陆欢耸耸肩膀:“是,我们都在向我们哥哥作为榜样学习。你绅士,我冷酷。” 姚子宝没有应他,伸手摸了下鼻梁,有点担心。他不睬,林佳静不会怎样。可鲁玉不同。 鲁玉没有得到陆欢的回答,猛地低下头脚步走得飞快,走了一段话,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掉过头,看见了立在另一头人行道上的林佳静。 这个女孩,好比飘柔洗发明星的长发飘飘,在校园里走着,曾引起无数男孩子的亲睐。早打听说了,说是未来要进清华美院的学生,叫做林佳静。不止如此,好像是与蔓蔓有点关系。最少,有人说是曾经看到她和蔓蔓在一起。 米薇的电话打来,要她快点动作,今天约好了要和蔓蔓去养生馆泡脚。 蔓蔓在她们到达前,已是在养生馆坐着了。一回生两回熟,被米薇带过来一次后,她就有意和这里的人熟悉了。因为,米薇是这家养生馆的常客。而且,不少米薇的熟人和朋友,都会到养生馆来。可能那些人,都知道她是陆家的千金,也有意与她靠近。这不,她预先和一个自称报社摄影师的人搭上了话。 “像米薇这种人,在报社里的朋友不少的,与我们社长关系也好。”那个摄影师帅哥慵懒地向她眯着眼睛,似乎有意想诱惑一下她这个有夫之妇,“你们家,与报社集团不会没有联系。就我所知,上次你们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哪位太太,就给我们社长打过电话,有意封杀了个记者。” 蔓蔓知道自己的妈没有这个能力,于是稍微一想,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莫非是姚夫人动的手,问:“你说的是姓徐的那个吗?” “哎。”听她这一问,对方立马坐了起来,益发兴趣的样子,“看起来那个姓徐的被封杀,以及这次被米薇给抓了,与你都有关系。”(未完待续) 妻管严 徐咏梅被米薇抓了? 奇怪了。蔓蔓想,米薇抓徐咏梅做什么。哪怕真抓了徐咏梅,听对方口气,这个好像是抓了许久的事了。 “是。薇拉有和我说过,说这个徐记者口气太大,嘴巴太硬,不是很好对付。最主要的是,作为媒体记者,没有记者良心,专门抓人家莫须有的小辫子,该是咎由自取。”蔓蔓轻轻慢慢地措辞,一边留意对方听完后的动静。 还好,对方不是个太精明的,如她所愿上套了,接着她的话说:“徐咏梅在我们业界是早已名声败坏,声名狼藉的。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想出名就想要钱,为了出人头地,她是机关算计。她有本事倒也算了,没本事的,只能拿一些嚼头做文章,被业界里的人笑话。别说领导烦她,业界里的人都对她嗤之以鼻。这次她不知犯了什么事躺在床上不能起来,能留下条狗命,够幸运了。” 蔓蔓眉头微动,低眉道:“薇拉说她住在医院里头,不知是哪家医院,是不是安全?” 对方却以为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道来探他口风,连忙降低了音量与她小声透密:“这事劳烦你千万不要和薇拉提起。其实我能知道这事纯属巧合。谁让那家私家医院的院长,是我嫂子的舅舅,平常我少不了到他那里挖新闻。他没说,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到那家医院撞见薇拉和徐咏梅。当然,我平常都是站在薇拉这边的,对徐咏梅没有好感。你放心,这事我绝对替你们保密,不会对外泄露。” 蔓蔓连连点头答应。 对方大概是心虚,本是想在这里见米薇,现在看事情有变,慌乱时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蔓蔓自然不会在这里久呆,不动声色,在约定时间快到之前,才打电话给米薇说临时家里宝宝生病需要回家照顾,同样离开了养生馆。 接下来,要找到徐咏梅所在的这家私家医院并不难。让范慎原找人混进医院里头,弄到徐咏梅的照片出来。在亲眼见到徐咏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蔓蔓更能确定米薇这人的毒辣。 有了手上这张牌,蔓蔓可以与米薇进行谈判了。 那天,米薇接到蔓蔓的电话,提起上次养生馆的遗憾,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那边馆主告诉我有优惠。不如我们再去。” 蔓蔓说:“真是巧。上次我在那里刚好遇到个人。不知这次能否再遇到?” 米薇听她说遇到熟人,很好奇,问:“你遇到谁了,不知道我认识不认识。” “你肯定认识的。”蔓蔓说,“那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托了个梦给我,说是被你拿绳索捆住了。我这心里奇怪,薇拉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米薇是做过不少不正义的事,听她这话含沙射影,仿佛直指她心中的秘密,心惊肉跳,口上却是笑道:“是,这真是个奇怪的梦。可你不是说在养生馆遇到人吗?” “是遇到了,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梦是真的。” 蔓蔓说着真的这两个字,语气像那天真的小女孩,米薇听着心底凉凉地抽口气,当然不会以为蔓蔓真是天真浪漫,相反,蔓蔓的话是突然变成根针,一把刀,忽的向她砍过来,直接架在了她脖子上。 一刀毙命。 这就是一头狼披着软绵绵的羊皮糊弄人的本质。 好个装聋卖傻的陆家千金。莫非之前与她交好,只不过都是为探她秘密。 米薇骤然变了嗓子,显出张牙利齿的真貌,道:“我不知道你是想知道什么,但是,你这么做,无疑是没有想到后果。” “后果,我是想到了,我已经交给了一位朋友。他随时可把这些东西送到公安部门。我相信有关部门肯定很感兴趣。因为后来据消息称,徐咏梅虽然是喜欢一个人独走,但这次似乎消失了太长时间,她周边一些朋友亲戚已经有了怀疑。”蔓蔓不紧不慢地说。 听蔓蔓是把人名都指名道姓地指出来了,无非证据都落在了蔓蔓手里。米薇心头拨拉拨拉地凉,好比浇了桶水,声音不由自主地哆嗦并且愤怒:“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想来想去,这事,知道的人,基本都被她打发到了西伯利亚去。而在那家私家医院里,哪怕是给病人治病的院长,都是不知道病人是徐咏梅的真实身份。这事是连戴兴伟都不清楚,唯有鲁玉全程参与。所以,米薇是天算地算,都没有想到有那么个知道徐咏梅并和院长有私交的摄影师存在,心里怀疑的矛头直指向最有可能的鲁玉。 蔓蔓自是不能把那摄影师牵连暴露,耳听米薇自己有怀疑对象,或许刚好能来个狗咬狗,于是说:“是谁告诉我,这你自己心里清楚,用我说吗?” 一句话,更坐实了鲁玉的嫌疑。 米薇胸口涌起满腔怒火,被朋友的背叛,尤其是与她被称为最好姐妹的鲁玉的背叛,可谓是一刀切开了她的心,痛彻心扉。她吸了两口气,才没有一口血吐出来,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听说你与吴俊国有恩怨,我想知道是什么恩怨。” 这事牵扯到未婚夫戴兴伟,米薇算是骑虎难下了。要保未婚夫,她必须把自己送出去坐牢。如果她自己不想坐牢,戴兴伟必得去坐牢。说来说去,她到今天这个处境都是由于鲁玉。 鲁玉,她那最好的朋友真的背叛她了吗?她不信,一时没法相信。因为如果她出事的话,鲁玉都是与她同谋,要一块受罪的。鲁玉不会傻到真想把自己和她一块出卖了吧? 想到鲁玉近来神情恍惚,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当务之急先把鲁玉叫过来。 鲁玉接到她电话赶到米家时,刚进门,迎面一个大花瓶向她砸了过来。如果她闪不及,花瓶必是把她的头砸了个大窟窿。因此她叫了起来:“薇拉,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才想问你发什么神经!你为什么把我们的事通通告诉温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与她交好是假的吗?”米薇冲着她大喊大骂。 鲁玉听完她这质问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睁大着眼瞳:“我,我和她说什么了?” “徐咏梅!你告诉她徐咏梅在哪家医院里,而且告诉了她是我们把徐咏梅害成这样。”米薇怒得一阵长气一阵短气。 “我?!”鲁玉更震惊了,“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这些事!你不是中了人家什么圈套自己吐实了吧?” 米薇怔住:她,她中了蔓蔓的圈套? “不,不可能。是她自己先说起徐咏梅的。”米薇摇着头,虽然自己心里都不敢确定蔓蔓是不是有套她招供的嫌疑。 “那会是谁告诉她的?”鲁玉一样想不到能泄密的人选。这事的秘密只有她和米薇两个人知道。正因为想不到告密者会是谁,鲁玉更不安了。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真如蔓蔓说的那样,徐咏梅化成了鬼魂去高密。就像彭芳死后,好像成了幻影一直在她面前飘来飘去的。 “薇拉。”鲁玉的两个膝盖头如山倒跪了下来,说,“我们不如去公安机关自首吧。” “你说什么?”米薇吃惊地瞪住她,“难道真是你把秘密泄出去的?” “不是。我谁都没有说。” “那你提去公安机关自首?” “我是想,这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这样下去,我们一辈子那良心都要活在监狱里,和坐牢没有什么两样。或许,坦诚了,反而能获得救赎。”鲁玉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天天都能做梦梦到彭芳。” 可听完的米薇冲她是一拳抡了下去,砸到她头顶上:“我就说你傻了你疯了!如果你没有清醒,我很愿意把你打醒!我们为什么要去公安机关自首?根本没有必要!都是她们自己开车撞死的,自己溺水死的,与我们无关!” 鲁玉被她砸了一拳栽倒在地上,捂着青肿的额角,却面对现实地说:“薇拉,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了。若不是我们逼迫,若不是我们袖手旁观,她们两人现在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伤一个死的。” “你要去就自己去!”米薇冲着她厉吼,“可你不要把这事牵连到我身上来!你想坐牢我不想坐牢。如果你是我好姐妹,你好歹想想我!” 鲁玉面色晃白,什么话再也吐不出口。 见鲁玉没有再闹,米薇这颗心却没有全然放下。寻到了未婚夫戴兴伟商量:“她现在是傻了,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她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正由于鲁玉与自己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情谊深厚,米薇终究舍不得对鲁玉下毒手。 戴兴伟听说鲁玉想自首,又听说蔓蔓拿条件要挟他们,他心里一急,想的当然还是自己,道:“你千万不能听她信口胡言的。你把我的事说给她知道的话,她照样会把你我的事都捅给公安局知道。到时候,我们两个,就都得死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米薇向他吼着。 “你们俩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样一些事来给人把柄呢?”戴兴伟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埋怨起她,满脑子只有自己优先。 “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米薇是被他这些伤心的话刺到了内心深处,跳了起来。 “好了。”戴兴伟真怕她一下冲动起来把他给招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因而说,“这样吧,让我来和她老公谈几句,看能不能让她在这事作罢放过我们一马。” 说起戴兴伟对蒋大少的了解。说多,有点多,主要因与蒋大少同事过,知道蒋大少一些公务上的机密,由此知道蒋大少这个人深藏不露。说少,是真的很少,在于对蒋大少这个人的品格品行等了解程度。蒋衍自己都自认,与戴兴伟不过是泛泛之交,完全彼此对各自的品德为人并不了解。可戴兴伟不这么以为。认为蒋大少这人既然是深藏不露的,想必和很多当官的一样,那颗心不可能摆脱唯利是图的这个漩涡。 对于别人对自己的这种误解,蒋衍不是一次两次遇到了。谁让他人缘好,又从不去得罪人,应该说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本性使然。但是,如果有人敢把歪主意打到他头上来,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戴兴伟不知道蒋大少的真面目。 戴兴伟约蒋衍出来见面时,蒋衍心里是有所准备的。 这几天,小媳妇病好后,跑出去找米薇。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和媳妇的大哥一样,想自己媳妇的心情不好,想拿人开刀发泄郁闷,就静静在旁看着好了。如果哪个倒霉蛋,被媳妇抓了,让媳妇出了气心情好了,他举双手赞成。毕竟这个心病要靠心医,哪怕大舅子这种大医生,都是没有办法的。 等和戴兴伟见了面,说上了会儿话,蒋衍才知道,自己恐怕和大舅子都低估了自己媳妇。他媳妇,那是几天之间,已经一刀直接戳到了米薇等人的心尖头上。蒋衍在心里啧啧,他媳妇和大舅子真是如出一辙,其实论蔓蔓的本事,去当“外科医生”也没有任何问题的,绝对一刀一个准。 “蒋中校,你看这事儿,我未婚妻,也是被人胁迫,那人,是自己开车掉进沟里的,与我未婚妻其实没有关系。只是我未婚妻好心,把她救出来,而且免费替她治病。我未婚妻做到这地步,真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能和嫂子解释清楚,我相信嫂子是被人蒙混,对我未婚妻有所误解。之前,嫂子和薇拉关系很好的,肯定有人妒忌,从中使出离间计。我和蒋中校是一场朋友,嫂子与我与薇拉,都不算是陌生人,一家人,何必相残?你说是不是,蒋中校?” 戴兴伟一番话,情理相融,说得那叫做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有,勾搭着蒋大少的背,想把他们小两口直接拉进来成为一家人。 天气热,蒋衍举着罐装的菠萝啤喝了两口,感觉戴兴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直在哆嗦,不知是畏惧还是激动的缘故,或许两者都有。他唇角略勾,冲戴兴伟笑着。 蒋大少笑起来唇红齿白,风流俊逸,让戴兴伟都脸红心跳的。 “我这个人,有一点众所周知的缺点。”蒋衍说。 戴兴伟扶着眼镜架,道:“谁不知道蒋大少您才华横溢,成绩斐然,人缘极佳,说有缺点,别人怎么说,我是不大信的。”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缺点是什么。”蒋衍道。 “是什么?”戴兴伟将眼镜框又扶了扶。 “我缺点就是,我老婆说东我就是东,我老婆说西我就是西。不然,我两个孩子也不会取名为南南和西西了。”蒋衍说得有板有眼的,有根有据的。 戴兴伟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你说妻管严?那是很多人的毛病,不止是你一个。” “不,你不知道我这毛病特别严重。真的是,我老婆说什么话,我都信。” 戴兴伟这会儿再傻,也能听出蒋大少话里的言外之意了,他心头肉跳,迟疑地看向蒋大少。 蒋衍轻轻将手里的菠萝啤碰到他的杯子,英眉飞扬,熠熠的星眸却是微眯出一条可怕的缝隙,稍勾的唇角似乎是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模样儿说:“老兄,说真的,我知道你未婚妻那点儿破事,最终影响到的人是你,即使我老婆不说,迟早是会被人爆出来的,你好自为之。” 戴兴伟的脸色刷刷刷,一路降到了到阎罗地府般的青黑色。在蒋衍要起身时,一把拉住他的袖口,喊:“蒋中校——” “怎么了?”蒋衍回头,是把手搭在了戴兴伟肩头上。 说白了,之前虽然说吴俊国的事被揪出了一些,偏偏,没能抓到戴兴伟的任何证据。他们也就没法抓戴兴伟去审讯问话。这回,戴兴伟因米薇的事主动露出马脚。蒋衍不会放过机会,学了自己媳妇一招设圈套套话。 戴兴伟究竟是帮吴俊国做了什么。那是所有人都十分好奇的。 戴兴伟可以感觉到,蒋大少搭在他肩上的手,可不像他搭在蒋大少的那只手,是稳若泰山胸有成竹,是给他心头压上沉甸甸的一座山。他宛如对方掌心里的一只老鼠,逃都逃不掉。 “你觉得,我未婚妻最终会影响到我什么?”戴兴伟终究是狡猾的,口风没那么快松动,试探蒋大少。 蒋衍按兵不动,挑挑眉:“你认为呢?” “我认为,我和她没有结婚,不是夫妻,至多,学校给我个处分吧。而且这处分肯定不合情理。她是她,我是我。” 蒋衍听着他这话,只是笑笑:“你这是要把她甩了吗?虽然说夫妻都能在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你不怕她恨你?” 戴兴伟被蒋大少这把刀戳中了,而且,根据蒋衍这话,肯定是,知道他有把柄落在米薇手里。戴兴伟面若纸白,大汗淋漓。米薇一栽,他得栽。米薇不栽,他恐怕也得栽。到底两人是进了死胡同里。 “我党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蒋衍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 戴兴伟再度扯住蒋大少袖口:“我说,除了这条路没有其它路走了吗?” “坐牢好过不明不白的死吧。你这人,怎么连这点事儿都想不通了呢?你未婚妻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护你周全?” 这话说到戴兴伟的致命处了。以前他有米薇护着,自己有后路,有保护罩,想着不怕,才敢和吴俊国他们斗。现在,米薇没法给他保护伞了,他等于没有了退路。而且,道不定吴俊国他们一旦知道米薇栽了,对他出手,到时候他真是死得连灰都不见。 戴兴伟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早已有人瞅着他和米薇的关系蠢蠢欲动。知道他和米薇像是吵架了没见面。 不久,张落落找上了门。 戴兴伟本想把她直接撵出门去,但是,怕事情闹大了反而传进米薇耳朵里,又有的闹,于是放她进门,让她有话快说。 张落落进了屋后,看他客厅里堆满了不少东西,像是在收拾行李,心里不由惊喜,八成自己听到了米薇犯了事的消息是真的,他这回应该是要与米薇分手了,于是兴冲冲对他说:“兴伟,回来和我们合作吧。我们可以把你送出国去。你到了国外,谁都没法抓你。到了国外,我们保准你可以赚更多的钱。” 戴兴伟听着她的话纹丝不动,他即使和米薇分手,也不会傻到和她在一块。到了国外,吴俊国他们早看他不顺眼,更会找机会把他灭了,反正国外的法律管不着。他扶了扶眼镜,略感悲哀地说:“落落,我们算是以前有过一场缘分。不怪我提醒你。你不像薇拉,看你被他们利用,就知道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张落落未想自己一片好心居然变成被他看低了自己,恼羞成怒:“行!你觉得她行,你继续去靠她。但我告诉你,她远远不够格和我们斗。” 戴兴伟想这些女人怎么那么傻呢,这个时候还只是想着互相斗,都一块死到临头了。他看着张落落的人影冲出去,却也没想过去拉住她。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张落落回到家,立马和张父说了,要张父趁这个大好时机,收拾掉米薇,让戴兴伟回来。张父和女儿考虑的结果那是完全两个角度。听到说米薇的势力减弱,戴兴伟犹豫着好像要出逃,张父第一个想到的是时机要灭口。因为到了这个阶段,上面的人已经告诉他,戴兴伟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那天,戴兴伟在研究室,对一帮学生们说:“我有事要出差几天。在这几天时间里,会有另一个师长来带你们继续做实验。” 姚子宝站在这群学生其中,马上将这个消息发成短信息告诉蒋大少。 戴兴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看向姚子宝。 姚子宝觉得他这是示意自己过去,也就大大方方走过去了。反正,戴兴伟不是不知道他进研究室的目的其中之一是为了他。 戴兴伟厚厚的眼镜片底下两圈黑眼圈,定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他望着姚子宝,突然是一丝羡慕的口气飞出口:“家境好,就是不一样。” 姚子宝没觉得他这是在讽刺自己,再说这种话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坦坦荡荡一只手插进裤袋里,自得地说:“家境再好,如果犯了错,在中国,从古到今,一样都是要杀头的。” 戴兴伟听着他的话,想,这家境一样的孩子,出来也是不一样的想法。看看米薇干的一些无所顾忌的事就知道了。到底不是钱作祟是人的念头在作祟。 “你会前途无量的。”戴兴伟对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走出了研究室。 姚子宝见他的背影有些憔悴有些彷徨,眉头微微皱了皱。 后来,据说戴兴伟提着行李包,本来是打算回老家一趟祭拜父母,可能是想在自首之前和父母说些话,但是在到达车站的时候,突发上吐下泻,给送到医院急诊室。在过不久,就传出了他病死的消息。 公安机关立即上米薇的家,将米薇逮捕。因为学校里有人说,见过米薇送东西给戴兴伟吃。米薇在审讯下,连口否认自己给戴兴伟下毒,并且她在获知戴兴伟突然病死的消息时,比谁都要震惊和悲伤的模样,好像根本不知道戴兴伟提着行李包今天要出行,只知道他有提过可能在今年要回老家一趟,说是在他们登记结婚前回去看下同门长辈,因此她也没有怀疑到其它地方去。因为米薇为戴兴伟买的那包饼干,戴兴伟已经都吃完并且丢进了垃圾桶。证据毁灭。公安机关一时间不能确定米薇是否有在撒谎。但是,戴兴伟的确死的很怪。 给戴兴伟诊治的医院,初步断定戴兴伟应该是食物中毒。具体是哪一种毒物导致戴兴伟骤然死亡却查不出来。现在戴兴伟的尸体送到了有关部门进行尸检。 剧变来的太快。本来大家都在等着戴兴伟自首,而且一直以来对方没有真正对戴兴伟下手,以为是戴兴伟对对方来说仍有用处对方舍不得杀。现在戴兴伟突然这一死,线索似乎又断了。于是,不仅米薇逮捕,鲁玉也被公安机关第一时间抓了起来。这已经不止因于审问她们的缘故,而且是出于保护人命的考虑。鲁玉没有米薇的口风严实,因此是将戴兴伟给吴俊国他们做软件后门的事透露了出来。只是戴兴伟告诉她们的,仅仅就这么一句,想得知更多的情报只能去问已经死掉的戴兴伟。 戴兴伟具体的死因,成了重中之重。 君爷在戴兴伟当天死后的第五个小时,接到了某位领导打来的电话。 “陆少将,我现在派个人去到你那边,把资料给你,你看能不能有办法破解谜团?” 看来是那边的法医没有办法了。只知道戴兴伟死于急性肝衰竭,至于具体中毒物质早已分解,没法验出来。 “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求助?”姚爷觉得很奇怪,照理讲,他们这里是有毒物研究室,但不是全国最有名的毒物研究机构。 君爷想都不用想,道:“找我们这里不奇怪。因为我们这里最可靠。” 最可靠有时候指的不是能力,指的是安保工作。 姚爷对此若有所思:上面的人,莫非已把怀疑的苗头指向了某些研究机构,这倒是很少见的。 君爷拿起的笔,是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一排药物名字,等到属下的毒物研究室室长过来,按着这张纸说:“你首先按照我写的这些药名去查,看是不是有可能死者的死因在这其中之一?” 对方拿起他写的纸,扫了上面一眼,立马发出惊讶:“陆科,这可都是做致病模型的新型实验用药,而且里面不少,是进入人体之后会产生分解,很难查出来的。” “总之,你不管如何,给我先试试看。” 君爷的命令一出,谁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回头,君爷又对像是有丝迷惑的姚爷说:“下毒不是现在才有的伎俩,想想,他们早给我姥姥送的那支人参。” 说起那支人参,姚爷目中一寒,显出颇为高深的神态。虽然他们早料到人参会有问题没有吃,直接送到了毒物研究室检验。可是仅就这个检验结果,到至今都没有能查出个确切。因为里面至少是用了两种以上的毒物混合。可以说,用毒的人是非常非常专业的。 王凤能拿到那支人参,王凤自己并不知情,是被人利用的,所以,那支人参到王凤的手里前,是谁给下的毒。由于中间经手的人太多,一个个排查下来,最终,居然查到现在也查不到个所以然。只能说,这作案的人太狡猾了。即使如此,君爷也敢斗胆推断,必是与杨老太身边那个叫王海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王海这人神出鬼没,而且偏偏一点痕迹都没有被他们捉到过。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应该是盯着囡囡的。”既然都提到了那支人参,姚爷不得不提到这个男人。 “可据我们观察,这个男人要么是彻底隐藏了自己,要么是派了其他人代替他做事。”君爷说。 “我上次听宝儿的口气说,好像有人盯梢欢儿。”姚爷忽然提起。 “是吗?”君爷浓眉一挑,想必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后来我让高大帅派人去确认,但不见半个可疑人影。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心里幻影,因为欢儿之前刚出过那趟事。”姚爷说。 君爷对这个说法似乎不大肯定,沉思时摸了摸下巴颌。 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进来报告说:“陈中校的母亲过来,想和陆科见个面。”(未完待续) 活着 听说陈母来,办公室里的人全部一丝绷紧。君爷接着对那报告的人说:“请她进来吧。” 陈母走进办公室时,看见不止君爷在,里面,姚爷和赵文生,都站在沙发前面,像是等着她似的。 “请坐吧,伯母。”君爷说。 陈母没有地方选,只能在待客的沙发里头择了个位子。她刚坐下,勤务兵马上给她上了杯茶。对她十分殷勤和客气。 君爷绕过自己办公的办公桌,走了过来,是在她对面搬了张椅子坐下。姚爷也是坐在她对面,只有赵文生躲到比较远的地方。 “我没想到姚科也在。”陈母勉强地笑了笑说。 “陈阿姨你客气了。”姚爷答道,“陈阿姨,你也是在院子里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之一。叫我子业就行了。” 陈母看看他们两个,姚爷笑的模样总是那么高深莫测,君爷不笑的样子自小到大没有变总是铁打不动,她这心里发怵,却毫无办法,不然不会硬着头皮走到这里来。为此,陈父在家里都和她说了,要来她自己来,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既然你们仍尊敬我是长辈,我厚着脸皮说了。”陈母道。 君爷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茶。 姚爷稍稍收起笑脸:“阿姨请说。” 陈母说:“前几天,孝义说他要出差,我想着他是执行任务,义不容辞,我就让他去了。结果,这次回来,他说可能要调离京城。我就想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会调离京城,他是哪里做错了事?” 陈母这种人说话当然不可能单刀直入,颇有艺术感,拐着弯儿逼迫人回答。 姚爷在心里轻轻拉长口气,有关陈孝义的去处他即使知道没法说明,这都是君爷安排的,不和他关系。 君爷将办公杯茶盖轻轻掀了掀,说:“陈中校是不可能调离我们单位的。即使离开京城,只是外派而已。” “这样啊——”陈母摸摸胸口,若是松了口气,“陆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是道听途说,心里面替儿子慌张,只能到这里求证。” “陈阿姨到这里求证的,不止是这点吧。”君爷锋芒的视线扫到陈母。 陈母的头皮绷紧,不敢对上他的眼,然口齿十分流利地说道:“实不相瞒,陆科,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说吧。”君爷大刀阔斧道。 陈母一面战战兢兢,一面认为自己没有错,所以说起话来特别的没有顾忌:“陆科,姚科,你们和孝义,是同学,是一个院长大,孝义现在变成这模样,你们不能见死不救。是战友,你们如果不阻止他,是说不过去的。” “我们,见死不救?”姚爷感觉这顶自己头上突然被扣下来的帽子挺稀奇的,有趣地等着陈母说。 “是,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默许他外派呢?” “什么情况?”君爷的嗓音冰冷了三分。 独独陈母没听出来,或是径直顾着自己感情激情地说道:“难道你们两位领导不知道吗?我不认为你们会不知道。一是,本来这种事情就不该允许的。让我儿子和一个学生谈恋爱,这放到社会上被人议论是玷污了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名声。二是,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我家孝义一蹶不振,是不是你们该劝他忘掉这事儿,而不是怂恿他继续抱着个死人,连婚都不打算结了。” 陈母说到“死人”两个字时,赵文生咳了一声,不得不提醒她。他表妹一天遗体没找到,都不算死。 陈母接到他这提醒,明显有不满的情绪,觉得赵家对子女管教不严。本来她是要把这事都闹到赵家彭家那里去的,后想想,由于不知道自己儿子有没有错,才作罢。 “说完了吗?”君爷冷冰冰道。 陈母这时方是觉察他的情绪,不明地抬起头看了看他,触到他鹰般的眸子,她嗓子眼里冒紧,君爷的杯子磕砸在桌上时,她惊得是差点儿整个人从沙发里跳起来。 对君爷来说,首先敬重不敬重你是长辈,需要看你是不是会做人。 “说完了,我说几句。”君爷道,“首先,我对你作为一名军人的母亲却保持如此狭隘的心肠感到十分失望和痛心。在从你刚才的话里面,我只能听出,你认为你儿子的婚事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一条鲜活的十八九岁的年轻生命。在所有人为这个不幸发生意外的女孩祈福希望她活下来的时候,你只关心你儿子能不能找到老婆。” 陈母的脸腾地红了,红成像被火炭烧的铁块,嗫嚅着说:“我这,不是说希望她死——” “你心里面已经认定她死了,心里面认定她无论她是不是死了都是很讨厌的一件事情,因为阻碍了你儿子的婚事。”君爷说,“如果你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我不会说你。可你不是,你自己本人也是国家单位人员,身为军人的母亲和妻子,你的思想,却比一个心地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还肮脏自私。” 陈母是被君爷这句句芒刺刺得体无完肤,奋起辩解起来:“可我同时是个母亲,我为我自己的孩子着想有什么错!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抱光棍。” 陈母这话刚吼完,君爷“嘭”,那巴掌打在桌上是震得上面的东西全部哐啷啷响,陈母刚嚣张起来的气焰被这巴掌打到心头上,浑身发颤。 君爷站起来,从高到低俯视着她:“你别忘了,你儿子是名军人,也是名医生,救死扶伤,牺牲奉献,身负着将老百姓的性命时时刻刻放到至高位置上的职责。结果,你让他要自私地想着他自己。你是在玷污他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 陈母在他如高山一般的影子下,吭都不敢吭声。 “再说了。”君爷淡淡地说完,“陈中校如果作为一名军人,因为挫折就一蹶不振,他也愧为军人。我作为领导,尊重敬佩他,他现在为了忘却悲伤重新振作,努力将自己投入工作之中,这样的精神无可厚非。至于你将他的努力看成罪过,进而把全部责任归咎在一个无辜的少女身上,你——” 陈母大气不敢出。 “出去吧,不要再踏进我办公室一步。”君爷道完这句,瞧都不会再瞧她一眼。 陈母傻了会儿,然后在意识到自己是被驱逐了,是踢中君爷这块铁板了。她求助地望向姚爷。姚爷低头看着杯子,好像也没有瞧见她。陈母铁青着脸咬了咬唇,的确是心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吃了铁板,想好歹自己算是亲人的家属,却受到如此待遇。这两名爷,确实是行事风格十分强悍的人。她提起包,匆忙地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或是说,是狼狈地撤了出去。 姚爷抬眼,瞟向她离去的最后一抹背影,开始与坐回办公桌前办公的君爷说:“你这顿脾气说发就发,可有想到后面怎么收拾。” “如果你不赞同我骂人,刚刚怎么不出声?”君爷反问他。 那是因为他骂得很爽,他不骂可能自己也会骂。姚爷摇着脑袋:“行吧,只能说,咱们不怕她会怎样。” “她能怎样?”君爷冷哼,“她再傻,没能傻过我妹妹那个婆婆吧。” 君爷这句形象的比喻,将姚爷和赵文生都逗乐了。 蒋母那是极品中的极品,说真的,想再找到个能和蒋母抗衡的,恐怕在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话说回来,陈母话里有一点,姚爷是赞成的,那就是陈孝义是不是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了。姚爷问:“孝义究竟怎么说?” “他不是想再请假吗?我没同意,把他外派出去了。让他去工作,比胡思乱想要好的多。他自己本人也这么认为,二话不说接了任务。” 可能就因为这样,将陈母一心想赶紧把儿子推销出去的计划耽误了,陈母这心急如火,加上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道听途说,直找到了这里算账。 问题的症结终究在陈孝义自己身上,好比羊毛出在羊身上。 君爷轻轻地将笔头在纸面上点了点,他故意让赵文生在旁边听,明显是有用意的,对赵文生说:“文生,你找个时间和孝义谈谈。虽然我有想过,由我或是子业来和他谈,但是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毕竟,她是你表妹。” 赵文生扶了下镜架,清楚这是当仁不让的任务,不为陈孝义,也为自己的表妹,问道:“他在哪?” “他在车站。” 暮色降临,傍晚的余阳,将车站里忙碌的身影拉成一道道重叠的斜线,看起来十分壮观。赵文生寻到这里时,由于站台的温度明显比外界温度更高,他不仅脱掉外衣,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都解掉了两颗。 火车轮子压过的铁轨,在太阳的余温下,烟尘滚滚,好比刚烫完的铁。赵文生走出站台,沿着铁轨走,是寻到了一群作业的工兵。在这群人里面打听:“知道陈孝义中校在哪里吗?” 有人给他指了方向。 他看到了陈孝义。不过短短几日没见而已,陈孝义的皮肤不止黑了一层,脸晒得像红彤的铁饼一样,不仅红,是红得硬朗。 陈孝义一只脚跪在砂砾上面,在给一个刚刚扭到脚的工人更正错位的骨头。赵文生走近时,听见那工人闷闷地发出一声,接着骨头嘎吱,是错位的关节被扭了回来。两个旁边协助的人,在伤员做好紧急处理后,将人抬了起来,掺扶着往回走。只留陈孝义,仍一只脚跪在地上,清点着急救箱里面的用品。 等到赵文生走到面前,陈孝义才发现,抬起脸,眯着眼看着他,眸里闪过一丝微讶。 赵文生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到他面前,说:“擦擦汗吧。” “我有毛巾。”陈孝义很快恢复如常的镇定,站起来时,从一旁的挂包里拉出条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那流到衣襟内的汗是擦不到了,说,“这里气温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能到这里出任务,我就不能到这里来?” 陈孝义对他这话是不赞同的。因为他这个任务比较另类,有意避开其他人,是想一个人清静地想想。 “我们两个走走吧。”赵文生知道诓不了他,直接阐明来意,“陆科让我来找你。因为你妈找到单位去了。” “我妈到单位?”陈孝义眉头立马锁了起来。 “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喝口水或是吃个饭。”赵文生摸着肚皮说,“我这下班马上过来找你了。还和我媳妇说了,说今晚不回家吃。你这不会是要让我饿肚子吧。” 陈孝义听这话连忙说:“行吧,我请你去吃肯德基。” “为什么吃肯德基,没米饭吃吗?” “肯德基现在也有供应米饭,那里近,在车站里头。”陈孝义说。 赵文生听了这话没意见,两人相伴朝肯德基走去,这一路走一路说。 “我妈到单位做什么?” “你说能做什么?” “她不会是傻到——”陈孝义皱着的眉头没解开。 “做母亲的紧张孩子的婚姻大事,这很正常。”赵文生这话算安慰他,“好在你爸是明理的,没跟着伯母一块闹。” “这事是我做得不到位,我会打电话回家和她沟通的。”陈孝义说。 “你准备和她怎么说?”赵文生扶了扶眼镜架。 陈孝义被问到了,犹豫了会儿,道:“告诉她,我只是出来工作执行任务,没有其它的意思。” “你妈会信吗?”赵文生不费吹灰之力,又把他问倒了。 陈孝义闷着:“陆科让你找我说什么。” “他自己不和你说,让我来找你,其实用意已经很显然了。”赵文生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怎么想的?以前我表妹活着,我知道你对我表妹很克制感情。现在,阿芳变成这样了,你现在又是这种态度,能不让我们这些人担心吗?虽然陆科驳斥了你妈,但是,终究作为你的战友你的同学,没有一个愿意看到你为此愧疚一辈子。更别说阿芳了。阿芳肯定更不愿意你这样。如果她真的喜欢你的话,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舍得你受半点委屈的。” 提到她,陈孝义的眼神暗了下来:“她是个好姑娘,从我第一次碰到她,就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可在不知不觉中,我又好像总是伤害到了她。欢儿后来和我说,她是听说我的事赶着回来,不然不会冒着大雨冒着危险坐车。” 赵文生看了看他垂下去的侧脸,说:“这世上说是民主了,其实世俗好比枷锁,比律法更残酷。我和我媳妇呢,也是经历了很多风波才到了一起。说句实话,如果之前你明着和我说明你要和她在一起,我也是不会同意的。这主要是为了你和她的前途着想。但是,我媳妇的意见和我不同。现在想来,或许她的苦受的比我深,眼光看得比我远。她总说一句话,有时候错失的东西你想挽救回来,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还说我是医生,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一步错,是攸关人命的事情。” “你想说你和我都错了吗?”陈孝义抬起头,目光炯炯。 “不。”赵文生道,“我和陆科都认为,一个人,在某个阶段他只能做出那样的决定,这是环境和条件使然的。所以,你在那时候克制你自己的感情去拒绝承认这份感情,我们觉得你没有错。当然,她也没有错。” “既然都没有错,为什么事情终究会变成这样呢?”陈孝义微张的唇,一丝无意识的自语与感慨,伴随无意识的视线,是走到了天际,漫无边际的茫然。 如果非要问他现在是怎么一种感觉,他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让她活着回来,为此,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让他献出性命都可以。 赵文生很了解他这种感觉,因为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道:“虽然我们当时做的都没有错,但是,现在,我和你一样后悔。后悔怎么不随了她的心愿,让她能如愿以偿,她不过才十八九岁,人的一生还走不到四分之一,人生该有的乐趣都没有享受到。” 之前,他们总是怨她太年轻,却容易忽视到一点,人的性命其实如此脆弱,死神降临的时候不会去计算究竟个人活了多久。生命在于质量不在于长短。这些道理其实他们明明都懂得,为什么做的时候总是容易去忽视。 赵文生伸出的手,轻轻在陈孝义肩膀上拍了拍,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即便现在你我觉得后悔了,为了她着想,也必须振作起来。” “我知道。”陈孝义揉着眉心,似有若无地应着。 与赵文生这一谈,只能说是更加确定了他心里面的感觉。 两人刚从站台走进火车站里,电话打来了。陈孝义接起来,听是蒋衍的声音。 “孝义,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到我家里吃吧。我媳妇今晚说想请你。” 陈孝义听着蒋衍这提议,看看赵文生。 赵文生看表,琢磨时间,俨然他来找陈孝义的事,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给蔓蔓他们两口子知道了。 “那就去他们家里用餐吧。”赵文生爽快地说。 要知道,外面的人想吃上蔓蔓亲手做的一顿饭,可不容易。 “也好。”陈孝义说,“我听说他媳妇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探望。” 两人搭上了赵文生的车,到了蒋衍家里。蒋衍抱着儿子给他们开门,纯然已是一副标准的奶爸模样。 “小南南呢?”赵文生边问边调侃他们夫妇俩,“你们是重男轻女,是不是?只抱儿子,把女儿丢了?” “二姐夫,你这话就本末倒置了。”蒋衍道,“现在不是我们不要女儿,是女儿嫌弃我们俩口子。” 大脾气公主只要大舅回来,必得粘着大舅,要呆在能看见大舅的视野范围内。 “她妈说,到时候,她大舅得拿条绳子绑着她,她呢,就像条小狗跟在她大舅后面跑。”蒋大少很无耻地说着老婆形容小女儿的无耻话。 一直情绪低沉的陈孝义,听到他这话,都不禁乐了,嘴角稍稍咧开。 “蔓蔓病好了吗?”赵文生见他抱儿子,蔓蔓肯定是一人在厨房里忙活着,问。 “还在一天两副中药的喝。”蒋衍现在闻到中药的苦味都得佩服老婆,“蔓蔓喝它像喝白开水一样,说比吞药片舒服。她哥被她气得够呛。” 其他两人可以想象君爷那副向来容易被妹妹气得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又笑。 蔓蔓端了菜出来,看见客人到,笑着说:“赵大哥,陈大哥,你们来了。” 赵文生和陈孝义看她笑容可掬,脸上的肉虽瘦了些,精神却十分好,好比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几个人围到桌边,看到桌上酒菜琳琅满目,扑鼻香味引人饥肠辘辘。蔓蔓还给他们备了酒。 陈孝义见了都不得不说:“嫂子看来是想让我们借酒消愁?” 蔓蔓脸蛋一红:“这个白酒度数不高的。如果你们不喜欢,我这里有菠萝啤。” 从这话可以看出,蔓蔓小媳妇虽然平日里很聪明,但偶尔会犯点傻劲。以为男人想抒发郁闷,就是喝酒聊天。 “嫂子是好心,我们就喝吧。”陈孝义伸手拿白酒,被赵文生和蒋衍连连拦住。 “喝菠萝啤吧。”蒋衍聪明,悄声找了个借口告诉陈孝义,“不然,我媳妇会借机喝两杯的。” 陈孝义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蔓蔓刚好回厨房冰箱里取菠萝啤。 蒋衍马上将老婆的白酒扔到了屋外垃圾箱。 赵文生趁机接过小西西,让小西西坐在自己膝盖头上,掂量着道:“这孩子近来重了不少。” 陈孝义看到小孩子,这心情一下子也好了不少,拿筷子蘸了点营养的汤汁,轻轻抹在孩子嘴巴上逗道:“现在他这个月数,应该不止是喂奶了。” “嗯,有照二姐夫的吩咐,给他添加些营养品,偶尔喂点汤汁什么的。”蒋衍这个老爸还是当得有模有样的,比如现在儿子脖子上那个围嘴,就是他给戴上的。 可小西西明显被大人们一个个当成小猪不乐意,陈孝义的筷子再伸来,他不屑地别开嘴巴,小手,是抓起了抱着他的赵文生衬衫上的扣子,摸着上面军徽的花纹很感兴趣。 几个军人看他对军装感兴趣,都眯着眼睛,露出狡猾又满意的神态。 蔓蔓抱着饮料出来,眼见儿子这种状况,就知道儿子未来的命运与部队是分不开了。将一瓶菠萝啤放到了陈孝义面前,蔓蔓说:“我听人说陈大哥被外派了。” “军人都是四处走,军令如山,执行任务责无旁贷。”陈孝义淡然答道。 蔓蔓看了眼他那张石头表情,坐下来,因为找不到那瓶白酒,把菠萝啤倒到自己杯子里,喝了一大口,像是给自己壮胆。她这串动作是把其余三人给震住了。小西西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 “陈大哥,允许我说两句。”蔓蔓道。 陈孝义怔疑地看着她慎重其事的姿态。 “我对阿芳之前说过,说过要让她忍,要她相信你,忍到她大学毕业。但是,现在,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对阿芳是真心的吗?” “嫂子。”陈孝义歇下手,未想她问的如此直接。 “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对阿芳是真心的吗?”蔓蔓边说,又给自己杯子里倒了酒。 蒋衍赶紧夺了老婆的酒杯子,哪怕是菠萝啤也不能这样灌的,说道:“不准喝。你再喝,不止大哥要骂你,我也得骂你了。” “嫂子。”陈孝义连忙跟着说,“你有话直说我听就是。” 蔓蔓站起来,坐下来,最后又是站了起来,冲着陈孝义道:“我真想骂你是个窝囊废。要么爱就爱,要么不爱就不爱。如果你真爱她就给她信心,为什么让她这么不安?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不断得干脆一些?” 几个人全怔怔地看着她。 陈孝义脸一沉。 蔓蔓往下说:“陈大哥,我相信你的为人,我相信你绝对不是想伤害她。而且,我相信你和我老公一样,绝对不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可你怎么这么笨呢!你明明可以把这事做得聪明一些,为什么把这事做得这么愚蠢呢!” 陈孝义这回脸色唰的白,是被她的话瞬间击溃了。他一直苦想着,自己究竟有没有错,错在哪里。现在经蔓蔓一说,他方才明白,原来,错的不是自己的心,是方式是方法。是他自以为是的那种骄傲。 “蔓蔓。”蒋衍拍打着小媳妇的背,给小媳妇顺气,“西西都快被你吓到了。” 小西西睁大着眼珠子,但其实对老妈子发火的样子并不感到讶异。作为贴心的乖儿子,他早知道自己妈妈是个腹黑。 蔓蔓瘪嘴,知道老公是怕她话说重了在陈孝义的伤口上撒盐巴,现在个个可是都怕陈孝义钻进牛角尖里。她沉了脸,道:“陈大哥,如果阿芳真是死了,这些话,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但是,我现在和你说了,是想,咱们可以错第一次,然绝对不能错第二次了!” 听这话,阿芳活着? 别说陈孝义信不信,赵文生都皱着眉。这不是说他们愿望不愿望的问题。是事实已经如此,最少得有证明阿芳活着的证据。 蔓蔓这么肯定阿芳活着?是因为在溺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如果看到了怎么不和他们说? 蔓蔓并没有看到什么。这种疑点,其实在他们心里也有,只是蔓蔓比他们更坚定这种想法。 对面屋里的声音传到了这边,君爷搁下了吃饭的筷子。果然,他就知道她会这么想。 当时意外发生的时候,现场太过混乱,周边的监控镜头一部分不是故障就是关闭了,没能摄录到异常。但是,那辆后面的小车车主究竟是不是死了,不能定论。如果没死,是不是可以说明阿芳可能也没有死。这个推论其实是有逻辑的。因为,消防人员下水时,见到的是米薇那辆法拉利前后门都开着的,阿芳逃出来的机率是有的。 警察现在已经把部分精力落在那个失踪的车主上。只是要把人找到,可能需要费一定时间。但是,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每个人在希望的同时,也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只有他妹妹,没有这个打算。这种固执,比他更甚。 “陆君,不吃了吗?”陆夫人都觉得自己儿子有些怪,明明陈孝义过来,也没有过去看。 “不吃了。”推开椅子,君爷走进自己卧室。 蔓蔓这边,在蔓蔓一番话后,反而扫去了阴晦一般,每个人都吃的很多。陈孝义固然仍是不怎么说话,却明显振作了不少。 蒋衍在送他们离开时,不忘和陈孝义说明:“蔓蔓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嫂子为我和她好的心意我明白的。”陈孝义敞开了心胸说,“我很感谢嫂子今晚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 离开蔓蔓家,陈孝义望着黑夜里的城市,感受到灯的温暖,遥望那一盏路灯好比启明星,又好像双明亮的眼睛,破除了他心里所有的迷茫。 说回鲁玉。 米薇被抓,除了没有证据的戴兴伟和彭芳的意外案件之外,最直接原因是由于徐咏梅的事。鲁玉与米薇不同,在徐咏梅的事上,既不是主犯又不是同谋。公安机关只能暂扣她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她被放了出去。然而,只是这短短二十四小时的牢狱,已经足以改变鲁玉的想法。 在被审讯的时候,鲁玉听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之前她和米薇都不知道的事:法拉利的后门是开着的。这没有理由。她们离开时法拉利的后门是关着的,如果没有人为去拉开,在水里的法拉利后门不可能打开。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同时这件奇怪的事,符合了她的幻觉。 彭芳活着。 她愈来愈确定这点。既然米薇都被抓了,她心里不需再有顾虑彭芳是否活着会给她们威胁,努力将彭芳的下落找到就是。 怎么找到彭芳? 她想,从出现幻觉的那地方开始。(未完待续) 找到 京城里有许多单独的地下室。那是鱼龙混珠、十分复杂、好比蚁穴一样的地方。住的大多是一些来京城打工的外地务工人员。由于这里集中了大量的流动人口,管理混乱。找个人,都很艰难,是藏匿的好地方。 彭芳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空气混浊,到处挂着衣服,随地扔着垃圾,好像电视里的难民营。有流鼻涕的小孩到处跑,在看到她的脸时,用小手抠着鼻子对她裂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脸。她觉得很惊悚,好像处身在一个充满惊奇的恐怖电影里面。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只知道喉咙里很难受,好像含着沙子似的。 自称给她换了衣服的一个女人,走过来告诉她,她是在池塘里面差点溺死,是她一个叔叔把她救了起来,她喉咙里面发炎,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大难不死后的劫后余生,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这个女人叫做兰娟,像条电线杆似的身材,嘴巴张开的话,能见到一颗缺了的门牙,笑起来有点难看。长长的头发挽成发髻,才有点女人的味道。兰娟让彭芳喊自己娟姐。 彭芳别扭地喊了声。 兰娟就把她搂抱了起来,说着:“好妹子。你要记住,你以后即是我妹子,谁若是敢欺负你,我和他们没完。” 彭芳被她这样抱着感觉更不舒服,总觉得不真实,问:“那我叫什么?” “你小名叫小瑶。” 小瑶,这个名字一听,很遥远。没有一点印象。 由于她溺水后发烧,在这里躺了有将近一周。她觉得在这里躺着比医院里更糟。好在兰娟后来把她挪到了屋里比较安静的,可以躲避小孩子来打扰的角落里,给她盖上厚实的被子,又给她经常打开上头的一台抽风扇。空气流通后,她呼吸好了些。再加上兰娟自己在外头买了一些老百姓自己能买到的感冒药,给她服用。就这样,她的病在一周后,马马虎虎地好了。 兰娟和她说:不送她去医院,是因为医院里都是花钱多,而且把人治死的地方,不如自己买药。 她既然活了下来,也就没有在这事计较。但是,兰娟却是怕她会就此生了意见似的,说:“你叔把我交给我。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的。这样,我让你叔带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到了那天晚上,大概十一二点的时候,自称是她叔叔的叫做王海的男人来了。年纪中年,身材中等,长着一双不讨喜的有点小的眼睛,穿的是一身夏天的短袖衬衫,脚着凉鞋,脸上笑容很憨,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模样。进屋脱了凉鞋赤着脚在地上走,冲着她笑道:“感觉怎样,小瑶?” 叫她名字叫得是那般亲切。她是一愣,怎么感觉这男人有点印象,然后点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王海坐到她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 她垂下头。 王海看了眼她这怯生的模样,好像很满意,与兰娟说:“你说让我找个医生,可我看,她已经是好了。” “烧是退了,可人好像一直迷迷糊糊的,连自己都记不得,把你都给忘了。”兰娟在旁边咧着那颗漏风的门牙说。 “她那是被吓的。”王海不以为意地说,“整个人都掉进了沟里,要不是我手快,她这条命就没了。” 她听着王海说她溺水的那个过程,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张着口的野兽,浑身漆黑,张大的嘴巴里好像是漩涡,放出可怕的吸力用力想把她拖进地府里。她周身打起抖来。感觉王海说的不是谎话。那会儿,她真的差点儿就死了的。 “傻孩子。”王海回过头,见她像是做了噩梦,伸出的手又在她脑袋上揉揉,道,“有海叔在这,放心,没人能动得了你。” 为什么是说没人动得了她呢?她不是因为贪玩掉进池塘里吗?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记不起来更好。因为那么可怕的回忆,她做梦都不想梦到第二次,何况真实地想起来。 王海来看了她会儿,就走了,走的时候向兰娟嘱咐,说是要注意让她休息给她补充营养,过两天,他有空了,会再回来看她。 有王海这番嘱咐,兰娟依旧不敢让她出外走动,至多让她在这地下室里面串串门。对此,她情愿坐在抽风机旁边,这样,空气似乎还能好一些。 王海再次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了。兰娟拉了门帘,挡住她睡的身影。她模模糊糊能听见门帘外头,王海与兰娟的对话。 “她好像还是记不起来。”兰娟说。 王海打开打火机,咔嚓一声,是想点烟,却被另一个人阻止。 “这里空气不好,你再抽烟,不是要呛死人。”这是个斯斯艾艾,有点像女人娇弱的声音,仔细听,是男人的嗓子。 “对不起。”王海把香烟急忙放回烟盒里,笑哈哈地说,“我差点忘了杨博士是不抽烟的。” 这个杨博士来头俨然挺大,架势挺大。兰娟毕恭毕敬给他奉了一杯茶,他嫌弃是用自来水泡的,说:北京的水质不好。 睡得迷糊糊的彭芳听他嫌弃来嫌弃去,明显是连踏进这块地方都觉厌恶,真不知这样一个大人物屈驾到达这个地方是为啥。终于,这个杨博士开了口。兰娟是将门帘轻轻掀开一角,外头一双冰凉的眼珠子好比蛇一般窥着她。她感到害怕,想拿起被子遮住脸。杨博士说:“放下吧。别吵醒她。” 兰娟急急忙忙松手放下门帘。 “怎样?娟儿说她有事,我觉得没事,你觉得呢?”王海问他。 杨博士道:“我又不是X光机,怎么能一眼看出她到底有没有事。但是,你把她搁在这地方,早晚没病都要生出病来。” 王海听完他这话不高兴,但不敢直言。 杨博士又说:“如果你不想救了她又让她再病了,赶紧把她送出这个地方吧。” 彭芳感觉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有另一层意思。等那个杨博士走了,果真听兰娟紧张地问着王海:“他这话什么意思?” 王海是瞪了眼兰娟,把地下室房间的门掩住了,到了外头,开始炮轰兰娟:“她都没有睡熟了,你在里面问,是要让她都听见吗?” “她不是都忘了吗?”兰娟道。 “是忘了,但哪知道她是不是永远都会忘了,还是哪一天会突然想起她是谁。”王海焦躁地摸了下身上,感觉不到那包烟,可能是落屋里了,张口骂了句,说,“总之,你的口给我封紧了。” “我才觉得你奇怪。”兰娟被他怨的挺委屈的,说他,“你为什么把她救回来?她又不是你亲人,什么都不是。你说救个不懂事的小孩倒也算了,怎么救回来这样一个大的,不好调养。” 王海听完她一番怨气,吼道:“你懂什么!” 兰娟被他喝住,傻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从不认得他这人,甚至想伸手摸下他:“海子,你是不是中邪了?” 中邪?或许他真是中邪了。在那个时候,居然没想着自己一个人逃,在看到她被其他人都丢弃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到死亡地带,将她救了出来。明明,他将车开上去,撞上去,就是想让那个陆家千金死。每次看到蔓蔓,他都有种冲动想把她弄死。不知是不是杨乐儿没有死的冤魂在作怪,附身在他身上。因为他与蔓蔓本身并没有多大仇怨。所以等他将车撞上去了,水淹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可怕的事。 他跟杨老太江奶奶那么久,可是都知道要借刀杀人这一招,自己都不能动手的,因此他自己当时真是有点后怕了。好在看着那两个女人将蔓蔓给拽了出来,逃脱死亡,却没想到那两个女人居然丢下了另一个不管。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按他这种坏人,是不该想到可怜两个字的,可最终仍是把她给救了。 “我可能真是中邪了。”王海闷闷地说。 兰娟惊愕地张口:“吓!”接着道:“我以为,你之前不是说,把她救回来是有利用的价值。你上头的那些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不。他们不知道。只有杨博士一个人知道。不过,今晚过后,我不保准他是不是会和其他人说。”王海郁闷地吐出口长气,“不管怎样,如果我再把她留在这,和杨说的一样,她终究得死的。即使我们不害她,也有人可能会害她。” 兰娟听他这么说,心里害怕:“海子,我可不想杀人。你和我说过,不杀人的。” “放心。他们杀人不用刀子的。”王海说。 “不用刀子也是条人命。”兰娟使劲儿揪着衣摆,“再说这段日子我与这孩子在一块,有点感情了。” 王海冲着她这话,冷笑了声:“什么感情?你不是在赌桌上输了钱都能把你老公卖了,还谈感情?” 兰娟对他这话不赞同,撇嘴:“那是因为他打烂了我一颗门牙。” “谁让你烂赌呢?” “好吧,不和你说这个问题了。反正我最讨厌你们男人拿拳头打女人。”兰娟别过脸,说,“总之,我可不想这孩子在我手里死掉。你要把她送走也好。” “我是不想把她弄死。不然我们之前的功夫不是白做了吗?”王海说完这话,临走前,想到什么顿脚,与她说,“你和她好好培养感情,你不是原先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子吗?相信我,这点不会错的。” 兰娟点了点头。 这时,彭芳因为今晚突然插进来的一些插曲,睡的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兰娟走了回来,给她掖紧了被子。感觉她手有些冰凉,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捂着。王海的话浮现在自己脑海里,兰娟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张苹果脸很像自己一个死去的妹子。 彭芳只感觉,在自己被黑暗包围的时候,有只温暖的手握着自己,像是在黑暗的船只看到了盏明灯,支撑着自己从黑暗里头走出来。 那晚上,兰娟守在她床边一夜。而且她知道,兰娟不止在她床边守这么一夜。好几晚,只要她有点不安有点不舒服,兰娟都会这么守着她。床边放着脸盆和毛巾,她出汗了兰娟就给她擦。 如果不是亲人,不是真心,她真想不到兰娟有什么理由对她这么好。 到第二天,她醒了。兰娟给她弄了早餐后,自己坐到一个小桌子边,拿了把没牙的塑料梳子对着一面小梳妆镜梳理头发。兰娟的五官长得不怎样,却有一头很好的头发,秀丽如云。或许是昨晚上没睡的缘故,兰娟一边掩不住打哈欠,一边想给自己扎条辫子怎么都扎不好。一不留神,手里的梳子落到了地上。 彭芳搁下筷子,走过去帮她捡起梳子。 “谢谢。”兰娟对她说,乏困的眼皮打着架。 “我帮你梳头吧。”彭芳见此说,只是扎个马尾,她还是会的。 兰娟对她这提议,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后,笑笑应好,把梳子重新塞进她手里。 将对方一缕头发握在手心里,柔柔滑滑的,好像天生的丝缎,越觉得这头发真是好,可以羡慕死所有人,她想都没想,说:“娟姐这头发真漂亮。” 兰娟道:“只有头皮漂亮有什么用?” 镜子里映出一张三四十岁的女人的脸,因为操劳的缘故,眼角已经长出明显的鱼尾纹。相比之下,后面的这张红彤彤的苹果脸充满了年轻的朝气。看着真令人感慨万千。 彭芳拿了一条橡皮圈,小心翼翼地将这头美丽的头发扎好,活刚干完,手被兰娟握住。 “小瑶,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嗯?” “除了你海叔的缘故,你是像极了我一个死去的妹子。” 她听完这话,怔疑地望着兰娟的脸。 兰娟站起来,轻拍下她傻了似的脸,笑时依旧露出那颗缺了半角的门牙,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难看了,说:“我和你海叔虽然没钱,但是,再怎样,让我们两个豁出命去,都不会让你有事。” 她依然没有出声。等到兰娟擦过身边收拾桌上的碗筷时,她轻声问:“娟姐和我海叔是什么关系?” “是同个乡的。”兰娟说。 “为什么我对海叔有点印象,对娟姐没有印象?” 兰娟听她突然冒出疑问,拿着碗的手哆嗦了下,回过身来,却是恢复了沉着,笑着道:“傻孩子,虽说同个乡,但你跟你海叔因为是亲戚,接触的机会多了。我呢,好早就嫁到另外个乡去了。你海叔在外头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认得我,你不认得我,很正常。” “我海叔是做生意的?” “是,做服装生意的,现在没有门面,主要走地摊货。” 兰娟这话是不是在诓她,她不知道。但是,兰娟有些话实在听不出假意,比如说兰娟本人有个死去的妹子。这事儿,她后来是有见到兰娟自己一个人在半夜里偷偷拿出一张老照片,自己边看边抹着眼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像只有脑海里的噩梦是真的,真是有人想要害死她。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缘故,她始终听着兰娟的话,并没有私自外出,呆在这间既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视机收音机,似乎与外界全部隔绝了的小地下室里。 同时间,鲁玉是找到了这地下室附近的一间超市,拿了彭芳的照片四处问询。这张照片,是她特意找出来的。照片上面的彭芳,身上参加校内活动时穿的衬衣,正是失踪之前穿的那件黑白相间的米色圆点衬衫。 超市里的人,没见过彭芳,却是有人见过这件米色圆点衬衣。这要说到兰娟把彭芳的衣服换掉后,按照王海的吩咐,本是该把这些衣服烧掉的,可她舍不得烧,将这些衣服送给那些收破烂的。有个收破烂的见这衣服好,直接送给了自己年纪相当的女儿穿。 鲁玉听到有线索很高兴,俨然自己当时看到的不是幻觉,于是在超市里等着那个同样穿米色圆点衬衣的女孩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个时间里,风声,是极快地传到了敏感的兰娟耳朵里。 收到消息的王海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兰娟忙问:难道是她的家人? “什么家人?”王海打断她,“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她那些朋友想害死她,我看不过眼,才把她救出来的。”说着,他贼溜溜的眼珠子,是不动声色地转到了门缝里露出的一小块衣袂。 兰娟倒是没有想到有人窃听,追着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能把她送回去,送回去等于狼入虎口的。”王海说,“这样,我带了笔钱过来,你赶紧带着她,到老家躲一躲。等风头过了,我打听清楚怎么回事了,如果合适,我再把你们接回来。” 兰娟收了王海塞给自己的一沓人民币,走回去,入门碰到了躲在门后的彭芳,惊叫了一声后,马上意识到刚才自己和王海的话她都听见了,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必须走吗?”彭芳站在原地,看着她两只手紧张地收拾行李,微锁眉头,“其实,你们把我交给那些人没有关系的,毕竟与你们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兰娟转过身来,冲她咄咄逼人地说,“我和你海叔可不想看着你出事,我们可是救了你的,妹子。况且,如果他们找到你,知道是我们搅了他们的好事,他们能放过我们吗?” 听到这话,彭芳无话可说了。 兰娟扔了套男孩子的衣服给她换穿,再给她戴上一顶鸭舌帽。她头发短,身材中等,穿上宽敞的T恤和球鞋短裤,经这改装,乍看之下与男孩没什么两样。 两人提着行李包,匆匆赶往火车站。王海已经给她们订好了回老家的列车。现在只等那列车到站。赶得急,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两人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买了两个面包啃着。 吃完面包,看看表,离列车到站时间,还有半个钟头。这会儿,彭芳又犹豫了起来,自己该不该随兰娟离开呢?虽然他们都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可她若这时候真是随了兰娟离开,事情的真相不就不明不白了吗? 呼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一阵阵闷哼,打断了她的思路。转头看,见抱着行李的兰娟满头大汗,忙问:“娟姐,你这是怎么了?” “好像吃坏了肚子。”兰娟拿手顶着肚子,向她抱歉地说,时而脸上挣扎过一丝痛苦。 “肚子?”她的视线往下看,见兰娟用手顶着那地方,并不是肚子中间,是在右下角。 兰娟看她的手伸过来,向她摇头:“没事,我只是胃肠不舒服,老毛病了。” “可我觉得不是。”彭芳道,“看来像是阑尾炎。” “阑尾炎?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男人与她说过的话:不要吃完就跑步,小心得阑尾炎。 什么是阑尾炎?她那时候也这么问。 那个男人和她说:阑尾炎一般痛在这个地方。 所谓的这个地方,正是兰娟现在痛苦地捂着的那个位置。 阑尾炎要是穿孔就麻烦了。要马上进行手术的。首先要做的处理是,为了减轻痛苦,可以拿冰冻的饮料先捂着。那个男人说过的话,一一闪过她脑海。奇怪了,她怎么不觉得脑海里记忆里的这个男人对她有敌意,反倒对她是很亲切,是她什么人呢?如果找到他,是不是可以知道真相了? “小瑶!”见到她突然怔住了的面孔,兰娟慌慌张张紧抓她的手。 彭芳惊醒过来,见她豆大的汗都垂到自己手背上,看起来情况严重,于是说:“娟姐,你得上医院去,要是穿孔了,腹部里感染就麻烦了,会死人的。” 这个女孩?她只知道是王海救回来的,具体什么来龙也不清楚,但是,一直见是呆呆的,没想是很有知识的样子,难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不行!”兰娟猛摇头,“你不要忘了现在有人在找我们。我没事的,你放心,我向来都是这样的,只要缓一缓气歇会儿就没事了。” 彭芳还想再劝。兰娟又道了一句:“如果送我去医院让你和我一起出事,我不如死了算了。”那刻,兰娟显现出来的表情,真是想去当场撞墙的姿态。 她不敢再刺激她,只好说:“那好吧,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小卖部买点水,我听人说冰冻饮料可以止痛。”说罢,她把兰娟的手放下,走向就近的小卖部。 那小卖部,离她们所坐的地方,距离有点远。火车站里人来人往,人流量太大,她艰难地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来到小卖部,道:“大姐,我要雪碧,冰冻的。” 小卖部的大姐帮她到雪柜里取罐装雪碧。这会儿功夫,她斜眼一瞧,瞧到了小卖部挨着的通道里,挂有警务室的牌子,在警务室牌子后面,还有个医务室的牌子。 “大姐,这里面有医生吗?”她接过听装饮料,伸出小指头指着那医务室的牌子。 “当然有。不然干嘛挂着医务室的牌子。”小卖部的大姐都觉得她这话问的好笑。 她窘到缩回脖子,拿着听装饮料回头走了两步后,又走了回来。走到了医务室门口徘徊者。眼见这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如果有医生坐班的话,她进去问问给兰娟要颗止痛药不知道可不可以。 在这个时候,火车站里,刚忙完走回去的陈孝义,手里提着个药箱,快走到医务室时,拐个弯,望见了有个身影在警务室门口徘徊。他没多想,走过去,伸出的只手搭在那人肩上。 “小兄弟,有事吗?” 彭芳是只看着前方想着兰娟的事入了神呢,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到她肩膀上,她哇惊叫出声。 陈孝义听见不是个男孩子的嗓子,也是惊住。 接下来,彭芳猛地掉过头,是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于是,头顶上那顶大男孩戴的鸭舌帽是飘落在了地上,露出她那张苹果脸。 “阿芳?!” 这叫的是谁?她迷糊地抬起头,撞上的是一双深邃的黑眸,黑漆漆的,好像石头的光色,突然在见到她时这双俨如石头的眸子是破裂开表层的冰块,露出底下像是要吃人的骇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此刻在陈孝义眼前,这张脸,这双如溪流一般清澈的眼睛,是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每次见到她这双清澈的眼瞳都好像是一束阳光照进他的心里。 他嘴唇哆嗦了下,伸出的手握起她的下巴:“阿芳,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她的眼神望着他好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充满迷茫,和惊恐。他用力的指头是捏得她的下巴颌生疼。她一挣,是将手里的听装饮料直接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措手不及,他被冰冻过后犹如砖块的饮料罐砸到了头,是一阵晕。在这一刹那变故之间,他的手滑下来时没忘记伸过去要去抓她,她如泥鳅一溜,从他手里面滑了开去。他就此,连她一块衣服都没抓到。 外面的动静惊到了医务室里面的人。门嘭的打开后,里面的人出来见他额头满是血,讶道:“陈中校?!” “追,追——”他连叫两声,晃了晃头,打开旁人扶过来的手,抬起头往人群里面看着,见她最后一抹影子一闪过后,是在人群里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的心头像小鹿奔跑,慌的要命,不知道慌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叫她另一个人名呢?认错人了?还是找到她了?只知道刚那个男人瞪着她的眼神好可怕。 寻回到兰娟坐的候车凳,兰娟这时候已经缓过劲来,见她慌里慌张跑过来,立马挺起身子问:“怎么回事?” “有人,有人在追我。”她喘着粗气道。 兰娟一听,跳了起来,拎起行李包,拽住她的手挤进拥挤的人群里面。兰娟在逃跑这方面,俨然是老手了,带着她,往最热闹的地方走,顺着人流走出火车站外后,没有截车,是绕过火车站后,钻进一家店铺,通过店铺,闪进巷道里。然后,再截了辆小货车,一路往京郊开去。这样一来,她们想坐火车离开的计划被打乱了。 赵文生接到电话说火车站出现自己表妹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车站。他到的时候,没想到两个领导坐着车也到了。一群人,在医务室里看见陈孝义的额头上被贴上了块纱布,纱布上渗着未干的血迹。 目击到事发的人说:“看起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把陈中校用饮料罐给砸的。后来,听那小卖部的大姐说,是个女孩子穿着男孩子的衣服。陈中校也这么肯定的说。” 俨然,拿饮料罐砸了陈孝义的是自己的表妹了?赵文生走到前面问陈孝义:“怎么回事?” “她,好像把我忘了。”陈孝义一只手撑住被砸伤的头说,但好像伤的不是头,他不会儿那手挪下来又抓了抓衣服的胸口,表情痛苦地喘口气说,“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她,但是没有追到。” 火车站里所有的监视录像记录,被调了过来,放进电脑里面查看。这么庞大的数据,一时要找出人不容易。 姚爷的手握在陈孝义的肩头,又对着急的赵文生说:“不要紧张。我们这个找人的方向是对的,既然她都已经在这里出现,说明人肯定是活着了。” 赵文生这才知道,陈孝义到火车站来,是君爷有意的安排中包含了另一层用意。那些人如果有意想把彭芳送走,送去坐飞机不大可能。坐火车或是汽车离开京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守住大大小小的汽车站不如守一个火车站。而且无论怎么想,走火车的可能性最大。(未完待续) 老公是条狐狸 兰娟到了半路,再次发作,这次比上次疼得更加厉害,连说话都不能。彭芳与小货车司机急急忙忙将她送进附近的医院急诊。经过确诊是急性阑尾炎后,要马上做手术。彭芳把王海塞给兰娟的钱全部拿出来,清点之后只有三千块,远远不足开刀要用的一万块保证金。几经哀求之下,医院同意了先用这三千块给病人动手术。手术时间不长,约两个小时后兰娟平安出来。彭芳走到医院门口,想着去哪里找钱。因为手术后病人还要各种用药,如果不尽快缴清欠款,停止用药的话,兰娟想好起来都难。 打了十几次电话,王海的手机都不通。问兰娟,兰娟见情况都这样了,只好告诉她一个地址,说王海可能在那里。 彭芳用口袋里剩余的钱坐上了地铁,再徒步,因为不够钱打出租车。这走着走着,城市里的霓虹灯早已亮了。她是突然感觉到自己走的这条路似曾相识,转头,看到了一家麦当劳餐厅。从里头走出一个服务生提着外卖盒是要去送外卖,刚两条腿跨上送餐的自行车,见着她怔怔地站在那,仔细辨认了会儿,惊奇地叫道:“阿芳?” 这人并不知道她出事,所以推着自行车过来时,看她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揶揄道:“怎么回事?穿成这样?本来就不大像女孩子,现在穿成这样是想让自己彻底变成假小子吗?” 彭芳拘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球鞋,眼前这个人说话不卖面子的毒嘴,似乎让她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好像曾经,有个人比她更倒霉,被这个人取笑完后只能对她发火。 “我说,你和宝儿不干了以后,现在都是上学了吧。对,都过去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想去年你们在这打工时,活像小两口似的。”那人抬抬麦当劳的鸭舌帽说。 原来她对这个地方有印象,是因为在这里打过工。她想。那么,这个对方口中的宝儿,她肯定是认识的。 “宝儿,他——”她想着怎么让对方在不怀疑的情况下开口。 “你和宝儿不是住一个大院的吗?”那人讶异地说,“听说你们还一个学校,应该他的情况你是最了解的。” “哦,是的。”她小心地接着话,“他是和我一个大院。” 但到底是哪个地方呢?什么大院? 那人俨然也没法对她解释清楚这点。因为他们当初好像并没有把住址透露给这里的人。然而,这不妨碍那人给她透露出另一个信息。 “我说,听说他哥和你哥都是部队的。我有个亲戚也在部队工作。说是他哥很牛很出名,是不是真的?” “这——是吗?他没有和我说过他哥叫什么呢。”她脸上僵硬地笑笑。 “这小子真行啊,连你这个同个大院的都瞒着。”那人诧异地嚷嚷,很是不满意的,于是给她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呸,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怕人家抱他大腿是不?我告诉你,他哥叫姚子业。有空,让你哥也查查,看这家伙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你哥比他哥更强。” “姚子业?” “对。姚子业。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住哪,但我亲戚说过,他哥应该是属于直属XX研究所的。” 知道了地名,再去找这个地方,肯定是不难的。最惊奇的是,她居然记得怎么从这里搭乘公共汽车去到那里。 夜色黑蒙蒙的。 确定了彭芳不在火车站及其周围,君爷带着一行人回到单位,几个人临时开了个小会确定下一步的动作。这次没法从火车站走掉,不一定下次继续选择火车站。现在火车站售票有身份证登记系统。谁上车谁没上车一目了然。即使有拿了别人的身份证冒名买票,也是一条线索。 通过比较,初步确定,和彭芳一块走的是个女人。而且从后来调出来的录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的年龄外貌衣着打扮,是个约三四十岁的女人,长得比较瘦小,口音为外地口音。 “这个女人应该是病了。”之后,根据录像里兰娟躺在候车凳上的姿态,君爷指出。 “可能是腹部之类的绞痛,因为阿芳去买了冰冻饮料。”赵文生想起表妹是受自己影响,对一些医学常识耳濡目染,遇到情况比普通人强一些。 “这样,从医院开始搜找。我相信她们不会去大医院,要去,只会去一些偏僻的小医院。”君爷很快锁定了推断。 一边上,姚爷拿了条止血贴,让徐美琳将陈孝义额头上那块看起来血迹干了反而有点恐怖的纱布换下来。因为陈母不知从哪里耳闻到儿子受伤,匆匆赶了过来。 陈母前脚踏进治疗室里,后脚跟了个女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色打量这个年轻的女人。高大帅见着甚至口缩的圆圆,要吹起一声口哨。 “这都起火了,你敢幸灾乐祸地吹口哨?”姚爷毫不客气先警告高大帅。 高大帅手拨下寸头,小声但是很大胆地道:“姚爷,我这是看见美女的自然反应。没想陈中校的母亲能下这么大血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替身演员。” 这名年轻的女人的确长得很漂亮,弯弯的细眉,小巧的鼻梁嘴唇,标致的瓜子脸廓,刘海稍烫,扎了条马尾,一身得体的衣装,清凉的连衣裙,玉臂上挂了个白色公务包。没化妆,素颜都这般秀丽,加上浑身只要一个名牌的手提包,已经显出其来历不凡,至少是个名门闺秀。 陈孝义陡地沉下脸,看着母亲:“妈,你来就来了,带人过来做什么?” “朱艳不是外人。”陈母一句开头词就已奠定了这女人的地位,说,“她是你爸爸老战友的女儿。听说你受伤了,这不一块过来看看。” 陈孝义不打算正眼瞧这个女人。可人家美女,却是一双目光赤裸裸毫无顾忌地端详着他,美丽的杏眼犹如高大帅说的,好像验钞机一样,在陈孝义全身上下扫描一番,可能是在确定其真身与照片中的人影有无差别,判定哪个真哪个伪。出卖儿子照片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陈母。结果证明,陈母的骄傲是有底气的。陈孝义果然不负母亲所望,堂堂仪表,让美女挑剔的目光都能为之一亮。 “妈,你先回去吧。我这不就一点皮外伤,压根不碍事。”陈孝义被这女的打量得浑身不舒服,打发母亲说。 “你这是什么话?朱艳把车都开过来了,就为帮我把你带回家。”陈母说。 这算不算强行押进囚车? 高大帅想继续调侃陈石头,但是,在看到陈石头那张痛苦的神情时,不禁升起了同情。 陈石头是个孝子,只要是孝子,不可能轻易抵抗母亲命令。 “回去吧。”陈母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爸在家里等着你呢。他脾气硬,不肯过来,其实听说你受伤后很挂心。” 陈孝义被母亲拉着,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和领导面与母亲吵嘴,说出去,无论对错首先肯定是骂他这个做儿子的。除非他不想在社会上混了,才可能做这样的事。无奈下,他只能跟陈母先走。 高大帅见着都为他感到可怜地耸耸肩膀,转过头,能见赵文生的脸色更难看,惊讶道:“赵大夫,你表妹都找到了你不高兴?” 赵文生心里是想,蔓蔓真有先见之明,清楚问题的症结不在找到人,而是找到人后该怎么办。现在这种状况,只要这个陈母在一天,就和他那个丈母娘蒋母一样,都是很头疼的问题。这时候,他真恨不得自己表妹真是彻底忘了陈孝义这个人。 陈孝义和陈母走出单位。因为单位里车位已满,朱艳将车停在了外面可以停车的街道边。三个人几乎是并行着走到车旁,这个样子任谁见到,都难免会产生误会。 郎才女貌,用这样的形容词来描绘朱艳与陈孝义站在一起的画面,绝对不算过分的形容词。 陈母在旁见着都赏心悦目,心花怒放。朱艳坐进驾驶座时,陈母连忙把儿子推进副驾座,坚称自己不喜欢和人家挨着坐。 要不是街道上有人来往,陈母又坚持,陈孝义几乎要与母亲再吵了起来。想到最终开车到家不过几分钟时间,为此他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妥协了。 朱艳的车启动后,陈孝义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看的样子,猛然掉回头。 “你看什么呢?”陈母对他这个有点神经一样的举动不高兴。 虽然有路灯,望远了的话,路头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沉着脸回过头。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回头,是把某个人的心撕裂成两半。 彭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走到这附近,再不敢轻易踏前一步。接着,她远远地看着,看着早前在火车站捉着她激动地叫她名字的男人,是与一个漂亮的从没见过的女人一块并肩走出了院门。其实是蛮远的距离,理应看不清的,可她心里都感觉得到,是他。 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地叫她的名字?她记不起来,唯有能肯定的是,在见到他和另外的女人一块走时,她的心是那么那么的疼,痛彻心扉。她恍悟到了,自己为什么不想记起来的原因。因为,太疼了,这种痛苦。 所以,在见到他们三个坐上车走的时候,她开始往后转身,是向着与车子南辕北辙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此时,王海与兰娟是通上了电话。得知兰娟放了彭芳一个人出来找他,王海是在电话里骂起了兰娟:“你是笨蛋吗?你放她一个人出来,不是让她有机会一个人逃走呢?” “不会吧?”兰娟听他这一说,是吓出把冷汗,又坚持着不相信道,“这不可能。在火车站我发病的时候,她都没有抛下我。她现在和我感情很好,不会舍得抛下我们不管的。” “你想的真天真,你就不怕她在半路一个人想起什么了,动摇了?”王海骂着。 “那你说我怎么办!”兰娟被他一个劲地骂,心中委屈,激动地反抗道,“你想想我现在是躺在这边半死不活的,根本没有办法拦住她,而且一直都联系不上你。” 王海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手指夹着根烟条在室内来回走。 杨博士在旁看见他要抽烟,又说了句:“酒店里开的是空调,空气本来就不好,你不要给我抽烟。” 王海不敢反抗他的话,只得把烟条扔到地毯上,狠狠用鞋底跺。 兰娟听电话里知啦知啦响,以为他在打架,大气不敢出。 “早知道不救她了!”王海骂自己,“我真是突然瞎了狗眼睛。” “所以说救人不适合我们这种人。”杨博士翘着二郎腿翻着一本酒店里的杂志,像是随意地接上他的话,“你是先想好怎么和孙先生解释吧。到时候,她跑出去把你的底都漏了。” “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王海铮铮辩解。 “那你怕什么?” 王海想,自己终究是不甘心救了人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这是肥水直接流外人田了。煞费苦心,到头来是对手受惠。 气得他牙痒痒的。 这时,任谁都没有想到。服务生会将寻来的彭芳带到了他们面前。 王海一时半会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没有趁机逃了? 果然是个很怪很怪的女孩子。 “海叔,娟姐她病了。”彭芳见到面,开口就说兰娟的事,脸上看起来很是为兰娟着急。 王海看着她这样,都莫名地感到了一种感动,走过去拍拍她肩膀:“没事,我现在就和你一块去接你娟姐。” 杨博士早已扔下杂志看着她,俨然比王海更讶异于她的出现。 他们三个人开着杨博士的车急匆匆去接兰娟。幸好,他们去的快,给兰娟办完出院手续刚走不久,半个小时后,君爷的人寻到了这家小医院打听到了兰娟的真实身份。 现在君爷可谓是各个出口布置了天罗地网。不适合外逃了。杨博士与王海商量说:“既然娟儿刚开完刀需要休养,就到我那里避一阵吧。” “行吗?”王海受宠若惊地问。 “我那里,算是比较安全了,再查,也不可能查到靠近中南海的地方吧。”杨博士笑了笑,这笑,是冲着后座里坐着的女孩。 彭芳吃疑地对着他那双蛇一般的冰凉眼珠,微微皱皱眉。 蔓蔓知道彭芳活着的消息了,也略听说了阿芳不肯回来的事儿。想到出事之前阿芳几次三番犹豫着是否打电话的姿态,她总觉得这事儿里面可能还另有隐情。在这期间,她是努力在驾校上起了课,不能再让受制于人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自己能开车,终究是件好事。哪怕是今后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都方便。 接到教练的电话后,蔓蔓提着个包,偷偷摸摸背着家人出门。她可没有傻到说再去征求她哥的意见。她哥就是个老太婆,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思想又很顽固,谁都说不通,有些事不止是她,家里人都学会了对她哥是不如先斩后奏。 给她当教练的姓王,是个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头已经秃了一半,看起来很像开荒开了一半的荒山,所以是个和她哥差不多固执但同时很有意思的一个老头子。蔓蔓现在他的指导下,每天下午开着教练车,在城市里面转悠着熟悉路况。 在大城市里开车,最怕走错道。一旦走错道,不能回头,只能一路走到尽头再想法子转回来。蔓蔓现在开车,握着方向盘挺稳的,有模有样,倒车也不错,就是这各种标志牌,太难记,经常走错道后要一路开到了五环才能转回来。每次这个时候,王老头就开始跳,骂她是笨脑袋。 蔓蔓撇着嘴,任他骂着,偶尔关心他一句:“小心血压高。” “我这血压高不怕,就怕你这油箱哪天不足以支持你到五环后转回来——” “别乌鸦嘴!”蔓蔓正欲打断师傅这倒霉催的话,倒霉真的发生了。 油箱里的油耗尽,他们的教练车,停在了前不着后不着店的五环郊外。 在这种情况下没法了,只能叫拖车。没有油,车里没有空调,七八月的天气,热得像焖烧锅。王老头和蔓蔓纷纷踢开车门站在车旁凉快。可这日晒的大路上,日头也大着。王老头拿帕子擦擦光头上的汗,说:“你小姑娘不怕晒黑,我都怕。” “我不是小姑娘,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蔓蔓说。 王老头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她是结婚了的,吃惊地说:“那怎么见你一个人来学车,你老公不陪你?” “我老公忙。”蔓蔓拿了瓶矿泉水灌着喉咙。 “你老公是生意人?” “不是,是军人。” “哦——” 生怕王老头误解她老公不好,蔓蔓继续说:“他教过我开车的,只是我一直学不好。不如来驾校学。” 王老头虽然骂她路牌记不好,但也知道除了路牌问题,她开车各方面技巧并不差,有望通过路考,于是听到她这话后,很惊讶地问:“你学的不错啊。他怎么说你不好了?” 未想这喜欢对着她跳脚的王老头竟然会维护她,蔓蔓笑道:“他是被我哥蛊惑了,说我开车有恐惧症。我一开始开车是有点怕,后来开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你说哪个人刚开始开车能不怕呢?” “这说的也是。可是你哥说你有恐惧症你老公怎么就信了?”王老头追根问底。 蔓蔓想起自己那哥,哼:“不好意思,他是大医生,所以自认自己的话很专业。” 哪知道王老头听到她哥是大医生后,都说:“那你真得到医院里好好查查,免得将来出了意外。这个司机,虽然说现在基本人人都可以当,没有什么特殊的门槛,但可算是每天背负了人命在开车,不能掉以轻心的。” “教练!”蔓蔓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清楚她哥那古怪的与常人不同的观点。 一辆黄色的奥迪经过他们车边时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后,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问他们:“是不是车子出问题了?” 王老头刚要答,突然发现自己学生像是与对方认识,看着对方的眼神有点怪。 “蒋太太,我这是刚好经过。”见蔓蔓质疑的目光射过来后,鲁玉只好解释两句。 后来从鲁玉的奥迪车里抽出点油,维持教练车开到了加油站。接着,鲁玉陪着他们开教练车回到驾校,是有话和蔓蔓说。蔓蔓就此带鲁玉到了驾校附近的一家凉茶店里坐。 鲁玉现在坐在这里面对面看着蔓蔓,深深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人猜不透。米薇直说蔓蔓是条狐狸,披着羊皮害人不浅。如果这么说,暴露了真相的蔓蔓,理应与她们之前见到的有什么不同。可是,蔓蔓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仍是看起来那么的天真,软绵绵的,好比只小绵羊。 吸了口饮料,鲁玉叹口长气,是被折服了,说:“温小姐,你真是让人吃惊。” “如果你是想为你朋友主持公道,你就直说吧。”蔓蔓不爱打迷糊眼。 “不,我知道我朋友有错,我自己也有错,怎么会责怪你?”鲁玉苦笑道。 “那你找我做什么?”蔓蔓拿塑料棍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看来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鲁玉看着她这样子,直接吐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血缘这关系真的很奇妙。你和你弟弟一样,不是普通人。” 这说的是陆欢小朋友平常里爱装作小朋友骗人的样子。 蔓蔓咬了咬吸管,其实自己也经常被弟弟天真的模样糊弄,不予置否轻轻应声:“嗯。”接着,是记起听别人说的新闻,道:“你在追我弟?” 鲁玉尴尬了:“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的。” “我也劝你不要倒追。”蔓蔓说,无比同情所有喜欢上陆欢小朋友的女性,“他性子像我哥,不是自己要的,绝对不会要。” 鲁玉的脸一白,知道她不是在说谎,但没想到她连一句客气的安慰话都不会说。鲁玉拿着吸管在杯子里拼命地搅着,心慌意乱。想到在得知彭芳活着的时候,自己甚至觉得得到了救赎或许他会原谅自己。现在蔓蔓这番残酷的话似乎是在提示并且指明了:这是幻想! “鲁小姐。”蔓蔓接着说,“我这也是看在你和那位米小姐为人品行不太一样的原则上,才和你说这些话。我认为,你离开京城比较好。” 鲁玉听着她这话时,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是不是不一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哪怕蔓蔓说着这话时,声音依旧软绵绵的,但是,只是稍微抬起头,那双月牙儿眼里无形之中迸发出来的气势,足以一瞬间压倒她。 鲁玉心里抽着阵阵凉气,拿着杯子的手不稳,低声说:“我,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你既然能和薇拉做得成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薇拉的性格是偏像的。你认为你自己,能容忍看着我弟弟去爱上另一个女人?” 一根刺准确地刺中她的心脏。鲁玉大气不能喘。 “离开京城吧。如果不想自取灭亡的话。要知道,这种事,我们家最多只能容忍发生一次。再有第二次,我哥不动手我都会动手。” 这么说,她是知道了,知道她们两人对彭芳所作出的事。鲁玉骇然。 “本来我还想找个时间让人通知你的。既然今天你我刚好碰上,我就在这里说了。我相信,这个月过后,我和我家人都不会再见到你。”蔓蔓说完这话,从钱夹里抽出张钞票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鲁玉伸出手,想抓她衣摆,但被她犀利的眼神一扫,缩回了手。现在她心里明白了:陆家千金不仅是狡猾,而且很残忍。 她之前和米薇想拿蔓蔓来利用,完全是作茧自缚的行为。 手撑在额头上,她低声地发出一串“呵呵呵”自嘲的笑。那是因为,她是够聪明的话,就只能按照蔓蔓的命令去做了。 陆欢在听到学校里有人说,鲁玉在他第二学年开学前,就要飞往澳大利亚留学。听说,是有个一直喜欢鲁玉的男人邀请了鲁玉过去,有可能在那边留学后移民在澳大利亚了。 姚子宝同听到消息后,琢磨了会儿问他:“是你哥干的?” “不是吧?”陆欢知道他哥,近来一直都在忙着帮赵文生找彭芳,没有空管鲁玉这个闲事。 “那只有你姐了?”姚子宝推断。 “你说我姐可能办到吗?” 兄弟俩面面相对:蔓蔓太莫测了,谁也说不清。 “可怜的家伙。”姚子宝搭着他的肩说,“你以后找女人,要找个最少能在你姐眼皮底下活下来的。” 陆欢冲他翻个白眼:“我这不是早考虑到这个了,我姐我哥那都是些什么能人。不然,不会将鲁玉踢开了。” “这么说,你以前真是喜欢鲁玉?” “喜欢是喜欢,但是和能当老婆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姚子宝不和他辩论了。总体来说,姚家虽然一直和陆家交好,感情深厚,但陆家人有些感情和想法都是他们姚家没法理解的。 陆欢又问他:“戴兴伟不是没了吗?你究竟在他的研究室里有没有收获?” 姚子宝道:“有收获我也告诉你姐夫了,你姐夫在查。” “我姐夫有在查吗?我只知道他现在天天晚上准时回家当奶爸。”陆欢不可置信地说。 蒋大少近来可真是乖得像二十四孝的男人。准时上班准时回家看老婆和孩子。如果真有什么任务紧张的话,他理应是要天天加班的,而不是回家看老婆。 蔓蔓也觉得近来老公乖得很异常,好歹她哥,现在夜晚偶尔都要加班,为着彭芳的事。她老公,倒是不痛不痒的,只关注自己老婆和孩子,这不像老公平日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 今天蒋衍回到家,蔓蔓小媳妇有意发牢骚刺探下老公:“我说,阿衍,你不去安慰下二姐夫行吗?” “不用,我二姐夫有我二姐陪着,不然有姚爷和君爷陪着,轮不到我上马。” “那陈中校呢?” “陈中校更不用了,他被你说了一通后,内心已经变得坚强无比刀枪不入。” 蔓蔓拿眼睛瞪了瞪老公: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所有事情因为她都做了,所以他没得做。 没顾得上老婆埋怨的眼神,蒋大少抱着儿子走去书房,一边说:“蔓蔓,你去驾校的时候小心一点,好像高大帅奉你哥的命令在留意你了。” 蔓蔓本想冲老公继续吐槽的话,禁了声,愤愤地将刚要拿起来晾的衣服扔回洗衣机里。接着想着不对,回头去追老公,问:“你怎么知道我去驾校?” “你把驾校广告纸都扔在车子里面。我开你的车能不知道吗?”蒋衍让儿子坐在自己膝盖上,一边打开电脑。 小西西被老爸第一次抓到电脑面前,感到很稀奇,小手抓成拳头在键盘上砸着空格键。蔓蔓看到急忙抓儿子的小手,念道:“孩子这么小,你带他到电脑前做什么?” “他总得知道他老爸在干什么吧。免得总误以为他老爸是条无所事事的懒虫。” 蔓蔓听出来了,这是老公在借孩子说她呢,脸蛋闹红,道:“那也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 “大舅子他们那样找不是不可以,至少是找到了带阿芳走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蒋衍欲言又止的。 “但是?” 蒋衍低头亲吻儿子的小手,说:“其实,他们,就连二姐夫,都不大了解阿芳。” 蔓蔓听着惊讶地一瞪眼:“怎么说的好像你比我们还了解她?” “你不知道吗?阿芳可是保送清华计算机系的学生!” 蔓蔓对向老公那双眯着的眼睛,突然心里头一震。(未完待续) 老公不为人知的一面 陈母给在客厅里的儿子倒了杯水后,说:“和朱小姐谈谈吧。” 陈孝义抬头看了看站在窗台边一声不语的父亲,回头对母亲说:“我知道了。” 也好,有些事先说清楚,免得彼此误会加深。断了这人念头,也能断了父母的念头。 陈母就此拉着陈父到了屋外。陈父扔下手里的报纸时,看了看儿子,表情复杂。 客厅里,陈孝义将母亲倒来的水杯放回到茶几上。朱艳坐在侧边的沙发,拿出手机用手指在触摸屏上划着信息。见他望过来,抬起杏眼,冲他笑了笑。 陈孝义别过脸,觉得这真是件荒诞至极的事,之前相亲倒也算了,可这女的怎么回事,不会什么都没有听说,现在居然非缠着来看他。 “朱小姐。” “嗯?” “我不知道我母亲和你说过了些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没有找对象的打算。”陈孝义想,这样冰冷的拒绝的言语,应该让这个看起来很骄傲的女人可以打消念头了。 哪知道,朱艳说:“因为你心里装了一个女人吗?” 陈孝义不怕在这时候把话说绝了,抬起头,道:“是的,除了她,其她人我不作二想。” 朱艳因他毫不避讳的坦白,咬了咬唇:“你可真是个痴情又冷酷的男人。可是,我听伯母说,对方是没有毕业的学生吧?陈中校,你应该不是个愚蠢的男人,会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情。” “我可以等到她毕业。”陈孝义的回答不假思索。 “毕业?”朱艳笑,“这么说,离她毕业这三年时间里,你是自由身,这不妨碍我追你,对不对?” “朱小姐!”陈孝义沉了脸,“我相信你也不是个傻瓜,会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 “我怎么不仁不义了?既然你们两个都没能确定关系,我追你是法理可容的事情。”朱艳没有顾着他那张难看的脸,径直端了杯茶。 “我说了我心里不会有其她女人。” “那也没有关系。三年的时间,胜负未定呢。” 既然话语无法沟通,陈孝义站了起来,指向门口:“请你走。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朱艳就冲他这句冰冷的遣客词,又笑了:“有没有人说你其实对女人压根不了解。” 他冷眼看着她:“我只知道从没有一个女人傻到听对方说了这些话后,依旧不依不饶的。而且对的是只见过一次面连了解都谈不上的男人。” “好吧。”朱艳优雅地把高跟凉鞋踩回在地板上,手机放回了手提包,作势拍了拍裙摆站了起来,“你拒绝我是你的权利。我追求你是我的权利。” 陈孝义背过身,听着屋门在身后传出轻微的关响,猛地是将拳头砸在了茶几上。 朱艳走到楼下时,正好陈母拽着陈父走过来,问她:“小朱,两人好好谈了吗?” “谈过了,阿姨。”朱艳笑眯眯道。 “那谈得怎么样?”陈母希望儿子能就此回心转意,这是多么好的女孩子,比彭芳不知道好多少倍。其实,她这个做妈的不是挑剔儿子的对象,但是儿子挑对象总得挑到个正常的吧,至少,不要误了自己前程才行。 陈父看了看老婆,没有说话。 朱艳道:“阿姨如果放心的话,这事儿都交给我处理,好不?” “好,好。”听到这话,陈母心里乐开了花,连声应好,送朱艳走。 陈父没有看老婆,自己一个人上楼,到了楼上,看见儿子回自己房间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个摔碎的杯子,于是摇头叹了口气。 这事后来据高大帅转述到两爷那头后,众人不禁都为陈孝义犯了愁。 “以前,陈伯母都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忆中她很和蔼很亲切很懂理的。”姚爷想不大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怎么现在变成和某某一样了,好像和某某是多好的姐妹。” 这个某某,指的就是蒋母。 君爷却是很了解地说:“这种手段很常见,不止囡囡她婆婆一个。再说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你让陈伯母在孝义这事发生之前去评论囡囡她婆婆做的事,八成也是骂着囡囡她婆婆不会做人。没觉得自己做错,只觉得囡囡她婆婆是错。” “当妈的关心儿子是没有错。”高大帅为难地摸着下巴颌,“可孝义怎么办?” “问题,我觉得还是出在这个女的身上。”号称女人通的姚爷分析,“如果她拒绝了,陈母会受到打击,再找几个都不能成功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就得放弃了。” “对啊。”高大帅听着很有道理,拳头砸在大腿上,激动地说,“这女的是怎么回事?是骄傲的恐龙大王吗?自称战无不胜的女武神?被人拒了反而雀雀欲试的,像爱找虐的!” “咱们不说她是不是爱找虐的,咱们只想怎么赶紧让她转移目标。”姚爷指道。 高大帅接着见两爷都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周身顿时冒起了鸡皮疙瘩:“爷?” 姚爷眯了眯眼,拍拍他肩头:“高大帅,我们都觉得呢,这任务非你才能胜任,就凭你名字里这个帅字。” 高大帅听出两爷是要让他牺牲色相去勾引朱艳,紧张地拉了拉衣领:“你们觉得我行吗?” “怎么不行?都说有你这个帅字招牌了,有女人能拒绝你吗?” 高大帅怎么听怎么怪异,看回姚爷那张万人迷的妖孽脸,说:“姚爷,没有女人能拒绝,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姚爷白了他眼睛,道:“这要说的是我自己,那我早在我自己名字里面加上高富帅三个字了。” 高大帅听着还真觉得有理,点点头说:“当年我爸妈怎么不给我起名为高富帅呢?就只差一字之别,都害得我被女人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我明明也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 听高大帅胡侃的好处在于,多糟糕的心情都能一扫而光,变得阳光明亮。赵文生走进来时听了高大帅这番胡侃后,果然心情大好。连先前埋怨陈孝义的心情,现在想想都觉得好像没有道理。陈孝义不是没做,能做的都做了。 高大帅整理整理军装,打听清楚朱艳的住处后,拿电话叫了束花,准备捧着花儿去勾引美人。临走前,不忘向君爷复命:“君爷,您让我去调查你妹妹那事儿,您还是自己去问你妹妹吧。我真不想得罪你们两个。” 本是悠闲自得翘着二郎腿的君爷,听到他这话,脸色一黑:“怎么?她察觉到你了?” “具体,可能是有人漏了风声,或者是她自己敏感,反正,她是知道我在监察她学开车的事了。”高大帅这话说完,闪的快,刚关上门,听见君爷的一支笔扔到了门板上嘭一声。 “这小子,连这么点屁事都办不好!”君爷起身后,怒气冲冲地走回到办公桌前。 姚爷没有多想,直接说他:“她想学就让她学呗。反正有那么多警察叔叔看着她,出不了事。” “要是她过了驾考呢?”君爷瞪着任何一个敢为蔓蔓求情的人。 “不可能吧。”姚爷琢磨着说,“如果她真是过了驾考,也就没有你说的那个毛病了。那不更好。” “想的天真!”君爷摔了本子,“她要是真的完全好了,还会做噩梦?还会整天胡思乱想我这个哥会出事?” 心理阴影这事真不好说,有人存一辈子都没法消除,而且平常看起来很正常,只有在特定条件下发生的机率极大。 姚爷听到他说蔓蔓仍在继续做噩梦,就不敢乱说话了。 君爷坐下来,手指揉着眉头,是想着:既然都被她发现了,是该就此摊牌?还是等到了路考的时候,做手脚让她过不了? “你不要和她吵。买通考官让她不过算了。”姚爷清楚他在想什么,直接和他说。 赵文生在旁边听到他们这提议,感觉十分怪异,扶着眼镜想笑: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买通考官是为了弄个不及格?看起来,也只有在蔓蔓身上能发生的事。 君爷“嘭”掌心打在桌上,包公脸道:“买通考官让她过不了,这还不容易?我就让她考到老去!” 姚爷和赵文生互相对上一眼:让蔓蔓考到老都考不过驾照,君爷这决心真够绝的! 蔓蔓现在半天在家照顾小孩,下午偷溜去驾校。刚好,老公这两天请了假在家。知道老公是为了彭芳的事在忙碌,蔓蔓抱着小儿子在旁边观望着,瞧着能不能帮上忙。 小西西不像妹妹小南南,被父亲一引诱,对电脑的兴趣蛮大的,经常自己伸出小手想摸键盘,嘴巴偶尔哇唔哇唔地叫。大脾气公主则完全不像哥哥,被父亲抱到电脑面前仍无动于衷,一脸鄙夷的神气,好像在说这块大笨铁是多么傻蛋才会去用的东西。 蔓蔓每次看到小女儿,都会想起自己对电脑的兴趣缺钱,有点汗颜。 老公是个电脑通,她是个电脑白痴。说出去,是挺让人笑话的。 蒋大少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媳妇被人取笑为电脑白痴的事,这同时影响到了他这个做老公的不胜任本职的声誉。恰好这两天有时间在家,顺道修炼下媳妇的电脑技能。如此一般,歇息的时候,他就抱过小儿子,让媳妇坐到电脑面前练习五笔。 五笔是很基础的打字技能,可蔓蔓怎么学都学不会。那些繁琐的字根,能让她急得掉头发。 小西西看着妈妈啪,一键打错,啪,又一键敲错,张着无牙的嘴巴呵呵呵地笑,好像自己都要比妈妈聪明。 儿子能笑妈妈,蒋大少可不敢笑媳妇。但是,以他这个电脑专家阅人无数的经验,依旧作证了之前他对蔓蔓小媳妇的评价:一辈子都教不会的电脑白痴。 没兴趣的东西,怎么学都不行的。 蒋大少摇摇头,不敢直接说媳妇,拿女儿小南南来说:“我看南南对电脑没兴趣,却是对大舅子那个药箱整天流着口水。” 蔓蔓想到这个就更气了:“怎么没有一个想到拿我那支画笔呢?不然,拿我厨房里的汤勺都好。他们两个,究竟是不是我生的?” “就是你生的,才不会喜欢拿画笔或是汤勺,对不对,西西?”蒋大少抓着儿子的小掌心拍拍手,无比自豪儿子要继承父业的天赋。 蔓蔓恼得,踢老公一脚:“你别得意。两孩子都没有抓周呢。天知道将来他们会怎么选择。我当年想学画画,是七八岁的时候的事了。你那时候出生,不是也家里没有电脑吗?” “蔓蔓,这天赋就是天赋。西西的天赋就在这里,你否认不了的。不信,你让他打键盘。我相信,你刚才打错的字他都能打出来。”蒋大少信心满满地和媳妇打赌。 蔓蔓偏不信邪着,抱过儿子。小西西举起小手,摸着键盘,有模有样的,很认真的,啪啪啪,敲着。刚好敲出她刚才打错的汉字。蔓蔓见着都目瞪口呆的:儿子这是天才? 小西西咧着无牙的小嘴冲父母笑,卖萌至极。 蒋大少马上抱起儿子亲脸蛋,道:“我儿子就是聪明!” “瞧你美的!”蔓蔓怒:老公这不是捧儿子踩她这个媳妇吗? 哥哥尽是得到父亲的欢心,躺在一旁睡懒觉的大脾气公主不高兴了,撅撅小嘴角。蒋大少忙着又亲亲女儿安慰。 一家四口玩得正乐乎。笔记本上,嘀嘀嘀,发来一连串信号的响动。 蔓蔓立马让开位子。 蒋衍坐在电脑前,仔细地分析完一连串数据,抱起手,皱起了眉头,一副少见的严峻的态势。 蔓蔓屏住声息好一阵后,问:“怎么说?” 蒋衍沉着气道:“果然,那边的人让她帮忙了。” “那边的人?” “鲁玉和薇拉承认了,戴兴伟之前给他们在给政府机关装的相关软件上开了后门,这样数据流能直接通过服务器外露到戴兴伟的电脑上。而戴兴伟的这部电脑,现在已经是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这怎么办?很危险吗?漏洞不能堵住吗?” “漏洞要堵能堵。但我们是在后门上安装了反侦察程序,希望能截取他们获得的数据库。这样,我们也能追踪到对方的地址。问题在,他们很狡猾。之前一直没有动作。直到近来,找到了能替代戴兴伟的计算机高手,才敢来动。” “你意思是说阿芳被他们利用了来对付你们?”对这点,蔓蔓不大相信。毕竟彭芳怎么说,也只是个未毕业的学生,未必有这个能力应付老公这样的高手。 “蔓蔓,计算机和其它行业一个显著的不同,在于和年龄的关系几乎是成反比。许多计算机天才,之所以被称之为天才,都是因为在他们年纪轻轻的时候铸造了辉煌。像我,最辉煌的时候不是在现在,是在我念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根本都没有想到去念军校,和欢儿那远大的志向根本没法比,只是把编程当做兴趣业余在玩。但是,就因为这样——” 蔓蔓认真地倾听老公鲜为人知的一面。儿子小西西坐在她膝盖头上,同样专注地听着老爸讲话,小眼珠子睁得叫圆溜溜的。只有大脾气公主,依然闭着眼睛偶尔撅撅小嘴。 蒋衍咳了一声继续往下说:“我那时候贪玩,青少年都是这样的,学到了或是发明了点什么技术,很喜欢炫耀。我在一天内黑了数百家网站,并且对黑掉的每个网站发过去漏洞说明短信,指出他们网站技术上的种种缺陷。其中,不止国内网站,还有国外网站。” “你这样算不算犯法?”蔓蔓紧张地问。 “黑客有两种。一种像是我这种,黑掉人家的网站不是为了窃取对方的数据或是损害对方的利益,只是为了提醒对方有技术上的漏洞希望给以对方改进的帮助,让对方不会中了其它黑心黑客的毒手。另一种,就是俗称的电脑罪犯了。他们攻击网站,只是为了牟取某种利益。”蒋大少解释。 “那么——你都闹这么大动静了没人管你吗?” “这就要说到,在我那天的壮举之后,国外的黑客就瞄上我了。”蒋衍咳咳,又清了几遍嗓子,“因为被国外的顶级黑客都瞄上了,部队的首长找到了我,希望我能考进军校。” 老公后面这两句过于潦草,连那个部队首长是谁都没有说明,蔓蔓当然也不好问,怕是涉及军事机密。不过老公这些话也证明了,老公确实很厉害。厉害的老公既然断定了阿芳的能力,八成是没错了,但是,蔓蔓仍是好奇地问一句:“阿芳真的很厉害吗?” “她比欢儿宝儿,都要有天赋。” 听到说阿芳比两个小伙子都要有天赋,蔓蔓讶异地张大口:“是吗?我只知道你指导过欢儿和宝儿,你好像没有指导过阿芳,怎么知道的?” 应该说彭芳一直看起来默默无闻的,任谁都没想到其深藏不露。 “当时审批了阿芳进保送名单的是,我部队里的一个首长,他现在主要就是物色我们部队的预备役人员。阿芳设计的复制病毒程序,能增强病毒本身侵染能力的两倍以上,也即是说,极大地缩短了病毒攻击服务器时间使得在瞬间窃取到数据并且逃脱的机率增大至二十倍以上。”蒋大少说到这眯眯眼,神秘兮兮地与老婆说,“你还记得,陈中校那些兴趣爱好被人肉出来的事吧?” “阿芳干的?”蔓蔓讶,“看不出来!” “她同学或许有帮她,但绝对主要是靠她。因为,在她同学要触及到部队内部的人员档案痕迹的时候,是她亲自动手用病毒攻击方式切断了服务器终端,保护了陈中校的最终隐私。” 蔓蔓只能用无以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里的不平静。 “孝义说她是个好姑娘。她的确是个好姑娘。正因为是个好姑娘,我们部队首长都很替她担心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蒋衍说到这,把笔记本合上,他的心情一样很不平静,是要走到阳台去透透气。 彭芳在为对方做事,是被对方所利用了,还是有意这么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为的是套取更多的情报传递给他们呢? 现在光是看阿芳的动作,还不能弄清楚。但阿芳失忆,似乎是真实的。 赵文生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只会是考虑阿芳被绑架被诱拐,对于蒋大少他们了解阿芳能力的人,要考虑的则是更多,阿芳是否会助纣为虐,是否会触犯法律,危及国家利益? 蔓蔓放儿子进小摇篮里,进厨房给老公找个西瓜,切了给老公解渴。 蒋大少在阳台徘徊了一圈后,回到房间重新打开电脑,仔细思索下,按照刚才捕捉到的信号,反线发送信息。这么做,虽然有些鲁莽,但也是种赌注。 中午,君爷回来吃饭,见到妹婿请假在家,不由生了些疑问。 蒋衍说:“这两天酷暑,单位不忙,有闲假,我就在家里呆两天陪陪蔓蔓和孩子。” 妹婿都这么说了,君爷没有多问。 陆夫人把菜端出来。小儿子陆欢和陆司令都没有回来吃。就他们几个围在桌前。蔓蔓哄了两个孩子睡后,走过来,刻意地问了问大哥有没有阿芳的消息。 君爷不客气地道:“哪有那么简单能找到人?不过出入京城的关卡都有留意了。他们想逃出京城,也不容易。” 这话等于没说。蔓蔓夹了块鸡肉放进大哥的碗里慰劳,道:“怎么不和白露姐出去吃呢?” “你白露姐忙着呢。你以为白露每天像你只需要在家带小孩?”君爷夹起妹妹给送的鸡块,一边不忘挖苦妹妹。 蔓蔓瘪瘪嘴:这大哥真是的,哪天对她好一些,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夫人说话了,不爱儿子这么说女儿的,说:“囡囡又不是没有工作。她还要经营一家上千员工的饭馆。” “那性质也不一样。”君爷道,“白露那是坐班制。囡囡需要吗?” “好了,别说了,说来说去,我知道我比不上白露姐。”蔓蔓道。 果然,这大哥的听到妹妹这般妄自菲薄的话,又不乐意,回头说她:“你哪里比不上白露了?” 其余三个人就冲着他这话,忍俊不禁,却是不敢当着君阎罗的面笑。 这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咔,空调停止转动,停电了? 陆夫人慌忙搁下碗筷,从书房里拿出空调的遥控器,对准客厅的挂式空调按了几下,完全没有反应。 “可能是跳闸了。”蒋衍说,边是要其他人稍安勿躁,是走到客厅门口,掀开家里总开关盒的盖子检查,结果见一排安全开关,没有一个跳闸的。拉开防盗门,往外瞧,听到楼上姚夫人也在喊“停电了?”。 “怎么会在这时候停电呢?都没有通知。”陆夫人说,感觉特别奇怪的原因是,这种不通知的情况下停电,那是十年前才有的事情了。这里的小区管理可是军事化管理,十分严格的。 君爷拿起话筒拨了电话到保安处问。 由于停电,屋内不会儿就闷热了起来。蔓蔓忙是找了把扇子给躺在摇篮床里的儿子女儿扇风,免得两娃一热身上要起疹子。即使这样,享受惯冷气的两娃,很快不高兴地嚷嚷哭哭起来。 这时把孩子抱起来哄会更热。疼惜外孙子外孙女的陆夫人急着说:“快问问,哪家家里不停电的?” 君爷已经与保安处通完电,问清楚了情况,说:“不用问了,这片区域突然全部停电了。已经通知了电力局的人过来,可能是外面哪个地方短路了。” 大家想着,检修应该不是需要那么长的时间,现在电力局的人工作都挺勤快,而且这片区域涉及军事管理区,理应速度会更快。 可是,等到君爷下午要去上班时,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这个电力依然没有恢复。君爷再拨了电话去问管理处,确定电力局的人早已经沿线在检查了,但一直没有检查出来问题。现在是已经出动到上层的技术人员出来,工程师出来,来帮忙解决问题。 姚爷走了下来和君爷汇合时,贴着君爷耳边说了句:“不觉得这电停得有些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君爷觉得奇怪的地方还有,怎么妹婿不上班在家。 “蒋中校,你在家?”姚爷发现了蒋大少的存在,同样惊讶。 蒋衍这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背了身去打电话。 蔓蔓见着老公是一路走到了书房里,关上门不知干什么,明明书房里没有空调会很闷热,心里疑问着。结果,老公进去书房后不到十分钟,啪,开着的电灯忽然亮了起来,这是来电了?! 凉凉的冷气吹过来,两娃凉快了,停止了吵闹。蔓蔓边停下快摇断手的扇子坐下来歇口气,边是对着从书房里出来的老公眨眨眼。 蒋衍是匆匆忙忙跑到了自己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果然屏幕上出现一连串的数据。 这边,姚爷还和君爷在说:“我总觉得这停电的方式似曾相识。” “是有点像。”君爷道,“管理处的人说,是外面的总电闸自动跳了,但不像是过电保护跳闸。这不一路电力工程师在查是怎么回事,不敢轻易恢复电力。” “可现在回电了?”姚爷饱含深意地悠叹。 陆夫人在旁插了一句:“是阿衍打电话去让电力局打开开关吗?” “妈——”蔓蔓都觉得母亲偶尔说出的话,让人感到无以形容的强。 姚爷冲着陆夫人笑道:“干妈,你说的对,蒋中校是电力局领导。” “哎,你们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知道阿衍不是什么电力局的。”陆夫人忙捂住嘴,说。 君爷这时候是记起了什么,和姚爷商议着说:“我们开车,到大学里走一趟。” “大学?” “对,就你我去年刚借了人家的研究室里做过鉴定的大学。” 蔓蔓看两爷是走出去了,只期盼这家里不再出什么事停电,不然,两娃又得再吵。 两个宝贝在空调扇徐徐的凉风吹袭下,从中午最难受的闷热解脱了出来,眯着惺忪的睡眼,似乎知道这是在谁的保护下才有的凉风,于是都望着爸爸在的那个房间里。 外头,姚爷开着车,来到当初他和君爷用蔓蔓的标本给蔓蔓做的亲子鉴定那个实验楼。两人和门口的值班老师打过招呼,因为暑假期间放学,这家实验楼里几乎又没有人。接着,姚爷问起那值班老师有关实验楼电闸的事。亏那守门的老师,很记得姚爷和去年发生的那趟事,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责任,那老师拿了串钥匙,带着他们来到开关盒的地方,指着贴着墙壁,需要用梯子爬上去才能够得到的地方,说:“为了防止学生捣乱或是外来人员作乱,这个开关盒都是用钥匙锁着的。” “那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吗?”姚爷问。 “就是跳闸。短路跳闸。我后来爬梯子上去看了下,把跳闸的开关重新拉上去,就没事了。”那老师说。 说那次意外是单纯的短路跳闸,两爷说什么都不信的。他们那时候没有想多,只想是有人拉了电闸阻碍他们结果,现在过来一看,俨然有人进来拉闸的可能性十分之小。 “温世同一定隐瞒了什么!”现在君爷愈加确定了在监狱里的温世同有秘密没有说。 “当时我们推断他可能干了这事,但后来经调查,他本人没有作案时间。按理说应该有同谋,但是一直都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姚爷现在回想整件事,感觉漏洞百出,“比如之前我们送到检验中心的标本被人动了手脚,但是究竟是被谁动了,都没有结论。” 正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温世同干了这些事,所以他们到现在都没法追查。温世同本人,对这些没有证据的事是一个都不认的。检验中心共有几百号员工,不包括外来临聘人员,人脉关系复杂,也不能说无凭无据去定谁的罪。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曾有委托检察机关去调取检验中心的资料查看,都没有终果,道不定里面数据全部被人动了手脚。 “有可能远距离遥控电路开关吗?”姚爷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骇然。 “这事问阿衍最清楚了。”君爷深吸口气后,折身准确去找回专业的妹婿。(未完待续) 初战告捷 高大帅奉了两爷的命令,捧了束鲜花,站在朱艳工作的出版局单位门口。几个人下班时,从他身边经过,朝他那样子看了看,捂住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高大帅见到,连忙拿手拨拨寸头,摆出一副酷哥的模样,另一边是小声跟在他后面的兵:“我衣服上的扣子没有系好吗?” “好像不是。”那个兵拿众人的目光看着他,道,“高长官,你好像是忘了系皮带。” “钓马子怎能系皮带,系了皮带岂不是和门口站岗的士兵一样。”高大帅瞪回他没有见识,再次拿手整理整理衣领,手心里直冒汗。 这个任务实在太艰巨了,比让他拿刀去对付一个军的敌人都可怕。不是他对女人没自信,是他高大帅固然爱胡侃,假风流,但是,真心是没有试过追求女孩子的经历。这个演戏总得有个经验才演的像,他又不是姚爷那种万人迷,女人一见自动会飞蛾扑火地向他飞过来。 正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朱艳从门口里出现了。今天她没有开车,提了个白色的小提包,夏日下,好个清新丽人。高大帅往手心里抹了抹口水,不得承认:这妞,长得就是漂亮。陈孝义若不是瞎了眼睛,不,应该说如果不是彭芳在先,这场战谁输谁赢明摆着,肯定是朱艳。 朱艳随意地转过头,看见他了,见到他的瞬间杏眼闪亮。 高大帅很想理解为他这是一箭射中她芳心的效果,很可惜的是,站在朱艳旁边的女同事同样是在见着他的闪亮之间紧接下来是哄堂大笑。 “有没有见过这么老土的?追女人站在大街上捧着束花。送花倒也算了,可拿着那红玫瑰配着那身军装,不是老土的不能再老土的吗?简直脑袋里是个二B货。” 高大帅脸红得像天上红彤彤的日光,心里直骂:“shit!老子若是二B,你们是一A!” “他是要追谁啊?” “你看,他视线一直朝我们这里射过来,不是要追我们中间的一个吧?” “哎呦,千万不要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 “老天,他千万不要把花送给我,我会直接让他把花送进垃圾堆里的。” “把他花送进垃圾堆里,还不如拿了他当着他的面,一元一支当街叫卖。” 高大帅欲哭无泪:这些出版局的女人怎么一个个嘴巴这么毒啊!一个个是每天审阅太多小说了吗?个个幻想力十足。 “长官,她要走了。”身后的兵好心提醒他一句。 朱艳倒是没有和其她女人一块取笑他,是忙着站到路边,招手要截辆出租车。 高大帅抓住时机,实务者为俊杰,将手里的红玫瑰塞进后面小兵的手里后,直线冲过去,站到朱艳旁边,正儿八经地说:“朱小姐,这个时间段不好截车,这样,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朱艳愣了愣,以古怪的目光打量他:“同志,你不是来追女人的吗?” 高大帅这个苦逼的,他这做的还不够明显吗,干脆直接表明:“朱小姐,我叫高大帅,想和你交个朋友。” 朱艳张开唇,露出排珍珠白的小牙:“你怎么不叫高富帅?如果你叫高富帅,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胡侃这东西,是绝对难不倒高大帅的,高大帅说:“我爸妈是要把我叫高富帅的,只是可惜当初登记名字的公安局同志搞错了一个字,这不在向公安局申请改回来。” “得了吧你,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高富帅。”对待厚颜无耻的人,朱艳的嘴巴更是毒,比刚才调侃他的那群女人更毒。 高大帅被她的话震得下巴一抖一抖的,坚守战地说:“同志,你不觉得你的话对于一个初次见面并向你表白的男同胞,太过损了点吗?” “哈哈哈。”朱艳仰天大笑,接着冲他胸口点了两下,“别以为我只见过你一次面会不认得你。你这是想学侠士为朋友两肋插刀,精神是有,可技术太差。去到战场,充其量就是被长官派出去当诱饵的那种。砰砰,我只需两枪就可以把你踢出局。” 原来她早认出他了,而且一下猜中他是来干嘛的。高大帅愤愤地抓下头顶的军官帽,道:“既然你不喜欢用糖衣炮弹,咱们爷也就来个真枪实弹。说个明白吧,你挡着我爷的朋友的腿了,爷肯定要为朋友清除障碍。” “都说了你技术不够,你装什么装。”朱艳不耐烦地要拿手推开他,招计程车。 高大帅黏紧在她面前,不肯走开,嘴里嚷嚷:“想当年,我们解放军能打胜仗,没武器,靠的就是这个毅力。” “你信不信我叫保安!”朱艳怒瞪圆了眼,拿手指住他。 高大帅轻轻将她秀指按下,咧开嘴露出比皮肤白的一排牙齿:“我说,不如我们找家咖啡厅,好好谈吧。” “谈什么?”朱艳冷着脸看着他。 “谈恋爱啊——”啊字没念完,小腿的地方被高跟鞋的鞋跟蓦地踢中,当场痛得他眼角挤泪,妈妈地喊,“你这旋风腿的鞋跟,比敌人的砍刀还可怕。” “我不和你这种疯子胡搅蛮缠。”朱艳冷冷地说完,举起手招车。 高大帅继续追上来:“我说,朱小姐,像你这么漂亮的人,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陈中校这棵树只是外貌上长得漂亮,哪有我高大帅这棵树实用。” “你有什么好,不就长了张嘴!” “这你就错了。我这棵树真是比陈中校那棵树好太多了。一呢,我高大帅的官坐的比陈中校大,二呢,我高大帅的家底,是真正的高富帅,一亿家产只是小CASE,三呢,我高大帅在哪里都是人脉四通八达,骗吃骗喝骗领导绝对都没有问题,你想坐到领导的位置,只要我开句声,保准一路官路亨达。” 朱艳因他后面的话动了心,掉过了头仔细瞧着他:“你真是官位比陈中校高?” “看见没有?”高大帅捏起军装上的军衔,“他刚升的中校,我呢,过不了几年,是要上将军的人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朱艳怎么看他,就是一张死皮赖脸,不得犯疑。 “所以说,你们女人呢,就是爱看花瓶。看起来坏坏的男人,其实都是有颗金子般的心,不然,我也不会拿着老掉牙的红玫瑰来追你了。” 朱艳这会儿,虽是犯疑,却也动心了,抬起手腕看下时间后,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咖啡馆,你开车,我指路。” “好的!”高大帅赶忙走在她面前带路,给她打开车门。 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兵,是都被这突然直线下降的情况惊住了,想自己长官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是愈来愈厉害了,都能把泥巴说成金子。 就这样,高大帅的首战虽是中间出了点小曲折,但是告捷了。 姚爷拿起电话筒,从高大帅的兵那里听取了汇报,连连点头:“不枉我把军装借给他。” 等他挂上电话,君爷听见,问:“初战告捷了?” “那用说。”姚爷认为这绝对是自己的功劳,居功自恃,“我可是把我的军装都借给他去诱惑女人了。” 其他在旁听见的人,忙把手捂住嘴巴:爱美的爷,谁都惹不得的。 眼看朱艳这边如何解决有了门路,君爷转着手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前两天去找了妹婿的领导,做过一番正式的交谈后,确定了阿芳的动向。上回家里的停电,与之前那次实验楼的骤然停电,都可以初步断定与对方不无关系。但是,实验楼的那次停电,明显意义更多。在于,他们在那次实验楼的动作,本来不是能被人所知道的。大胆推断的话,可能是有人无意中撞见后起了歹心。这条线索如果重新来追查,说不定有另一条出路。 可惜,驻守实验楼的那个值班老师,年纪大了,记忆力不是很好,确实是记不起任何细节。 唯今之计,君爷决定是邀请上妹婿,在检验中心那边,重新查找数据看能不能发现些端倪。现在,这些当时从检验中心那里得到的数据,全部送到了蒋大少手里。蒋大少这两天于是都窝在家里专心分析数据。 爸爸在家,最开心的要属小西西了。小西西现在可以每天在家里坐着,看爸爸怎么工作,学习爸爸工作的姿态,小手在空气中敲打着无声的键盘,好比是个小钢琴家,是玩得乐不思蜀。 蔓蔓偶尔走过来,不敢打扰他们父子两人的动作。经过时,拿手指弹弹爱睡懒觉的女儿。大脾气公主照样在梦里撅小嘴,不和妈妈计较。 “你说她怎么这么爱睡?”蔓蔓感觉女儿每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睡觉,远远超出了儿子的睡眠时间。 蒋衍中场休息的时候,回过头来和老婆说:“小孩子这个年纪最爱睡懒觉。反正她起来就是吵,让她睡不是更好吗?” 如果小南南只是安安静静的睡觉倒也算了,但是不是,经常撅小嘴,好像说梦话似的。蔓蔓担心孩子肚子里长虫。当然,为此找过赵文生来看。赵文生说长虫对于大脾气公主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为虫子都会被大脾气公主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跑。那是,两个娃从出生到现在,小西西小病都犯了几次。这小南南一次病都没有犯过,比哥哥不知道健康多少。 赵文生偶尔见着小公主趴在君爷的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君爷那个药箱,都微微一笑,说:“当医生,是要比其他人健康才能照顾到病人。” 俨然,女儿都被自己哥带坏了。话说回来,她哥,是对待两个小娃都有区别。从早先她哥放话要让南南姓陆就可以看出来了。她哥是把宣言真正付诸于实践中。 君爷,到现在,抱过小西西的次数不过三,抱小南南就不用说了,几乎天天晚上陪着小公主睡。君爷对如何教育小外甥女成长,都有一套路数。对如何去教育小外甥的成长,完全不在计划内。现在全力负担起儿子如何成长的是蒋大少。 蔓蔓自从知道两娃的兴趣都不在她这个妈的特长上后,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来。只是,这当妈的,真是对儿子女儿不闻不问,是不可能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比任何人都要心疼。 蒋衍这边将数据库里的消息消化后,抱起手,若沉思状说:“原来,大哥当年让人做了不少亲子鉴定。” “哎?”蔓蔓竖起耳朵。 蒋衍道:“说的是,在找到你之前,大哥就已经对一些人选先进行了筛选。” “来冒充我的人很多?”蔓蔓想这些人真奇怪,冒充了不怕被拆穿吗,一辈子提心吊胆过日子多可怕。况且这种冒充的事,有多愚蠢,现在技术发达,要拆穿谎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别说,你的标本,第一次送到这里检验照样没有过关。当然,这里面是有人做了手脚的缘故。” “什么人做了手脚?”蔓蔓好奇地问。 “现在查的就是这个。” “温世同不是被抓了吗?”蔓蔓想起那个时候,也只有温世同有这个作案动机。 “他一个人办不到这事。”蒋衍赞同大舅子的想法,说,“这里面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至今都没能揪出来。” “跑了?” 根据两次断电共同的手法,蒋衍能断定是一伙人干的,道:“跑了也都抓回来,抓到老鼠尾巴。” “上次家里停的那次电,是把你数据对毁了吗?”蔓蔓始终觉得上次的停电很莫名其妙。 “那倒没有。我在家里的这台电脑,本来就不可能存放有机密数据。对方只是在显示他们的力量,因为我把他们惹恼了。” “惹恼了?” “嗯。”蒋衍轻轻点点头,“我钻了他们的漏子,试图给阿芳发一些信息,然后故意泄露痕迹。” 蔓蔓听着这话更觉心惊胆战的:“你这样做,不是把阿芳推进火坑里吗?对方知道的话,不会把阿芳怎样吗?” “我只是发了些劝说阿芳的话,对方知道,只会更信任阿芳。”蒋衍解释。 “这还差不多。可是阿芳究竟在哪里?”蔓蔓问。 “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全部都是用国外的服务器。现在先抓住检验中心这个内鬼,这事就有门路了。”蒋大少说着,是边唇角微勾,俨然是这事有了眉路。 这次抓住沈广宇的行动,做得是完全不漏声色。话说,自从温世同入狱后,沈广宇是煞费了不少苦心,方是把自己保住。好在他沉得住气,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了这么整整一年,终于好像是雨过天晴,风平浪静了。 他老婆沈太,却是压根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坏事的,那天回个电话给老公说自己要出公差出远门,让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沈广宇下班后顺道提了个饭盒,准备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回到单位分配的房子时,看到家里客厅里的灯亮着,正觉奇怪,想着难道老婆要出差还没走。这走到了家里敲敲门,里面没人应,大概老婆是真走了,为防小偷光临故意开了灯。如此想着,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走进了屋子。 客厅里,果然是空荡荡的,只有灯亮着。可是当他在玄关处换了鞋,走到客厅中央,嘭,是房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男人。 沈广宇当场就懵了,紧接是惊吓过度差点尿了裤子:这不是入屋盗窃杀人劫财吧? “我说,各位大哥,你们想怎么样?”找回自己的声音,沈广宇磕磕巴巴一边说,一边伸手进裤袋里拿手机。 君爷使了个眼色后,有个人迅速过去,是将沈广宇想拿手机的手快速一扳。沈广宇哎呦一声,手机落到了地上,耳边只听:不准出声。他额头一颗颗豆大的汗如瀑布落下,直点头:“大哥,有话好好说,不就要钱吗?可你们真找错了地方,我是工薪家庭,没有钱的。你们要找,也得去找高官的家里。” “你看我们像是劫财的吗?” 沈广宇因对方这话,从肺腑里倒抽气,仔细看了看这一群人后,看见他们身上的穿衣打扮没有一样像是小混混,都是白领式的西装衣裤,再仔细看,是在其中认出了君爷和姚爷的脸,他的膝盖头立马软了。虽然在帮温世同做了那事后,他一直有想到这样一天,两爷会来找他算账,因为他曾经把两爷给戏弄了。 “陆,陆上校?”沈广宇对君爷的记忆,只留在了那个时候温世同入狱时。 君爷皱眉看了看他两条抖得如秋风落叶的腿儿,想到自己当初差点因这个渣错失亲人,心里益发恼火。 姚爷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心情也不好,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会被这种男人唬弄了标本。 沈广宇这会儿越是弱相,越是让人不由想生气,很大的生气。这种男人,怎么能藏到现在才被挖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沈广宇!”君爷猛地一喝。 沈广宇双膝盖着地,双手伏地,道:“这,这不是我想干的,是有人指使我干的。那个人已经进了监狱里。” “你以为我们是傻的吗?只为了抓你的话不会直接到你单位抓人?” 爷就是爷,当发威的时候,让人秋风扫地。 沈广宇往地板上磕着脑袋说:“我真不知道其它事情了。” “温世同不说,是要被杀头的。既然你一样不愿意说,就和等着哪天和温世同一样吧。” 沈广宇在心里头这时候一咯噔,眨了眨眼:难道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其实温世同除了王海以外,并不知道其它的事儿。所以他们继续问温世同是没有用的。温世同如果因此被杀头,那真是冤。不过,既然他们从温世同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以为他和温世同一样,他只要不说,不会得罪那个大人,自己总是好处多多的。 他的沉默,被看在两爷的眼里。 姚爷的眼睛立马危险地眯起来。 君爷直接走到他面前,用鞋尖挑起他下巴。 沈广宇被迫仰着头,却是不敢对着君爷的眼睛,说:“陆上校,温世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如说说你知道的事吧。” “我知道的事温世同都说了,不是吗?” “可我们总是不知道温世同究竟有没有说谎。你说,你究竟帮温世同都干了些什么?” “就,就你们都知道的,偷换了你们做亲子鉴定的标本。” “你一个人做的?” “是。” “那监控录像呢?据我们所知,你好像不能进监控室操纵监控镜头吧。” 干坏事最怕的地方在天眼。但是,天眼绝对不是没有破除的可能。好像科技电影一样,现在经过网络远程操控天眼,已经不是难事。他那时候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本想进过监控室先支开保安,后来想想实在太过危险。可那时候他没有这个技术,只能是假装着进去标本室拿其它东西时顺便动手。之后,因为被命令去给实验楼断电,发现那个电闸是被锁了的,自己根本动不了手,着急之下再打电话求助,对方让他报了具体地址后成功施行。他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个能人。接下来为了以防自己在检验中心东窗事发,他请求对方帮忙自己销毁证据。在这个请求协助的过程中,王海充当中间人是讲不清楚所有事情的,为避免有误,他与对方的技术人员有了接触的机会。 这些事,若不仔细想,没人能想到在他身上会有比温世同更多的情报。现在,被人揭发了。沈广宇思来想去还想诋毁,因为那些人实在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说:“陆上校,我是没有能进监控室,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眼瞧这家伙死活不肯开口,这却是在两爷的意料之中。君爷把脚挪开后,有人上前往沈广宇脸上揍了一拳。沈广宇被揍得眼冒金星的,唇角流血,惊恐万分,但始终不会泄露口风,因为他清楚不管怎样,君爷这帮人肯定和那帮人不同的,不会真的把他弄死,而那帮人就不好说了。 “既然你都老实说了,我们会考虑放你一马,接下来就看你合作的态度了。”君爷突然这么说,语气似乎都变得温和了一些。 什么?! 沈广宇是要惊跳了起来。他刚说什么了吗?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如果这话传到那些人耳朵里,那些人能不能信,可就不清楚了。 “陆上校,你可不能随意污蔑我!”沈广宇痛叫。 “我为什么污蔑你,你的确很合作,都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们了。我们要感激你都来不及。”君爷冷冷淡淡地说。 沈广宇冷汗直流:“陆上校,你不要开玩笑了,你这是要让我死无全尸是不是?” “究竟是不是?不就看你说了些什么?是说了害死你自己的毒药,还是说了能让我们伸手拉你一把的解药。”君爷说到这,降了三分声音,“你不觉得,即使你进了监狱里头,运气都可能没有温世同好吗?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我们这要不是在你这里有利可图,早就把你投进监狱里了。” 沈广宇万万没想到君爷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心里琢磨来琢磨去,想着八成是逃不过了,只得悻悻地说:“我比温世同知道的事,只多了一件,具体对方是些什么人,我真不清楚。” “你放心。”君爷道,“我们这是秘密来访,到你家守株待兔,对方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来找过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再若无其事和对方联系了。如果你做到这点,将功补过,我们会向法官给你求情。” 听到这些话,见自己应该是成了笼子里的猎物了,沈广宇哆哆嗦嗦地说:“我不会因此没有命吧?” “不会。”君爷冷眼看着他,“虽然我觉得你罪该万死,但是,既然我开了口要保你,就不会让你死。” 如果君爷这话虽然说他是罪该万死,反倒显出了几分真诚,而且君爷向来是一言九鼎。沈广宇连连点头:“我这就和他们联系。” 到了第二天,王海接到了沈广宇的电话。 王海是十分小心的,但是听沈广宇只是求助要销毁某些证据的要求,没有提出什么见面的过分要求,对双方又都有利益,所以并没有一口拒绝。 他和杨博士商量,让谁去做这个事。王海本想这点小事,让阿芳动手也就可以了。未想在旁听见的兰娟并不同意,说阿芳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该被牵涉进他们的犯罪里面。王海感觉兰娟现在变得不是普通的多,自从病了,被阿芳救了,兰娟现在事事都想着阿芳为先,不由恼:“我让你和她感情好,可不是让你变成她的人!” “可阿芳她现在就是我们的人了!”兰娟一口咬道,“你想,她有机会离开我们都舍不得离开,你怎么还怀疑她?” 如果不是蒋大少那条劝说阿芳的信息发来,或许他们对阿芳的疑心不是一丁点。但是,既然对方都认为阿芳是他们的人了,更说明阿芳不仅可靠,而且,对方都认为阿芳的能力极具威胁。 杨博士对此也有看法:“这点事虽然小,但是,孙先生现在对阿芳的兴趣很大,不要轻易地让这孩子出马,若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孙先生恐怕也会生气。” 王海的心头扑通扑通跳着,心想,那位神秘的孙先生,都对阿芳这么感兴趣,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说那位孙先生身边也有电脑高手。 “孙先生一直都是雇佣无名无姓的黑客。但是,毕竟是外人,不太能委以重任,所以孙先生一直都很注重培养自己的人。现在,有了阿芳,再有另一个电脑天才,孙先生认为对他的事业很有帮助。”杨博士说。 “另一个电脑天才?” “这样吧,这个事我和孙先生商量下,让他过来吧,帮沈广宇解决这个事情。” 彭芳因为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的对话因此都听见了。她只咋弄着眼睛,并没有表示出情绪。倒是兰娟,现在养好了身体后,整天守着她不放,生怕她出什么事。但是在彭芳看来,兰娟是比王海他们,是处处盯着她,更拘束了她。 杨博士说干就干,过不了多久,有两个人来到了杨博士的住处。其实一个,就是张晓亮。 张晓亮在这里见到彭芳死而复生,也是大吃一惊,后来听说彭芳失忆了,那兴趣明显就来了。趁着外面那些人在说话,推开彭芳房间的门。 彭芳瞪大了眼见他出现。 张晓亮冲她奸诈地笑笑:“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知道你是谁,怎样,要不要知道你自己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不用。”彭芳道。 “为什么不用?”张晓亮一步步走近她,像是很有意思地打量她现在这模样,“你可能不知道吧。要不是陆欢那小子从中阻碍,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哪知道,这话还未引起她反应,门嘭的打开后,一个女人冲进来,拿了支棍子朝他背上就是一打。他闪不及,被一棍打翻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这陌生的女人,像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站在阿芳面前。 兰娟怒气冲冲地冲他道:“你如果敢对我妹子动一根指头看看?看我不打断你的命根子!” 张晓亮被吓出了身冷汗,因为这女人怎么看都像个疯子,随时与他拼死一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和疯子讲话是不通的。于是急急忙忙跑出了房间。 阿芳看着他狼狈逃跑的样子,唇角微微勾了勾。(未完待续) 高手过招 兰娟帮她梳着头发,问:“你认得他?” “不认得。”阿芳摇摇头说,“我都忘了,当然不认得他,不是吗?” 兰娟没说话,只是拿着那把掉牙的梳子,梳完她的头发后梳自己的,角落里,放着她打张晓亮的那支棍子。 阿芳在要走去洗手间时,必须经过客厅和书房,因此能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坐在众人围拥的中间。据杨博士的说法,这人是个顶级黑客,由那个神秘的老板雇佣来的。光是瞧着张晓亮专注望着那人操作的屏幕,可以感觉到这人真是有两把刷子的模样。阿芳要走开时,听到那人说:“应该是陷阱没有错了。” “陷阱?”王海惊诧。 “我劝你们赶紧转移。这些人从你接电话的号码,已经锁定这片区域了,找到这里只是早晚的事。” “可我接电话的号码可是经过技术处理的,通过其它软件终端周转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不是吗?” “这要靠对方是多高手的人了。如果只是有你的电话号码,你没有接,肯定查不到。可是你接了,那就危险了。你什么时候接的这电话?” “就早上而已。” “对方是个高高手的话,破解我们的软件找到你的痕迹大概只需要几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完全是有这种可能,如果是军方的高手出马。”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说。 “傅先生。”王海这样称呼那个戴墨镜的,由是大家可以得知这个男人姓傅,“你都没有和沈广宇接触呢,怎么知道他被人控制了?”至少,他们至今都没有接到过有关沈广义投明弃暗的消息。 “我和你不一样,习惯在接触人时先做调查。不过以你的技术也做不到这点。必得你接了这通电话,才能瞧出点端倪。我这不先在我们的软件上查找有无被人入侵的痕迹,结果发现一条追踪你号码的痕迹。”傅先生说,“不过没有关系。这个人既然背叛了我们,选择了他们,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准备?!”王海怒道,“他这可是要让我们挪窝了,决不能这样饶了他!” “也不需要全部人挪窝,只要你一个人听我的话再出去转溜两天,转移视线。他们想查到杨博士的家,还是很困难的。杨博士住的地方到底也是个军事管理区,没那么容易。”傅先生说到这,转了口气,“当然,那个背叛者,不说我们,孙先生肯定也不会饶恕的。惩罚可能就这几秒钟的时间发生。只要是谁敢背叛,都得付出代价!” 阿芳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最后那句话,不像是只是对背叛的沈广宇说的,而是冲着走过门口停驻在听的她,她心口飞速沉重地跳着。 沈广宇的暴毙,如傅说的那样,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是心脏病突发。这对于君爷来说,因为君爷已经严令了监察他进食的东西以免他像戴兴伟中毒身亡,结果来了个心脏病突发身亡,完全不同的死因,足以搅乱所有人的视线。 屋子里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里面,见着好不容易似乎有了突破口的一线曙光再次破灭。他们对沈广宇的承诺都不能办到,同时代表的将是落在对方手里的阿芳会有多危险,哪怕是他们把阿芳带回来。 “照这样看,似乎按兵不动比较好。”姚爷提议。 “我问问阿衍再说。”君爷拿起电话筒,按了几个键,打算把这个消息在告诉蒋大少的同时,问问蒋大少的进展。 蒋衍在听到沈广宇暴毙了时,眉头一皱,说:“对方动作倒挺快。” “你意思是说你猜到对方会动手?” “我们的人追号码去到那边时,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追了,既然能截获我们的数据端了我们的路,肯定是知道了沈广宇的背叛。只是没想我们还来不及采取措施并且告诉你们这边,对方已经动手了。” “这么说你们是一无所获?”君爷冷了脸,问。 “倒也不是。”蒋衍道,突然间转了话题,说,“大哥,你这边继续追查死因。这两天,因为欢儿要参加个比赛,我准备随他过去给他当现场指导,蔓蔓对欢儿这场比赛也很感兴趣。” 对蔓蔓小媳妇这个电脑白痴来说,能对一场计算机比赛产生了兴趣,全得益于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大闹天宫》和《变形金刚》。听到说弟弟欢儿要拿孙悟空大战别人的机器人,她不由想凑下热闹。 比赛在某公司办公大厦里面举行,主办方由这个所谓的科技集团公司。 蔓蔓先是和老公到了弟弟的大学接弟弟。陆欢小朋友提了个手提电脑,坐上他们的甲壳虫。蔓蔓忙问那只孙悟空在哪里。 陆欢冲她挤挤眼:“姐,孙悟空不是会七十二变吗?要是能被你发现,就不叫齐天大圣了。” 蔓蔓给他个白眼:“行吧,你诓我吧。” “我哪里诓姐了。”陆欢说,“到了现场,齐天大圣就变出来了。” 等到了现场,看见布置好的机器人打抖擂台上,参赛选手是由一个个投影出来的三维模型,果是如弟弟所说的变出来的。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游戏编程设计的竞技比赛。每个选手可以选定一个角色,并在统一的平台上给角色赋予程序设计,使得角色能拥有攻击防御武器等等技能。 眼见这现场里面有数百个参赛选手,光是擂台,现场布置了至少十个以上,方便快速进行筛选。蔓蔓问跟来的姚子宝:“你怎么不参加呢,宝儿?” “没必要。”姚子宝说,“如果不小心,我和欢儿在决赛前撞了个正着,不就互相淘汰吗?” “你们就没想过在决赛前不会遇到?”蔓蔓感觉有点内幕。 “蔓蔓姐,我知道你办饭馆不像其他老板,举办活动也不会走私情。你应该听说过,现在那些外面的公司搞抽奖活动,哪一个不是暗箱操作的,奖品都是内定给了公司老板的亲戚。这样的比赛一个道理,至少,主办方要保证自己的人能打到决赛。”姚子宝咬的肯定,当然是由于知道了张晓亮要参加的缘故。 说到张晓亮,今天肯定是过来了。每个选手都可以有自己的参谋团队和坐镇指导老师。张晓亮不例外。和张晓亮在一起的有两三个学生,这些人可能是略知道张晓亮的来历后,对张晓亮极是奉承。在这些小伙子后面走着的,是一个戴墨镜左脸上并有条疤的男人,年纪看来只有三十左右,手里拿了份报纸,在张晓亮的选手席上边坐边翻报。颇为神秘的打扮和诡异的沉默,反而让这人本想低调却引人注目。 陆欢小朋友见对方这个阵容,嘎吱嘎吱扭着手关节和手腕说:“这个人,该不会是他雇来的保镖吧?生怕做了什么事被人揍,赶紧先找个保镖保护自己,未雨绸缪。” 这声顺着风去到对面,似乎被那个神秘人听见了,对方拿手指头推了推墨镜,低头,再看着报纸。 张晓亮手插着裤袋装姿态:“不和这种没文化的人见识。” “有没有文化,不如拳头硬。”陆欢小朋友才不会输给人嘴短。 “哎——”蒋大少发话了,提醒小舅子,“你如果要到决赛才能遇上他,这前面,还有多少好手等着你呢。” “怕什么,有姐夫你这一等一的高手罩着。”陆欢小朋友吹嘘着,不过吹嘘的不是自己,是自己姐夫。 蔓蔓听了都为弟弟感到害臊:“有你这样的吗?人家拼爹,你拼姐夫?!” 姚子宝展颜一笑,告诉小兄弟:“你小心你姐拿你发飙。” 论起来,家里兄长姐姐都太厉害,陆欢小弟弟现在是怕姐怕哥的男孩。和姐夫胡侃没关系有姐罩着,如果被姐姐抓了,那就麻烦了,妻管严的姐夫罩不了他。 陆欢收了声息,这时,比赛开始了。 比赛用的是积分制,即是每胜一场,或是打平一场都有积分累积,每一轮过后都采取淘汰制,最终积分最高的选手之间进行半决赛和决赛。选手们使用的电脑终端全部由主办方提供。因此,不熟悉主办方终端平台的选手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进行热身,尽快熟悉上手。 为了争取主办方仅限的几分钟热身时间,陆欢的十只指头在键盘上快速地飞打着,也就没有时间继续和别人打口水战了。蒋大少抱着手站在小舅子后面做指导。 蔓蔓信得过弟弟和老公的能力,既然知道张晓亮八成要在决赛才能遇上,随了姚子宝到对方的擂台观摩侦查。 此时,张晓亮比赛的擂台亮起了绿灯,表示比赛即将开始。两个三维模型角色,砰砰,通过投影冒出在擂台上。张晓亮操控的是蒙面侠。对手选择的是彼得潘。 擂台四周,围了层层的观众,居然有四五层之多。蔓蔓和姚子宝好不容易从人群外围挤进到比较里层的地方,蔓蔓没有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不禁有些惊奇:“这和普通的游戏机有什么不一样吗?” “游戏机,是都制造好了程序,玩游戏的人,其实只是在已经制造好的程序里面走,可以说,程序里面制定好了的,有的就有,没有就没有。但这个不同。你能从无变到有。你可以发挥你无限的想象力,想要什么,只要你能做的出来,就能得到什么。” 蔓蔓听姚子宝说的好像叮当猫的百宝袋一样。或许正因为玩游戏的人,本身都对做编程的人有着无限的崇拜心理,所以,来观摩这种比赛的人,才显得特别的多。而比赛不负所望,确实是比众人想象之外的精彩。 周围围观的群众突然哇一声。见着彼得潘手里变出了把大型斧头,攻击力系数一击可达5000,连击可达一万以上。张晓亮的蒙面侠不落人后,拿起的是一把长矛,尖锐的矛头攻击系数一样可达到5000以上。可谓是实力相当。 彼得潘采取了快速进攻,在张晓亮的长矛刚变出来时,突然举起大斧冲进敌阵,跃起后向蒙面侠砍杀。众人看的心惊肉跳,想着蒙面侠这回肯定是避不过了,肯定是要挨这一击了。而一次5000点的击杀足以让对方瞬间失去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血陷落危险。而且看彼得潘这个攻击,肯定是不止一击,是要趁势连续击杀。 在这个紧要关头,众人见着蒙面侠的斧头砍了下去,噗,擂台上应景地冒出浓烟一串,却没有狂血喷出。表明没有击中蒙面侠,或是蒙面侠挡住了这一招。众人不由惊呼。惊呼的不是蒙面侠逃脱一劫,是彼得潘砍了这一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刀具陷进了擂台设定的平面里拔不出来。 “靠!”蔓蔓听见后面有人叫,“这是直接攻击对方的程序!” 正因为张晓亮走的是偷袭对方的程序并钻进对方程序的漏洞进行攻击,对方不仅没有击中蒙面侠,并且陷入了自身的程序瘫痪。眼见场上计时系统一分一秒的过,作为张晓亮对手的那个大男孩额头冒出了大汗。 场周观众看得无限紧张。对手在一分一秒努力抢修自己的系统。蒙面侠只是在原地拿手指挠了挠耳洞。这个动作,无疑更刺激到了对手的神经。蔓蔓能见到那个大男孩满脸的羞愤之色,真是恨不得与张晓亮一并同归于尽。对此,张晓亮只是唇角微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蔓蔓从他这个笑中能看出一丝残忍,月儿眉微微皱了皱。 终于,到了大男孩要把自己的程序抢救出来时,站在场上不动的蒙面侠忽然动了,举起长矛往不动的彼得潘背后的心脏位置插了进去。 一击毙命。红灯亮起。蒙面侠胜。 场周顿然一片唏嘘。固然,实力悬殊显而易见,张晓亮的确有点本事,但是,这种处理对手的方式,实在让人敬佩不起来。 “你——”输了的大男孩指住张晓亮,“你故意的,对不对?” “兵不厌诈,我并没有违规操作。”张晓亮手插进裤袋里,微微勾着自得的唇说,“再说,我可是手下留情了,一直等着你自己投降,但是你连你自己的实力究竟才多少都不知道,浪费时间的人是你。” 这番话飞扬跋扈不说,更是让所有输的人都能义愤填膺。然而,要承认的是,再怎样愤怒都好,如果没有能力,就没有说话和骄傲的权力。 张晓亮一路过关斩将,所用手段无不阴险至极,因为他能在短时间内破除对方的防御系统并且入侵损坏,而这,一般只要在基础的平台熟悉到无与伦比的地步才能做到,包括可能认识这个平台的设计者。所以,只要是略懂点内幕的高手几乎都能断定,张晓亮应该就是这场比赛里主办方有意推举的内定冠军。 蔓蔓是个对电脑对游戏都没有什么热忱的,看到这里都不得不胸口燃起了团怒火,希望张晓亮能下台。跑回到老公和弟弟那里,看着弟弟那孙悟空在擂台上变来变去,似乎还欠了点火候。比如陆欢小朋友想让孙悟空变成个美女蜘蛛精对对方发出诱惑指数。蔓蔓等弟弟下台后,不得皱着眉头冲他说:“你究竟想不想赢那个家伙?” “姐,你着急什么?我这不积分和他一样高吗?”陆欢淡定着,谈笑风生,“姐,你这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就看我和姐夫怎么蹂躏这家伙。” 不是打败,是蹂躏。 这样才有看头嘛。 蔓蔓满意地点了点头:“行,我看你们表现。如果你们能蹂躏到他求饶,再把他一脚踩死,我今晚给你们做最好吃的。” 蔓蔓小媳妇拿自己的厨艺当奖品,诱惑力极大,其他几个人全部流涎三尺。 过了连续三个钟头的紧张比赛后,到了半决赛关,张晓亮就和陆欢给遇上了。场内观众,早已对这两位在连续比赛中表现出众的高手抱以无限期待。半决赛的擂台周围,是人山人海,连门口处,人群不停地涌进来。因要控制场内人数以免发生意外,保安不得不马上拉起警戒线。 半决赛开始,张晓亮调出自己的蒙面侠,陆欢拿出了孙悟空。 蒙面侠抽出长矛,孙悟空拿出了自己的制胜法宝金箍棒。紧接双方静立对峙。场周观众,都猜到这是暴风雨前的酝酿。两方人马现在可能都在紧张攻击着对方的防御罩。 不会儿,只见张晓亮唇角一勾,又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孙悟空未动的情况下,他的蒙面侠手拿的长矛朝着孙悟空的胸口刺了进去。 他阴险地笑着,感觉到这一刺,总算是将之前在陆欢那里受到过的侮辱全部收了回来。快意的复仇感,令他将长矛不停地往前伸,刺穿了孙悟空的五脏六腑。可是,他看到了什么呢? 在长矛刺穿了孙悟空的心脏时,他看到的是站在对面陆欢小朋友阳光般的笑脸,没有一点输的灰败的迹象。他猛然一愣,擂台上,孙悟空面不改色,他的蒙面侠却是突然噗从嘴里胸口狂血喷出。 四周观众面对这突然急转直下的情况,无不惊呼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刺中的是对方吗?怎么变成自己受伤了?” 就是张晓亮,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看自己的蒙面侠在不断地出血,被长矛戳穿了身体的孙悟空依旧活灵活现的。不过没关系,这个系统是傅为他量身打造的,所以,他要让自己的蒙面侠恢复正常,只需要几秒钟的回复程序启动。然而,当他一键敲中回复快捷程序时,得到的却是他的蒙面侠在以更快的速度失血,形影消失。 他手脚发抖了,见着孙悟空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长矛,举起金箍棒,开始往躺在地上的蒙面侠一棍一棍地打。 陆欢小朋友履行了对姐姐的诺言,对蒙面侠不会一棍毙命,是慢慢地蹂躏起来。甚至在蒙面侠奄奄一息要死的时候,再给蒙面侠人道主义地补补血,接着继续虐。 张晓亮整个就反抗不得。无论他下达什么指令,只会适得其反。他干脆不敢动了。而且这样的现象,已经是他没法解释。 陆欢小朋友可不像张晓亮那么残忍打头打心脏什么的,一棍棍打的都是蒙面侠的屁股。 张晓亮看着看着,脸从青白变成了乌黑,再到羞怒的红火。耳听有个观战的小朋友说:妈妈,这是孙悟空因为认为蒙面侠坏该打屁股,所以打屁屁吗? 场内顿时是笑声不止,高高低低的笑声,不少来自之前被张晓亮阴狠对待过的对手,都觉出了口闷气,正义得到了舒张。更是有人当众数起了孙悟空打蒙面侠的屁股究竟打了多少棍。 张晓亮扔了键盘就走,也不管丢脸不丢脸了,反正他的脸在打屁屁声中丢尽了。走到尽头看到傅仍坐在那里看报纸,他愤怒地喊:“你不是来这里帮我忙的吗?” “我不是帮了你很多吗?”傅翻了翻报纸,“是你自己不争气。” “可不管怎样,你应该帮我拿到冠军,现在你怎么对我叔交代!”张晓亮怒道。 “孙先生做事向来周密,你不行时,他当然要弄个后备军。”傅说。 “后备军?”张晓亮心头一阵紧张。这是准备找人替换掉他吗。接着他阴冷地一笑,孙靖仁都倒台了,他倒是想,姓孙的能找到谁来替换掉他。 陆欢这边进入了决赛。到了这时,他才知道和他进行决赛的是个女生。而且,这个女生正是—— “阿芳?!”蔓蔓两只手突然用力地捂住嘴巴。(未完待续) 孙老头挑起的会议 “怎么可能是她?”张晓亮诧异着,阴狠的眼珠子这会儿不止锁住陆欢,也锁住了戴球帽的女孩。 之前没人能注意到阿芳,一是她戴着球帽,二是配着副大到盖住半张脸的红色墨镜,身上套的又是男孩子T恤。哪怕现在她是与他们面对面站着,蔓蔓以为,能确定她的身份凭的更多是种感觉。然只要这种感觉对,也足够了。 “蔓蔓。” 手腕被老公旁边伸来的手扼住,蔓蔓抬起头,只得收住想往前走的脚。紧接看到旁边的姚子宝同是一脸的隐忍。在这个时候,不知道阿芳身边有些什么人,按理说阿芳身边肯定有什么人盯梢的情况下,他们去与阿芳相认,不过是给阿芳带来危险而已。 阿芳在这里的出现,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张晓亮。 张晓亮回头,对着傅:“你叫她来的?” “不是我。是孙先生。”傅扶了扶墨镜说,“不过,孙先生问过我意见,我就想着让她试试。” “为什么?”张晓亮咬牙切齿的,“你们认为她的能力会比我高?笑话!” “是不是笑话,看了结果就知道。”手里翻过一页报纸,戴墨镜的男人沉声静气,乾坤在握。 张晓亮怒火熊熊,继而唇角狠狠地勾起:谁敢阻挠他爬上去,他都不会饶恕,哪怕是她。 场边观众这时候看着双方人马面对面是静止了将近好几分钟时间,比任何一场比赛的开场都要来得及,不禁有些疑惑。若这不是一场事关最终生死的决赛,恐怕早有人发出质问声了。 陆欢深吸口气,按住了开始的键盘,擂台上出现了他引以为傲的孙悟空。由于孙悟空一系列场上比赛以来表现出众,已经有了不少的现场粉丝,场周一片为孙悟空加油的起哄声和助威声。相较下,彭芳那边,或许也有粉丝,可是,都面面相看着,不知道该喊什么。因为彭芳的角色是每场都变,变化无常的程度可以比得上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了。 姚子宝听着四周迟来的消息,站在兄弟陆欢后面说:“阿芳在学校的成绩向来不错,很稳,在我们班里排前三。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玩过游戏,但听那些观众说法,她的角色攻击好像是善于打拳。” “如果她是善于近距离作战,我的金箍棒更有优势。”陆欢望着对面那张被压低的棒球帽几乎盖住的苹果脸,眼神十分复杂。 “我说。”姚子宝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如果你想故意输给她的话……” “你认识,如果我全力以赴,能百分之百赢过她吗?”陆欢道。 姚子宝未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着看他:“你见过她的实力?我和她一个学校,都……” “我怎么觉得,你都未必能赢过她。”陆欢吁出气,心头压力沉重。这种压力超出了他的想象,因为与对阿芳的愧疚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从对方那里源源不断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的压力。 “你认为我会输给她?”姚子宝皱起鼻子,听这话可不大高兴,“我告诉你,我在我们班里一直没有对手。可不像你在你学校。” “我在我学校一直也是第一!”陆欢小朋友嚷。 “那你怎么突然说出这话?” 陆欢斜眼瞄了他下:“要不,我们换换位置,你试试感觉?” 只是换下位置,又不是正式代替选手操作,并不违反规定。陆欢稍微让开一些,姚子宝挨近到兄弟身边,站在了操作台的区域内,在低头,看到屏幕上闪现的一连串数字时,心头被震了震。此时,比赛未正式开始,双方未正式交手,机器上会提供给两边选手调取之前对手比赛时的资料以便参考。 彭芳之前经历的几十场比赛里,每场比赛时间,均不超过五十秒。仅这个强悍的数字,足以引起每个高手的警惕。 “怎样,她不差吧?貌似,要比你想象中更强吧?”陆欢摸了摸下巴,“你说她这是不是误以为自己失恋了,结果把悲伤全部都化为力量了?” “你……”姚子宝瞪了瞪他,是佩服他在这时候还能开出玩笑。 不管怎么说,亲眼见到她完好无损站在他们面前,虽然不能立马相认,心里依旧是难耐的喜悦。 “她真什么都忘了吗?”陆欢皱着眉,“只是把陈中校一个人忘了?还是所有人都忘了?” “看这情况,好像是把我们这几个都忘了。”姚子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道,偶尔抬起的眼,是不时往擂台对面的人影望。 对方像是接到他的视线,把头顶的鸭舌帽再压压。接着,擂台上终于闪现出了将与孙悟空进行最终对决的角色。 场周“哗”一波浪涛似的吃惊的惊嘘。 这擂台上出现的人影,居然是与选手本人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很像,像到什么程度,感觉是选手本人在遥控自己的影子上了擂台。 陆欢变了脸,显出前所未有的困境。姚子宝却是一愣之后,微微眯了眯那双和兄长姚爷一样的妖孽桃花眼,说:“看来,她真是没有忘记我们,不然不会出这一招了。” “她是很想赢呢。”陆欢苦恼地皱着额纹,“可我不想这样把宝座徒手让给她。” “你的孙悟空不是也能变吗?”姚子宝这建议没完。 陆欢已是以能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操作手里的键盘,不久,擂台上闪现出一串白烟,每个人都知道孙悟空要变身了。但是孙悟空会变成什么呢?难道因为对方让自己的幻影出场,这边孙悟空也打算变成自己?各种声音议论纷纷时,白烟褪尽,眼前的孙悟空经过影像外形削割,变成了一个穿着军装、面貌有些冰冷的、但是五官挺是俊俏的……军人? 只有熟悉的人能认出,孙悟空这是变成了陈孝义。 蔓蔓拿手捂住了额头:头疼…… 这两个小伙子小姑娘竟然把打斗的擂台上变成了心理战术。可想而见接下来的厮杀场面,考的可不是肉疼,是心疼。 蔓蔓伸出手,想去拍弟弟的背,让弟弟变回其它角色。只是在未能来得及的情况下,彭芳的影子在“陈孝义”出现的时候,已是手持双节棍冲了上来,手里的双节棍对“陈孝义”就是一阵猛击。 击打的速度快而轻巧,身轻如燕,是能让人想起了当年红极一时的街机游戏拳皇。 一击腹部,二扫门面,三螳螂腿。 “陈孝义”腹部重击弯腰,脸上被揍一拳,最终被螳螂腿扫中小腿跪倒在地。瞬间,血力狂降百分之六十。 陆欢稍微瞪大了口:“她真舍得下狠手?” “没见过你这么白痴的!”姚子宝在旁边没眼看地捂了捂眼睛。 “我这不,这不,想让她出点气嘛!”陆欢立马为自己出动“陈孝义”影子这招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你最好祈祷,你这招没有被陈中校知道。不然看他怎么打死你,你竟敢拿他的人偶变成沙包被人打。”姚子宝说。 “没事。”陆欢嘴上硬着,反正陈孝义没有在现场看不到自己人偶被打的惨状,说,“这是打是亲骂是爱。他被阿芳的人偶打,打得七窍流血都能乐着。” 这话刚完,跪倒的“陈孝义”人偶又被对方一脚踢中鼻梁,鼻孔鲜血狂喷,如血涌的喷泉。 此景,看得蔓蔓和老公都目瞪口呆的。蔓蔓捏捏老公的手:“这,这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这是虚像。”蒋衍清清嗓子向老婆解释,同时给自己压压惊。 “你确定不会是诅咒小人?”蔓蔓再问。 蒋大少:“额。应该不是。” 只见对方的人偶想对趴在地上的“陈孝义”再来一脚,蔓蔓真怕“陈孝义”会一命呜呼了,忙拿手使劲儿拍打傻呆呆的弟弟:“你玩完没有?如果陈中校看见,肯定要打死你了。” “那我要怎么做?”陆欢立马让人偶以最后的力气飞跳起来后撤,才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但怎么让人偶进攻,或是说在进攻的方式上,有所困惑。 “那不简单。你想想陈中校会怎么做,就让人偶怎么做。”蔓蔓在后头催道。 几个人,于是同时望住了她。陆欢诡异地一笑:“姐,你确定?” 蔓蔓想都不用想:“我确定。” 于是,在阿芳的人偶再次高举双节棍飞过来进攻时,“陈孝义”一是拿肚子挨住了双节棍这一击,接着双手用剩余的力量将对方的人偶全力抱紧,死活不放。 眼瞧着,擂台上这双方人偶拥抱的姿势实在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是要同归于尽,反倒像是男的使劲儿搂女的。 场周观众一个个看直了眼球:这是什么时候起的化学变化? 陆欢舌头舔舔嘴唇:“姐,如果陈中校看见,责任可全是你的了。” 蔓蔓气恼地咬死了嘴唇。耳听旁边知情的人,都笑弯了腰。包括她老公一边努力忍住笑一边安慰她:“没事,陈中校正少的是这个机会。” 两边选手一时间像是程序纠缠在一块了,擂台上的人偶久久这般纠缠住没能动弹。场边观众看得久了,都不禁浑身不舒服起来。就像电影里面演情人的,只是前奏一直不给后面的,是很让人郁闷的。 张晓亮是看着眼中燃烧,回过头再对向傅:“你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傅的眼睛是早已离开了报纸,看着人偶越久,越是瞧出了什么似的,最终确定了感觉时,手中报纸折了再折卷成了圆筒插进裤袋里,站起来说:“我去和对方说会儿话,你去找你叔。” 张晓亮听他这么说,貌似是要给自己机会上孙耀威那里参一本,笑了,转身随了他的话去做。如果没有错。孙耀威应该是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监视器观摩这整场比赛的经过。 蔓蔓其实也觉得弟弟这纠缠似乎是久了些,正觉奇怪。人群里一个人挤进来,是冲着她老公走来,而这个戴墨镜的刀疤男,正是之前看到的张晓亮的指导。 在见到对方靠过来时,蒋衍已经手疾眼快地把媳妇护到自己身后为先。 “蒋中校是吧?”对方说。 能知道她老公的身份?是之前做过了调查?蔓蔓只觉浑身毛孔张开。老公在这时,俨然比她镇定多了,想必见过太多这次场合,只是冷冷地回应对方:“我似乎不认得你。” 刀疤男,只是摘下墨镜,露出更为清楚可见的那道刀疤是划过了一边脸包括一边眼睛的上下,一双眼睛,在灯光下,一只像是湖绿色,一只像是冰蓝色,但仔细看,又只是亚洲人常见的深褐色似的。不管如何,这张脸,由于特殊的面容,能让人很难忘记。 蒋衍看着这张除去墨镜的真容,眸中闪过一抹厉光后,两道英眉深深地打了个皱褶。 对方说:“既然你认出我是谁了,那就收手吧。其它问题,我都会和你的领导沟通。” 什么意思? 这人竟是与老公是老相识吗? 因为这场交谈的音量只保持他们三人能听见。蔓蔓对着想回头寻望究竟的姚子宝摇摇手。 如此一来,陆欢操作人偶放开对方的时候,等同于告败。当然,这只是擂台上的输赢,在这期间,准确地说,在这之前一连串的比赛之中,陆欢在蒋大少的指导下一直不遗余力地通过连接有公司终端的平台侵入公司主服务器,探取数据。与彭芳的人偶这一简单的纠结,实际上更好地把握住了死机程序后的漏洞,再度深入到公司资料库内部。 傅,正是从最后这个过于长久的静默,端倪出了蒋大少的玄机。看出其能力绝对是个圈内好手。 擂台上,由于胜负是突然分出的,场周一片不满的嘘哗。趁着这阵喧哗,傅转身,蒋衍在他背后突然说了句:“把她还给我们吧。” “我只能说,是她不想,不是我们不放。”对方道,“再说,她既然知道我们一些秘密了,就不能轻易说走就走了。这个规则你不是不知道。” 等到那人走远了,蔓蔓急忙问回老公:“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答案,似乎陆欢已经先从窃取的数据库里面抓出了点苗头,所以,陆欢的两眸里满是诧异之色。 “欢儿?”姚子宝见他脸色有异,靠近去看他电脑终端,却发现数据如烟一般转瞬即逝,抓都抓不住。 陆欢喃喃,以小得不能再小的音量说:好像都是国外官方机构的IP。 国外间谍?姚子宝愣住了。 张晓亮这会儿乘坐电梯来到孙耀威的办公室,得到允许后推开门,见孙耀威正穿上外套,是提起了公务包要走的样子,着急地说:“孙叔。” “我有点事要先走。你可以在这里坐坐。”孙耀威转着手腕上的机械手表,道。 “可是,孙叔,我……”张晓亮追在他后面,张口想为自己辩解。 孙耀威回头,大概是不想他再跟来,切断他念头说:“感觉你和我儿子靖仁一样,火候差了些。” 张晓亮听完面色哗的白:“孙叔,我即使输给了他,但是我不一定会比他们差,这只是一次比赛……” “晓亮,你现在只是大二,不用急。好好学,努力用功,出来靠自己找工作,还是不难的。”说完这话,孙耀威走进了往下走的电梯,不许他再进来。 张晓亮看着电梯门哗的闭上,感觉是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孙耀威所在的这家公司属于跨国公司,之前,在儿子孙靖仁惹出祸之前,他几乎每年有一半时间是在国外工作。无论怎么看,他都像是个整日里忙于经商的中年人,身材由于忙碌保持良好,没有很多中年人的肥胖和大肚,除了鬓发上似乎显出几根苍老的斑白头发,总体上看,比他儿子孙靖仁更像是年轻有为,只是脸稍显石板。 走出公司门口,恭候的司机给他打开车门时,问:“孙先生是要去哪?” “去我父亲那。”吩咐完,孙耀威钻进车门里,在车上重新打开电脑,从电脑里观看刚才比赛的录像,右耳的耳麦里,是传出傅间断的说明声。 傅道:“是我大意了,孙先生。我知道他来,但以为他只是陪小孩子来玩笑,倒是没想到他早已怀疑到我们公司服务器终端上。幸好我们与他领导有交情,这个事只要他领导去说明白,他不可能再追究了。” “那女孩呢?”孙耀威拿笔点着彭芳比赛的录像。 “虽然能力很好,也早已被部队看上。我们可以要过来。但是,那女孩的心怕是早已在他们那边了。” “可她好像知道了我们不少事。” “这不怕的。她敢泄露出一点的后果,我早警告过她了。我猜她不会敢拿自己或他人的命开玩笑的。” “既然是这样,把她早点还给对方吧。” “现在还给对方恐怕不行。我觉得她是有价值的,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她留住,况且她现在也不想回去。” “那这事交给你做吧。晓亮那边,你就不用理他了。”孙耀威说到这顿了顿,“其余的事,我来解决。既然都追到我们门口了,不能不做一些事了。” “孙先生是要去策动那位大人出马吗?” “还得去策动我爸。”孙耀威语气中透出一股复杂的情绪,“给老人家知道的话,我八成又得挨骂了。” 说罢,断了通讯,是从口袋里抽出张照片看着,相片里,是他们父亲与他们几兄弟的合照,包括他去世的大哥。看着看着,尤其是在他去世的大哥影子上深深地看了会儿,他揉揉眼睛,闭上了眼皮。 比赛结束,陆欢他们,眼睁睁看着彭芳一个眨眼间,是在人群里消失了。拿了主办方提供的价值不菲的亚军奖品,陆欢一行人打道回府。 陆夫人听说小儿子要参加比赛的事,早在家里备好了庆功宴。可是,小儿子回来后,唉声叹气的,她不好当着儿子的面问,问起女儿:“欢儿没有拿到奖吗?” “拿了个亚军。” 陆夫人以为小儿子是因为拿着是个亚军闹别扭,开始以教育的口吻来说小儿子了:“欢儿,亚军怎么不好了,没有绿叶哪有红花,没有退步哪有进步?前面有目标,等于有山峰可以攀登,你应该更努力,力气更足。” 一席话,说得四周知情的人听着,都觉得哭笑不得。陆欢又不能对母亲坦露彭芳的事,只能悻悻地点着头,答:“是,是,多谢教诲。” “快过来,高兴点。我知道你喜欢冰淇淋蛋糕,让你干妈给你订了一个。”陆夫人拉着小儿子来到桌前切庆祝蛋糕。 陆欢要母亲别急,道:“既然有乐要同享,这个蛋糕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让爸和哥回来,对了,还有爷爷。” 陆夫人连说对,打了电话去通知人。 蔓蔓这头刚回来,见老公已是急着要再次出门,想着肯定是那个姓傅的人的问题,送老公到门口,叮嘱小心。陆夫人回头见女婿跑了,叫着“哎,没吃蛋糕呢”,这边打到陆老头子的将军楼。陆老头的警卫兵接了电话说陆老头刚有要事走了,可能没有那么快回来。 夜深,陆陆续续驶来的车子,停在了一家商业大楼门口。从车子里面出来的客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老太太,有的艰难地拄着拐杖,但大都仍是雄纠纠气昂昂的。 大家走进了大楼里面的会议室。围着一张圆桌子就坐。其中,可见陆老头,可见姚老头,可见林家夫妇,还有孙老头背着手走进会议室里时,被室内坐着的所有人给盯住。 孙老头在众目睽睽下,拿拳头捂住嘴咳了一声:“等七号来了,他和你们说。” “不是你让七号招我们来的吗?”这些老头子老太太消息都很灵通,对他这个推诿的说辞不甚满意。 孙老头知道这里的环境不同于其它地方,不敢随意张狂独自发表言论,找了个地方先坐。 姚老头就坐在陆老头旁边,看到孙老头这模样,与陆老头说:“你看,他挑凳子,都专门挑不敢对着你的。” “我早就知道他策动了七号出来,八成是要针对我了。”陆老头拿着自己的老花眼镜甩甩,不予置否。 “这事,还得先看七号怎么说。”姚老头要他别急着下结论。 不久,从门口走进来一个气势宏伟的老者,所有人看着他,都稍微低了下头。这人,就是七号了。有人给他拉开了最上位的那张椅子,他在坐下来之前,先环顾众人,最后,在扫过有些畏缩的孙老头,将指头对向了陆老头,道:“老陆。你家孙子怎么又和他家孩子闹矛盾了?” “有吗?”陆老头问。 对于孙子的动作,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我说。”七号把指头摇摇,摇向了孙老头,“说你家孙子,都追到他孩子家门口了。” “我家孙子,向来不做这种上门找事的事情。”陆老头为自己孩子辩解。 “老陆。我不信你不知道,因为我自己都让人先去查了。确实,你家孩子是有本事,找了个女婿,都很有本事,这都直接闯开了我们机构的大门。说真的,幸好只是个不上档次的游戏比赛,没有外国人感兴趣,不然,这回咱们真亏大了。” 陆老头像自己孙子板着张冰冷的脸,不轻易说是或是不是。在这关头上,更不能轻易认罪。 姚老头替他帮腔:“老陆哪是故意去踢他家的门。他家那份事业,老陆向来都看不上眼的。老陆的孩子自己的这份事业能不够风光吗?用得着窥觊他家吗?” “那你说说为什么?”七号问。 “这要说到他们为什么把赵家那女孩子给掳走了。这不急得我们几家人都快生病了,他倒好意思,知道都不吭一声的,是存心急死我们。”姚老头说着,像是急得得了心脏病似,拍着桌子哎哎地叫。 七号冷笑声打断他的演戏:“行了,你再哎,我直接把你孙子叫来。” 姚老头这才住了声。 七号坐了下来,看来对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去挺是无奈的,再问孙老头:“你怎么不把人家的孩子还给人家?” “是她自己不想回去。可怜那孩子被他们虐的。”孙老头说,撅着嘴巴扮委屈。 一群与赵家关系不错的人,见到,全对他死瞪眼。 “她自己不想回去,你也得开导教育。”七号只能是站在大队的阵营说说孙老头。 “我知道。我这不在安排,怎么把她劝回去。”孙老头道,“但是那孩子自己的意愿,我们也不能强硬违抗,不是吗?” “行吧,给你个期限。”七号说。 孙老头因为是有意来和解,当然点了头:“给一个星期到一个月的时间吧,让那孩子自己想清楚。” 七号对陆老头道:“既然这事解决了,你回去让你孙子孙女婿停手,知道吗?” 陆老头未表态,姚老头又在旁帮腔:“我说,这事不止是赵家女孩那事那么简单。” “又有什么事?”七号向他屡屡在节骨眼提出问题,不满地瞪眼。 可有些话陆老头不能说,也只有姚老头能代言,姚老头道:“这可能你就不知道了。老陆之前,不是丢了孙女吗?后来发现,他家的孩子,竟然与老陆丢孙女的事有一腿。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一些要危害老陆孙女的人,与他们的人都有联系。” “这事是真的吗?”七号指头点着桌子。 孙老头别着脸:“别听他们胡说。我家孩子如果有问题,就像我孙子那样,我早就大义灭亲了。” “行,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七号指住他鼻子,回头又问姚老头,“你说他家孩子干坏事,有证据不?” “证据在搜索,但是已经略有证据表明,是有关系。”姚老头咬定道。 本来这事到这功夫,一切迹象指明了对孙家不利。哪知道,七号突然“啪”掌心拍住桌子,冲那不说话的陆老头说:“我却是觉得是你放不开,导致你儿子孙子都放不开。古沫都能放弃,你为什么不能放弃?” “我只是要个真相。”陆老头露出了执拗的脾气,“不是我的真相,是我孙女的真相。” “你就是个牛脾气。”七号道,“你疼孙女疼孩子本没有错。但是,事情已经明摆着,始作俑者,一开始就是古沫,和你家那堆亲戚,这又怨得了谁?” “可我家儿媳妇那堆亲戚,为什么现在会和他家孩子搞在一块呢?”陆老头咄咄地直问。 孙老头皱起眉:“如果你说吴家那趟事,你问我不就傻的吗?没错,吴裕安吴俊国是贪污犯,但是经过他们这条线,我们获得了不小的情报,现在暂时不抓,也就这个缘故。” “这么说,你家孩子是在帮我们做好事不是做坏事,这事你能肯定?”陆老头问这话的力度整整加了一倍。 圆桌上顿时是拔弓箭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孙老头嘭的跳了起来,红彤的脸膛像喝了酒般激动,道:“我就在这里当着众人发毒誓,如果是我家孩子出什么问题,我一刀先解决掉他!” “这是你承诺的,你自己记住!”陆老头同样站起来,沉着脸看着他。 “好了,都坐下。”七号道。 双方人马这才隐忍地按捺下来。 七号皱着眉,冲孙老头道:“这样,你让你家孩子,上他家孩子那里,也解释一下。都是同门,没有必要自相残杀。”最后,又对着陆老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坐过牢,受过不明不白的冤屈,但是,当年陷害你的那群人,这些年来,抓的抓,死的死,到现在,都已经清的七七八八了。我答应你还了你清白,也希望你和你家人不要在这件事上再插手。在这点上,老姚同意了,古沫同意了。古沫临死前都放开了,你也就放开吧。” 陆老头听完,只是说:“我唯一要求,我的那些孩子,必须一个都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再出事。” “只要他们适可而止,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出事。你回去,监督他们。还有,你们孙子,孙女婿,不像孙家那个不争气的,都是可造之材,我不想他们毁了。” 七号这话落入孙老头耳朵里,孙老头一哼。(未完待续) 伴娘 当天夜晚加班,君爷在办公室里接听到外面的通报,说是有个姓傅的叫傅博的人来找他。 “让他进来吧。”按掉电话筒,接着是让人传唤赵文生与陈孝义都过来。 既然阿芳已经出现过一次,陈孝义这两天开始回单位上班,同时是为了避开家里人的逼婚。赵文生陪着他,走进君爷的办公室。 “都坐吧。”君爷道,长话短说,“等会儿有个人过来,可能知道阿芳的情况。” 听到这话,赵文生与陈孝义心头都一紧。 “是什么人?”赵文生问。 坐在旁边拿着个本子扇风的姚爷,插话了:“具体我们并不清楚。只是有个消息这么说。不然陆君不会让他进来了。” 赵文生和陈孝义正琢磨这里面的话。 过不了会儿,傅博被保卫科的人带着走进了办公室。众人抬头看他,见他取下墨镜后的五官很生,至少不大像是部队里的人,均感到疑问。 “陆少将,久仰大名。”傅博打着这个招呼时,并没有主动伸出手想和君爷握手。或许,他是知道君爷不会接住他伸来的手。 君爷见此也不与他客气,并没有邀请他入座,说:“你叫傅博,可我从没有听说过你。你来找我为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但你妹婿或许有听说过我。”傅博你来我往,表现的沉着从容,脸上那条疤并不让他显得冷酷,相反,让他变得有些笑意的感觉。 或许傅博是在笑的,只是这笑是真是假不好说。 蒋大少知道这人知道来历?君爷抱起的手钻入一种沉思,他暂时没回家,来不及了解此事。“我是三A集团的人。”傅博见他有所动摇,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在场的人闻之均脸色稍有变化。当年部队解散一批部队企业。其中,很大部分转为民企。但是,这些企业内部与部队的人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三A集团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孙家的孙耀威,是三A的人。这是他们最近才掌握到的情报。 “孙耀威让你来的?”君爷冷冰的眸子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疤上再扫了目。 “我只能说我是孙先生的人,至于让我来,是你们家那些长辈商量后的结果,为的是来给你们做解释避免彼此误会。” “误会?”君爷冷笑声,“好吧,让我们听听你们的说法。” “首先,阿芳那个小姑娘是在我们那。但她现在不想回家不是吗?我们已经劝说过她,让她想好了,在一个星期到一个月这个限期之内回去。”傅博说。 听到傅博这个说法,赵文生和陈孝义无不惊诧地要站起来。君爷摆个手要他们先坐下,对着傅博:“我凭什么相信你这话,是她主动不想回家,而不是你们把她绑架了。” “我们没有理由绑架她,不是吗?如果我们想绑架她,必是要在你们这里拿到什么好处才答应放了她,可我们并没有这样的要求,再说了,最长一个月的期限并不长,你们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们要把她当人质的话只绑架她一个月吧。”傅博说。 “但只要她在你们手里的时间,你们都可以拿她来胁迫我们做事。”君爷争锋相对。 “不。”傅博摇头,“陆少将,你是少有的很有准则的军人,没人能拿人质胁迫得了你。我们既然是三A的人,更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与你们是一家兄弟,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你们是话说的好听,但是,结果摆在这里。”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真是她自己不想回家,不是我们不让她回家。”傅博摊摊手,示意自己真的是很无奈。 “你把她交还给我们。我们是她的家人兄长,会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眼见君爷的口风死活不放,傅博只好耸了耸肩膀说:“那好吧。我们不想放她回家她却又溜走,到时候责任又是我们的。我明天告诉你们个地址,骗她去那里,你们自己去接她。” 君爷听着拿笔点点桌子,眸色愈深,带了更深的探究:“你来就为这事。” “是。”傅博道。 “那你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你说。” “是不是有个王海的人和你们在一起?” 傅博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吴俊国那件事呢,与你们有没有关系?” “无可奉告。”傅博道,望着君爷那张冰冷如霜的脸,“陆少将,说真的,你也是个明白道理的人。组织上的秘密,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的。如果你有其它问题,你可以找你的领导沟通。不过我相信你的领导会告诉你,在这件事上,因为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会让你立马停止所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探究的行为。这点,蒋中校应该已经收到命令了。” 他这话刚完,君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响了。一阵阵铃响,是让傅博微笑:“陆少将,不接电话吗?” 君爷冷冷地再刮了他一目,再向姚爷示意。 姚爷走到办公桌这边拿起话筒,把话筒贴近耳畔听了会儿后,朝君爷举起根指头摇了摇。 “行吧。”君爷啪扔下笔,冲着傅博,“你可以走了。” 傅博将墨镜戴回鼻梁上,从容自如,从门口走了出去。 人一走,赵文生少有的按捺不住立马站了起来,道:“陆科,你不会是信他的话吧?” “信不信都好。首先你该庆幸,阿芳毫无损伤,明天能回来。”君爷冷静得不能再冷静的一句话,按下了其他人心里面不甘的火苗。 姚爷这边挂上了话筒,和君爷以及其他人道:“是要我们收手。我爷爷打来的。” 看来自己没有接受教育前长辈先被抓去接受教育了。所以这事牵涉到了家人的利益的话,就不能说自己再随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我们这事真的不再追究了?”赵文生不可置信地问。 “文生。”姚爷深吸口气,不得不提醒他,“明天阿芳如果回来,你们家里人可不能再逼她做什么事,不然,她再跑了就很麻烦。” 赵文生听着这话不由陷入沉思,坐了下来。陈孝义看着地上不言不语的。 君爷看着他们两个,说:“虽然让我们停手,但不是没有事情我们是不能做的了。阿衍那边是直接踢到了人家的铁板,人家肯定不依,必须收手。我们这边不同,比如死去的这两条人命,关系的可是人命,死因不明,人人自危。看上面有人在继续追查死因无论如何要揪出死因,就知道在这事上,我们是可以继续追究的。” 所有人听完这话看向他,无不是在死气沉沉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团火。君爷即是君爷,英武果断,什么时候都深知自己该带着大家往哪里走,绝不会因对方的棋乱了自己的阵脚。 见时间差不多了,各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君爷让警卫员先到下面给自己开车,拿起公文包,与姚爷一块下楼,一边走一边问:“我听说,季云要办喜酒了。” 时间都过去了半年。季老师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有了喜欢的女人想要结婚,理所当然。 “他是带常云曦回了自己家给父母看。”姚爷稳重的声调道,“季伯父季伯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想这婚应该能办成。” “这我知道。”一句话,代表君爷想问的是另外件事,“我是听说,他们结婚后打算移民?” “移民说不上吧,又不是改变国籍。”姚爷道,“只是想去国外久居。” “季云的意见?” “好像是。” 君爷听着呵呵笑了两声:“没想季老师这般小心眼的。时时害怕女朋友忘记不了以前的男朋友。” 姚爷斜眼望了望他,不予置否:“你是没有好好替他想想。如果白露时时有可能惦记另一个男人,你能受得了?” “都是死了的人,他是和死的人较劲,我不干这种傻事。”君爷嗤之以鼻。 姚爷顿住脚,眯起眼望着他:“你突然执着起这事做什么?” “没有。我本想让你去和季老师说说,看能不能迟点移民。”君爷别有深意地看回他,道,“现在看来你是站在季老师这个阵营的,我只好另谋出路。” 姚爷的双目眯得越紧:“你是让常云曦去做了什么事吗?” “你紧张她?”君爷像是有意地问了句。 “我只是想提醒你,好歹她是囡囡的同学,而且是季老师的未婚妻。”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君爷像是故意再问了声。 “你多虑了。”姚爷从容地越过他。 望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君爷突然吸口长气,欲言又止:“子业,他们两个只是快要结婚还没有结婚——” “陆君。”姚爷只好再停驻脚,背对着他继续说,“我承认,我小时候到长大了,一直都很惦记囡囡。希望她活着,也一直想着她会是我的老婆。但是比起后者,我首先是希望她活着活的幸福。毕竟她离开我们那么多年,我对她的感情,在不由自主之间已经变得和你一样,有种兄长的感情在里面。不然,在她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会横刀夺爱了。同样的道理,即使面对蒋大少我都没有横刀夺爱的冲动,面对季老师,更没有这种冲动。所以,常云曦对我来说,真的只是囡囡的朋友这么简单。” “可你总不能——”君爷皱着眉。 “你放心,如果我遇到了我姚子业想要的女人,不管她是哪个男人的,只要她还没结婚,我都会抢过来。这样,足以回答你心里面的疑问了吧。”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君爷肯定是不能再说不了。但是,不是他心怀鬼胎,是姚爷的目光看起来真的很高。他们两人都算是阅女无数的人了,姚爷遇到的优质女,比他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倍,都没有一个看得入眼的,按常理来说真说过不去。所以不怪他一直心里怀着这种愧疚,生怕是妹妹的缘故耽误了好友的下半身幸福。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姚爷回头瞪了下他:“你怎么和季老师问一样的问题,真的很蠢。要能让我喜欢上的女人,肯定是要很特别的。” “像囡囡那样特别?” 姚爷妖孽的柳眉甚是无奈地挑起,猛地把他推进车里,吐:“你这个恋妹的哥,真是什么事都扯上你妹妹!” 君爷自叹是倒霉的吃瘪。他这不是关心他吗,怎么就变成恋妹了。 两人回到家后,看见两个弟弟回来。君爷记起了今天弟弟去参加比赛,看是拿了个亚军回来,问:“输给谁了?” “输给潜规则了。”陆欢小朋友无奈地说。 “都告诉了你不要去参加什么企业办的比赛,必定是内定的。”君爷都深知这个潜规则,毫不犹豫地嘲笑陆欢小朋友。 陆欢不知道怎么说,迟疑着:“对了,哥,妈打电话给你,你没接。” “可能是进实验室了吧。后来他们忙,可能不是急事,他们没有告诉我。有事吗?” “妈给我买了个庆功蛋糕。” 听说干妈给欢儿小朋友买蛋糕了,姚爷立马笑眯眯地接道:“欢儿,你今年几岁了?” 陆欢哪会不知道姚爷是在调笑他,龇着牙。 君爷在旁趁机调笑下弟弟,故作沉思状说:“他的年纪应该比西西还小吧。” “哥!”被两个兄长调笑的陆欢小朋友不干了,霍的跳起来,“我不和你们报告最重要的事了。” “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拿了个破亚军。”君爷做爷的,淡定着。 陆欢沉不住气,追在了大哥后面说:“哥,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在决赛遇上阿芳了。阿芳用她自己的人偶,我用陈中校的人偶与她对打。” 弟弟前面那句君爷本来听着有一震,后面那句君爷听完蓦地感到了鸡皮疙瘩的雷。 姚爷都被陆欢小朋友后面那句直接雷到了:“你拿陈中校的人偶?怎么不拿你自己的人偶?” “打是亲骂是爱嘛。”陆欢理直气壮地说。 两爷同时瞅着他那张无耻的脸皮,龇龇嘴:“你等着被你陈大哥拎起来教育。” “你们不说他不知道。”陆欢小朋友有点怕了,自知是一时得意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揪住两个兄长要保票,“你们不会和他说的吧。” 两爷一致兜兜转转,不睬他,吊着他。 陆欢跳脚,又叫:“哥,你不想知道阿芳的事了?” “阿芳明天会回来。”君爷到这个功夫先和弟弟说了。 陆欢傻眼:杀手锏没了,他这不真得在陈孝义手里死翘翘了?看这情况,他还是赶紧先找个避难所躲一阵吧。 所以说陆欢小朋友是有些时候很容易犯傻劲。像他即使不说,姚子宝也会和自己兄长姚爷说了的。 姚爷从自己弟弟口里得知了一些细节,据此知道傅博在他们面前说的话,大部分不算谎言。蒋衍八成是去了部队接到收队的命令了。蒋大少的领导是不是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好说,但是,既然都打到了自己人的门口,至多只能说声抱歉不知情,听话收兵,先息事宁人,再有必要时另想对策。 蔓蔓在房间里折叠孩子的衣物时,看见老公回来后往床上一躺,像是有些发呆,问道:“有不开心的事?” “嗯。”蒋大少虚应一声,军人心里工作上有苦闷,也是不能和老婆说的。 蔓蔓坐到老公身边,雀跃地说:“我听我哥说,阿芳明天要回来了。” “我听说了。”蒋衍像条死鱼一样答。 蔓蔓拿手推了推老公:“你高兴高兴嘛。你想想,赵大哥该有多高兴。” “你赵大哥不要阿芳回来给阿芳一巴掌,我就替阿芳谢天谢地了。”蒋衍道。 蔓蔓知道老公这句话说的是实情,低下脸:“赵大哥不会打她的。再怎么错都好,毕竟是自己妹妹。不过,那些人,怎么会突然同意把她送回来了呢?” “因为你老公不知情中,带着小舅子踢到了人家的门。”蒋衍是越想这事越有蹊跷。他不知道倒是算了,可他家领导不会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吧。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家领导有意装糊涂,故意让他们去踢对方的门。这些属于同门之间的试探并不少见,国外发生的机率比国内更大。他们这是被领导利用了一回不提,因为即使知道也是必须装糊涂被利用,主要是,这事过后,像他家领导真正忧心的那样,阿芳会不会因此受到一些什么影响。 阿芳仍是属于一个单纯的孩子,有天赋的孩子,让她始终处于一个单纯的环境会更好。现在,因为突然有第三者插入,一切都变了。这种事发突然是不能推断的,好比是命一样。 “阿芳她——”蔓蔓也觉得不好说了,今天在比赛现场看到阿芳那种对陈孝义人偶拳打脚踢的场面,虽然说好像是有说阿芳失去记忆忘了陈孝义,但怎么看都不大像她是会忘了心里面对陈孝义的感情,感觉阿芳真是有些恨陈孝义。 “明天她回来,是谁去接她?”蒋大少翻了个身,问老婆。 “按理说,应该是赵大哥吧。”蔓蔓道,其实好像都没有决定下来去接阿芳的人选。 到了最后,第一个去和阿芳见面的人,据说变成了陈孝义,这是由赵家和彭家做下的决定。 傅博与君爷谈判完后,打了电话给王海,要他明天将阿芳送到指定地点,并为阿芳收拾下行李。 王海大惊:“怎么?你们要把她抛弃了?” “你舍不得?” “孙先生不是很喜欢她吗?况且,她是我们救的人。你们是不是该问问我们的意见再做决定。”王海斗胆说出这些反抗的话,无不是为自己留条后路着想。阿芳在自己手上,总是有条后路的感觉。 “这是孙先生的决定,轮不到你问。再说了,你当初背着我们私自把她带过来,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傅博冷冰冰地说。 “孙先生难道不怕,她走了后会把我们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王海据理力争,提心吊胆。 “为了以防她多嘴,这点我们是做好了准备,你不用担心。”傅博说完,不和他多费口舌,挂了他电话。 王海有些懵,不清楚这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起了这些变故。难道是今天阿芳被傅博带走后,表现不出色造成的。孙先生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了?有这个可能吧。王海只能这么想。 这可怜的女孩子,弃子一般下场都很凄凉。 王海为自己心里居然为阿芳担忧,深深吃一惊,莫非自己是被兰娟给影响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怎么和兰娟解释。 果然,兰娟听说他们要把阿芳送走,闹了起来:“你们现在送她走,是想她怎么样?想她死吗?” “阿娟!”王海忙拿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进厕所里关上门,唬道,“你嚷嚷那么大声,是想我们一块死吗?” “我不管,我这条命是她救的,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兰娟黑着脸道。 “她不见得会死。如果真是要她死,干嘛把她送走,把她直接在这里弄死了抛尸野外不是更好?”王海边劝她,边焦躁地要抽根烟出来。 兰娟听他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问:“那他们干吗把她送走,不怕她乱说话吗?” “他们干嘛把她送走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的做事风格,向来是不会让人乱说话的。你那天没有听那个傅博说吗?敢背叛他们的人,都没有活路可以走的。”王海拿手心擦了擦额门的汗。 “你究竟怎么和他们认识的?你不是给美国老板打工吗?”兰娟也不傻,在这里呆久了,看着这些人,虽然外表看来是道貌岸然,可一个个其实心底里是再心狠手辣不过的,说是让人死就让人死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第一次和他们接触,是因为我那第一个老板杨乐儿。但是,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以为是搞技术的。后来,我成了老太太们的帮手,这些人再没有遇到过。直到近来,我跟踪陆家那小子时,与他们的人撞上了。他们把我给揪住,我一瞧,不是刚好认得的吗?这不又混在一块了。”王海郁闷地说,“反正美国老板那边,听说跟他们,似乎现在也有一腿,原因是之前那个贪污犯逃到国外,好像是的。” “照你这么说,貌似不是巧合,他们一直可是盯着陆家?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一而再再而三,这会儿又给你遇上。”兰娟混的经历并不比王海差,一眼能看出来。 “可能是吧。”王海狠狠地抽口烟,“反正,我们只要保住我们自己的小命,有钱拿就可以了。” “我要保住小瑶的命!”兰娟不松口。 “你想保她的命的话,我劝你,留在这里。”王海阴沉着说道。 兰娟与他对了对眼神,沉了脸。 阿芳并不知道自己要被送走,那天晚上,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傅博送给她的一本计算机编程手册,这是本完全黑客心得,里面的很多知识,都是学校里想学也学不到的,而且涉及到很多资深领域包括公共安全,感觉无法形容。 由于看得入神,她那晚上很晚才睡,连兰娟在她房间里偷偷给她弄了个行李包,都不知道。到了第二天,她七八点钟,被兰娟推醒时,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兰娟对她说:“今天天气好,我想去公园散散步,你陪我。” 兰娟身体好了后,也不是整天都关在这屋里。杨博士偶尔会开车带她们到比较偏僻的公共场合活动身体。也就是说有了前例,阿芳并没有对此怀疑。兰娟让她提了个小包下楼,说是到公园时用的野餐。 接着两人下楼,杨博士的车停在了门口正等着她们两人。杨博士在她们到后,一个人递给她们一瓶牛奶,说:“早餐没有吃吧?喝了牛奶再走,免得在我车里晕车。”于是她们两人各自接了瓶牛奶在车上喝了。 杨博士开着车,在京城里东拐西拐,送她们到了一处不出名的公园。她们下车后,杨博士就把车开走了,说到时间再来接她们。 阿芳陪着兰娟在公园里走了半圈。这个公园地处偏僻,再说今天不是假日,公园里这会儿散步的人寥寥无几。兰娟说走累了,两人就此在一草坪边的长椅子上坐下。坐了会儿,阿芳刚要打开包裹找水和食物。兰娟按住她的手说:“我去去厕所,等我回来再吃。” “好的。”彭芳点头。 兰娟走向公园卫生间的方向,似乎那卫生间离的比较远,她是一路走到拐弯口失去了身影。阿芳一开始没有怀疑,毕竟都是大人了,想不见不容易。等坐着坐着,坐了大概有许长时间了,始终不见兰娟回来。她不由有些心急,望起了表。太阳是落到玻璃表壳上,有点反光,她举起手甩甩手表,仰起的视野里,蓦地是被一巨大的黑影罩住。 她心里一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陈孝义怕她跌倒,忙伸出手握住她两边,道:“没事吧?” 沉厚又温柔的嗓音,那种小心翼翼,都有点不像是他了。 阿芳蓦地从他手臂里一挣,转过身,前面站着一排人,有赵夫人、赵文生、她爸她妈……整个四面楚歌的情形,她顿如笼子里的小鸟,插翅难逃。 她是想都没想到,兰娟他们竟然会就这么,把她出卖了…… 蔓蔓听说了阿芳被押回赵家的消息时,抱着儿子西西是坐在客厅里,在场的有自己母亲、姚夫人等人。白露今天换休,坐在她旁边逗着大脾气小公主玩。 小南南对君爷认定的老婆并不排斥,对白露很是友好,少有的亲近。白露对她是越看越喜爱,在她一张小脸蛋使劲儿亲嘴,说:“我要是有个闺女多好。”不过,就她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嫁给君爷,只能注定是要给陆家生个男孩子。纵使这样,几个夫人,仍是拿着她和君爷嘻嘻笑笑地聊开了。 “赵家这事算是解决了。陆君有空,也是该忙活自己的婚事了。”某个过来串门的夫人说。 陆夫人不敢帮儿子拿主意,只能在嘴头上瞎应。 还是姚夫人聪明,岔开话题:“急什么?我家子业没消没息呢。” 众人于是都笑了起来:“你家那孩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你让他找哪个女人当媳妇,人家都羞愧不如不敢嫁。” “我儿子是长得漂亮,但是谁说没人想嫁他?”姚夫人淡定着。 这话说得一个个夫人都无话反驳。想嫁姚爷的女人,是早已都挤破了门槛,只是人家姚爷眼光高,看不上。 想给姚爷介绍都失败的夫人们,不禁都酸溜溜的。 蔓蔓听到有电话响,把儿子交给母亲抱,走进房间里听电话。未想,是季云打过来的。自从季老师与她家小学同学常云曦交往以来,粘着女朋友是第一要务,都极少和其他人包括他们来往了。 季云在电话里乐呵呵和她说:“蔓蔓,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明天陪我们到婚纱店一趟。” “婚纱店?”蔓蔓一下脑子未能转过弯来,“你们准备拍婚纱照吗?” “是,要挑结婚礼服。这种时候云曦一个人我怕她寂寞,就想让你来和她说会儿话。”季云道。 去挑结婚礼服,肯定是要有闺蜜陪着的,一般是约定好的伴娘。但是,蔓蔓觉得自己好像不大合适,说:“我结婚了的,好像说是结婚了的不能做伴娘。” “那你找个帮云曦做伴娘的人选吧。”季云趁机委托她,“到明天一块带过来。” 蔓蔓愣:“云曦自己没有人选吗?” 季云在电话对面又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云曦说自己那帮同事太多人了,挑哪个都怕得罪人,让你来帮她选。反正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我们两个能成,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 蔓蔓自认自己没有在他们交往前给他们当过媒人,真不知道这顶大帽子怎么扣到自己头上的,挺懵的,就这么接过了烫手山芋。 回想自己身边,并没有几个女友,像最好的朋友初夏也是已经结婚的,蔓蔓感到头疼,回到母亲那群人中间,问起母亲和姚夫人的主意。 姚夫人想都不用想,指住白露:“她不就很合适?”(未完待续) 我只是个男人 的确,白露未成婚。而且,白露的未婚夫君爷是新郎官季云的老同学。怎么想,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露看见都指向自己,微微笑道:“这个要让陆君抓主意。我是无所谓的。”表完态,又低下头逗起了大脾气公主。 众人见她都这么说了。姚夫人与陆夫人说:“不如你和你儿子提议,我觉得蛮合适的。说不定去当了伴娘伴郎后,陆君有了感触,很快就轮到他们结婚了。” 陆夫人想着是不错,可是要去踢儿子那块铁板,就有点面有难色了。 蔓蔓干脆点道:“我今晚和哥说吧。妈你不用开这个口了。” “你行吗?”陆夫人担心起女儿又被儿子炮轰。 “反正这事本来人家委托的就是我,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蔓蔓想清楚了后,首先觉得季云和常云曦如此信任她,她怎么可以遇到她哥马上知难而退。 蔓蔓这般信誓旦旦,其他人想着就让她去试试。再说了,如果陆君敢炮轰妹妹,有陆夫人等人在旁边护驾不怕。 陆夫人看时间差不多,和白露说:“今晚你留下吃饭吧。帮我和囡囡带带孩子也好。” 未来婆婆都发话了,白露哪有不敢同意的道理。于是两娃均坐在了床上由她这个未来舅妈给带着。蔓蔓陪母亲进了厨房准备晚饭。今晚有客人,当然要好好准备一餐大的。 君爷先回来,进门时瞧屋里客厅都没人,想肯定母亲在忙活厨房了,径自换了拖鞋走进自己卧室。刚推开门,瞧着白露蹲在床边哄着妹妹的两个小娃,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学猫叫的。两个小娃没有被她逗笑,反而是被她稀奇古怪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两张小表情分明在说:这么美的姐姐为什么学猫叫扮鬼脸啊?给他们唱支歌不是更好吗? 倚在门口的君爷见到这一幕,不禁抱着手轻轻地溢出了声笑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高贵美丽的未婚妻,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白露被这声笑惊醒了,回身一看,见他杵在那里,明显是在笑话她,她慌忙地站起来,低头整理着皱褶的衣裙,轻轻咬了咬唇,脸臊红了大半,心想:真糟糕,这幅样子怎么就被他瞧见了呢。 君爷见她困窘,收起了笑声,走进来,擦过她身边,抱起大脾气公主。小南南在他怀里蹭蹭,忽眨的小眼珠是在两个大人之间转来转去的。 “看什么呢?”君爷的指头毫不客气地弹了弹敢东张西望的小脸蛋。 小公主连忙把小脸藏进他胸怀里,故作乖巧。 小西西看见妹妹这个阿谀奉承的模样儿,呵呵呵地张着无牙的小嘴巴笑。于是君爷的另一只手不客气地在小西西的笑脸上掐了把:“学着你爸做什么?”小西西是越长越像蒋大少了。看得君爷都不怎么高兴。 其实,他最想妹妹的两个孩子里面有长得像妹妹的。可是,偏偏女孩不像,男孩也不像。 大舅的古怪脾气两娃早已领教到了,一被君爷收拾立马变得乖乖的。 白露见着都觉得孩子可怜。想他平常对大人凶倒也算了,凶小孩子干什么。于是抱住小西西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瓜,冲君爷说:“孩子小,不懂事呢。你有话好好和他们说,别动不动掐人家的脸蛋,把人家漂亮的脸蛋掐不漂亮了怎么办?” 君爷稍稍眯眯眼:“我妹妹都没有发牢骚,你发什么牢骚?” 若是平常,被他这一说,她肯定是不敢吱声了,可今日不知怎么来了勇气,白露吸着气道:“这是未雨绸缪。将来要是我们俩有了孩子,你可不能这样掐他。” 君爷冷哼:“我这个爸想教育孩子的时候,轮到任何人指手画脚吗?” 蔓蔓经过门口,是因为听到他回来了奉陆夫人命令给他弄杯清凉解渴的西瓜水,结果走到门口听到他和白露的议论,见他说话越来越不像话,推开门说:“哥,你是孩子的爸,她是孩子的妈呢!母亲是最伟大的,父亲都得往后退。” 白露听了她这突然插进来的断然结论都得傻眼。更何况君爷,立马是火冒三丈:“你别把你那套驯养你老公的手段到处宣扬!你老公愿意吃瘪,不代表每个男人都愿意。” “我驯养我老公?” 见到母亲可能是听到吵架声像火车头从厨房里冲到这边,君爷只好不和妹妹继续计较,转过身,抱着小公主到书房清净。 蔓蔓朝他的背影狠狠瞪上两目。白露连忙拉拉她袖口,她这记起重要事情没有和他说。追到书房,却见他后脚踢了门,那门当着她的鼻子关上了,喷了她鼻子灰,直气得她跺脚。 这事只好搁到了晚上大伙儿吃饭的时候。因为白露不是第一次留在陆家吃饭,又是未来的陆家自己人,彼此并不客气和生疏。一伙人吃着饭时,陆司令先问起儿子有关阿芳的事:“我听说,孩子送去你们单位做检查了,结果怎么样?” 今天他们把阿芳接到后,第一时间是强行押着阿芳来到了医院。都知道是赵文生的表妹事关紧要,一群专家组成了专门的检查团给阿芳做了详细的检查。具体来说,是详细的头部检查。 “海马区出现一个豆大的阴影,有可能是撞击导致的淤血块。现在大家的意见都还是倾向观察,看能不能自己消散。”君爷说。 “海马区?”陆欢听到立马先诧异地反问,“哥,那里好像是管理记忆的吧。那岂不是阿芳真的忘记我们了?” “她是真的失忆。”君爷点了头,“她连自己爸妈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但是,她的感情记忆并没有丢失。” 蔓蔓他们听着君爷这番类似矛盾的话,好像终于能体会到阿芳那些怪异举动的缘由。 阿芳能感觉到彭家夫妇是自己的父母,但是,要她去完全记起之前与父母的点点滴滴却很艰难。同理类推。她现在和每个人,都是一种既生疏又好像有点印象的感觉。 “这样,她爸妈岂不是很伤心?”陆夫人同为父母,不由替彭家夫妇忧愁。 “本来,是急着说要给她开刀取出淤血。后来听专家们说,如果动刀子,说不定触及到海马区,手术完后会让她完全失去记忆。他们再心急也没有用。”君爷解释说。 “那现在是让她住医院还是?”陆司令接着问。 “她现在住在她表哥家。因为所有人她都畏惧,只有和文生他媳妇亲近。”君爷端着碗筷沉思,“谁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 蔓蔓咬住了筷子头。这里面是什么原因,她似乎能感觉到一点。在几乎所有人反对阿芳对陈孝义那段感情的时候,只有蒋梅,不遗余力地力挺阿芳。 究竟是不是大家都错了,只有蒋梅对了,只有蒋梅比谁都看到有可能这个结果? 蒋衍观察到老婆的心事,道:“吃完饭,我和蔓蔓到二姐夫家里一趟看看病人。” “也好。带点水果和核桃过去。”陆司令吩咐,“核桃是补脑的好东西。” “等会儿我也跟着他们过去看病人。”白露接上话说。赵夫人和她哥一家感情深厚,现在赵家的孩子出了这事,她理应过去看看。 听到白露说话,蔓蔓记起伴娘的事,对君爷开口:“哥,季老师要结婚了。” “我知道。”君爷简单地应。 “他和云曦委托我给他们找伴娘。我想找白露姐。可是白露姐若做了伴娘,你肯定是要伴郎的,所以只能先问你意思。”蔓蔓说出原委。 君爷那边果真是低气压一片,没有轻易答应。 蔓蔓不满了,撅了撅嘴道:“若不是我和我老公是结婚了的,人家一拜托我们肯定去。哥,季老师好歹是你老同学呢。你不想其它,也得念念同学旧情吧。还是你那张面子大,和同学情没法比。” 妹妹的头头是道,让君爷无话可说。 君爷斟酌着,是不是拿工作忙当借口。 蔓蔓没有等他开口先又抢了他话:“其实,当伴娘伴郎和做客嘉宾差不多,不就在婚礼现场走一圈吗?你不会连走一圈的时间都没有吧?还是你怕丢人现眼,不敢在人家面前走,那到时候你还怎么和白露姐结婚办喜酒啊。” 最后一句直接刺中了君爷的自尊心。 说的没错,不就穿着礼服走一圈。 他君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大场合没有见过,会怕走一圈? 桌上其他人正吃惊地看着蔓蔓前所未有的伶牙俐齿,因为鲜少看到蔓蔓对事儿这般执着的争辩。白露和陆夫人脑子里突然想到蔓蔓之前说的要“负责任”三个字,果然是蔓蔓一言驷马难追。 君爷这时蓦地一声:“行吧,我去。” 众人听见正要高呼叫好。负责游说的蔓蔓却是“咔”咬了筷子头:“哥,你同意了?” “是。”君爷应道。 “我没有听错吧?” 这话什么意思?君爷的浓眉一挑。 接下来,蔓蔓举起手擦擦自己的额头,问老公:“我这不是发烧幻觉了吧?” 蒋大少连忙把小媳妇夸张的手拉下来。眼见君爷的脸已经黑成了了一片。 君爷只觉自己头顶是天雷滚滚:她这是耍着他玩吗? 他不同意时她贬得他一无是处。他同意,她却摆出这幅姿态,不是耍着他玩吗? 啪! 老大哥摔了筷子。 蔓蔓忙喊:“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么多人见证,你赖不掉的。” “我不赖!”当哥的只想严正地问妹妹个明白,“我只想知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还说不赖?瞧他气得多凶,两只眼珠瞪得如牛铃大小。蔓蔓摸摸胸口,说:“这不怪我啊。你不是向来和我唱反调吗?我说好的,你肯定说不好。所以,你这一下子答应,我不就觉得是——” “觉得是什么?!”君爷咄咄逼人。 蔓蔓小心斟酌不刺激到大哥的词汇:“觉得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时,其实也蛮正常的。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听她最后一句把所有人拉下了水,无不瞪直了眼睛,在心里竖起拇指喊:强! “咳咳。”陆司令作为一家之主,勉为其难地被众人推出来灭火,说,“陆君,囡囡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当成世界第八大奇观欣赏就可以了。反正,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事,其实经常有的。我也经常见到的。” 众人听完陆司令这话,各自马上埋头挖饭。 陆欢小朋友边挖饭边在心里对自己老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原来姐姐强悍的妙语连珠都是来自于老爸的遗传:什么叫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事经常见到,也不知陆司令是用哪只眼睛经常见到的。 偏偏陆司令毫无自觉,以为是自己的话是真理,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得意地说:“不就是看看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事吗?这么简单的事,改明儿带大家去爬山,爬到山顶就能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奇观了。” 陆夫人啪搁了筷子,冲大儿子说:“你看看你爸,是发烧了还是喝醉酒了?” 众人:…… 陆司令:囧! 吃过饭休息过后,蔓蔓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赵文生家里拜访。进门后,见是赵文生在,客厅里坐着彭家夫妇和赵夫人,神情都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彭母自女儿出事后,不知哭干了多少眼泪,但现在迎到女儿回来,却一颗眼泪都掉不出来了。不说什么否极泰来,喜极而泣,女儿平安回来,终究是好事,现在问题是,不止是女儿失忆不失忆的事,外面一些风言风语,已经可以让他们家女儿身败名裂了。 “囡囡你们来了。”见到客人来,赵夫人勉强撑了撑笑脸,招呼蔓蔓他们。 蔓蔓连忙说:“赵阿姨,我们只是来看看阿芳,阿姨别忙。” “阿芳她在房间了,阿梅陪着她。”赵夫人示意下客房那扇门。 蒋衍由是走到一边和赵文生坐。蔓蔓和白露直接走到了客房。刚敲了声门,蒋梅在里面应道:“谁来了?” “二姐,是我和白露姐。”蔓蔓答。 “你们进来吧,门没锁。”蒋梅这么说。 蔓蔓轻轻拧开门把。和白露进去后,蒋梅叫她们把门关上,她们跟随命令做了。 房间里,蒋梅弯着腰在收拾衣柜,她们能见到彭芳坐在电脑桌前面在打字。从侧面看,彭芳那张苹果脸略有消瘦,但总体气色红润,没有见什么生病的模样。蔓蔓记得自己哥说那个淤血不大,不影响生命,心里仍提心吊胆,到了这里看病人果真没事,这颗心才放下。 白露胆子大,走过去,直接搭住彭芳的肩膀,问:“阿芳,好点没有?” 彭芳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陌生,点了下头,视线又回到电脑面前。 白露见此皱起眉。这一点也不像以前彭芳的风格。彭芳那个时候,虽说只是学生,但在众长辈里,已是众人交口称赞懂礼貌的好孩子。这样失礼的举动,绝不会是彭芳能做出来的。 看来真是忘了的同时,感情都陌生了? 客厅里,蒋衍挨着赵文生坐,看到赵文生脸色阴郁,说:“二姐夫,我听我大舅子说了,说阿芳脑子里有了毛病,是这样吗?” “她那哪是脑子里有毛病。”赵文生话匣子被撬开,指着胸口,“她是心里头有毛病。” 那块豆大的淤血压根影响不到这么大。而且病人表现明显是有点自闭了。赵文生自己是医生,一眼分明能看得出自己表妹毛病是在心不是在脑。 他就不明白了。多大的事儿。不就恋爱的事儿吗?怎么能搞到和家人都反目成仇的样子?再说了,家里人对她不好吗?向来对她都是处处维护。 蒋衍拍拍赵文生的肩膀,锁了眉,道:“二姐夫,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你们是不是给她太大压力了?” 赵文生反省着:他们给过她压力吗? 赵文生反复地想了想,因为蒋衍不是外人,直接说:“她和孝义那事儿你也知道。我现在依然觉得,是不是我们太纵容了。如果一开始和她说不可能是不是更好。你说到压力,或许我们没有拘束她没有给她压力,反而造成这种结果了。” “可是,现在孝义不是决定给她机会了吗?”蒋衍大吃一惊,自己可不要误打鸳鸯了,“你这强硬分开他们不是更不好?” “不,我是说之前。”赵文生又哀叹一声,“在孝义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时候,不该让她抱有期望。” “可现在雨过天晴了。”蒋衍陪他说着,也想不明白了。本来,团聚了,一切不都变好了吗?理应的皆大欢喜怎么会变得更糟了呢? 赵文生抱着头。蒋衍这会儿看到小外甥小东子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咬着支棒棒糖,好像在所有的愁眉苦脸中也只有小朋友还维持了张笑脸。 “东子,过来。” 舅舅一叫,小东子立马跳下椅子过来报道,问:“舅舅,你怎么不把小妹妹抱过来?” 张口闭口小妹妹,其他人都成空气了。蒋衍唬起小外甥:“怎么,有了小妹妹后,不喜欢舅妈和舅舅了?” “舅妈和舅舅,和小妹妹是两种事儿。”小家伙煞有其事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舅舅和舅妈对我再好,都不能成为我的梦中情人,只有小妹妹能让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好像得了心脏病一样。” 听到儿子形容自己得了心脏病,赵文生板起脸教育:“有这么严重吗?” “有。”小家伙揉揉自己的胸口,“这里,如果小妹妹不喜欢我的话,会疼的。” 赵文生听这话越来越不像话了,伸出手打算拎他的耳朵。 蒋衍忙哎哎地拦住他:“人小鬼大,不要和他计较。” 小家伙立马躲到舅舅背后寻求保护,一边对舅舅说:“舅舅,你是来看我那小表姑的吗?” “怎么?”蒋衍听他话中有话,抓住他问。 “我知道小表姑怎么了。”小家伙说,“以前,我就经常看她躺在床上,摸着胸口,和我想小妹妹时候一模一样。我问她是不是在想小妹妹,她说不是,不知是在想谁呢。” 小孩子形象的比喻是无心但又没有半点虚构的成分。赵文生不知道,原来自己表妹爱陈孝义已经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客房内。蔓蔓和白露坐在床上,都痴痴地等着电脑前的彭芳能回过头来再看她们一眼。蒋梅是把衣柜里的衣服弄了一半,因为客人过来,就起来给她们端水。 “二姐,不用忙的。”蔓蔓忙站起来说。 “不就杯水嘛,你坐着。”蒋梅提起房间里的烧水壶,直接给她们倒了两杯开水,一人塞进一杯后,看她们都默不吱声,说,“阿芳就那样。你们也不用心急。医生说会好的。就时间长短罢了。” “我怎么觉得她这是心里有疙瘩。”蔓蔓眼尖,一眼看出症结好像不是脑子的毛病。 “她现在也是个大学生了。有文化,有教育,有自己的想法。”蒋梅说,“所以我和文生之前已经说过,不能管她太多。他就不信。” “二姐?” “你别看她这样好像谁都不认,可你不觉得她像你家小南南吗?” 蒋梅一句话命中红心。蔓蔓端着水杯,学着自己女儿撅了撅嘴。 “给她时间,她会好的。而且,蔓蔓你千万别自责。那事儿是意外,压根不怪你身上。”蒋梅能看出蔓蔓的心事,说。 未想蒋梅说的这么直接,蔓蔓羞愧,其它的话全收进了肚子里面。 在她们三个说话的时候,彭芳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她要打多久电脑?”白露问。 “不知道。她这是今天第一晚上回家。不过不用担心。到时间了,我们切断电源,也会让她去休息。”蒋梅一点担心都无。 白露和蔓蔓总算看出,为什么阿芳会区别对待家里人,只要看外面客厅里一排愁眉苦脸与蒋梅的谈笑风生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二姐。”蔓蔓朝蒋梅勾勾手,等蒋梅靠近,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赵大哥有分歧吗?” “分歧就是——”蒋梅不怕说老公一家的“坏话”,道,“她若是我妹子,她的心情她的想法我肯定是要放到第一位的。哪能像他们那样,首先想着学校毕业证书这些鬼屁的事儿。” 白露和蔓蔓对对眼,一时都不知道站哪边:好像双方都没错儿。 可蔓蔓很快坚定了立场:“让阿芳恢复最重要,只要阿芳能恢复过来,什么事我都会支持阿芳。” 白露谨慎,仍旧不敢发表意见。 蒋梅可高兴了,勾搭着蔓蔓的肩头:“蔓蔓,你怎么当我弟媳呢?能当我老公多好。” 蔓蔓噗刚喝进口的一口水直射。 这时门外响到一阵骚动,听得出是有谁来了。紧接不久,扣扣,房门敲打。蒋梅问:“谁来了?” “是我。” 陈孝义的声音,这里个个都认得。 蒋梅突然没了主意,不知道这门开不开。可她忘了门没有锁,根本由不得她开不开。陈孝义是径直开了门进来。 几天没见,蔓蔓发现,陈石头的脸,又憔悴了些。但是,陈石头的双目是烁烁有神。 径直进来的陈孝义看到彭芳在玩电脑,立马不高兴地说:“她这生病着呢,怎么可以玩电脑?” “不是不重吗?她表哥都没有阻止她。”蒋梅拿自己老公当挡箭牌。 哪知陈石头这会儿竟是连赵文生的面都不卖,冷硬道:“等会儿我去和他说。这边,你先把电脑的电源关了。” 蒋梅当然犹豫着不敢动,怕彭芳反弹。结果,陈石头蹲下身,直接按掉了电脑桌下面的电插排电源。 啲一声,电脑屏幕全黑了。而在这之前,彭芳都像是没有听见有人进来。现在看到有人关掉了电源,她低下头,能看到陈石头的脸。她眼色一变,伸手去推他肩头。陈孝义被她一推,由于她力气挺大,他差点往后趔趄在地。 旁边蔓蔓她们三个看着是心惊胆战。紧接,她们三人是醒了过来,连忙要上前把阿芳拉住。陈孝义这时先抓住了阿芳的两只手腕,冲她们说:“你们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蔓蔓和白露未做决定,蒋梅已经推着她们两人出门,最后一个出去时,对陈孝义笑笑:“我帮你们锁门,你好好和她谈。” 门“嘭”关上。白露看着都觉得蒋梅是不是做的过分了,正这么想,果然赵文生过来说媳妇了,道:“阿梅,你——” 蒋梅不等他开口,推开他:“只要你一天不对她改变观点,我不和你吵架。” 赵文生气冲冲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蔓蔓看见很怕他们两个吵起来,拉拉老公的袖口:“你不去劝劝赵大哥?” “有什么话说明白了,好比劝了不说心里头生疙瘩。”蒋大少把媳妇拉着坐下,并不着急。再说,要劝,也轮不到他,这屋里还有赵夫人在。 赵夫人端着茶杯坐在沙发里头不动,她不动,连彭家夫妇都不敢吭一声。赵夫人的威信在那里。这等于赵夫人是默认了那两对男女自己解决问题。 赵文生和蒋梅再争吵,肯定是吵不出什么,毕竟不是他们两公婆之间的事。所以,客房里的动静反倒是生死决战一般。 彭芳使劲儿挣,发现挣不开他的手,他的力气肯定是比她的大,但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抓她。她一下惊慌了,抬起来再看他的眼珠子像极了惴惴不安的兔子。 陈孝义是抓着她的手,一直把她推到了墙壁上,拿自己的身子压着她。 两幅身体近距离接触,热火的强硬的男性躯体压在自己软绵绵的身上,苹果脸逐渐红了,愈来愈红,眸子里浮现出了少女的羞恼,牙齿咬着:“你,你——” “你不是喜欢我吗?”低哑的声线,撩着她耳畔,像阵暖暖的风,一下把她耳朵全吹红了。 她刹那羞得眼眶里都要涌出晶体,道:“我又不认识你。” “要不要我吻吻你,让你想起我是谁。”他唇瓣的温热挪过来,是要贴上她的柔软。 她这刻真的怕了,叫了出来:“教官——” 他的嘴唇,停在离她唇上仅一指的距离,看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她连他的呼吸都听得见,只觉得男人的呼吸好像天生浑厚,带着可怕的压力,再看他的双眼,那么的深,仿佛吸人魂魄的洞穴,令她的心跳急速加快。 这样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毕竟之前她那么喜欢他,不过经常都是远远观望着,并没有几次接触。但可能正是这种崇拜的缘故,令她对他的迷恋越深。可突然间变得这么接近,她仿佛才忽然从梦里面醒过来一样。 他是把她转瞬间所有的神情都收进眼里,这些,都是他知道的,他再怎么说是个成年男子,不像她这样纯洁无邪的小孩子一样全是柏拉图的幻想。 “闭上眼。” 她紧张地闭上哆嗦的眼皮。感觉到瞬间,他强硬的嘴唇像燃烧的火山熔岩把她柔软的嘴唇烫得失火,很快撬开她闭紧的牙关。她蓦地是天翻地覆的一阵眩晕,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在打抖,站都站不稳。 不对。这怎么和她想的都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是该继续拒绝她吗?即使态度有所婉转了,必定只是出于同情或怜悯,但不管如何,应该是温柔地等着她的。 强压上来的体温,令她阵阵发抖:原来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感觉到她的发抖,他是固定住她的头,低声有力地说:“睁开眼。” 她睁开眼睛,眼里已经有了些晶体,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今天这只是第一课。如果喜欢我,就得知道,我只是个男人。”说完这话,他果断地拉下她的手,按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裤裆处。(未完待续) 合作 手心被他强压着摸到的感觉,乍是羞涩和扭捏的她,整个头脸都涌上了血,但是,逐渐的,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手掌心的神经烧到了她小腹,引起强烈的渴望。 “我——” 在她张开干涩的唇口时,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从她身上挪开。 陈孝义是背过身去,努力平复自己燃烧的下腹,刚才的动作他是在给自己惹火,沙哑的声线道:“还有三年的时间,我会等你的。” 听到他这话的彭芳,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晚上他和那个女人一块走的场景,她皱了眉:“如果你这是因为同情或是怜悯我,我不需要。” “我怎么同情怜悯你了?”陈孝义转回身,很不解她这突然的一番话。 “那么,教官,你之前不是一直抗拒我吗?我现在出事了,你就回来,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同情或怜悯的成分?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表哥和姨妈的关系?你敢说我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连个女人都称不上,不是吗?!”她一只手拍在胸口上,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颤抖,但是,每个字都是字字珠玑。 原来她是这么想他的。 陈孝义却想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她说的话有很多很多都是事实。只是,把这些原因全归到同情和怜悯,是不可能的。 “你如果这么想,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只是同情和怜悯,是不足以让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的。” 所以,他没有任何解释,不需任何解释,只需刚刚那些动作,就足以表态。 他至少是比她年长了许多,阅历比她深,让她很容易陷入落败的境地。可是,她不想这么下去了,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个可怜的,一直只能是仰望着他的人。即使他这样说了,可是,如果她不能与他并肩在一起,到了哪一天,他终于,还是会厌倦了她,这是肯定的。 “以前,我总是听从长辈的话,想成为一个乖巧的孩子,以为这样就是个大人了。可其实不是,恰恰相反,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成为了你们心里面只是孩子的形象。我要长大。”她说。 “阿芳,每个人都有长大的时候,没有人阻止你长大。你父母比谁都愿意看到你长大。” “是吗?”她抬起的眼睛尖锐地看着他,“你敢说,你希望我变个样吗?” 她变个样? 一瞬间,他真没法想象。她能变成什么样? 虽然他嫌弃她还是个孩子的想法,可是,不可否认,也正是她这种单纯和善良,从一开始就打动了他那块石头心。 “你,现在这样子已经挺好了。”这是他作为教官最难对学生自圆其说的一次对话,“长大不意味着一定要改变。” “那么,什么叫做长大?” 陈孝义坐了下来,深吸口气,意图从纷杂的思绪里理出一条思路来。之前,没有找回她以前,他想过许许多多的话,可现在突然发现,几乎一句都用不上。她和他说的话,完全和他所想的不一样。他本想她受到伤害了,他本想她需要安抚,可什么都不是。她需要的,竟是所有人对她的——放手。 究竟是什么,把她改变了。 他为这点感到害怕。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真的是有她的存在,是不愿意她离开的。她变成个陌生人的样子令他害怕,令他愤怒。 “你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他仰起的头,用审视的目光扫量她脸上每个微妙的表情,是带着专业的审判,又是一种感情上的牵绊。 “我不记得。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如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很多爱你的人担心。”这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她已经是不记得了,他怎么能去这么说一个病人。 哪知道,她突然说了句:“他们担心我吗?我怎么觉得他们更担心他们自己,担心他们自己晚节不保。” 听到她这句话,他不得站起来,目光深又可怕:“我明白了,你是被人洗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眉头皱着,手撑在桌上的几只指头用力地抓着桌面,胸口微微起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擦过她身边,走到门口握住门把:“不管你这毛病是在心还是在脑,我都会帮你除掉。我喜欢你,阿芳,不会因为你有没有改变。如果你真喜欢我,就应该知道,之前我对你的好,不是虚假的,纯粹是因为你这个人。” 说罢,他走了出去。 她始终低着头看着地上,听到门开门关的声响后,胸口某个地方,咔,一声,像链条揪住。 陈孝义走出来时,立马被蒋大少扬起的手招住。 “两人谈得怎么样了?”蒋衍问他。 竖耳聆听的人,有客厅里所有人,包括搬张小板凳坐在舅妈身边黏着的小东子。 陈孝义觉得当这里所有的人回答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尴尬。里面,可是有彭芳的父母。阿芳到底还是个学生,他现在即使和彭家夫妇说明白会等阿芳,彭家夫妇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现在这个年代,感情说变就变的因素太多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十几年爱情长跑的恋人到最终分道扬镳。况且,他现在以他的身份,和她牵手谈恋爱的机会都不可能。一切,只能等三年后的结果。不过,他知道蒋大少有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问他,也是想让他早点表个态,说清楚,免得这些长辈胡思乱想,把事情越想越糟。 蔓蔓这会儿察觉陈孝义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从上次听了她的话后,他是有认真考虑两人之间的事了。 陈孝义坐在蒋大少身旁,神情很自若地说:“我刚才是作为一个教官,作为她一个老师,和她说了些话,希望她不要自己一个人钻入牛角尖,要知道有很多人帮她。今后三年,我仍是会以这个师长的身份陪伴她,希望她不会孤独不会寂寞。” 彭家夫妇听完他这话,立马脸上一松,目中流露喜色:幸好,他家女儿是突然间好像迷路了,可这小伙子一番话说来,条理分明,深明大义,方向明确,没有一点迷茫,稳重,靠谱。 赵夫人磕着茶盖子的手,略显出了轻松,直接把盖子放回茶盅上,说:“我早就听文生说了,你不仅是文生他们的同事和朋友,而且,一直是阿芳很好的导师,作为教官,教了阿芳许多人生道理。我们同样希望,你以后都能陪伴她,直到她走出困境。” 赵夫人这最后一句,略表出了赵家彭家的心声,希望陈孝义这不是虚情假意,要做到一心一意。既然自家孩子那么喜欢对方,郎也有意,为什么不成全呢。赵家彭家,可不像陈母那些人死板不通情达理。只要事情做的适当,陈孝义能控制住分寸,他们没有理由反对。 “我会这么做的。”陈孝义没有一点犹豫地回答了赵夫人。 赵文生站在厨房门口,听了客厅的对话,回头对自己媳妇说:“看吧,我们哪里对她不好了?我们有拘束她吗?有反对她吗?” 蒋梅哼哼两声,没有让他得意,道:“干柴烈火,你能保证什么都不发生?陈中校真能忍个三年?要是真能忍,他之前那么抗拒阿芳做什么?所以说,你们的心眼都没有阿芳看的远。” “我真不明白你和她的意思了。”赵文生转回身,与老婆面对面站着,他不会对老婆发火,但有些东西他作为兄长有原则,“如果你是说非要让她中途缀学和孝义结婚,那是不可能的。” 蒋梅拿布擦着未干的碗筷,听到老公这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哎一声:“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把她拘束了,没有把她想法放第一,把你们自己的想法放第一。” “这不是把不把她意愿放第一的问题,是她的想法有没有错的问题。”赵文生道。 “说来说去,你们认为让她为爱情缀学是错的。可她自己不认为是错的。” “这本来就是错的!”赵文生强调这句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婆。 按理说,自己老婆蒋梅不该是拥有疯狂出格想法的人。 “我告诉你,我觉得没错。”蒋梅道,“女人有许多选择。可以选择以事业为重,像我和蔓蔓,也可以选择以老公和家庭为重,比如白露。” “如果是这样,她更应该以学业为重,就像白露,这样,才能配得起自己的对象,不是吗?”赵文生想让表妹在学业上变得更出色,也就是这个原因。 “你这么说,不代表阿芳不这么想,她那么聪明,能不懂这个吗?”蒋梅抹了抹手,给老公抛个无可奈何的白眼,“我就是说,你们把她,她都已经成年了,可你们还是把她当成个不懂事的孩子,口上夸她懂事,其实就是没有把她当成个懂事的。她想的,会比你们少吗?会说不考虑你们的心情吗?如果真有,即使她是失去记忆了,她回来对陈中校有感情,也早已扑进陈中校的怀抱了不是吗?反倒是你们一个个那种态度,连我看着都看不过眼。家人嘛,即使心里面有意见,也应该是在家人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宽容和无条件接受,表示出宽广的胸怀。你们如果个个劝她马上辍学和陈中校结婚,她会依吗?不依吧。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你们无私的爱了。” “我们怎么能知道她肯定不依?”赵文生努力想从老婆的话里找出点破绽。 蒋梅抓起灶台上的布朝老公脸上一扔,摆明是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你们不能肯定她不依,只能说明一点,你们对她是如此的不信任,一点小事就能否认你们心里面爱的亲人,我都替她不值!你们别看她现在表面好像没有一点事好像很坚强,其实是受了很大的伤害,她要的,也就不过是家人在她感到虚弱的时候能无条件给她爱和依靠,可你们给了她什么!” 听着老婆气冲冲擦过身边出去,赵文生抓下脸上的抹布,望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蔓蔓他们后来,是和陈孝义一起离开赵家的。 路上,蒋衍一直搭着陈孝义的肩膀说话。 “我听说你和之前与她呆在一块的那伙人认识?”陈孝义问。 “认识说不上,如果你说的是傅博的话。”蒋衍道,“我只知道他同样是被政府招兵买马的黑客。”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肯定是和阿芳说过些什么,不然阿芳不会是这样的态度。”陈孝义道。 “你想找他?”蒋衍问。 “不可能。”陈孝义说,“我找了他也无济于事,心结在阿芳身上。” “那你想怎么做?” “我在想,如果我和她一样,都懂计算机就好了。像你,或许可以多了解她一些。” 蒋衍听到这话,拍着他肩头不苟同地说:“你这话就钻入牛角尖了。我和我老婆,蔓蔓对计算机是一窍不通,可我们两个不是照样好。” “我知道的。”陈孝义皱着眉,“只是为了接近她,我只能更加努力去了解她。” “如果你非要学计算机技术,你不像我老婆是真的计算机白痴,我是可以让欢儿他们先教教你基础。”蒋衍不是不想亲力亲为帮这个忙,只是近来工作繁忙,而且,要忙着在家里当奶爸。两娃现在越长越机灵了,等到孩子会爬,到时候家里安全问题更加严重化。 陈孝义对这个建议没反对。 蔓蔓和白露走在后面,一路听着老公数落她是计算机白痴,旁边白露已是笑不拢嘴的,她一面羞得真想挖个地洞钻,一面是恨不得马上拿封条封住老公的大嘴巴。 回到家门口楼下,见她哥居然提前下了楼,是要开车送白露回去。蔓蔓朝白露挤挤眼:“看来,我该先和云曦提个醒,让她到时候记得把花球抛给你。” 白露一脸羞涩,清清嗓子:“那明天见了,具体地点和时间你发短信给我。” “嗯。”蔓蔓朝她摆摆手,看着她坐上君爷的车走了。 君爷看见了自己妹妹和未婚妻挤眉弄眼地说话,开着车,到半路上忍不住开口问:“囡囡和你说什么了?” 白露抬个眼:“你就对囡囡那么不放心?怕她背后说你坏话?” “她要是背后不说我坏话,我才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君爷淡定地说。 “也是。”白露顺着他语气说,“你好歹是她哥,比她年长,让她在背后说说你,正常。” “怎么就正常了?”君爷不满时,漏了口风。 “真没有说什么,不就说抛花球的事。”白露见他在开车呢,玩笑适可而止,与他坦白道。 说起来,他妹真是,什么热闹都能插一脚。君爷浓眉挑一挑,先对未婚妻嘱咐:“到时候你不要和那帮人抢,多没风度。” 白露自从拿到那枚特制的订婚戒指后,已经对他完全放心了,轻松道:“放心,我不抢,不用抢。” 对她这话,他很满意。他不要她抢,不是有没有风度的问题,是会让人误以为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波折。他和她的关系,在公众面前,必须更为谨慎,绝对不能出点事儿。 到了第二天下午,蔓蔓和白露自己先坐车到约定地点。君爷在单位有些忙恐怕来不及,可能要晚些到,所以让她们自己搭车。 当时出租车到达时已是下午快三点钟了。季云从婚纱店走出来接她们时,显得都有些迫不及待,说:“早知道陆君不能送你们来,我直接开车去接你们。”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蔓蔓因为饭馆的业务合作和他逐渐熟悉,说话不和他客气,说,“你来去一趟,如果遇上堵车,不是得晾着你未来老婆,不担心云曦吃醋?” 季云朝她一笑,惯来优雅迷人的笑容里现在多了样甜蜜,道:“云曦吃谁的醋都好,肯定不会吃你们两个的。”说完,又扶住白露的手:“听说你愿意来当云曦的伴娘,我和云曦都感到十分的荣幸。” 荣幸这顶帽子扣的大,白露受不起,连忙说:“你们是陆君和蔓蔓的老同学,都是朋友,我能受到这样的邀请,能被你们挑中,我高兴还来不及。” “白露姐姐你真是谦虚。”季老师学着高大帅等人的口气,称着白露为姐姐,谁让白露本人就有姐姐的女王范儿,笑道,“白露姐姐可是军中第一美人。给人当伴娘绝对是委屈了尊驾。我和云曦是有福气才能请到白露姐姐出马。” 左一句右一句恭维话,白露直喊吃不消,道:“我说,这日头晒的,你们这样在这里你来我往的学慈禧和小太监,不累吗?” 其余两人均都是破笑,三个人走进了婚纱店。 季老师本身有钱,人生唯一的一次婚礼,不破费怎么行,找了家知名的欧洲婚纱店,为自己和老婆是高端定制新娘婚纱和新郎礼服。蔓蔓光是走进大堂,不看婚纱,仅看那富丽堂皇有比皇宫的环境,都啧啧赞叹。不用说,她和白露都极是羡慕。季老师能为常云曦这般挥霍,可见真是把常云曦给捧在手心里的。 穿过大堂,来到设计师的沙龙。常云曦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在她左右,有两三名设计师和服务生,给她是拿了一沓的婚纱样式标本,有图样,也有实体衣服,堆满了那张漂亮的欧式长方形桌子。 “云曦。”季老师自然而然地走到常云曦身边坐下,搂住未婚妻的腰,先在未婚妻脸上亲一口以显恩爱。 常云曦被他亲了口,才发觉客人来了,连忙站起来:“蔓蔓,白露姐姐,快坐。” 一边的服务生马上让开。蔓蔓和白露坐到了和常云曦一起的长条沙发上。两个人都先看了看常云曦的脸。发觉,是不是要结婚的女人都会突然间变得非常漂亮。常云曦以前和蔓蔓一样偏瘦,现在,尖尖的下巴颌,有些圆润了起来。肤色,也是十分富有光泽。有经验的白露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去做美体美容了。 “婆婆说是婚前需要。”常云曦没有否认。 听到她口里直接说了婆婆两个字,肯定是见过季云父母了,而且,好像相处的不错。蔓蔓替她高兴道:“可不是每个婆婆都通情达理的。” 常云曦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若不是季家夫妇给她印象极好,她也不会答应和季云结婚。 季云听着在旁边插话:“我早和她说见了我爸妈肯定感觉不一样。她偏不信,不然可以早几个月进我家的门了。” 蔓蔓和白露不禁捂着嘴取笑他:“你说这话,是你娶老婆,还是你爸妈娶老婆?” 季老师语憋,但不会就此影响他半点愉快的心情,知道她们三个女人要说话,与她们说:“今晚想吃什么,想到哪里吃?你们说,我这就去订桌子。”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她家饭馆帮衬。”白露指着蔓蔓。 蔓蔓忙摇手:“次次去我那里吃多腻。你们介绍家好的,我也可以趁机去观摩人家的生意。” 听她都这么说了,有经验的白露说了另外个地点,季云马上走出去联系酒家了。 三个女人紧接坐在一块,头挨着头,翻着那些婚纱相本,看了又看,评头论足,不会儿,就拿定了其中几套,等季云回来,再做定夺。 常云曦端起茶杯,歇口气说:“幸好你们来了。其实,我和他到这里是第三次,我们两个是越挑越迷糊,看得眼都花了。他说要我不考虑价钱,但根本不是价钱的问题。又不是最贵的就是最合适自己的。” 白露点头同意她说的话:“我要是结婚,找个熟悉的设计师,直接替我设计,发几个样板到我电脑上,做了定夺,马上裁衣,既方便又快捷。” 常云曦不大信,说:“陆少将不亲自带你去挑婚纱吗?” “他忙。”其实,君爷给她专门弄了个戒指,已经是出乎她意料的惊喜了。 “说起来,蔓蔓是个设计师呢。”常云曦对这事同样略有听说,边就此提起,抓了白露的手看她手指上戴的订婚戒指,边看边赞,“蔓蔓设计的?” “嗯,可以拆卸,让她哥得意地四处炫耀。”白露道。 蔓蔓一听到君爷炫耀她是设计师,噗,想喷水,忙拿张纸巾擦擦嘴说:“他是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哪天他能少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常云曦和白露哈哈大笑。 过了约半个钟头,三个女人坐在沙发里边聊天边喝茶,聊到兴致不乏拿男人来侃,其中,拿各自老公和未婚夫来侃的话题最多。 常云曦赞着蔓蔓的蒋大少,说:“你少欺负你家蒋大少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你家蒋大少是你孩子了。” “怎么是我孩子了?”蔓蔓惊讶地眨眨眼。 “你说东,他不敢说西。你说西,他更不敢说东。这样,他不是比你家西西南南要更听你的话,不是你的乖孩子吗?”常云曦说完这外面传的一段形象比喻,还非声明这可是蒋大少自己亲口说的。 蔓蔓捏起拳头,准备回去怎么对付老公那张大嘴巴。 “别说,季老师不是也很听你的话?”白露看未来小姑受欺负了,出来力挺。 “他那哪能比得上蒋大少,他可是你家陆少将的老同学,不是蒋大少那种。”常云曦眯眯笑着说。 白露有点好奇地打量下她,与她接触不多,可是都听说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接触后,发现,这常云曦哪是不爱说话,是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大气沉着,八成是社交圈里的常人。以常云曦的经历来看,不是不可能。常云曦是民间慈善组织的成员,为筹集善款,少不了和各界名流打交道。 说到君爷,大家话头又不少了。 常云曦说:“真的很钦佩白露姐姐。陆少将那种人,可不是哪个女人能征服的。” 白露尴尬:“我又没有打算征服他。” 常云曦微笑着,不予置评。 蔓蔓翻着本子在研究那些新郎礼服,听到又说到自己的哥,就说:“你们,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要我帮他弄结婚礼服,或是摆酒席什么的话题。我真是怕死他了!” “怎么怕?” “天知道,他到时候让我设计又说让我出钱,摆酒席到时候又说直接摆我饭馆里头的话——”话说到半截,突然察觉四周好像过于安静,有些不对劲,蔓蔓从本子里抬起头,先是看到常云曦和白露两张表情很是古怪的脸,心头暗叫不好,再转过头,看到自己哥就在自己后面站着。 吓了一跳,她手里的本子都掉了,直瞪着他道:“你来怎么不出声?!” “我要是出声了,怎么能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法子让你帮我减轻婚礼费用。”君爷浓眉挑着,边是若无其事地整理袖口,一面与未婚妻说,“白露,她刚说的话,你给记下来。” 蔓蔓气得牙齿痒,跳起来想冲着他说话。 君爷先抢道:“这些主意可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这个哥听着你这些建议是十分高兴和宽慰,想有个妹妹能这般为做哥的着想出钱出力,无论哪个做哥的,必是得感动得立马接受下来,怎能辜负妹子的一片孝心。” 常云曦已经笑得抱住肚皮。白露看着蔓蔓那张难看的脸色,不敢笑,只得忍着,快忍成内伤,边站起来问未婚夫:“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见你打一通电话。” “季老师挑的这家店全城有名。我一路开过来没有迷路。”今日君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冷笑话连篇不断,“不过,怎么没有看见季老师?他迷路了?” 其她两个被冷笑话击中发冷的女同胞不敢开口,蔓蔓心里正恼着他,只愁没机会损他,说:“哥,你知不知道,你的笑话真的很冷,比这里的空调冷上百倍。” 敢嘲笑他的笑话?! 君爷的冰眼瞥过去:“这里空调很冷吗?既然空调冷,就得喝多水。不过,我建议你,喝水前先进厕所解决下。” 蔓蔓是觉得自己有点要上卫生间了,可他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肚子都能看出来。”君爷毫不赧颜地说。 她怎么有这样一个哥?汗的要死,赶紧拉了白露陪着去卫生间。 见她们两个走了,四周没有人。君爷随手拿了本图册坐到常云曦侧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翻了翻。 常云曦倒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低下来的脸,又有点像那个不爱说话的常云曦。 君爷低了声音说:“季云不在吗?” “他出去订今晚吃饭的酒店了。可能那里不能电话订桌,他得亲自去。” “你们要结婚是好事。” “谢谢你这么说。” “既然你们都要结婚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他曾经和子业说过,要婚后带你去国外居住。我想,他可能有所察觉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常云曦皱紧了眉。 君爷再翻了两页手中的图纸,谨慎地瞄了瞄门口人都没有回来,继续说:“看到你现在身体变胖了,我很高兴。因为这样可以证明,你或许能帮我找到答案。” “答案我一直在找。但是,明显,几种毒都是不同的,我到现在,都不能百分百认定我爸妈是中了毒。可惜他们现在都火化了,真相都被覆盖了。想要拿到确凿的证据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君爷斜眼再看了她两眼。 常云曦低着头:“我需要个机遇,而机遇,如果我可以制造出来的话。” 君爷听完她这话,能听出她正在酝酿的某个盘算,微沉下脸说:“我不赞同你冒这个险。” “如果你和我合作,我觉得不是没有百分百的机会。”(未完待续) 婚宴 蔓蔓和白露走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回来的季云。 季云在外头跑了一趟,额头出了点汗,见到她们俩,笑着问:“云曦呢?” 瞧季老师张口闭口未来老婆的。蔓蔓和白露心照不宣,道:“你该拿条绳子绑住她,这样她就不会丢了。” “是让她拿绳子绑住我吧。我服从她。”季老师举一反三,一点都不在意被人说自己,乐呵呵的。 三个人走回到沙龙那。季云看见只有君爷和自己未婚妻在一块,稍稍脸上露出了吃惊。 “看。”蔓蔓取笑了,“季老师,你和我哥是同学,白露姐姐也在这,你就这么不放心?” 君爷目测自己与常云曦的距离,貌似都没坐到同一张椅子上。 季云眨眼间恢复了优雅的笑容,走到君爷身边坐下,伸出的手绕过君爷肩膀搭住,笑道:“你们说什么呢?我这是紧张我同学。” 敢这样开君爷玩笑的,除了季班长不做第二人选。 君爷冷冷地拨开他的手:“你再说两句,咱俩都丢了老婆,你这责任付得起?” “当然付得起,有我安慰你。” 听着两个美男调笑,可谓是大饱眼福。 蔓蔓见着两个未婚妻都不在意,自己更不在意,三个女人齐齐没有打算插入这场男男之间。 季云是把君爷的肩膀勾着,嘴巴都伏低到了君爷的耳边,姿势在外面人看来是暧昧至极,只有君爷知道,此刻季老师吹入他耳朵里的声音很冷:“你既然知道她是我老婆,同学一场,不至于做出出格的事儿。” 什么出格的事儿? 也只有君爷听的明白。 “这你放心,你我都不想当鳏夫。” 最后,季云的手,在君爷胸口上拍一拍。 选定新娘的礼服,伴娘的礼服也得挑。不过伴娘的礼服不像新娘的礼服需要订做,只是租用即可。白露进去试衣间,随意试了一件出来。 众人均看着她,没说话。 白露困窘地问:“不好看吗?不好看你们直说。” “不是。”季老师直接替众人开口,“是你天生条件太好,穿什么都好看。感觉衣服还不如你。” 白露:…… 美人太美,原来也不是件件都成好事。 后来听说这酒席,摆在了某某酒家。蔓蔓除了给常云曦他们搞定伴娘伴郎的事,并没有搀和其它婚礼准备,主要是自己事情多,两个娃缠身的她实在没法全天走开。白露作为伴娘,自此却是帮了常云曦不少忙。 蔓蔓那天,听说初夏也收到了婚礼请帖,打了电话给初夏。 初夏说:“哎,怎么没有听说呢,就要结婚了。” “他们交往都近半年了。两人年纪也不小。”蔓蔓觉得正常。 “那是,比起你和蒋大少那个闪婚,他们时间算长的了。”初夏很快联想起她,就此没了意见。 “我想问你,到时候你带儒霖去吗?”蔓蔓主要是考虑带不带两个小娃去添加喜气。 “不带。孩子太小了。能懂什么?去到那里哇哇哭,岂不是少了人家的兴头,人家是大婚,要喜气洋洋,不能有哭声。” 初夏都这么说了,蔓蔓只好作罢。 在她旁边的两娃,似乎都知道了她不准备带他们去凑热闹,鼓着腮帮子,一个两个闹别扭。 “谁让你们没长大!”蔓蔓这个当妈的,不厚道地说出现实。 小西西龇没牙的小嘴。 小南南干脆把小脸一撇:没道理。 蔓蔓不和聪明的儿子女儿进行辩论赛,从衣柜里掏出新买的衣服和帽子,向儿子女儿炫耀着:“你们去不了婚礼,但是妈妈给你们买新衣服了。” 两娃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使劲儿瘪嘴:抠门的妈妈,人家孩子经常有新衣服穿,就他们家,总是穿人家送的。虽然人家送的也有新衣服,但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妈妈买的。 再说了,他们穿新衣服,只是当玩具,高兴的只能是大人。 蔓蔓不管两孩子憋着脸,高高兴兴地孩子换上新衣,这可是上回她从婚纱店回来时和白露一块挑的。白露眼光好,给孩子挑的这两件一红一蓝,绣着可爱的流氓兔,太符合她心里面的想象了。 她两孩子就像流氓兔,腹黑至极。 把孩子打扮完了,刚要美滋滋地带出去给人家炫耀,君爷突然门都没有敲从外面进来。 蔓蔓被吓一跳:“你怎么不敲门?”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君爷看起来很急,不过,纵使是急,还是看到了她给两娃弄的新装扮,这一看,冰冷的眸子破了笑颜,“流氓兔,一只两只流氓兔,可惜不是属兔子的。” 笑话太冷。 别说蔓蔓听不懂,两娃都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让妈过来带孩子,你到我书房来。”好在君爷真的有急事,落下这句话就走了。 陆夫人走过来帮她接手小孩。 蔓蔓心里腹诽着每次君阎罗找自己都不会有好事,走过到对面的书房里,问:“什么事?” 在打电话的君爷,指着沙发让她先坐。 蔓蔓不知道他要打多久的电话,是走到窗台。这里采光较好,如今他和欢儿都是把她送的两盆仙人掌挪到了这里来。她用手指尖拨了下盆里的石头和泥土,并没有湿。仙人掌不需要常浇水,不然要烂根。可见他们两兄弟,倒是很听从她嘱咐小心照料这两盆东西。就不知她送姚家的那两盆怎么样了。 等老大哥挂了电话,她转过身来问:“姚家那两盆还好吧?” “你不会自己去看吗?楼上楼下。”君爷废话道。 “可不能说为了去看仙人掌专门上去拜访吧。”蔓蔓不愿意打草惊蛇。 “既然这样,你直接问你姚大哥。”君爷说。 找姚爷问话不容易,要是被姚爷突然发现盆中的秘密,她真是挖坟自埋都难以表达羞愧之意。 “有事吗?”蔓蔓清清嗓子,暂时撇开话题。 君爷说:“嗯,是有点事想要你帮忙。” 蔓蔓搬了张椅子坐到他面前。 君爷拿出张菜单,和她说:“这里是酒家提供的婚宴菜单。你帮我过目下。” 接过了菜单,蔓蔓扫了一目,发现菜式都很昂贵,基本一道菜都是要上百。其中,有一两道还要更贵。这样,一桌酒席,必得上万。 “这是季老师的婚宴?” “是。一共就十桌,不多。” 季云这次请的客人少,因此把菜品办的精致一些,主要是要低调。 “那你让我看什么呢?” “我想让你做出和酒家提供的菜一模一样的菜。至于酒水方面,由我来控制。” 蔓蔓愣了下,一时没能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君爷的拳头捂在嘴巴上咳了两声:“不要担心食材价格的问题。多少钱,都记在我账上。” 蔓蔓在这时候哪会再计较钱的问题,她是很快想起了上次那只人参,脑子很快转了过来,低声说:“哥,你说谁要在婚礼上害人?” “不知道。”君爷直截了当。不能确定的事情不能乱讲。 “云曦,或是季老师,知道这事吗?”蔓蔓试探。 “这正是我要和你接下来说的,他们两个,你都不要去说。”君爷小心叮嘱她。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 那她哥从哪里收到的线报?不告诉当事人可以吗?出了事怎么办? 一连串的质疑和忧虑,被她哥打断道:“出了什么问题,一切由我来负责。” “哥,这可是人家一辈子一次的婚礼,你负责任负得起吗?”蔓蔓是替他着想,说。 他关系和季云那么铁,若是被季云知道。 “当然负的起,我负的起不出问题。”君爷一字一言,自来是充满不可动摇的自信。 她哥是那种,只相信自己的人。 蔓蔓垂下眼:“好吧,这事我来办。” 居然答应了,没有一点反抗。君爷反而有点不可置信地用眼睛瞅瞅她:“没有其它意见?” 如果是事关原则的事她不一定会依从,但这事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乾坤,她倒是愿意信他一把,说:“我这不是信你吗?”说完,把菜单折叠后放进口袋里,又说:“对了,我得先看他们酒家做出来的菜样是怎么样。” “这个你放心。我用为了保证婚宴顺利进行为借口,已经让那里的厨师,先做了一次送过来,我先试试口味。到时候全部送到你那。” 蔓蔓接下来需要考虑厨房的问题了。这要做的是一模一样的酒席,共十桌,食材量大,家里的小厨房肯定不能满足。需要借用大酒家的厨房措施。这点君爷也为她考虑好了。帮她租用了个酒店的大厨房。保证到时没人用。 只有她一人,人手不够,需要帮手。这点是外人是不能涉及的。君爷说,到时他会调动部队炊事班的人来帮她。 物品,人手,时间,都安排妥当。食材肯定要提前采购,放进冷冻室里贮存。而且,光是研究对方的菜式,就用了整整一周时间。现在不是说炒得好吃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要做得和人家的一模一样,以假乱真。 君爷过来亲自检查过,感觉不出真假,心里叹:果然妹妹在这方面是极富天赋。 同时间,常云曦要嫁入季家的消息不止是传到了孙家,而且一张婚宴请帖,落到了孙奶奶手里。 常云曦在孙家,唯独邀请孙奶奶赴宴。这个事,严重刺激到了很多人,不,几乎是所有心知肚明的人。常云曦是孙家长孙女的秘密,其实在孙家里各人早已心照不宣,除了一些不懂事的小辈以外。其中,孙枚知道这事时,问过自己父母。 孙耀威直接对她说:“是你大伯的女儿。” 看来,只要孙家两老愿意认回常云曦,孙耀威作为二子,不会有反对的意思。 孙耀威的妻子江娅珍说:“你可以私底下喊她堂姐。” 好像,江娅珍对这事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常云曦是死去的大伯的女儿能怎么样,反正大伯一家都是被孙老头赶出家门的。常云曦这个在孙老头眼里是私生女的孙女,永远别想得到老人家的厚爱。况且,孙家财产早已分得七七八八,轮不到常云曦来分一勺。 按理说,孙枚也不会因此对常云曦产生任何防备。因为常云曦都根本威胁不到她。直到季云的出现,季云对常云曦热烈的追求,到今天要和常云曦完成婚礼。 她恨死常云曦了,因为季云看都不看她一眼。 曾经,她亲口问过季云:常云曦有什么好?为什么我会比不上她?我家境不知道比她好多少倍。我学历又比她高,将来出来的工作肯定比她好。论长相,你觉得我会比她差吗? 季云不想刺激到她,主要是不想出来给他和常云曦之间添乱,但是她这些话的确很伤人,季云也就没有那么客气,说:“如果你的心有她一半好,或许,我会看你一眼。” “你说她的心像仙女?不过是个做慈善的,就是仙女?”她愈加愤怒,对于他给出的这个理由,“现在做假慈善的人多着呢。她表面上扮好人,那颗心,说不定又黑又臭。” 啪!怒极的季云,当场给了她一巴:“你这叫做孙老的孙女,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孙老那么德高望重的人,怎能有你这样不知羞耻和礼节的孙辈?” “你说我不知道羞耻和礼节?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生的?她爸她妈又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被打的脸,两只眼睛哭得红肿,写满恨意,“她就是个私生女。她爸她妈是私奔的,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爷爷的认同!” 事实上,她又错了。 她这段话,不仅没有能得到季云的心回来,反而,是把季云的心再往常云曦那边推了一把。 作为孙家大小姐,她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一发飙,一发话,少有不能满足她的。她在京城里,不是没有公子爷奉承围拥过。可她偏偏没有遇到像季云这样的。所以,她栽了,她栽的彻底。 她抽抽噎噎地回到家。发现,没有一个人怜悯她。更多人,正打算看她笑话。她顿然明白:她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虚伪,虚假,满口谎言。 这里不需要飙户,这里需要的是深藏不露的心机,你哪怕装弱,也绝对比你要强好。 在此之前,她哥进了监狱,江娅珍都不睬他们兄妹俩。直到这时,江娅珍才找到她回来,说:“知道厉害了吧?” 她点点头。 “你哥的事你放心。过几年在监狱减减刑,过几年放出来,再送出国溜一圈,没事。但是,在你爷爷奶奶心里面,你一直都是占有位置的,比你哥更占有位置。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常云曦。” 江娅珍这时候再和她提常云曦,意义完全不同了。 孙枚眸色厉变:“为什么是她?” “你爷爷奶奶一直把你当成长孙女疼,就是为了和你死去的大伯赌这口气。他们希望你,比常云曦强。疼了你这么多年,早把你当成心头肉了。”江娅珍嘘叹。 孙枚听着这话像是有希望,问:“这么说,只要我和爷爷奶奶说明,我要季云,他们会满足我,是不是?” 江娅珍毫不客气拿指头戳中女儿的额头,道:“我养你这么大,发现你脑袋和你哥一样,一条筋的。到现在都没有开化。你去求他们给你弄个男人,不是自降你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更加质疑你是不是能比得上常云曦。” “那我该怎么做?”孙枚脸色惨白。 “你忘了你爷爷和你说过的话吗?坏事做不好,不要到他面前哭。结果只能是让他割舍你大哥一样,大义灭亲,什么都没有比他们的晚节重要。”江娅珍说。 孙枚从她这话,听出了几分意思:意思是说,其实父母和两老一样认为,只要她去做坏事,做到不能被人抓到证据,她想怎么做都行。这刚好是她在她哥进监狱后,一直心里认定要去办到的事情。因为气不过。不过现在听来,好像已经这么做的,不止是她。 “妈?”孙枚再抬头去看江娅珍,有种突然看不透自己母亲的感觉。 “世界上难破的案子,不少都是高知识分子作案。用你的脑子多想想。读这么多书,知识装了满脑子,可不能像你哥那样死读书。”江娅珍毫不留情地说,声音里略带了丝冷酷。 其它的东西,江娅珍也没有多说了。 但是,就这样,她竟是留意起了自己父母,留意起了孙家里许多不怎么喜欢发表意见,似乎只会在孙老头的威吓下咄咄颤颤过日子的长辈。她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面带微笑的做事。哪怕杀人,恐怕也是微笑着的。 笑,是比冷更好的面具,把任何坏的东西都给藏到了深处,让人防不胜防,好比看不出是毒的罂粟。 常云曦和季云要结婚的事,发给孙奶奶请帖的事,刺激到了她不说,也刺激到了孙家里所有的长辈,包括她妈,她爸,她爷爷孙老头。 孙老头直接是在家里拍桌子踢椅子,威吓老伴:“你敢去?!” 孙奶奶此时并不畏惧老公的暴力,说:“你慌什么?不过是普通朋友的请帖?我们平常去喝人家的喜酒会少吗?又不是非得自己的亲戚才可以去喝喜酒。” 孙老头眼见老伴这话是要去定了,更是气得呼呼直喘,把自己锁进客房里,几天不进孙奶奶的房间。 孙奶奶更乐得他不来,可以仔细筹划穿什么衣服送什么礼物,去参加常云曦的婚宴。对待这个长孙女,孙奶奶向来有所愧疚,可不像孙老头那般记仇。上代的仇本就不该传到下代来。 孙奶奶愈高兴,孙家里其他人越不高兴,越有人坐立不安。 老实说,两老虽然财产不多,可两老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始终是有的。中国人靠人脉办事。孙家的子辈们要倚靠两老的地方还很多。 以前,孙枚都记得,自家哪个叔叔婶婶有什么事要对两老说,有时候都得借她这张口。现在,她的位置正在受到常云曦的严重威胁。风水轮流转,如今没有几个人再来拜托她了。感觉拜托她了没用,毕竟她连为自己哥哥都求不来情。 最紧张的,不是孙枚,是江娅珍。这是孙枚自己发现的。所以她才敢那么对张晓亮说话:常云曦终究是要死的。 张晓亮自从又在陆欢手里碰壁后,在孙耀威那里得不到认可的他,回头再来找孙枚,非要她再帮自己找点对策。 孙枚听着觉得好笑,和他说:“你不是认识了不少人吗?不去求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张晓亮知道傅博厉害,可傅博是孙耀威的人,哪是他能唆使的。但孙枚用了他们两个字,岂不代表除了傅博以外,还有可以利用的。 “好表姐,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张晓亮几乎是跪下来求她透露消息。 “我劝你,现在先看着。或许你我都不用动手时,有人已经帮我们办了。”孙枚说。 张晓亮眼睛一亮:简直是有点不可置信起来。 “你有这个精力或是时间,不如去缠着我奶奶,让她带你和我到时候到婚宴里去看热闹。”孙枚道。 张晓亮明白她意思,点点头说:“这容易,我去向奶奶卖个乖,必定把表姐你也带上。” 孙奶奶要被骗还是蛮容易的。张晓亮只要像个孩子一样说上几句很好奇的话。孙奶奶就信了个十足,答应把他和孙枚带上。 到了婚宴那天。蔓蔓受了大哥的委托,可谓是忙得天昏地暗。她的手机关了。蒋大少从君爷口里得知他家小媳妇忙什么,去找她,同时也把自己手机关了。 初夏和老公杜宇前去婚礼现场捧场时,打不通他们小两口的电话,向开车的老公发怨:“你说他们两个搞什么?一个两个关机的。” 杜宇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像老婆,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完全不像蔓蔓的作风。蒋大少关机倒也算了。蔓蔓关机,向来是意味出事。何况是两口子一块关机。(未完待续) 证据 初夏和杜宇到酒家门口,递上请帖,走入婚宴大厅,见虽然里面面积小,只摆了十桌,来的人却都颇有身份的样子,小两口内心里不禁紧张。 “蔓蔓什么时候到?”初夏又问了声。 杜宇扯扯领子,好像在人群里面看到一个传说中的大人物。乖乖,现在他小师妹蔓蔓的朋友圈子,都是这么得了的。 常云曦能嫁季云。在外人不知常云曦底细的眼里,可以称得上是个典型的灰姑娘童话。 季家在社会上是有点身份的,固然,这个身份远没有陆家孙家那样高。请来的客人,即使比不上陆家的等级,在杜宇这些百姓眼里,也是不一般了。 当服务生带他们两人入座时,不无意外能听见四周的人议论纷纭,都是在说:“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方无父无母,不知季家怎么看中。” 听说孙家那孙女一直喜欢季老师,按理说,这孙枚无论外貌家境都比新娘好上不知多少倍。 说到曹操曹操到。 孙家奶奶带着孙枚和张晓亮两个人入席了。 众人均是更有了看热闹的兴趣。 季家是怎么回事,竟然邀请孙家人过来,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三角恋。 杜宇和初夏傻愣着听那些人道八卦,这里面很多故事都是他们不知情的,感觉今日这场婚宴玄机四伏,初夏庆幸没有带孩子过来。 杜宇端了杯开水压惊,和老婆两个闷不吭声藏在角落里。反正与他们同桌的,他们也一个都不认得。 直到场内都快坐满人时,初夏终于在门口望见了死党和蒋大少姗姗来迟的身影。 初夏急忙招手:“蔓蔓,这边。” 蔓蔓拉着老公的手,看到了她。两个人入座,座位正好安排在他们两个身旁。 初夏看蔓蔓满头大汗,抽了条纸巾塞她手心里,问:“你和他怎么都关机了?” “是吗?可能手机没电了。”蔓蔓胡乱扯个谎言。 一路她和老公是飞车。东西弄完直接扔给她大哥。也不知道君爷把事情布置到怎么样了。 杜宇靠近蒋大少:“你和你老婆去哪里了?” “没去哪,就在家里忙着给两个孩子洗澡喂奶。弄完赶来了。电话没来得及听。”蒋衍边学老婆胡掐,边是突然发现家里有了孩子后,这个借口十分好找。 可悲家里两个娃,就这么变成了父母的替罪羊。 杜宇见问他们两个都不开口,满肚子疑惑。 这边,婚宴开始了。 场内奏起礼乐,新娘新郎进场。 新郎站在主持人站着的台边,一袭剪裁得体的纯手工高级黑色礼服,配上季老师本人极佳的音乐家气质和英俊爽朗的外貌,犹如灯光下高贵的皇室公子。 深邃的黑眸,凝望那红地毯的末端,深情脉脉,一汪情深。 众人只看季老师这眼神,都知道:他爱惨了新娘。 终于,门打开。新娘独自立在门口,手捧美丽的新娘花束,洁白的婚纱,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仿佛圣洁的百合花一般。婚纱的美丽以及现代的化妆技术,把一个普通的女人变成聚光灯下的明星,完全有可能。 常云曦步入红毯的刹那,四周响起一阵阵不愿相信的赞叹。 季云微微笑着:他早知道她很美,她的美,不是外表,是内蕴的气质。 常云曦在红地毯上走,每一步犹如踏云,姿态优美。 她脸上的神情,戴着崇高的圣洁,仅这一点,就可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今天的主角,定是属于她的。 孙枚在底下发出毒恨的目光,在摄像机转过来时,又马上垂下眼眸去。在她身边坐着的孙奶奶,脸上焕发的神采,就好像自己结婚一样。 蔓蔓和初夏一边高兴地笑看着宛如金童玉女的新郎新娘。 初夏在看到跟在伴娘后面半米距离远的白露时,说话了:“蔓蔓,那是你未来大嫂吗?” 白露自从在婚纱店被人批评会夺取新娘的光环,好不容易修炼出了低调的气场。那就是好像垂头丧气似和新娘保持一定距离地跟随着。 人美不美,其实更重要的是看精神。 怪不得初夏说:“她是不是肚子饿了?脸上妆没化好?” 白露姐姐走起路来好像都没有力气,头垂的低低好像要钻进地洞里。 这戏,貌似演的过火了。蔓蔓嘴巴抽。 不说白露,她哥也是,生怕抢了季老师的风头,一早,就躲在季老师后面的阴影里。若不是那些专为勘探隐私的摄像头故意找准方向瞄准他,任谁都没能见到他那张脸。 新娘走到了主席台前,新郎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她伸出的手。 主持人让他们当众交换戒指,并深情接吻。 场上爆出如雷的掌声。 坐在主席台上的季家夫妇喜气洋洋。接下来等着儿子儿媳,先给他们敬茶。 蔓蔓转过头,看到包厅的出入口,服务生来回端着盘子酒水等,是要准备上菜了。她心里起了一丝紧张。 若是她哥,没有安排好。 这里的人,是不是会当场发生中毒? 蒋衍为此起身,是走出去找大舅子核实情况。 此时,酒水和饭菜均一一上桌。今日是喜宴,酒桌要摆满。不会儿,每个桌上都摆满了九个菜一个汤。 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初夏摸着肚皮先苦恼起来:“我这本想减肥的。都减到这会儿了。这一吃,不知道要胖多少。”说完,举起筷子随便夹了块肉,说:“希望这东西是看着好吃吃起来不怎样。只要厨艺不及你,我都可以把它断定为不好吃。” 蔓蔓听着她这话,额头又得出了把汗,心里想:故意做的和人家口味一样,应该认不出来。 可她俨然是低估了死党和她老公。 初夏和杜宇两个,可是第一个发现并挖掘出她厨艺才华的。可谓是看着她厨艺长大的爸妈。再怎么变,始终那种感觉是存在的。 杜宇只尝一口,已经颇为惊奇:“哎,这菜做的不错,有蔓蔓你做的菜的口感。” 初夏也傻愣着:“这做的和你一样的入口好吃,怎么让我减肥?” 蔓蔓一边是想哭,一边是想笑。未想被他们俩一下给认出来。而幸好,只有他们俩认出来,其他人,定是认不出来。并且,如果他们都认出来了,正好意味她哥是把菜全换了。中毒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了。 蒋衍回来后,果断举起筷子尝老婆亲手做的菜。虽然口味做的和别人一样,但是老婆做的,感觉都是藏在他心里面,不会变。 蔓蔓他们这些知情的,放开了肚皮吃。不知情的宾客们,吃着美味佳肴更是津津乐道。今天季家这婚宴酒席,摆的桌子虽少,可这菜,是样样精道。 在这婚宴上,吃不下去的人,仍是有的。 有人偷偷发现,孙家那大小姐孙枚,连举个筷子都没有。 孙家奶奶看着孙枚不动筷子,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虽然她早听说了自己孙女喜欢今日的新郎官,但一直不是很相信,因为孙枚都没有和她亲口提起过。可现在看来,这事似乎是真的了。 孙枚是不是因为心里伤心难过,才吃不下菜。可能一半一半。 但是,张晓亮也不动筷子,让孙家奶奶不得有些疑问了。 “晓亮,你怎么不吃?” 这孩子,不是之前一直缠着她要来参加宴席吗? 来了,却一口都不吃? 前后矛盾。 怪哉! 张晓亮哪敢吃,表姐不是说了这里面可能有毒吗,若是不小心人家把毒放到他菜盘子里面,他疼惜这条小命,道:“奶奶,我这不知怎么回事,可能中午太过兴奋和紧张,吃多了。现在一点肚子都吃不下,太饱。” 孙家奶奶吃惊地看了他两眼,摆下筷子,眼神有点深。 于是在外界的视野里,孙家来的客人,可能刚开始是来幸灾乐祸的,可是没见新郎官抛弃新娘后,都变成了自取其辱了。 孙家人一个个都吃不下饭。 初夏嘴上骂着活该,刚来时和老公听了周边人尽是夸孙枚贬低常云曦的,早已心头不爽。她是常云曦的朋友,知道常云曦的为人,不用说,定是这孙枚没有教养,明知人家要结婚了,还四处散发谣言想拆散季老师和常云曦,整个歹毒女人。 整个婚宴持续了三个小时。然后,宴散人去。一些宾客离开前,不忘上前去亲自祝贺季家夫妇与新郎新娘。 有些人吃惊地发现,在婚宴上一口饭都吃不下的孙家人并没有急匆匆要走。 张晓亮是在桌底下不耐烦地抖着腿儿,由于整个婚宴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中毒。看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是代表失败了,还是怎样。总之让他很不爽。 孙枚一面心里也焦急和疑惑。奇了,明明感觉到母亲那方面是有动作了,可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孙家奶奶,是搭在膝盖头上两只交错的手,微微显出了些焦躁。不过这焦躁不像两个抱有邪念的孩子,她纯粹是想找个机会,上前去和新娘说两句话。心里面,她是认这个孙女的。孙女今日大喜,她作为长辈,理应上去祝福孩子。想必,常云曦会想要她这祝福,不然不会专门给她发请帖了。 常云曦淡淡地扫过孙家人那边,仿佛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对于请孙家人过来,是常云曦的主意。季云出于体贴,并没有去追问她心里的理由,因此,只能用警戒的目光看着孙家人那边。 眼见,婚宴上,一个,一个,宾客,逐渐走出了会场。 杜宇和初夏在门口与蔓蔓他们小两口分道扬镳。离开时,初夏且叹:“今天,你们那边的熟人看到的好少。连你爸妈都没有来。” “我妈要给我带小孩怎么来?我爸是大领导,向来忙翻天。”蔓蔓笑。 初夏冲她挤挤眼:除了这些理由,你弟呢?姚家两个少爷呢?那个能说会道的高大帅,通通不见的。 当然这些人来不来,并不妨碍婚礼如期顺利办完,她追究起来没意思。 初夏作罢,和老公坐上自己的车,和蔓蔓他们说拜拜。 看着杜宇的车开出了酒家停车场大门。蔓蔓抓住老公的手,是小心地绕到了酒家大楼后面的一道小门。有个人,正守在门口,看见是他们两个,立马放行。 蔓蔓他们进了小门后,是坐电梯到了酒店的顶层,五楼的一间的小办公室。 进去后,可以看见几个穿着白色手套的检验人员,正在紧张从菜盘子里抽取样本。 高大帅在一边和君爷反映所得的情况:“整个采购,贮存,菜前加工,炒菜,端菜,一系列程序全程跟踪下来,不见有丝毫异状。” 不见有丝毫异状,是不是代表这些菜没有被人下到毒? 对方是看太难下手放弃了? 君爷只是一只手撑着完美的下巴,看那检验人员取完样品后,拿最简易的测试纸,做第一轮有毒有害物品筛选。 出来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几乎每道菜都被人下到毒。 这下毒的人真够狠的,是打算把场内的人全部毒死吗?! 或是说,早已想好了把责任推到谁头上,所以这般肆无忌惮,认为哪怕是牺牲几个虾米,无足轻重,只要能因此扳倒人。 “是计划周密,深思熟虑。”君爷吐出的这句结论,似乎是知道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蒋衍是走到了愁眉苦脸的高大帅身边。因为高大帅这是想不明白了。明明担心监控系统被黑客入侵,他都安排了人马在旁盯着,都能出事。究竟这个问题是怎么出来的? 是在哪个环节被人下了毒? 蒋衍帮高大帅,再仔细检查几遍监控系统,这次和上次不同,完全感觉不到被人动手脚的痕迹。恐怕对方有了上次教训后,不敢再用这一招了。 姚爷帮君爷打开所有的监控程序,决定从头开始查,吩咐:“不是所有食材都有留原始样本吗?拿过来重新检验。” 在所有人将食材搬过来准备重新检验时,蔓蔓突然说了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君爷抬起头,直射向她的目光,真是有几分期许。 众人,都知道她在厨房这方面,不仅是天才还算是个全才。可以说,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懂厨房的奥秘了。所以,或许,她不会下毒,她不懂得毒,但是,她是最有可能看出这其中问题的人。 “水!”蔓蔓无比认真地吐出这样一个字。 厨房,除了厨房用具,用餐工具,食材,作料,糖盐油米味精,等等。偏偏,最让人忽略的,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水。而且,每道菜,都必须用到水,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毒,通过自来水管道,进入厨房,厨师炒菜前洗锅,都已经可能沾到毒。更可况,厨师每道菜工序前常规是要洗手,无时无刻都能将毒染到菜品上。 这个浅显的道理,每个人经蔓蔓这一提,无不恍然大悟,却唯独蔓蔓想到。 “我觉得,囡囡说的很有道理。”姚爷第一个赞成,同时,俊秀的眉宇深锁不放,“但是,如果是通过自来水管道,能留下犯罪痕迹吗?” 只是定时让毒粉融入自来水管道用毒,的确是很难追查溯源。而且,这个监控范围,超出了他们本来制定的监控范围。不会有人去想到监控自来水管。这也是解释了为什么监控了全部过程,他们却没能抓到半点犯罪痕迹。幸好的是,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早已密令在今晚的婚宴中,做菜的厨师全部不可以尝菜这一步骤。 但是,有厨师,可能是习惯性拿抹布抹嘴,不久,还是传来了两三个厨师有轻微中毒的倾向。 一系列证据证明了蔓蔓的推想应该是没有错的。 君爷吩咐了人,到厨房的水龙头口取样,试图找到一点毒粉的痕迹。 果然,从水龙头口取到的毒样,要远比经过烹调发生化学反应的菜盘子里样品,容易分辨。 检验人员,正紧张地分辨最有可能的毒源种类。而即使验出了毒的种类,问题依然严峻地摆在他们面前。 据他们所知,很多高校和研究机构人员,都能自如拿到实验室所用的毒药。要什么毒药,都能轻易拿到。高校和研究机构如此之多,如何一一排查。范围太广,没有线索太难。 突然,门咿呀一声,常云曦从外面走进来。她换下了新娘礼服,只着一身便装。虽然今天婚礼顺利举行完了。蔓蔓仍然觉得,在大喜日子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下手,对新人来讲肯定是件糟心的事情。 走过去,拽住常云曦的手,蔓蔓问:“你一个人,季老师呢?” “他在下面陪他父母。我告诉他说去换身衣服。”常云曦道。 蔓蔓看她一个人找来,就知道这事儿,恐怕只有常云曦一人知情,季老师还被蒙在鼓里。 常云曦是来找她哥,第一句话对君爷说:“幸好你安排周到,瞒得住对方,不然,今天真要出大事了。” 君爷对她这类似感激的话,表示出一番苦恼的模样,把手抹到眉毛上,说:“是很糟糕。事后不知道季老师会怎么找我算账呢?毕竟他是我的班长,我无力反抗。” 常云曦有点无言,是由于他这个冷冰冰的人开起玩笑来比吼人要让人冷上三分,君爷的冷笑话是更可怕的说。 “我听说孙家那批人没有走?”君爷问。 “我想是不是让她上来。我知道她要和我说话。但是,我必须先知道这次的结果,才有和她谈判的筹码。”常云曦冷静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说。 部分不涉及核心的人员,由是被高大帅组织了先出去。 常云曦走近来查看他们做出的初步检验结果,仔细浏览了两眼后,唇角微勾:“还真是有钾。” 钾,听起来不是个陌生的名字。 蔓蔓知道,钾好像还能致人死命。不过,并不是说人完全不能吃钾。只是好像浓度高于多少,就能让人死。 这些都是深奥的知识了,说明了下毒的人很专业。 而且,听常云曦的语气,似乎这毒里面有钾,意味颇深。 这时,有个人朝孙奶奶走过去,对孙奶奶说:“你好,老夫人,新娘想和你说几句话。” 听常云曦说要主动见自己,孙家奶奶喜出望外。果然,这孩子,心里是惦记着她这奶奶的。孙家奶奶急匆匆站起来,跟着带路的服务生走。 孙枚一刻站了起来,又重新坐了下去。 张晓亮有意揶揄她:“你不跟着去?或许奶奶会替你出气。” “你少说话没人嫌你这张嘴多!”孙枚毫不客气地说,甚至要拿杯子里的水浇他。 张晓亮深知她气在头上,因为没有看见有人中毒,尤其是没有看见常云曦没命,这点结果很令人不爽。张晓亮对这点也深感困惑。 孙奶奶跟在带路的人后头,是坐上电梯,来到了五楼。一路她并没有怀疑,直到进了房间,看见一群人在。她暗吃一惊,原以为孙女要和她说话,定是单独两个人聊天的。 “请坐吧,老人家。”姚爷主张,给孙奶奶弄了张太师椅坐着,然后和其他人一块退到了边上,留给他们祖孙俩谈话的空间。 孙奶奶有点局促地坐下来。这里面,有些人,她都是认得的,比如说君爷姚爷,那都是陆家姚家的大长孙子。常云曦现在让这些人在旁听是做什么,防着她吗? 这一想,老人家心里又黯然了。 常云曦走到孙奶奶面前,随意拉了张板凳坐。对孙奶奶,她的感情,既不像对孙老头那般排斥,但是,也说不上有太多好感。之前,已经和这个老人家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交谈,没想到要再来一次。 孙奶奶抬头,在触到常云曦的眼神时,终于明白:这孩子好像不是让她来恭贺自己新婚的。 确实,本身常云曦排斥他们孙家人,发给她请帖是很奇怪。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常云曦其实也想,如果今天没有发生中毒事件,她可以和这个老人家心平气和地说上一番话,但今天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中,让她想改变对孙家的态度都不可能。 “老夫人。” 孙奶奶与以往一样没听到她叫奶奶,心头往下沉,但是,仍勉强撑起把老脸,说:“我知道你怨我们。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收到你请帖,只是想来和你说声恭喜。希望你以后不像你爸,能走上幸福的道路。” “你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孙奶奶愣,继而眉开:“这么说,你愿意收下我的祝福了?” “只要是真心的祝福,我和季云都会收下。” 听到她这话,孙奶奶算是宽心了。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块布包,边打开边说:“这是我以前陪我嫁到孙家时,我父母给我的东西,只是块银手镯,希望你不要嫌弃它寒酸——” “老夫人。”常云曦按住她开包布的手,慎重其事,“这东西我不能要!” “你怎么不能要了?你不是说愿意收下我祝福吗?”孙奶奶以为她害羞,继续笑着说。 “不是的,老夫人,我若真是要了你这东西,你就是到最终会把我害死的罪魁祸首。” 孙奶奶听到她这句,面色陡地一黑。 常云曦知道,这话肯定是刺中她什么心事了,终于揭开了话题说:“实不相瞒于您,你看,今天在这里的人有这么多。其中,有一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说的话,如果不可信,你可以听他们的。如果你觉得他们也在胡言乱语,有证据都摆在这里。今天,就在我和季云的婚宴里头,有人下毒了。” 这最后一句话,让孙奶奶手里握着的东西滚落到地上。 孙奶奶的手指头哆嗦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那你和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你是想说这个凶手是我认识的吗?你说这些话的证据是什么?!” 好歹是孙家德高望重的老人,真是要发起威来,一句句带足戾气,不饶人。 面对老人家威逼的气势,常云曦只是弯下腰,帮她将滚落到地上的银手镯捡了起来,静静地放回到老人家打哆嗦的掌心里,道:“其实,我遭下毒这句话,是从很久,早在许多年前,就存在了的。” 孙奶奶一震,紧接缩圆了眼瞳看她:“既然很多年前,你就知道被人下毒,那么这次,一样八成是那批人所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那是,因为,下毒的人从来都没有变过。之前,他们一直给我下的是慢性毒药。到今天,他们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把我置于死地。”常云曦的声音,显得出一种像是死亡的平静和安然,或许是因为之前遭受过这样的危机,她已经麻木不仁了。 在场听到她说这些话的人,无不在内心里颤抖。 孙奶奶喘了几口大气,怒道:“证据!”(未完待续) 孙家的处置 “你要什么证据呢?老夫人。”常云曦沉着冷静地说,“想要我带着你亲眼看他们给我下毒的样子?你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可能亲自动手吗?” 孙奶奶道:“那总得给个理由。” “理由,从我爸病死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找我爸的死因。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正怀疑,直到我妈突然间死。自那以后,我常常是到医院的检验科。我一个师姐是做这方面功课的。因此,很快的,我断定我的食物里面被下了毒。或是说,我的日常饮食用具,经常遭人抹毒。后来,我知道,我爸妈都是很有可能死于中毒。你说,针对我们一家三口的,还能有谁?我爸妈从不得罪人,有,也是与你们孙家的恩怨。” “这些都不成理由。”孙奶奶说,“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如果说我拍到一段视频,你的宝贝孙女拿着我的杯子不知道要干什么。”常云曦摸出身上的手机,调开里面的一段视频录像。 流畅的画面在孙奶奶面前播放。里面,孙枚,站在常云曦的办公桌前,拿起常云曦的公务用杯,左右转着,甚至拿了支棉花棒抹了抹杯口杯壁。 这一串动作,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夫人,你不觉得今晚跟着你来的两个晚辈,有点异常吗?” 孙奶奶的心头一路往下沉。 家里,真的是有人瞒着她干出这种事来。但是,只要是没有被抓到确凿的证据。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 孙奶奶说:“这些证据不足以说明什么。你拿去给公安机关看,也没有用。” 常云曦对她这个答案,却像是早已意料之中,啪,关了那段视频,说:“你不用对我爸的死感到遗憾,当然,也完全可以不用关心我。因为,我爸和我的命,在你眼里,远远没有你其他孩子重要。” “你这胡说什么!”孙奶奶站了起来,老脸羞怒,“这不是没有证据的事吗?” “如果样样都要证据,是不是等人死了之后再来追究比较好?当然,人死了后,人都死了,哪能比活的人重要。” 常云曦几个死活的字眼咬的特别准,孙奶奶是感觉像尖刀一刀刀在自己心窝里砍下去。 孙奶奶的气,只吐不进,她感觉这屋里特别的闷。这里,不止常云曦,那一双双眼睛都好像能看到她心底里面的黑暗。她转过身:“既然你都不相信你的家人,我也没话说了。” 有人帮孙奶奶拉开门。 常云曦在她后面最后加上一句话:“老夫人,你不要忘了,今晚下毒的对象是所有人。你也名列在其中。” 孙奶奶两腿突然一绊,差点摔跤。她身边的服务生忙搀扶住她。 孙奶奶一路是想:这些人,该不会连她都想杀吧? 这个感觉,让她终于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到了楼下,孙枚和张晓亮看到她回来,并且步履蹒跚,不由都有些疑问。 八成是常云曦给老人家脸色了吧。 想到这,孙枚心里是怒放了花。如此一来,老人家回心转意,肯定是对她更好。于是,她走上去,甜甜地唤着:奶奶。 孙奶奶突然一甩她的手,是连在旁的张晓亮都吓一跳。 孙枚脸色一白。 完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常云曦在奶奶面前说了她坏话吗? 说她要抢季云? “奶奶,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孙枚追上孙奶奶说,“常云曦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横刀夺爱的事?那都是传言。奶奶,你向来不信人家的胡言乱语的。” 如果只是她想要抢季云,哪会令她如此生气?相反,她会安慰她。 可如今是,她干的蠢事被人现形抓住。虽然她对常云曦说那不算证据,但难保公安局会因此锁定他们孙家,立案调查。这不是一个人的蠢,导致全家都引火烧身吗? 孙奶奶回过头,冲着他们两个黑头黑脸地说:“我们孙家,不要你们两个这种,一晚上连一粒米饭都吞不进肚子里的人。” 孙枚和张晓亮两个,是被孙奶奶骂得一头雾水。又是在公众场合被老人家骂,两个人特别没脸。 孙奶奶搭上自己的车,连让他们上车都不准。 孙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冷遇,气得跺脚,委屈得要掉眼泪。 她都没有抢季云了,常云曦想怎么样? 张晓亮感觉更冤:他这简直是被牵连。 孙奶奶坐车回到家,立马让人打电话叫江娅珍过来。 既然孙枚都那个动作了,她不用想,都知道这种可怕的事儿有可能是谁干出来的。 听见老人家召唤,江娅珍连忙坐车赶过来。 孙奶奶关上房门,与儿媳说话:“我今儿叫你来,不为其它,只问你一句。” “什么事,妈,您说。”对于婆婆,江娅珍向来毕恭毕敬。 “你说,你是不是对你女儿说什么了?” “妈,你是说枚儿?” “是。” 江娅珍与孙奶奶互相对上眼睛,默了有一刻长久。 “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和枚儿是母女,肯定有交流。这种日常交流多着呢,你让我怎么说。”江娅珍说。 孙奶奶冷冰地审视着江娅珍,看不出,这个儿媳有想把她杀死的愚蠢念头。毕竟,她这把老骨头对他们来说理应有用处。道:“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这样的一段对话,换做是其他人,肯定都听不明白。只有这对婆媳,彼此间心知肚明。 江娅珍刚出了孙奶奶房间,立马拨打起电话:“喂,杨博士吗?我让你去做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都做好了。而且我在一些人的水里都放了解药。因为你婆婆和你女儿都在场,这样一来,只有部分人中毒,没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你确定你都做好了?” “是。” “有人中毒了吗?” “我听说是有人被送到急诊。具体我想慢点再去打听,以免漏了马脚。”杨博士道。 江娅珍可没法像他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因为老人家的口气来说,分明是出意外了。 “你赶紧让人去查是怎么回事!” 听出江娅珍口气不好,杨博士总算是有点儿紧张起来:“怎么,你那边收到什么风声了?” “我婆婆刚找我说话,好像是说我女儿被人盯上了。” 杨博士在对面,像是很难以忍受,其实他很想说,她那女儿就是个不成器的,迟早得坏事的。当务之急,他还是挂了电话:“我会尽快把结果告诉你的。” 酒家里,常云曦与孙奶奶摊完牌。 这一招,其实不过是想刺激下孙奶奶回到家里发难,让对方有动作。 另一方面,一群人,围着毒源,继续研究。 常云曦接到电话,见到是季云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刚走两步,差点迎头撞上人。 “小心。”季云连忙将她两只手捞住。 常云曦看着他,虽然猜到他迟早应该会知道,但是,他的突然出现,仍是把她吓了跳。 “你,一直在这里?”常云曦舌头有点打结。 季云点头:“是。”接下来感觉到她身体有点紧张,笑着说:“我早知道了。不过陆君让我不要出现,免得把你吓到。我看事情好像差不多了,所以过来见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常云曦从他这话里听出了更多的含义,惊问。 “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有危险,对不对?”季云温柔地说着,轻柔地搂着她腰,往前走,“不过,现在事情很快要过去了。我和陆君说好了,这事过后,我要去欧洲研修一年。你务必要陪我去的。” 常云曦顿步:“你说去欧洲?” “是,不喜欢?”他的手,轻轻撩开她遮盖在额前的刘海。 常云曦低下眼睛。 “虽然我想说不勉强你,但是,我们终究是新婚,你肯定是要陪我去欧洲的。” 温柔,不代表不霸道。至少,现在的季老师很霸道,是强硬地要把她带出国,远离孙家。 “什么时候?”她问。 “我和爸妈说好了,就明天早上的飞机。算是我们度蜜月吧。只是可能这度蜜月的时间长了些。”他像是开玩笑那样的口气,吊儿郎当的,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是无比认真的。 蔓蔓是与老公坐上回家的车时,才知道:这对新婚夫妇明天要出国了。 “这也好。”蒋大少说,“至少她远离危险了。” 今晚常云曦的自述,都能让人心惊肉跳。 蔓蔓看着前面,没说话。她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杀云曦,毕竟云曦不和他们争家产。 不为钱,不为权,那些人是为啥? 就像温媛和许玉娥,都已经没有瓜葛了,却一次次的针对她。 恨,原来真是有这种东西。 不用说,常云曦这一招真劈中了孙家动脉。很快,君爷他们发现,有人去医院调查中毒案例了。 过不了两天,一份毒源报告,通过陆老头转到了孙老头手里。陆老头对孙老头说:你老婆差点也中招,这个你老婆自己知道,你们两口子商量着办吧。我这会儿不说你孙子怎么,你自己去查查看是谁出了毛病。别说又是我孙子诬告你。至于你再想去向七号告密,我就把它全抖出来。 当天晚上,一群孙家人全在孙家老头子书房里集合。 孙老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桌板,环顾一圈的大的小的,声调不严厉,有点悠扬:“我知道我们家,向来不被外面的人看好,承受了不少委屈。可我经常与你们说,有些事,做出来,你们只要是能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觉得你们怎么。但是,只要你们做的漏出马脚了,想要这个家保你们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家就是这个性质。” “爸。我们都知道。”几个人纷纷应嘴。 “都知道,就知道为什么当时不为靖仁求情。”孙老头锋利的眼神,射向躲在后面的孙枚,“枚儿,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和你奶奶这件事?” 孙枚哆嗦道:“我没有恨过爷爷和奶奶。”其实,她心里忐忑极了,不清楚今天孙老头这番话是怎么回事。 “你恨也没有关系。你再恨,都只能怨你自己。谁让你自己能力不足了。” 孙枚听到矛头不是指孙靖仁能力不足,而是指她自己能力不足,双腿忽然要软。 “爷爷,你,你这是说我怎么了?我近来都没有做任何事。” “你有没有做坏事都好,反正,人家是把你一段古怪的视频送给我了。而且,正好,前两天,有人的婚宴上出了中毒事件。因此,这也难怪人家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过错,现在是要大人们来承担,是不是?” 孙老头几句言简意赅,但意味深长的话,是让孙枚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明明没有下毒,怎么变成是她把罪过都推到长辈头上去了? 孙枚听不明白,但在场许多人是听明白了,不少人暗中变了脸色。 孙枚张着唇哆嗦着,正要开口时,江娅珍突然走出来,拦住她,对孙老头说:“是我对枚儿管教不严。耀威他每天都在上班,没事管这个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 公公开口和婆婆开口,是不一样了。况且,人家都拿东西摆到孙家里来。 江娅珍说:“我看,把枚儿送出国去。我会找个人,好好看管她。” 孙老头没有答应好没有好的时候,孙枚却是诧异地叫了起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枚儿!”江娅珍冲她怒道,“爷爷都答应给你网开一面了,你是想和你哥哥一样去坐牢吗?” 孙枚震惊到无法想象,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母亲。 这个人,是她的妈吗? “我知道。”江娅珍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定是被晓亮给带坏了。你向来是那么乖的孩子,再说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女孩子做出来的事呢?” 这回别说孙枚傻,站在角落里的张晓亮是懵了。 江娅珍抚慰完女儿,转回身对孙老头说:“如果爷爷没有意见,让晓亮离开我们家,让枚儿去国外,你看这样成不?” 孙老头没有看她,是看着孙耀威。 后者点了头,孙老头这方是松了口:“你们都去吧。” 孙奶奶是一直在后面听着,等人都散开了,与老头子独自两个人,静默地坐着。 孙老头说她:“你没事去参加那个婚宴做什么?明知道会有危险。” “我是没想到,他们会想对那孩子下手。分明都是一家人,是我们教育失败了吗?”孙奶奶叹着气,到至今都不相信,被他们赶出家门的大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凶犯是自己家里人。 “他们越恨他,越只能说明,你我偏心。明明把人都赶出去了,还留恋那个畜生!”孙老头负着手,气怒又自己伤痛地说。 “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留恋他,很正常。我们并不是没有心的父母。”孙奶奶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这可好,我为了家里这几个孽种,连和云曦重归于好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怎么不明白呢?我们并没有偏心。”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孙老头毫不犹豫地批她,“家里的孩子不爱,爱叛逃的孩子做什么?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能回来?我告诉你,她死都不会回来的!” 孙奶奶吸着吸着,眼泪止住了。 “有得必有失。在我们当年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得知道并自愿承担起这样的后果。这也是,当初我们最敬重的古老师,所教给我们的。能被那孩子恨我们一辈子,也是我们的福气,至少她心里有我们。”说完这番话,孙老头是有些累,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口大气。 孙奶奶忙是给他捶着背:“我知道,你在圈里都被人怨。他们总以为我们做了多坏的事情。” “说来说去,可能我们真是把两个孙子孙女给宠坏了。他们失去了分寸。想当小霸王不是这样当法的。这事儿,就交给耀威去处理吧。他将来是要继承孙家的。作为代替他兄长的人,他知道怎么做。” 孙奶奶听完他这么说后,心里仍旧不大放心:“你说这事儿,只是江娅珍一个,还是?” “我都说了,让耀威去处理!” 孙老头再一喝,孙奶奶你不敢做声了。 孙耀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了会儿,江娅珍敲了敲房门进来,冲他娇笑着:“你这是不是在气枚儿的事?行啦。她只不过是和她哥一样突然犯傻。送她去国外,就没事了。” “我现在拿到对方送来的证据,可真是毒死了人的。而且,恰好,这些人,正是我想,很多人都认为我该除之为快的人。”孙耀威说完这番话,转过了身,对着她眼睛。 江娅珍脸上的笑,没有半点波动,道:“你这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你公务上的事,我向来不怎么打理的。” “不,我是向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愿意醒悟愿意收手。现在,爸妈都发觉了,我也对你没有退路了。” 江娅珍脸色骤然一变:“孙耀威!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们这两个孩子,你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甚至有意推给我爸妈养。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喜欢的是我哥。”说到这里的孙耀威,深吸口气后,拉开抽屉找了包烟抽。 江娅珍脸上的血已经一点一点掉到快没了,可她得撑着,撑着面上的优雅和女主人的风范:“你说胡话了是不是?我和你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快论及婚嫁了。”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你的事儿我都知道。”孙耀威不耐烦地说。 “那你想怎么样?”江娅珍抬起脸,一向温柔得体的眸里露出凶光,“把我送警察局吗?我做了什么?你说啊!” 孙耀威努力地吸着烟。 “你不说是不是?对,你说不出来!你在你爸妈面前装孝顺,装兄弟情,其实你比谁都要恨他。你做不出来的事,都是我帮你做到的。不止如此,你公务上没法解决的人,也都是我帮你做到的。你做了好人,我做了坏人,我对你的心到这个地步,你扪心自问你对不对得起我?!”江娅珍一口气说出来,胸口起伏,跳了起来,在他面前转,“还有,你家里那些人,哪个敬重你是兄长了?坏事就来找你,好事就没门。我为了给你掩饰,需在那些人中间周旋,甚至假装与他们同仇敌忾。我累不累,我当你这个老婆累不累!” 孙耀威一直静静的,是等她歇斯底里都发完了,才将手中慢慢燃烧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说完了,我说一句。” 她瞪着他。 “你要么和枚儿一样,一辈子到国外软禁,要么,去公安局自首吧。” 听完他这话,她“呵”“呵”两笑:“孙耀威,你是在做梦吧。要去坐牢,也只能是你,不是我。” “如果你是想策反我的部下的话,你是在做梦了。” “我哪需要策反他们,他们本来就听我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你那样做对我有利。”孙耀威说,“杨博士我会交给有关机会处理。傅博,他有分寸,毒品他是不沾的,这点我知道。他想杀一个人,情愿给一刀。” 江娅珍周身逐渐起了冷意,在于这个傅博,不会是一直装作与她和杨好吧。 孙耀威的一只手,拍在她肩头上:“今晚爸的一番话你听见了。不要怪我这么做。只能说你功亏一篑,你,最终败在那些人的手里。” 江娅珍这时回想起来,才想起杨博士那时候的不悦,原来,真是他们最后功亏一篑,漏了马脚。 她垂下了头:“送我和枚儿出国吧。” “不是美国欧洲,可能是非洲。”这是孙耀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蔓蔓在家里与远在欧洲维也纳的常云曦通过电脑视频聊天。见到常云曦皮肤晒黑了一层,蔓蔓笑了。知道季云定是带她到处去玩。 陆家,最终把孙家的问题丢给孙家自己处理。对此,凶手肯定是要绳之于法,只是这个结局,多少会不及常云曦的预想。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季云非要把常云曦带出国去。 蒋衍走过来,看到老婆看着国外优美的风景图片发呆,说:“要不要我们去国外玩玩?” “我们自己国内的大好江山都没有玩完,去国外做什么?把人民币外流吗?”蔓蔓是个老板,不知觉中,产生了很想赚外国人钱不想单纯被外国人赚的民族企业家想法。 蒋衍不敢和当老板的媳妇辩论任何有关经商问题,就好比,他媳妇从不敢和他讨论计算机问题一样,都不是对方专长。于是蒋大少问起:“你笔试过了?” 老公消息挺灵通的嘛。她这不刚过,他就问了。 蔓蔓忙把指头贴住嘴唇:“小声点。” “你哥能不知道?”蒋衍压根不信大舅子没有跟踪这事,恐怕大舅子那边消息比他更灵通。不过,这笔试,是电脑阅卷。大舅子想让人做手脚不容易,应该是早已放弃这部分了。 “好吧,他知道,我也不想刺激他的神经,你懂吗?”蔓蔓说,恐怕在内心里已经早有直觉,她哥在这件事上不会放过她的。 能躲就躲呗。谁让他是哥。 蒋衍不敢和老婆多说话,小心泄露秘密。其实,老婆开不开车,他自己意见一半一半的。关键看天意了,如果老婆能过大舅子这关,他这个妻管严的老公好商量。 蔓蔓月儿眉挑一挑,见老公的神情好像笃定她不能过她哥的毒手,鼻孔里细细一哼:“我有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蒋大少立马转过身来。 “和你说了,能叫杀手锏吗?”毛巾扔到老公脸上,蔓蔓小媳妇以胜利女神必胜的姿态走了出去。 这走到对面,找到弟弟的房间,要抱回自己儿子。结果,进到里面,见着儿子被扔在床上自己坐着。陆欢小舅舅,弯腰对着电话机激情地说话呢。 “西西。”妈妈抱起被冷落的小西西。 小西西倒没有被小舅舅冷落到的样子,一向爱笑,小眼珠露出几分诡异的好奇,像是很喜欢看小舅舅苦恼的模样。 “欢儿。”蔓蔓腾出只手,拍弟弟的肩头,“你和谁说话呢?” “嘘!”陆欢抬头,用手指向她摇摆。 蔓蔓凑近去看他的手机显示,看到是陈孝义的名字,想到了那天路上老公与战友的话,恍悟。 陆欢挂了手机,是四肢放到床上躺平了,向姐姐发牢骚:“没办法,我是突然发现,这世上,有一个人的电脑水平,其实和姐姐相差无几。” 蔓蔓冲他瞪白眼:“你说我算了。你说陈中校什么意思?人家那水平,能和我比吗?” 确实,陆欢小朋友这样说陈孝义,是有点过火了。人家陈孝义现在不是学办公软件,是学编程,计算机专业人员的学科,能不变成电脑白痴水平吗?(未完待续) 她哥干的好事 除去陈孝义是计算机雏鸟这一说,陆欢知道陈孝义实际上很努力了,而且是为了彭芳在努力,陆欢又怎么会对陈孝义发这个牢骚。 暑假眼看快结束,九月份学校快开学了。高考早已放榜。温家的两个女孩,如愿以偿进了各自的大学。 林文才和温世轩挨在一块,本来是想同时两个女儿办庆功宴。只是许玉娥自作主张,非要嘉奖温媛带着温媛说是去国外游玩。听说后来是赵学军出的钱,三个人一块去了泰国。只是去泰国而已,许玉娥也是把这事在温家里吹得天花乱坠。 张秋燕听了她这话是直接笑话她是个暴发户。 温浩雪更不以为然,拿林佳静父女已经在美国住了段日子的事来刺激温媛。 温媛哪会让温浩雪嘴上得逞,反过来说温浩雪考研考到现在都没个信儿,明明是最先来京城读书发展的。 温浩雪吃了个鳖,仍不愿意落后,说,自己这把年纪了,读书哪有嫁人重要。瞧人家蔓蔓姐,现在事业有成了,还不是先成了家。据闻蔓蔓现在想去中央美院读研的话,人家教授愿意免费开后门呢。 轮到温媛那边没气了。 温浩雪为此有点后悔自己心直口快说漏了嘴。不过,想她这是道听胡说的,人家蔓蔓不一定能进中央美院,吹的成分较多。只是未想考上了中央美院的温媛,竟是会对此事一听就信以为真。 温媛和许玉娥不来,不会减少林文才和温世轩两个做爸的兴头。林文才那时候真是高兴,因此不计前嫌,邀请了张秋燕母女,温世轩和周玉,还有蔓蔓一家都来。 当天庆功宴上,林文才开了一箱啤酒,和温世轩两个老哥喝个半醉。蒋大少因着要开车送老婆回去,不敢喝。 周玉拉着蔓蔓的手问起两个孩子现在情况怎样。 蔓蔓说:“今天本想带他们来的。只是南南贪睡。他爸就想,只抱一个孩子来不像样,就让他们两个都呆在家了。” 周玉明白,纵使蔓蔓想带他们来,也得想怎么和陆家人说,恐怕终究是不方便。眼看,这两孩子都半岁大了,温世轩只在他们出生时见过一面,接着没有再见过,温世轩怪想念孩子的,只是嘴上不好和蔓蔓说。于是周玉拍了拍蔓蔓的手,说:“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给你爸生一个。” 蔓蔓一听惊喜万分:“你有了吗?” “嘘!”周玉连忙捂住她嘴巴,低声道,“这事儿,你爸都不知道呢。具体有没有,我也不清楚。只是,我问过方敏。她说,只有女人没有绝经,都有这个机会。” “这好。”蔓蔓笑眯眯眼睛,“我相信表表姑你肯定很喜欢小孩,如果你们俩有了孩子不止对我爸好,对表表姑也好。” 周玉点点头:“我是很喜欢小孩子呢。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太忙,是很想再到你们家找两个娃玩。” “我家那两个。”蔓蔓对自己儿子女儿批判较多,“聪明过头。你去到那,很无聊的。因为他们都不喜欢陪人家玩。” “哈。”周玉哧一个笑,是想起了什么传闻,说,“不会的。你家大脾气公主不好说,但你家那西西,不是对谁都爱卖萌吗?” 原来儿子的卖萌已是臭名远扬,比女儿的大脾气并列齐驱。蔓蔓这个做妈的,真是汗颜三尺。 这时,温浩雪端了杯酒走过来,是冲着蔓蔓献殷勤,说:“蔓蔓姐,我敬你一杯。” “你敬我做什么?今天主角是佳静!”蔓蔓说她本末倒置了。 结果温浩雪说:“佳静,她不喝酒。再说,她是主角,可她有这成绩,还不得感谢蔓蔓姐。” “你这就胡说八道了。她有这成绩都靠她自己,怎么就是我的功劳了。”蔓蔓冷冰冰的,不爱她这样贬低林佳静。 温浩雪瘪瘪嘴:“我知道蔓蔓姐是一直觉得佳静比我们这些妹妹们哪个都强。” 周玉听她这么说,插言了:“你蔓蔓姐,是希望你和佳静也好,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蔓蔓姐人很好,我当然不会怀疑蔓蔓姐的真心。”温浩雪还挺一本正经地说,“我意思是,佳静,她人高傲,除了蔓蔓姐看得进她眼里,她根本看不起我。” 林佳静人是比较清高,这点,连周玉都没法否认。 周玉想起,自己当年风华正茂时,多少也有点林佳静这种傲性。不过,林佳静终究与她,是有点不同。这种不同在于。林佳静是真清高。她周玉却是骄傲的小姐儿脾气。于是周玉贴近蔓蔓耳朵边说:“她爸,和你爸,私下都谈过几次话。说不知道,让那个范家少爷,再怎么和他们家亲近,好不好。” 今晚范慎原没来,不知是林家父女没有邀请,还是范慎原自己没空。 蔓蔓多少能感受到其中一点微妙的变化,现在听周玉这一说,方知道真有这回事,问:“是佳静自己说了什么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她爸,害怕,女儿因为欠人家的人情准备拿自己抵债。她爸现在不是靠你帮忙,调到北京工作了吗?现在正努力攒钱,打算到时候都还给范家。”周玉说,“你爸呢,总不能让她爸卖女儿。但是,你爸私下和我说过,一直说范慎原很好。如果佳静真能跟了范慎原,一辈子不用愁了。女儿家,有个好男人疼最重要。” 蔓蔓想,这事真够波折的。自古美女多事。林佳静不例外。姚子宝现在看起来对林佳静是放下了,但是,林佳静如今进了清华美院。清华美院里优秀学子众多,如果和姚子宝再起什么瓜葛,不是不可能。相比之下,已进入社会并且比林佳静年长的范慎原,对比那些莘莘学子,优势一下低了不少。毕竟林佳静不是贪钱的那种浮浅女孩,更重要看的是才情。 见到蔓蔓她们那些目光有意无意地射过来。林佳静低下头,抿着杯里的菠萝啤,多种滋味的心思,只有自己明白。 九月初,大学新生报道时,林佳静正式以清华一份子的身份迈进这所古老并且享誉国内外的校园。不无意外,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些,她想见不想也好,但一定会遇上的人。实际上,她在之前,已经遇到过他们好几次了。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了传说中死而复生的彭芳。 彭芳自己一个人。和其他学子不一样,因为在放假期间出了一次意外,医生叮嘱她仍是需要休息。她这次来学校,不是复课,是来延长假期,并且领取新课本。本来,这事她家里人想帮她做,但她坚持自己一个人来。在她坚持之下,彭家夫妇只好放弃游说。彭家夫妇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女儿好像变了,变得更独立了,不希望依赖任何人。 林佳静当时走在彭芳后面,看她两手都拎着沉重的书,好像有些吃力。记起好像媒体报道中称她受过伤,林佳静快两步走上去,帮她拎过手里的一摞书,说“彭师姐,让我帮你吧。” 转过头,见是她,彭芳略显吃惊。手一松,书本被林佳静接过了一半。 彭芳迟疑地说:“你今天开始来上学了?” “说是先报道,开学要军训,在后天开始。”林佳静道。 军训。提到军训,彭芳的脑袋痛了一下。 “你怎么了?”林佳静见她脸色有点难看,连忙将她扶着在道路边给路人歇息的长板凳坐下,接着,拿了包纸巾递给彭芳擦汗。 彭芳没有接过纸巾,只是看着她,那种眼神,像是有点朦朦胧胧的。 林佳静又想起了一些传闻,腼腆地笑:“我忘了,彭师姐应该是不记得我的。” “不——”彭芳很慢很慢地摇头,“我忘了谁都不可能忘记你。” 林佳静因她后面这句话,感到了很深的惊诧:“彭师姐,你真记得?我们两人这是第一次说话。” 虽说,对她们两人来说,这是第一次当面说话。但是,林佳静知道,自己,早在第一次看见她和姚子宝走在一块时,这个女孩,会一辈子留在自己心里面了。哪怕是没有今天这样的一场对话,哪怕是永远都没有对话的机会。 这种感觉,对于彭芳来说,也是极为深刻的。因为,第一次,她被一个男孩子无端地伤害,就是因为林佳静的存在。大概是从那时候起,她明白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区别,仅仅是外貌一相,可以将人分成等级。女人的外貌与女人的才华一样,是不能被人忽视的武器。 “我记得你。”彭芳道,“因为你很美,你美得让人印象深刻。你很容易让人感到无力。” 林佳静听完她这句话,反而用深刻的目光看着她:“实际上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是你。你的家人,你的家境背景,都是我望尘莫及的。” 两句话,两个人出口,突然都意识到,原来彼此之间,都有过一点羡慕。可能正因为这,让这两人很难不接下去一吐为快。 “你知道吗?我真是为他不值。”彭芳说,是因为林佳静的出现,让她完全记起了姚子宝的事儿,“他那么好的人,对你那么好,可你一点都不珍惜。” 林佳静安静地微别过脸:“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我和他中间有太多的阻碍。我珍惜,不过是把事情的结果往火坑里推。” “这怎么可能呢?”彭芳先是不相信,咄咄地问,“有什么能阻碍到他和你?” “他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林佳静冷静地道出事实,“他哥,也不喜欢我。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违背他妈和他哥的意思?” “不会的。姚阿姨我知道,多好的人,不会像一些人那样在意对方的条件。姚大哥,那就是更好的人。性格温柔,为人大方,心地善良,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彭芳对她的话依旧不信,并且认为她这是抹黑姚家。 “你想的真简单。我知道他妈他哥都不是简单的人,更因为如此,造成我更不可能他们家的媳妇。”林佳静说,因为她是深受其害很多年的人,比谁都清楚她自己的缺点,道,“很多人都说我漂亮,都羡慕我漂亮。如果我漂亮,是出身于一个富裕的或是有地位的家庭,那么,什么事都没有,漂亮绝对会是我的长处我的优势。但是,我家境不好,我的漂亮,便是很容易变成人家说三道四的东西。你让谁相信他,不是因为我漂亮而喜欢上我呢?” 彭芳愣住,她自小不漂亮,从不知道原来美女会有这样的困扰。 “他哥他妈,都是很聪慧的人,不比一般庸俗的人,自然深深懂得这个道理。到了哪天,我的美色褪去,喜欢我的男人,一个个都会远去。比起我这种昙花一现的优势,你的家境背景,是你最长远的优势,永远不会消退。”林佳静说,“我没有家境,我只能靠自己。” 彭芳突然默了下来,是忽然从她这话,想起了自己和陈孝义。刚刚那阵头痛之后,似乎,是将去年军训那时候,那种辛酸苦辣以及他对她的温柔,那一幕幕,都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这般的清楚,这般的令她感到心酸。想到他妈,不也是不喜欢她。 “可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林佳静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彭芳仰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在她说了那么多后会突然来这样一句。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多,顾虑的多,就能得到圆满。相反,一个好的结果,是要靠你去做的。他对你好,你就应该对他好。而不是这样那样的顾虑。因为机会不会留给你一个人,永远,可能有另一个早已在等着他回头。”林佳静说到这,笑了笑,笑容里带了冷酷,“现实就是这般残酷。你再矫情,只不过是害了你自己。所以,现在有第二个男人对我好时,不管他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放过了的。要知道,不管你我身上有什么令人羡慕的优势,都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都不可以永远说这个机会永远是你的,只能是,把握住,不让它丢失。” 未想,自己是把她这段话都给听进去了,听在了心里面。甚至是,给她稍微拨开了心头的云雾。 林佳静这时候抬起头来,望到了路尽头,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一双英俊的眼睛,好像是看着她们这里,她不得不推推彭芳:“是在找你的人吗?你家亲戚?” 听到这话,彭芳猛地转过头来,接着见到了陈孝义。于是,她忽的站了起来。 陈孝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说:“你哥说你来学校很久了。打了电话给学校,学校老师说你早已走了,我在校门口等了老半天不见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接着,是神情紧张的,拿出条手帕帮她擦着额头的汗。 手帕,一下,让她想起了去年,也就是这样一条手帕,他走进了她心里,并且,令她茶不思饭不想,永远心里,就留了这么个人。 “怎么了?”陈石头,少有石头脸蹦出点其它表情,可现在,他真的很紧张她,将她一只手握起来,摸着她的脉搏,怕她心跳快或是慢,是不是脑子里的淤血有了问题。 “没什么。”她缩回手。 以为她这又是像以前那样,陈孝义皱起眉说她:“这只是帮你把把脉。” 林佳静在旁边,看他们两个这个别扭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捂着嘴笑了笑,起来对陈孝义说:“彭师姐的书都在这,我有事,得先走了。” 陈孝义只需看她一眼,马上记起了她是谁,浓眉深锁,嗓音里浓重地嗯了声,很是冷漠。 林佳静对他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毕竟,她只是见过他一面,那一面时,他躲在姚爷背后她也看不清楚。虽然不知道这人对她态度为何这样,但想来,只要和陆家有瓜葛的人,基本都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习以为常了。她含个头后,就此离开。 陈孝义等她走后,对向彭芳:“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彭芳神情复杂,本来,她对林佳静的印象是极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蔓蔓会喜欢这个女孩,可今天和林佳静谈了这番话,又觉得林佳静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可恶,说:“她看来,不是个坏人。” 听闻她这话,陈孝义是把手抱到了胸前,以一副更深的眼光打量她:“阿芳,我发现,你愈来愈奇怪了。你以前都不是这样。我听欢儿说,你们都很讨厌她的。” “那是由于彼此之间不了解到透彻吧。”彭芳说,“有时候坏人,说不定是你身边你认为是好朋友的人。有时候好人,可能往往是更出乎你意料,你针对的甚至恨不得对方怎样的人。” 这番充满哲理和现实的话。陈石头发现自己语缺。 以前,都是他教育她。现在,好像,偶尔她说的话,都让他有哑口无言的感觉。这让他当教官的情何以堪。 “回去吧。”无话可说的石头脸,只能勉强保持住原有的面子,帮她从长板凳上拎起教科书。 彭芳看着他把书抱到臂下,不由笑:“你可以拎绳子。” “我怕绳子断了。”他说,然后,突然意识到她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笑了,自从回来后。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红扑扑的苹果脸,如九月的朝阳,充满阳光,明媚如画。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直吸引着他的目光。 见他突然看着自己不说话,火热的视线,令她脸蛋蓦地一红,低下头来:“这里是学校,好多人看着。” 他听到她这话,不免也笑了。情不自禁,石头脸崩溃,露出的笑容,好像初升的旭日,带有山间爽朗的风气。 陈石头本来英俊,笑起来更是迷人。 她看着,犯痴。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花痴。 可人家陆欢小朋友笑得也很好看,为毛自己看不上。 话说,他穿军装的时候最好看不过了。比她表哥好看多了。她表哥,比较儒气,不像他这般硬朗。 路上行人渐多,他拽过她手臂,突然贴近她耳边道了句:“现在是谁看谁呢?” 她又红了脸。 他的大手,很自然地拍了下她脑瓜,好像大哥哥,又好像亲密的恋人。 她不由翘起嘴,刚想不满地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正和他在冷战中吗。 究竟自己在较劲什么? 她皱着眉。 林佳静那话,刚是说过,在她心里无疑像个警铃:有个人对你好,你不抓住,说不定,另外一个人正等着他回头?你的矫情,只是害了你自己罢了。 她早知道,他妈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个女人。她亲眼见过的,那么美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忽然又困惑了,烦恼了。 到了校门口,停着的小车打开车门。她弯腰往车后门里面一看,才发现,她表哥拿了份报纸坐在车里,看是等了他们有一阵了。 “回来了?”赵文生把头依然埋在报纸里,装作对他们在一起视而不见。 彭芳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这种感觉,上了车后,与赵文生离的有些远坐着。 陈孝义坐在前面开车。是将车一路先开回大院。 到了大院后,彭芳先拎了书下车,赵文生对陈孝义说:“我陪她上一下楼,阿梅不在。” “行。”陈孝义道。 始终是担心她伤没好,上下楼给磕着什么的。赵文生是紧跟在她后面,如母鸡护着小鸡,上了楼梯。 进了屋里,彭芳转回头和他说:“我一个人在家行了。” “你表嫂今天中午回不来。给你准备好了吃的东西在厨房,我总得给你指明。”赵文生道,匆匆先走向厨房,看来比她更紧张。 这种紧张,这段日子她都感受到了。家里人都很害怕,比她害怕接触他们,更害怕不知怎么接触她。 她放轻脚步地走在后面,站在厨房口。 赵文生从消毒碗柜里拿出把勺子,揭了个煮鸡汤的锅盖,尝了下里面的汤汁后,说:“已经熟了的,没放盐,你等会儿喝的时候记得自己放盐。” “我都知道的,表哥,你不用这样,看起来很怪。” 或许,这是她近两个月来,与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赵文生被惊到了,回头看了看她。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想要逃避的姿态。 赵文生心里蓦地是一酸,心头那段存放已久的话,也就趁此说了出来。轻轻搁下汤勺,他说:“你表嫂和我说了你很多心事。我总觉得好像偏激了。不过,说真的,阿芳,我和你爸妈,你姨妈,都希望你好。而即使你不好,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家里,肯定是你的避风港。没人能伤害得了你,我们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我都知道。”她轻声地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家里人对我好。” “那么,如你表嫂说的,真是因为我们不够信任你吗?” 为他这句沙哑的声音,她突然嗓子里也是一道酸涩,沙哑:“我不知道。” 他听见她这句话反而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她:“你,不是已经都想好了吗?” 她这段日子那么坚决的态度,不都是想好后的决定吗? “想,是想好了。我想长大,我不想再靠任何人的力量,我想爬起来,我想走出我自己的路。在这点上,我坚持,我必须坚持。我不知道的是,你们能不能相信我?我没有这个勇气你们能不能足以信任我?包括他。” 赵文生突然觉得血液里被什么点燃了,一口道:“我们信任你,肯定信任你,我们是你的家人。” “无论我做什么事?” “是的。”边用力地说完这两个字,赵文生是走过去后,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握了握,“放心,表哥无论怎样都会信任你的。” 蔓蔓晚上,接到小家伙小东子打来的电话,说今晚上回家后,突然发现自己爸爸和小姑姑和解了,还举了赵文生那句至理名言:无论如何都会信任妹妹。 就这句话,把蔓蔓给刺激到了。 好啊,她是不是得学阿芳来一次失忆,才能让她哥对她考驾照的事松手。 当然,赵文生怎能和她哥比。赵文生到底是个很人性化的人。她哥,君爷同志,号称君阎罗。 死也不会松口的君阎罗。 蔓蔓踢着桌角,一阵长气一阵短气地嘘着,气得是够呛。尤其是想到上次路考没有过后,突然今天王老头给她打听到的消息。本来,她只是去委托王老头帮她问问,她驾驶技术上是哪里没有过关导致没有能一次性过路考。明明,她上回考下来,自我感觉挺好的。 王老头因为信得过她的能力,也不信她不能一次性过路考,于是帮她去打听。应说王老头一直都很喜欢她这个学生,谁让蔓蔓为了奉承他,经常给他带好吃的。 打听完后,王老头在电话里和她说:“哎,蔓蔓,你这是得罪谁了呢?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行贿’考官,是为了不让某人通过考试的。正是因为是不让通过考试的,这些考官没有一点顾虑,很快接受了‘贿赂’。”(未完待续) 输的扫马桶 君爷近来心情大好,但说什么都不能被某人知道。当然,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在偷着乐。 高大帅甚至偷偷侃他:得意过头,要遭报应的。 只有那些知道他做了什么的,才知道他为什么乐成这样。 行贿。 可是,不用出一分钱的行贿,那真是。 能让君爷不乐透吗? 说实在的,真不是他拿权压人,只要他过去和人家一说,没有一个考官不听他的。 蔓蔓栽的,的确只能说是技不如人。 这技,不是指开车技术,是指,在专业方面,她是外行,她哥是内行。她哥这个专家只要一开口,少有不信的。 君爷从这件事上,终于感觉到,自己终究是当哥的,欺压妹子不费吹灰之力。 “陆君。”实在是觉得君爷乐得是已经,有好几天不像君阎罗的脸了,姚爷不得在旁提醒他一句,“高大帅说的也有一点道理。你太乐,被囡囡知道的话。” “她知道又能怎样?”君爷在口头上,从不承认自己会输给妹子半分,“她敢说我这哥半句吗?” 姚爷妖孽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道:“不要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她是不敢当面说你半句,但是,你栽在她手里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我栽在她手里?”君爷不屑,“那是我没有使出本事和她计较。只要我认真,她不够我一个指头。” 姚爷摇了摇头,与另一边偷偷笑着的高大帅对对眼。实际上,他们这两人是在等着看好戏。 不知是不是君爷的运不好,以他们的直觉,君爷这次八成又得栽蔓蔓手里。不过,貌似只有君爷一人不这么觉得。在他们看来,君爷似乎很享受这种得意后被妹妹虐的感觉。 蒋大少是妻管严,君爷就是妹欺乐了。 刚这么想着,君爷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第一通电话,是交通部门的考官打来的,说是:蔓蔓的教官替蔓蔓打听消息,已经打听到了这边有人在路考上卡蔓蔓。 这通电话是专门来提醒君爷小心一些,大概是已经听说考生其实是君爷的宝贝妹妹。 君爷接到通风报信,心头咯噔下,嘴上却是不以为意,道:“没事。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行了。我是她哥,她不得不听我的。” 此话明显的前后矛盾。如果他这个哥说的话有用,需拜托考官卡人吗,直接让自己妹妹不考试不就得了。 不过碍于君爷的面子,没人敢当面驳斥君爷的话。 君爷的话是有一些安慰自己的作用。挂了电话,他开始琢磨:既然她都知道了,下一步会怎么样?到他这里来抗议,哭诉? 不好意思,他这个哥是块硬铁板,她即使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都不能撼动他半分的。 这样一想,他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想她最多,就是到他这里来吵架,装装样,委屈委屈。 除了这些,他实在想不出她能怎样。 这时,高大帅给他透了个信息说:“我听蒋大少说,蒋大少有听嫂子本人提过,嫂子有杀手锏。” “杀手锏?”君爷的声调立马拨了三度高,不信! 不信之中,却有着惊诧。 想她能有什么杀手锏敢这么放话。 如果她以为在他面前哭是杀手锏,哼,他可不是她那个妻管严的老公。 高大帅素来是个见风使舵的,哪敢在君爷面前灭君爷的士气,笑道:“这杀手锏是什么,嫂子不透露,没人知道。不过,既然爷你都不信。我们都可以把嫂子的话当做发发牢骚。” “她敢私底下发牢骚损我,没本事在我面前当面发牢骚,算什么。”君爷听着这话甚是满意,借机再踩两下妹子。 姚爷已是无话可说了,只是笑,笑得叫一个妖艳夺目,乐不可支。 君爷听见他笑,就知道他的赌注全押在他妹子那边,冷冷地哼:“你等着。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高大帅最爱赌了,立马操持赌局。 “如果我赢了,你们两个给我去扫厕所。如果她赢了,我给你们买点心。” 这叫什么赌啊? 不是明摆好处都被领导占了,不公平。 两人正想叫屈。 君爷黑着脸说:“你们好意思说?你们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看着我输了,你们很高兴?” 想领导这话也有道理。 高大帅甩着帽子掐媚道:“爷,谁说我押嫂子那边了,我把宝都押爷你这边呢。” “这还像话。”君爷哼哼。 姚爷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赌注,道:“这样吧。如果你赢了,我去给你扫马桶。如果她赢了,你亲自给我做顿饭。” 好在姚爷没有那句“如果你赢了,我去给你做顿饭”,只冲着这点,君爷答应了。 让姚爷给他扫马桶,绝对是大大好过让姚爷给他下厨。姚爷在饭里下的毒,绝对不会逊色于孙家。因为姚爷那是无意识下的。 这时候,姚爷接到了钟树康打来的电话,通完电话后,与君爷说:“钟老让我们,下班后去他家一趟,说是实验出结果了。” 本来,他们是经常委托钟老做了不少实验,但是,近期,的确有一个实验令他们很关注。 “是那个吗?”君爷有点焦急地问。 “应该是的。”姚爷说。 饶是君爷这样冷冰的人,听到这样可喜可贺的事情,难以不乐一回。君爷亟不可待:“那还等什么?现在过去。” 于是,一行人开了车,急匆匆赶到钟树康的家。路上,高大帅为了讨好两爷,自作主张先要给两爷和钟老在哪里订酒席庆功。 君爷的手指搭在大腿上啪嗒啪嗒翘着,内心的乐都快透到了脸上。这可以说是近来他的运气太好了,简直是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姚爷却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摸着下巴颌,但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扰君爷的兴致。 去到钟家,钟夫人早在门口候着他们,给他们开门,笑道:“我家老头子在客厅里等着你们了,给你们冲了壶好茶。” 一句话,让他们三个受宠若惊。谁不知道钟树康向来脾气怪,脾气大,谁来都不会主动招呼。今天钟树康如此盛情热情,倒真是把他们有点吓到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老头子一样高兴过头了吧。高大帅想。 “这怎么好意思呢?”君爷惯来谨慎的调儿,一边走一边向钟夫人打听,“钟老今天是不是见到什么人了,那么高兴?” “什么人都没有见。就等着你们过来,给高兴的。”钟夫人笑得都快合不拢嘴来,诡异的眼神时而瞟着他们几个。 他们三个忽然身上起了顿鸡皮感。 该不会是钟老今天学了他们家那些老头子,故意拿他们来玩。想到这,君爷脸色一沉。 姚爷连忙靠近他身边说:“出结果这种事,事关科学态度,钟老怎么可能和我们开这种玩笑。” 这话说的也是。君爷脸色稍缓。 钟夫人打开院子连接客厅的落地玻璃门窗,几个人齐齐在走廊换了室内拖鞋再走进去。进去时,果真闻到一股沁鼻的龙井清香。钟树康一手抓着茶碗点杯,一手招呼他们三个,道:“坐,坐,我这里还准备了老婆饼。” 高大帅是最会侃最会吃的,听到老人家这么说,立马奔进去,在离吃的最近的地方搬了张小板凳坐,边拍起钟老的马屁:“钟老,您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生日了?” “我都这么老了,生日有什么好庆贺的,不就是离棺材近了一步。”钟树康的口舌一如既往的毒,能把高大帅那马屁嘴都堵到无话可说。 高大帅不止是个马屁精,这脸皮一样够厚的,拍拍自己嘴巴说:“对对,瞧我这张臭嘴,没有句好话。” 钟树康对他这幅厚脸皮,却是没办法的,问:“我听说你近来交了个女朋友,终于知道开窍了?” 提到这个,高大帅心里可虚了。自从帮陈孝义把朱艳勾搭了。本是想着勾搭一段日子后让人家甩了他。为此,他可谓费劲功夫。开初,是尽可能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好。到后来,是尽可能在她面前显现自己有多坏。可这姑娘不知怎么了。是不是如今都流行好男人没人要坏男人最抢手。他演的越坏,朱艳越不准备放手。 “那个,我在和她谈分手。”高大帅苦恼万般地拿指头扒着寸头。 两爷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抿着嘴,不敢开声。毕竟,当初怂恿他去追朱艳的可是他们两个。如果被朱艳知道了始末,他们两人八成也逃不掉。 由是,君爷不客气地在脚下踢了脚高大帅的小腿:让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尽快让她把你甩了吗? 高大帅扯着衣领子龇龇牙:你以为我不想?可没法啊,咱哥就这么帅,让美女爱不释手。 钟树康有趣地看着他们两个无声的交流,接着拿目光定在一身轻的姚爷身上,说:“你呢?个个都有伴了,你不急?” “我有什么好急的。”姚爷是若入定的佛祖,纹风不动,千年不倒,“这事要缘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你就不羡慕人家有你没有?”钟树康拍着腿说。 “不羡慕。老婆,最多不就是多个床的功能。平常心里寂寞,找朋友同样可以排解。”姚爷这话说的真是,让现场所有人都能感到妖孽即是妖孽。 “看来,嫁给你,就是给你当床。那算了,我看,有好姑娘家,我也不敢把她介绍给你了。”钟树康说。 姚爷抿着嘴笑:“最好不要。” “硬塞给你你不要,自己又挑,谁都看不中。简直是,比我们这些老顽固还老顽固。”钟树康摇着指头教训他。 姚爷不怕被教育,就怕老的唠叨个没完,连忙说:“钟老,你说的那事儿,说是出结果了。我和陆君这不急着过来,想和你老人家高兴高兴。” “和我高兴什么?”钟树康突然咧嘴一笑。 一句话,把他们三个全说愣了。 “可你,不是在电话里说出结果了吗?”姚爷迟疑了好一阵子后,说。 “嗯。是出结果了。可是这个专利人不是我。”钟树康两只手一摊,表现得一身轻松。 这话,可把他们几个人说的都脸色陡变。 君爷严峻了颜色,正经地道:“钟老,这事可不能乱说。怎么这专利人不会是你了呢?明明这实验是由你组织,由你来做的,虽然是我们建议你做的,但做出来的人是你,谁也抢不走你的功劳。” 钟树康一边听他这话,一边是笑不拢嘴:“我说,陆君,你好像忘了个人吧。” “忘了谁?你说白队?”君爷为此是很努力地琢磨着,两眉一挑一挑无比认真,“白队从你这里拿回去做了实验吗?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过。” “什么白队啊。白队那家伙,我最知道他,爱当甩手掌柜的。把任务可以丢给你们,丢给我们老头子,只要他自个儿轻松,明明他年纪都没有我老。让他去亲自做这个实验,还不如让他自己改变人格。”钟树康连连否认。 “那——”君爷到此不得不降低了姿态,“我真是想不到会是什么回事。钟老,您给指个方向吧。若是哪里有我做错的地方,您尽管指明。” “没!”钟树康爽快地摇头,“你没做错,若不是她来帮忙,那真的这个实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攻关。” 话说到这里,姚爷其实已经想到会是谁。也因此,终于明白为什么进门时候,钟夫人那副诡异的眼神,还有钟树康为什么要盛情款待他们了。说白了,钟树康夫妇,也正等着看好戏。 捂了嘴巴,姚爷别过头去。 偏偏君爷仍没想到会是谁,使劲儿揪着钟树康追问:“他?他是谁?我们部队的?哪个科研所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不对,没有我同意,他怎么可能到你这里来参与实验。” “就是你介绍的。” “我介绍的?可能吗?” 见君爷死活都想不起来,钟树康拳头捶打着大腿,吹胡子瞪眼睛的,指着他:“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说你怪不得,怪不得人家都说你爱欺负她。我上回才对你爷爷说你们家都爱欺负她,你爷爷还和我强辩。现在看你这幅德行,敢说不是!” 君爷自觉被指的这项罪名挺无辜的,辩解道:“我这是欺负谁了?钟老,有话可得好好说。我陆君从不做小人。” “你敢说你没有给她近来路考的事私底下动过手脚?” “他和我无亲无故,我干嘛动他路考的手脚。”这话刚顶完嘴巴,君爷蓦地自己脸色一青,知道是谁了。 “是啊,她和你无亲无故!”钟树康优哉游哉地捧起了杯子,看着他这幅吃瘪的样子简直是爽透了。 高大帅同样是目瞪口呆的:这说的蔓蔓吧? 惨! 岂不是,他的赌注有可能押错方了。 早知道和姚爷一样意志坚定好了。现在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改筹码。 没等他开口,君爷那道冷透了的目光朝他一射。 他吓得噤声。 君爷啪,把之前晃动的二郎腿踩到地砖上,心情的剧烈起伏可想而知。 看他那幅臭脸蛋,钟树康说:“这事说来说去,可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是你自己把她弄到我这里来的。我就不清楚你既然信任她的能力,怎么会都想不到是她?” 君爷对自己妹妹的能力是很信任,但是,没有信任到会认为她的能力可以超过钟树康和其他实验人员。最多,他派她到这里来,不过是给钟树康帮点忙,出点主意罢了。 如此说来,他是又把她小窥了吗? 还是她实际上早已超出他的想象。要知道,她在实验这方面,本应该是个外行人。 “我不明白。”君爷重振精神,与钟树康实际求是地辩论道,“她不是行内人,没理由,能做出实验成果。” “看来,你不知道她的事,真的太多了。”钟树康说,“她不是饭馆的老板吗?” “是。” “那她考了一些相关的资格证,你知道不?” “……” 见他和另外两个,都是一脸空白的表情,钟树康不得竖起指头帮他们列举:“厨师证不用说,营养学,化验员证,什么餐饮管理之类证件。反正,应该是有人指导过她,她都去考了。” “什么时候的事?” “据她自己说,怀孕的时候在看书看人家实验视频,等怀孕过后,实地考察下,就去考试了。说都是不难的考试,而且有专业老师指导,很容易过关。她人脉不错啊,远超乎你想象,陆君。”说到这里,钟树康都不得不夸蔓蔓。 君爷只知道,现在不止是范慎原帮她,白露也帮她。她如今想办什么事,真的可以说,门路四通发达了。 妹子愈来愈厉害,令他感到了危机,感到她随时可以从他掌心上飞出去。 “陆君,我怎么觉得你比你爸妈,更像她爹娘呢?”钟树康半开玩笑地念了他一句。 高大帅对此都深有同感,接着钟树康的话说:“我们都说他恋妹,他不认。” 君爷马上抬脚,给他果断一脚。 “恋妹?”钟树康笑,话说回来,“恋妹,真是不太贴切。我觉得他是她奶爸,比较像。” 说来说去,就是他太那个了呗。 对妹妹管的太严,操心过度,爸妈都不管的事,他样样都要管。 “你是不是该适当收手?”钟树康向他提议。 君爷的面子拉不下,尤其涉及当哥的自尊时,黑着脸说:“怎么?她想拿这个要挟我,她认为这就是她能对付我的杀手锏?” “嗯,你觉得是也好你觉得不是也好。反正,实验组的成员,已经一致决定,把这个专利人的位置给她了。”钟树康道完这话,完全是坐在一边上,等着看他们兄妹俩厮杀的好戏。 君爷环顾他们一个个的眼神,气得头顶冒烟,站起来口气粗狂地说:“我是她哥,她敢不听我的?” 可惜一个个都不轻易动摇押他的宝。 君爷叫起高大帅:“你是我这边的吧?是的话,去把她给我叫来!” 高大帅憋屈的很,这可好,又变成他们两个的夹心饼干了。他悻悻地拍拍腿起立,走时不忘手里咬块老婆饼。 过了不久,蔓蔓没到,却是君爷这个气势嚣张的老大哥,不得不立马驱车赶回家去见妹妹。 没法,这个专利落到谁手里,谁就能决定接下来数万亿的军资供应项目。 现在,好多个厂家,都在想方设法要秘密联系到蔓蔓本人。 君爷对这块肥肉早已势在必得,不然不会将她派到钟树康那里助一臂之力,哪知道会是最后端了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我说,陆君。”姚爷追着他上楼时,好心好意叮嘱他两句,“你别和她吵。囡囡和你一样,吃软的不吃硬的。再说,我不用给你冲马桶了,你若觉得你给我做顿饭太难,那换我给你做顿饭好了。” 最后一句,立马让君爷来个急刹车,转头,冲着姚爷的眼神很认真:“没事,这种小事,我不是输不起。” “好,好!”姚爷不敢再刺激他,连忙把刚才自己的话收回去。 君爷咳咳两声,整整衣服,再敲打妹妹房间的门。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好像是要去见老师不是去见妹妹。 “进来吧。”蔓蔓在里面喊道。 君爷推开门进去。 蔓蔓见到他,好像吃了一惊,说:“哥,你向来不是进我这里不敲门的吗?” 君爷咬牙印,不会不知她这是故意这么说的,忍。 小西西坐在妈妈怀里,见着大舅舅脸色前所未见,古怪至极,咧开了下面刚刚冒牙的小嘴,笑得口水又要流下来了。 君爷为此脸色又一黑,道:“怎么不把他抱到妈那里去?” “为什么?”蔓蔓说,“要不是南南爱在你房间里睡,两个孩子白天向来是我带。” 君爷再忍,道:“我意思是说,要你现在把他送到妈那里。” “为什么?” 第二句为什么,终于让君阎罗爆了:“因为我有话要和你说!” 如雷的吼声,加上有姚爷的提醒,陆夫人从对面屋像喷射机冲了过来,主动来抱小外孙,道:“西西,西西,来,姥姥抱。” 若不是真怕吓坏了小孩子,蔓蔓才不顺着他的意把儿子送走。 等陆夫人把孩子抱走,君爷立马将房门一关一锁。有些事,自然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些事,自然是最关系他面子的事。 “说吧,什么事?”轮到蔓蔓心情大好了,坐在那里,见桌上有儿子没喝完的半杯果汁,她自己拿起来喝。 君爷在狭窄的房间里,左右前后徘徊,最少踱了有一百步。 蔓蔓很有意思地看着他踱步的样子,只觉得他在房间里迈步都像迈军步,她这个哥,真是一丝不苟到巅峰了,累不累啊,她都替他累。 “不坐吗?” 他顿住了步子,冲着她:“你觉得我能坐得下?” “你理应坐的下,之前不是还让高大帅来传话,要我跑去你面前吗?虽然,现在,也是你在我面前。”蔓蔓将两句话颠来倒四地说。 他突然发现妹子口才出奇的好,损人没话说的水平,喉咙口一紧:“那我简单明了的说好了。” “嗯,你说。” “专利你拿到后,一切有关这个专利落实到生产应用的事,都由我来安排。” “为什么要由你来安排?” “你不同意?” “我没有得到好处干嘛同意。” “好处你当然有。专利在你手里,我们肯定要付你相关资费。” “我自己钱都很多了,不缺这几个钱。” 君爷眼睛一眯:他都差点忘了,他这个当老板的妹妹,很富有。 “你不缺钱,可没人和钱过不去吧。” “那如果我说我要用这些钱都来买通你让我过路考呢?” 君爷转过头,看着她笑眯眯的,那幅贼样与一只猫没两样。他“哈”干笑一声:“你买通我有什么用?给你路考的是考官,又不是我。” “哥。”蔓蔓笑脸一收,不和他废话了,早知道他当她不发威是病猫,说,“我不要求你什么。如果你在我路考的事上不收手,我也对你这事不会收手的,我们两个看谁扛的久吧。” 他于是走上一步:“这两件事你不能拿来同论。这个项目涉及到那么多方方面面,不由你任性!” “我怎么任性了?我公开招标。这绝对比你在我路考的事上去动手脚公平!”蔓蔓当仁不让。 “囡囡!”他加重声音的力度。 “你吼,你吼我吧。这事不同于上次,我没有半点错。”蔓蔓绝不会退让,“为什么阿芳想改变想进步,赵大哥都能信任她。你也是我哥,你就不能信任下我?!” “……” “你要我信任你,我信任你了。你为什么不能信任下我?!” 沉默。 姚爷将耳朵都贴到了门板上。 陆夫人抱着小西西在他后面紧张地观望着。 过会儿,脚步声移近门板,姚爷赶紧和陆夫人撤。 拉开门走出来的,却不是怒发冲冠的君爷,是神情自若的蔓蔓。 一看到女儿表情不错,陆夫人和姚爷马上知道,败了的人呆在屋子里呢。 姚爷走进房间里安慰好哥们。 君爷站在窗前,好比块石雕一动不动的。 走过去,搭搭他肩头,姚爷道:“没事,不就让她一次,当哥的。” 君爷冷冷地瞥他一眼,扛着面子:“要不是为了那几个亿——” “行行,我都明白,你做顿饭,其实没什么。”姚爷说。 再次沉默了一阵后,传来君爷低沉的嗓音:“想吃什么?我去市场买。” 姚爷眉一挑:听他这声音,好像也不是那么生气。 范慎原刚走出【画饼充饥】不久,面前停了辆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范慎原认了会儿,没能认出是谁。 那人道:“我姓孙,关于你父亲的事有话想和你说。”(未完待续) 怀上 这人开口就提他死去的父亲,范慎原警惕着:“我想我不认得你。你怎么知道我父亲?” “我说了我姓孙,你不应该对这一点印象都没有。”对方说。 范慎原想了会儿,终于是想起某个人提过的事,为此,他脸色微变,尽力维持住声音的稳定,道:“你想到哪里谈?” “车上吧。哪里都不方便,不是吗?” 范慎原没有犹豫,绕过车头,打开对侧的门,坐进去,拉上安全带。 对方踩了油门,这车进了车河里,一直走,没有停。 车开了大约有五分钟后,范慎原终于平复了刚霎时起伏的心境,转过头来,仔细端详这个人的脸。是年纪中等的男子,穿西装打领带,要不是他拦着他说有秘密,以对方儒雅稳重的气质,实在很难想象是个心计叵测的男人。 “你,究竟是谁?”范慎原决定,先搞清楚这个问题。 “很奇怪,你不该是有调查过我们家的事吗?”对方反问他。 所谓的孙先生,是他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吴俊国说漏了嘴巴,但是孙家那么多人,说真的,他不想打草惊蛇,再说孙家在社会里有头有脸,可是能轻易让人去查的,因此他并没有对此仔细追查。 “我不知道。”范慎原承认道,“我相信,没有人能轻易查到你们家的底细。我只是一介商人,更是无从下手。” “你很聪明。以你如此年轻的年龄,能经营操控这么大的家族企业,真的很聪明。” 对方的夸奖,只能让范慎原冷笑:“我再聪明,不也是乖乖上了你的车。” “我叫孙耀威,孙家的二子。也算是孙家现在的掌门人了。”孙耀威一边开车,一边扯掉了领口的领带。 范慎原对他爆出的身份有些疑惑:“你说你认识我父亲?” 孙家与他父亲有瓜葛吗? “当时,我还年轻,我爸叫我去帮他办件事。说是他的老师有事,想要他帮忙。我年轻嘛,我就说我去好了。然后我就去了。在一个地方,我和你爸见上了面。但是,那个时候,不仅是我、你爸,一块行动的,我那时候去之前根本不知道,原来有其他人在。就因为这样,这事到最终出了纰漏,你爸落荒而逃。” 范慎原怔怔地听着,虽然对方没有清楚地点名道姓,可他知道,他爸唯一落荒而逃的,只有一件事,蔓蔓的事。这事不止折磨着他父亲,也折磨着他家里所有人。 “你可不可以把这件事说的清楚一点。因为你可能知道,我和蔓蔓的关系。” “你说陆家那个大小姐?” “是的。” 孙耀威看了他一眼:“看来真是个奇怪的大小姐。不要怪我这么说。我认识的不少人都与她有关系,有的恨她,包括我女儿。有的与她牵扯不清,包括你爸,包括你。” “蔓蔓是个很好的姑娘。”范慎原强调。 “我再重申一次。不要怪我这么说。我觉得,和她牵扯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孙耀威看着前面,眼神里有点复杂。想到自己老婆,苦心那么多年,最后栽倒时,不能说与蔓蔓完全没有关系。若不是为了妹妹,想必那个君阎罗不会插手这些事,更不会最后导致他老婆的人全部落网。 “什么叫不是好事情?”范慎原听这话可不高兴,对方说得蔓蔓是个灾星一样。 “如果不是她,你爸不用躲藏一辈子,对古女士愧疚一辈子。”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婴儿,能有什么错。” “是,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哭了,哭的忒别厉害。你爸当时是带着她逃呢。你说她这么哭可是怎么个法子。到最终,你爸只好赶紧先把她藏起来。自己拿枕头包起来,假装抱着婴儿从另一个方向跑。被人追到还挨了拳头。可回来找时,她不见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那时候,和你爸兵分两路引开追兵。后来,我回头找到你爸时,你爸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但是最令你爸痛心的是,孩子丢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向古女士交代。你爸当时就想不明白了,她干嘛哭。因为要抱走她的是她姥姥,也是她亲人来着。” 范慎原想了好一阵,额头冒出了冷汗,关于蔓蔓被丢的那件事,后来据各种零碎的信息结合起来后,现在再听孙耀威这一说,他明白到,原来蔓蔓那时候是在哭她哥吧。 孙耀威又看了他一眼,看出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陆少将那时候为了追妹妹摔了一跤,磕到头,不醒。正因为这样,他姥姥那时候不敢离开他来着。终究,在古女士心里,他这个外孙子是一样重要的。可惜他自己到现在都不明白。” “我听不明白。是什么人追你们要孩子?” “这个你不用问了。这些事已经成为过去。该抓的人抓了。都成过眼烟云的恩怨,古女士都放下了心,与你们更是没有关系。” “那么,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事,是只是想告诉我爸爸的事吗?”范慎原不是省灯的油,清楚这人绝不会是如此单纯的目的,不然,不会将秘密藏到这会儿,突然来找他提起。 “所以我说了你够聪明,范慎原。”孙耀威笑一笑,笑声里藏着玄机,“你知道我和吴俊国有关系。” “吴俊国是个犯了罪的人,你和他有一腿,不会也是有目的吧?”范慎原同样笑一笑,笑意味长。 “不瞒你说,我是在利用他。”孙耀威道,“可现在,因为有些人落网的关系,他这颗棋子我不能再用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帮我,和我一块合作,把他给抓回来。” “凭你自己不能?他不是你的棋子吗?” 孙耀威这时候已经是把车开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了下来,开了车窗,抽出一支烟点着。 在他默默抽烟的时候,范慎原能在他的发际里头,找到了不少于十条的苍白鬓发,看得出这男人过的并不轻松。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感觉我很苍老?”孙耀威从他眼神里轻易读到。 “善于脑力活动的都很容易苍老。” “我哥讨厌这种生活,只想过单纯的,撇下了一切以及我和我爸,走了。”孙耀威看着吐出来的烟圈,像是个历经沧桑疲倦的旅人,最终道,“不瞒你,前几天,我刚把我老婆和女儿送往非洲去赎罪了。在我们家,都是这样,只要做错点事情,承担的后果,往往有时候比坐牢杀头严重。我老婆犯的罪孽深重,但最糟糕的是,打草惊蛇了。吴俊国现在提防着我了,不会听我的话回来的。” 听是这样的缘故,范慎原没有当场拒绝他的要求,然仍是有疑问:“你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有关我爸的事。即使你不说这个事,我不一定不帮你。” “我知道你和陆家有瓜葛,而且牵涉着一场很重要的官司。我认为,这件事坦白的告诉你们,有利于你们自己做决定。至少,你们应该是对陆家问心无愧的,不是吗?” 确实,得知了自己父亲是迫于无奈的真相后,他范慎原,可以不再对君爷有心理负担了。 他们在一个路口分开。当离开孙耀威的车时,范慎原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搜找着某个人的电话,找到后拨了过去。 林佳静回到和父亲住的出租房,正在整理一些东西回学校,届时开始军训后,是没有办法轻易回家了。看到有电话来,见到号码,她轻轻展露了笑颜,接了起来听:“范大哥。” “今晚有事情吗?你现在在家里,还是在学校?”范慎原问。 “在家里整理物品。”林佳静道,对他的问题不假思索,“今晚我没有事。” “这样,你爸今晚加班?” “是的。” “我们出来吃饭吧。我知道一家西餐厅不错。” “好的。”林佳静说。 “我打车去接你。” “我在家等你。” 范慎原听她说的如此肯定,没有半点犹豫,想到以前,她总是偶尔犹豫一下,很是吃惊:“佳静,你是在学校遇到不快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想?”林佳静笑道,笑声很愉快,没有做作,接着低下声音说,“范大哥,你近来应该比我不好过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 听到她这句话,范慎原的心窝里忽然感到一股热流。他对她好这么久,这么久,本来他都已经快不抱希望了,想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爱护了。结果,她突然这一句话,让他感到原来自己做的一切好像没有白费。 “佳静——”他吸了口长气,“我很高兴。” 四个字,表达了一切。林佳静点了点头:“范大哥高兴我也高兴。以后,我希望,能和范大哥永远,互相关心下去。因为我这条命,是范大哥救的,即使范大哥没有救我这条命,范大哥人这么好,我没有理由,不喜欢范大哥。” 范慎原努力地听着,生怕漏掉其中她一个字。 林佳静说了这么多后,说着说着自己却是有点儿尴尬起来,道:“范大哥,我不善言辞,人家都说我清高,说话有时候容易得罪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我不介意。”范慎原擤了擤鼻子,“这样吧,我去接你。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林佳静挂了电话,心里仍感到莫名的心跳,摸着脸蛋,是有点烫:原来,勇敢地踏出这样一步后,不仅对方,自己的一切一样会发生改变。 蔓蔓那天接到周玉的电话。周玉和她说,希望她陪她去一趟医院,秘密的。 自上次听周玉说了有那一回事后,蔓蔓一听,立马明了。她向母亲说了声,立马拎了提包走下楼。现在,她有驾照了,可以自己开车了。 啲一声,打开车门,坐进老公给她买的甲壳虫。回想,从老公给她买车,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可算是历经艰难困苦,终于是可以不辜负老公的心意了。迈过这道坎,太不容易。 把钥匙插进车孔里,打开发动机,预热一下,再开始退车。 从车前镜里,她可以看见走来的姚夫人。 姚夫人也看到了她在开车,吓一跳,连忙走近来,靠着车窗,问她:“蔓蔓,你开车了?” “是,拿到驾照了。”蔓蔓咧开嘴笑。 姚夫人自然是听说了她和她哥之前才干过一架的事,笑着说:“那你开车可得小心点。有人随时等着抓你的把柄呢。” “知道。”蔓蔓无可奈何地吐口气。 姚夫人朝她摆摆手。 蔓蔓开着甲壳虫出了大院,直开到周玉家去接周玉。据说她爸刚好不在家。周玉自己一个人下楼来,看她是开车来的,笑问:“这样,是我坐你的车,还是你坐我的车?” “坐我的车吧。”蔓蔓想了会儿,说。 周玉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 蔓蔓叮嘱她系好安全带。 周玉说:“现在见你有模有样的,可你好像学了很久吧。” 蔓蔓不想提,只能用一句话说:“是,胜利在于坚持。” 周玉哈哈大笑。 蔓蔓接下来问她打算去哪里看,是去找方敏吗。 周玉摇摇头:“你想,方敏和你哥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还真有点怕。” 没想这表表姑,向来气焰鼎盛,堪称天不怕地不怕,在春节时都调侃过她哥,如今却像是有点怕她哥了。 蔓蔓试探地问:“表表姑,我哥你用怕吗?” “你哥,你是不知道。你哥,你哥啊。”周玉连连用了好几个感叹词,“你哥现在官有多大你知道不知道?想拿住你哥的软肋容易吗?” 蔓蔓想:那自己真够幸运的,居然给抓到自己哥的软肋了。 去的这家区妇幼保健院,周玉与里面一位医生熟识。去到那里,不用排队,直接挂号做尿检。不会儿,结果马上出来了。是有孕一个月了。 对这个结果,蔓蔓本想周玉会很高兴。哪知道周玉的脸上忧愁忧愁的。 蔓蔓看得出她有心事,不然,不会躲着温世轩出来做检查。原本,她只以为周玉是想给温世轩惊喜,现在看来不大像。 见着四下没人时,周玉和她吐了实话:“我探过你爸的口气,你爸,好像不喜欢再有孩子。” “为什么?” “还用说。不是为了那个温媛吗?” 温媛自然是不喜欢自己再有弟弟妹妹的。温世轩害怕什么,其实一想,蔓蔓和周玉都能猜到。不就怕因此温媛更加伤心或是怎样。 “你爸近来常说到温家那两个甥女,近来过世的那两个。说她们不知是自己怎么把自己给逼的。他很怕温媛变成她们那样。” 周玉这话说到重点了。 蔓蔓固然不喜欢这个妹子,但是和温世轩一样,这妹子,好歹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不愿意她最终走上廖舒雅她们那样的路子。温世轩是特别想挽救温媛,可许玉娥一直在中间阻碍。如果周玉有孩子这事爆出来,无疑是条导火线。温媛如果因此想不开,大有可能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终归是自己女儿,你说,他不想见到她死吧。不怕她坐牢,就怕她做蠢事把自己弄死了。”周玉喟叹。想温家那两个女孩本来都可以不死的,最终落到个凄惨的处境,不都是因为她们自己想不开造成的。相当于自杀式的行为。 蔓蔓琢磨着,问:“表表姑,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真怀上了,不,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会和你爸好好谈谈,为了不刺激温媛,我会考虑以出差的理由,到外地躲上一阵,直到生完孩子。不回来都成。至于你爸,我相信你爸不会抛弃我和孩子的。只能让他两边跑了,直到温媛自己想通。”周玉说出这个决定实属艰难。 蔓蔓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结果,将车开进大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哥的车在后边跟着跟了她有一段路了。 姚爷等人一群人坐在她哥车里,见她哥一路跟着她的甲壳虫慢慢的开,皆是都替蔓蔓心惊胆战的。到了最终,蔓蔓将车顺利开进停车位。众人才能替她抹了把汗。 下车的时候,突然发现,后面出现了一群熟人,蔓蔓也是吃了一惊:“这么巧?” “蔓蔓,你以后开车的时候,注意一下你后面的车牌,如果你的车牌是XXXXXX的话——”赵文生提醒她的话语刚说到半截,接到了君爷不悦的眼神,刹住了口。 蔓蔓却是大方,说:“我不用谁盯梢我,哪怕是交警开着警车在我后面,明人不做暗事,我没有做错事没有犯条例,能怕谁?”说完,走到赵文生身边说:“东子在家吧,我去看看他。” 一副不甩某人面子的姿态。 君爷那张脸黑得不能再黑,却是在她走了的时候,叫住往另一方向去的方敏,问:“听说,我那个表表姑周玉,有问你些问题。” “哦,她是问过。”方敏老实地说,“问女人经期的事。我都和她说明白了。” “她有问避孕的事吗?” “那倒是没有。”方敏听他问到这里,清楚他想做什么,说,“我看她意思,在我这边问了问题,只是打电话问,貌似没有要找我看的意思。” 意思是周玉在防着他。 君爷哼:这个表表姑,也不想想,她当初能和温世轩成,是谁给默许的。嫁了人,和他妹子一样,胳膊都往外拐了。 “你想做什么?”姚爷看方敏走远了,才敢低声问他。 “能做什么。不是帮她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吗?她不想想,她是高龄产妇,怀这么一个孩子,问题不会很多吗?不怕那些人给她使坏?”君爷道,对周玉倒是一片关心的样子。 只有姚爷清楚,他这哪是关心周玉和孩子,是原先已计划里有拿周玉的孩子做文章,拿住周玉和孩子,下一步再拿住温世轩容易了。可周玉,怕心里,早也防着他这点了。不过,君爷有一点说对了。周玉这么大年纪生孩子,真心是危险诸多。 “我怕她三个月内,能不能把孩子保住都是个问题。”君爷毫不客气地讲。 “如果她不找你,她会找谁呢?”姚爷不觉把视线往蔓蔓走的方向瞟了。 “她刚开车回来的方向,你都见到了,是去周玉那边的一条路。” “不一定吧。”姚爷固然嘴头上反对君爷,可是,的确,周玉是住在那条路的方向,而且直觉上,给他们感觉都是这样。 “让她自生自灭吧。”君爷冷酷地说,与姚爷往楼上走时,又说到了范慎原的动向,“孙耀威去找范慎原了。我看官司这事恐怕要出问题。” “如果孙耀威去找他,是不是,美国那边,也要出问题了。”姚爷关心的,远远不止是陆家与温家这场瓜葛。 君爷没有做声。(未完待续) 姓庄的出现 在预感到自己要出事之前,杨博士找来王海,说:“你赶紧带你的人逃吧。” “你不逃?” “不逃。”杨博士说,“干这些事情之前,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王海和兰娟离开了杨博士的家。那时候兰娟已觉得这博士特别奇怪,问王海:“他这是怎么了?我看他高知识高文化,怎么也会做这种事情,而且明知道自己结局不好。” “还不是为女人那点事儿。女人都是祸水。”王海说。 兰娟又问:“那,那个谁?那个来过我们屋里的那个人呢?” 她紧张傅博,是由于知道他和彭芳走的很近。 王海道:“别提了。这人是双重间谍。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边的。” 傅博有可能是好,有可能是坏。那么,彭芳岂不是很危险? 兰娟心里头琢磨来琢磨去后,说:“我不先回老家了。” “你想去找她是不是?”王海回过头来朝她怒,“你怎么像吃了迷魂药一样?” “是你让我跟她好的。”兰娟梗着脖子和他吵。 “此一时不同彼一时。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你知不知道?”王海跺着脚,直挠脑袋,“我们现在是,连最后的靠山都快没有了。” “什么靠山?” “美国那边可能也要出事。按照杨博士的说法。” “不然——”兰娟想了会儿,眼睛看着他,“我们自首吧。反正,我们干的事,最多也就判个几年牢狱。” “你想的真简单。”王海说,“我们可以自首,可是那些没有死的罪人能放过我们吗?狗急跳墙。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要自首,也得等那些人死了再说。” 如此,两个人是几乎在这个星球上失去了容身之所。而且,不等他们逃到汽车站找车离开。在汽车站,他们没有先等到警察,而是先被江奶奶的越洋电话逮住了。 炎炎的夏日,大学生的军训又过了一期。 蔓蔓那天接到电话,被告知自己送往某地参加画展的作品获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要飞往当地去领奖。 她一个人离开京城去坐飞机。这个事,在家里引起了轰动。不用想,没有一个同意的。连蒋大少都不同意。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蔓蔓与老公辩论着,“我自己一个人在京城里走不也没事。” “京城好歹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地方。而且,在你哥你爸的地盘上,有人都曾经敢对你动手,你敢保证你去了其它地方不出事?”蒋衍也实事求是地与老婆讲道理。 蔓蔓坚持:“可我不能总一辈子不能出远门吧。我这是去做正经事,又不是去玩。” “那也得等都安全了再说。”蒋衍道,“现在,你看,那么多事,你难道都不担心?” 蔓蔓默了。想的不是自己可能出什么事,是在想,高大帅这段时间,安排在这里的护卫增加,代表事情有点往严重发展了。说不定,她哥都要出事情。 换了身衣服,蒋衍回过身来,见她静默着没有吱声,于是往她额头上亲了下,哑声道:“我今晚得回单位一趟,你不要乱走。儿子女儿都需要你呢。” “这么晚还得去单位?”蔓蔓见着时钟快到晚上十一点了。 “有些事,需要晚上才能办。”蒋衍关于公务不能多说,摸了摸她头发,恋恋不舍地再亲了她脸上两口,再走。 蔓蔓把老公送到门口。直到老公下楼了,想返回对面屋看孩子时,突然想起什么,走下了楼。她走到了赵文生家里。知道阿芳现在不在学校,都呆在家里养伤。 今晚上,刚好赵文生有空,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看电影。阿芳不愿意陪着去打扰一家三口之乐,一个人留在家。陈孝义过来陪她。于是,在蔓蔓到的时候,是陈孝义开的门。 蔓蔓见陈孝义在,都吃一惊:什么时候,两个人好像和解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彭芳,在客厅里拿出茶具,给蔓蔓冲茶。陈孝义走去厨房里拿热水和水果。 蔓蔓趁着这个时候,头靠到彭芳面前,悄声问:“都记起来了?” “那天遇到林佳静,然后,就开始想起来了。”阿芳轻声说。 “怎么就遇到佳静——”蔓蔓疑惑着。 “我以前挺讨厌她的,可现在,不知怎的,觉得她说的一些话蛮有道理,没有那么讨厌了。”彭芳笑笑。 蔓蔓看着她的笑,蛮轻松的,心里替她一松,说:“你想开了就好。没想开没有关系,有我们支持你。”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道:“蔓蔓姐。” “嗯?” “我更害怕你心里对那事儿怀着愧疚。毕竟那事儿你一点错都没有。” 蔓蔓怔了下,笑开:“你有时间关心我这个,不如赶紧把你自己的伤养好。” “我的伤没有问题了,而且,我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阿芳点着头。 “你想做什么?”蔓蔓认真地握住她一条手臂,问,“我告诉你,你不能乱来。” “我没有乱来,我不会做坏事的。但是,想和蔓蔓姐一样,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不是一昧被人保护的事。但是,林佳静说的也没错,这和接受对方的心意没有矛盾。”说完,阿芳熟练地摆放起了桌上的茶具。 蔓蔓从她这话里能感受到一丝快速的成熟,不免心中溢出了丝感慨。 “蔓蔓姐,说起来,我和佳静都能从你身上受益不少。”阿芳继续说。 蔓蔓又差点失笑:“你们靠你们自己努力,关我什么事?” “比如,你敢和你老公,和你家里人,在一些事上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且做的很成功,让家里人信服。光就这一点,已经够我们钦佩了。”阿芳说到这,稍微急切的,是忍不住与她吐出心事,“虽然我知道,他妈肯定还会反对。可是,我一想到你和蒋大哥,就感觉不会是完全没有希望,不会害怕了。” 蔓蔓这时见着陈孝义站在她后面,是听到了她现在说的话,连忙缓慢地摇了摇头。 陈孝义表示理解,走回厨房,再走出来,显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再出来时,把水壶递给了阿芳,陈孝义问她:“嫂子,今晚来有事吗?” “没事,刚好有空,就来看看她怎么样了。”蔓蔓笑了笑,端着杯子。 陈孝义和阿芳都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疑惑。到后来,蔓蔓离开时,阿芳忽然想起什么,是陪着蔓蔓一起走下楼,小声道:“蔓蔓姐是担心蒋大哥吧?想从我这,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 捏了捏阿芳的手,蔓蔓说:“你真聪明。他是经常晚上加夜班。所以我有时想,想他这工作是怎么回事。” “蒋大哥很厉害的,是领导。”阿芳抬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道,“可是,有些事他不能说,因为涉及最高领导的秘密。蒋大哥接触的东西,是连陆大哥都没法接触到的。” 蔓蔓听得心头一跳一乍的:“那,会不会——”不会自己老公和大哥一样总是深陷危险吧。 “那倒不会。蒋大哥在暗处。相反,陆大哥总是在明处。”阿芳说。 从她寥寥几句话,蔓蔓可以感觉到,自己老公说这个小姑娘深藏不露是怎么回事了。不过,阿芳明显资历很年轻,了解的东西不多,想和蔓蔓说具体更不可能。 蔓蔓其实更想从阿芳这里了解到的,是另一种东西。虽然,近期,她通过白露,是进展了不少,可她发现,哪怕是钟树康,都没法和她透露更多。而且,钟树康那个地位,明显要比她哥都低一级。 “其实,蔓蔓姐,我觉得白露姐给你介绍的,比如进入艺术界这样的事儿是挺好的。”阿芳道。 “为什么这么说?”蔓蔓总觉得白露瞒了她些什么,正好通过阿芳的话有所了解。 “有些大领导,很喜欢艺术家,蔓蔓姐,对这点,你应该多少有点体会了。”阿芳道。 蔓蔓忽然想起了,一开始赵夫人、云姐、白队,那些人都是从对她的画开始欣赏起来的。当然,以她现在的能力想去接触大领导恐怕有点艰难。只是如此类推,怕是有些和大领导亲密的人,甚至也是艺术家。那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搭到的桥梁。 茅塞顿开。蔓蔓感激地握住阿芳的手,接着帮她抚顺刘海,道:“你真的长大了。虽然,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是和个别人不大一样的女孩。以前,你可能只是知道,但没有放在心里想,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你现在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听完她这些话,彭芳都不得不咧嘴笑道:“蔓蔓姐,怪不得很多人说你这口才,堪比X光机。” 蔓蔓“呵呵”干笑两声。 因为家里的极力反对,蔓蔓没有能去到外地登上颁奖台,但是,人家的证书和奖状是给她寄过来了。因于此,她有了机会进入画界一个比较有名气的沙龙。 带她去沙龙的,可不是白露了。白露终究不是画家。蔓蔓那晚上,与林老夫人和赵夫人,一起前往。林老夫人遇到她,和其他人一样,第一句话就是问:两个小宝贝怎么样了。 回答老夫人这个问题时,蔓蔓略显尴尬,因为知道对方是想问两个小宝贝有没有继承妈妈的艺术细胞,最后只能说:“西西他比较喜欢他爸,南南每天晚上被我哥抱去睡。” 林老夫人和和赵夫人听了她这话面面相觑,接着两个人一块笑了起来,是笑不拢嘴,可把蔓蔓给笑得又是一个脸红。 “哎,你不用伤心。”林老夫人笑完,是给她留了面子,拍拍她的手背说,“终是从你肚子里掉出来的骨肉,肯定是最和你贴心的。男人再怎么抢孩子,都抢不过女人。” 只是她家两个小宝贝与其他家不大一样。都知道他们的妈是个超级腹黑。没有他们的爸和大舅小舅老实。 蔓蔓对此有点自知之明的,不敢完全把林老夫人纯粹安慰的话都当成是真。 三个人说说笑笑后,走进了沙龙。 来的人不少,年龄层覆盖了中老青年,唯独没有十八岁以下的小孩子。赵夫人贴着蔓蔓耳边解释:小孩子另有单独的沙龙。 她们三个一块来,自然是坐在一起的。被主持沙龙的主人,介绍到了一块小区域里坐着。沙龙里,有茶点水果供应。大家讨论的,也是近期各自在家里闲着没事动笔画的一些画作。由于这里面一些老画家,像林老夫人这样的,有能力去号召投资人给一些年轻画家举办画展,因此,想蔓蔓这样一些急于出山的年轻画家,来这里未免是一个寻求发展的好机会。 当看到奉西敏协同他太太张晴出现在沙龙门口时,蔓蔓不禁喜出望外,向着他们站起来,半鞠个躬。 奉西敏和张晴能与蔓蔓不期而遇,也显出非同寻常的高兴。一起走了过来,在看到蔓蔓是和德高望重的林老夫人一块来时,又向林老夫人行了礼。 林老夫人是略微知道他们之前的一些事情,笑着说:“这可算是都碰到一起了。缘分缘分。” 蔓蔓真诚地说:“当年我的画最先能得到人赏识,都是有奉教授的帮忙。” 张晴听见她这话,脸蛋微红,想起了以前自己对她的误会,惭愧不已。 一块坐了下来,奉西敏和蔼亲切地看着蔓蔓,说:“是她自己的画好,我不是伯乐,终有人也是伯乐。就像庄老师一样,迟早有人挖掘的金子。” 说到这位姓庄的画师,林老夫人咳咳,清清两声嗓子。 蔓蔓这才知道,今天林老夫人不惜远行,一是她第一次过来帮她露个面子,二是可能是想来会会这个庄老师。 “听说庄老师今天有来?”知道林老夫人搁不下面子问这话,赵夫人替老人家问。 “是要来。”奉西敏道,“可能快到了吧。她经常比较晚,说起来,她现在是个大忙人了,和以前更是不一样。” 听奉西敏这话,这人不仅作画了得,还颇有一些其它的。 蔓蔓竖起耳朵听。其他人一边喝茶一边说,不仅他们这个小圈子说,其他在场的一些人,都在议论庄画家。据他们的一些说法,这个庄画家,真是那么了得,不仅仅是由于作画了得,更重要的是,如今,她是某个领导认下的干女儿了。 庄如玉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哗的射过去。沙龙的主持人,亲自走过去迎接,道:“庄老师,你可总算来了,可把我们大伙儿都给盼得望穿秋水。” 蔓蔓和众人一起,看着她穿了条米白色的荷叶连衣裙,人不胖不瘦,脸型不是最精致的,不是尖瘦的瓜子脸,是那种像民国时期女子有点大方的很端庄的脸型,烫着微卷的刘海,后脑勺梳的条大麻花辫子。 仅是嘴唇稍稍点了抹胭红,却是美极了。 年纪相比蔓蔓,真是差不多。实际岁数,蔓蔓打听后,似乎是比她要小一些。 主持人接着请示庄如玉:“庄老师想去哪里坐?” 庄如玉安静微笑的眸子,在扫到蔓蔓那个角落时,说:“我和奉教授是见过面的,就到奉教授那里坐吧。” 听到这话,奉西敏和张晴都受宠若惊,立马站了起来。 此时,场内特别的安静。大家,只能听着庄如玉那双皮鞋的鞋跟踩在地砖上哒哒哒,很有韵律地响着。 高端的气质,在庄如玉身上表现的很明显,甚至比白露更胜一筹。 蔓蔓知道,那是由于庄如玉接触的圈子里的人,恐怕比她的未来大嫂白露所接触的,要更高级的多。 张晴想把自己位置挪给庄如玉坐,庄如玉走到这里时,却没有犹豫的,屈身后,身子落坐在了蔓蔓身边的那个沙发位上。她这个意外的动作,让所有人懵。 蔓蔓只望着她坐下时抚裙摆的动作很优雅,好像幅画。 庄如玉见她看着自己的样子,笑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蔓蔓向来对美的东西不会吝啬称赞,好像第一次见到白露一样。 “你也很漂亮。”庄如玉说。 蔓蔓仅从对方这句对答如流的话,就知道这人的心计好深,和白露不是一个等级的,颇感警惕,先抿紧了嘴。 接下来,几个人轮流奉承了庄如玉几句。唯有林老夫人一直咳咳咳的。庄如玉于是转向了林老夫人,说:“一直都只是听说,但是从没有想到能在今晚见上一面。老夫人的父亲,是我一直敬重的书画家。” 林老夫人嘴角撇撇,摆出一幅不知如何是好的姿态。她心里始终对那次比赛有点芥蒂,老人家的面子感觉挂不住。 庄如玉接着说:“老夫人这次来是?平常都没有见到。” “林老这次来,是由于带朋友的孙女第一次过来的缘故。”赵夫人趁机介绍蔓蔓,道,“就这位,是陆老的孙女。” “陆老的孙女,我有听说过,是叫囡囡吧。” 庄如玉消息挺灵通,连蔓蔓的小名都知道,让林老夫人和赵夫人都略感吃惊。 蔓蔓这时候,却是突然发现了庄如玉耳垂上挂的一对耳环,是一对价格不算高的蓝色海螺耳钉。 见蔓蔓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庄如玉笑道:“陆小姐这是好眼力。这不是普通的耳钉。是我们公益组织的标志。” “公益组织?”不明就里的张晴问。 这点赵夫人人脉广,早有听说,帮庄如玉答:“是个公益基金会,资金主要是用于专门帮助那些耳聋儿童患者免费做人工耳蜗的治疗,叫天使的声音基金会。” 天使的声音基金会。 蔓蔓蓦地想到了那次查她哥和姚爷的秘密资金动向时的事。 这个人,与她哥和姚爷有关系? 蔓蔓更不敢轻易动声了,担心不止让这人发现,她哥也会发现她那时查账已经查到天使的声音基金会这一事。 场内的人,不知情的,正因为刚得知天使的声音基金会这个事,纷纷嚷着要捐款。 庄如玉给了大家有关天使的声音基金会捐款地址。等那些人一传五五传十传开去后,又回过头来,与奉西敏说:“我早听奉教授说过,说是要给个年轻的画家筹集在美术馆办画展。” “我说的那位画家,正在这里坐着。”奉西敏笑眯眯地指出蔓蔓。 “有画作吗?”庄如玉问。 蔓蔓没来得及答,赵夫人插口道:“她的画刚得了全国年展的二等奖。” 庄如玉都听这么说,答道:“我回去找人问问,应该可以看到。” “年展的宣传画册有。”赵夫人有点惋惜,今晚没有带蔓蔓的获奖画册,来这里分传,给蔓蔓制造点名声。 蔓蔓本就迫于无奈才去参赛,对这种把自己弄在聚光灯下不大习惯,当然赵夫人的好意她是知道的。 未想,庄如玉这时候又说了句:“近来,你们都知道,我在中央美院清华美院都有被邀请去开讲座。” 蔓蔓先是听说她与清华美院有瓜葛,不知怎的,想起了戴兴伟那次和她以及老公说到有幅画像画的很像她,可后来说了是个年纪挺老的老师,只是同样姓庄。不知这庄如玉是不是有父母。 她先是凑近赵夫人小声询问。 赵夫人听她主动问庄如玉的事只因为她是好奇,因此小声作答:“她父母,应该是普通家庭,不过,好像都是在文化局工作吧,所以,自小文化氛围好,把她塑造起来。” 蔓蔓不好意思说自己怀疑是庄如玉或是庄如玉的父亲画了很像她的画像。 可是,刚好沙龙里,是有人见过那幅画像,并且也看见了蔓蔓,现在听庄如玉提起,同样记起了这事,走了过来说:“哎,庄老师,你和你父亲合作的那幅画,好像画的人五官有点像这位小姐。” 听到这话的庄如玉,不止没有感到尴尬,挺大方挺无畏地说:“这画里的人,是我父亲根据他梦里的一个人画的。” 人家都说夜有所梦是日有所思。林老夫人眼睛一眯,想起什么,和赵夫人喃了句:这恐怕画的是她姥姥吧。 林老夫人这话也是半猜的,不敢肯定庄父怎么和古沫认识。但古沫认识的人太多,往往出乎所有人意料。不过,蔓蔓现在产后的脸长胖了些,不像以前瘦的过分,略是像古沫,尤其是眼睛。 庄如玉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后,继续说原先的话:“中央美院的一个教授,给我介绍他们学校刚进来的一个学生,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众人问。 蔓蔓的心头一个咯噔。 “那个学生见到我,就问我,多少钱可以办一个画展。她说她想快点办画展,想给一直资助她上学的父亲一个惊喜。”庄如玉道。 “那你怎么答她的?”其他人都不像蔓蔓,能一下隐约猜到这是谁说的话,都问着庄如玉。 庄如玉好像朝蔓蔓那里看了一眼,道:“我和她说,妹子,有钱是可以办一个画展的。这学艺术的,本身是烧钱的。你有这点觉悟是对的。不过这办了画展能不能成功,却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如果陆小姐想办画展,我觉得来个双人画展不错,刚好在中国美术馆近期是有个空档期,我和馆长商量商量。” 这话无疑是超出了很多人的意想。每个人都在想是哪个学艺术的学生刚上美院,敢这么狂妄自大。这样两个人办双人画展,好处是省了钱,有利宣传,坏处是,这要是办坏了,影响蛮大的。 蔓蔓低着头,在琢磨庄如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代替她哥的意思吗。她哥会让她和温媛一起办画展? 有点匪夷所思。 更有点像是庄如玉自己的主意。 不管怎样,如果她在这里当众拒了庄如玉,等于是打了庄如玉的面子。她如果以后想用庄如玉这条线的话。隐约中,她能感觉到庄如玉不像是处处被她哥制约住的人。称了庄如玉的意,或许下一步能让庄如玉给她惊喜。 其他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怎么帮蔓蔓抓主意。 蔓蔓思定,抬起头对庄如玉说:“我很高兴能有在美术馆展出自己作品的机会。” 这事决定下来后,温媛很快得到了消息,说是要和另外个年轻画家,而且正是蔓蔓,一起办双人画展。消息很快的,又在温家里传开了。 许玉娥立马找上了温世轩,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妒忌她妹妹考上中央美院吗?也不想想,她早她妹妹画画多少年了。和一个学生比是什么意思?想压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威风吗?我看就是妒忌,纯粹的妒忌!” 温世轩知道大女儿蔓蔓向来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对蔓蔓会突然答应一块办画展这事心存疑问,不过还是站在蔓蔓的立场为蔓蔓说话。 没开口呢,许玉娥却又对他一甩脸:“你去告诉她。她妹妹既然能考上她考不上的中央美院,肯定是比她强的。叫她别存那份妒忌的心思,没意思!”说罢,扭扭腰走了。 温世轩看着她的背影,真是被气得够呛。可惜老实人口才向来不行。回头进了屋里,和周玉说:“由你帮我问问蔓蔓是怎么回事吧。我怕我问了,她会误会我不信她。”(未完待续) 当姐的以画教妹妹 周玉点头应好的同时,拉住他:“我是快要到外地去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温世轩皱着眉:“你这次出差要去多久?” “不知道,领导安排。”周玉边答,边不敢看他的眼睛。 温世轩和她一起进门,道:“好吧,我去给你收拾行李。你想带什么东西一块出行,我去给你买。” 任他做着这些琐事,周玉享受着可能近一年来最后一次的温暖,始终那句我怀孕了的话,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她只能在和蔓蔓的电话里说:我把你爸先暂时交给你了。 周玉离开的时候,静悄悄的,只有温世轩一个人,送她到机场坐飞机。但是,这个消息不到两天,依然是不胫而走。最高兴的,无非是许玉娥。 许玉娥把女儿拉到身边,说:“你赶紧回到你爸身边去,趁现在那个妖精不在。你爸和她,我早知道是不会长久的。妖精那么有文化,你爸连小学文化水平都没有,妖精不过在贪你爸的钱。你得防着你爸的钱袋被那妖精掏空了。” 温媛可没有许玉娥这般脑子简单,据她所知,周玉和她爸,向来没有吵过架。应说周玉这个继妈,令人不可小看。周玉有文化有地位,在她爸面前本来可以趾高气扬。可是,周玉没有,相反,在温世轩面前,没有发过一次脾气,还挺尊重她爸的意见。 周玉在这会儿突然没有前兆离开,有点蹊跷。 温世轩说周玉是出差,可怎么想,都令她心头略略的不安。 没有去调查的温媛,选择了打个电话刺探周玉。想要拿到周玉的电话,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拿了她爸的手机就可以查到。 周玉那时候已在外地的医院里住院安胎,看到来电号码是陌生的号码,心里有所警惕,接了起来后,果然传出温媛冷冰冰的声音。 “我告诉你,不管你耍什么手段,我们家只有我爸、我和蔓蔓,其他人都别想插进来。你生了孩子也没用。” 周玉曾经想过温媛会对自己说的话,比如和许玉娥一样,骂她下贱骂她妖精,但是,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而且,温媛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这可是只有她和蔓蔓,其他人都一概不知的事情。蔓蔓的口风她绝对信得过。 怔愣时,周玉未能想出反诘的话时,对面的人,却是不等她回答了,咔,挂了。 周玉在思考半天后,才突然恍悟,自己有可能是被温媛诓了。可惜事情到这个地步,如果她再去打电话解释,不就等于越抹越黑。只好干脆装作不知情。想必,温媛不会急着告诉温世轩。只是这样一来,她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可能短时间内都回不了京城了。 得知周玉有可能是怀孕,温媛自己在房间里呆了许久,脑袋里想的全是:蔓蔓知道不? 她爸温世轩是肯定不知道的,看温世轩的态度就知道。 可蔓蔓呢。 一想到周玉有可能生个小妹妹,这小妹妹有可能像林佳静一样得到蔓蔓的喜爱,她心里头烦躁的要死。 她决定把这事告诉许玉娥。 本来周玉走了,许玉娥正高兴,心想不久之后可以看到她前夫温世轩悔不当初的样子了,所以,当温媛过来告诉她,周玉有可能是怀孕到外面安胎躲避她们母女时,许玉娥的脑袋像被炸弹轰了一圈,懵了许久。 “妈,你说怎么办?如果她生个儿子,我爸的财产,用温家的人来说,肯定是要都给这儿子了。” 不仅是要给周玉的儿子,意味她这个前妻,一分钱一样都得不到。温世轩的钱,全部要落进周玉的口袋。 许玉娥的心口作痛。 “你说你爸多老的年纪了,干嘛还结婚呢!”许玉娥歇斯底里地爆发了,当着温媛的面掀翻了桌子。 温媛被她吓了一跳,沉着脸看着她。 许玉娥在屋里走来走去,完全无法坐下来。在温媛看来,许玉娥现在像极了一条被逼急的狗,这样对她来说刚好,她任着许玉娥发脾气,任着许玉娥像要拿刀子去宰了周玉。 “妈,如果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可以让继父去帮你查。”温媛不仅要策动许玉娥,也要策动赵学军。 赵学军的能力,比她愚蠢的妈,要高一些。 同时间,周玉在防着温媛耍坏的同时,不得已打电话找蔓蔓商量了。 蔓蔓听周玉这样一说,道:“表表姑,你放心,这事由我来处理。你安心养胎,我会让他们打消主意的。他们别想动你一根指头。” 周玉听了却不是很安心,说:“你自己小心一些,如果你出什么事,我会对不起你爸的。” “表表姑,或许我对付我不了解的人,可能会有问题,可她们,我和她们从小相处到大,清楚她们软肋是什么,你放心吧。她们伤不了我。”蔓蔓风轻云淡地笑道。 听她这般胸有成竹,周玉是稀奇了。 在蔓蔓听电话的时候,其实一家人都刚好坐在客厅里饭后聊天冲茶。 陆司令见着女儿接完电话走回来,问:“你表表姑打来的?” 她父亲耳朵真尖。 蔓蔓不敢欺骗当领导的父亲,答:“嗯。” 她哥为此瞟了她一眼,接着悠闲地将头转回电视机面前。 “表表姑出差了?”陆司令继续问女儿。 “是。” “去多久?” “爸,您不是向来不关心这事吗?”蔓蔓别扭地说,感觉今晚领导好奇怪。 “我想不关心都难。因为关系到我女儿。”陆司令实事求是地说。 “表表姑怎么关系到我了?”蔓蔓哈哈装笑着,“要是关系到我,岂不关系到我们全家每个人?” 她这个笑,令陆家父子俩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陆司令接着对儿子说:“我总算是发现了,囡囡这点像她妈。” 陆夫人撒谎的时候,表现会明显和平日里不同,偏偏她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蔓蔓收起了笑。 她哥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向她父亲建议:“爸,如果你想从她口里套出什么话,去策动阿衍最好不过。” “那是,如果我策动你的话,你肯定和她吵。还是女婿可靠一些。”陆司令有感而发。 蔓蔓恼: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商量怎么挖她墙角。 “阿衍呢?”陆司令问,这几天回家里来,感觉女婿好像是幽魂,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 “他近来事忙,单位晚上要加班。”君爷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简单两句替妹婿回答了老领导。 蔓蔓自从从彭芳口里得知有关老公的一些事后,是安了点心。 “他回来让他来找我。”陆司令向女儿交代了这句后,背着手起来,走去婴儿房逗外孙外孙女玩。 当天夜晚,蒋大少归家,没有先回房里探老婆,先被岳父大人抓去教育了。 具体两个男人说了什么,蔓蔓小媳妇不知道。可老公回到房间里后,马上拿手去搔她腋窝痒痒。 蔓蔓那一刻,真是恨死她哥了。都是她哥给她爸出的馊主意。 “阿衍,你别搔我痒痒了,我坦白!”蔓蔓小媳妇不会儿,就举起了白旗投降。 “什么事,弄得你爸都担心?”蒋大少用自己的嘴唇点着小媳妇的鼻尖问。 老公的气息,弄得她心头都痒痒的。 蔓蔓忍受着老公的诱惑,说:“没什么,就温媛和她妈,有可能去找表表姑的麻烦。” 周玉有可能怀孕的事,蒋大少略有从赵文生那里听说过。赵文生,自然是从方敏那里听说。老婆这一说,蒋衍马上全部联系了起来。于是,蒋大少拿嘴唇惩罚了下老婆的嘴唇后,道:“这种事你想自己去收拾那对母女,你能吗?” “我怎么不能?”蔓蔓不高兴自己被如此小看,腾地坐起来,推开老公。 她老公呢,终究不像她哥,要是君爷,直接朝她吼了。她老公却是一脸冲着她掐媚撒娇:“蔓蔓,你太不厚道了,这种好玩的事,你怎么能撇下我呢?我也很想玩,你怎么不能体会下我的心情呢?我好歹是你老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吗?” 蔓蔓被痞子老公的话,堵得是哑口无言。 “这样吧,你说你计划,我来撒点颜料。”蒋大少道。 蔓蔓无语的,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吧。” “说吧,你想怎么做?” “其实,真的,我一个人都能搞定了。”蔓蔓认真地说,“我只要去和她们说,如果她们敢去找周玉的麻烦,我马上让我爸立遗嘱,全部钱都交给周玉。她们知道我爸的钱,基本都是从我这里赚的,我爸不敢不听我的。” 蒋大少听完老婆的话,捏了下老婆的鼻子,道:“既然这么方便,你干嘛不早和你爸说叫你爸的钱全交给周玉,这不一了百了。” “问题在,表表姑不是现在才怀孕吗?表表姑这一怀孕,这种事儿,才容易变成名正言顺的。谁敢反对的话,我策动范慎原,让温家长辈出马,加上我来施压,很容易办到的。” “你现在也可以这么做了。” “我是不想逼我爸。但是,如果她们真把事情做绝了,怪不得我要逼我爸要把事情做绝了。”蔓蔓说,“我爸的心里我知道,温媛终究是他亲骨肉,不是吗?” 蒋衍把她的话全听完了,搂了搂她肩头,说:“不过既然现在这事我知道了,我不可能让你去和她们当面谈话,哪知道她们会不会突然发疯对你怎么样。这事,就由我找人,传话给她们好了。” “嗯。”蔓蔓任老公去做这个事,心里是想着。这回,八成温媛和许玉娥都要把怒气全迁怒到画展上了。 蒋大少狡诈在,他不去直接找那对疯母子说这个事,找人去找了赵学军。让赵学军去和那对母女交涉。 温媛和许玉娥来不及动作,想去搞周玉的计划,胎死腹中。赵学军死活不让她们这么做,因为赵学军现在很怕死,知道蔓蔓的背景很大。 许玉娥感到了走投无路。周玉和蔓蔓现在是要逼她一分钱都拿不到。她只能继续死死地抓住小女儿:“媛媛,你一定得出人头地,给蔓蔓和你爸好看。” 温媛一直做的梦,就是要蔓蔓和她爸对她刮目相看。可她发现,这个她寻找到的新靠山,说是帮她办画展的庄如玉,好像,盘算多多。 老实说,蔓蔓和她一块办画展,吃亏的,终究只可能是蔓蔓。她温媛纵使是输了,毕竟只是个学生,人家不会给她多大的难堪。可蔓蔓不同,蔓蔓如果输给了她,那么,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会像滚雪球一样,将蔓蔓之前好不容易取得的功绩全抹杀掉,还给了她温媛踩着蔓蔓往上爬的机会。 从这样的推断来看,庄如玉是对她好的。可她心里怎么觉得,这庄如玉不是只对她好。 画展,是在十月份黄金期举行的。因为是小型画展,只在业内做宣传。她和蔓蔓,要各展出十余部作品,不限定只是画。 那天,蔓蔓先去美术馆给她们俩安排的展厅看过了,整个布置,十分小巧而精典。看得出很用心。奉西敏陪着她去的,和她小声透露:说馆长对这次展出很关注,很费心,当然,这都是庄如玉大力推荐的原因。 庄如玉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是想看好她,还是看好温媛。蔓蔓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是怎样的艰难险阻,蔓蔓只相信一点,或许她面对其他人可能会输,面对温媛却是不可能的。 到了十月黄金周的时候,因为美术馆内其它大型展厅,同期展出了一些有名艺术家的作品,连带是给她们这个小展厅,带来了不小的人气。 一早,为了给姐姐捧场,陆欢带着姚子宝与一帮同学,都来美术馆看蔓蔓的展出。刚到小展厅门口,看见人挺多,不比那些大展厅的人少,挺让人诧异的。 展厅门口处,放满的宣传小册子,不会儿,一百本全部发光。热销的情况,令主办方都大感惊讶。 陆欢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本,与众同学一起看着。 小册子不过寥寥几页,介绍两名画家的生平与获奖经历。光看这些,温媛的简历不比蔓蔓差。因为温媛自小在家乡已是参加了不少比赛并获奖。并且,温媛现在是中央美院的学生,有教授级推荐。 陆欢真心从这小册子里面的介绍感到:不利于自己姐姐。 姚子宝点下他肩膀问:“你哥什么时候来?会带人来给你姐捧场吗?” “我姐夫肯定会来的,我哥那就不知道了。” “你姐姐呢?” 现场都不见蔓蔓身影,却是许玉娥的身影一直在馆内到处晃着。温媛一身得体的学生装,立在离展厅门口不远的位置上,面戴微笑,也是很引人注目。 有些看了画展的人,甚至主动上前去和温媛交谈。看得出,不少人对温媛的作品感兴趣。 陆欢越想心里越不安,和姚子宝等人,急匆匆走了进去观看。展厅仔细地分成了两个区,大体上,左侧是蔓蔓的,右侧是温媛的。蔓蔓的画作,大都是国画,选材,也比较普通,基本是传统的花鸟。温媛的,多是油画和素描,画作的数量,比蔓蔓要多出四五幅之多,给人第一个感觉上,已经是比蔓蔓容量多。 温媛学画多年,画画的基础,那是不用说的,画画的技巧,堪称得上同龄人中的中上水平了,不然,不会在中央美院的考试中脱颖而出,连林佳静都落选。温媛到底是有这个实力的。 陆欢和同学都是外行人,只要看着这些专业画家的画,不管怎样,都是比他们画的鬼画符要好看多了,看不出个所以然。为此,陆欢都着急了起来。 姚子宝比陆欢稍微聪明一些,静静地立在人群中间,耳听八方声音。来参观画展的,除了没有半点专业知识的普通市民,肯定有业界内的精英人士。或许可以听到一些比较专业的意见。不过听着听着,他似乎,要比陆欢更忧郁一些了。好像,不少有鉴赏经验的人,都认为温媛的画有一定创新能力,确实不错。相比下,蔓蔓的画显得普通一些,不能夺人眼球。 过了不久,展厅门口出现了一对比较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人。乍看到林佳静和范慎原在一块来到画展,陆欢有点紧张地用手搭住姚子宝的肩膀。 姚子宝脸上的表情,是很镇定。因为彭芳,之前已经有给他稍微透了风声,说林佳静做了决定。应说林佳静做的这个决定,方是挽救了他初恋中那个纯洁得像百合花的女孩的形象。若林佳静敢弃了范慎原,他反而会感到偌大的失望。 见兄弟不为所动,陆欢无不是在心里感到微微的轻松。 林佳静没有和范慎原牵手,可能多少顾虑到是公共场合,并且是在画展里面,道不定有自己同学在场。可这不妨碍她如今和范慎原自然而愉悦地交谈着。现在她的心情已是很稳定了,以至于见到姚子宝和陆家二少时,都能不以为意地对他们微笑。 陆欢对她这笑挑了挑眉:这女孩,真如阿芳说的,已经改变了吗? 范慎原对这两家的二少,略知一二,不是很喜欢。带着林佳静有意绕开他们一群人。可陆欢动了心思,要跟到他们后面听听林佳静怎么评价蔓蔓和温媛的画。想着林佳静终究是学过画的,又是站在蔓蔓阵营里的,定能从蔓蔓的画里挑出压倒温媛画作的优势。 沿着展区,林佳静是很仔细地分别观赏了蔓蔓和温媛的画。同时,她望到了站在角落里,被不少人围拥着要签名的温媛。 “怎样?”范慎原问她这话时,都显出了一丝紧张。怎么感觉,这展厅的气氛都不利于蔓蔓。他甚至能见到一个老者,站在蔓蔓的画面前面无表情的,来到温媛的画面前时,却是抚摩着白胡子似有赞赏。 “蔓蔓姐,没有拿自己的优势和温媛比。”林佳静思索了会儿后,说。 “哎?”陆欢都在后面诧异地叫道。 姚子宝赶紧捂住他嘴巴,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 林佳静最后很肯定地说:“蔓蔓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众人是为蔓蔓愁眉苦脸着:蔓蔓这是有意求败吗? 蔓蔓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做? 陆欢只是看着温媛和许玉娥那对母女得意的样子,都快气疯了,打电话给自己姐姐和姐夫都没接,更别提打给自己那冷头冷面的哥了。姚子宝不得已,打了电话给自己哥姚爷。 姚爷对他们说,说是今天开馆之前,他们都先去看过画作了。 两个哥使用特权,都不和他们先说一声。陆欢怒极! “好了。”姚爷安抚两位不悦的小弟弟,道,“我让高大帅开车去接你们。这次画展,有不少专家都会去看,他们将会在沙龙里讨论两个画家的画。我们届时也会去沙龙里听。你们来不来?” 当然是去! 陆欢他们撤到门口时,迎面差点撞上个人。见的是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漂亮女人,陪着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那老人身后跟着一群人像是随行人员。对陆欢他们来说,这种阵势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凡,连忙躲开。 仅听温媛一句“庄老师”,满脸笑容地朝庄如玉走过来。 这使得陆欢等人的心头都快跳起来,心想:温媛究竟是怎么搭上这群大人物的?(未完待续) 第三个锦囊 蔓蔓由于馆长与奉西敏认识,馆长给她先开了门,因此,她和老公一起先去看了画展。 馆长陪着他们两人在馆内漫步行走。对于温媛,之前他见过,但不知道蔓蔓与温媛的关系,说:“这个大学生画的画不错,看得出是有一定的功底。” 蒋衍看了眼老婆的脸色,老婆神情自若,他就此追问馆长:“既然如此,这个画展,人家只要一看,也知道哪位女画家略胜一筹吧。” “按理来说,是很容易分的清。不过呢,我记得庄老师说,会聘请一些专家来看,专家评论的角度与外行人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有些东西外行人看不出来,只有行内人能看出来。” “馆长,你是行内人,你是怎么看的?” 馆长“呵呵”,卖了个关子,有趣地看着蒋大少,道:“你和她不是夫妻吗?你这么问我,如果我当面扫她的脸,你不怕她恼你?” “我老婆没有小心眼,对不,蔓蔓?”蒋衍凑到老婆的耳畔吹着气。 蔓蔓拍了拍他,瞪眼睛:不看场合。 蒋衍一边逗着老婆,一边,和馆长继续笑呵呵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到介意,意味地说:“馆长是位宅心仁厚的师长,怎会舍得当面批评小辈呢?” “嗯。”馆长背交起手,“要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小辈有做错的,或是值得进步的地方,我当然是要当面批评。” 中间,馆长被人叫了出去。蒋衍陪伴老婆,站在了温媛的一幅素描画前面。 蔓蔓,很认真地看着温媛的画。 手搭在她肩头上抚慰,蒋衍道:“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输给她的。” “我从没有想过要和她比。”蔓蔓轻轻地蹙着眉儿,轻声说,“不是说她值不值得我比的问题,是我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她站在我旁边看。当时她这么小——”蔓蔓比了下温媛的高度,大致到膝盖头,然后像是记忆被卡住了一样,没有再说话了。 蒋衍回头,再看温媛画的那幅素描,画的是一幅花瓶和一只猫。温媛的功底的确是很好,以他学过画有点内行人的目光来看,无论是线条、构图、光影处理,都颇有特色。 与温媛面对面悬挂着的,是蔓蔓的一幅水墨,画的是小院子内的一棵树,以及树下的荷花坛子。说实话,蔓蔓这画,画起来是有点写意了,没有讲究的工整构图与笔墨。选材上,也未有蔓蔓向来擅长的创新特色。 老婆究竟想表达什么。他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出来。 门口这时候传来脚步声,小两口回头看,见是陆司令带头,带着君爷等人进来给女儿捧场来了。 “爸。”蔓蔓道,乍见到父亲出现,有点无措。 “怎样啊?我听这馆长说,说是实力平分秋色。”陆司令笑侃女儿。论对艺术,他并非专业画家,不是很懂。不过不管别人说,他定是力撑自己的女儿。 蔓蔓低下头,看着脚尖,说:“艺术没有真正的胜负之说。” 就女儿这句话,陆司令心头感到了一丝奇怪的情绪。此刻,君爷、姚爷等人,已是在馆内四处溜达,观赏起画作。都不是专业人,实在无从评价。 蔓蔓认为他们应该看不出来,毕竟她老公都看不出来。 高大帅直接是拿着手擦着下巴颌说:“真糟糕,我怎么看,都和我画的那个狗蹄子差不多。” 无意外,他这脑袋马上遭到数人的痛扁。 “爸,你和哥慢慢看吧。”蔓蔓道,“我和阿衍有点事想先走。” 别有深意地瞅了眼女儿奇怪的神色,陆司令向女婿表达了许可令:“行,你们去吧。” 小两口随之走出了展厅。蒋衍几乎是被老婆拽着走的。 到了门外,蒋大少问老婆:“怎么了?” “我和我爸约了这会儿见面。”蔓蔓避重就轻。 蒋衍回头看展厅里的陆爸,紧接意识到老婆说的是温爸,转回了头。 是感觉到妹妹和妹婿的车离开了,君爷抱着手,停驻在妹妹画的那幅院子的水墨画面前,啪嗒啪嗒踩着脚拍子。 溜到爷后面,高大帅擅长搞怪,道:“君爷,你这是听音乐?从哪里听的,从画里面?” 君爷瞥他一目:“你不知道打人像打鼓一样吗?” 高大帅闷闷地收了声:爷不是听音乐,是明显心情不大好来着。 姚爷看着画看了有好一会儿,忽然是想起什么,眨了眨妖孽的美眸,说:“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温家故居里,不就这么一棵树,据说那里家家户户以前都养水荷。”君爷毫不留情揭了妹妹的底细。 美术馆的馆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后面,听他们这一说,若有所思地抚起了下巴:“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陆司令听见专家对自己女儿的画作发话,赶紧跑过来听。 “没什么。”馆长忙收回舌头,笑道,“等其他人都观赏完了,庄老师说,会开个讨论会,到时候大家一块听吧。” 听馆长意思,好像自己女儿的画并不差。陆司令双眼发亮,急巴巴地点着头。 甲壳虫一路在交通大道上行驶,车窗外林木倒行,蔓蔓一时没能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车开到半路,停在了一家西饼店。蔓蔓让老公在车里等她一会儿,她自己进了西饼店。 握着方向盘的蒋衍,想起了上一回老婆给温世轩买面包说到的事,心里未免又是为老婆的小时候心酸。 蔓蔓走了回来,怀里抱了条长面包,看起来像电视里卖面包的女孩。蒋衍为她打开车门,问:“怎么就买了一个?够吗?” “买多了的话,我爸会说我浪费。”蔓蔓道。 温世轩的习惯是,只准自己给女儿买多东西,如果女儿给自己买多东西,不成的。 勤俭持家很重要,这是温世轩经常对女儿的教导。 车开到了周玉家。周玉不在,温世轩见他们来,一如既往,很高兴,说:“你小姑丈想去看你的画展,但是佳静不陪他去,他心里不爽,正在我这里闹情绪呢。” 蔓蔓换了室内拖鞋,走进去看到了闷着喝早茶的林文才,喊:“小姑丈。” “嗯——”林文才拉了长长的一声。 “怎么了,小姑丈,谁把你气着?”蒋衍走进来,挨坐到林文才身边,好像是个心理辅导老师。 见到蒋大少,林文才心情一下变好了不少,回过头来和蒋大少说:“你上回那几招推拿真不错。回头教教我。” “这不简单。”蒋衍开口就应允。 林文才接下来看着蔓蔓拉着温世轩到厨房里去了,笑眯眯的:“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赖着她爸。”说完,嘴一撇,想到了自己女儿:“哪像我女儿,翅膀硬了,明明,比蔓蔓小了好几岁,都没有毕业。” 蒋衍一听这话,就知道林文才是舍不得女儿长大,于是勾搭着林文才的肩膀说:“别提。瞧我那女儿,整天现在都只认她大舅。她才多大,不到半岁,都不要亲爸了。” “哈哈哈。”林文才被蒋大少的话逗得大笑,但是,知道蒋大少不是在开玩笑,这大脾气公主,的确和其她小孩子不大一样。 蔓蔓在厨房里面,和温世轩两个人,习惯地各搬了张椅子坐着。她给温世轩撕了面包条,再给温世轩递了杯开水,说:“爸,你尝尝,这新式的法式全麦面包。” 温世轩接过她撕来的面包条,尝了几口,一边嚼一边点头:“不错,这味道。说到这西式的烤包。哪一天,我们也买个烤面包机,试试。” “爸。我买给你吃,可不是让你给我烤面包。”蔓蔓佯作不悦地说。 “我知道。”温世轩憨厚的脸上浮露笑容,接着,噎了口唾沫,有些小心地问她,“你表表姑,是和你说过了吧?” “画展的事,是吗?”蔓蔓低下脑袋。 温世轩爱怜地看着她这个样子,道:“我没有怪你答应和媛媛一起办画展。而且,爸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你肯定不是真想和媛媛比。” “爸?”蔓蔓挑挑眉。 “爸知道,从小媛媛性子争强好胜,不像你,你从小不喜欢和人家争,所以也不爱比赛。”温世轩说,“只是你妈,不对,她现在不是你妈了,她太过分了些。跑到我这里说,我就担心,她们会不会给你难堪。” 她爸终究担心她比担心温媛多,怕她吃温媛的哑巴亏。 蔓蔓心里暖和和的,道:“爸,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子,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说,我可能和她置气吗?既然不会和她置气,岂会吃到她的亏。” 温世轩听完她这话,心里头一霎松了下来,乐了,伸手对她说:“我还想再吃你买的面包。” 蔓蔓笑嘻嘻地继续给父亲撕着面包条。 探头,见老婆这样子,今天是想一天都呆在这了。蒋衍打了电话回陆家,告诉丈母娘今天午饭晚饭他们小两口都不回去吃了。 陆夫人听完这话,看着家里那对被父母甩下的小宝贝,摊摊两手:“南南,西西,爸妈今天不回家。” 两个小宝贝好像都早有所料,头也不抬,低头用小手揉捏新近爷爷给买的小黄鸭子,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谁说只准爸爸妈妈出去玩,他们自己也能玩。 温世轩边吃女儿送的面包,边是拿起女儿的手机,翻着手机里头两个小宝贝的相册,一面看一面是笑不拢嘴:“你看你这两个孩子多精灵,像你比较多。” “是吗?”蔓蔓不以为然,往水壶里塞着茶叶,道,“现在我儿子都能嘲笑我是电脑白痴,完全是他爸的翻版,可把他爸给得意的。至于南南,她自小谁都不像。” “眼睛啊。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温世轩手指摸着屏幕里的宝贝,摸到两双小眼睛时,眯起眼睛,是想起以前自己两个小女儿的事了,笑眯眯说,“你小时候的眼睛,像他们一样,可亮着呢。” 蔓蔓笑抿着嘴,站在灶台边,低头,能看到父亲沉浸在幸福里的样子,于是没有打扰。 林文才在客厅里,同样在和蒋大少诉苦,诉苦他这个当父亲的,当年是怎样艰辛万苦将孩子牵扯大的。 “佳静是个学生,离嫁很远呢。”蒋大少安慰他说。 “你不知道现在大学生都可以结婚了吗?”林文才气呼呼地说,“不知是谁出的政策。” 蒋衍干干地笑两下,给忘了这回事儿。范慎原不需要像当军人的陈孝义左右顾忌,想娶林佳静,完全没阻碍。 话是这么说,不见得林佳静真嫁给了范慎原会忘了父亲。林文才知道,女儿想早点嫁出去,是想为他减轻负担。学艺术的,需要烧钱。可以说大把大把的钞票扔炉里的那种。林佳静学成需要四年,四年出来后,要成名,同样需要资金。这些,如果只是林文才一人来负担,别说累不累,能不能负担得起都是个问题。林佳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林文才现在只担心,女儿不是因生活所逼被迫去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蒋衍却认为林文才是多虑了,道:“如果她不喜欢,我相信她不会勉强。她性子清傲,绝对不允许受到侮辱,这点谁都看得出来。说真的,小姑丈,以前我对你这女儿都有点意见,性子太孤僻了。现在她愿意尝试改变,我觉得反而是好事。” “你确定她不会勉强她自己?” “小姑丈你应该听说过,之前,我老婆娘家的世交姚家家里的二少,喜欢你女儿。可你女儿硬是拒绝了。” 林文才对姚子宝这个事,是七七八八略有听说。现在听蒋大少说起来,一下默了。原来,自己女儿,不知不觉中,真的是长大了,不再像自己所想的,是个只需保护的孩子。 蔓蔓和养父,在厨房里断断续续地听到客厅里的对话。听完,温世轩有感而发:“慎原其实不错的。你小姑丈自己清楚,只是心里舍不得佳静罢了。” 范慎原的为人,以前,蔓蔓觉得他好是好,但恐他究竟年轻,可能不够成熟,不足以担当起林佳静的后盾,会不会变心都难说。毕竟像范慎原这种天之骄子,可能从来都没有遇过挫折。 “慎原近来心里面经受了不少折磨。我是听佳静说的。”温世轩道。 蔓蔓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起,范慎原看着她的眼神,像是饱含着某种深深的愧疚。后来听范慎原自己坦诚,是由于那盒录像带,因自己父亲的事感到愧疚。不过,现在应该雨过天晴了,不然不会和林佳静双出双入,究竟,当年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温世轩更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感觉到:“慎原是成熟了,比以前更成熟了。以前,他只是在业务上成熟,现在,感觉他做任何事情,都懂得人情世故,不会鲁莽莽撞。” 这点蔓蔓同样能感觉出来。 温世轩接着小声和她透露:“实际上,他是向你小姑丈提了要娶佳静。就这段日子去登记。当然,喜事可以等佳静毕业再办。可是这结婚登记的事,他是等不及了。” 林佳静终究是个美女。范慎原有危机感可以理解。 蔓蔓捂着嘴笑:“小姑丈能答应不?” “所以他才愁成这样。我呢,说他笨的,有什么好愁的。女大当嫁。缘分到,谁都挡不住。他不想想,浩雪到现在,不是愁着什么时候可以登记结婚着呢。如今这社会,父母只愁孩子不能成家的。” 未想养父如今在大城市里住久了,观念与时俱进,让她都觉得自己是落伍了。蔓蔓更是笑不拢嘴。 温世轩想回来,和女儿商量:“其实,我有想和阿衍说说看的。因为我弟弟弟媳都急,看着浩雪这样一天一天拖着,不知道莫少校是什么个意思。” 莫文洋,看起来对温浩雪是有点意思的。只是,心里好像始终存在个疙瘩。这疙瘩,主要仍是一开始,温浩雪的确是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蔓蔓可以不在意。可莫文洋总是要考虑到自己娶的老婆人品够不够格。他可不愿意娶了个坏女人到家里来败坏家风。当然,温浩雪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的。 “爸。”蔓蔓琢磨道,“这事儿呢。主要是看他们两个年轻人怎么想。不过,你可以和浩雪说。她是怎么打动对方的,那么坚持那一点,准是没错的。” 养女这话算是拨开了云雾。温世轩连连点头,道回头会去说。在他们父女俩想来,这事儿,除非中间又出了什么天大的变故,这两个人将来在一起的机会,仍旧是很大的。 蔓蔓最后,将自己两个小宝贝的照片,以及这次画展展出的画拍下的照片,通通转到养父的手机里。等养父有时间自己翻着玩。 这天,注定是个难得休闲的日子。蔓蔓和老公,两个人,在温世轩这里窝了差不多一天。下厨房的事,温世轩和林文才都不让他们干。他们在这里只负责聊天磕茶吃花生看电视,做足了懒虫。 相较之下,温媛在展厅里站了几乎一天,像是展示台里的模特儿,固然累是累极了,可心里的虚荣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许玉娥同样,拉着赵学军到处拍照。逢人到处说她是谁谁谁的妈。是她教育出了这么个优秀的女儿。她这种过于炫耀的样子,别说温媛看不过眼,赵学军都觉得万分尴尬,最后,甩了她的手,自己走了。许玉娥连忙去追,这场闹剧才得以收场。 温凤妹自从女儿去世后,算是收起了心性,带着儿子回了老家,基本销声匿迹了。温凤姊因为与前夫矛盾重重,不愿意回去,仍旧赖在了京城,现是与张秋燕母女重新住在了一块。所以,她们三个人,是一起来看画展的。 来的时候,这三人故意避开了温媛和许玉娥。只因张秋燕母女如今都是站在蔓蔓的阵营里面。 小展厅不过就二十几幅画,不用半个小时可以逛完。对于不懂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可以是更短。 温凤姊逛了一圈,没能瞅出什么名堂,在中间隔着给人歇腿的板凳上坐着,拿手捶着小腿做样子。 张秋燕和温浩雪,跟在一批像是艺术院校的学生后面走,边走边听人家怎么评论,这样她们回去后,如果人家问起,不会显得太过无知。 温凤姊等了她们许久,总算是等到她们回来,懒洋洋地问:“怎样,可是发现什么了?” 张秋燕的脸色像是有些难看,道:“都不是一群专家,不过是群学生,鼠目寸光,胡说八道。” 听这话,温凤姊知道不如她意,八成人家是赞许温媛不把蔓蔓放在眼里,张秋燕为此没有能拿到拍蔓蔓屁股的话,笑话道:“你想夸你大侄女能不容易?随意夸两句就得了。何必装模作样。反正,蔓蔓都知道你不是学画的。” 张秋燕听了更不高兴了,不睬她。 看到温浩雪仍旧在画面前傻站,温凤姊叫问:“你看什么呢?” 温浩雪像咬着小手帕纠结着嘴唇说:“我怎么看蔓蔓姐画的这画,像我们老家?” 这一说,张秋燕和温凤姊齐齐回头,看着那幅蔓蔓署名为院子的画,看了会儿后,猛地一拍额头,叹:“真是像耶!” 温家人的感叹词和动作,向来夸张。这段词话,一字不漏,给听进了庄如玉以及庄如玉陪伴的那个老领导耳朵里。 老领导从温媛的画面前,走回到了蔓蔓的画作面前,这回是很仔细的一幅幅看过去,看完后,朝庄如玉说:“好,你是早看出来了,都没有提醒我,想看我笑话对不对?” “干爷爷,您这说的什么话呢?”庄如玉笑道,“我能有这么精明就好了。” “你怎么不够精明?我看你就够精明。”老领导对着她深深的笑容看,哼了两声,“你给她们俩办画展,存的什么心思不要以为我不清楚。” “干爷爷,我又不是属猴的。”与老领导如此胡侃上两句后,庄如玉是看到去为他们端水的温媛回来了,就此收住了声音。 至于温浩雪她们那三个,早瞅到温媛的影子时,立马匆匆从楼道那里溜了。 一边逃窜,一边三个人仍在议论。 “这蔓蔓真怪,画我们家院子做什么?”温凤姊百思不得其解,“要画,也得像媛媛那样,画美丽的居室、花瓶和猫,多富贵,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家。我们老家那破旧的院子,算啥,一点美感都没有。” 张秋燕却是抓住她口里的漏洞说:“你不懂,这才能体现出艺术家,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与普通百姓的不同。我们普通人看的觉得美的就是好的东西,不一定是艺术境界里的美。”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想奉承你大侄女。”温凤姊不甩她。 温浩雪忙插入她们中间竖起指头:“嘘嘘嘘,要是温媛知道了,会找蔓蔓姐麻烦的。” 几个人,才都一块收了口。 蔓蔓后来在手机里收到温浩雪的短信,里面说:蔓蔓姐,你可是把我们家的老院子都搬上画展了,了不起! 蔓蔓看着,是一边笑一边深思着:是没有想到,温浩雪她们,竟然会记得老家的院子,一下是认出来了。 温浩雪她们都看出来了,温媛呢? 画展的讨论会,在沙龙里举行,时间定在晚上七八点。 蒋衍陪着老婆过去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许多人彼此寒暄。这里,不乏许多著名的画界评论家。 “姐,姐夫。”陆欢小朋友见到他们小两口时,显得异常激动,飞奔过来,口齿不停地一个劲诉苦,“姐,你知道吗?你们居然全部把我一个人甩了。害得我和宝儿孤苦伶仃的。” “我们甩你了吗?”蔓蔓和老公一块儿傻懵。 “你们不是一早就去展馆了吗!”陆欢小朋友突然硬起口气,兴师问罪,证据确凿。 “你又不是和西西一样是在吃奶的娃。”蔓蔓听清楚是这回事后,一句话轻松驳了弟弟。 陆欢小朋友哭丧:“姐,你这是有了儿子没了弟弟。” “我这是在给你戒奶。”蔓蔓理直气壮的,给弟弟拍拍肩头。 陆欢脸往外一撇,不怎高兴的,接着,又是姐夫姐夫叫着,干脆去缠姐夫好了。 姚子宝听到兄弟这般无赖样,都为兄弟感到脸红,站到一边去后,刚好是遇到了懂画的云姐和赵夫人,于是私下里请教两位夫人道:“今天我去看过蔓蔓姐的画了,可蔓蔓姐那些画我真是看不懂,阿姨能不能为我讲解几句?” “宝儿。”云姐听了他这个请求,与赵夫人互相望了眼后,挺是认真地和他说,“画,是给人欣赏的。你看了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该受其他人影响。美感这东西,各人感觉不同。” “可总有构图什么之类的?”姚子宝据今天自己在展厅里窃听到的专业知识问。 “这些都是技术,不是艺术。”云姐道,“当然,我们不能说艺术完全不需要技术,只是,艺术更需要一种灵魂的锻就。” 俨然,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进来讨论。一时间,这场内的气氛愈是火爆起来。各说各的有。应说,赞赏温媛的画不在少数。喜欢蔓蔓画的,都是蔓蔓的老粉丝。纵使如此,有些蔓蔓的老粉丝,心里不禁犯嘀咕:总觉得这次蔓蔓无论在选材上,在画作里面的表现,都似乎少了一种以往的耳目一新。 其中,林老夫人是很烦恼的一个。她本想在庄如玉的这次邀请中,蔓蔓能像以往一样大放光彩,给她争口气。因为庄如玉看起来更看重温媛,不然不会将比赛一开始,把蔓蔓置于比较不利的地位。 林老夫人坐在沙发里头,悄悄地长短嘘气,问赵夫人:这孩子存的什么心思?是不愿意和一个学生比吗? 赵夫人摇摇头,总觉得轻易放弃这种东西,决然不会存在努力拼搏的蔓蔓身上。 门口,庄如玉和温媛走进来了。众人看着她们两个。庄如玉走在前面,一向的白裙子配搭海螺耳钉,清新飘逸好比仙女。温媛走在后面,一样的连衣裙,清纯打扮,跟在庄如玉后面有点像小徒弟一样。众人在底下便是众说纷纭。有的说,这温媛今晚八成是要攀亲了。 庄如玉现在在业界里的名声和人脉不可小看。如果温媛真攀上了庄如玉这门亲,以后还不飞黄腾达。 缠着姐夫的陆欢小朋友,只要看见温媛那样子,就嫌弃得想皱眉头,对于这个庄如玉,由于今早上在展厅门口差点儿撞着,记在了心里,总觉得这人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像是在哪里见过。和宝儿一块,是扫到了角落里几个哥站的地方,脑瓜里突然灵光一闪。 君爷他们,今晚是有意躲在暗里的,从进来开始,是默不作声的,自成一群。其他人,大致都知道这是一群不大好惹的爷,由是,不敢上前和他们打招呼。君爷他们得以了清净。 “庄老师,现在是愈来愈漂亮了。”高大帅用指头顶着一帽子,笑眯眯地从远处看着庄如玉的模样儿说。 “别胡侃人家。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姚爷略带警告,拍下他的手。 高大帅不以为意:“想当年,谁帮她做的人工耳蜗来着?” “不是我们。”君爷冷冷的声音道。 “君爷,你可不可以这么谦虚,没有你搭桥的话,她能——” 君爷再一眼,高大帅果断的收了声。 姚爷在旁边插话道:“她现在不也很好。搞了个基金会,帮助很多需要要帮助的儿童。不枉我们帮了她。” “我没有说她心肠不好。我只是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高大帅眯着眼道。 “人家怎么忘恩负义的?瞧你这话前后矛盾,一会儿说人家忘恩负义,一会儿又说人家不是心肠不好。”难得寡言的君爷今晚是爆了这么多话出来,轰得所有人的心脏都可以砰砰跳,无不都用“你找死不用拉着我们一块”的目光瞪着高大帅。 高大帅无话可说,但是对庄如玉那高傲的模样,仍是意见多多。 说起来,庄如玉如果对当年的事对爷是感恩戴德的,理应,经常来拜访君爷他们,与君爷他们来往密切。但是,据高大帅知道,都没有。相反,庄如玉是巴结到了贵人之后,将君爷他们都丢到后脑勺里去了。 “人家有难处的。”不知是谁,偷偷这么溢漏了一句,立马遭来君爷更狠的瞪目。 姚爷只是低头,静静地瞧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安静得像个贤妇一般。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众人推举出来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师长,坐在了中间。 温媛坐在庄如玉旁边,两人坐在左侧。蔓蔓和自己老公站在一块儿,是站在了右侧。于是,有人自觉地站到了左侧或是右侧。 几个评论家,开始评价此次画展展出的作品。其中,美术馆的馆长作为头,先语重心长地向两位女画家说:“我们的评价,你们可以放在心上,也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作画是讲求各种结合,不是说我今天说了你哪个缺点,你肯定就能有办法改正。或许,你自己另有想法。有不同的意见尽可以提出来。艺术是无止境的,艺术是开放的,我们只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 蔓蔓和温媛都答好。 “首先,我们想先夸夸这位女大学生。”馆长指向温媛。 听到被点名赞扬,温媛的脸颊马上飞起两朵红云。 场内同时一片哗声。有满意的,有不满意的。 馆长让所有人噤声后,阐述道:“她的画,功底很好。可以说,她从小在基本功这方面,下足了功夫。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她是个不服输的画家。这样努力的精神很好。” 温媛的眼里满是精彩。 蔓蔓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弟弟在背后哼。于是回头瞪了眼陆欢小朋友,不要在公众场合里丢了仪态。咱不是输不起的人。 陆欢再要哼,脑袋瓜上,被当哥的,都果断地一拍,无声了。陆欢心里是犯咕哝:这哥是怎么了?这么沉得住气?不对,老大哥好像对姐能不能得胜不怎么高兴来着。怎么了这是? 馆长赞美完温媛,却是先问起了温媛:“你自小学画,师从谁呢?” 温媛对这样的问题并不陌生,对答如流:“小学时候,我们学校副校长,本身就是学画的,我参加了他办的兴趣绘画班,他是我的启蒙老师。” “那你小时候怎么会对画画感兴趣的呢?” 这样的问题,俨然出乎了温媛的预想。温媛迟疑了,好像苦苦思索了有片刻,最终道:“还是我们那位小学时候的副校长。我是在他的教导下,对画画起了很大的兴趣。” “你是对他画的什么感到兴趣?他画的那幅画给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馆长的追问,让温媛再度怔了。 明显,馆长和几位评论家,对她的回答和表现感到很有意思,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并没有再追问。 其他人,则在下面议论开了。 “真是奇怪。按理说,大师学画画肯定有某种触动了心灵的原因,不然画作不会如此受到欢迎。她怎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看她之前的回答,学校副校长,兴趣绘画班,我怎么感觉是模版,是写好的采访稿那样回答的。” “是千篇一律的答案,现在电视报纸上,哪个天才儿童,不是这样回答的?” 温媛使劲儿咬着唇,手指头在裙摆上使劲儿捏着,不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没错,她的回答应该是最标准的。看着报纸学的,不会有错儿的。可为什么这些人都会觉得她的回答有问题?人家都这么答人家不觉得有问题,就她有问题? 馆长这会儿转向了蔓蔓,问:“你呢?你是什么原因开始学画的?” “我爸,小时候,常背着我,在田里走,在大街小巷里走。他常问我,蝴蝶漂亮不漂亮,花儿漂亮不漂亮?我说,漂亮。可当我要摘花的时候,他马上把我的手打开,说,摘了就不漂亮了,接着又告诉我,其实把美留住,有很多种法子,其中一个,就是画画。” 蔓蔓的声音很平静,自如地像田野里的小溪,汩汩地流在了人群里面,扩散开来,一霎那,场内一片安然。 这样的答案,别说抄,在全国哪份报纸里面都没有见过。 馆长与其他几个评论家,不约而同地点着头,说:“温蔓小姐,今天从你的画里面,我们能感受到一份对大自然真挚的爱。这是最原始的艺术理念。同样,无疑是感动了我们。” 有人对此赞同,有人对此不赞同,反对最激烈的,是与温媛同个学校的学生,质问:“可她的画,粗陋许多,看不出哪点是精妙。” “什么叫做精妙的艺术?”馆长和蔼地与之探讨,“精妙,就是技术吗?应该不是。我们可以看到古代最原始的画作,如果你说它们在画技上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如今的作品,那肯定是要大打折扣。可是论美,并不吝啬于现今的作品。温蔓小姐的画,不叫做粗陋,她是写意,随意,让心情随意地与记忆里的自然贴合。你只要仔细观察她的画,你会发现,或许她画里物品不多,画面不够繁复,但是,寥寥几笔,都是精华的自然流露。挑不出一点构图上的毛病,更挑不出一笔一画的多余。” 众人回想起来,发现,挑不出馆长这话的毛病,同样,挑不出蔓蔓画里致命的毛病。 温媛的手指头越捏越紧,是快捏断了指头:馆长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她这次又要败给蔓蔓了吗? “当然,论功底来说,温蔓小姐,似乎是有点需要矫正学习的地方。”馆长很公平地说道,“比如说,她现在,仍是需要拿素描起稿,放在底下,作为对比的底衬,说明她自信心不是很足。” 这话像是在批评蔓蔓画艺不精需要长进,可同时,很有力地驳斥了那些敢说蔓蔓粗心作画的人,人家是拿底衬做对比,一丝不苟地画。 温媛的嘴角勾起:就知道,蔓蔓和她一样,绝对是不会服输的。蔓蔓的一切,都是装作模样,心底里,不是和她一个样。 馆长这时,又问起了蔓蔓:“你这期展出的画作,全是采自你故乡的风景,有什么理由吗?” 所有人听到这里,无不震撼的。因为画展里面的注解里面,并没有说到这一点。现在经馆长这一说,无疑,蔓蔓的画作在艺术精神上提高一个境界。 温媛的心头猛地一凉:有种感觉自己又输了。 蔓蔓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爸从我开始学习,就常告诉我一句话。人,不 能忘本。只有不忘本的人,才能受到人的尊重。” 此话完后,过了会儿,场内突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馆长和几位评论家都在满意地笑着。 温媛低下来的头,是快钻到了地洞里面去。虽然,并没有人批评她的画作。她的画作,似乎应该比蔓蔓更略胜一筹。可蔓蔓获得了掌声,她却在心里感到了一种可怕的颤动,是触发她的某条神经。 讨论会到此结束,众人散开,有人就此离场,有人仍在场内津津乐道。 “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努力。我们都认为你有这方面的潜力和能力。”馆长握住温媛的手,鼓励地说了几句。 这样的话,对温媛来说,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只有得奖,她都能收到这样的话。只是,今天,有一点点的不同。她亟需肯定,于是紧握住了馆长的手。 馆长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温媛看到这个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画笔认真地画了朵花时,家里所有人看到她的画,都是这么对她笑着的。后来这个笑,始终是戴在她父亲的脸上。 她父亲,似乎从没有对她的画抱以不肯定过。因为她父亲,知道她对画是是认真的,是注入了心血的。 那么,她和蔓蔓有什么不同呢? 不是画技,不是之前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的灵气,似乎是,今天这个像是父亲的老馆长一番话,给她稍微指明了个方向。 蔓蔓总是想着她爸,总是记住她爸说的每一句话。可她呢?她口口声声要她父亲对她认同,但是,她自己对父亲的话,记住心头的有多少?她真的尊重过自己的父亲吗?既然连自己父亲都不尊重的话,为什么非要父亲认同她? 内心里的发虚,内心里一连串的质问,令她脚步哆嗦。她虚的慌,因为她突然感到自己所追求的,好像自我矛盾了。 蔓蔓感到了背后一抹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冰冷了,也不像以往那么复杂了,她回过头再去看时,见到了从门口处逃也似走掉的影子。 心里,蓦地吁出了口长气。 在家里的温世轩,和林文才两个人,头挨着头,在翻看蔓蔓在他手机里留下的画作相片。 林佳静此刻,已经是从外面回来了,给父亲和大舅削了苹果后端出来。刚好听见自己父亲林文才一边看一边在笑。 “一看,就知道是谁画的。”林文才说。 “你怎么知道的?”温世轩懒洋洋地问他。 “蔓蔓自小,喜欢拉着你裤子,让你带她去玩。只是她身体不好,你只能常背着她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她自小画的东西,很多都是耳濡目染的。这也是你教她的。艺术取自于生活。” 父亲林文才一番话,让林佳静都刮目相看。 没想,她这个学画的,没能看出来的东西,父亲这个没有学画的,一眼都看出来了。 “媛媛呢。”林文才继续说,“你看她,到处仿,仿来仿去,却总是追着蔓蔓的影子。比如这个猫吧。小时候,她和蔓蔓一块喜欢逗着邻居家的小猫玩。不过,我相信她自己不仅忘了,而且不愿意承认有这回事儿。” 这话,让林佳静心里又是一惊。 想到那时候在车站,温媛打她的那巴掌,说的那番话,固然恶毒又没有道理,可也从只字片语之中,能感受到温媛对蔓蔓强烈的独占欲。 “蔓蔓这孩子实在。”林文才拍着温世轩的肩头,为其欣慰地说,“她这是以自己的画在教媛媛,你想仿我可以,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都是从这个家里面出来的。她要媛媛好好孝敬你,不能忘了你。” 温世轩眼眶里蓦地有些干涩,忙掩饰地说:“她若能想的明白蔓蔓的苦心,那就最好不过了。” 林佳静此刻从心里,再次对蔓蔓滋生了一份敬意。 这才是做姐姐的风范。 庄如玉在散场后,坐车和馆长一块回到美术馆内。 馆长打开那小展厅的灯,跟她一起,回来再看温媛和蔓蔓两个人的画。 庄如玉径直走,是走到温媛的那幅小猫的素描面前。 “庄老师?”馆长始终觉得她有点奇怪。 一方面,她像是力挺着温媛,一方面,却对蔓蔓没有半点压制,相反,好像很欣赏蔓蔓。 “每个优秀的画家,我都会鼎力支持。”庄如玉笑道。 馆长从她如以往优雅沉着的笑容里,无法分辨出任何清楚的情愫。 庄如玉一边是看着温媛画里的小猫,一边给蔓蔓打了电话,道:“恭喜你,温蔓小姐。我们准备推荐你进入书画协会和文联。” 接到庄如玉主动打来的电话,蔓蔓当然是很高兴。能得到庄如玉的鼎力协助,蔓蔓就更高兴了。这意味,她哪天,想绕过她哥她老公,直接拿到什么消息,有了门路。 “庄老师,能获得你的赏识,我亦是感到十分荣幸。” “别这么说,是你的画感动了我。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知道,你始终是个好姐姐。” 听到对面咔,挂掉了电话,蔓蔓对着手机有点儿发呆。总觉得庄如玉这话,话中有话似的。 高大帅等一群人,最终没有能等到赵文生来,稍稍感到些疑问。赵文生说是刚好有些事在门口阻住了。大家便猜着是家里小东子闹别扭怎么了。 陆欢他们想的,则是阿芳说好今晚本来要来的,到底,也没有来。 实际上是,在下午六七点钟,赵文生他们家要出发时,陈母,突然找上了门来。 彭家夫妇没有住在赵文生这里,因为在家乡有工作,而且现在女儿的精神基本都稳定恢复正常了,再次把女儿交给亲戚后,他们都返回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陈母来找,自然不是冲着彭家夫妇,因为她知道,这事儿,说到底,彭家夫妇没有什么主见,都要看的是赵文生和赵夫人的想法。赵夫人身份地位都高,陈母不敢去惹。陈母作为长辈,只能来惹赵文生这个小辈。 蒋梅看到陈母来,已是很不高兴了。赵文生对媳妇嘘嘘两声,要媳妇按住脾气,带阿芳和小家伙回屋。 请了陈母进客厅,赵文生看在陈孝义的面子上,给她斟了杯茶。 陈母见赵文生挺客气的,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陈母皱了眉头:“什么怎么办?上回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这事是关系到我儿子的事业。你身为他的同事,你不能为他着想吗?” “我认为阿姨你想多了。阿姨既然你都记得上回的事,在陆科的办公室阿姨你也听到陆科表态了,对这事陆科并不准备苛责陈中校。” “那是因为,这事未捅到更上面的领导去。”陈母道,“赵大夫,你不要怪我这是小心眼。你们年轻,不懂世事,不知事情轻重。” “阿姨,我已经三十几了,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赵文生打断陈母说话。 陈母越听越激气:“既然你是三十好几,不是毛头小伙子,那你更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不是在和我绕圈子。” “好吧。我不和阿姨绕圈子。”赵文生被陈母这几句话同给激怒了,若不是老婆孩子妹子在屋里,他差点要发火,“我告诉你,阿姨,我们作为阿芳的家里人,肯定是信任阿芳,站在阿芳身边支持她。这点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你这意思是要任她胡来吗?” “我表妹阿芳从不会做任何胡来的事!阿姨你不要说污蔑我妹子的话!” 听见赵文生的声音些微地重了起来。陈母微怔,到底不敢和赵文生撕破脸。这时,她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她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对着赵文生,突然双膝屈下。 扑通!双膝落地的声音,不止赵文生呆住,从门缝里窥探外面的蒋梅,一样呆了。 “赵大夫,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总不能让他为这么一点事毁了大好前途。再说,你妹子,上的是名牌大学,遇到的男孩子会逊色我儿子吗?你仔细想想,我真怕,我儿子到最后,人财两空。不是我对你妹子没有信心,是这个社会变动太大。结婚要谨慎,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苦苦等了你媳妇那么多年,才等到今日?” 赵文生看着她,说实话,陈母这一跪,令他领教到了比他丈母娘更厉害的本色。所以,他不但没有感到陈母的慈母之心,反倒觉得这女人比起蒋母更为可恶。这是拿女人的弱处来要挟。 “阿芳,你出来!” 赵文生骤然的一句话,让蒋梅心里惶惶,感觉斯文的丈夫平日里隐藏的那股凌厉气势出来了,每次赵文生变脸,她都知道会是很糟糕的结果。她拽住了想往外走的彭芳,说:“你等会儿,我先去和你表哥说说。” “不用了,表嫂。”彭芳很冷静地脱开蒋梅的手。 “你听我说,你表哥很可能——” “不管怎么样,我总得相信我的家人,对不对?” 蒋梅骤然无言。 彭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陈母见着她走到了自己面前,也没有半点要呼唤长辈或是扶自己起来的意思,眉头一皱。况且,说实话,彭芳这模样儿,比起朱艳,差多了。 赵文生冷酷深思的眸子一点不漏地将陈母的表情变化收进眼里,等表妹走到自己身边,对着陈母,道:“阿芳,你自己想好了,这样一个婆婆,以后恐怕还会在她老公她儿子这样跪,胁迫你,你自己有没有信心能应付?如果不能,我劝你趁早打消主意。” 怎么都没想到赵文生会说出的是这样的话,陈母那老脸红得不能再红了,支支吾吾道:“我这是为我儿子,你以为我愿意放下身段和自尊——” “就是你这种随随便便地放下身段自尊,只能让人感到你为达到目的的不择手段,让人寒透了心。”赵文生说完这话,站了起来,看也没看陈母一眼,将这战场留给自己表妹。 这是他表妹自己选择的路,他尊重她选择。他记住她说自己要长大的诺言。 蒋梅搂着儿子小东子,看着老公走回来,一双大眼睛和一双小眼睛都熠熠的,充满崇拜。 “爸,你太伟大了。”小东子直接抱住继父的大腿耍萌。 揉着儿子的小脑袋瓜,赵文生略带苦笑地勾嘴角:也不想想,他都和自己丈母娘斗了多久。识破妖精的目光,就是这么被锻炼出来的。 客厅里,彭芳静静地坐在沙发里,等着陈母跪。 陈母这跪的越久,膝盖头越是发酸,发疼,可她又是站了起来的话,岂不是自打脸蛋。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赵家都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不要轻易去惹赵家人。她的儿子,究竟给她招了什么孽。 抬起的那双眼,更是充满恨意地看着彭芳。 彭芳的脑子里是在想,闪过一幕幕,包括那次,她为了保护蔓蔓被蒋母推下楼梯。她以前总是想不明白,当女儿何苦为难女人呢,像蒋母这种,八成是另类,只是蔓蔓运气不好。大多数的女人,应该是像她姨妈那样,怀着慈悲宽怀的心肠,善于理解她人帮助她人,不会一昧自我主义。等现在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兀然明白到,的确,以前,她算是温室里的花朵,或许不算很有钱,可家人对她太好,使得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幻想。 这个世界不是说你想什么就是什么的。蔓蔓的话再度烙在她心里头。 她明白了,都明白了…… “我死过一次,阿姨。” 陈母一怔。 “阿姨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我那种感受。” “是什么感受?”陈母依旧眉头紧皱,却也开始注意地听她说话。 “一度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质疑。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吗?” 陈母心头再一吓:莫非外界的传言是真的,真是有人要害死她,她才出了意外? “阿姨,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好不好,只在她一念之差。所以,阿姨,你不要再跪了。你再跪,只能让人讨厌你。包括陈教官。如果你真要分开我和陈教官,你可以用更好的一些手段。当然,只要你这些手段,不被我和陈教官看穿。” 陈母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我,我这——” 突然间,门口传来门铃,小东子第一个从房间里跑出来,去开门。门打开后,看到的是陈孝义和陈父前后走了进来。 跪在地上的陈母在一刻的犹豫后,选择了仍跪在地上,想看自己儿子和老公怎么做:看见没有,她现在可是被赵家人逼着下跪? 陈孝义在看到母亲依旧不肯起来的刹那,无言地摘下了军帽。 陈父直接走到了老伴面前,轻轻地说了一句:刚这里面你和他们说的话,我和孝义都在门口听到了。 陈母老脸又是一阵惨痛的催白,怨恨地看着赵家人的方向:是他们打电话让你们在门口听的? “你真是多心了。你出来时,我和孝义就觉得你不对劲,在你后面跟着过来了。”陈父为解释这些本来都根本无需解释的东西,都感到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们不进来帮我说话,就让我在这里跪?!”陈母冲老公和儿子狂怒。 “是你自己不可理喻。在这里跪着做什么呢?”陈父哀叹一声,“你可不可以留一点做长辈的面子?还是你将来,无论是选了谁做儿媳,只要人家不合你意,你都要这样跪?” “我,我,我哪有,我这只是——”陈母支吾地抗辩着。 “妈,你不要说了。”陈孝义转过身来,一向的石头眸子红了眼眶看着母亲,“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为人好,不是要强加给人自己的意愿。妈你自己是革命战士,你难道不懂自由更可贵这个道理吗?” 儿子两句话,是把她最深层的面目给揭了,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私心。陈母这会儿真是愣住了,双腿放软之下,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陈父在她旁边,拍着她肩头,抚慰着:“相信我们儿子很难吗?” “我,我只是想为他好,我——”陈母左右看着,看着顶上一双双眼睛,里面对她并没有她想象中带着讨厌或是怨恨,只是一双看明白的眼神,她无话可说了,耷拉下双手。 陈父看妻子应该是想通了,而其实,他自己,也是想了不短的时间才想通的。所以他不怨妻子一时糊涂。扶着老伴起来时,他向赵文生商量:“赵大夫,我认为呢,明人不做暗事。他们两人如果你情我愿,去做个登记,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文生爽快地应道:“这主要是担心你们家的意见,我们家向来以人为本。” “你觉得他们两个够成熟吗?”陈父不像陈母无理取闹,只想着一些势利的问题,他更怕的是彭芳不够成熟,结婚后会后悔。 婚姻像座围城,不是说,进了围城的人,都愿意一辈子主动呆在围城里面。 何况,彭芳比陈孝义年轻,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以前,我也很担心这一点的。”赵文生坦诚与陈父说,“可后来,我与她谈了很多后,感觉,她想法比我还成熟。当然,这是因为她经历了不少事情。一个人成熟不成熟,不是只看年龄的。” 陈父点着头,问彭芳自己:“你怎么看要和我儿子结婚的事呢?” “叔叔。”彭芳面对讲理的陈父不像陈母,有一点儿像见公公的拘谨,声音放低,但没有慌乱,一字一字努力地咬道,“我只知道,我身边美好的夫妻,都是因为爱而结婚的。我爱陈教官,我知道爱不像喜欢,喜欢只是激情而已,我爱他,爱了很久,曾经想忘却想放弃,但是没有办法办到。我想和他在一块,一辈子。” 没有一点虚浮和夸张,都是朴素的语言,反倒显得真。 不说陈父认同不认同,可陈孝义是转过头来,对着她看。她勇敢的表白,令他赧颜了。陈石头,终究是陈石头,还是块害羞的石头。 陈父只要看着儿子像女孩子垂头不语的样子,就知道儿子真是动真心了。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回答彭芳:“我喜欢你这种像穆桂英的风格。” 算不算未来公公对自己的肯定?彭芳睁了睁大大的双眼皮眼睛,继而眯眯眼,冲陈父展颜一笑。 陈父带陈母离开时,不忘对她说:“既然,都要嫁进我们陈家的门了,有时间,要经常来见见我们,知道吗?” 彭芳用力地点头,灵机地叫了句:“知道的,爸!” 在后头的赵文生突然有种被雷到的感觉,此刻,他似乎能特别理解君爷“恨”妹子蔓蔓的那种心情了:女大不中留! 陈父听到这句爸,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再叮嘱彭芳要来他家里串门。然后,又和赵文生约好和彭家夫妇以及赵夫人见面的时间。 陈家夫妇走了,陈孝义走在最后,在门口停顿时,忽然回身,是拽过了彭芳的手。 蒋梅怕老公看着受刺激骤然要反悔,忙教儿子拉着老公进房里去。赵文生一边走是一边犯嘀咕,反反复复地念着:说什么,以后都最好不要生女儿。这感觉,糟透了! 小东子听了却不高兴:我要个像南南那样的妹妹! “你表哥好像不高兴?”陈孝义咳了一声,故意找话说。 彭芳笑嘻嘻的,今晚都敞开来说话,感觉心里舒服多了,道:“他再不高兴也没有用。他不会希望他表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我看难说呢。”陈孝义是忽的想起了那个恋妹情结的君爷。 相信妹子蔓蔓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君爷会更乐。 彭芳听完他说的话,欢畅地笑着,刘海飘飞,娇笑的苹果脸红彤彤,让人很想咬一口。 趁着赵文生不在,他抓住了机会,在她脸上轻啃了一口。 笑声霎时哑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娇艳的脸颊鲜红欲滴。 “好了,我走了。”陈石头深吸口气后,好不容易恢复了原貌,拍拍她傻呆呆像鸭子似的可爱脑袋,最终,冲着她露出两个浅笑的酒窝。 好英俊。她是看傻了。 直到蒋梅在背后拍了下她,她方是顿然发觉,他是走下楼梯,有许久了。 “高兴吧?”蒋梅笑问。 “嫂子,我真的高兴,高兴得快疯了。”彭芳转回身来,伸出双臂用力搂住蒋梅。 于是,出来的赵文生,又不满了,取下眼镜使劲儿擦着。现在老婆都成了他妒忌的对象。 “姑姑,你电话!”小东子见这情况不大妙,马上从房间里跑出来,抓着彭芳的手机。 彭芳拿了手机,走进房间里。等进了房间,才看清电话号码,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心里正犯疑,接了起来后,喂一声。 对面,是兰娟紧张兮兮的声音:“小瑶。” 兰娟知道她本名后,依然喜欢叫她失忆时他们给她取的名——小瑶。 对兰娟,彭芳知道这人不算是个坏的彻底的人,心情也一直很复杂。可兰娟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做什么?是想向她求助吗? “哎,小瑶,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我可没有忘过你。” 听见后面那句,彭芳心头的某处被激起了些情愫,答道:“我知道是你,娟姐。” “你记得我就好,你记得我好就好。”兰娟连说两句。 彭芳以为她这是要向她求助了。 可兰娟接下来说:“只要你记得我好,我说的话你才可能听得进去。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和那个傅博有联系。但那个人真不是好人,他现在和——” 彭芳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但是兰娟在说到紧要关头的刹那,电话对面突然“咔”断了。感觉心头上突然某根弦丝是“咔”也断了。砰砰,砰砰,她紧张地喘息。等了片刻,确切地证实对面是没有声息了,不会再来电话了。意味,兰娟不知道出什么变故了。 这个她唤作娟姐的女人。 终究是帮过她的人,不想她死。 拉过凳子,马上打开电脑,登上网络。用刚才打来的号码,通过特殊软件查询后,发现,地址是来自于机场公共电话亭。 这足以说明兰娟说的话有可能没错? 在机场里,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机场 王海捂了兰娟的嘴巴,按掉了公共电话后,自己都在喘着大口的气,冲着兰娟低声骂:“你疯了吗!” “我哪里疯了?”兰娟的声音刚有点跑大,又被他捂了嘴巴。 “我说你真是不怕死。他们就在这。你竟敢通风报信?!”王海像是发疯的牛瞪着她。 “小瑶救过我的命。我给她报信有错吗?我这条命是小瑶的。”兰娟说。 “你傻不傻?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让你和她好,是要你利用她,不是要她利用你!”王海一边骂一边拍她的脑袋,意图将她拍醒,边说,边是嗓音里梗咽着,“你要知道。若我不是念你是同乡,我早把你掐死了,免得害了我。” 兰娟披头散发的,却也被他一通哽着嗓子的话,教训到没了声气。她知道,他是真心为她好,不想她死,不然不会紧张成这样。 “阿娟,我不是个好人。让我把人弄死都没有问题。我曾经开车想撞死人。到今天都想弄死那个人。总觉得那人是祸端。可我,是个坏人,也有不想让她死的人。”王海骂完她,蹲到了地上抱住脑袋,“但是,我有心无力,你知道吗?像我们这种,像蝼蚁一样生活着的人,没有前途的人,根本没有人会来拯救我们。” “有的。”兰娟喃喃地说。 “或许你有,但我是不会有的。我们身上的罪孽太多了。”王海说到这,唾弃了口唾沫,“我们走投无路,不会有希望留给我们了,可我们这条狗命还得活着,对不对?” 兰娟甩过头发,看着他脸上已是恢复了惯有那丝残酷与狡诈。 他将她拽了起来,帮她那头散落的头发重新拿橡皮筋束好,道:“阿娟,如果连你也死了,我不知道我在这世上,还能干吗?还能干出些什么?” 兰娟张张干巴巴的唇。 他没有听她说什么话,他也不会听她说任何话,只是拉着她,走回到了机场大厅。 那里一排候机凳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翻报纸的傅博。 傅博见到他们两个回来,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王海向他打哈哈,解释着,“她出了厕所后,迷路了。毕竟不是城市里的人,在大山里呆惯了。” 傅博对他的话,似乎早有所料,就这样听完,只是把眼睛落在兰娟身上。 兰娟一直觉得这男人深沉冷酷,比起像是斯文爱讲究的杨博士,更难以捉摸。自从杨博士落网,她更觉得无法相信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于是在他出现时,冒险打了电话给彭芳。希望能引起彭芳的注意。 只是稍微看了会儿兰娟,傅博移开视线,落到钟表处,见是时间差不多,道:“我们去出机口等吧。” 忙应着好的王海,跟随他,一面紧盯兰娟不准乱走,这样,是来到了机场的出机口。 下机的旅客,一批批走出来。到了后面,走出来的几个戴墨镜的人。其中,有个老女人。王海只是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是江奶奶。 未想江奶奶会亲自到这里来,王海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你们好。”江奶奶道。 兰娟只打量她精神,都诧异年岁如此之高的老人,身体如此健朗。说明这对柳氏姐妹,十分懂得保养。 陪同江奶奶到的,还有吴俊国。逃离大陆,又是回来。吴俊国颇费周折,为的又是什么? 王海只要想想,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血液沸腾。 傅博是与吴俊国、江奶奶都握了握手。接着,一行人,按照原定计划,搭乘车辆离开,前往一处静宅。 到了幽谧的屋子里,几个人,合在一块商议起来。 王海这时候才知道,江家在美国那边的生意,是被人给套住了。吴俊国本身,就是走投无路时靠的江家,现在江家要倒,他一样自身难保。而美国这地方,说白了,是势利眼。如果是外国人,有钱你犯了罪都能呆。没钱的话,随时把你弄走,才不管你死活。 这些人都急需要钱。没有钱,一切都完了。迫不得已,江奶奶和吴俊国,非得回来讨这笔债,一决生死。 什么债呢? 到底还是当年古沫与杨老头签的那份协议。 江奶奶必须拿到手,搞清楚,杨家还有哪些家底可以抄。 傅博在这时候给他们提供了一样十分有意义的线索。那就是通过黑客技术,他潜入了陆家安装在自己家内的监控系统,获得了一份详尽的记录。从中,他发现了某人的可疑痕迹。 “就是这个。”傅博在电脑上,打开一段监控摄像。 摄像里头的主角,是个大肚子的孕妇,也是当年仍在怀孕当中的蔓蔓。几个人皆专注地看着。当看到蔓蔓将一块玉佩拿出来,并埋进了一个花盆里时,江奶奶激动地跳了起来:“没错了,就是这个!” 玉佩!她两个孙子为她费劲心计,艰辛万苦,可到了最终,拿到的,都是假玉佩,被迫坐牢判杀头。 原来,都是栽在了这个女人的阴谋诡计里! 江奶奶瞪着镜头里面的蔓蔓,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都充满了无比的怨恨。 好个古沫的后代,不得好死! “现在这个花盆的去处呢?”吴俊国一样十分紧张地交握着十指,这东西,可是听说涉及了巨额财富,可以帮他们彻底翻身的东西,太珍贵了。 傅博手指灵活地挪动画面,再来到了另一个镜头,这回镜头下,是几个人从蔓蔓手里接过花盆。其中一个,被姚爷拿到了手里。这正是蔓蔓埋下了玉佩的那个花盆。 “这人是谁?!”吴俊国和江奶奶一块指着。 因为没有和姚爷直接接触过,他们对姚爷仍属于陌生。 王海却知道,这个妖孽的男人实际上的可怕,并不逊色于那个叫君阎罗的男人。 “他姓姚,是姚家的大少爷。”傅博简单地说。 “姚家?”吴俊国和江奶奶手里都有不少蔓蔓和陆家的资料,所以对姚家不算是一无所知。 姚家的背景,一点都不逊于陆家。 “可怎么会玉佩去到这人手里呢?”江奶奶气急败坏的,一边不解一边骂蔓蔓,“真是个人精,妖精,妖孽,和她姥姥一样!玉佩不交给她老公她家人,居然交给这个男人!” 确实如他们所想,玉佩若是落到蒋大少手里,事情好像,还有点扭转的余地。当然,那也是他们对蒋大少这人,完全不了解。轻视蒋大少属于非常的正常。 傅博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 “现在怎么办?”吴俊国紧张到冒汗了,拿帕子使劲地擦着脑门。 “我有个主意。”王海战战兢兢地道。 “什么主意?快说!”江奶奶迫不及待的,大开嗓门朝着他吼了起来。 兰娟感觉看着他们,像是看着一群面露饥饿的残暴的猛兽,于是躲到了后面。 王海却是看着傅博,不言不语。 “怎么了,这是?”吴俊国看出他奇怪的神态,问。 “我不信他。”王海道,“他之前出卖过和他在一块的人。” 对这点,吴俊国和江奶奶都知道的,可是,现在傅博给了他们最有利的信息。矛盾,同时浮现在他们的心里。 “不管怎样,如果他不离开,不受到监视,我不会放心。”王海坚持。 吴俊国和江奶奶都没料到他如此强硬的态度。傅博的墨镜上蓦地闪过一道冷光,道:“如果不信我,要我避嫌,没有问题。” 傅博这句话,可是在将他们的军了。 吴俊国没了主意,毕竟,王海他了解不多,相反,傅博有些接触,好像是更可靠一些,正因为如此,傅博没事而杨博士落网的事,让他惊讶到没法用正常思绪来考虑了。 江奶奶捉摸着手腕富贵的玉镯子,可见是在玩转心思,紧接,她凑到了吴俊国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婆声音很小,看来很擅长做这个事,恐怕是连监听器都没法听见她在说什么。吴俊国听完她的话后,点了点头,对傅博说:“抱歉了,那请你先移步到隔壁房间。” 放下二郎腿,傅博欣然站了起来,走到隔壁房。 等傅博离开,江奶奶先厉色问:“这房子是谁找的?” 王海道:“我找的。我不信他,说要由我来找。他根本不知道这里。” “很好!”江奶奶脸上划过抹阴险。 王海为此朝她鞠个躬,道:“很高兴你选择相信我。” “那是因为,你再怎样,都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这是一回事。第二,更重要的是,你在这么多次危机中,都能全身而退。说明,你的感觉是对的。” 几句话,充分表明这个老巫婆足谋多智,这么多年养成的老妖精不是只靠骗的。 兰娟心里也清楚:王海这些年能混到现在,运气这个事,占了十足的因素。不然,以王海这么多年的欺蒙拐卖,早被人抓了。 “这么说,那个男人真是不可靠?”吴俊国想的,仍是傅博的问题,不大相信,“他给了我们这么重要的线索了。” “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江奶奶道。 “是。”王海说,“我越来越相信这会是个陷阱。引着我们自投罗网。” 江奶奶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想她那第二个孙子,最终不就是飞蛾扑火了。直接去人家的地盘上抢玉佩,绝对不是个成功的道儿。而傅博直接向他们指明这个方向,越看越像是个诱饵。 吴俊国听了江奶奶的话后,突然感觉背部阵阵寒凉,说:“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块,会不会把对方,都引到我们这里来。” “放心!”王海露出抹贼笑,“我这都安排好了。现在我们马上离开不说。他,要在隔壁房间里经受严重的烤热。” “隔壁房是?” “桑拿房。我给他调到了最热。”王海说,“一路上,我也相信他不敢随便打开跟踪器,让人跟踪他的线路,这样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毕竟,他首先要取得我们的信任。” 江奶奶哼哼两声,补充完:“他要取得我们的信任,大概,是在想继续套我们的嘴,看我们中间有没有其它秘密。” 一行人,于是,立马换了车,从这个地方马上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兰娟跟着他们走的时候,不禁是用眼神一再地扫视着王海。王海现在做的这些准备工作都需要钱,说明是拿到了江奶奶给的钱,但他没有卷款而逃。这是由于,? ?海,他没有死心,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 她自己呢? 在遇到化名为小瑶的阿芳时,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得到救赎了。 几个人在车上,继续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王海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知道她(蔓蔓)和那个人关系最好。肯定不舍得他死。直接去陆家姚家找麻烦,不如找这个人下手。要找这个人,绑架他另一个女儿最有效。这个人,是舍不得亲骨肉有半点损伤的。” “你说的是?”江奶奶疑问。 “她的养父温世轩。” 温家! 江奶奶恍然大悟。由于之前因大孙子的事,与温家有些交集和过招,对温家这群人,她心里有点底。对王海出的这个主意,感觉是再妙不过了。 一口答应。 吴俊国听着他们描述的温家人,不由也是双眼发出狼光,兴趣盎然。 家里,彭芳在键盘上紧张地操作着。 蒋梅叫她出来吃水果。因为现在去讨论会已经太晚了,事实上,赵文生已是收到了高大帅的电话,被高大帅埋怨言而无信。 叫了几声,彭芳没有出来。小东子去敲门,推开门一瞧,感觉姑姑整张脸都快贴到电脑上面了,好像很紧张。小家伙看着都很惊讶,转回身,跑去找爸爸,拉爸爸的裤腿说:“爸爸,姑姑,好像有麻烦了。” “嗯?”赵文生讶异,这个陈家的麻烦不是刚解决了吗。他任小家伙拉着,来到表妹的房间。 彭芳急得焦头烂额,正不知道往哪里去查。 赵文生突然一拍她背。她忽的跳了起来,转过身,脸上表情一时盖不住。 “出什么事?”赵文生质问。 这个声音,同时传到了对面没有挂掉电话线的高大帅耳朵里。 两爷跟着高大帅在走着。忽然听着爱侃的高大帅没有了声音,一时生了疑问,往高大帅那里看。 高大帅朝他们竖起指头摇摇,屏息静气,聆听着。 彭芳急促的呼吸声,在室内充斥着。小家伙一眨一眨眼珠子,都为她感到惊慌。 “阿芳,我相信你,但不代表,你就可以逞强!”赵文生把手掌按在电脑桌上,强调,锐利的眼神,扫过电脑屏幕上表妹正在查找的东西。 机场? 彭芳吞吞口水。既然兰娟都说,怀疑傅博。她自然不可能去找傅博。她如今能信谁呢?以她的能力,现在一人没法解决问题,没法得知兰娟出什么事。最怕的是,兰娟出的事关系到其他人的安危。这点大局意识,她还是有的。 没有再隐瞒,她平复下呼吸,向赵文生说:“她,那个救过我的女人,叫做娟姐的,刚打过电话给我,我查她的号码是在机场。” “她打电话找你做什么?”赵文生听是这般严重的事,声音都严厉了起来,“想骗你出去见她吗?” “不是。她说那个人不可信,要我别上那个人的当。”彭芳仔细说来。对于傅博这个人,她毕竟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兰娟说的话,她也不会说一下子全信。总觉得,这里面,或许还会有些问题。 赵文生见从她口里再也问不出什么后,嘭的关了房门,走出去,和没挂断电话的高大帅继续说:“陆科在吗?我找他一下。” 高大帅没二话,马上把电话转给了君爷。 “怎么说?”君爷向来字字简要。 赵文生接下来转述了表妹彭芳的话,加上自己的看法:“陆科,我想你最好打个电话去向那个人求证一下。或许他们已经在进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赵文生的这个建议,正是君爷心里想的。 孙家那个人进行什么事,从来不需向任何人打招呼。孙家做什么事有他们自己的方针策略,感觉有种比他们陆家更傲的傲气在。君爷心里早是很不爽了。 不同道不为谋。 可如今,如果那人真瞒着他们做出了什么事,又是将他们及家人连累上的话。只要想想,君爷的冷眸里亮出出鞘的寒刀。 挂了赵文生的电话,正要打电话给孙耀威。 身边姚爷的电话,却是先响了起来。姚爷接起来一听,正是孙耀威。 “姚上校。”孙耀威的声音里,有些嘶哑。 姚爷惯来喜欢笑着说话,道:“怎么,孙先生是喉咙疼了,想找个大夫看?可我不是内科大夫,是外科大夫。” “姚上校。”孙耀威又咳了两声,慎重声明,“我有病也不敢找你看。” 姚爷挑眉:这人,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我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孙耀威继续说。 “我这人和女人打交道比较多,好像没能和你有什么交集。”姚爷淡淡地回他话。 “这件事,真是与女人有关。”孙耀威说。 听到真与女人有关,姚爷反而不干了。他是妖孽,可他从来没有和女人有扯不清的关系,于是哑笑两声:“孙先生,你真爱说玩笑。你太太,我从没有见过。好像,令夫人现在是到了非洲去了,那更是别想来个不期而遇了。” “姚上校,你当我开玩笑好,当我不是开玩笑也好。我只想请你确认一下,是不是曾经有个人,请你为她养一盆仙人掌。” 涉及到了蔓蔓,姚爷的声音陡地往下沉:“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本人可能有些危险。”孙耀威揉着眉头,应说这个事,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傅博都行踪不明,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一眼洞穿了他的计划,感觉整件事本来是胜券在握现在半途变卦,打了个他措手不及,不得已只好先打个电话给姚爷,姚家的长孙若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法向姚家交代。 总而言论,这事是这样。他让傅博潜进了陆家的系统,挖掘到这么个秘密后,想用它来吊吴俊国与江家的人。只是,在如今傅博一直都没能和他联系上的情况来看,傅博本人凶多吉少,事情,也有可能是败露了。 姚爷听完对方说的整件事后,很久的沉默。 该说蔓蔓信任他吗?所以,将玉佩放到了他那。可是,终究那是姚家送给陆家的定亲礼物,蔓蔓这么送回来,真的是,让他和姚家都有点儿小尴尬了。 他早该猜到的。在她让他养那盆仙人掌的时候。 手指,轻轻地在眉宇间揉着。 君爷见他神色不大好,不得不追问:“他说了什么?” 姚爷绝不想让这个难堪扩展开来,深怕他和蔓蔓又吵了起来,简单地否决:“没有什么。” “子业!”君爷坚持不信。 姚爷瞅了瞅四周,可谓家丑不可外扬,拽着他到一边上,小声道:“你先答应我,这事你知我知,其他人绝不可以知道。” “行,你说吧。”君爷难得爽快一回。 “还记得囡囡让我们养仙人掌吗?她是把那块玉佩给——”姚爷小心做了个挖土填埋的动作。 君爷的脸果断地黑了大半。 姚爷忙把他拽住:“你先别急。那次她是让我们自己挑哪盆养的。只能说,这是命运。刚好那盆被我挑到了。” 君爷沉默着。 “陆君。”姚爷苦笑,“我上回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把她当妹妹,真心当妹妹。” 君爷瞥了他一下,仍旧不说话。 “陆君!”他真怕了他了。 君爷这才慢慢地动了唇,说:“没有,我只是在想,孙耀威和你说这个事是为什么?难道,又有人回来了,想拿这玉佩做文章。” 姚爷风轻云淡的:“如果他们真是把主意打到我家里来,正好自投罗网。我们应该更高兴。”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君爷冷静了下来,说,“如果孙耀威自己能解决,不会来找你。说明,是出问题了。” “说明,他们不会上我家里来了?”姚爷反诘道,“可他们除了上我家里来抢玉佩这条路,能做什么?” 这正是,孙耀威和他们,都困扰的。 说起来,现在季节都近秋了。气候开始变凉变寒。 蔓蔓忙着给远在其它城市的周玉,张罗些过冬的东西。比如,她去年这时候也是孕妇。有些孕妇的东西,她可以直接打包,寄给周玉,省去一大笔外地开销。同时,初夏知道她在张罗这些东西时,也把自己用过的不舍得丢掉的好东西,一块让她寄。 东西不少,蔓蔓找来了好几个纸箱,最后封条,叫来了邮递员称重准备走货运。 周玉接到她寄来的东西后,高兴之余,不忘问及温世轩的情况。怕说漏嘴,周玉现在不大敢与温世轩通电话。后来,周玉又给她寄来了一些土特产,让她有空,带一些去给温世轩,因为知道温世轩经常想念她。 蔓蔓那天拎了土特产,上了周玉家找养父。去到那里发现大门紧闭。于是想着养父可能去了外面散步,打了温世轩的电话。 滴滴几声后,对面挂了线。 蔓蔓开始有些警惕了。紧接,从外面到她手机里突然来了条短信。里面写了这样几句:我们知道你手里有玉佩。在今天下午四点钟之前,将真正的玉佩拿过来放到这里,我们自然会放了你家人。超过四点不见玉佩,等着收尸吧。 月牙儿眼蓦地缩成了个针孔后,手一抖,手机掉了地上。 王海知道想抓住温世轩并不难,更重要的是要搞定温媛那只小妖精。他要抓温世轩这个主意,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主要是,温媛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早在杨乐儿找上温媛的时候,他和温媛第一次见面,一下子,就被这个女孩身上某种气质吸引住了,以至于久久难以忘怀。 这不是说他对温媛抱有某种色情的思想,只是,他能感觉到,温媛和他是一类人。如果说兰娟是他身上仅有的巴掌大的良心,温媛,他觉得是占据了他心中绝大部分灵魂的黑暗。 温媛、杨乐儿都讨厌蔓蔓。他自然,一样很痛恨蔓蔓,巴不得蔓蔓去死的这种心情,不亚于杨乐儿。 之前,他和温媛打过交道,交过手,知道,如果约温媛出来和他见一面,骗一次可以,骗第二次,这个小妖精肯定很警觉,会防他。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温媛接到他电话时,刚好学校放假,她被许玉娥硬拉着出来吃东西。 许玉娥不知道那次讨论会的详细经过,只知道外人都夸她小女儿功课做的好,自以为小女儿是打败了蔓蔓,非要给温媛庆功。赵学军,得知温媛前途光明,和许玉娥一块,巴结着温媛,指望这个继女,将来能给他带来一些利益。比如,孝敬许玉娥的时候,顺道孝敬他,出名的时候,不忘还有他这个继父可以在电视面前夸夸。 一想,都知道自己母亲和这个继父贪婪的目的。温媛坐在餐厅里,拿勺子搅着那杯价格不低的蓝山咖啡,静静的。 许玉娥呱躁了半天,不见女儿一点动静,终于是感觉到小女儿好像有些异样。凑近些问:“媛媛,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近来又要军训又要准备画展,太累了?” 军训,她借口要准备画展,早逃了。身体不舒服?以前有蔓蔓在的时候,她经常身体不舒服。因为蔓蔓身体小时候不好,经常要她爸照顾,她看着心里不平衡。后来,她身体不舒服了,轮到蔓蔓整天要照顾她。 每次蔓蔓照顾她的时候,她心里很得意:瞧吧,你是我下面的人。 可蔓蔓,始终安安静静的。她都不知道蔓蔓在想什么。只知道,蔓蔓照顾她的时候,有时候经常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很温暖。 许玉娥都没有蔓蔓照顾她。这点,如今想起来,她不能不承认的事实。 “妈。” “嗯?”许玉娥眼巴巴地看着她,“你说!” “你很讨厌她吗?” 许玉娥,一下,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几乎不用问,都知道小女儿指的是蔓蔓。她心里头一紧,嘴上笑着装糊涂:“你这是在说谁,没头没尾的。” 母亲在装傻。温媛低下眉。 许玉娥看着小女儿这样子,心里真发愁起来。想不过是个画展而已,难道又有谁给她小女儿灌了迷魂药。莫非蔓蔓是故意装输,来蛊惑她小女儿? 这一想,许玉娥咬牙切齿的,心里痒痒极了。 对这个养女,她最恨最恨的一点,就是蔓蔓认回了亲妈。她好歹养了蔓蔓那么多年,蔓蔓怎么能轻易不叫她妈了叫了另一个女人妈。 偶尔,她不是没有过,偷偷拿出以前和前夫及两个女儿的那张全家福,默默地一个人看着。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偶尔这么想。结果,可能不会改变。 因为她实在无法忍受跟着温世轩的那种苦。正由于这种苦,她自认受了太多的委屈。为什么没人理解她,每个人都只是说她错? 低头搅拌咖啡的温媛,想到了另一件事,上了大学,和其她人住一间宿舍,认识天南地北的人,各式各样的人,她才知道,比她以前家里穷的人,同时拥有才华的人,大有人在。 人比人可以气死人。 她和人家比,人家拿她和自己比。 是不是别人也在妒忌她羡慕她? 或许,自己并不差。想想,那个美术馆馆长都真挚地夸她。 什么时候她学会爱攀比了呢? 对,许玉娥经常小时候拿她和蔓蔓与其他家里的小孩子比。许玉娥特别爱比较,什么都可以拿来和别人家比较。而且,许玉娥的眼睛,向来只看着好的,比自己强的,绝对不会看到比自己弱的。直到今时今日,许玉娥算是有钱了,都一直看着更上层的,从不知道知足两个字。 许玉娥教她的东西,刚好和温世轩教的,截然相反。 许玉娥用自己的行动逼迫她:永远不要知足。 温世轩用自己的人生轨迹告诉她:人要懂得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一直一直往上爬是对的。但到头来,她要的是什么。她想要温世轩和蔓蔓看得起她,需要她一直一直往上爬吗?蔓蔓已经用画告诉她,不用。 心中矛盾的情愫,将她折磨了好多天了。 如果她承认蔓蔓的画,等于是否决了自己的以往。她不可想象这个后果。 不!她不能! “媛媛,电话。”提醒她手机响的,是赵学军。赵学军见着她们母女都在这里像是发呆,心里也闷着。生怕这对母女见异思迁。 温媛把手摸进手提袋里,拿出手机,接起来。 王海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出来:“温媛,我有事想找你说。” 对王海这个男人,温媛太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双猥琐的眼睛,一直避免与他见面,听听电话还可以,张口,即要拒绝。 王海似乎早知她如此,抢着说:“不是我要见你,是我老板想见你。你不想知道,蔓蔓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吗?” 玉佩。说到那块玉佩,以前那些记忆全部翻腾出来。为了这块玉佩,不止她,许多人都饱受折磨。死的死,坐牢的坐牢。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她也想知道些那块玉佩更多的事儿。究竟现在这块玉佩是落到了谁手里。反正,她温媛坏事做过,天不怕地不怕,去见见王海这个幕后老板,没有什么。她深信,对方像杨修一样,会认为她有利用价值,不会对她怎样。 “妈,我学校有点事,要走。”温媛和许玉娥简单地道了这句后,匆匆提了包就走。 可许玉娥,今天已是被她奇怪的态度给惊到了。她前脚刚走,许玉娥马上拉着赵学军跟上。 “你这是做什么?”赵学军想甩开许玉娥的手。 许玉娥不肯放开他的手,道:“嘘。小声点,别被她发现。你也想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吧?你难道不怕她变心,以后不愿意孝顺我们了?” 听到后面那几句切身利益的话,赵学军不吱声了。 他们截了辆出租车,跟在了温媛坐的出租车后面,见着温媛的车果然是没有往学校的方向走时,两个人彻底郁闷了,更是一路跟紧不放。 就这么样,王海在守株待兔的地点,惊喜地发现,不止温媛,还有两个傻货一起落网了。 温媛、许玉娥、赵学军一下车,马上被一群人给围住。 许玉娥拼死反抗了一会儿,见对方亮出刀子时,立马腿软。 不费吹灰之力,王海命人将他们这三个人绑起来后,带到了禁闭的房间里头。 许玉娥一路是叫着:“你们绑我们做什么?我们没钱的,你们是傻的吗?” 温媛沉着脸盯着王海:是她估计错了这个男人?这种男人,怎么能和杨修相比? 王海这人也奇怪,就让许玉娥一路嚷,一直嚷,嚷到声嘶力竭,他都压根没有打算过去封她的嘴巴。等到许玉娥嚷不出声了,他踢了张椅子坐下,嘿嘿地对许玉娥笑道:“你和你女儿是没钱,可是另外有人有钱。至于这人来不来,得看你们值不值得他来了。” 许玉娥心里头一抖,知道他是在说谁,张开嘴巴道:“他,他可能——”说着,寄望的眼神望向了小女儿。 温媛猛地当着母亲的面一甩脸,愤怒地咬住了嘴唇,目光阴狠地冲着在笑的王海,道:“他不会来的,他心里只有蔓蔓。” “你这是口是心非。”王海眯了眯一双狡猾的眼睛,“你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意料。看来,他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你以前不是一直只在利用他吗?” 温媛没有出声。 许玉娥心里阵阵寒颤。 王海看了看她们母女俩各自的反应。同时,吴俊国通过监视器,也在看,益发感觉这些温家人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这个许玉娥。 有了温媛当饵,王海让人去抓温世轩时,温世轩得知到小女儿在他们手里,压根不敢反抗,几乎是束手就擒。不到两个小时,温世轩被带到了他们三个人所在的小屋。 “世轩!”看见温世轩到,许玉娥讶异地惊呼,可以从里头听出微夹的惊喜。 惹得赵学军不怎高兴。 温媛皱着眉头,脸一直是对着墙角,谁也摸不清她是什么情绪。 被推进房间里的温世轩,扫了眼前妻和赵学军后,匆匆走到小女儿身边,仔细看了小女儿身上没有伤后,蹲下来大松了口气。 听见他这声叹气,温媛转回头来,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手腕手臂上有些挣扎过留下的伤痕,眼中忽的闪过一抹暗色,道:“你傻的吗?” “媛媛。”被小女儿骂的温世轩,张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许玉娥听小女儿发话,本是心里挺感激温世轩来的,现在却顺着小女儿说起了温世轩:“你真是傻,你不会带人来救我们吗?你被抓的时候有没有先报警?你不会是连这个是陷阱都不知道吧?乖乖被人抓?” 听完许玉娥这些话,温媛甩过头,是忍无可忍了,爆道:“够了没有?!” 未想小女儿会突然对自己发火,许玉娥吓的一个寒噤,继而委屈道:“媛媛,我这说的是实话。” “什么实话!你们一个两个蠢死了!”温媛狂怒道,尤其是瞪着温世轩,“你以为你这样单枪匹马想来救我,我会高兴吗?你一个人怎么和这么多有家伙的人斗!” “就是。”许玉娥撅着嘴应。 温媛冲她又是一个瞪眼。 许玉娥噤了声,心思:今天小女儿真是越来越怪了,平常都不曾骂过她,冲她如此难堪过。虽然,小女儿对温世轩脾气也不好。可怎么看,觉得小女儿这会儿对温世轩发脾气,不是以前那样。 “媛媛。”温世轩按住小女儿的肩头,道,“我是你爸,你出事了,我不管怎样肯定要来的。不能说自己顾着这条命不顾你。” “那你说你来这里能做什么?!”温媛冲他发着大火,如果不发火,她无法压住现在自己心底里无名的恐惧和焦躁。 温世轩只是静静地说:“我或许不能做些什么。可我过来了,我想你终究会害怕。我在这,你或许能安心一点。” “呵、呵、呵。”温媛三声干笑,“我并不是三岁小孩子要吃奶,你在,我就能安心?如果你是特工,赤手空拳能把那些人全扫了,教我安心才能算是理由!” 尖锐且残酷的现实讽刺,可以让室内另外三个做爸妈的长辈,一派无言。 温媛现在是一个看都不想看到他们,走到角落里蹲下,用力地咬着手指甲。她一个人中圈套倒也算了,是她失算。可接下来他们这三个一块遭捕的算是啥。许玉娥和赵学军是笨蛋,笨的要死的,竟然想着要跟踪她想查她做什么,不自量力!温世轩是个傻瓜,傻的要命的,但是,他也迫于无奈,被抓了如果反抗的话,恐怕,连命都会丢吧。 四个人,二对二,面对面,都背靠在墙根上。现在,他们的处境,与死刑犯呆着的地方无异。 许玉娥抽着鼻子,一边拿手推着赵学军:“你想想办法啊!难道要我和媛媛在这里等死吗?”接着,又是冲着温世轩骂:“你既然蠢的要死都被他们抓了,你来到这里说要保护媛媛,怎么保护,你说啊?那些人,都不知道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死我们?” 说到死这个字,赵学军发抖。 “你不是有钱吗?”许玉娥想到王海的话,突然灵机一动,爬过去抓住温世轩的裤脚,“你赶紧,将银行卡号和密码,都告诉他们,让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储蓄本里面,就那么点钱。他们能看得上我储蓄本上那点钱吗?”温世轩始终个老实巴交,知道自己几点斤两,所以,一点都不认为那些人是冲着他钱来的。既然这些人有这个本事的话,去抓那些更有钱的不是办不到。 许玉娥却不这么以为,始终认为他储蓄本里应该有很多钱的,听他这样一说好像要脱卸责任,愤恨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把钱都留给那只妖精了。可你不要忘了,媛媛也是你女儿!你这个丧尽天良的!” 都到这个节点上了,她竟然和他吵这个。难道永远只有钱重要命不重要。温世轩两只眼瞪着她。 许玉娥才不怕他瞪,撸撸袖子,想再继续吵。 这时,赵学军插话:“他们抓我们究竟想做什么?如果不是想要你的钱,抓我们来做什么?” “你觉得他们不是想要他的钱?”许玉娥回过头来凶赵学军。 赵学军只烦着能不能活着出去,对许玉娥这样无理取闹也有些不耐烦了,对她吼回去:“这不是明摆着吗?若想要他的钱,不会直接去拿他的银行卡套取密码?抓他来这里做什么?” 欺软怕硬的许玉娥被他一吼,整个人缩了回去。 温媛嘎吱咬着指甲:她这继父,脑瓜有一点,不至于像她妈那般蠢。这整件事,直到温世轩被抓来,她马上能想到,对方要找的人是谁。 可蔓蔓能上当吗? “蔓蔓。”温世轩抱住脑袋,这一刻,是想清楚了对方是什么目的了。 也是,蔓蔓出过事后,陆家保卫森严,是不会让他们轻易接近到蔓蔓的。抓他下手来引诱他养女,最好不过。 许玉娥听到他念蔓蔓两个字时,一下,豁然开解。为此她是发疯似地嚷着,埋怨着:“我早就说了她是个害人精!你当年抱她回来做什么?现在可好了。是她要把我们这几个全拖累死了,是要让你绝子绝孙了,你这个蠢的不能再蠢的男人!窝囊废!” 什么都好,说到他女儿,就是触到温世轩的底线,许玉娥明显忘了这一点。温世轩霍的跳起来,冲她怒道:“蔓蔓和媛媛都是我女儿!我不允许她们两人出任何事!你给我记住,如果你斗胆做出些什么?” 囚室内一片乱。欣赏着闹剧的吴俊国是越看越乐,和王海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家子的?这陆家的女儿也太奇怪了,竟然能与这样一家子保持有关系?” 王海对于他竟然能对温家这般感兴趣,有点大出意料,保持着质疑,讪讪地答道:“这事说来话长。和我最开始那老板有点关系。”解释完,有意试探反问吴俊国:“莫非吴老板认识这一家子?” “嗯。认识,不认识。”吴俊国看着温世轩那张脸,是能想起另一个样貌相似的人,但是,性质完全不同,他现在只对温世轩和他的家人感兴趣,“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说实话,比我还无耻。看得我血液都热了。” 王海听完心头拨凉拨凉的,怎么觉得吴俊国现在脸上的那股神情,很像杨乐儿。如此说来,岂不这一家子会凶多吉少了? 知道养父遭绑架后,蔓蔓脑子瞬间是一团乱。打电话给谁?给她老公?给她哥?会不会有人在盯着她,如果她敢打电话求助,会不会有更可怕的后果,对方当场撕票。既然对方都说得出等着收尸这样的话,证明对方是不怕她拿不出玉佩的。所谓狗急跳墙,对方早已想着同归于尽的末路了。 拿养父的命冒险?蔓蔓说什么都不敢。 时间挺急的。她匆匆忙忙开车跑回了家。一路爬楼梯爬到姚家,却在姚家门口迟疑住了。 在屋里的姚夫人,像是听见了脚步声,走到了门口开门,打开后,发现楼道空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再往楼下看,看见了蔓蔓的甲壳虫,开出了大院。心里一下犯疑惑了。明明,是记得一小时前,蔓蔓已经出去过一趟。这是怎么回事。 蔓蔓将车开出大院后,先找个地方靠,打了电话给庄如玉。她现在首先要知道,她养父究竟出了什么事了。而且,有多少人知道她养父被抓的事。 她老公知道吗?她哥知道吗?会不会都知道瞒着她? 接到她电话的庄如玉,一半吃惊,一半像是早有所料,说:“是不是,想问近来孙家有什么行动?” 这话意味真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了。蔓蔓压住胸口的心跳声,冷静地说:“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事对我很重要。” “告诉你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以为这事你知道,对你今后防范可能也有好处。”庄如玉以出乎她意料的爽快度说,“孙家知道你把玉佩埋进花盆的事,拿了这事去诱敌人落网,可惜,没能成,折将又赔兵。” 原来是这样,所以对方知道了她能把玉佩取出来,绑架她养父要挟她换玉佩。可见对方也是很谨慎的,知道直接对她下手不容易,不如拿她养父下手安全又可靠。 庄如玉接下来又说:“现在,孙家那边,应该是通知到你哥那里了,怕你们那边出问题。一群人都在守株待兔。但是,等到这么久了,敌方一直没有动静。” 蔓蔓一面听庄如玉说话,一面却已是顺着这个思路,是想到了比庄如玉更长远的地方去了。如果,对方没有能拿到玉佩?或是说拿到玉佩后的动作呢?只是赶紧拿到保险箱撕了合同?不,以对方那种拼死一搏的念头来想,逃跑,撕了合同之前,何况在没有拿到玉佩的情况下的话,更是要想着同时先断了对方的路。 玉佩联系的是古沫的继承人。古沫认定的继承人是——她哥? 握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了?你有其它什么想法吗?”听出她呼吸声不对,庄如玉问。 蔓蔓没说话,直接是挂了电话,接着拉下车档,一踩油门,甲壳虫冲上了大道。 她哥?她爸?先救她哥,还是救她爸?如果去救了她哥,会不会打草惊蛇,那些人撕票她爸?如果去救她爸,会不会她哥就来不及?打电话给她哥?打了电话她哥信吗?如果她哥不信,如果她哥因此发觉,会不会阻止她去救她爸? 脑子里此时已乱成一团,眼见车上的时刻钟一点一点地是往四点钟的方向靠近。 她哥的单位离大院并不远。飞驰起来的甲壳虫,只要过两个红灯路口,马上可以望到她哥单位门口的影子。已经,来不及等她去思考,去琢磨,去衡量这其中的利弊。把她哥或是她爸放在天平上来衡量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在和死神赛跑的时间面前,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来到面前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刹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只有空白的大脑和纯粹自动的手脚。 远见着,她哥刚好走出门口,是要坐上高大帅开来的公务车,可能是要去哪里。 在她面前,一辆本来停靠在一边上的银色小轿车,突然从十字路口拐过弯。在看到那辆车忽然发动的刹那,她的脚猛踩油门。前面的那辆车骤然的加速,却万万没想到后面的甲壳虫会更快地发力。 甲壳虫撞上了银色小轿车的后尾,两辆车由于巨大的撞击力,方向盘错乱时,向路道一边倾斜。甲壳虫的车头是顶着银色小轿车顶到中间的阑干相撞,最终停止下来。 车祸,发生的如此突然,使得沿路过往的车纷纷只知道紧急刹车和相让。 谁也一时弄不清楚这车祸怎么突然发生的。 在听见车轮子急速擦过泊油路发出尖利的摩擦声时,反应敏捷的高大帅第一时间从车里跳出来,推着君爷往门内躲。同时间,站在大院门口的门哨冲了出来。 几个人,同时见着两车相撞,就在他们的正前方,冒起了乌烟。 画面静止的一刻,高大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刹那间也要静止了,等着定睛一瞧,两辆相撞的车里面,有一辆是再熟悉不过的甲壳虫。 “囡囡!” 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开,高大帅踉跄着,是差点摔倒在地。等站稳脚跟猛回头,果真见着君爷发疯似地冲向那出事的甲壳虫。他见势不好,和门哨立马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拉开了佩戴枪支的保险栓。 两辆车是都被撞得有丝变形了。但明显,后面顶着小轿车的甲壳虫,要好一些。前面的银色小轿车,充气囊打开后,包围住了里面的司机,使得其动弹不得。高大帅指挥那持枪的门哨盯紧那里面的司机。紧接,是和君爷一起去拉后面甲壳虫的车门。 由于车门撞扁撞歪了一块,又是里面锁了,拉不开。急得要死的时候,他们正想拿鞋子砸窗。这时,突然车门咔一声,车锁开了。里面一只手推开了门,然后,从门缝里露出一张紧张过后显得疲倦的脸蛋儿,抬起来,是对着他们两个看。在见到君爷那张阎罗王脸此刻全变得青白时,头有点惧怕地要缩回车厢内。 嘭! 君爷的大手是瞬间将车门一拽,给拽飞了。车厢刹那敞开了个大口子,令里面的人无处可躲。 蔓蔓眼瞧是没得躲了,也就没法,任着被她哥一把握住手臂给拎了出来。 “君爷!”高大帅的心,快被他们兄妹俩这突如其来的一串变化,折磨到神经了, 高八度地尖嚷,瞧君爷这样子怒气冲冲像要打妹子,“你这打她没道理!” 冷眸狠狠地朝他一扫:“我这是要打她了吗?” 高大帅傻子似地直指他举起来的手。 结果,那只举起来的大手,只是绕过她肩头,紧接一个用力将她给搂进怀里,道:“走!” 蔓蔓其实,头有点晕晕的,不是被撞车的缘故,是自己突然的举动一样不是自己所料的,任她哥拽着。等她神智在迷糊中有一点清楚时,是额头上猛地被一块酒精棉球一压,给刺激醒了。 君爷的手指拿着块浸满酒精的棉球,压着她额头那丁点连出血都没有的伤痕,活像是在疯狂地报复她一样。 她痛得直咧嘴,龇牙。 “痛了吗?”冷冷的声音,一句累加一句,几近咆哮,“知道痛了吗?!我看着你把车开过去撞的时候,我心里面比这要痛上多少倍!” 高大帅不敢插声。 听到他这些话,她额头反而不痛了,是皱起眉:“那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车撞?” 她还有理说了?!冷眸里的怒意狂加三分:“我会被车撞吗?我和我的人有这么窝囊吗?!我是你哥我会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吗!”骂完,手指头毫不留情再往她脑袋壳上一敲:“你以后再敢自作聪明!我会直接把你脑袋打开来纠正那条神经!” 蔓蔓连忙用双手捂住脑壳,这他手敲的,是比车撞的那刹那,痛多了,龇着牙:这太没天理了!她这是救了他命,他竟然这样对待她这个救命恩人。 可君爷心头的怒火远远不能止住,在她面前来回地走着,比她更要咬牙切齿的,指着她:“我早知道,你学会开车不会有一点好处!你以后不要给我开车,我告诉你,我从现在开始要吊销你的驾驶执照!” 听到连她的驾驶执照都要吊销,蔓蔓想跳起来,头上的伤口作痛,只好又坐了下来,眼睛飞快地眨着,是快眨出一点液体来了。 高大帅的手放进口袋里,是不停地按着某个电话号码。眼见这场兄妹的对战是越演越烈。 好在救火的人在这时候总算是赶到了。姚爷是在接到门哨的电话时,从上面飞奔下来了。撞开门一瞧,见到几个人都完好如初,他接到消息后发白的脸才回了血色。 走过去,先低声问高大帅怎么回事。 高大帅简明几句话阐述蔓蔓为君爷挡车,君爷要吊销蔓蔓的驾照云云。 姚爷只认定,人没事是最重要的。过去后,先拉了拉君爷的袖口要他消气。接着走到蔓蔓那里,仔细看了她那伤口确实不重,不忘先念她:“囡囡。你没事挡什么车呢?” “我怎么可能疯了傻了似的,没事会去给他挡车吗?”蔓蔓回答完,方是察觉上了姚爷的套。 姚爷眸里的利光锐利地一闪,声音陡地沉:“你是知道你哥要出事,开车过来了,是不是?” 君爷此时已回过身来,怒气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代替的是心头更为的沉重和思量。 高大帅一样皱着浓眉,看着她。 “既然知道你哥要出事,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姚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一样想到她差点没命的后果,口气些微不悦了起来,“你以为你自己能做什么?你以为你为你哥挡车了所有人会为此高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和你哥这命是你的吗?你这么做是要把你哥再推进火坑里了吗?” “不——”她一霎那,是被对方一连串话给逼到有些慌乱了,道,“只是来不及说——那时候,一时间,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就踩了油门。” 只是这个答案,仍不能让他们满意。姚爷是在之前刚好接到母亲的电话,得知她进出大院的蹊跷情况。于是姚爷声音又一沉:“只是这样?” “嗯。” “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你哥要出事的?” 蔓蔓这时,望到了墙上挂着的圆钟,上面的指针,已是快接近四点了。 她爸! 她在一刹那,踩了油门救了她哥,那她爸,她爸怎么办? 不行,她现在得去救她爸。 她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姚爷连忙挡住她,问道:“囡囡,你想去哪?” 她哥的声音,这时冷冰地插进来:“是谁出事了吗?” 她没吭声。 如果是她老公她朋友或是家里面谁出事,她肯定不会这样一幅不说的神态。她能这样为难不说的人,只有一个人选。 君爷“啪”一巴掌打在了桌上,不用想,厉声道:“不准去!” “你不要这样不讲理!”蔓蔓抬起头,看着他冷峻的没有丝毫谈判的背影,一口气一口气地吸着,用力地说,“我这可是为了你,为了先救你,先暂时搁下了他——你还想怎样?” 她在刹那之间,先选择了他这个哥,是否证明他已经比那个男人在她心里面上升了位置? 冷峻的背影稍微地一僵,但仍不愿意回过头来。 蔓蔓继续说着:“我是肯定得走的,肯定要去救他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你说你这条命是欠了我的,我这条命不是一样是他救的是属于他的吗?” 说罢,她要再往前走,没有犹豫。 “囡囡!”姚爷挡在她面前,“你这样去了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不能让他们撕票。我想好了,拿块假玉佩试试。”假玉佩,她有准备一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总能拖延点时间。 “真玉佩在我这里。” 姚爷突然的这一句,让在场所有人一讶。 蔓蔓讶的是:他这是想帮她了吗? 君爷眉头时而紧时而松的。高大帅心情很紧张。若是两个爷之间起矛盾,他要更遭殃了,不知道该服从谁。 “陆君,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我们必须先把人救出来。”姚爷道完,怕他仍是不愿意接受,走到他身旁耳语了一句,“如果他真是死了的话,其实对我们也不利,这不是我们目的。” 是的,如果温世轩就此死了,怕是她会为此埋怨上他们,反倒让温世轩死了都得到无尽的好处。的确这样的结果不会是他们的目的。 君爷松了口风:“先将那开车的人抓来审问。” 姚爷接着说:“我和高大帅陪她去一趟交易地点,等她把玉佩给人家了,拖延撕票的时间,再看看能不能跟踪到他们的窝点。” 既然他们都愿意出手帮助了,蔓蔓自然不会反对。 如此一来,为防止对方拿到假玉佩马上撕票,蔓蔓将真的玉佩,据说上面安装了跟踪装置,给放在了对方指定的地点,接着撤离。 利用跟踪装置,他们一路观察到拿着玉佩的人,是直接飞驰到了机场,并不是去往人质的窝藏地点。这点意外,不是他们想不到,是往他们计划中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这群歹徒,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如此狡诈,前所未有。以至于孙耀威和他们的计划连连失败。 此刻,已经离温世轩被绑架有几个小时了。暮色逐渐降临。蔓蔓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和周玉交代,心里一点点地是像要被黑夜吞进去的凉。再有温浩雪打电话来问她,说是温媛不知怎么回事没有回校,校里面的辅导员都打电话到她这里来问了。不久,温家人发现,不止温媛失踪,许玉娥、赵学军、温世轩通通失踪。惊慌失措的温家人想到要报警。温凤姊几次三番打电话到蔓蔓这里哭着央求说必须救出她哥哥温世轩。 温凤姊到底是不是念着兄妹情,蔓蔓不知道。可是,温家人在得知可能失去温世轩的恐慌,不止蔓蔓,所有外面的人都能切实地感受到。她养父,其实在温家不是一个完全没用的人,作为老大,实际上一直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在支撑温家这一大家子。没钱没关系,更重要的是精神支柱不能倒。 林文才和林佳静倒没有打电话给她,大概是知道她现在一定伤心着,如果现在打电话给她,不仅没有帮助,反而给她难受的心情雪上加霜。 看着车窗外落下的夜幕,蔓蔓将手机贴近了耳畔,嘀嘀嘀几声后,可以听见她老公的声音,道:“阿衍——” “蔓蔓。”通过电话线,都能听出老婆哽咽的嗓子,老婆极少这样无措过,蒋衍为之变色。 “我爸——” “我知道。” “你知道?”蔓蔓一愣。 “我现在在阿芳家里。你别紧张。现在我们在破解某人的跟踪器,应该很快,就能得到你爸的下落。”蒋大少说。 原来傅博这人,早在机场,发觉兰娟这个人与王海截然不同,再联想到当初一群人在杨博士家住的时候,兰娟已是表现得有点不一样,因此留意在了心上。到后来,王海当堂与他唱反调,调离他去其它地方。他预感不是很好,就在擦过兰娟身边要出门口前,在兰娟衣服上留下了个小小的跟踪装置。想必,兰娟这人,哪怕发现了有跟踪装置,不一定会将它摘下来。 只是这跟踪装置,傅博来不及把它打开。但是,这跟踪装置,又特别在可以远距离操控打开。 孙耀威他们在几经寻觅,找到了傅博被关押的场所,傅博因为被迫吸入大量气体及过度脱水,处于昏迷状态。幸好傅博知道自己不行之前,咬了指头在衣服上留了串行内密话。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即是远距离打开跟踪装置。说起来,这种跟踪装置是傅博发明的,一下要了解傅博加诸于这件装置上的种种并将之操控,不是件简单容易的活儿。考虑到,一是阿芳有一本傅博亲笔写的黑客书,或许其中有些与这个装置有关的东西。再加上,孙耀威对蒋大少,因着蒋大少上次敢带着人马去踢他的门,对蒋大少的技术信得过并且欣赏有加。于是,孙耀威将蒋大少请了过来,并说明了情况。早在今天中午,蒋衍来到了阿芳家里,开始一连串地破解装置软件工作。 如今这工作接近了尾声,一群特警严正待命。 在温世轩他们囚禁的地点。兰娟摸着衣摆内里,不知何时被粘上的一颗米粒大小的东西,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直觉上,她不愿意摘掉这个东西。感觉,这会儿,这颗米粒大的东西,像是有点突突跳的搏动在里面,令她惊奇。 王海突然鬼鬼祟祟地过来。兰娟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将手拿离开衣摆。王海并不觉得她摆弄衣摆有什么奇怪,这是女人常有的动作。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旁,让她给自己倒杯开水。 递给他开水后,兰娟见他这样子有些奇怪,问:“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吗?” 他们指的是吴俊国和江奶奶。按理,王海现在得到了他们的信赖,应该是使劲全力在他们身边服侍并获得他们进一步的倚重。事实上王海也一直在这么做着。 王海咕噜噜灌了大半杯水入肚后,朝她吐了句:“你说,我像是会杀人的人吗?” 兰娟一怔,面色紧接一变,慎重地告诉他:“海哥,如果真杀了人,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是的。”王海还不想哪天若不幸被抓给判个死刑,所有罪行中,杀人是被判死刑最无疑的行为,他摸了摸心跳道,“我本想和他们说,但想,他们是群疯子,我何必去说,疯子疯起来,说不定反咬我一口。” 兰娟皱眉:“你这是说谁疯子?” 王海来不及答的一刻,突然嘭一声枪响,答案浮出水面。 兰娟被吓得跳起来,王海使劲儿拽住她捂住她嘴巴,嘘嘘嘘:要死人的。 囚室内。 吴俊国拉开保险栓,只是往地上射的一枪子弹,却足以是让四个人目瞪口呆。 这个人想干什么?为什么一进门就开枪?许玉娥瑟瑟发着抖。不是要拿他们去要挟蔓蔓吗?难道蔓蔓没有答应他们条件?他们要撕票了! 恰恰相反,玉佩他们是拿到手了。 在这之前,突然得知撞死君爷计划失败的消息,江奶奶正恨着不知道怎么办。没想王海的主意真能奏效,这蔓蔓,果真是把玉佩给他们送来了。 江奶奶喜洋洋地先一步去机场接玉佩。本来,拿到东西,温世轩他们杀不杀,已是无所谓了的。可吴俊国突然做了决定,要留在这里断后清场。 王海只是看得出,这人和杨乐儿一样,有些疯。令这男人发疯的导火线,就是这群温家人。 见吴俊国的枪口一抬,是突然对准了自己。许玉娥哇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死。你们要人死可以去找她,为什么找上我?那个没良心的,不要我这个妈的,才是该死的。” 听着她哇哇哭的那些话,吴俊国只是越听越想笑,最后真是笑了出来。 其他人听着他古怪的笑声,毛骨悚然。 “怎样?”吴俊国这话,仍是对着许玉娥的,阴森森地笑着问,“是想你女儿死,还是你死?” “我女儿?你说蔓蔓?” “不,是她!”吴俊国说着,将枪口指向了温媛。 温媛抬头,双目不是瞪着那乌黑的枪口,而是对向浑身打着抖的许玉娥。 “怎么?她不是你最宝贝的女儿吗?你不愿意为她挡枪吗?” 许玉娥双手抱着自己,小女儿温媛乌溜的眼珠子扫过来时,她只是顿然觉得更冷了。 那是她女儿,亲女儿,不像蔓蔓是养的,可是,为什么她动不了,她动不了呢—— 温世轩冲了过来,伸开双臂护在小女儿面前。 对横出来的温世轩,吴俊国俨然极不高兴,道:“你别挡着我,我现在是要杀她!如果你想要你这条命,就离开!” “不行!”温世轩斩钉截铁,样子就像一条死活拉不回头的牛。 这老实巴交的男人真是令人讨厌。他那么好的兴趣都被搅了。吴俊国抬起的枪口,猛地朝温世轩头顶上砸下去。温世轩猝不及防,被砸中正中的穴位,一下晕了过去,头顶上咕噜噜流出了道鲜红的血河。 许玉娥“呀呀呀”地尖叫,双腿在地上猛蹬着,活像一只水煮青蛙。 吴俊国听到她尖叫,又笑了,拿枪口再次指回了她身上。 许玉娥看着枪口回来的刹那,感觉整条魂是要被这东西给抽走了般,全身没力,只有出的气。却听吴俊国问的是温媛:“你想她死,还是你爸死?” 温媛看着许玉娥,乌溜的眼睛无波无澜,像片死海。 许玉娥抽着凉气,一遍遍叫着小女儿的名字:“媛媛,媛媛——”那口气,就像抓着条救命草。 温媛转回头,道:“我谁都不会救。” “是吗?那我两个都打死好了。”吴俊国说完先是一枪嘭,打中了倒在地上不动的温世轩的腿,然后枪口往上抬的瞬间,瞄准许玉娥,第二枪射出去。 嘭—— 枪响的刹那,许玉娥瘫了,双眼球往上翻,口要吐白沫。可等了会儿,好像自己好好的没有死,她摸到胸口,心脏是在跳着。惊疑不定的她不敢相信,再慢慢低下视线时,看见她小女儿的身体是与前夫的身体叠加在了一块,两条血河,不会儿汇成了一条大河。 赵学军在她旁边也是惊魂未定的,摸着胸口说:她,她替她爸挡了枪! 温媛突然的动作,对他们来说是不可置信的,因为,温媛自己都说了,她谁都不会救。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刹那,在枪口对准许玉娥时她无动于衷的身体,见着枪口转对上温世轩的瞬间反应了起来。 在看到吴俊国第三度抬起枪口,是要调回来对付他们时,许玉娥和赵学军,连忙抱住脑袋。 吴俊国如魔鬼的声音再次问:“你们里面,谁希望谁死?我告诉你们,我这里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了。只能一个活下来。” 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许玉娥,与赵学军,两个人互相对着眼睛。 “怎么,你们不是夫妻吗?谁愿意为谁挡枪?是夫妻,总是很相爱的吧。为彼此挡枪很正常。”吴俊国说。 许玉娥,赵学军,都是既不说话,同时像顽石一样纹丝不动。 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子,吴俊国轻轻地叹一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幸好我没有结婚。 许玉娥赵学军惊疑不定,这是不是代表不杀他们了。 可突然间,吴俊国的枪口又对准了许玉娥。 前面有过一次翻白眼的经历了,许玉娥这时候只剩下哭:“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女儿不是都死了吗?你如果是个好妈妈,不是该陪着她一块死吗?”吴俊国挑挑眉,道。 “对,对!”赵学军在旁边满头大汗地应和。 “你这不要脸的,我是你老婆,你怎么可以要我死你自己活呢!”许玉娥痛哭流涕,冲赵学军骂着。 “哼。”赵学军满脸对她的不屑,“我不要脸?你才是那不要脸的女人。求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你前夫的财产。像你这种女人,远远比不上我原来的老婆呢。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能叫做妈?” “可你是我老公!” “我现在就和你离婚!” “你,你敢?!如果你敢,我就把你不举的事情告诉到外界去!反正我死也要拉着你死,让你死后都是我的人!” 赵学军听到她后面这侮辱性的话语,可谓是火冒三丈,霍的跳了起来,愤怒冲她唾骂时,突然间“嘭”,身体一歪,倒了下去,额头上多出了个流血的窟窿。 于是,许玉娥的身体不抖了,只是死死地看着地上那三个不动的人或是尸体。 吴俊国骤然大笑,将枪往地上一扔,冲她道:“果然,你是那个最厚颜无耻的,所以我肯定是不会杀你的。” 门嘭的一关。 黑暗的房间里面,余下许玉娥一个人。 吴俊国在走廊上走,果然不久之后,听到那个女人像是鬼叫似地喊着,应是要疯了吧。他得意地拿出手帕擦擦握枪的手,接着招呼人,是要到楼下坐上车离开。 王海跟在他后面,兰娟与他们两个保持一段距离。 下面准备离开的车拉开了车门,吴俊国刚要坐进去时,四周突然啪的一排白灯照射。 “举起手来!” 周玉连夜从外地,乘坐飞机赶回京城。到了机场出口,看到了在秋风里站着有些瑟抖的蔓蔓。 “表表姑。”蔓蔓沙哑着嗓子说。 周玉走过去,伸出的双手把她一抱,嘴里喃喃:“没事,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 蔓蔓把头靠在她怀里,没说话。 拉开车门的蒋衍,是将周玉的行李先搁进了后车厢,接着催了周玉一句:“外面风凉,对你不好。” 蔓蔓记了起来,连忙拉着她进了车里面。 一路,她和周玉是手指交叉着手指握紧。 周玉一句话都不敢问。 蒋衍飞车,是将她们俩送到了医院。 温世轩在这里的重症监护病房住着。周玉换上了隔离服后,走进去看病人。 蔓蔓和老公站在她后面。 周玉握起了温世轩的手,细细地摸着掌心上面的粗茧,低着头,任谁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着她低沉的声音说:“幸好,你不知道我有孩子的事,不然,你现在肯定更难受吧。不过没有关系,我和孩子都会等你。” 蔓蔓闭了下眼睛后,转身走了出去。跟在她后面的蒋衍,生怕她会倒下来,用手撑着她腰。 “如果想哭就哭。”他说。 “不想哭,我爸又没有死。”蔓蔓道。 温世轩是发现时,由于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幸运的是,那枪子弹没有击中要害。 相比之下,为他挡了一枪的温媛,可就危险多了。据闻是击中了脑部接近脑干的位置,极有可能,即使能活下来,也会变成植物人。 赵学军挨的那枪最准,因为没有人给他挡,他也没有为人家挡,导致一枪毙命。 许玉娥,是疯了—— 江奶奶在机场落网。 其他犯罪分子一并被一网打击。 事情到此应该告落,可蔓蔓心里没有感到松懈。她爸如果醒来呢?如果醒来后得知温媛给他挡了一枪呢? 每想到这,她为养父心如刀割。 说到底,温媛为什么会选择给温世轩挡那一枪呢? 别说温家人想不明白,可能温世轩本人都想不明白,更别提发疯掉了的许玉娥。 现在,照顾着温媛的温凤姊,按照温凤姊的说法来说:大哥有那么多人照顾着了,却是媛媛,没人顾着,是个可怜的孩子。大哥若醒来,如果知道女儿没人照顾肯定很伤心。 张秋燕和温浩雪,也是主动来和温凤姊换班,全力4小时照顾温媛。 或许,每个人都不喜欢温媛。可是,在这时候,想让她们抛弃温媛不管,却是不可能的。就连远在家乡的温凤妹都要赶过来帮手。林文才和林佳静在旁看了后,突然觉得这些温家人并不是完全无情,也就尽可能地帮着。 这里面,蔓蔓他们小两口算得上是最累的,因为,医药费,两个伤员庞大的医药费需要她和她老公支撑,第二是,医学方面的事情,需要她和她老公去联系人。为此,认识几个有名大夫的公公蒋父,跑了过来帮她的忙。她老公,给她最大的帮助,就是给她肩膀依靠着。 有一次,她坐在医院走廊的板凳上打瞌睡,听见她老公和公公窃窃地交谈着。 “陆科不愿意出手帮忙吗?”蒋父问。 君爷的态度,等同于陆家的态度。 本来这些事,如果君爷愿意出手,他们小两口何须这般累。不是蒋大少和蒋家没有这个能力找不到人,只是论在这个专业里面,君爷不仅是专业人而且是领导手上资源丰富,一旦愿意帮这个忙,不用说,一切都无后顾之忧了。 蒋衍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这个问题。 太艰难了。陆家和温世轩的矛盾不是现在才有的,是存在了太久。 况且,范慎原为温世轩代言的那个官司,在和陆家一直纠结着。 要让陆家主动退一步,那是很难的。 他和老婆不是没有努力,只是,两方人马各持己见,又都是手心手背的肉,哪个都不好说。 蒋父见儿子都解开不了这个两难的难题,叹了声息后,叮嘱他们俩:“你和蔓蔓,小心自己的身体,可别倒下了。” “嗯。”蒋衍点着头。 提脚要走的蒋父,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和他说:“你舅舅来信了。在我那里,我忘了给你带来。” 黄济儒来信? 蒋衍眼睛霍然一亮。 黄济儒的来信,可谓是解了他们小两口的燃眉之急。黄济儒在信中要求,他们在接到他的信后能即刻启程,趁大雪未到之前上五台山,有重要事情与他们说。 从医生那里,求证到两个伤员情况暂时都稳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外,将医院的事慎重委托给了蒋父和林文才后,蒋衍小两口子,应黄济儒邀请,准备启程前往五台山。 因为黄济儒信中要求他们要带上两个小宝贝。小两口子决定坐火车前往。 既然是黄济儒这样德高望重的高人邀请,陆家不好出声反对。 两个小宝贝第一次要出远门,最担心的,是和小宝贝几乎天天在一起的姥姥了。 陆夫人想来想去始终不放心,与老公商量:“你看,不如我随囡囡他们去这一趟吧。反正我没有工作。” 陆司令心里一样是挺担心的。想女儿和女婿,虽然都算得上是称职的年轻父母,可那两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是混世魔王,一路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两个孩子若真是闹起来,恐怕两个大人都管不住。如果有经验丰富的老婆跟着去,必定是有些帮助的。只是老婆去了,他这又有点舍不得,担心其安全。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变的,变到陆司令想请假,和老婆一起陪女儿女婿小外孙们去五台山。 君爷闻之后,浓眉一挑:“你们打算把我一个人撇在家里?” “你早点结婚不就完了。”蔓蔓从容不迫道。 “那是。”陆夫人立马接嘴道,与女儿同一阵线。 陆司令更不以为意:“你想找个人陪?晚上让欢儿从学校回来也行。” 蒋大少最聪明狡猾,陆家自己人这种纷争的时候,他向来不选边站。 君爷被一群人炮轰,显得沉着淡定,却不忘切把齿,道:“你们——这个事我会记着。” 记仇记债了? 君爷这点睚眦必报最厉害。 吓得陆司令不敢再提请假。陆夫人犹豫来犹豫去,留在了家里给大儿子做饭,免得大儿子再给她扣一个大帽子:重女轻男。 蔓蔓本来就不大想父母跟着去,主要是父母跟她去不是去旅游享福,帮她照顾孩子是找累。父母年纪都有了,这样操劳自己身为女儿都心里过不去。想必她哥也是基于父母的身体考虑,甩出这个杀手锏。 九个月大的孩子,对外界稀奇,又喜欢爬来爬去。两个混世魔王一登上火车,已充分表明了这种迹象。蔓蔓觉得真该如小家伙说的,拿狗绳来绑。对此,蒋大少同意买两个狗脖子项圈,一边逗着自己两宝贝,道:“你们再不乖,别说妈妈拿狗绳子,爸爸也拿够绳子。” 两个混世魔王是人精,想都上了火车,难道父母能变出狗项圈,对父母威胁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这两孩子既然是人精,当然不会像那些傻孩子一样去爬窗爬桌子给自己制造危险。相反,他们很是鄙视这样的孩子。 不会儿,坐在对面一个抱着也是差不多大孩子的妇女,看着沿着床位内侧爬来爬去的两个小宝贝,对蔓蔓说:“你教孩子教的真好。他们怎么知道要在里面爬,不要在外头爬的会掉下去。” 蔓蔓额头掉下几颗冷汗,古怪地看着自己那两孩子。 谁教过他们?好像她和她老公都没有吧。 妇女一个劲地追着她问育儿经:“快说说。你看我这孩子,不也这年纪,喜欢爬来爬去的,但是,总喜欢爬到床底下。” 听到这话,两个混世魔王坐了起来,齐齐对着妇女怀里的那个傻孩子,勾勾邪恶的嘴角:傻蛋!就是个傻蛋! 哇! 妇女怀里的宝贝儿哇哇哇大哭,哭得可凄凉了。他这多大,已被同龄的孩子鄙视为傻蛋了。 “你这孩子怎了?怎么就哭了?你看人家多乖——”妇女一面手足无措地哄着自己孩子站起来,一面羡慕地看着两个混世魔王。 话说,咱小西西的金牌卖萌笑脸,可以杀人无数。 妇女越看小西西笑得是多英俊多可爱,反观自己孩子哭起来像只狗熊,气恼起来,伸手拍一下自己孩子的屁股,感到没有面子地走了出去。 等哇哇哭的孩子走了,蔓蔓回头,朝自己两宝贝杀去一记目光:有没有出息?尽欺负同龄人! 两孩子早已稳稳当当面对面坐着,捏起小黄鸭子,唧唧唧唧,好像天真无邪的小天使,什么都不懂,只会玩小鸭子。 蔓蔓够无语的:这两个魔王是怎么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火车隆隆地开。两个小宝贝,偶尔被爸爸抱着,对着火车窗,可以看见城市里没有能见到的一派田园景象,小嘴唇缩的圆圆的,不时发出“哦”的惊叹。 下火车时,由于近冬,蔓蔓给两个小宝贝穿上厚实的棉衣和外套,给他们戴上小帽子御寒。 妈妈给挑的流氓兔外套,果然引人注目。 许多路过的人看着流氓兔,再看看这两个混世魔王的表情,都能一下明白到这是两个不好惹的孩子,不会随意来自讨没趣。 两孩子为此皱皱小鼻子:哼!本想骗骗一些不知好歹的大人玩玩的。 “阿衍——” 小两口各抱着一个小宝贝,刚走出火车站,听见一声呼唤。 蒋大少先转过头去,很快是见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应说有好几年是没有见过黄济儒了。可黄济儒不管何年何月都不会变的高风亮节的气质,在人群中如一株挺拔的松柏,鹤立鸡群。 “是我舅舅。”蒋大少笑着对小媳妇说。 黄济儒乃高人,久仰大名。蔓蔓小媳妇忙跟在老公后面,穿过人群走过去。到了黄济儒面前,两人才发现,黄济儒身边站了个和尚。蔓蔓见着很眼熟,等想起这位仙风道骨的贫僧正是在去年雍和宫外见过的那位,不由在心里感叹:世界可真小。 金大师朝他们两人一拱手,接着,是对着两个娃展开和蔼亲切的笑脸。 黄济儒同样是对着那两宝贝看了又看,有着不胜欢喜的喜悦在睿智的眸中跳跃。 两个宝贝,本来都是高傲的宝贝儿,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从来是不以为意,然而,今日这两位高人囧囧有神的视线,引起了宝贝儿的高度注意。 两双乌溜溜的小眼珠子,显现出以往不同的安静和沉着。 两张小脸蛋一样严肃,不苟言笑。 蔓蔓伸手捏捏自己怀里儿子的小脸蛋,心想,这孩子居然会有这样一天不对外人卖萌,太惊奇了。 小西西是很有分寸的孩子,知道有些长辈是骗不得的,尤其是眼前的这两位。 “上车吧,外头还是比较冷的。”黄济儒拉开了来接他们上山的小面包车车门。 几个人坐进车内。从城里到山里的蔓蔓他们两口子,能深深感受到山里的寒流,与城里是不能相比的。未真正近冬,可山里已经开始很凉了。 小面包车由一个熟路的僧人开着,走着盘山公路,沿途能见不少游客乘坐的中巴大巴擦身而过。那些游客见着他们和僧人坐一趟车,也都颇感好奇。一路的这种热闹,好像有点被视为动物园里动物的感觉,直到是面包车开进了一条岔道,接着,他们下车徒步行走。没有往那些向公众开放参观旅游的寺庙,是往一幽静的五台山腹地里走去。 五台山森林茂密,层峦叠嶂,据说北台叶斗峰是千年积雪,山中奇峰怪石居多。伴随改革开放,游客日益增多,但僧人们想在这里选择一个僻静修炼的场所,还是有地方的。 来到一处,是被周围参天大树犹如天然屏障屏蔽住的一座小寺庙。蔓蔓小两口能看见僧人们拿着扫帚,在做日常的门口清扫工作。刷刷刷,扫帚扫着门口地砖的声音,配合山中的风水,感觉是一股宁静的风掠过心头,洗去所有的尘嚣。 真是块世外桃源。 蔓蔓想,很想拿笔来画下这块幽静的地方,感觉,哪怕是看着这样的一幅画,心灵都能时刻受到洗涤。 说是世外桃源,真是没错的。看进了寺内,可见里面僧人移栽了不少果树,到了秋天收获季节,不少果实在树上悬? ??着,让人流涎三尺。 “下了火车,在火车上没有什么东西吃,肯定饿了。”眉目和善的金大师,带着他们脱鞋进了一屋子后,立马吩咐人去端庙内的斋粥。 斋粥,里面是没有放肉的。 在等粥上来的时候,蔓蔓坐在这温暖的居室内,因木地板上铺了厚实的榻榻米之类的东西,两个小宝贝,就干脆和大人们一样在这上面盘腿坐着,任由妈妈给他们脱下外套和帽子,换上相对比较舒适的室内衣服。 蒋大少是和舅舅黄济儒许久没见了,有许多话想说,于是面对面坐着。金大师在他们中间搁上了个小茶几,摆放了壶茶,里面的茶叶是地道的山中茶叶,为僧人们自种的,茶叶的清香不言而喻。 “这是块好地方,舅舅,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蒋衍端着手里的茶盏,琢磨着杯面,问。 “我和经常游走天下的金大师有过几面之缘。”黄济儒简明概要地讲述自己与这里的缘分,“再说这里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文殊菩萨专注智慧,一直是我潜心研究的对象之一。” 黄济儒不是个迷信的,到底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佛学多是基于研究,非一昧唯心主义的迷赖。学术上的各方面交流,向来是僧人们所喜爱的。金大师能与博学的黄济儒交上朋友,一见如故,完全不出于意外。 蒋衍静静地抿了会儿茶后,又问:“舅舅是要在这里住下了吗?那老家怎么办?” “暂时在这里住一阵,事情办完后是要回老家的。”黄济儒放下茶杯,一双柔和的眼睛是望着蔓蔓和那两个小宝贝,口唇边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宽和的微笑,道,“你媳妇,像你信里描述的那样,很讨人喜欢。” 黄济儒这是第一次与蔓蔓相见。自己老婆能讨得尊敬的长辈喜欢,蒋衍也很自豪,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非她不娶。” 听到外甥这话,黄济儒呵呵呵笑着。金大师跟在他旁边笑。 蒋衍都被他们笑得一丝尴尬起来,回头再望望自己老婆和孩子。 蔓蔓正在拍打儿子敢拿手指头往小嘴里咬的小手,唬道:“西西,你再这样吃自己的指甲,肚子里要生虫子的。生了虫子大舅拿刀子割你肚皮,妈妈可不管你了。” 小西西倒不是被妈妈唬到,是被拿刀子要割自己肚皮的大舅吓到,忙把手指头放下来,看看妹妹。 小南南小鼻子往上一翘:哼,傻子哥哥。妈妈这是诓你的呢。 结果,腹黑妈妈又拍自己女儿得意忘形的小脑瓜:你以为你整天跟着大舅就是大医生吗?别臭美。 两个孩子换完衣服了,始终感觉到在腹黑妈妈手底下没有在其他人底下好混,爬着爬着,立马爬到爸爸这里。蒋大少是个比妈妈慈爱的爸爸。一人爬上爸爸的一条大腿。蒋大少只好左拥右抱的。 蔓蔓哼,手里收拾着两个宝贝的衣服:喜欢爸爸吗?粘着爸爸吗?那就黏着吧。等你们饿了要吃奶,不得找回我。 可蔓蔓这回打错了算盘。僧人们为他们一家四口准备的斋粥,里面有适合两个小宝贝吃的米糊。 这米糊,可是特别熬制的,用的米也为僧人们在山中自种,原料稻米特别的香特别的纯正。 小宝贝们只吃一口,小眼睛闪闪发光,伸出小手嚷着:还要,还要! “山中宝贝真是多。”蒋大少拍打大腿道,一面拿勺子喂米糊,一面自己不停嘴地吃。这吃的是白粥拌庙内自制的腌菜。腌菜吃起来口感爽口,不咸不甜。白粥里面放了白果,口味香甜又营养。吃得是津津有味。 蔓蔓这个美食专家,不止是吃,一面是马上向当地的僧人请教起做法。 金大师耐心地和她讲着山中的各种美味佳肴。 蔓蔓拿出本子和笔记录,回去再和范慎原商量。因为【画饼充饥】一直主打素菜,蔓蔓对于僧院具有悠长历史的斋菜,崇仰已久,这次有了难得的机遇,更是落力地拜师求学。 说回来,此次他们主要目的,既不是旅游观光,也不是寻觅美食。 黄济儒究竟找他们来五台山,是为什么呢。 金大师请他们在这里晚上度过一宿,明日自己师傅出山后,会和他们详说。 夜晚,蔓蔓在山中望到了满天的星辰,感觉有一种展翅要飞向异世界的欲望。 黄济儒此时已与两个小宝贝略为熟悉了,拿手指逗着这两娃,一边与他们小两口说:“这两孩子真聪明。等回去后,如果有时间,我给他们两人编制一套蒙学教材。” 如今的蒙学书,市面上五花八门,不提那些出版社是不是为了追求经济利益乱编一通。有如此博学且善于教学的黄济儒亲自编写,蒋衍和蔓蔓都意识到是捡到宝了,连声道谢。 黄济儒并不与他们客气,道:“我编了教材给他们学,是会定期考考他们的。如果考不及格,那就得受罚。” 两个混世魔王的小脸当场一垮,和父母的点头不同,是拼命地摇晃起小脑袋:我还小,我不要考试。 “聪明的孩子,如果自小不好好修炼品格,那是对将来社会不好。”黄济儒显现出作为师长的气势,摸着两个小宝脑瓜的掌心,带着教官的威严,能让两个小宝的小身体瑟瑟地敬畏。 “那几岁开始学最好?”蔓蔓请教大师。 黄济儒道:“古时五六岁的孩子开始念书。但是,像他们这么聪明,再早一些都是可以的。先是让他们接触笔墨,拘束他们好动的天性,沉练他们的心性。三岁的孩子会念书了,到三岁的时候,就让他们坐在小板凳上,先学习握笔。” 看得出,黄济儒对这两孩子也是寄予了厚望,不然不会提出如此之高的要求。 蒋衍和蔓蔓面面相看。 两个小宝贝,一个撅着嘴,一个皱着小眉,体现出一种无奈。太小表现出优异的基因,原来也有害处的。 “看到院内那棵小树苗了吗?”黄济儒突然指住寺庙院内一块地方。 原来,寺庙里的僧人给他们一家四口安排住宿的地方,是暗藏玄机的。等黄济儒指出去后,蔓蔓小两口,各抱起一个孩子,徒步靠近去看。 难得在这个季节里,能飞来几只山中的萤火虫,停落在了那新长的翠绿的芽苗上。这是一株移栽的双生树苗,看得出栽种到这里的时间不长,长得很是慢。可一片片嫩绿的叶苗,好像翡翠叶子一般,鲜嫩欲滴,通透莹亮,美得叫不可方物。 是株奇物。据僧人介绍,在寒冬漫天飞雪的季节里,唯独这株树苗,翡翠的绿苗叶子是纹风不动。虽然它长得真是很慢,好像不大舍得快点长大。如此奇物,僧人们自然特别爱护,给它周围专门围了篱笆,冬天到的话,会用棉被给它盖一盖四周御寒,对于日常的施肥看护,更是不敢怠慢。 “从哪里来的东西?”蒋衍问。 黄济儒是等他们看完返回来,见着两个小宝一直痴痴看着小树苗的方向没有回归元神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浮出抹笑,说:“是金大师,从古女士手里得到的。说起来,它原先的主子,是这五台山里的一棵智慧双生树。古女士离开时,剪去了一支,栽种多年后,突然见它终于长出了新苗,便是让金大师移回来种,算是还愿。” 听见是这样一段充满不可思议的经历,并且与自己姥姥有关,蔓蔓搂着儿子的手不禁用力发紧。 蒋衍对此却是豁达地对两个小宝贝挤了挤眼睛,笑道:“这么说,我和蔓蔓的孩子,算是天降福星了。” 黄济儒对外甥这种豁达的天性,赞赏有加,说:“是福,就得学会珍惜,更要好好栽培。” 两个小宝贝眨忽眨忽眼睛,这时候的他们,眼神似乎又有点儿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迷茫。 夜深临睡的时候,听见有车轮子进入山中森林的马达,是突然有客人来访了。 蔓蔓伸手轻轻拍打两个熟睡的宝贝儿,睁了睁迷糊的眼睛,从窗口看出去,能看见提着灯的僧人走出去开门。金大师是穿着草拖从庙内飞跑出去。 来的人似乎是不少,但大多数客人像是随行人员,并没有进入庙内,领头的是个老者的声音,和金大师一路走一路说话。 “他们来了吗?”对方问。 “来了,今早到的。”金大师答。 “你师傅呢?”对方又问。 “明天出关。”金大师道。 “你师傅此次闭关静修的时间挺长的。” “快五年了吧。”金大师哎道。 “听说闭关时,都可以和你们说话,但不和外面的人说话。” “是。”金大师道,“庙内事情众多,我师傅想完全闭关是不可能的。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是连和我们都不说话了。” “看来你师傅是要悟通什么大道理了。”老者感悟地振振有词。 “老先生此次来访,是要和我们师傅见面?”金大师问。 老者道:“怎么?你师傅不欢迎我?” “那不可能。僧人本就广结良缘,不会拒绝任何友人。” “我也觉得,他不会不敢欢迎我的。当然,我这次来拜访主要不是来见他。”老者说着到这里顿了下后,道,“这样,你给我先安排个地方住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就这样,庙内极快地恢复了宁静。蔓蔓在迷迷糊糊中,再度入睡了。 清晨,庙内静悠的钟声醒人耳目。蔓蔓一觉醒来,或许是这里的空气太好,只觉五官清明,前所未有的明亮。 两个小宝贝起来后,像是同样在这里接受了洗练,没有四处爬动,都静静地坐着,偶尔抬起的头,小眼珠子里映着在天空里翱翔的雪鹰。 黄济儒昨天与他们小两口说了许多,像是把许多事都给说完了,今早上随着另外的僧人进山采药去了。 这里的僧人一如既往,给他们送来了丰富的早餐。在他们刚吃完食物时,有人过来了。 没有人带路,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至少有八九十以上的老者走进了他们的屋内。 蔓蔓想:这大概,就是昨晚上到访的那位贵客。 说此人是贵客是肯定的,瞧那些僧人们见到他,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老者身着的衣服很是朴素干练,走起步子来,有点像陆老头那种硬派,最外面裹着的军大衣,更是证实了其是名军人的身份。 面对军中长辈,蒋大少站起来敬了个礼。 老者对他们摆摆手,脱了棉布鞋走进来,先是拍拍蒋大少的肩膀,一双深色的眼瞳,掠过两孩子的小脸后,停驻到蔓蔓身上,道:“是陆家的囡囡吧?” 这么说,这人是认识她。不排除是她哪个长辈的友人,蔓蔓迟疑着:“请问您是——” “我姓什么叫什么不重要。你可以叫我爷爷。”老者以一种硬朗的风格说话,口气都是很唯我独尊,一听就知道是善于发号施令的人,说,“我与你爷爷认得,与你姥姥,更可以算是曾经的熟人吧。” 老者短短几句话,十分耐人寻味。加上老者的身份尊贵。蔓蔓和蒋衍都不敢随便发言,安静地坐在原处。老者走到他们对面,径自盘腿坐下,仍是对着蔓蔓说话,深迥的目光向着蔓蔓打量:“嗯,都说陆家的女儿长得很有气质,是个大画家。你的画见过,朴实中,藏有一股内敛深沉的气质,今日一见,是画如人人如画。” “爷爷您过奖了。”蔓蔓赶紧谦虚地接上话。 “自谦是好事,但太过自谦会显得虚伪。”对她的话明显老者并不买账,说,“你的画里面,其实,还有一点,和你姥姥一样,暗藏不住的嚣张才华。” 见如此,蔓蔓只好见针插缝,转了种风格说话:“这么说,爷爷您和我姥姥是故人?” “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熟人,极好的熟人。可惜,后来出了些事,你姥姥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多年没见。就是死之前,我想去见你姥姥一面,都不容易的。”老者说。 “那么——”蔓蔓狡黠地一笑,“爷爷这次与我见面,是巧合,还是?” “嗯。你很聪明。我是知道你们来这里,专门来这里和你们见面。觉得有些话,在这里说是最好不过了。”老者沉声道。 蔓蔓等着,等着他有什么话和她说。他想说的话,她隐隐约约能察觉,八成,是和姥姥出走的事情有关,也或许与她当年被抱走的内幕有关。而其实这些事情,她了解得七七八八,都能拼凑出一幅全图了。唯一有点迷惑的是,当年她爷爷被诬陷入狱的事情。 老者只是看着她安静的模样,沉得住大气的模样,都暗自赞赏,可惜是老陆的孩子,正因为如此,这种恩怨最好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他这才不辞千里跑到这深山老林里与她说话。城市里太多隔墙有耳,不如这地方安静可靠。 “当年的动乱,是是非非,谁对谁错,说不清道不完。”老者一边抚着大腿一边像是回忆地说,“你家,你爷爷,你姥姥,当然都是一个阵营里的。你姥姥是个了不起的人,人脉很广,早受到不少人的妒忌,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给她背后捅一刀的,是她最亲的人。” 不是杨家人吗? 蔓蔓有点怔。 “介绍你姥姥和那个姓杨的认识的,是你姥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你姥姥那家人也挺惨的,在战争年代逃难时,在路上被劫匪全杀了。余下你姥姥和她叔。因古家的传人只传长房。古家的那些宝贝只在你姥姥手里。你姥姥一直都很信赖这个叔,这个叔带大你姥姥那份功劳是没错的。以至于你姥姥后来才得知,那个姓杨的和她叔是一伙时,怒气之下,把她叔给告了,让她叔坐牢判刑,她叔在狱中死了。那毕竟是她仅存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所以,到最终,她同意了她叔临终前的遗言,不再追究到下辈子的子孙后代。” 这是一回事,只是为了古家的宝贝? “当然不是说只贪财,或许那对姓柳的姐妹是贪财。但姓杨的和她叔,抱着这笔财的目的远远不简单,可以说有些政治目的,另有所图。糟就糟在,你姥姥和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现在说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听,你们年轻人可能都听不懂,怎么理想不同要搞到骨肉残杀之类。可事实确实是这样。所以,一家人一定要团结,她教出来的学生,一定也要团结。这就是你姥姥吸取了血的教训后的深刻体会,但是,她是个执拗的人,始终认为,这些债都是因她而起,都要她自己背负着。” 蔓蔓一边听,一边给对方的茶杯里加满水。 老者继续说:“现在这些恩恩怨怨过去了,我都和你爷爷说过,能放下的都放下。他都应好。这些事再追到孙辈上去,是很没有意义的。” “那么我爷爷是因为我姥姥的缘故,被人陷害的?” “是。救你爷爷出来的人,也是你姥姥底下的人。” “你呢?”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本应不该问的,可是蔓蔓实在忍不住。 老者苦涩地拉开唇角:“小姑娘,这个问题你就不要问了。我只能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不是敌人,但是,也没有直接说明是友人。什么人,可以既敌又友,且十分轻松地看待这一切,只能是上位者。 她哥,怕早已洞察了这个世界的规律,所以无论如何要爬到顶端。她姥姥,怕是得知到这个规律的失望,逃了。 蔓蔓垂眸,无声地摆弄着衣摆。 老者说完这话是一身轻松,对她又说:“你是老陆的孩子,聪明的孩子,会理解我意思的。” 蔓蔓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声。她明白,通过他这话,她更理解她哥的野心和她姥姥的苦心了。在没能爬到顶端时,最好是韬光养晦,不傻装傻。 蒋衍在旁边听着老者对他媳妇说话,英俊的眸子微微地眯着,一直是似笑非笑。任两个小宝贝不安分时扯着他衣服裤子玩。 就这小两口过于安静服从的神态,不知怎的,老者有些不大适从,伸手扯了扯衣领。 门口咿呀一声,金大师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更德高望重的僧人,是金大师的师傅,众人称之为师尊。 师尊白发须眉,面容和蔼若米勒佛,敞袍仙风。进来时,见到老者在场,须眉一扬,笑道:“施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老者倚着桌,对这师尊,不打算起来行礼。或许是因为彼此过于熟悉,也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 金大师随即命令两位僧人关上大门,并且守候在门外。 屋内,仅余蔓蔓一家四口,金大师、师尊以及老者。 “你非要在这里看吗?这可是人家的家事了。”师尊一句话,有意遣走老者。 老者耍赖道:“没事,我和她姥姥很熟悉。并且这事如果我知道了,说不定,以后能护着他们和他们的宝贝,不是吗?” 金大师和师尊都是拿他没法了,悻悻地坐下来。紧接,金大师将一个简单的红木匣子,搁到了蔓蔓他们面前。 “这是?”蔓蔓问。 等师尊将匣子的盖打开,里面放的是两块娇小玲珑的玉佩,外形像是两块豆芽似的。 “原先你姥姥给你的那块玉佩,不是没了吗?” 那块你争我抢的玉佩,原先说是姚家送给陆家的定亲礼物,后来因杨家人涉入,君爷得知这块玉佩并不单纯。直到玉佩在机场,江奶奶在被捕之前,怀着玉石俱毁的念头,将玉佩放在脚底下踩,硬是给踩坏了一角。坏了的玉是不能再戴的,到此,姚奶奶现身,证实了这块玉佩不是什么定亲之物,本是古沫交给她,要她作为陆家与姚家结好的信物,定亲之事她自己加上去迷惑对方的。不然,玉佩坏了,是不是证明姚爷以后都要孤身寡人一辈子,她蔓蔓不得对姚爷愧疚死了。 “师尊的消息真是灵通。”蔓蔓答。虽然,她早就猜想过了,姥姥早防着玉佩被夺这一招。 所以,如今代替那块坏的玉佩,成为新保险箱秘匙的东西,由古沫早先已委托金大师打好,准备交托给她寄予最大厚望的这对双生子。 这可是姥姥古沫真正的遗物了。蔓蔓珍重地接过,小心拿起来,给两个小宝贝当场戴上颈项。 上好的玉,雕琢出来的芽苗,衬在两个娃儿粉嫩的皮肤上,真像是雪地上那株充满智慧和灵气的双生树苗。 打造出玉佩的金大师和师尊都暗自惊叹古沫的智慧。 两个小宝贝,发现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样东西,一开始有点不习惯,等小手抓住感觉到玉石里面的灵气,小眼珠子双双都一亮。 “这两个孩子真是聪明。”老者见之都笑,说,“以后大点了,到我家里去,和我那两曾孙子一块玩。” 此话,算不算这老者看上她两个娃了,打算庇佑他们? 古沫委托的事办完了,师尊刚要站起来。老者哎地叫了一声:“我这也是来找你呢。” “请问施主有何贵干?”师尊耐着很好的脾气,问。 老者指头点着茶几:“听说,古沫在你们寺庙中留了样宝贝。” “施主,我们这里粗茶淡饭,再说出家人从不贪财。” “我知道,我这只是好奇嘛。而且既然我都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如果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给你保呢?” 老者这些话可谓是厚颜无耻的要挟加恫吓,师尊恼怒却又奈他无法,只得拱了手,道:“请!” 随之是带了他前去另外的地方。 金大师留了下来,对蔓蔓他们说:“那东西最好不要随意去看。说是珍贵的东西,可其实,看了不一定是好事。” 蔓蔓知道,有些东西太富贵,反而会折煞。想必,古沫把那东西移交给僧人,是觉得这东西,只有交给僧人才不惹祸。 她和老公向来又不贪财。点了点头后,其实,她来这里,在知道这里的人与她姥姥有瓜葛后,有一件事是很想问这里的人的。 “金大师,我听说我姥姥是从这里拿到过三个锦囊。” “你怎么知道的?”金大师诧异。 这事是她听姚夫人说的。因为她哥从她姥姥手里拿到第三个锦囊的事,只有姚爷知道。生怕玉佩坏了惹姚奶奶伤心,毕竟姚奶奶一直认为那是古沫唯一的遗物,又是古沫交给她的,对它负有责任,姚爷就把这事和姚奶奶说了。 蔓蔓知道这事后一直在想,不知道姥姥留下的这个锦囊,能不能为她哥和她爸之间的关系,起一点作用。她直觉中,总是觉得这个锦囊会有点希望。特别是来到这个充满灵气的地方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她姥姥,不是在看了两个锦囊后想开了吗? 金大师听完她的话,摸着下巴思摸着,笑着说:“佛祖呢,说话是因人而异的,不是说,什么人都能听着佛祖那句放下屠立地成佛,就能放下一切心里的恩怨。文殊菩萨,向来主张,要以智慧解决问题。像你姥姥,我相信,佛祖告诉她的,定也不是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么?”蔓蔓的心头嘭嘭嘭跳。 “正是这样,佛祖的话才能破解人心里的迷津,一针见血。”金大师如风的笑容。 蔓蔓感觉是看到了希望。 “或许你哥已经拆开锦囊看了呢?”金大师最后说,“我师傅好像是这么说的,好像第三个锦囊是打开过了的。不过佛祖的话不是第一次看就能懂的,不然,不会这么多人研究佛经了。” 蔓蔓——怔。 庄如玉那天走进七号的宅子,看见七号从外头风尘仆仆地回来,笑问:“干爷爷是刚从五台山回来吗?” “嗯。”七号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应说他本来很好的心情,都在看了那东西后给毁了。那个可恶的和尚,可恶的古沫,那么折煞人的富贵宝贝干嘛留着。害得他今后又得有多少工作得做了。 答完,七号回过头来看她:“你又去医院探望病人了?” “我没去探望。” “只是在外面看。”七号一副了解她的神态,道,“如果你想知道那两人究竟是不是你亲妹妹和亲爸,做个DNA——” “不要。”庄如玉斩钉截铁。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不好?” “不是。我的家人就是现在现有的父母。而且,他们那个家,已经很完整了,又有小生命要出生。如果结果不是的话,他们家不是要更伤心?没必要了。”庄如玉道。 “那你怎么会起疑心他们是你的亲生家人呢?”七号总觉得她这话自相矛盾。 庄如玉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有姐妹的话,希望自己能作为姐姐做到蔓蔓那样的份上。” 七号其实只知道,蔓蔓和温媛像是并不和睦。对庄如玉这话有点想不明白。 庄如玉却只是笑笑,不愿再说。有些事情,是感觉大于逻辑。 过了段日子,温世轩醒了,而且很快地康复了起来。得知小女儿身负重伤没有醒,怎能不让他这个做爸的忧心忡忡。几乎所有医生大夫都宣判了温媛的死刑时,温世轩知道,只剩下那个男人了。 温世轩跑去找君爷,瞒着所有的人,尤其是瞒着大女儿蔓蔓。 君爷接到电话说他来找,很爽快地让他进了办公室。 想来,他们两个是第几次见面了,不超过三次吧。 温世轩开门见山:“请你救救我女儿。” “我不是菩萨,不是上帝,不是什么人都能救。”君爷冷冷地说。让他救温媛?他有毛病了才会去救。 温世轩却说:“不。我知道你能救,其他人或许不能,但你一定能。” 这个男人心里想什么,竟然这般一口咬定他有这个能力。不管怎样,或许他有这个能力,或许他在救过程中把温媛弄死了,可是,毕竟这男人来求他是第一次,是他渴望已久的机会! “我和你说过。如果你有事求我,只有一个条件。” 条件?要他永远不再和大女儿见面。 温世轩摸住了胸口的地方。 君爷冷冰冰的嘴唇继续吐:“二选一,其实很好选的,一个是你亲生的,一个不是你亲生的。不是亲生的肯定比不上亲生的。” 喘着气的温世轩,像是哪里万般痛楚,面如死灰:“要,只能要亲女儿?” “是。”君爷铁定地咬了字后,见着他往外走,正觉这男人奇怪,没有答应完就走。 温世轩走到门口的瞬间,突然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刚好赵文生从外面进来,见人都晕倒了,连忙蹲下身去唤,唤不醒人,摸到对方脉搏。 此时,君爷已走过来,冷丁丁地扫量温世轩,面色阴晴不定。 “心律不齐。”赵文生抬起头和他说。 “不止是心律不齐,我记得他胸口是受过伤。” “那?” “马上先送去CT室,如果照出问题,立马送手术室。” 赵文生叫着人过来帮忙处理时,听到要送到手术室里,回头问:“谁主刀?” 这人可是蔓蔓最要命的养父。事情可大可小。 “容我先想想。”君爷摆手让他先出去。 一个人独自坐回办公桌前。他承认,他是巴不得这男人马上死掉!可是,死掉后呢? 手伸进拉开的抽屉,再次拿出那个拆开的锦囊,他忘了这是第几次打开了,每次遇到那男人的问题时,他会忍不住打开来看。 小纸条上写的是:你的敌人是你的一面镜子。 镜子? 这个男人是他的一面镜子,所以,温世轩不过是一直以来,和他一样在爱护着他妹妹。 他恨温世轩夺走她的心,可他不能恨温世轩爱护他妹妹的心,和他一样的心。 “陆科!”徐美琳走进来再次问他,“手术室催问主刀医生。” 他关上抽屉,站起来,像阵风走出去,道:“我来。” 徐美琳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三个月后,温蔓正式改名为陆蔓。(未完待续) 三年后 “南南,快点。”见妹妹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蒋西背着小书包跑回里头。 陆南的手往桌子上抓着糖果,塞进自己和哥哥一样的流氓兔书包。 “你抓这么多糖果做什么?” “傻瓜。糖果可以贿赂小朋友。” “贿赂小朋友做什么?” “傻瓜。要是老师不好,我们可以联手对抗。” 蒋西呆呆地看了会儿妹妹,伸出小手摸摸妹妹的额头,说:“可我们今天是第一天去幼儿园,你怎么知道老师不好呢?” “傻瓜。”陆南骂起双胞胎哥哥是小傻瓜时,漂亮的眉毛向上扬着,宛如一个优雅的小贵妇,口出任何语言都是优美至极,“我们必须有备无患。” 蒋西重重地把小手拍打在双生妹妹的小肩膀上,吐口气:“这是忧郁症的一种表现。” “你不是大夫不要乱说话。”陆南强烈地鄙视想当黑客天王的哥哥居然说不专业的话,最后将塞完糖果的拉链一拉,背起小书包。 蒋西追着妹妹来到客厅。 大人们一排列队欢送他们今天第一天上学。 当姥姥的陆夫人最舍不得了,因天天几乎和两个小宝贝在一块,抱着两个小宝贝两眼汪汪的。 送小朋友上学的幼儿园校车开进了大院。车门打开后,见着一前一后两个幼儿园老师走下了车。前面的一个,年纪较大,自称是幼儿园园长,姓沈。 沈园长今日亲自坐车来接新生,可见今日新入园的这群小朋友身份有多矜贵。 和陆家长辈们寒暄后,沈园长屈下膝盖,笑融融的脸对着两个小朋友说:“叫南南和西西,对不对?” 早在两个幼儿园老师下车的时候,两个混世魔王已是察言观色,迅速锁定目标。 无疑,前面这个园长年纪比较老,不好糊弄。后面那个年轻,表情看起来比较呆,最好糊弄。 两个小魔王想定之后,不约而同地擦过沈园长,直奔后面那位年轻的女教师,甜甜地叫着:“老师你好。” 沈园长被华丽丽地忽视了…… 站在沈园长后面的李含笑,双腿微微地打了颤。比起资历深厚的沈园长,她可不过是,不过是今天刚进幼儿园的代课老师。 好在沈园长是个宅心仁厚的,自己是个园长哪会和一个小代课老师计较,立马笑呵呵地打了圆场:“现在的小朋友都喜欢年轻的漂亮的,老了的不能益壮了。” 陆家人都是识趣的,接连附上话,无不都是恭维沈园长,顺便小小地打趣和打探下两个小宝贝亲睐的年轻老师是谁。 “叫李含笑。我们园今天新到的老师,漂亮吧?”沈园长大方骄傲地介绍自己的员工。 的确,比起两个小宝贝一个老师都不喜欢,闹着不愿意上校车的情况来想,小朋友能马上喜欢上李含笑,沈园长都能为之骄傲了。 陆家人,一个个打量了番沈园长后面,那个站着都像是有点躲着的女老师,见其身量不高,一米五八左右,身材不胖不瘦,脸廓不是鹅蛋脸,下巴有点方正,眼睛是双眼皮,可有点小,头发扎成条清爽的马尾,发色不知是不是染过,有点浅褐。陆家人使劲儿想挖掘出李含笑算得上美女的地方,终究挖不出来。 不怪陆家人眼光挑剔,只是陆家的长媳妇白露是个众所皆知的大美女,以白露的标准来衡量的话,一大半以上的女人,如果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气质的话,自动得归到丑女的行列了。 陆家人倒不是说因为人家外貌怎样会评说人家的不是,只是这样深刻挖掘之后,大多数人能明白两个小宝贝扑过去抱紧李含笑大腿的目的了。 两个小宝,能从背后感觉到一溜子长辈锋利的眼神,尤其是腹黑妈妈那目光,简直像刀子。 “老师,我累了,我想上车坐着。” 听到小宝贝声音低下头的李含笑,见到的是两张多英俊多漂亮的小脸蛋,而且,当这两双小眼睛雾蒙蒙地望过来时,好比可怜巴巴的小天使一般,李含笑的心头当即一软,巴不得马上登上天梯摘星星摘月亮来侍奉两个小宝贝,何况只是区区的上车。 本来,让这些小朋友上车是她的任务之一。小朋友愿意主动进入校车,在李含笑的心里,马上,这两个小宝贝可以被列为第一乖小孩了。 “来,老师带你们上车。”李含笑果断让开车门。 两魔王不需迟疑,噔噔噔,逃上了校车。 李含笑要尾随上车时,突然传来:“南南,南南,不要丢下我——” 小男孩的嗓门极大,宽洪有力,震得李含笑心头肉一乍。接着,她反射性拉住车门往边上躲,果不其然,一个小炮弹飞过来擦过她身边,不会儿跑上了校车。 后面尾随的女人一面追着喊:“北北,小北,你的书包,你的书包不要了吗?没有书包的话,南南不会睬你的。” 听到妈妈这话,小炮弹马上从校车上面刹住脚,回头飞奔而下,拽过女人手里的灰太狼书包,这时,才发现了李含笑的存在。 李含笑瞪着这颗小炮弹,发觉长得其实不像小炮弹,或许小身体敦实,可小脸蛋英俊养眼,一双小剑眉向上挑着,英武非凡。 这是林翊北,林老将军的长孙子。 又是一个家世赫赫背景能吓唬人的小屁孩。 李含笑反应过来后,向小北子和北子妈妈,展开微笑:“你们好,我是——” “小北,你要叫她老师哦。”车上蒋西趴到了车门附近说。 小北看着他,果断问:“你说的?” “不是,南南说的。”蒋西笑晏晏的金牌卖萌笑容,可以迷煞所有女性的眼睛。 可不知为何,此刻李含笑看着这个乖小孩的笑脸,心头毛毛了起来。 北子妈赶紧按住自己儿子的头,向李含笑道歉:“老师,这个是我儿子,有点毛毛躁躁的。”说完朝小北一瞪眼:“快叫老师。” 揪住书包带子的小北,忽然收起小手,规规矩矩地向李含笑鞠个躬:“老师,你好。” 好乖!李含笑震惊的是:这小子怎么能突然从一颗横飞四蹿的小炮弹变成个优雅的小绅士? 行完礼的小北,登上校车时,回头看到李含笑木呆的表情,小眸里果断地划过一丝不屑,道:“老师,是南南让我叫你老师的,你得记住。” 天啊,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北子妈尴尬着,向李含笑解释:“小北他自小都和陆家的两个孩子一块玩,和他们感情特别好。” 孩子一块玩,感情好,这是自然的。可怎么听起来那个南南像是个孩子王?女孩子是孩子王? 李含笑脑子里塞满了一串问号,走上校车。沈园长是坐到了副驾上,因为接完了所有孩子,就把后面都交给李含笑了。 校车嘟嘟嘟驶出了大院,前往部队幼儿园。 同时,大院门口驶进来一辆吉普军车。见到军车,见惯不怪的部队小朋友们,一个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玩自己的,只有李含笑,贴到了车窗附近去看。 于是小北子凑近了陆南问:“你说这老师怎么回事?看着你大舅单位的车?” 那辆擦肩而过的军车,确实是她大舅君爷单位里的。陆南优雅的小眉毛挑了挑,说:“她可能都不知道那是我大舅单位里的车。” 一个普通的圈外人,想认识她大舅单位里的人,肯定不可能。 陆南对此十分确定。可是,这女老师看着军车好像要流口水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原先只以为是个傻蛋,现在,好像是个贪婪鬼。 “好像很有意思耶。”两只小手撑着可爱笑脸的蒋西,笑晏晏地说。 陆南毫不客气地用小手推下同是傻蛋的双生哥哥,道:“说好了,到了校园里,都得听我的。” 蒋西没答,小北子已是亟不可待的,敬了个军礼:“yes,sir。我的女王。” 李含笑压根不知道,车里已经有三个小宝贝准备把她当做靶子玩了。她的目光,尾随着那辆吉普军车,直到校车与军车南辕北辙,各自消失在终点。 进了大院的吉普军车,让姚家的几个人,都纷忙从楼上跑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勤务兵,架着姚子业的一只胳膊,从车上走了下来。姚子业的另一只手抓着支拐杖。他的左边小腿,被缠上了几层厚厚的绷带,有右腿的两倍大,活像只炮筒。 姚子宝忙走上前,想扶大哥,小心心疼地问:“哥,你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没死呢。”姚夫人一拍小儿子的背,爽快地说。 姚子宝愣着看回自己的妈,从早上开始,就觉得母亲有哪点不对劲了。明明哥都把腿伤成这样回来。 君爷这时从车上下来,与姚夫人说:“干妈,这是子业获得的勋章和军衔。” “我知道,我知道。”姚夫人双手接过儿子用血换来的荣誉勋章,说,“用一条腿换回来这些,也算值了。” “干妈——”君爷饶是被她后面的话都吓了跳,以为自己在之前的电话里没有说清楚,解释道,“子业那腿只是打了钢板,可能需要些时间休养——” 姚夫人脸上的笑容,绽开来好像朵灿烂的向日葵,道:“我知道的。” 其他人见着她这笑容,都有点愣。 姚子业的眉,微微地起了个皱褶。(未完待续) 小女王 新生们入园后,要到自己所属的班了。陆南和蒋西都分到小班三班,小北被分到二班。于是小北不干了,非要到三班来。 幼儿园的老师不是没有遇到过几个要好的小孩非要呆在一起的,但是像小北这样死活赖着,拿什么话都诱拐不了的孩子,纯属第一次见。考虑到这孩子的家长不一般,最终由园长破例,准予了小北调班。 不管如何,今年这一批新进园的新生们,其中有好几个,能让幼儿园倍感压力。按照惯有的潜规例,园长会把最可靠的老师安排在这些重点生的班级。又为了避免一个老师负担太重,将重点生分散开在两个班里带。所以,小北这一调班,三班的班主任不大高兴了。 “我说,园长,你不想想,我那个班,收的是陆家的双生子,已经压力够大了。”三班班主任追着沈园长说。 李含笑因为未正式安排岗位,跟在沈园长后面,听着其她老师这么说,很好奇。 陆家的双生子,感觉挺乖的啊,比起那个动不动耍脾气的小北子,至少好很多吧。可为什么三班班主任像是收了史上最可怕的孩子一样,唉声叹气的。 沈园长被那班主任唠叨的不耐烦了,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说她:“行,如果你能把小北子说服回二班,依你的意思办。” “园长,我要是能办到,我不会在这里求你想办法了。”三班班主任跺脚。 为什么怕成这样? 李含笑嘀咕的声音不大,仍被园长和三班班主任听见了。 沈园长为此眼睛一眯,想起,说:“那几个孩子,倒是很喜欢李老师。如果你搞不定,让李老师先帮你带他们上一天课吧。反正,新学期刚开始,第一天课,主要是带新生们熟悉校园。” “行!”三班班主任听到这个提议,是喜不自禁,忙握住李含笑的手说,“李老师,今天我这班孩子麻烦你了。” 李含笑受宠若惊,答道:“我,我第一天上课,也不大懂,不知能不能带好这班小孩。” “很简单,你带他们在园子里逛逛,园长都说了,第一天上课都不用,不是便宜死你了。”说完,三班班主任向她拜一下手,算是全权交给她走开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李含笑杵愣在走廊里有一阵。 同时间,她要接管三班的消息传遍了园子。 李含笑这时,尚未听见人家怎样评价她。总归是领导安排的工作,她是第一天上班,没有权力拒绝。收拾了下准备给孩子上课的物品后,她走回三班的教室。 教室里,十几个孩子围坐成一个大圆圈,排排坐。 李含笑吸口气,定定心神,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孩子中间。环顾一圈,这些孩子个个怎么这么乖,都安静地坐在小椅子上。听,隔壁那些班都闹哄哄的,夹有孩子的哭声,吵个不停。真不知道那三班班主任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朋友们,今天呢,老师要带你们先在这个幼儿园里走走。如果你们看到什么有不明白的,可以举手提问哦。”李含笑说。 自以为完美的开场白,哪知道,不到半秒钟,马上有一只小手举了起来。 看是那喜欢耍脾气的小北子,李含笑给自己先打点气,再问:“有什么问题吗?林翊北同学。是不是要上洗手间,上洗手间的话,老师等会儿带你们去。” “老师,你真傻,我怎么可能去洗手间呢?”小北子再度鄙视这位傻呆呆像根木头的年轻教员。 劈头就被小朋友骂了句傻,李含笑噎口唾沫,保持住老师为人师表的完美脾气,笑融融问:“林翊北同学,是有什么问题呢?” 小北子站起来,昂首挺胸:“我的问题就是,老师,我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逛园子的。可你今天带我们在幼儿园里逛,浪费了我们宝贵的时间。我爷爷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最后,再加个鄙夷的白眼球给李含笑。 李含笑被他问的一怔,刚想解释时,更令她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小北子的话一完,全场所有小朋友竟然都拍起了小手心为小北子呐喊助威。 “小北子说的对,我们要学习,我们不要逛园子!” 十几个高举的小拳头,多像五四运动的学生。 李含笑傻目了一刻后,忙拿手拍拍自己的脸,反应过来:“这样,如果大家都不喜欢逛幼儿园的话,老师也可以带你们学习的。”后面几个字,她真是痛苦地咬出来的。刚那三班班主任都说了,全权交给她。岂不是,她今天上什么课全得自己上。 这计划真赶不上变化。 “老师,你能教我们什么?” 小北子这一问,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早知道这个孩子是个魔王了。 李含笑镇定道:“各位小朋友,今天想学什么呢?” “老师,你不是老师吗?老师教学都有教案的。” 这小朋友是不是事先都调查过老师职业的内幕了。李含笑心头腹诽。 “那这样好了。”李含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师第一堂课先教大家折纸。”说着,她取出了备好的彩色折纸,一张张发下去,心想幸好自己有所准备,不算临时抱佛脚。 好了,现在每个小娃都有一张纸了,接下来该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李含笑按照以往在幼儿园老师培训班所修炼出来的老师经验想。 可她忘了,今天这一班学生,根本不可能照着她在学校学习时的一样。 “老师,你这是在折千纸鹤吗?” 她这才折了两步,有小朋友火眼金睛看出来了。 “是千纸鹤,不过不是每个小朋友都会哦。” 就她这句话,被全班小朋友再度鄙视了。 “老师真笨,我两岁时已经会折纸鹤了!” 所有小朋友强烈抗议她将他们都当小傻蛋看。 李含笑努力维持作为老师的最后底线,问:“那大家想学折什么,或是有什么不会折的,告诉老师,老师来教你们。” “老师,你会折外星人吗?” 外星人?胡乱折一个吧。糊弄下小孩子应该不难。 “嗯——”李含笑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外星人嘛,老师可以教你们折一个。” 哧! 学堂里,突然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多悦耳的笑声,好像黄莺出谷。可那女孩笑的样子,更漂亮更迷人。 连李含笑都痴了地看着。 短短的学生头发,油墨的发色,整齐地贴在小脸蛋边,两颊红如烟云,一双双眼皮大眼睛,像是会说话的星星纯真无邪,又像那电影海报里的女郎充满风情。最可怕的是,这样一张年仅三岁的小脸蛋,极具了不可思议的骄傲与尊贵。 她不用站,仅用一双眼神,能睥睨全场的人,包括李含笑这个老师。 一个拥有魅力的人,用言行举止,能征服他人。而这个仅三岁的小女孩做到了。 李含笑内心里波涛浪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不,不止是她个人,是所有老师的危机:她记得,这个乍一眼看像小天使般的女孩子,是叫陆南吧。 “南南——”李含笑刚张口。 陆南优雅地朝向她露出女王式的微笑:“李老师,请叫我陆南同学。” 于是李含笑发现自己的舌头僵住了。 “李老师,你见过外星人吗?” “没,没有。” “如果你没有见过外星人,你折出来的外星人不是作假的吗?你这样子做是要教我们小朋友从小学会说谎作假吗?” 李含笑的舌头打折了,不,她是突然发现到那个开始叫她折外星人的小朋友,偷偷地向陆南眨眼睛像在发暗号。而且,不止这个小朋友,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在看着陆南,以崇拜的目光。 额!在幼儿园里,小朋友崇拜的目光不是该望着老师吗?怎么个个都望起了陆南? 李含笑终究不是傻的,这样下去,她恐怕会被这群小恐龙蹂躏到连渣都不剩。她必须找个地方重振旗鼓,因此她采用了最逊的方法——尿遁。 逃到了卫生间后,找个便盆坐着思考一番,先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前面,洗手台边,应是走进来几个女老师,热烈交谈:“我刚看见了,那个代课老师,从三班跑出来了。” “迟早的事!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新来的,以为自己能力多大,能代替正编的老师?三班那对双生子,尤其是那个陆南,在大院里,已是家户喻晓的小女王了。” “你别说,人家那刘老师是故意的。你难道不知道,刘老师早对年轻的代课老师很看不惯眼吗?” 刘老师,即是三班班主任,年纪快四十了。 “这是因为我们幼儿园要搞改革,要缩短代课老师和正编老师的工资待遇水平。一块蛋糕就这么大,哪个多了,哪个不得少了。” “哈哈,所以说这个年轻的代课老师是个傻蛋,拿自己当了活生生的靶子。” “没错,哪个年轻后辈会敢像她这样第一天自不量力的,是活该受教训。想必今天过后,她要回家哭鼻子了。” “哭鼻子事小,园长也会再次考虑下年轻代课老师的待遇问题。” “所以,这个老师,傻到底了,没见过这么傻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含笑。” “名字倒是好听,可惜脑袋是团稻草。” 哈哈哈哈……等着串串笑声从卫生间离去。李含笑轻轻推开门出来,对着镜子里看到自己,没有被吓得脸色发白,是被气得热血沸腾。 想扳倒她? 也不想想她李含笑是什么人?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 出去后,直奔办公室,拉开抽屉取出两张纸和一张复写纸,拿起笔刷刷写了几行字后,奔回三班教室。 小朋友们见到她回来,有小小的意外,同时闪着诡异的目光,随时打算再把她捉弄一把。 李含笑咳一声,道:“陆南同学,老师有话想和你私下说。” 难道老师看出他们的头目是谁了?几个小朋友第一时间护在陆南面前。小北子甚至举起小拳头向李含笑示威:你敢?! 李含笑现在摸清所有状况后,可不怕这个小屁孩了,只朝那幕后大魔王斜勾起嘴角:“怎么?陆南同学这是怕了老师会吃了你吗?” 陆南小女王天不怕地不怕,可会怕了她这个区区的代课老师? “北北,你让开。都让开。”陆南的嗓音是最高的命令。 小朋友全部让开到两边。 陆南仿佛踩着红地毯,来到李含笑面前。 李含笑屈膝蹲下来,与她平视。正面较量,愈是发觉这小女孩天生长得真是好,这气质更没的说。怪不得那些老师私下要给她取个小女王的外号。 “陆南同学,老师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有意思。陆南开始正眼打量这个外貌一般般的年轻代课老师,感觉不像刚开始那么傻B了。 “李老师请说吧。如果是正当的交易,我们是不会拒绝的。” “你先看看这份合同,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李含笑将手中的合同递给她。 一如李含笑所想,合同上那些字,聪明过人的小女王能认个八九成,所以理解合同上面的意思是没有问题的。 “李老师,你在合同里说,愿意把老师的权力下放到我这里?” “是,以后你们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沟通。只要你们在表面上仍尊敬我是个老师,我一定遵从你们的意思办事。而且,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阵营的,只有这样,在面对三班以外的人时,我能不遗余力地保护你们。” 这老师?是打算学清朝政府割地赔款,只是维持个表面的自尊吗? 陆南鄙视归鄙视,却在李含笑一双浅褐的眼瞳里发现了另一样东西。 李含笑道:“陆南同学,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点,老师是为你们好的,一切对你们有利的事老师都愿意做,至于其它的东西,对老师来说都不重要。” 这个老师,愿意放弃自己的自尊,说是投降也好,说是对付他们的另一种策略也好,但是,她从李含笑眼里能看到的是真诚,这足矣了。她的目的,不也就希望不在幼儿园里成为老师们的木偶,事事听老师安排,多没有意思。 “成交。” “陆南同学够爽快!” 一大一小,就这样和平达成了协议。 姚家,姚夫人在桌上摆满了相片。 姚子宝见到,诧异地问:“妈,你这是要给谁搞相亲?哥吗?” 什么时候起,他们提倡婚姻自由的母亲,竟然学起了那些媒婆? “你这就不懂了,你哥现在突然这腿出了问题,是机会难得。” “机会难得?” “是啊。以前,奔来和你哥相亲的女人,不都是看中你哥漂亮的外表。现在你哥残了条腿,敢和你哥相亲的,人品上能可靠一些。” “我哥残了条腿?!”姚子宝惊呼。 “你小声点!”姚夫人嘘嘘竖起指头。 姚子宝汗淋淋地想:现在他总算知道,他妈为什么听到他哥受伤时,会笑得比谁都开心了。(未完待续) 小少年 天子脚下的房租最贵,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好在部队幼儿园不错,有给没房子的员工安排住宿。虽然都是几个人挤一个房间,但是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而言,光是低廉房租,已经够福利了。 李含笑住进的宿舍为两房一厅,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她的房间住了三个人,另外一个房间住了两个老师,基本都是代课老师。 行李早在前一天搬进来,这两天,与同个房间的同事,混了个熟脸。 晚上在饭堂吃完饭,回到宿舍,见一个姓丁名睿菲的在嗑瓜子,边磕,那瓜子壳丢了一地。 李含笑有洁癖,看不过眼。 丁睿菲是爽快的东北姑娘,特讨厌被人指手画脚的,李含笑一说,她抛白眼:“你不用说我,我等会儿磕完了,会拿扫把帮你将房间扫得干干净净。你不懂,磕瓜子就得这么磕,不然不爽。” 再看宿舍内另外一个,叫董云雅的,坐在自己书桌前安安静静地翻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是个连宿舍要塌了都不会管的人。 天南地北来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大家不过是都混口饭吃。李含笑往自己床上一躺,拿本书盖在头。等一个小盹醒来,见已是晚上快十点钟了。别说,十点,宿舍里正热闹。因为这个点上,去外面夜游的人是该回来了,两三个宿舍的人互相串门,话也多了。 李含笑依旧拿书把头盖着。没办法,那些人个个都在说她。 “我记得她是前天刚来的吧,今天刚上班?” “是,今天第一天上班,出风头了。” “快说说,是怎么说?” “听说,原先担任三班小班的班主任,被替换掉了。现在,她是三班小班的班主任了。” “呦!”有人尖叫,尽是无法相信的语气,“我没听错吧。那三班小班的班主任,姓刘的,是有名的金不换。” 金不换,说明这姓刘的,本事有多强,不然,一开始沈园长不会将这么个重任交托给金不换刘了。 现在事实金不换倒台了,原因呢? 一个新来的代课老师怎么打倒金不换的? “说是三班小班学生的全体意见,只喜欢李含笑老师!”丁睿菲笑吟吟的尖利的嗓子,不知道算不算是在夸李含笑。 “是不是她私下拿糖贿赂了小孩子?” “现在的孩子会看得起糖吗?我想应该是拿钞票吧?”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反正没有一个相信她李含笑凭的是真本事赢了金不换。 李含笑在书本底下的嘴角扯扯:自己能赢了金不换,靠的是一条小人之策。所以,别人这般笑她,她听听也就算了。 再说了,出来混口饭,能当上班主任,来钱多多,管别人怎么笑。 谁也没想,那个像锯了嘴葫芦的董云雅,开了声,说:“你们不要这样笑人家。想想你们自己,短的来了有半年,长的不止一年,可你们谁能像她,和正编老牌教师较量,并且赢了呢?” 被这样一说,众人安静。不会儿,传出丁睿菲呸一声:“怎不说你自己?” “我没说我比得过她。比不过就比不过,但是,因为比不过私底下笑话人家,你们不觉得更窝囊吗?” 将盖在头上的书挪开一点,李含笑看到下面人群里唯一仍坐在自己书桌前说话的董云雅。老实说,董云雅长得清新秀丽,比她好看多了。而且,听说人家英语是八级,专业八级。这样优秀的专业能力,跑来幼儿园当代课老师,不觉得亏吗? 果然,有人听着董云雅的话,感觉比李含笑更让人不爽,闷闷地发牢骚:“有什么可清高的?谁不知道你非要到这里来,是想钓个黄金单身汉?” 在这个年头,想嫁军人的姑娘不少。谁让军人现在福利好了,工资高了,又是和平年代,论危险也不会有多危险。不过,话说的好,哪个行业不都是分等的。嫁军人,也得挑着嫁。嫁个军官,肯定是好过嫁个普通士兵。只有军官,能在部队一路升上去,享有更高的福利和名望。 在部队幼儿园任教,绝对是个找军官的桥梁。谁不知道,这部队幼儿园里的孩子,没有一点背景,只是普通士兵的孩子,难进。尤其是部队机关幼儿园。 李含笑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到了这里后,没想到和她一样想法的人,真是不少。 哪怕现在幼儿园里给代课老师的钱不高,大家忍,忍着钓个黄金单身汉。道不定,哪天哪个孩子的家长对她们印象不错,给她们介绍个不差的军官,成了军嫂后,连带是工作转正的事都给解决了。 一举两得! 美好的光景,让人可以暂时忘却眼下的侮辱和卑贱。可是,也有人忍了好几年,毫无结果。从二十几忍到了奔三。 这样一想,她李含笑快奔三的年龄,才找到这条道上来,并不晚。同一起跑线嘛。 夜晚了,各怀鬼胎的众人回到自己的房自己的床。 李含笑跳下来刷牙前洗脸,快奔三的年纪了,不得开始保养皮肤。晚上睡觉前弄点睡眠面膜。在卫生间弄完回来,见着董云雅依旧趴在书桌前学习英语,感叹:人家这样优秀仍在学习,真让人自相形秽。 丁睿菲却是冲董云雅一吼:“都这么晚了,你开着灯让人家怎么睡觉?!” 于是,台灯啪熄灭了。被窝里的手电筒,啪,亮了。 早上起来时,李含笑能继续听见丁睿菲一路骂到厕所里说:“再和那个书呆子住一块,我要疯了!” 这是个疯狂的时代,是个抢钱的时代,是个抢好男人的时代。李含笑对此并不怀疑。只是,这样的想法在一年前,她或许并不这么认为。一个女人,能熬到奔三的年纪,被社会戏称为剩女的女人,多少都有些自己的故事,李含笑并不例外罢了。 放学后,一辆军车,径直将双生子接到了部队单位。 走廊里,背着流氓兔小书包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格外引人注目。说起来,这里有些人,还是看着这对双生子出生的呢。可是,现在,偏偏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惹这对双生子。 一直笑容可掬的小男孩,看来好像比较好搭讪。 小女孩,清冷高贵的气质,犹如冰山碉堡,谁敢上前去碰,等于泰塔尼克号撞冰山。 徐美琳见着心里叹:如今的孩子,愈来愈是了不得。 两个孩子畅通无阻,走到了某个挂牌办公室门前。陆南转过头,向着徐美琳彬彬有礼,问:“请问陆院长在里面吗?” 陆院长? 每次听到从小南南口里吐出这三个字眼,徐美琳总有从这个世界飞到了另一个时空的错觉。 这孩子真是只有三岁吗? 再说,为什么坚持不叫大舅,要称陆院长? “你大舅——”接到小女孩十分不悦的一记眼神,徐美琳只好扭转口型,“陆院长是在里面。” “他在里面正好,我有话要和他说,请帮我们开门。”小女王发号施令,只因自己身高不足,勉强去转动把手,会降低自己格调。 徐美琳帮孩子打开门时,看到后面有些新来的员工竟然不知情地看着好笑在笑,连忙竖起指头贴在唇上。 可晚了,小女王发现了。陆南优雅地转回身,向着那些窃笑不已的大人们,冰冷的小嘴唇打开:“你们不也是从三岁走过来的吗?请问,你们三岁时是在做什么呢?” 笑声顿然都结成了冰。 好恐怖的三岁小女孩,能让人感觉是遇到了领导,面对着老师,魄力好大。 双生子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进办公室的时候,蒋西很体贴地帮徐美琳把门关上,再给徐美琳一个卖萌的笑。 徐美琳接到这个笑,老脸红了大半。没法,谁让小西西的笑,自小都这般的萌! 办公室里,早听到门外有动静的君爷,挺直了腰背,静等双生子向他汇报第一天进学堂的情况。 走在前面的陆南,到了君爷面前,一本正经的小脸蛋说:“陆院长,你好。” 这话若被外面的人听见,八成个个又得风中凌乱了。 好在有个卖萌的蒋西比较正常,甜甜地叫了叫君爷:“大舅。” 君爷冷峭的唇角往上勾了勾,是想笑不知道该不该笑,或是说笑得出来也笑不出来,总之处在中间很难办。 “嗯咳。”清口嗓子,“怎样?今天在学校里有没有欺负老师?” 作为自小把他们养大的舅爷,君爷自认比他们父母更了解他们邪恶的基因。 “大舅,我今天在学校没有说话哦。”蒋西笑眯眯地说,归之先把责任全撇干净了。 “不说话不等于没有助纣为虐。”君爷冷不丁一个冰目打击敢向他卖萌讨乖的小屁孩。 蒋西小脸蛋的脸皮超厚,面对君爷的冷脸,依然笑容如花。 君爷想:这小子真遗传了他老爸,脸皮够厚颜无耻的。 蒋西本来是蒋大少生的,遗传老爸天经地义。却是这陆南,小南南,越长大,这气质,无话可说。这一片军区大院里的人,无论谁提起陆家的小公主,无一竖起大拇指:彪悍! 比之当年的君爷是有过之无不及。 君爷心中偶尔也反省自己:是不是把这孩子带过严了,以至于当孩子会开口说话后,第一句叫他是陆院长,而不是大舅。 大舅复杂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陆南冰冻清贵的小脸纹丝不动,只说:“陆院长请放心,我们在学校绝不会给家里带来任何麻烦。” 这两孩子的能力他信得过,绝对是捉弄人都没法让人抓住把柄的。这样一想,君爷觉得审问这两孩子纯属多余了。 “小桌子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在这里做完功课,晚上我再带你们回家。” 接到命令,两个孩子径直走向了办公室里给他们安排好的小课桌。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哒哒敲了两下,有人进来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大人和一个七岁大的小少年。少年长得过于漂亮,使得本身已经长得够好看的双生子,在回头时,都不禁在这少年身上望了好几眼。 乌色的墨发富有光泽,好像天生上了蜡油,却剪得十分规矩,整整齐齐是一根一根的,紧贴在小脸周围。七岁这个年纪,脸蛋是稍微长开了,脱去了婴儿肥,标准的瓜子脸有着完美的比例线条,乌墨的两条眉毛细细弯弯,眉形好,不媚却赏心悦目。眼睛,绝对是这少年的优势,若那一泓秋水,美丽多姿,只是在水面上稍稍结了层冰。 笔挺的身材,着的是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小西装,没有打领带的袖口,用两条丝带是系成了个领花,把少年优美富贵的气质诠释到淋漓尽致。 在乍见到办公室里的双生子时,少年的眼睛微微地眨了眨,好像不大敢相信,笑:“也是双胞胎吗?” 笑容在少年朱红色靓丽的嘴唇绽开,美得好比长满荆棘的玫瑰。 蒋西的小眼珠瞪得圆了圆,转过头,看了看妹妹。 陆南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但极快地将情绪都埋在了深藏不露的底下。 “二少。”伴随少年来的男子,提醒少年,该先和君爷打招呼而不是去关注两个孩子。 “瞧我,给忘了。”少年随意地一说随意地一笑,无不都充满了大将的风格。 步至君爷面前,道:“你好,陆院长,我是叶思臣,是叶思泉的弟弟。” “就你一个人来?”君爷自这少年进来后,一直观摩着屋里几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我父母要从军区赶过来。我哥哥每次病,都是我陪着他。没有问题的,有什么事你尽可以先和我说,我会转告我父母或是我祖父。”叶思臣道。 一个仅七岁大的孩子,从容不迫的语气,却好像已经是一家之主了。 “嗯——”君爷长长的一句吁叹,像是充满深思。 叶思臣与他说完话,转头,又是看着双生子,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未完待续) 嫁军人要残废 中间,君爷出去了一次。这时候,双生子已是坐到小板凳上,拉开书包,取出里面的练习本和笔。蒋西做的是算术。陆南练的是楷字。 陪着叶思臣的男子,看到双生子年纪小学习却这么认真,含了微笑,说:“和二少一样,三岁开始习字,在现在的小孩子里面,能坐得住算很难得了。” 叶思臣走到两个小孩的书桌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们学习的东西。双生子抬起头,发现,他的个子,要比一般七岁大的孩子,高不止一点,挺拔的身材像是中世纪英俊的剑士。 这样的孩子,放在大院子里面,他们都从未见过。 蒋西犹豫地将小拳头放在嘴边,偷偷看了眼妹妹。 陆南低着头,握着的钢笔,在习字本上一个字一个字地临摹着。 见她这般专注,叶思臣笑了:“我猜猜,你们中间哪个大哪个小?” 蒋西掉过头看他,悄悄敛起笑颜:“你怎么知道?” “我先说,你是哥哥,她是妹妹。问我怎么知道,因为她比较倔强,你呢,很想爱护她。” 叶思臣的一番话,令蒋西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陪伴叶思臣的男子开口解释:“我家大少和二少呢——” “也是双胞胎吧。”陆南悠悠哉哉地打开朱唇。仔细瞧,会发现,她的嘴角微翘了起来,有点儿撅。 蒋西被妹妹这幅反应吓得小心头有点跳。小南南爱撅嘴角,是很小时候的事了。自从会走路,会说话,能自如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因此她没有必要再轻易撅嘴角,认为不够优雅不够高贵。 现在,陆南这幅神态,是充分表明被人窥探的十分不悦。 小女王很恼。 别以为你这孩子长得好看一点,或只是和他们一样是双生子,能有这个资格冒犯她和她哥哥。 叶思臣白皙的脸皮微微僵了僵,淡定从容的眼里映出女孩撅起的唇角时,不是那般淡定了。 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天生高贵不说,撅嘴角的样子,都这么好看,不可思议。 蒋西摸住胸口吞了口水,再看向叶思臣时,突然觉得他很倒霉。瞧他这个样,八成魂被他妹妹勾走了。 他妹妹自小到大,可以说被称为男孩杀手。只要差不多年纪大的孩子看到他妹妹,无不臣服于其石榴裙下的。小女王的爱称,来源于此。 蒋西摇摇头。 叶思臣看见了他在摇头,于是知道自己失态了,为此,他没有尴尬,反而是更爽快地一笑:“我第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孩子,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们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小女王毫不客气地拒绝他。 “嗯。我会很多很多种技能,年纪比较大,可以教你们。而且,你们应该也很少朋友吧。我说那种很知心的朋友,我可以做你们的听话筒。” 听话筒,这个词,颇是符合小女王的心水。 蒋西再咽了个口水,果然,见妹妹的表情稍有了变化。 “做了我们的听话筒,凡事都得听我们的,你行吗?”小女王度量这孩子,感觉这孩子做自己身边的剑士,给自己彰显下身份,也不错。 叶思臣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眨:“当然可以。” 蒋西不知为何,看到他过于漂亮的脸蛋,总有种错觉,其实这少年的真身是长着美丽脑袋但肚子里藏蛇的美杜莎。 可好,这样一个人,和他骄傲的妹妹对上了,不知道会上演一场怎样的世纪大战。 小西西自小学习老爸,很懂得明哲保身之术,竖起耳朵只听,只负责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你说你哥哥病了?” “是的。他心脏不大好。” “你们不是双生子吗?为什么他心脏有问题你没有问题?” “他是因为出过一次车祸,撞击到了胸口。我们出生时都是很健康的。” “你们是哪里人?” “叶家。” “叶家是哪里,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们?” “你太姥爷不是住将军楼吗?我太爷爷住的是中南海。” 这话岂不等于,他家比她家强? 小女王并不怕有谁比自己太姥爷厉害,反正终有一天她会很厉害。 见着她可爱的嘴角又撅了起来,叶思臣忍不住看着想笑:“你怎么又撅嘴角了?” “我撅嘴角怎么了?”小女王鄙夷,“你不是我的听话筒吗?听话筒能反问主人吗?” 叶思臣像是恐慌了一样,忙向她摆摆手:“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主人你不要不高兴。” 蒋西连忙把脸偷偷地别开了去:这孩子,感情是在逗他妹妹玩呢。 哥哥小西西都能猜出来,小女王聪明的脑袋能不明白。一怒之下,小女王蹭,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手里的钢笔水要泼到少年漂亮的脸蛋上:“我看你没有这个诚意,给我滚!” 叶思臣乍怔了下后,优雅地向她弯个腰,说:“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可现在我不能走,因为我必须等陆院长回来继续商量我哥哥治病的事。这里可是陆院长的办公室。” 这只狐狸,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拿她大舅压她! 撅起的唇角哼了哼,重新坐了下来,眉毛一挑,道:“既然要等陆院长回来,就在那里坐着吧。你在陆院长的办公室里随意说话,不是很失礼吗?亏你是什么叶家的少爷。” 叶思臣微皱下鼻子,却是很好脾气地退了下去。办公室里只剩待客的沙发,他择了其中的位置坐了下来,闲逸地拿了份报纸翻看。 从侧面望过去,他半翘腿,翻报纸的姿态,美极了,若一副风流公子的美图。 这少爷的架子摆的十足呢。陆南一用力,是要折断手中的笔。 小女王生平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挑战。偏偏是颗不软不硬的钉子,敌人脑子像是条狐狸,十分棘手,不好应付。 蒋西从口袋里掏出条巧克力,塞给妹妹,让妹妹补充战斗能量,一边小声说:“南南,再皱眉头,会得忧郁症的。” 陆南眉头一挑,说起狡猾的哥哥:“你今早上不是嫌弃我塞糖果进书包吗?你哪里来的巧克力?” “姥姥抱我的时候在我口袋里塞的。”小西西扮足无辜的小脸。 她哥就爱装傻,和她爸一个样。陆南再撅了撅嘴唇,狠狠地将巧克力袋子撕开成两半,再狠狠地咬了口巧克力,想象那是狐狸的脑袋。她要将狐狸生吞活剥。 君爷走回来时,刚好小女王的巧克力消化完了。 叶思臣面对君爷很规矩,站了起来等待回音。 “你哥,我们已经帮他安排在单人病房了。暂时先观察,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再进一步处理的。让你父母不用太担心。”君爷公事公办地说。 “谢谢你,陆院长。”叶思臣依旧优雅地鞠个躬。 君爷俯瞰着他低头的模样,想:真是个有进有退的孩子。现在的孩子都是小皇帝,能做到这个孩子这个地步的,寥寥无几。可谓是后生可畏。 相比之下,病房里他那个双生哥哥—— 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尖锐的光后,绕回办公桌,道:“行吧,你可以走了。有什么事再说。” 叶思臣就此告别,走之前,不忘对双生子举起手拜拜:“如果想知道我的电话号码,随时可以问陆院长要。” 这孩子真够大胆的,当着他面勾引他甥女和外甥? 不悦的冷光,零下非人的寒度,可不比未长大的小女王。叶思臣陡地背部一寒,夺门而逃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打从心底溢出来的诡笑:原来,她那个脾气,是这个男人给教出来的。 打发走叶家的小孩,君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本身对小孩子不感冒,甚至可以说,不喜欢小孩子。小孩子要么傻过头,要么聪明过头,每应付一个,都要费足功夫,比应付大人更累。 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两遍,他接起来时,声音恢复惯有的冷度:“是哪位?” “陆君,是我。”话筒里传出姚夫人的话声。 “干妈,有什么事吗?”边问边眉头微锁,“是不是子业有什么需要?” “他,回来后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好的很。”对儿子的健康情况,姚夫人压根不担心,那是,能吃能睡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想问的是,陆君,你说这腿若残废了,安个什么病名比较好?” 君爷的冰脸僵了足足有三分钟长久,终找回自己的嗓子,试探:“干妈,你这是想做什么吗?” “哎呀,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不想太多人来看子业,人来来往往,对子业的伤况恢复不利。”姚夫人当然不敢把真实目的暴露出去。 君爷冷峭的唇角略勾,是将姚夫人的心思揣摩了个五分,道:“这样的话,干妈如果执意想这么做,为了子业好,我帮你不是不可以。” 被稍微拆穿的姚夫人,没有尴尬,反而是哈哈笑了两声,完全爽快:“陆君,你这孩子孝顺,不怪我疼你这么长时间。” 接下来,她拿笔记下了君爷说的病名。不过两天,姚家大少因为小腿负伤不幸得了肌肉神经萎缩综合征一条腿会残废的消息,传遍了大院的媒婆。 知情的人都三缄其口,不敢干扰姚夫人的算盘。不知情的人,议论起姚爷要残废的热点新闻,七嘴八舌的,多是扼腕痛惜的声音,和心里不敢吱声的想法:这人都残废了,长那么漂亮,再有钱,勋章再多,都没用。所以说姚爷你以前拼命地挑三拣四,这回报应来了,看哪个好姑娘能敢嫁你? 消息传到了部队机关幼儿园,代课老师这一块。因为刚好某个媒婆与幼儿园的正编老师认识,所以顺道为姚夫人问问有没有姑娘愿意屈身嫁残废军人。正编老师看这种情况,肯定不能介绍给同是正编的年轻同事,于是把消息传给了那群好高骛远的代课老师里头。 别想,真有人对这则消息产生了兴趣。 李含笑发觉,在她这个群体中,竟有一半人以上,想去见这个残废军人。毕竟,人家残废归残废,但听说家境不错,这已经很不错了。大概都想着,咬咬牙关,去见一见,为了面包,如果心理上能接受,反正结婚不也是过日子,凑合着结了吧,好过以后变成老处女。 另一方面,姚夫人在听说有这么多老师愿意和她的残废儿子相亲,高兴得不得了。老师这行业,可算是男人的媳妇人选中排行第一的热勃勃。 很快,一场场相亲紧锣密鼓地安排下来。李含笑几乎每天,都能见着某个同事,满载希望而去,回来时却变成了一只垂头丧气的鸭子。 丁睿菲没有报名去,磕着瓜子,趁机能取笑一下这些自愿放低身段的人,特别是见着董云雅去了以后一样被打击回来时,非得将上回的仇报回来,说:“怎了?不就只是残废,都能把你打击成这样?人家可是为国捐躯弄成的残废,你不以他为光荣,嫌弃军人怎么嫁军人。别说你现在嫁了个健全的,到时候上战场炮弹一飞,不也得同样。” 李含笑想:丁睿菲这话损虽损,可都是说到点子上了。 董云雅向来性格清高,不和她死辩。 然丁睿菲这话,引起了其她去相亲的人一致抵抗:“你怎么不自己亲自去试试?尽说风凉话。” “我又不是傻B,看你们这样子,都不会想去试。”丁睿菲愈是打定了主意不进这个陷阱。 李含笑却是想:自己本来兴趣缺缺,但大家这么一说,好奇的胃口被吊起来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残疾男,能把众女都打击成这样? 反正去见一下面,不会少块肉。 这叫做丰富相亲经验。 那天,报了名的李含笑,收拾整齐,提着个最昂贵的白色手提包,打了辆的士来到约定的咖啡馆。 远远望着那扇落地窗里早已坐着的男人,穿一袭绿色军装,很是惹眼。再走近些瞧,开始发现问题了。(未完待续) 相亲大叔 原来惹眼的地方不在于军装,在于男人的脸。 头发的长度能比上野人,下巴胡茬一圈,完全是个邋遢大叔嘛。 这么说不是嫌弃大叔不好,只是,现在的大叔级男人,懂得保养的不少,加上本身气质,不显得老,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只是,这些名词,似乎都不能在这个男人身上体现。 李含笑推门走进咖啡馆后,终于发现为什么她那些同事个个对这男人望而生畏,只因这男人,够毒舌。 “你迟到了三分钟四十六秒。”男人抬起手上普通的皮带表,望了下时刻后,说。 “路上塞车,耽误了一阵。”李含笑心态很好,厚点脸皮。 “迟到就是迟到,什么借口都不能掩饰事实。”男人说。 李含笑想,若是一个脾气火爆点的,像丁睿菲,八成原封不动将另一句话扔回这男人头上:你残废就是残废,什么借口都不能掩饰事实。 事实上,之前和这男人相亲的女人里头,真有人这么做了。 可李含笑不能学她们,只因为她虽说是好奇心作祟决定来相亲,但既然来见对方,心态定是要诚恳。她不在意对方残废,她甚至想,这男人之所以态度很不好,可能是因为残废的缘故。 李含笑招手叫来了服务生,问对方:“想喝什么?” “我点了杯咖啡,不加糖。” 李含笑于是做样翻了翻菜单,对服务生说:“我和他一样。” 男人隐藏在长刘海下面的眸子,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光色,目光落在李含笑随意搁在桌子上的手。 李含笑的手,不算好看,皮肤有些蜕皮,掌间有厚茧。 与此同时,李含笑的视线,是纯粹正常人的好奇,很想挪到桌子底下,看看他哪条腿是出了问题。其实,男人坐在轮椅上,一条腿绷带缠得像炮筒,不难辨认。 李含笑能闻到男人绑绷带的腿上传出的药味,很浓。凭这股药味,都能认定传闻不假。这男人是真要残废了的。 除此之外,男人端着水杯的手,却是很好看,白皙的,优长的,动作也很优美。这出乎李含笑的意料。看来这男人的文化素养挺高。想想也是,人家是军官,没有文化能当得上军官吗。 李含笑突然觉得这男人,不错。残废,一条腿没了而已,其它方面,条件都是挺好的。 可男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李小姐为什么来和我相亲?” 李含笑没来得及诠释自己的理念,对方像是径直看透了她,字字珠玑。 “李小姐冲着我是军官来的,对不对?因为军官有钱。” 如果她答不是,俨然虚伪。李含笑皱着眉头:“我……” “你不用狡辩了。冲着钱是冲着钱,在现在这个物欲社会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自己既然没有这个能力,不要想着傍大款。哪怕是残废的大款都不是那么好傍上的。像你这样的三无女人。” 等等,她是三无女人?李含笑面对突如其来的抨击,有点目瞪口呆。 “不是吗?”男人鄙视的眼神射到她不是美人脸廓的五官上,“一无貌,二无能撑腰的干爹,三无公务员饭碗。” 原来男人的三无化为女人的三无是这样化用的。 李含笑打心底佩服这男人的毒舌功力,虽然这些话都是朝着她这个三无女人喷的。 咳咳两声,李含笑道:“那么姚军官的意思是?” “我虽是个残废,但自认条件不差,不至于找个三无女人过日子。至少,对象是有点姿色,家底不错,工作稳定有保障,不用我为她操心。” 李含笑听到这里,不得承认败了。因为对方的要求不算是好高骛远,现在的高干女并不少。可对方都这么赤裸裸地坦白了,不得不说,是将她们这群三无女人的老底都揭了。心头难受的很。 怪不得清高的董云雅,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只是李含笑心里真是忿气,不甘心。想这个男人敢赤裸裸地批判她们,因是想着现在的女人多为拜金女的缘故。 女人结婚实际,一半不可否认要考虑物质需要,另一半,当然更主要要看对方的人品。 “姚军官,你是不是太自卑了?”李含笑将服务生刚端上来的咖啡,重重地磕在杯盘上。苦涩的咖啡洒在桌上,形成独特的图案。 对面的男人,纹风不动的眸里抹过一丝异色。 “你怎么知道来和你相亲的,肯定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说完,李含笑起身,抽出几张钞票啪拍在桌上,“这杯咖啡我请你。你要的三有女人不会没有,但她们是不是愿意一心一意在家照顾你这个残废的,你自己务必掂量清楚了!” 本以为这招该震住这男人了。哪知道这男人比她想象中更毒舌。 “文化素养高一点,人品自然好一些。李小姐的担心纯属多余。” 李含笑相信,被这男人气崩牙都能有。不过,他的最后句话,算是踢中她的铁板了。什么叫文化素养高一点,人品会好一些?她认识的所谓高学历文化素质高的,就她认识的那个,人品?呵呵,呵呵。 “那我预祝姚军官早日找到合适的高素养小姐成婚,心想事成。”说着这话的李含笑,基于道德很想真心恭喜对方的,只是在想到那个记忆里的女人时,脸上很不受控制地一笑,笑得极其诡异。 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笑上,自觉失态的李含笑在心头骂了句,咬住唇,提起手提包飞也似地蹿出咖啡馆。 她可不想被这男人抓住什么惹是生非。 与母亲一同躲在角落里静观戏场的姚子宝,见着李含笑离开后,身影闪了出来,走到大哥面前问:“哥,你还好吧?” 刚那女人,说话够毒舌,是近来与他哥相亲后最沉得住气的一个,表现在被他哥一顿毒舌后脸色都没变。 姚子业优雅的声音,是觉得弟弟问这话很好笑:“怎么,她难道能打断我这条残废的腿?” 听出儿子的话隐约是针对她,姚夫人走了上来,说:“子业,我们不是在演戏嘛。” 姚子业是个孝子,为了配合母亲的计划,他不遗余力,贴胡子,戴假发,戏演的十足,同时,却是为了告诉母亲:姚夫人这计策……太烂了。 仅他这段日子里相亲时遇到的女人,比起他两条腿都好好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不知道人品烂多少倍。拜金女一扎一扎的,以为能为了几个钱,将自己的下半生葬送。他毒舌,其实是为那些女人着想。 “妈,你都看到了,这戏,有必要继续演吗?”姚爷作为孝子配合母亲玩玩,他玩得起。 姚夫人撇下嘴唇,通过近日的观察足以证明她的计谋是有些偏离了轨道,可是:“我看,刚才那女的,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因为她能说会道,能驳上你儿子两句嘴?”姚子业不是打击自己母亲,诚恳地说,“女人人品,不是说愿不愿意嫁个残废男能看出来多少,你有没想过,人家嫁你儿子贪了你儿子的钱后,天天闹着要离婚要红杏出墙你儿子也没法。再说了,她除了嘴巴能说一些,其它没有能吸引到你儿子的地方。” 姚子宝听他哥这话,心里叹,他哥那目光挑,是海里挑针,不管腿有没有残废,想降低姚爷的标准是不可能的。抓住母亲的袖口扯拉下,让母亲别再说了,多说废话。 姚夫人然而死活不服气,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姚子业见人都不在了,摘了假胡子假头发,恢复迷死人的桃花眼,朝母亲眯一眯,“妈你是想告诉我,她不是三无女人吗?” 这个,据姚夫人了解到的,李含笑似乎算得上为儿子口中抨击的三无女人。当然,姚家不是说会嫌弃三无媳妇。可儿子因她事先没和自己商量与她计较上了,她只能悻悻地说:“她只是幼儿园的代课老师。” “对……” “但是。”姚夫人强调完“但是”,笑眯眯使出杀手锏,“她是陆家两孩子的班主任。” 陆家的双生子,混世魔王,能愿意去幼儿园乖乖上课,足以令众人惊叹。原先,他都想,能收服这对混世魔王的老师只能是资历高深的中年幼儿园教师。现在突然说是这个年轻的代课老师压倒性胜了其他代课老师,征服了这对混世魔王。 嗯,是有那么点意思。 “怎样?”见儿子有松口风的可能,姚夫人见针插缝,使命推销起了李含笑,“能征服南南和西西,这女的,脑子够灵活吧。” 不如说,这女的,难道是个腹黑系的? 想到李含笑最后那抹诡异的笑颜,优雅白皙的指节放在下巴颌上擦了一擦:似乎有必要调查这位三无女人的来历。 “不错吧。”姚夫人抓住机会游说儿子,因为好不容易见着儿子对女人有了点兴趣,“不然,我给你们安排再见一次面,这一次,你好好再和人家谈谈。” “不用。”两个字,铁定拒绝。 “为什么?”姚夫人扼腕,她看中李含笑的原因很简单,感觉这女人既然能征服陆家的混世魔王,这个脑袋,或许能征服她儿子。 母亲内心里想的事都在脸上写的清清白白,姚子业不得不拿一盆冷水泼到母亲头上:“南南和西西脑瓜再聪明,不就是三岁小屁孩,你儿子的脑子能和三岁孩子比吗?” 姚夫人,无言以对。 “回去。”指挥弟弟帮着推轮椅回家,同时心里真怕母亲再出歪主意搞砸他的好事,回头再对姚夫人说,“妈,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你儿子一旦看上的女人,抢都抢到家里给你当媳妇。” 这么说,儿子终于有盘算给她找媳妇了?姚夫人双眼一亮,笑得眉开眼笑的,屁颠屁颠跟在了儿子后面回家。 这边,李含笑出了咖啡馆后,一路走一路咬嘴唇,咬得嘴巴都快出血了,心口的气依旧像火山一样喷涌。 好啊,现在是连残废男都鄙视她了。现在的社会做女人真够难混的。剩女一扎一扎,和产能过剩一样,准备价格一降再降,到最终,被社会淘汰? 气归气,心里却想明白了。想觅得一份真正的爱,为可遇不可求的。她本来想军人世界单纯一些,如今看来,军人也是现实的很。 走到公车站,摸到身上没有零钱,只好打了辆出租车,回到宿舍。 一次相亲,花了她上百块,惹了一肚子气外,毫无收获。只是她和董云雅她们不同,没有被那个毒舌男给打击到抬不起头来。再不行,不嫁呗。女人不是非要有男人才能活。 祸不单行的是,第二天,有个小男人,找上她麻烦了。 正常来说,学校里孩子有事,由母亲带着孩子来学校算账。可这回这个小屁孩,找的是爸。这个父亲很有意思,立马第二天带着孩子直接找到园长办公室,不仅如此,还四处洋洋说道要找家长会和教育局投诉。 究竟是为什么事呢? 原来这个小屁孩是李含笑班上的,不知是看不惯谁,那天晚上回家不愤气,告诉了老爸有关李含笑和班上小孩签订合约的事情。这父亲一听还得了。老师和小孩签订条件,老师现在不是教学生,是听从班上的小孩,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于是没有了解事情的具体始末,气冲冲到了幼儿园告状。 在沈园长办公室里,这个男人把事情闹得挺大的,吵到几乎全园的人都能听见。因此,知道李含笑原来是这样收服了混世魔王的老师们,无不在心里面幸灾乐祸的。只有沈园长一个,头疼地抚着眉。 这时的李含笑,因为有点事耽搁了下,迟了点到幼儿园。班上的小孩到齐了,由保育员先带着。由于那男人来的早,事情闹的大,刚到幼儿园的混世魔王一听说事情败露。而且,四处在说李含笑可能因此被炒鱿鱼。 小女王的眼眸里立马一沉,叫了那告状的小屁孩过来,问他:“你为什么告诉家长?不是说好是全班同学的秘密吗?” “南南,你担心什么?这事惩罚下来,是那老师的错,又不会惩罚我们。” “你讨厌李老师?” 小屁孩没说话。 “你想出风头?” 小屁孩仍旧没应声。想着不承认,你也奈何不了我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小女王一巴掌突然啪,打在了他脸上。 对方一个趔趄在地,根本不敢相信小女王会动手,而且这巴掌打的他真够疼的,比家里父亲拿教鞭打他更疼。 “没用的东西。得不到父亲肯定来耍这种伎俩。史上的太监秦桧指的就是你这种人,卖国求荣!窝囊废,叛徒,给我滚!”爆发的小女王气势凌人,根本不需靠任何帮手,只吓得那小屁孩哇哇大哭,一路哭着去找父亲给自己撑腰。(未完待续) 不简单的代课老师 李含笑到了幼儿园时,没来得及了解怎么回事,一路被带到了会议厅。 此时的会议室里,坐满了老师,以及一名趾高气扬的中年男子,看来,应该是告状的家长。 李含笑被指名坐在了沈园长旁边的位置,正对面坐的,是告状的家长甄先生。 批斗会正式开始。各种口水炮弹对着李含笑齐齐爆发。李含笑只看着被自己顶掉的那位老刘,是不动声色,不用自己出马便能把李含笑斗倒不正乐着。果真是世态炎凉。 出了这样一条计,李含笑早知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境况,坐的正,是荣辱不惊。直到班里那位告她状的小屁孩哇哇哭,一路哭到会议厅向所有人告状,说小女王将他打了。 说实话,当看着小男孩哭得老泪纵横的,身为一个小男子汉被一个小女孩一打,竟然只会哭着叫救兵。李含笑嘴角一扯:因为自己带这个班不到几天,明显,是这男孩的家长教育有问题。若她是这孩子的家长,肯定是叫这孩子先不要哭。 实际上是,甄先生听说了自己孩子被打,火冒三丈以外,竟然捏着儿子的胳膊让儿子继续哭,更大声地哭,哭到全场同志脑袋全部如被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嗡嗡地响,加上甄先生自己的咆哮火箭炮,吼着:“你们瞧瞧,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学生,把我儿子欺负成这样?你们打算怎么赔偿我和我儿子?” 沈园长头痛到快要晕了。这是多少年才遇到一次的极品家长。怎么这回新生里头给她遇上了。而且,这孩子,她本来是不肯收的,因为本不在教育局规划的收生区域内。是这孩子家长几次三番到幼儿园这里求他们收孩子,使劲儿奉承他们幼儿园好,其它幼儿园看不进家长的眼里。现在,变起脸来,这孩子家长倒是一点毫不含糊。 “打我儿子那孩子在哪?”甄先生已经完全进入一副受害者的自我委屈状况里面,叫嚣着如果不能得到公正处理,要当场报复。 李含笑放在桌底下的手早已抓成一个拳头,这会儿毛了,蹭地起来,见那男人想出去到她班上找孩子,两步过去后,忽的抓住那男人的后衣领。紧接,那男人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成了过山飞车,从李含笑肩膀上摔了过去。 嘭! 男人跌落到地上成个大字型的瞬间,所有人变成了木头状。 柔道? 黑道? 跆拳道? 一个幼儿园代课老师会柔道?黑道?跆拳道? 沈园长用力地抹抹眼睛:早知道李含笑会这招,直接聘请李含笑为体育老师。因为要在社会上找到一个会武术的女子体育老师,也是不容易的。 总之,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转变,让所有人傻了眼。 这个年轻的代课老师果然不简单,不仅诡计多端,还懂得诡计不成时,用拳头解决。 在所有人脑袋被当掉机的时候,李含笑的脑子却十分清楚明白。她走到那个同样傻掉的小屁孩面前,手掌一伸,在那孩子脑袋瓜上揉了揉,说:“这是老师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人最重要的是要自强,只会哭只会叫,下场只能变成这样,明白吗?” 吊着两串泪珠儿的小屁孩,忙把鼻涕吸进了鼻腔里,抬头看着李含笑的脸,看到李含笑对自己一笑时,小脸蛋蓦地通红,低下头:本来他看不起的老师,原来是这么厉害的。 躺在地上的男人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当众丢了个大脸,想骂李含笑,又怕死了李含笑再给他一摔,于是嚷嚷着报警报警。可他口袋里的手机滑了出去,而且不知道被哪位老师故意给踢到了哪里,反正不见踪影。 李含笑的热血,带动了在场所有其他老师的血液滚动。沈园长体内都燃了,直走到无理取闹的男子面前说:“如果你认为这里不能满足你们家对孩子的教育要求,可以立马转走。但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你求着进我们幼儿园的。” 园长的威力不用说。男子一愣之后,气势立马蔫了大半,口气变成了有商量的余地:“可我儿子被打了,这件事怎么解决?” 看来,这男子见识了李含笑的一招后,对儿子口中说的懦弱代课老师形象,产生了明显质疑,于是只好抓住了另一个漏洞来谈判。 “是我打的,可我没有说他不能还手,有本事他来和我单挑。”办公室门口,一个娇嫩的女孩子嗓音,充满骄傲地射向这对父子。 小女王的突降现场,让男子更愣。等看回儿子那副畏缩的懦夫样,男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哪是一个小孩欺负另一个小孩。分明是好狗都不屑与孬狗斗。 最终,李含笑走到那男子面前说:“甄先生,这件事也有我的过错。如果你愿意把你儿子交给我,我虽然不能把他教成李小龙,但是,教到他有一些武术精神,不是不可能的。” 看着李含笑伸出来的手,男子在犹豫了有一秒钟后,抓住,道:“麻烦李老师了。” 此事的和平解决多少出乎了某些人的预期。在全场掌声响起的时候,某些人偷偷地溜了。 李含笑,究竟内里还藏着些什么料? 一场打架之后,三班小班的学生们掀起了空前火热的师生情。原来他们的老师不是懦夫,向他们保证的话不是空头支票,是真正的女战士。 被孩子们围住的李含笑,傻眯眯笑着的时候,远远的,与站在远处高傲的小女王对上了眼神。 小女王轻轻转过头的姿态,像是对她说:好吧,今天第一的宝座暂时先让给你吧。谁让这事也有我的一点责任在。 李含笑看着女孩孤傲的背影,却是显得若有所思的。 放学时,由于消息灵通,听说了混世女魔王在学校里差点酿出了大祸,君爷亲自开着车来到幼儿园接孩子,顺便与班主任谈话。 早有耳闻这对孩子最了不起的家长是他们的大舅,现在这位大舅亲自前来不知是不是要兴师问罪,李含笑心头未免有丝忐忑,在倒了杯茶要端给君爷时,手有点抖。 “李老师。”君爷让她直接把茶搁到桌上,一双犀利的冰眸审视着她,见她的确长得平凡无奇,很能蒙骗人,心里马上将警戒线拉高一截,谁让他自己妹妹就是这种类型,所以很清楚这种类型的可怕性。 “你好,陆院长。”李含笑拂拂头发后,吸口气让自己镇定地坐下来。 “我不是来指责任何人的。”君爷开门见山,“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对我们家两个孩子有没有什么看法,作为一个教育者来说。” 这问题,可比兴师问罪锐利多了。李含笑心头打个寒噤,这男人身为大领导级别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声东击西。再吸口气,李含笑说:“蒋西同学不用我说,很乖,虽然有点小聪明,但知道自己的分寸,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陆南同学,或许性格有些高傲,然而,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女孩子,我很喜欢。” 如果一个老师能挖掘出孩子的优点并欣赏和喜欢,无疑,这些孩子是找到了真正的良师。只有欣赏孩子优点的老师,能将孩子最大的潜能诱发出来。 君爷对她这答案很满意,同时却在想:这女的,果然不简单,可怎么会只是个代课老师? 两位小魔王将东西都收拾整齐了,李含笑带着他们来到车边,让勤务兵将他们抱上车。 在军车要离开时,蒋西突然趴在车窗上向她拉了个鬼脸,缩着的嘴型无声地吐着两个字:谢谢! 大概是谢谢她保护了他妹妹。 今天的事情,虽然有起有落,然对李含笑来说,得到别人认可的这种心境,是在她内心深处掀起了惊天骇浪。 这种感觉真好。说明她选择的这条路是没有错的,虽然苦了点。 丁睿菲回到宿舍里,看见李含笑进去洗澡把手机落在了床上,于是,偷偷地拿了起来看。谁让李含笑今天再露了一手后,是让所有人都好奇了。 董云雅进来,见她偷看人家的手机,出嘴:“你这是触犯了人家的隐私。” “这有什么?”丁睿菲嘴头上毫不示弱,“都是一个宿舍的,互相玩玩手机,有什么好说的。”说罢,更是肆无忌惮地翻看李含笑的历史信箱。终于,让她看到了一则很有趣的信息,里面说到:含笑,你什么时候准备回家? 难道,李含笑是离家出走的少女? “人家,可能老家不在京城,很久没回去了。”董云雅说。 丁睿菲见她每一句都是为李含笑辩护,很是没意思,别开脸不和她说话,拿着这条短信左右猜测。 李含笑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只见她们两个一个依然看书一个依然嗑瓜子看不出异样,拿起搁在床上的手机随意翻翻新来的信息,正好是看见了丁睿菲看到的那条,脸色蓦地一变,走了出去。 走到楼下不见人的地方,李含笑按着号码拨回去。 “妈,家里有事吗?” “没,没事。含笑,你呢,在外头一个人住好吗?” “好,挺好的。” “可我听你们单位说你请了长假。这事我不敢告诉你爸。” 她哪是请了长假,是直接递了辞职信。不过,领导可能怕不好向她父亲交代,不敢和她父母说实话。 “含笑,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回家。再说了,你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口是心非,嘴头上说的不代表他心里想的。” 李含笑听着这话,心里头某处正有些软,电话对面突然传出另一个女声对着她母亲说话:“三姨,你看,这番茄切的可以吗?对了,含笑要回来了吗?如果她今晚回来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加菜?” 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想都没想,李含笑的指头直接按住在挂断键上。 许久,心里是无法平复下来。 两个混世魔王经常到姚家来做客,是常客了。姚夫人给两孩子打开门,笑着问:“南南,西西,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了?” 听大人这么问,肯定是都知道今天在学校里出的事了。蒋西给姚夫人一个装糊涂的笑脸。陆南骄傲地抬着头走进客厅,看到了坐在客厅里架着条伤腿在养尊处优的姚爷,小眉头一挑:“你好,姚叔叔。” 自从两孩子会说话后,姚爷感到最刺激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当小南南特别有意地喊他叔叔的时候,无时不刻在提醒他已经老了,青春年岁不再。 孩子在长大,会越长越漂亮,随时会把他这个正往夕阳西下的美人比下去。 肚子里切齿,姚子业从报纸里抬起现状仍是第一美人的妖孽笑脸:“我买了大白兔牛奶糖,南南要不要吃?” 小屁孩,再骄傲也就是个小屁孩。 臭大叔,再过几年,要变成爷爷了。 两双美目,一大一小,在空间里激烈交战。 蒋西趴到了茶几上,径直在水果盘子里拿了个洗好的苹果啃着。姚夫人见到,摸摸他脑袋瓜,夸:“还是我们西西最聪明。” 那是,打战多没意思,现在世界上倡导和平与发展,和平与合作。他小西西从不和谁故意为敌。 哼!眼见自己又变成了孤军奋战,陆南推了推小牙啃着苹果不亦乐乎的哥哥,强烈谴责:太不厚道了! 说回来,姚爷在今天听说了学校的事后,是有些小问题想问问这两个小魔王,道:“西西,你们的班主任李老师,你觉得她怎么样呢?” “怎么样?”蒋西嘴巴里嘎吱嘎吱咬着苹果,眨忽有点迷糊的小眼睛,“姚叔叔,你问的问题范围太大了,等于大括号,能不能先问个小括号。” 这孩子像他爸,算术了得。 姚爷清清嗓子:“那你说什么才叫做小括号?” “比如,你可以问,我们李老师长得漂亮不漂亮?” 陆南听着双生哥哥举的这个傻蛋例子,学着大舅君爷哼一声:“这用问吗?你的标准又不等于姚叔叔的标准。姚叔叔挑的是媳妇,你挑的是老师。” 姚爷后悔问了。瞧他这一问,小魔王直接掀了他老底。(未完待续) 二次相逢 不久,姚子业伤腿的石膏拆了,恢复良好。众人都惊奇他恢复的这么快。不过,想想,他那腿本来可以不用打钢板的,非要打钢板是为骨头愈合的快。 看着X光片里对接整齐的骨头,姚子业心情很好,满意地眯眯眼。这段日子整天憋在家,把他快憋死了。 高大帅站在他后面,陪着他瞧X光片,小声奉承他说:姚爷,您瞧,您这腿都好了,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到哪里HAPPY下,顺道找几个小妞? “找小妞?”姚子业冷唇冷齿细哼,微挑妖孽眉,“高大帅,你这是嫌我腿刚好不够衰,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是不是?” 见罪名扣下来,高大帅擦擦冷汗:“爷,我这是好心好意为你,怎么可能害你?” “那你说说,找小妞,可是触犯了多少条纪律,多少条规定?” “哎呀,爷,你误会了。我这是给你找相亲对象。” 一拳头径直砸到高大帅胸口上,高大帅做吐血状退后两步。姚子业直瞪着他,是自己想吐血才对。 是,他之前养伤期间,被他妈设计去相亲的事,算是娱乐这批人了。 “爷。”高大帅再做爬地状返回到他身边,做解释工作说,“我这给你找的相亲对象,绝对不像伯母那样的三无。至少会做到两有以上。”边说,边拍拍胸膛,对做媒人的功夫自信十足:“咱没别的本事。混在这个圈子里,想找几个开朗的有钱有文化的女人,能不容易吗?” “我用得着你介绍吗?”姚爷即是姚爷,姚爷的粉丝圈可是会少,如今恢复了风流倜傥,号召力同样十足。 高大帅这个马屁没拍成,正悻悻的。 姚子业与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胡侃悠闲噙着味笑的君爷对上眼,回头对高大帅说:“不过有件事,你是可以帮上我忙的。” “什么事?”高大帅屁颠地贴上副热脸。 “我要出趟差,出省外。你收拾收拾,陪我去吧。”姚子业淡淡如此轻描淡写地描述。 高大帅整张脸猛地如山崩倒,道:“爷,你这伤不是刚好吗?又被派到前线为国捐躯了?这是谁的主意?”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过是刚好我以前的导师邀请我去他的驻地部队,参观访问,学术交流,顺道观摩下他们的军事演习。” 可他这风轻云淡的话刚完,那头君爷马上接上了话,朝高大帅叮嘱:“这次姚科去那边,是盛情难却。虽然有其他人跟着,但是,能阻止姚科届时热血过于沸腾想亲自上阵,也只有你了,高大帅。” 俨然,君爷对姚爷接这个任务,同是不大乐意的。只是军令下无可奈何之举。 高大帅当仁不让,嘿嘿笑着应道:“这你放心。姚爷如果敢上刀山下火海,我一拳头先将他砸晕了。反正,我这拳头正痒痒着没地方挥。” 姚子业眉毛挑挑,正欲剐高大帅这张缺德的嘴巴,办公室的门突然“砰砰”。 “进来吧。”君爷允道。 从外面进来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脸上戴着军人惯有的刚毅与沉稳。 高大帅贴在了爷耳边问:没见过,是谁? 君爷介绍:“新来的同事,代替陈中校位置的,姓李,李俊涛,李中校。” 李俊涛向两个领导敬了个军礼,道:“姚科,我是刚从沈阳军区某集团军调过来的。” “东北的小伙子。”姚子业斜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皮肤,说,“白皙嫩肉的,东北水土好,难道是大连的?” 李俊涛不知领导这话算不算夸,红了半边脸皮说:“是大连的。” 高大帅和君爷听着姚爷挑剔新人的外貌,一个捂着嘴暗笑,一个在肚子里窃笑。 “行吧。既然你都替了陈中校的位置,他该做的什么事,你照着做就是了。” 李俊涛摸不清这个新领导的性格,只能点着头应好。那边,君爷又开口了,对他说:“姚科的性子,别看温温和和的,其实是匹随时脱缰的野马。你陪他去到外头,注意点看着他。” “是,陆院长。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姚科出半点差池。”李俊涛答。 姚子业听着这一个两个,都把自己当保姆看,预备把他当成了小孩子照顾,牙痒痒的,等李俊涛出去后,对大保姆君爷说:“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如果不是你这次差点踩到地雷,如果你连条命都飞了,你让我回来怎么和干爸干妈交代?”君爷不客气地驳斥掉他的申诉。 姚子业眯眯桃花眼,不和他辩论了。当军人本身是个危险职业。进了这行,这条命早捐给部队了的。况且,他姚子业从不认为自己会轻易当掉。不过,人家既是厚爱他,他自得珍惜。 最终,决定了坐火车前往目的地。 正值国庆中秋。幼儿园放了几天假。李含笑趁着假期,和网上几个驴友约了,到外地游山玩水。为了省钱,坐了高铁。 按照既定时间来到火车站与四个驴友见面,一共是三女两男,其中一对是男女朋友,其余都是单身,包括李含笑。几个人都是在网上结识的,时间不长,自由组队。由于女孩中,另一个女孩肥肥胖胖的,外相比她李含笑更差些。唯一单身的眼镜男,很快粘到了李含笑身边。不止如此,眼镜男在发现那个有了男朋友的女孩子并不介意和其他男人交朋友后,又屁颠地和那女孩经常说起了话来,也不管对方男朋友在场。 肥胖的女孩叫刘湘的外相虽差些,可人属于外向,能说会道,没人献殷勤没关系,自动加入到任何圈子里发挥自己那张嘴巴,是很容易的事。 搞到最后,李含笑自个儿一个人立在圈子外,不是她像董云雅清高,不是她不爱说话,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谁,心里都莫名地起了层隔阂,就像一只刺猬一样。 其他人看着她这样,都不会想探知她是出过什么事,只以为她这是清高使然。 火车进站,检票入场了。一行五个人在检票口排队进站,见着隔壁那绿色通道里,一队军人,大约十几二十个,拎着绿色行李包,穿的既有迷彩服也有常服的,不知什么身份,快速不用检票直接过了检票口。 “军人啊。” “是军人啊。” 李含笑听到人群里不停传出的崇拜声音。那指着军人的口气,好比热播韩剧原来是美男啊的感叹词。 制服诱惑,这是新兴时代下的名词。军装是其中之一。但是,这军人之间,是有区别的。进了部队幼儿园工作的李含笑很清楚,只要揣摩下她班上那些小孩子的父母官职。 上了火车后,李含笑和刘湘坐在一块。隔着条通道,另一边席座上坐的,也是两个当兵的。刘湘嘴巴快,不会儿,和那两个当兵的聊上了。 据闻,这两个当兵的是驻地部队的士官,准备回家探亲的。所以,当刘湘问起在检票口遇到的那队军人是不是他们同事时,他们连称不知道。不过,他们也都在检票口看见了那队战友,发现了他们肩坎上戴的军衔,说:“军衔都挺高的,比我们士官高,至少是个尉官,尉官级别,最低是连长级了。” 刘湘一听,心里可痒死了。现在普通百姓都知道,士官不算官,尉官才是部队最小的官。但不知那队军人是不是上了他们这趟列车。可以的话,近距离打声招呼都好。 然很快那两个士官打断了刘湘的念头:“看他们那样,绝对不像我们两个是回家探亲的,八成是要去哪里执行任务的。军人执行任务期间,没有命令,不会允许和老百姓接触的。” 李含笑淡定多了,教了一群部队军官的孩子,如今什么军官都算瞄过一眼,比如小女王的大舅君爷,听说是少将军衔了。这么说来,她是和将军都说过话的人了。想想挺得意的,她是将军外甥女的老师。 刘湘和两个士官谈了半天,看李含笑犹如佛祖镇定,回过身来推下李含笑:“我记得,你好像是在部队的学校工作吧?” 要一块组队出去玩,肯定彼此要事先了解一些。李含笑没有否认:“在部队的幼儿园当老师。” 刘湘听她一说来了兴致:“这么说,你看过不少军人了?” “看过。”李含笑说完,瞅了瞅那两个士官,感觉有些歉意,如果她和刘湘说到连将军都可以随意招来见过的事,会不会很打击人。 看着刘湘准备追问下去,李含笑思定,起来跑去找厕所尿遁。 厕所一路寻过去,每节车厢都有人,她不得不一直往后面找。找到了卧铺车厢的最后一节,有个兵立在中间线,不让过界了。幸好那厕所门给让进。李含笑进去里面猫了会儿。再出来,隔壁洗手池,挨着热水箱。她坐的那车厢人多,热水早被人接完了,早知道拿个口杯过来。 正这么想,听到站岗的士兵忽然肃立,道:“姚科。” 接触部队的人多了,李含笑听出这是叫领导的招式,偷偷斜眼瞧过去,见着一个长得那叫做风流妖孽的男人穿过哨岗,直让她看傻了眼。 说真的,这男人,即使是去娱乐杂志当封面模特,都绝对没有问题。所以,长得这么好看,只是穿军装,反而变得有暴殄天物的嫌疑。 李含笑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以什么形容词来形容男子英长若细削柳末的眉,挺如玉管的鼻梁,薄薄的两片樱花三月的唇,反正,她压根没有发现到这人其实她早已见过。 直到那男人斜勾起充满魅惑的唇角,对着她极其鬼魅的一笑,吐道:“这位姑娘,我们见过面吗?” 见过面? 这男人难道是在向她搭讪? 李含笑懵了有一分钟。 对方接下来突然冒出一句:“怎么,不认得,那为什么对着我看?” 原来,人家不是在向她搭讪,是在说她一幅花痴相。李含笑当即有些囧。这爱美是人的天性,她不是故意的。赶紧装样子没有听见,把头埋到洗手池里头洗脸。 看着她急转回身的羞样,姚子业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她果真没有认出他。 “姚科。”李俊涛走了出来找他,诚然是个比高大帅更尽责的保姆。 “嗯。我只是出来倒杯水。”姚子业拿这个过于尽责的下属有些难办。 李俊涛没有因他这话马上返回去,一直站在旁边,直等到他接完水。就在这时,李含笑洗完脸了,准备回去,转过身时,刚好和李俊涛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了对脸后,都惊觉对方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李含笑先记了起来,叫道:“你是XX中学几班的?” 李俊涛于是一样有了些依稀的印象,说:“你是二班的学生?我是三班的。” 中学同学的突然偶遇,是让姚子业都被挑起了兴趣,在旁听他们俩说话。 所谓老乡见老乡,本该两眼泪汪汪的。可接下来李俊涛的一句问题,很快让李含笑像朵谢了的花蔫了。 “我记得,你爸是大学教授。你后来不是考上了什么大学来着?” 李含笑挤出一张僵硬的笑脸说:“你可能记错了。我爸不是什么大学教授,我也没有考上大学。” “是吗?”李俊涛正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李含笑说完即走,像是逃也似地跑掉。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狼狈地逃跑,姚子业眉角诡异的笑益发灿烂,是令李俊涛看着都觉毛骨悚然的。 “姚科,你认得她?” “你不是认得她吗?”姚子业轻轻松松地说。 李俊涛被他这句反问弄得有些懵:究竟是这两人认不认得的? “大学教授的女儿。”姚子业念完这几个字后,又是诡异地一笑,“三无女人!” 李俊涛既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只好顺着领导的话往下说:“可能我记错了,她自己说了不是教授的女儿。” “李中校。”姚子业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新来的部下急需调教,在他们的部队里,没有一个像李俊涛这么傻根的,伸出一只小指头指着李俊涛说,“你要记住,猪太可爱的话,是最容易被人吃掉的。” 李俊涛傻目。(未完待续) 翻轨 李含笑一路走回自己的座位,无奈旅途漫长,不少旅客在走道内走来走去,甚至堵塞了通道。她只得十分辛苦地往前挪进。挪到半路,见有一个人在往车厢顶部的行李架上推行李。可能是刚在路经的站点上车不久。 中间被隔了几个人的李含笑,本来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随着人流挨近那名男人,看清楚了是谁的刹那,她倏地转身。可她总不能往回走,只能是一步步走后退步往前走。等快要擦过对方背后时,她好比冲过百米赛跑终点,向前冲。冲到了车厢尽头,抵达安全地带了,她再往后看一眼,见对方没有察觉,心头长长地吁出口气。 肩膀,被点了两下。李含笑回过头来,看到是刘湘。 “你看到谁了?”刘湘问。 别看刘湘嘴巴挺厉害的,可接触久了,李含笑知道,这群驴友之中,刘湘的心肠最好。现在刘湘问着她,完全没有八卦的精神,大概是看着她脸色不大对,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真诚和关心。 或许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无私关心自己的人了。李含笑心里头的刺猬刺往回缩成一团,低声说:“一个师兄。” 具体来说,是她父亲的学生。 “哦——”刘湘长长的一声,像是在迟疑要不要往下追问。 “你怎么也出来了?”李含笑尝试着清清嗓子转移问题。 “看你许久没有回来。两个兵哥哥,也关心你,怕你出什么事,我就出来找你了。”刘湘说。 这是不是应了一句话,有时候,外头一个陌生人,甚至胜过亲人。李含笑走在刘湘后面,心情逐渐是放开了。然刘湘以为她很郁闷,努力为她开解说:“含笑,我们出来,是因为平常在我们那圈子里,太糟糕了,太需要发泄了。所以呢,出来玩的时候,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有什么,发泄出来。我,可以当你的发泄桶。就好像我,一路唠叨个不停,给你耳朵添了不少麻烦一样。” “哪有。你这哪里算是唠叨。”李含笑忙说,“你忘了,我是带小朋友的。小朋友整天吵,你这种唠叨比起他们,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刘湘巴拉巴拉点着头:“那就对了。和我多说说你心里的事,或是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的年纪本来就比你大。别看我外表长得像清纯的学生,其实都结过一次婚的人了。” 李含笑只知道她单身,真不知道她是结过婚的,大吃一惊。 “庄子有一句这么说。”刘湘竖起根指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天下男人那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含笑干巴巴地笑了笑:“刘湘,你眼睛真尖。” “一看,就知道你对那男的有感情,不然认识的话,为什么不上去打招呼,而是故意躲着呢?”刘湘说话很老成。 可刘湘这话,只说对了不到一半。她李含笑躲着那人,躲的,实际上是她爸。 “怎么,不对?”见李含笑表情不对,刘湘犯起了疑惑,竟然自己会猜错了。 李含笑尴尬着,家里的事更难以启齿。推着刘湘往回走。 刘湘一路问她:“我看你师兄长的不错,叫什么名字?要不,我去帮你搭讪,帮你问问。” 李含笑将她后面那句话直接截断,说:“他叫谢长诚。” “长城?” “不,是诚实的诚。” “怪不得,看他外貌俊俏,却一副老实样。” 刘湘两句话,都是一语命中。只因谢长诚这个人,从第一天站在她面前,都是这么一个干净爽朗的大男孩,性格透明到像块玻璃,深得她父亲的喜爱。 说完这话的刘湘,再回头看看谢长诚的样子,像是为李含笑打分,描述说:“看起来很爱笑。你看,他对小孩子都那么友好,心地肯定很温柔。” 谢长诚喜欢穿夹克,黑色的,褐色的,棕色的,然后下面配一条湖蓝色的牛仔裤,帅气得像个机车手。他自称在老家的时候,确实是开摩托车的。可到了大城市里禁摩,他每天骑了辆单车往返校园,同样帅气逼人。 爱笑的他,脸颊两个小酒窝很深,仿佛在里面已经充满了能量和阳光。他对谁都很好,尊师重道,孝敬老人,不是只对小孩子好。 如此一个阳光明媚的大男孩,谁见了不会喜欢上呢。 等刘湘突然对准她,诡异地笑时,李含笑兀然发现自己被拉着走神了。 “人家结婚了没有?”刘湘问。 “不知道。” “那就追啊。女追男隔层纱,撕掉层纱,往前追就是。” “他有女朋友了。而且,我和他们没接触快一年了,可能都结婚了说不定。” 刘湘听到她这话卡机,磕巴道:“莫非,你这是迟来的初恋?慢人一步?” 不是,是时机不对,太不对了。后来,她才知道,亲情比爱情更伤人。 火车通道上,谢长诚抱起了一个扑通摔倒在他面前的小女孩,抱在手里面哄着。小女孩本要哇哇哭的脸,因为看见他的笑容,一下忘了哭鼻涕。将孩子交回给孩子的母亲时,谢长诚无意中眺望到火车厢尽头,一个类似熟悉的背影,使得他脸上的笑忽然间迅速地敛去。 李含笑一路走,一路脑子里不禁在想:他怎么是一个人坐火车?奇怪了。记得他老家的方向并不是这边。 列车向前开。沿途田野山村,风光无限美好。可坐久的话,每个人都很容易犯起了瞌睡虫。眼见离站点有一半的时间。刘湘和两个兵哥哥打着扑克牌。李含笑本是靠在车窗上打瞌睡,睡着睡着,头耷拉到了刘湘背上。发觉刘湘这个睡枕头太舒服了,她伸长手在刘湘腰上握了握。好在刘湘不仅一点都不在意,还拿了相机瞄准她的睡相,嘴里喃喃着:带小孩子的人,睡的比小孩子更像头猪,太可爱了。 刘湘玩得正不亦乐乎。李含笑抱着肉枕头,梦到的却是陆家那两个小恶魔,令她不由咬起了牙齿。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的关系,李含笑只觉得突然间一个天旋地转,手里的肉枕头飞了出去,耳朵强烈的嘭嘭嘭,好像是乐队在打鼓,她自己的身体,伴随这强烈的节奏,犹如在柔道馆被人摔飞了出去一样,身体无力地任冲力挤压着。来不及睁开眼看是怎么回事,猛地胸前撞击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眼前全部一黑。 火车剧烈摇晃的刹那,姚子业正坐在床上,看着高大帅如何调教李俊涛打扑克牌。突然间车内若小船遇到了巨大的海浪上下颠簸,高大帅眼疾手快握住扶手跳了起来时,一手抓住差点没能把握住平衡飞去撞窗口的李俊涛。 李俊涛一边心惊肉跳,一边喊:“姚科呢?” “在这呢。”老神在在的声音,在拖着慵懒的尾调时,一双平常似乎只会笑的美目,放出了犀利尖锐的刀光,观摩着四周的动静。 耳听高大帅在旁边随着列车波动哎哎地叫着:“我说,姚爷,你今年是流年不利是不是?上回差点被地雷炸,这次不过出来出趟闲差,这样的事都能给你撞上了。” “闭上你的狗嘴!”姚子业眸里冷色一拧,完全不见了平日的玩笑样,“你以为这种事好玩吗?” 随着列车最终一个重重的冲力和反冲力。高大帅的脸一样黑了。当兵的,日常训练惯了,很清楚,在这样的作用力下,出的祸事会达到什么程度。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的急刹车。 从一块被撞得七晕八素的李俊涛身上爬起来,此刻车厢内的灯与空调,全部都熄灭了。高大帅先摸一遍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有气,接着,听黑暗里姚子业冷静的嗓音道:“你手电筒呢?我的刚摔没了。” 高大帅为此摸到胸口别的一支笔,转一转,即是个手电筒,光一亮,照出了车厢内的境况。老天,就他们这节车厢,床板都歪了好几个。幸运在都是当兵的,身手敏捷,几乎在意外发生的刹那,采取了最有利的逃难手段。一些人虽然都摔在了一块,可都有气。 “都起来,检查自己身边的人,看有没有受伤。”在歪掉一半,黑漆漆的车厢内,一句冰冷的命令,却能在当兵的身上迅速点燃一把火。 李俊涛迅速地翻身爬起来,看见了自己的领导。说句实话,刚开始在办公室见着这位长得过于漂亮的领导时,他心里是曾抱过怀疑。这个有点像娘娘腔的男人,真的能担当起当兵的职责吗?可如今黑暗里姚子业的这张脸,犹如一个战神。箭弩的剑眉,完全不见一点柔气,凌厉逼人的气势,能瞬间掌控压制住一切。 回想起来,这个妖孽的男人美归美,但实则是个妖孽,骨子里和软弱一点是挂不上钩的。 检查一遍后,只有部分人有些无碍的小擦伤,没有人有生命危险。等有个兵奉了姚子业的命令打开车厢,去找乘务员打听消息时,才知道他们这节车厢,算是很幸运的了。 前面有四五节乘客车厢从轨道脱离,其中最严重的一节,车厢倒翻。 巨大的撞击声,引得周近的村民都听见了过来看。 一时,有人拨打急救电话,乘客自救,村民们跑过来帮着救人。 李含笑是在四周一片痛苦的呻吟声和小孩子的哭声中被弄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是趴在了桌子上,那时撞击到她胸口的,即是桌子的棱角。抬起头,能看到车窗玻璃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不过不是她的,是其他人撞上去后留下来的。 刘湘呢? 其他驴友呢? 李含笑试图从桌子上爬下来,由此看见了躺在过道上的刘湘和两个兵哥哥。她的脚尽量想避免踩到人,结果,她发现无处可站,四周,无不都是七歪八倒的乘客。 “刘湘,刘湘?!”在用脚尖点了刘湘的肩膀上两次,终于在重重再一踢后,刘湘醒了。 有兵哥做垫子,刘湘尚好,没有遭受到太大伤害。坐了起来后,看着四周一片惨状,她和李含笑一样脸色发白,叫道:“天,我这是在拍世界末日吗?” “什么世界末日?快点救人!”李含笑从桌子上腾落下来,站到她身边。 她们这节车厢有些歪,只能歪着身体往前探路。车厢内没了空调,空气污浊,充满了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含笑摸住胃,老毛病,又犯了。 刘湘跟在她后头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在都市里生活的人,有哪几个没有犯个胃病的。李含笑咬了咬牙,走到车厢尽头,查看车门。 车门被撞歪了,她和刘湘一块,用力想推紧急开门的把手,推不动。车门必须开出去,这是最好的出去路径。不然,砸玻璃,会造成二次伤害。 外面,有人听见了她们的挣扎,叫道:“你们等等,很快有救援人员过来,有专业的器具。” 在这时,传出砰砰,有人开始砸窗。砸破的窗口里,很多人不畏惧尖利的玻璃,使命爬出去。李含笑听见了近距离有个女人在哭,哭着说是自己手里抱着的孩子没气了。 刘湘跟着前面的人,跑到了窗口处,要跟着往外跳时,回头看见李含笑停在车厢里,着急:“含笑,含笑——” 李含笑是把孩子迅速放在了地板上,先掰开孩子的小口用手指往里面掏,掏到喉咙口,感觉到一样东西堵住了。她努力伸进去的手指想把那东西撬出来,但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肯定很难撬的出来。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好将孩子抱起来,托在自己膝盖头上,拿膝盖顶孩子的肚子,使劲儿拍打孩子的背。 每个人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这孩子不是没气了吗? 在拍了一阵后,孩子嘴里噗,吐出了个圆球。怕是在火车上玩时,由于意外发生,小球吞进了孩子的嘴巴里。可这时,孩子因为窒息过久,还是没气。李含笑只得拼命按着孩子的小心脏,给孩子嘴里渡气。一次又一次,不敢停。 车厢内这个时候,能出去的都出去了。留下的伤员,也被一个个抬了出去。只有李含笑仍在原地给孩子做心脏复苏。 一颗颗大汗从她头上额角流了下来。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孩子的妈都看不下去了,只能呜呜地抽泣。 刘湘吃惊地看着李含笑这幅拼了老命的样子。身后,破窗的地方,传来个男人的嗓子,在问:“里面还有伤员吗?” “有!”刘湘立马大声应道。 不会儿,从车窗口跳进来两个人。见是穿着军装,但不是那两个认识的兵哥哥,刘湘讶异。(未完待续) 什么时候他变成她亲人了 两个兵哥都是蓬头垢面。可刘湘不知为何,现在看到绿军装的人,特别的亲切,感到对方特别的帅气。而且,等走在前面的那个离近点看,虽然脸上全是尘土和汗,然那双眼睛,细长的,眸子若墨玉,像一笔水墨画出来的,道不清的风韵雅致。刘湘能感到,如果被对方正面瞧上一眼,这魂或许都得被勾走了。 跟在姚子业身后的李俊涛,见着有女人见到灰头土脸的领导都能犯花痴,不得在心里感叹领导的魅力无限。目光再放到前头,发现了老同学。接着,走在他面前的领导突然停住了脚。 李含笑不止是满头的汗,连呼吸都很紧促。不停地按压,不断地吹气,加上精神的极度紧张,使得她一张脸涨成了荔枝一样鲜艳的红。 李俊涛看到她这样子第一眼,是感觉她快倒了。可她没倒,无论是按压,无论是吹气,都很用力地做着。可以看见在她眼里,除了那孩子,没有其它东西。 当即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头涌着,是热流。当李俊涛吃惊地发现到这点时,望到站在他前面的领导,是以一种更古怪的表情在看着李含笑。 姚子业一句话都没说,一双眸子,不动地盯在李含笑脸颊上没有断过的汗河。 据闻,这个女人,感动了陆家的一对小魔王。陆家的混世魔王堪称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和凉薄的两颗小心脏,能让陆家小魔王看得上眼的人,没有几个。 不管怎样,现在这女人,是把孩子的母亲都感动到了。孩子的母亲从哭泣,到目不转睛只是看着李含笑的动作。 有时候一个人发光,在这一瞬间。 最终,当李含笑的头贴紧到孩子胸前,能听到小孩体内的心脏微弱但确实是跳了起来时,她抬起头,张开唇,眉向上愉悦地舒展着,可能是想和孩子母亲道喜的刹那,眼前却是猛地黑了。 力气,早从她像是枯井的身体里面榨干了,于是她这一倒自己都毫无防备,猝然。 刘湘压住喉咙里尖叫的刹那,看到站在前面的那个军人伸出手,一把抱住李含笑软下来的身体。 “李中校。”见李俊涛傻愣着看着他怀里的女人,姚子业颇有点不悦地扬扬眉,“不先看看孩子?” 李俊涛敛了心神,蹲下腰去查看孩子的情况。 在此同时,姚子业是拿自己衣袖没有脏的地方,帮李含笑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擦,一边他听见她干裂的嘴巴张开,喃喃着。 凑近点听,只听嘶哑的声线像是断裂的锦缎,一字一字地念:爸,爸—— 感情这女人把他误以为成了爸? 唇角古怪地扯了两扯,那边车厢门,应该是消防人员到了,带了破门器材,撬开了门。外面的气流猛地涌进来。他伸手往她腰下一抱,轻松地托了起来。 她的体重超乎他意想中的轻,让他扬眉。 迎着冲进来的消防人员,他是抱着她,一路在人群中走了出去。 耳畔,不断有声音嘈杂着。李含笑感觉像无数的苍蝇在耳朵边萦绕。搞得她胃都疼了。刚这么觉得,一只冰凉的指头在她胃的地方,忽然是很用力地按下去,让她差点全身抽筋爬起来骂人。 “看来,胃很疼呢。”一个听起来有些轻佻的声音说,虽然口气很可恶,但是,不得承认,这声音充满了醇厚的魅力,极是好听。只是这样闭着眼睛听着,好像是优秀的电台男主持人。 不对,这嗓音,听起来有那么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毛巾,在她额头上擦过。声音内容可恶,然动作轻柔。 这样的动作,让她在梦里一恍惚。梦到她许久以前,在大学里病的时候,谢长诚背着她去医院急诊。在医院打吊针的时候,谢长诚拿着条纸巾,就这样温柔地帮着她擦着汗,一边在她耳边说:李含笑,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都不像你了。 她从小习武,学柔道,每个人都以为她是刀枪不入的女金刚。即使是病,也不像那个女人。 “含笑,思思她和你不一样,自小没有学过柔道,你得保护她。” “含笑,思思她病了。她病和你病不一样,她出生时身体已经不大好。” “含笑,你怎么这么不会想问题呢。思思她有哮喘,不能游泳的。你怎么可以带她去游泳池。” “含笑,你真令我失望。思思那么关心你,可你从来没有为她着想过,只会为自己一味辩解。”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做的事全部人都看到了。含笑,你让我们做爸妈的怎么帮你辩护?” “你走吧,含笑,你要记住,这辈子你都——” 这辈子都比不上李思思。 可没有人问过她,她从来没有想过和李思思比。她要的,不过是一点点他们给李思思的关注和爱。 为什么? 那是她亲生父母。 为什么? 那是她喜欢的大男孩,先认识的她,却更相信李思思。 “在说什么呢?李思思是谁?谢长诚是谁?” 可恶的轻佻的嗓音,在她头顶上绕梁三日不绝耳,比苍蝇更扰人。在恼到嘴唇都抖了,使力睁开了条眼缝。阳光射进眼睛里的瞬间,刺目,可这阳光不是光,是一个男人俊美的颜容。 她脑子里转了下后,记起是在火车里见过的那个叫姚科的部队领导。 看到她把眼睛睁开了,男人薄若樱花片的嘴唇微微地向上勾了勾,就是没出声。 反而是在后面跳上车的李俊涛,见着她醒来,高兴地说:“李含笑,觉得怎么样?” “我,这是哪?”她拉回点宛若在梦中的神智,问。 “在部队的救护车里面,要把你送去医院。” 于是,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出车祸了。不,是出火车祸了。 “那孩子呢?”她紧张地问。 “还好。比你先一步送到医院去了。” “刘湘呢?” 李俊涛当然不知道刘湘,懵道:“刘湘是谁?” “她说的是那个体重有吨量级的女人,在火车内和她站一块的。” 听见这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又是发自这位领导“姚科”,应说领导这眼神,都是像针一样明察秋毫的,李俊涛没想明白的问题,人家不用问都能知道。 李含笑不得在“姚科”身上再打量几眼,不知怎么回事,怎么有种越看越觉得哪里熟眼的感觉。 “你说那女人——”李俊涛向来慢一拍,仍是照着李含笑的问题说话,“她挺好的,既然没有受伤,应该会晚点转移。” 李含笑本想再问问其他驴友的情况,后来想,可能他们也没见到那三个驴友,问了等于白问。接着,从浑浑噩噩变得日益清晰的脑子里,不难是想到了在火车上撞过面的谢长诚。他坐的车厢在后面,按理来说,应该情况不严重。 护送伤员的救护车车门关上,车子往前行驶。开始的路不是公路,有点颠簸。李含笑在摇摇晃晃中,感觉更糟糕,闭上眼。 不久,她来到了县医院。这里由于是最近接受伤员的地点,堆满了伤员。严重一些的,立马转到了其它更好的医院去。 她这不能算是伤,只能说是虚脱。有个护士给她吊上了瓶糖盐水,给了她一张椅子在医院外面的院子里坐,已经算是很好了。 劫后余生后,李含笑开始想到了人生最实际的问题。她的包呢?她的身份证?她的人民币?衣服,手机? 回现场找肯定不实际。而照她这种情况,医院不可能留她过夜。那她岂不是,要在街头过夜了? 政府忙着照顾重伤员,没能顾及到她。 李含笑皱皱眉后,不得考虑,如果她打电话回去求助,是要求助丁睿菲,或是董云雅?无论是求助这里面哪个,她心底都不大想。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肯定都不情愿。她讨厌麻烦人勉强人。她只好问着医院里的人,问问政府或是铁道部,能不能给她这类人一点帮助。 “你不是有亲人在这里吗?”护士听她问题,反而反问起她。 “哪里?”李含笑心口蓦地飞跳起来。 难道是谢长诚发现她了? “那——”护士一只手指出去。 指的,正是那个叫姚科的男人。 姚子业见人家手指都指到自己身上来了,和开部队的车来接他们的人说等等,转个身走了过来。 暮色底下,衬得这男人的脸在俊美中,益发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妖孽气质。使得李含笑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这男人攀上亲了? “打完葡萄糖了吗?”检查空了的输液袋,姚子业让护士先给她拔了针,接着对她说,“我和伯母通过电话了。他们现在来肯定不容易,你又没有怎么受伤,所以,由我送你回去。” “什么?”李含笑诧异,“你说的伯母是谁?” “你不会脑子被撞傻了吧。这声伯母能说的是谁呢?” 李含笑把头抬高,在他五官上再仔细寻觅十几圈。不对,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应该过目不忘。 “同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人。”妖孽的唇角略勾,指到李俊涛,“你不是和他认识吗?” 难道是李俊涛想起了什么,告诉他的领导?李含笑皱紧的眉头对准了李俊涛。 李俊涛其实一样都听糊涂了。什么时候,领导认识了李含笑。而且听领导这话,对李含笑家里是了如指掌,熟悉的不得了。所以对于领导突然将他推出来当挡箭牌,他只能傻乎乎地应着:“是,是。” 李含笑就此认定是李俊涛把她家的事告诉了这个人。可这位部队领导对她家的事突然多管闲事起来,仍旧令她吃惊不小。她犯着疑问,被接上了他们的军车。越想眉头皱的越深。一般来说,知道她家境对她好的人,都是对她父亲抱有某种目的。 车上,坐在她对面的这位领导,翘起了黑色皮鞋,手里拿了个刚洗好的苹果,冲她笑:“想吃吗?” 这男人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勾魂了。李含笑吞了口口水,不是想吃美男,是真的口渴,点了下头。 姚子业把手里的苹果抛了抛,放到自己嘴巴里一咬,是一个坑。 李含笑一愣:他这不是请她吃苹果吗? “你胃不好,不能吃生冷的。”咬着苹果的男人,一边像是为她着想这么说,一边,却是自己吃得不亦乐乎。 李含笑不是傻的,立马意识到:这男人是在耍着她玩! 果然,男人只是长得好看的话,真是猪狗都不如。 牙齿在嘴唇上咬了两圈,眯眯眼,李含笑决定不和这男人再说上一句话,冲男人身边的另外个兵问:“同志,请问有没有水喝?” 听到她问题的兵,只是看着自己领导,一副领导不开声自己绝对都不会说话的哑巴状态。 嘎吱,嘎吱,领导在她面前咬苹果,越咬越欢。 李含笑深吸两口气后,承认自己不小心是搭上了贼船,冲领导笑笑:“请问,你和我爸我妈怎么认识的?” 既然是为了抱她爸大腿,无论如何,都得对她好些吧。 男人咬着苹果的白牙,诡异地向她咧开来:“你不是离家出走吗?” 李含笑忽的变了脸。她离家出走的事,只有自己家里人知道。这男人若是想拿她这点来要挟她。不对,这男人究竟怎么会知道她的秘密? “看来李小姐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包括我以前和李小姐见过面的事。” 俨然,他们两人真是见过的。 目光再次重重地停顿在这张妖艳的桃花脸上,李含笑再往下瞧,瞧到对方的一条腿。不仔细闻的话,绝对没法闻出对方藏在裤腿里面的药香味。这股浓郁的药香味,是立马勾起了那段有些不忍回首的记忆。 “你,你的腿——” “里面,据闻是曾经得了什么伤后肌肉萎缩综合症有残废的危险。”姚子业念着这串长长伪病名的时候,不好意思,因为不是他自己杜撰的,没法记得一字不漏。 砰,跳起来的李含笑头撞到车顶,只好挤着眼睛坐下来,怒对道:“你装残废?” “不算装吧。那时候,确实是说会残废。”神情自若地挑两道眉。 厚脸皮!李含笑脑子里迸出三个痛深恶绝的字眼。然后,想到他上次说过的话,要找个高干女。她冷冷地笑了:“姚先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止是离家出走而已,是和我父亲一刀两断。” 妖孽的美目,冲她再诡异地一笑:“这更好。”(未完待续) 难以不介意 更好? 李含笑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后,只能认定:这男人脑子八成是秀逗了。 “同志,水。同志,同志!”奉了姚子业的命令拿了瓶矿泉水给她的兵,叫了她几次没应声,不得不明了地一笑。 谁让他们领导长得太好看,让女人犯花痴是常有的事情。 神游回来的李含笑,看到对方这一副表情,立马明白是被误会了,张口刚想说:“我——” 可人家压根不会睬她的解释,递给她矿泉水后回到自己位置。当兵在外执行任务时,要注意军人形象。 李含笑用力地拧着矿泉水瓶盖子,岔气地想:自己怎么倒霉催的,会遇到一个残废加神经病?想来想去,尽早脱离这条贼船要紧。 到了半路加油站,她提出要上厕所。 尿遁,是她常用的伎俩,极少能不奏效的。可这回,跳下车时,有个兵已是跟在她后面。她瞪白眼时,那个吃苹果的领导向着跟她的兵叫道:“看紧她,不良少女,会离家出走。” 好啊。 莫非他这是要将她五花大绑绑回家里,然后向她父亲邀功? 加油站的厕所建的简陋,没有后墙可以翻。她只能另找出路。不料,这车加完油,一路竟是连停下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说是赶时间,直奔目的地。 等车正式停下时,见是进到了真枪实弹戒严的军事管理区里面。这会儿别说逃,她饶是有孙悟空七十二变,变成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咬牙,切齿,迅疾地回转身。 李俊涛接受到了高中老同学射过来的埋怨眼神,帮领导打开车门时,低声为李含笑向领导请示句:“姚科,她——” 姚子业眯着眼看了他一眼。 从领导的眼神里,李俊涛清楚地读到四个字:多管闲事。于是他为李含笑求情的话,到了口又咽了回去。 “高大帅。” 本已在旁等着瞧好戏的高大帅,接到命令飞也似地跑过来,笑嘻嘻道:“有何吩咐,爷,小人在此。” 姚子业轻轻淡淡扫他插科打诨的模样儿,说:“找个人,眼睛利索点,意志坚定点,脑袋聪明点,在我没空的时候,看着她。”说罢,那犀利的眼神又瞄了瞄李俊涛。 李俊涛立马意识到领导刚才那话的反话是对着他说的,愈是不敢回应李含笑频频射来的眼神。 眼见高中同学没反应,李含笑一不做二不休,快步直线走过去。 刚好,从机关大楼的楼梯,急匆匆走下来几个军人,俨然是来迎接来客的。为首的那个冲着姚子业说:“姚科,好久不见。”紧接,热忱地伸出手。 姚子业握了握对方的手。 李含笑冲的太快,到了他们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刹不住车。 驻地部队的领导看见了她,见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打扮,狐疑地问向姚子业:“姚科,这位是——” “说起来话长。主要是推卸不了的责任,答应她父母,要好好照顾她。又怕她四处乱跑,只好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在这里呆几天。” 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艺术化的高深莫测,再加上有点痛苦的表情,与稍微的暧昧,让人足以浮想联翩。 总归李含笑对男人了解甚少。她听着听不出问题的话,其他在场的男人听完后,却都发出古怪的表示很了解的笑声。 “明白,明白。”对方热烈地拍拍姚子业的肩头,一边答应一边挤眼睛,又是朝下面的人吩咐,“还不快给这位女同志安排间休息的客房。” 李含笑想到不对,要上前继续追的时候,具有决定权的领导们已经穿过有哨岗把守的办公楼大门。她,则被一群看守的小兵围在了中间,押解着被迫往部队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若不是她修养好,早在这里飙了。 “李老师。”陪着她的高大帅道。 李含笑抬起头:连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都知道她身份? 高大帅见着她一脸空白的表情,一面贼笑,一面不得不同情起她:“你不是教过一对双胞胎吗?” “你认得南南和西西?” “他们是我领导的外甥女和外甥。平常见多了,自然都知道。” 原来,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底细都被人摸清了。李含笑有后知后觉被人踩了一脚的痛感,挤着眉眼。接下来,看这高大帅好像很好说话,心生一计,问:“你领导是不是近来心情不好,急于找人发泄?” 秉着良心诚实说话,高大帅说:“不会,他心情近来很好,因为腿好的七七八八了。” 心情好,所以找她来耍? 这人,果然是太闲了。 如果有个女朋友肯定不一样。 “你领导是不是需要找个女朋友了?” “这,我们早和他建议过了。” “那你不给他找个美女?!” 耳听眼前这女人,比他这个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更急,高大帅眯眯眼,亮着白白的牙齿笑:“我们领导目光比较挑。” “给他找个超模,找个港姐,找个奥运冠军。”李含笑说到这补充一句,“反正他腿不残废了。” 姚爷的腿本来就不残废。高大帅再度无限同情起眼前这个女人。从始至终是被姚家母子给耍了。 “你,你怎么不说话?”李含笑真的急,她如今很清楚一点,说什么,都不能和这个叫姚子业的妖孽男扯上关系。 “你不喜欢我们领导?”高大帅眯着的诡异视线跟在她焦躁的脸上走,“我们领导可是英俊又多金。” “英俊,有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李含笑话顿在了这里,是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能准确描绘出心里的感觉,眉头一皱,道,“总之,你看他,把我扣留在这里,害我没了假期,为的就是巴结我爸。” “你爸?”据他所知,她爸不过也就只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大学教授,和部队完全没有关系。凭姚家的条件怎会有巴结她家的必要。高大帅听完她这番阐述,心里头更乐了。不过,再回头看这女人,长得实在一般般,真不知爷是看中了哪点。而且,之前听说相亲过爷没说满意。 李含笑这会儿,觉得这男人也不大对劲,打量着她的目光令她心头发毛。 将她送至招待所后,高大帅立马走了。后来听说,他们一群人要随部队去演习场观摩,大致往返要一周左右。这可真是苦了她。在这个管理森严的地方,连打个电话到外面都不成。活生生成了个牢狱犯。 好在她经过了大风大浪后,现在心态特别的好。好到是,恼归恼,睡了一觉后,任何事都能变成海阔天空。吃得消,睡得着,平日里在招待所允许的附近范围内,散步闲坐。日子,却是难以想象的清闲了下来。不用顾虑任何事,又是很安全。部队,果真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另一片天地。 只是,有一点,令她难以不介意的。她身上因为意外的关系,没了钱包,高大帅走时,给她留了点钱,让她以防不时之需。有一次,她嘴痒痒想喝点饮料,跑到小卖部买瓶统一冰红茶。刚想付款,小卖部的老板对她说不用,道:“你是叫李含笑吧?有人交代过,你买什么都先记到他账上。” “谁?” “说是你家人。” 什么时候起,他是以她的家人四处挂牌自居了。够厚脸皮的,为了抱她爸大腿做到这种程度。既然他那么积极地想贿赂她爸,她大方承受他的殷勤好了。于是,在小卖部搜罗了一大堆零食加饮料。真是可惜,这小卖部里只卖食品和日用百货,而且都是挺便宜的商品。不然,她可以刮到他血本无归。 抱回来的零食饮料,堆在房间里,为了消灭它们,她整整一天都在嘴里塞薯片,吃香蕉和苹果。 到了晚上,有人敲响了她客房的门。 她走过去,从门洞往外看,见是高中老同学李俊涛,眉开眼笑地打开门。门口的李俊涛往旁边一站,一张妖魅的俊颜正对上她两只缩紧的眼瞳。 “你们,不是去一个星期吗?” “有人拉响了火警,说遭抢劫了,我们这不得赶紧往回跑。”魅眼眯一眯,“不然,前面哪怕打了胜仗,后院都着火了,也不能叫做打胜仗。” 小气鬼,想抱她爸大腿了,请她吃点零食和水果都斤斤计较。 嘴角一撅:“你放心,吃了你多少钱,用了你多少钱,我都记在本子上,等我拿回钱包都还你。” “医药费呢?” “医药费,你说县医院跟你要钱了?你让他们向铁道部要。” “不,我是指,接下来的医药费呢?” 皱紧的眉,疑惑的眼,在对面的这张脸上打量几遍,发觉,这男人今晚没有怎么笑,或许嘴角是惯常的衔了抹笑,可一双美目里面放出的光,若刀子似的,令她心头猛地一乍。 这男人,像是恼了。 不知恼什么? 噙着点冷的唇角一扯,声音也从吊儿郎当变得有丝冷来:“我让你到这里住着,三餐都让你吃什么了?虐待你了,是不是?” 她被他骤然反过来的问话,弄得有些怔,是想:因招待所给她的三餐,都是有人先付款了的,送到她房间里的,吃人嘴短,她也不好埋怨。每天,是三餐只吃那清单的粥和肉碎,连两片青菜都煮的很烂。她原先,还以为这是部队里节俭的风气使然。 “我在车上告诉你不能吃苹果。你倒好,都吃上香蕉了。”冷冷的声调,带着细哼,“你是巴不得我在你肚皮上割一刀是不是?” 听到这话,她反射性地退了半步,拿手捂住肚皮。 在旁边站着的李俊涛,见到她这个动作,未免不是笑出了一声。 李含笑为此咬住嘴唇,正想骂:他这是不是又变着法子耍她? 可接下来,李俊涛先代她被挨骂了。 “李中校,你再笑,是打算到时候给她割肚皮吗?” 李俊涛敛了笑脸。 骂完部下的俊脸对回她:“要让我们在这里站一晚上吗?” “你们不是有自己的房间?”这话没完,动作没对方快,两个人齐齐擦过她身旁进到了她房间里,她只好气急败坏地追上去跺脚。 径直在她房间里的沙发坐下,取下军帽扇着风,顺道指挥老实巴交的部下:“把她这里的零食,全部扔回我们房间里,给大伙儿分了。” 什么?!她一只指头指到他面前:“我都说了,这些我到时候都会还你钱!” 秀指都指到他眼皮下了,他仰起脸之前,挑剔的目光再看了看她的指头,厚茧,不漂亮,但是,颇具危险性。不知情的人,只以为是个苦力女,却不知道原来是个柔道女王。 “你听见了没有?停手!”见高中老同学被这个男人指挥到团团转,她真是飚了。 “我劝你,熄火。”盈盈妖魅的美目,冲她诡异地又是一笑,“不然,到时候真着起火来,你不能怨我把你身上衣服裤子脱了。” 李含笑目瞪,接着更危险地向他眯眼:“你以为你能脱得了我衣服裤子吗?有本事你试试,我直接把你扔下窗口!” 高大帅进来帮着搬运东西时,正好听见这样诡异的对话,吹声暧昧的口哨:“爷,你脱了她衣服裤子,难道是要搞责任制?” “鬼屁!”发着幽冷的美眸射向高大帅,“她傻的听不懂倒也算了。你是想爷也把你衣服裤子脱了扔台上吗?” 高大帅立马周身发冷地抱了抱自己,牙齿打颤:“不了,上次那个阑尾炎,已经够悲惨地体验了一次。” 原来他这话是这意思。他说话不能好好说吗?李含笑一面不自觉地拿手护住肚皮,一面念回他:“你嫌我幽默感不够,也不能拿这开玩笑。” 听到她这话,高大帅再次乐了:这女人,的确有点意思,日常说话都是“老师语”。 “都去,把零食搬走。”某爷,见着又有男人注意起她,不悦道。 房间里,不会儿,连地上吃的垃圾,都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李含笑无言地坐在床上,晃荡两条小腿。心里的感觉很奇怪,一方面是恼他,一方面,却在知道对方真是关心她才做的这些事,隐约中,是一股温泉涌在了心间。 到底,他究竟是想怎样?(未完待续) 被甩出去了 习惯在部队睡了以后,早上送早餐的人七点钟到,养成了她不能赖床。然今早上她在床上赖了会儿,谁让昨晚上她做了太多的梦,都是某个人害的。 刷过牙,拨开窗帘望到离此地不远的操场。穿着绿军装的士兵们在操场上整齐地踢着正步做早操,没有一天变过。 军人严格的律己性,是常人望尘不及。来到部队里,这种感受更为明显。 喝了碗粥后,下去找老同学,打听下,既然他们都回来了,是否可以放她回去了。 记得李俊涛昨晚走时,她小声问了句他住哪。 李俊涛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看她,说:0。 来到0客房,她嗒嗒,嗒嗒,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继续敲,嗒嗒,嗒嗒。 突然的咿呀,打开的是隔壁的门,伸出个军哥的头,冲她暴躁地说:“找李中校吗?下去了。”说完,门关上砰一声喷她鼻子灰。俨然极不耐烦她敲门扰人。 别看绿军营里面女少男多,说是僧多粥少,其实军队里的男人对女人挺挑剔,尤其是机关干部类的。一般女人瞧不上眼。所以,她李含笑这几天住在这里,遇到的军人不少,但是能让男人回头看她这个女性的机率寥寥无几。 真被那妖孽男说对了,她给人第一印象——三无女人,只要是头好点的公猪都不会挑她。 如此说来,那妖孽男对她算是不错了的,虽然出发点只是为了抱她爸大腿。 既然都这样了,李含笑心里突然冒出个诡异的想法:不会是昨晚上她要高中老同学的房间号码时,结果被对方误会了吧。 想到这,她都觉够窘的。不行,要赶紧找到人解释清楚。 说是李俊涛下楼去了。她匆匆跑下楼梯,出了招待所寻找。顶着头上炎炎的烈日,一边听着操场上练兵的口号,心情颇和场上的士兵一样拉紧了弦。 操场旁有一排洗手池,远远见一个军人低头埋在洗手池里,像是在洗头发。 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只是远距离望上一眼,她都能认出是那妖孽男。脚尖垫地上,敏捷地转回身,所谓冤家路窄,咱避开不成吗。可刚抬起脚,想起,李俊涛每天无时无刻,都像这男人的贴身保镖形影不离,或许,现在人都在附近。于是双脚驻扎在原地,左右顾盼。 “喂——” 谁在叫她? “喂,拿了我钱买了薯片和香蕉苹果的,喝了我统一冰红茶的——” 牙齿,像刀子磨刀板磨了磨,实在是由于不想因为这让对方大喊大叫,吼得全军都知道她用了他的钱。好吧,算她李含笑倒霉催的,摊上这样一个小气到底的债主。 转过的身体,像喷射飞机,喷到他旁边,在他再要喂一声之前,冷问道:“什么事,姚长官?” 妖孽男的头,依旧埋在冲水的水龙头底下,湿漉漉的,并夹杂着洗发水的泡沫,像极了肯德基老爷爷的假发。如此姿态,真不知道,他怎么用被泡沫覆盖了视线的眼睛看到她的存在。 真是中邪了? “我刷头发的刷子掉了,帮我捡起来。” 不过是捡个刷子,自己不会捡吗?老爷既是老爷,以前腿残废,现在是手残废。一头心里骂着,边低下身子,在他的双脚附近望了一圈,没找着,只好蹲下膝盖,猫低头,钻到了洗手池底下继续找。 一双在泡沫里睁开,依然熠熠夺目的美眸,看着她认真得像只猫科动物,两手两脚并伏,在他腿边团团转。 真是道不清的一种感觉。 记得陆家两位小朋友,都没有到她这个傻劲吧。 令他嘴角不禁诡异地扯开一截。 她毛毛的头发不断蹭到了自己的裤腿,是像电流穿过裤子撩到了他身体上。痒,像在他心头上挠痒痒。 不得是闭上眼,吸口气,道:“李含笑。” “怎么了?你别动。你再动,把那刷子踢走了怎么办?” 喉咙里,实在压不住的一串低笑。 听到他笑,而且笑得那么鬼魅的好听,李含笑从洗手池下钻出颗脑袋,狠狠地挑起眉,道:“你又是在耍我是不是?你压根没有掉刷子是不是!” 她在下面摸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到刷子这个事实,足以定他的罪。她摩拳擦掌,等他承认的时候,给他一拳。 “我说,李含笑。我是傻的吗?如果刷子只掉在这里,我会让你帮我捡吗?” 李含笑脸上不由自主僵硬地扯了扯两块颊肉:“你不傻,难道是我傻?” 这妞太有意思了。怪不得高大帅一直说她每句话,都可以成为金科玉言。 “不是我想说你傻,是事实上如此。” 这男人说话难道不能好听点吗?李含笑黑了脸,握起拳头:“你说,我怎么傻了?” “刷子,就在你本来站的地方。” 此话正证明了,世上最残酷的,无非是真相。 感觉到本来猫在他脚边的猫科动物,呼——,疾风似,冲了出去,不到两秒钟,刷子扑通扔到了他洗手池里面,喷了他满脸的水。 “你不会早说吗?还看着我蹲到地上去捡!” 这男人是故意的,分明是故意的! 他拿手,轻轻拭擦脸上的水珠:“你捡的这么认真,我不好意思打断你。” 他还好意思狡辩!怒红了整张脸,怒气冲天:“我错了,我错的这么认真,你好意思不阻止我犯错?” “我后来不是告诉你了吗?再说,之前,我不知道你在下面找了半天没找到的话,仍旧不会改变方向。”边狡辩,边他不得在心里头给自己承认,他就是忍不住想继续看她猫着腰在他腿边绕着。 李含笑总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叫做物以类聚。 既然高大帅说他们都是和陆家两个小恶魔是一伙的。这男人本身体内,已经蕴含了无数的邪恶基因。她绝对是脑子出毛病了,亏她昨晚上,对他稍微有点改观。 “姚长官。”她深深地吸口大气。 “嗯。”他听见她喘大气的声音了,沉着应对。 “你知不知道你很欠揍?” 妖魅的唇角不自主地往上弯弧度。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那次相亲过后,唯独留意起她这么个人。因为知道她潜在的乐趣无穷。 “好像不止我一个人说我欠揍。” “是,而且你够厚脸皮的。人家说你欠揍你竟然不会反省!”李含笑心里竖起根中指强烈地鄙视眼前这个妖孽男。 “那是因为我没有个好老师在身边的缘故吧。如果像南南和西西一样,身边有个像李老师这样的老师——” 恭维她?突然恭维起她?以为这样她会上当。她冷哼:“收起你那些花言巧语,你再说太多的好话,都不能抹灭你做过的事。” “这么说,我对李老师是做出了什么事吗?”浇灭了头发上的泡沫,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的妖孽脸,抬了起来,冲着她笑得那叫一个风流阳媚。 这男人,欠扁的性格,干吗戴了一张好看的脸。 李含笑拼命压住胸头里的砰,抱起双臂,俨然一个刀枪不入的女战士:“我劝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然,哪一天,我拿根针帮你缝了,免得你的嘴酿出大祸。” “你想缝我嘴巴?”妖孽的眸子颇似危险地张眯。 她往后一退,突然感到哪里不对劲,是背抵住了洗手池边上坚硬的钢筋泥土。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是被逼着转了方向,站到了不利的位置。 抓住水泥边,她往外挪,直觉里,赶紧撤出到安全范围再说。就在这时候,步步逼近的俊颜突然啪,朝她身体整个伏下来。一刹那间,她的魂魄都快吓飞了。 伸手推开他,可他的体重远超她的想象,像倒下的大山压在了她身上。她一刻动弹不得,只能骇然地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身体紧贴在自己身上。男性阳刚的气味,浓郁地裹住了她。她脑袋顿然间变成了片空白。 他垂下来的头,搭在了她僵硬的肩膀上。她全身僵得像砖块,却仍旧不能阻止女性的柔软与芳香,在贴着他的瞬间传过来一阵电流。很香,鼻子闻到她脖颈里的香气。 真难以相信,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区别。这种香味,哪怕是在大热天,哪怕是她这样像个金刚的女人,身上都是香喷喷的。更何况,她的皮肤是蜜色的,像极了香橙,让人冲动地想张口咬一口。 若不是见她吓得两只眼瞳都成了空洞状,他的确会咬下去了。不过,对纯洁的怜惜只会是一时,接下来会激起更大的冲动做出另一种想撕裂想毁灭想吞噬。所以,他必须先把她给叫醒了。不然真是玩火了。 “李含笑。李老师。” 魂回归到了空白的眼瞳里,脸没有染成羞红,而是奋发起青白的怒火冲天。 两只像铁钳的手,抓住他的衣领:“你这登徒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感觉到她的力气非比寻常,妖孽美瞳里的淡然神色随之立马消去了大半,紧接代替的是一片略显危机感的绷紧。 差点忘了,据说这女人一瞬间,是在幼儿园把一个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来个过肩摔,并且,能把男人摔成个王八。 刹那间,也来不及顾及了,两手抓住她扯他衣领的手。 两双手互相拉扯,见自己力气没有对方大,李含笑诡异地嘴角扯动间,露出巫婆似的一笑。 他眸瞳猛地缩紧,意识不好,却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好的时候。受伤的左腿被她一扫,顿时乱了半边。趁着这刹那,她轻轻松松地犹如丢沙包,拽着他衣领将他抛了出去。 刚好找人找到这边来的高大帅和李俊涛等人,只见这样一幕惊心动魄的:空中猛地一道绿影飞过,紧接,定睛瞄准到了那张脸,是他们的领导,被甩了! “姚科!” “姚爷!” 疾奔过来的身影,部下们的深情叫唤。可不对,这应该是发生在战场上,而不是在军营里被一个女人给甩了出去。 可以的话,姚子业真想彻底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尤其是这两个部下,一个是大嘴巴的,一个是傻大个的。 “姚爷,姚爷,你没事吧?”高大帅匆忙扶住他一只手臂。 通过腋下,他能清楚地看到高大帅那张嘴上说着关心,其实嘴巴咧开的十分开心。至于扶住他另一只手臂的李俊涛,傻子似地一直追问他:“姚科,你这怎么回事?是踩到肥皂了吗?” 怎么想,领导这个横飞出去的姿势,太诡异了。 “都闭住你们的狗嘴!” 领导的黑头黑脸,让两个小虾米顿然噤声。 不过姚爷早算到了,若不是先给这两人一个完美的解释,怕届时不停地在他耳边嘀咕,或是四处像病毒扩散,那他姚子业真不用在军队里混了。 妖魅的眉一撇,瞧到在旁边啪嗒啪嗒爽快地甩手心的李含笑,眸中浮现出一抹鬼魅的诽笑,道:“没什么,不过是那伤腿突然旧伤复发,不小心冲撞到了李老师。主要是我自己也没有站稳,脚踩到湿地。” 于是,本来扳回一局的李含笑,笑容在微张的唇口上凝住。 姚爷这话,自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当然是傻大个李俊涛了,冲着李含笑的表情,微微地挣扎了下,说:“含笑,我们领导的腿是因公负伤,没有全好,现在又出来执行公务。” 高大帅自称是爷的半条蛔虫,固然不信,但是也要配合爷演戏,接着李俊涛的话对李含笑说:“李老师,姚科的腿,的确是伤的很厉害。这你以前和姚科见面时,也有听说,是差点要残废的。” 什么? 她现在变成罪魁祸首了?明明是他先动的手。怒意上身,指住:“他刚刚——” “我刚刚,就是没能站稳,一不小心,冲撞到站在洗手池边上的你。” 李含笑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喉咙里咽着话吐不出来。很快,她明白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别说别人不信,她自己都不信,这多金英俊的男人,有必要蹭到她身上耍登徒子吗?之前,他不是毒舌到要把她甩掉吗?(未完待续) 坏女人 不是她李含笑自卑,是人家既然都摆明嫌弃你了,自己何必自作多情。 如此一想,或许他之前真是不小心伤腿出了点毛病。而且,她好像刚刚差点扫到他那条伤腿。 良心,猛地,受到了打击。 手摸了摸胸口,埋怨道:“都是你摔倒的时候不和我先说清楚。” “我是个军人,是个汉子,这样的难处,怎么好意思当面和女性说。”嗪住的唇角边,凝练着绿军装的大方与沉稳。 只有近在咫尺的高大帅,太清楚爷肚子里的心思了,恐怕爷这会儿在肚子里是笑翻天了。因为,这妞,居然如此的轻易全信了?! 说真的,这女人,说蠢,不像,说老实过头,也不像,说心肠太软,貌似并不是。但是,怎么看,都是可爱过头,认真过头。让人忍不住想捉弄。 高大帅蛮理解爷心里的这种心思,若不是会当场拆了爷的戏台,都想吹起口哨。 李含笑仔细地从他们三人脸上瞧不出破绽。那是当然的,两个是老戏骨了,一个和她一个样是一条筋的。 良心作祟,她放下了刚才甩手心的手,低声说道:“对不起了,这样,我扶你去医务室瞧瞧腿吧。” 听到她这话,高大帅差点忍成了内伤:世上绝无仅有,这妞竟然自投罗网? 眼看高大帅快要破功,姚子业举起条胳膊肘果断地往他的身上一撞。 接到爷暗示的高大帅,立马让出位置给李含笑接手。 走过去,李含笑在要去扶对方的手时,心头难免咯噔:会不会又是被骗? 实在是由于这个妖孽男给她设过无数的陷阱了。 来不及犹豫时,长长的一条手臂已绕过她后背,利索地搭在了她肩头,低沉迷人的嗓音说:“让李老师这样的弱女子扶我去医务室,是不大好意思。” 李含笑的嘴角怪异地一扯。 见对面的李俊涛看着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地动动像是要笑的唇角。 分明,这个所谓的弱女子与她是搭不上边的。 嘎吱,咬碎了牙龈,憋出:“这你不用担心。我老同学都知道,我在中学时都拿过柔道比赛冠军。被人称呼为女金刚,只差化作大猩猩。” 说完,她心里想:这次,算是令他称心如意了吧。不是想踩她吗?没错。她李含笑是女金刚,刀枪不入的女金刚,但是有什么好羞耻的。女人当自强。她当初非要学柔道,是不想见到女性被人欺压时自己帮不上忙。 未想,她这话完后,突然,是一阵令她意想不到的沉默。 洗手池边的空间里,顿时挤满了僵硬的空气。 三双眼睛,包括回过头的高大帅,默默的视线停驻在她一人身上。 没有笑声,没有人笑她。相反,看着她的眼神都有点肃。 这,让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别扭地转开脸。 沉思,落在她半尴尬的侧脸上,最终,在落到了她耳垂下方,被头发半掩盖住的一块疤时,姚子业的眸猛地缩了缩。 李俊涛顺着领导的目光,看见了那块不大不小的疤,于是怔到,貌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 “李中校。” 听见领导叫,俨然领导锐利的视线扫到他脸上的微妙,李俊涛咽了口口水,低低地“嗯”。 要盘问也不是这个时候。姚子业吩咐:“不要去医务室了,扶我回房间可以了。” 李含笑马上转回头,紧张地说:“不行。你这腿不是突然出毛病了吗?不去医务室怎么可以?”一边说一边教育:“你这是生病的人,生病的人要去看医生。你不是三岁小孩一样怕看医生吧?” 一番话像极了机关枪不卡壳的,训得他们几个一时有点目瞪口呆的。 最后,高大帅嗤:“三岁小孩?” 自然没侃完前先遭遇爷的两个白眼。 “李老师。”美眸望向她,慎重其事,语重心长,“我不是你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我知道,可你现在的性格,像是三岁的幼儿园小朋友。你看,你第一,嘴巴很欠揍,不是很像三岁的不会管住自己嘴巴的小屁孩吗?第二,你怕看医生,这和怕打针的小朋友有什么两样。”流利地说到此,李含笑都佩服起自己突然灵感一起的口才。 原来,自己真的很适合当幼儿园老师。 瞧她这幅沾沾自喜的,不知为何,他看着,唇角扯拉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却是,极不忍心去破坏,于是忍着笑,说:“行吧。既然李老师盛情难却,去医务室走一趟吧。”边说,另一只手主动从李俊涛身上拨开,是把整个身体重量压到了她身上。 瞬间再次感受到大山压倒在身的重力,李含笑咬咬牙,力撑起他这座山,快步前进。想他都只能这么压过来,怕是伤腿伤的不轻吧。 留下那不知什么时候被领导甩开了手的李俊涛,仍旧有点犯傻。 高大帅只好搭搭他肩头,却懒得提醒他:谁让,他这般可爱。 话说,这到医务室的路程,中间颇有周折,主要是,他们竟然也都不知道医务室安在哪里,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一个小小的医务室。 在这中间,李含笑犹如一个驮负百斤负重的战士,历经长征,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刹那,自然是累得,大口喘气,但不忘先看看四周情况。 环顾了一圈,明白到为什么没人帮手的原因,原来,这医务室里,竟然连个留守的医务人员都没有。 “可能是去参加军事演习了,没回来。”姚子业淡淡地说,自己卷起裤腿,查看小腿上的绷带。 她听到他这话,回头瞧他。此时,男子俊美的容颜上,笼罩的淡淡的光,却是钢魂,强,硬。 不是娘娘腔,是个汉子,一个铁汉子。 虽然早从第一次见面,她已是感受到。妖孽归妖孽,漂亮归漂亮,让这男人的骨骼,无疑是用钢铁打造出来的,是始终如一的军人风格。若不是舌头毒了一点,性格有些欠揍,这男人其实很好。 光凭他是个好军人这一点,她不可能见死不救。找出医务室里的剪刀和绷带,搬了张凳子到他跟前,道:“我帮你吧。” “你会?”早前见她那么熟练地帮小孩子做急救,已经有所怀疑。 “当然,我当老师,需要学点急救学。也就学了那么一点急救学。”其它的话,她含在喉咙里。 “你怎么不说,你爸是医学院里的大学教授?” 差点忘了,他知道她家的底细。可他尽揭她的老底做什么。 “李含笑,如果我送你回去——” “我知道,你送我回去,是想让我在我爸面前给你说好话。你放心,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你这人怎么样,我都会如实和我爸说的。”她李含笑明人不做暗事,是怎样就怎样,既不会去故意诽谤人,也不会收了人家的贿赂睁眼说瞎话。 蕴藏着大海的眸,在她脸上定了定,没有再做声。 帮他重新捆绑绷带的李含笑,一面研究着那条算是手术后愈合的伤疤不似假,一面吃惊地发现,他小腿的皮肤,竟然比她的皮肤还白还嫩,像条玉葱。 疑问的眼神往上望向他:“我原以为你们军人不用护肤品的。” 不意外,站在门口窃听的高大帅,用力拿拳头塞住嘴巴。 李俊涛倒是比较担心的,伸出脑袋想探进去望。 伸手将他肩膀一扳,高大帅笑眯了眼,道:“奉爷的命令问问你,你知道她那块疤是怎么回事?” 李俊涛老实地说:“我和她只是同校,听到的新闻,是不是真,不大好说。” “是真是假我们会判定,你只说你知道的。” 见着回避不了,李俊涛有点难以启齿:“那时候,在学校,已经听她好像和一些不良少女混在一块,那块疤是打架时留下的。所以,当时听说她能上大学,都是她爸给搞的关系。我和她不是同个班,具体情况真不清楚。” “那她怎么会知道你?”高大帅这个特种兵队长绝不是白当的,审问逻辑一流,“你和她如果完全不熟悉的话。她怎能一眼认出你。” “是,因为那时候年级有一次搞烧烤,我们刚好是分在同个烧烤组。”李俊涛说到这,真的很为难了,大概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听见,将音量压到了最低,“可是,她在学校的时候,名声真的不怎样。她认出我的时候,其实我不大想认她。” 高大帅双手横抱在胸前,能感受到他说的完全不是假话。那女人,的确,是连像李俊涛这样光明正大的人,都曾为之在心里感到厌恶的。 只是——“你好像对她改观了。” 李俊涛抬起头,瞪了瞪他指出的话会儿,眉头皱成一片:“我不知道。” “不知道?” “高长官。你饶了我吧。”李俊涛投降道,“我现在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时在学校,是很多人说她坏,说她走后门上大学,在学生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没有一个不信的。” “有证据?”高大帅摸个下巴颌,眼里忽闪过一道光:若是真有证据,这事可就好玩了。 “证据的事,我真不大记得。可这么多人在说,要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不大可能。”说到此,李俊涛口气一转,好像找到了完美借口,“或许,她现在是改过自新了。” “你说她‘改过自新’了?如果‘改过自新’,还会离家出走?”高大帅笑。 老实的李俊涛,益发狐疑地看着他:“你们追问她的事做什么?” 所以说这小子真的傻。 事关领导的个人隐私,高大帅没有获得爷的真心表白之前,也不能急于泄露,只好找了个临时借口顶着,道:“我们这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发扬解放军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说罢,指头贴嘴唇,嘘一声。 医务室里面,或许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李含笑跑了出来在门口伸了伸脑袋。结果,一个人影都不见。回到那妖孽男面前,继续追问:“你用的什么护肤品,介绍给我,好不好?我现在用的那些,好像美白的效果都不大明显。” 妖魅英长的眉,极具危险地挑了挑,眼睛眯了眯:“李老师,前一刻你还在说我厚脸皮,现在当我是闺蜜了?” “什么闺蜜?我这不,感觉你不算坏。再说,你既然有意抱我爸大腿,我不能一直把你当敌对看,算是交个朋友。”李含笑心里是想来想去,想不再被这妖孽男戏弄,为今之计,化干戈为玉帛。 “可我不想和你交朋友呢?” “为什么?”她抬起脸。 瞧她这张空白成白纸的脸,是让他,很是忍不住的,伏低,手指头,将她额前落下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扶起。 李含笑是被他突然这个动作,给震得,周身鸡皮疙瘩:“你,你想做什么?” “你头发掉了,我帮你捡走。”边说,边是指尖像模像样在她肩头上捡起一根秀发。 诡异。 她紧缩着两条弯弯的细眉。 妖孽美瞳,悠闲地溢出丝笑意:“李含笑,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想和你做朋友。” 不做就不做。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她李含笑难道得拿脸去贴他冷屁股?她李含笑这点自尊绝对有。 绷带砸进他手心里,道:“给你弄好伤腿了,你别以后再来找我要我负责任。” “OK。”坐在床上的某人,轻松笑道。 李含笑眉头再一皱:这男的,随意一笑都这么好看,妖孽的太过分了。 离开前,想想,再加上一句:“我奉劝你,你以后,不要对着小孩子笑。不然,人家会误以为你诱拐小孩。” 不愧是幼儿园小朋友老师,随时随地,谨记自己的职责。 妖孽的眉冲着她背影笑着,紧接,在见到有个兵突然到达门口的瞬间,从明朗的晴天突然漫上了一抹阴云。 “报告!” 李含笑随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兵,只能在门口前几步刹住脚。 那兵既是看着领导,又是看着她,说:“姚科,有个自称是这位女同志的亲人,找到了我们传达室。”(未完待续) 见面 是谁找到她这儿来了。李含笑带了疑问,转身,是朝向那兵仔细问:“对方有说自己名字吗?” “没说。”那兵一口答。 按理来讲,有人到部队访问,进门时肯定要出示证件登记,获得上面允许,才可以进入。但是,这人,坐在部队传达室,只说要见见李含笑,并没有说要进部队。更重要的是,这人是和部队的人一块来的。具体来说,奉了姚爷命令的高大帅派了人,前去铁道部应急中心领取他们的以及李含笑在意外中丢失的行李,结果发现,李含笑的行李,已经先落到了另一个自称为李含笑亲人的手里。 那兵这样断断续续讲了一通后,姚子业刀子似的目光射向在门外躲着的高大帅: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高大帅抓着脑瓜,一时想不到会是谁坏了他和爷的好事。 总归得去传达室会会庐山真面目。 李含笑一边跟随士兵往传达室走,一边心里,对这个可能出现的人,隐约心中有谱。因此,到达传达室后,见一个穿浅褐夹克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时,她的步子,在门口实在地停顿了一小会儿。 谢过一声,接过部队士兵递过来的水杯,谢长诚是个到哪里都广受欢迎的男士,爱笑的浅褐眼珠,笑起来翘起的眼尾像极了欢快的鱼。额前半飞的刘海,带着潇洒劲儿,说话,却总是温温和和,很沉稳,与外相不大像呢。 听见脚步声,刚喝了口水的他,转过身来,见到李含笑,顿时站起来,把水杯搁在了桌子上,笑道:“含笑,真的是你!” 这话,可算是话中有话了。 可能早在火车上没出事情之前,他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了。 “你好,师哥。”李含笑淡淡应声,目光没有与他接触,是望着窗外那棵长得很高的槐树,迈进来的步子慢吞吞的,而且距离他极远的地方停下。 见她这模样儿,谢长诚爱笑的眼睛里,如湖面微澜微微掠过抹光,看来并没有介意并且宽宏大量的样子,只是说:“在火车上,好像有看到你。可能你没有认出我。” “师哥怎么会在这呢?师哥不是在研究所工作吗?”李含笑依旧淡淡地问。 “不是刚好是假期吗?约了圈子里几个一样喜欢摄影的朋友,一起去蓬莱仙岛拍几张日出,哪知道给碰上了这种事。含笑,你应该是和驴友一块出来玩吧?出事后,我刚好遇到一个姓汪的先生,他说到他们队里的驴友,其中有你的名字。这位汪先生的头都撞破了个洞,我当时见着都挺后怕的,怕你同样遭遇到什么不幸。”谢长诚说着这些话时,目光熠熠生辉,看来是很担心地望着她。 李含笑转回了头,很是沉着地一笑:“让师哥担心了,真不好意思。不过师哥只要一想都知道,我这么强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道完这话,沉道:“思思没有和师哥一块在火车上吧?” “嗯。思思她身体不好,我不敢让她来,想来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谢长诚说。 李含笑只见他低眸沉思的样子,都知道只要提及李思思,他全部思绪,都往李思思身上跑了。她嘴角怪异地拉扯:说实话,别人的事她虽然管不着,但是,总觉得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和李思思在一起,不知是好是坏。 “对了。含笑,你在火车上遗失的行李,我都给你带来了,你清点看有没有遗落的,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这次都带了些什么。”谢长诚记起这次来的大事儿,连忙将她的行李摆上桌。在路上,已是听这部队里的人说过她没有受伤,他心里对此安了大半。 走到行李搁着是桌前,李含笑弯腰,拉开行李背包的拉链,一样样检查。然后,发现几乎一样都没有少。说明他之前那话是谦虚的,他是连她爱吃的合味道方便面,都细心地拣出来了。 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复杂。不管怎样,这人,毕竟一直因她爸的关系照顾她许久。 翻出了最重要的身份证和手机的物件,李含笑长长松口气。 “含笑,老师师母都很担心你,虽然你没有受伤,但是可以的话,师母希望我能带你回家给她看看。”谢长诚在她旁边,突然这么说。 若是以前,他二话不说,仅凭她是他师傅的女儿,都一定要将她安全带回去的。可现在,李家的情况不大一样了。他问的口气,也就有点斟酌。 “不用。”回答了这句的李含笑,大概是为了让他放心,加了句,“有人会送我回去。” “谁?”谢长诚向来阳光的眉宇陡然掠过一抹沉。 “有问题吗?”李含笑反问。 谢长诚想起什么,说:“说起来,老师要我代替他,好好感谢救了你的恩人。你的救命恩人是这部队里的军人吗?” 救?想那个妖孽男这段时间对她的管辖,能叫救吗? 李含笑齿间挤出来的字,微是艰涩:“这,你不用感谢也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感谢他够了。再说,我和我爸闹矛盾。我爸现在要感谢他,算什么?”李含笑几句话说下来,愈发肯定没必要让那妖孽男插进她家的家务事来。至于事后,她想怎么谢他,已经想好了。他不是要抱她爸大腿吗?她不和她爸说话,也可以事后找她爸的朋友帮忙。 谢长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目光,流转不定。 这时,李俊涛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走进来了。 李含笑于是介绍:“我高中时候的老同学李俊涛,李中校。” “高中同学?那岂不是和思思也认识?”谢长诚听说是这回事后,与李俊涛热情地握了手,认定或许李俊涛是因为同学情救了李含笑的人,说,“谢谢你,是你救了含笑吧?” 李俊涛想到被推进来前高大帅嘱咐的话,点头:“嗯。” 李含笑听到这,想着,八成高中同学又被那妖孽男给控制给操控了,不禁切了把牙齿。 嘎吱一响,另两人全转过头来看她。 “没什么,你们继续。”李含笑说,摆着脑后的马尾,显得很潇洒很大方,“还有,师哥,我这位同学,早在高中时候是高材生了,所以才被军校提前批录取了。”再转向李俊涛:“这位是我师哥,但是,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缘故,只是,他是我爸的学生。所以我叫他师哥。他现在和李思思在交往。李思思,你知道的吧?” 说到李思思。哪知老同学李俊涛,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看她。 李含笑现在越来越发觉,她这个老同学,木头疙瘩不说,最可怕的地方是,每次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时,总让她心里毛毛的,好像被误会了什么。 “李俊涛,你不是记不得李思思是谁吧?”她小心试探。 “不记得。” 李含笑微张了口的表情,摆足了讶异。是没想,他会记得她却不记得李思思。 同时见了李思思和她李含笑的,向来都是记得李思思忘了她李含笑的。 于是,连谢长诚都微讶了起来。 李俊涛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能记得她,都是因为她名声太坏,并且不巧在一次烧烤会上被他认识了,让他心中有警惕不能靠她太近才记得。至于好女孩,他们那是重点高中,长得好看学业优等的女生都太多了。他是一心扑学习上的人,哪会去记得。 “思思是校花——”李含笑有意提醒。 “幼儿园里有长得好看的女老师。初中有校花,高中有,大学的校花一大把,部队里,也有军花。”照李俊涛这么罗列下来,李思思是校花,真不算什么。 俗话说的好,好人不过传千年,坏人能遗臭万年。 李含笑是个坏女孩,被他记住了。李思思只是个校花,他记不住。 李含笑只能承认:她这个老同学是个记忆力“变态”的人。怪不得学习成绩能“变态”,这么早出人头地。 不知何时,谢长诚的目光已经在他们两人之间溜达一圈,然后,发现竟然自己插不进他们两人中间似乎很配合的波长里面。 同样的,在门外靠着墙和高大帅的姚子业,妖孽的美瞳是眯了再眯:一个怪力女,一个古怪的记忆男,两个怪物,说不搭真难。 高大帅见着他面色有点沉,轻声说:“爷,可是李老师没有把你的伤腿绑好?” 师承于医学大学教授,李含笑绑绷带的技术,算得上一流的。可爷如今心里突然很不爽,哼声:“那是当然。” “你也别太怪李老师了。人家不是大夫,不是护士,只是个老师。”高大帅突然扮起了好人。 爷的目光危险地扫了他一眼:“你这话是含沙射影什么?” “没啊。”高大帅举起手,道冤枉,“只是,姚爷,你向来对付女人,在我们圈子里算一流的,没必要和一个傻认真的女人死磕吧。” 看来,连高大帅都发觉了。 傻认真。 是,一个傻认真的妞。可不知为何,能像颗从天坠落的流星落进他心里面去了。 火车上的那一幕,是真心把他感动了。因为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执着的人,以自己的性命去执着的人,为的,只是另一条素昧平生的小生命。 陆家那两个小魔王,恐怕心服口服于她,也是因于此吧。 “她是够傻认真的。”姚子业挑起眉,“我相信,叫她去救条落水的狗,她都会认真到不要命。” 高大帅眯眯眼笑:“好孩子,三好学生,都比不上她这种精神。可是很奇怪,据李中校回忆,她在学校时的名声并不好,说是不良少女。” 中学时候的不良少女? 妖孽的美眸微黑,完美的薄唇上勾:“到时,你先开车送她回家。” “爷,你不亲自送她回去?”高大帅故作惊讶状。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先送就先送。”斥完,眼角微眯,“记得,开辆好点的车送她回去。” 高大帅见他这诡异的表情,心里嘿嘿地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既然知道是李俊涛这么个老同学救了她,谢长诚心头不知是哪块地方给松了口气,记得,在路上,那个士兵是说是个领导救了李含笑。他为此原先挺不安的,不知道忐忑些什么。 后来,谢长诚先回去了。李含笑碍于礼貌,送他到门口。回头时,发现老同学早已走开了。耸耸眉,她能感觉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俊涛在避着她。说起来,好像,在中学的时候,他已是避着她。 走回去时,脚步不由自主,走到了医务室瞧那个妖孽男走了没有,看见已经走了,她才迈开脚步回到自己住所。紧接,接到消息,要她收拾好行李,明天有人会带她离开军事管理区。 李含笑当务之急是先打电话给幼儿园,再请几天假,因为被送回家的话,难保要耽误一些时间和父亲争论。 假期早已过了。幼儿园的教导处主任,对她的晚归已是很不高兴。听李含笑解释说是遭遇到了火车祸,仍然不相信认为她这是借口,说:“你要请假可以,但是,你回来报告时,记得拿医院开的条子。不然,谁能证明你是因为出什么缘故才不能准时回来上班。” 李含笑对此,倒不能怨对方不通情达理,毕竟人家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只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又得去求她爸给她开条子。为此她情愿被扣点工资算了。 哪知道对方好像对她早有成见的,听她这样问,冷声道:“李老师,你以为钱能摆平一切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后台什么来历,但是,幼儿园的规章制度条条框框都是死的,连园长都不能改变。你自己看着办吧。条子拿不来,我们幼儿园,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李含笑哪想事情严重到这地步,早知道让铁道部给她开张证明条都好,刚张口想解释,对面啪,挂了她电话。 事态严重了。 第二天,高大帅来接她去坐飞机回北京时,李含笑满头满脸的缄默,让高大帅看来都有点于心不忍,担心她这像是要赴死般的坚毅神情。 什么家里人?能让她回去像是要打死战?(未完待续) 双生兄弟 姚爷乘坐的火车出事的事传回到单位,让君爷等人着实捏了把冷汗。后来,得到确切消息称,姚爷等人都平安无事,并且按计划到达了目的地进行演习观摩。君爷他们到此可以完全安心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陆家两个小恶魔,今日来到大舅的单位学习时,纷纷攘攘地向他说:自己的班主任李老师,听说在同样一趟火车中出了事。 两个小魔王,对李含笑的感情,蛮好的。 这个消息,他们是从教导处主任那里得到的。谁让教导处主任的孙子,同在幼儿园里学习。陆家小恶魔的人气高,早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间建立起了地下人脉。据闻,这个人脉,是连哪位老师的屁股上长了颗痣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君爷,向来对两个小恶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次两个小恶魔报告的事,有点出乎他意料。 如此说来,这位李老师和姚爷是同趟火车了? 缘分不浅。 君爷摸着下巴颌的手指,微微地抖了抖,替姚爷抖的。拿起电话筒,与高大帅通了电话,证实李含笑是在他们那里,并且没事。 两个小魔王,在旁边听完他们的通话,知道了李含笑被人英雄救美了,两张小脸蛋面面相觑。之后,两个小鬼果断溜了出去。这叫做,有些话都不能当着大恶魔说。 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双胞胎热烈地交换意见。 “南南,我好像记得,上回姚叔叔已经问过我,问我有关李老师大括号内小括号的问题。”蒋西摸着小嘴唇,一脸好像天真无邪地说。 “傻瓜。”陆南,小女王,鄙视哥哥的装傻,“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姚叔叔那是在挑媳妇。” “这么说,他看中我们李老师了?”蒋西小眼睛里的眸光鬼精灵地一闪。 小女王两条漂亮的小眉毛,有点纠结:如果李老师真是成了姚叔叔的人,会不会伙同姚叔叔欺负他们?也或许,李含笑,能站在他们这边,更好地对付妖孽大叔? 双胞胎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和挑战,充满了谨慎严肃的思考。 徐美琳偶尔偷偷往他们那里一瞧,见两张小脸蛋好像开会的领导,不免在心里偷偷叹气:现在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不像孩子。 瞧,那头,又走来一个与年龄不相符的少年。 “你好,徐护士长。”叶思臣优雅地向徐美琳打了招呼后,顺徐美琳的目光,很快看见了那对双胞胎。 见着小女王,他清浅如湖的美眸笑成了个月亮湖,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直走到了陆南背后,轻轻地嘘一口气。 双胞胎无疑被他惊吓到,吓了一跳。 蒋西做哥哥的,虽然平常有点漫不经心不像个称职的兄长,这会儿,却不遗余力,跑上来,将妹妹拉到背后,对着他:“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刚刚。”叶思臣对他善意地笑着,明显是要和小女王的哥哥打好关系。 “你来做什么?”小女王以高傲的眼神质问他。 “我哥哥,上回出院后,要定期回来做检查。我陪他来的。”叶思臣依然笑晏晏。 “我都从没见过你哥哥。”陆南突然这么说,是有点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 不是说双胞胎都形影不离的吗? 像她和她哥哥,自小都是在一块儿。 叶思臣对此,眸子里掠过一丝犹豫,道:“要不要去见下我哥哥?” 双生子互望眼后,蒋西摇头:“没必要。” 不想和他们牵扯太多。 双生子心里很清楚:这是个不大能惹得的少年。固然他们不怕,但是,不傻,没事惹一些不好惹的人做什么。 叶思臣听到这句,脸上浮现出了抹失望,叹完又笑:“你们果然和其他一般孩子不一样。其他的孩子,都巴不得和我们认识。” “那是他们是蠢货。”小女王毫不客气地说。 叶思臣再次被她的话逗乐了,微微优雅地勾着唇角:“我真的很想和你们交朋友,不行吗?” “交朋友是要平等的,但是你和我们不平等。”小女王的嘴唇犀利地吐出。 “我可以和你们做到平等。我们不需要互相考虑对方的家长。”叶思臣伸出的一只手,刚要放到自己胸口上明誓。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嗓子:思臣—— 叶思臣优雅微笑的俊脸,蓦地变成了一个静止的画面。 “思臣,你在和谁说话呢?” 双生子,穿过叶思臣,看到了走廊里伫立的少年,是长着一张与叶思臣几乎毫无分别的脸。 他们是双胞胎,却是龙凤双胞胎,多少有一点的差异,能让人准确地区分开来。不像眼前这对,是几乎百分比的一模一样。 双生子本身是双生子,见到这一幕,仍然很惊讶。 “他是我哥哥叶思泉。”拉回了心神的叶思臣说。 “他在叫你。”蒋西,能感觉到后面那个冷冰冰眼神的少年,对着他们发来的一记不悦,皱了皱小眉头说。 叶思臣对此歉意道:“请原谅他。他有病,所以,脾气不大好。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心肠很善良。”说完,怕是后面的兄长急了会影响病情,他无奈地往后转。 双生子远远望过去,见他们两个,一个叶思臣,穿着代表性的白色小西装,一个叶思泉,身上是冰冷的黑色小西装。各有各的特色。叶思臣像朵清新优雅的百合花的话,叶思泉,则是很像一束在黑暗中发着金光的郁金香。 都很出色。 蒋西噎了噎口水:虽然上回遇到叶思臣,已经感觉到叶思臣很不简单。但是,这回遇到叶思臣的哥哥,可以感觉到叶思泉更骇人。 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少年,冷丁丁的眼神,不能用冰冷两个字来概括,里面的深渊,令人心惊。 “是什么人呢?”叶思泉冷冰冰的嗓子问,再一记锐目,扫到双生子脸上。从蒋西的脸,扫到高傲的小女孩的五官,眸里蓦地一紧:真漂亮! 没想到,竟有比他们妈妈更漂亮的女性,而且只是个小孩子。 这种漂亮,不能用任何来比喻,因为那是充满了上天赋予的灵气,让人目不转睛。 “他们是陆老的小曾外孙和曾外孙女。他们的妈妈,是著名的女画家陆蔓。哥,我记得,你很喜欢他们妈妈的画。”叶思臣说,“你房间里,不是挂了幅他们妈妈的作品吗?” 原来,是她的孩子。 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少年笑了,微微凝在唇角边的笑,若在河里绽放的罂粟,美得很毒。 蒋西瞬间伸出的小手,像巨大的羽翼护住妹妹。 可陆南压根不怕,讨厌被哥哥保护,走出来,与对方正面对视着。 一时刻,叶思臣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有点紧张,刚要挪步挡住在中间。 “那么紧张做什么?”叶思泉对弟弟说,“不就是个三岁小屁孩?难道你对付不了?” “不是。”叶思臣微微张唇,“哥,我只是——” “你担心我会吃了她?”又一笑,冷的,“我看,她的眼神才像要把我吃了。你是该担心她还是担心我?” 叶思臣回头看着他,眉头小皱:“哥,这玩笑不好。” “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要她,不要要我。你要我,不准要她。”说完这话,黑色的小西装一转,朝另个方向走去。 小女王一声细哼,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没用的东西,怕了,只会像落水狗这样说话,逃走。” 于是叶思臣,又来不及挡。 黑色小西装转了回来,目中对着她放出火苗:“三岁小屁孩,说什么话都是屁话。” “我三岁,你也好不了我多少。你七岁,一样是七岁小屁孩,说话不能算话。” 徐美琳听到吵架声跑出来看,结果听到小孩子互相指责对方是小屁孩,只能突然间瞠目结舌。 “三岁小屁孩!” “七岁小屁孩!” “三岁小屁孩!” “七岁小屁孩!” “别,别吵——”叶思臣在中间劝驾时,都觉尴尬,这吵的是什么,更没想到的是,像他那一向不屑一顾的哥哥,竟会和一个三岁小孩较起劲来。 “南南,算了。”蒋西也觉这种低水平吵架,有违妹妹一向高傲的范儿,说。 “傻瓜。”陆南训回哥哥,“像他这种无赖,你就得这样和他吵。” “我无赖?!”拨开弟弟的手,叶思泉捏紧了拳头。 “你不是无赖是什么?明明说不过人家,就拿小屁孩压人,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屁孩。”小女王的伶牙俐齿,犹如第一毒蛇,咬人无数,从无败过。 叶思泉的脸,涨的青白。 于是,在办公室里也被惊扰到的君爷出来一看时,见这状况,黑了脸:“南南!” 被大舅一喝,小女王的气势顿然消了一半。 这种情形,明显出乎了叶思泉的意料。他转回去的头,看到了那个俨如帝王般审视着他们几个的男人。这个男人,他自然知道的,说这男人掌控到他的生死都不过为。 因而,叶思臣是怕了,怕得罪到这个男人的话,他哥哥可能会没救了。 “陆院长——”叶思臣张口,想解释,想求情。 可君爷只是冷冰冰扫他们两兄弟一眼,对的是自己小外甥女:“南南,你给我进来。” 陆南很是乖顺的,走过去。 她这副样子,无疑在那对双生兄弟的眼里,很不适应。 在她要擦过自己身边时,一只手伸了出去,抓住她袖口。 抬头,看见是那个刚才对她大吼大骂的少年,陆南很不屑的,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说完,趁对方愣时,抽开袖子,往前走进了大舅的办公室。 紧接,办公室的门,砰,关上。 猛地,像是有只手抓住了自己心脏,叶思泉弯下腰。 一旁早有人防着。赵文生伸出的手一把将他捞住,对徐美琳说:“赶紧将轮椅推来。” “哥,哥?”叶思臣叫道。 “没事。”抓住弟弟的手,摇摇头,紧随,那目光射到办公室的门,说,“你留在这里,解释,我还不想因此连累一个三岁的小孩。” 蒋西,看着他们两个,或者是由于从没有遇过像这样的孩子。这使得他,一向很明亮很会笑的眼睛,此刻都染上了一层沉甸。 叶思泉很快被送到了病房里去。叶思臣因为进不去,只好站在外面,同时,清澈的眼睛,是不时望着另一边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不用兄长说,他也担心。 蒋西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听着他长叹,小嘴笑道:“别担心。南南是我大舅养大的,比我爸妈更疼南南。我大舅大舅妈有自己的孩子,但是,都是疼南南疼过自己的孩子。” “是吗?”叶思臣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总觉得刚才君爷那副神情不大对劲。 “南南将来要继承陆家的事业。所以,大舅对她很严格。你不要瞎操心了。”蒋西说。 听到这个三岁的小女孩,才是未来陆家真正的继承人,叶思臣明显一愣:“可她,不是外甥女吗?” “照我爸爸妈妈的说法,那是南南自己选择的命运。”小西西当哥哥的,对妹妹自己选择的路,一样爱莫能助。 指尖捏住下巴尖,叶思臣:“嗯——”眼里的浓墨经由小西西的解释,反而是更沉了。 陆南站在大舅的办公室里,小心脏,有点扑通扑通,她是高傲的小女王,唯独自小对养她长大的大舅,怀有敬畏之心。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因为那个没口德的少年,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想她长这么大,被大舅刮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想,都是觉得不甘心呢。 因为叶思泉发作,君爷本想训斥小外甥女的话只好暂时往后延,先走去处理病人。 在这时候,小西西斗胆潜进来,给妹妹手里塞根巧克力补充能量。 “又是巧克力。”对于哥哥万年不变的习惯,陆南撇撇小嘴。 耳听,搁在沙发上的书包里传出手机的响声。陆南推哥哥去接,这会儿有点怕是腹黑妈妈从哪里得到消息。 小西西也很怕是腹黑妈妈打来的,伸手从书包掏出手机后,害怕地眯着眼看看来电:不对,不是妈妈的,是李老师? “李老师?”一听这么说,陆南马上抢过手机。 李含笑想来想去,不知道回家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好和双胞胎先打声招呼,免得她不在时,班里全乱套了。 小女王听李含笑这般慎重委托后,早把自己遭遇的劫难抛到了九霄之外,打包票:“李老师,你尽管去处理你的事,你不在的时候,我更能把班里的事都办的好好的。” 听到她这话的李含笑,嘴角古怪地微扯:这孩子,能不能别再打击老师了? 挂上电话,见前面,已是李家。(未完待续) 李思思 军车,驶进了小区。在不是军事管理区的地方,军车进出,仍可以算是稀奇的事儿。 这小区,李含笑住了有十几年了,李含笑的爸李安东,又是个出名的人,保安处的人都认得她。今日见她坐着军车回来,无不大眼瞪小眼的。 李含笑不想对上他们疑问的眼神,别开脸,见到小区里面,走来走去的人里面,想要没有她爸的同事,那是不可能的。果然,很快又有人认出了她。 一个中年女性冲着她打招呼说:“含笑,回来看你爸妈啊?听他们说,你现在搬出去住了?难道是新交了男朋友?” 人家这么想,是正常的,因为没人知道她已经丢了原先的铁饭碗。每个人都想,即使她出了什么事,都有她爸护着她。既然如此,众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铁饭碗,她怎么可能主动丢呢。 铁饭碗?李含笑苦笑。 以她那个本科学历,在京城里找个铁饭碗能容易?哪怕有她爸护着。最终,只不过是在个学校食堂里,做了个记账的。与她学的专业,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可她爸觉得挺好的,要她在那里呆着,别再惹是生非。 她原先学的是法律专业,本意是伸张正义。但她爸只认为她会惹是生非,自从她瞒着他偷偷改了高考志愿,没有按照他想法考上医学院,她爸始终认为她是个逆子。 矛盾的爆发,在于她记账时查出学校食堂的猫腻,报告到了上面去。她爸不知从哪里听到什么消息,回到家后对她发了顿火,说她在社会上不会做人。这种事即使出了问题,也该学会私下处理,而不是一把火捅到四处都是,连学校的面子都丢了。 食堂的负责人碍着她爸的面子不敢私自开除报复她,但是,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哪能呆的下去。何况,再呆下去,她觉得没意义。她学那么多,不是在这里屈才。她递交了辞职信,并且要对方别告诉她父亲。自己走了,溜了。找了个学校读幼师,出来考代课老师,再过国家老师资格证。 这么做,没有去直奔律师行业,主要是考虑到母亲的感受。夹杂在她和她父亲之间的李母,近来愈来愈难做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母亲,她实在不想回这个家。因为恐怕她这一出事,她在食堂辞职的事,会传进她父亲的耳朵里。她确信,有人会这样对她的事火上浇油的。只因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以前,她只是眼睛瞎了,没有看清。 高大帅将军车停在她家楼下时,打开车门问她:“李老师,需不需要我帮忙帮你提行李到楼上?” “谢谢,不需要了。”李含笑真诚地感谢道。感觉得出,一路上,他对她满脸的忧心很关心。 “既然李老师都这么说了,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们。”高大帅指头指到军帽边,行了个简单的军礼,然后跳上车,指挥兵开着军车走了。一边军车使出小区,一边,高大帅对着车头的车前镜车后镜,能看见三楼窗台一个忽闪而过的影子,于是缩园唇吹出声口哨。 姚爷这安排,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李含笑哪知道他们心里头的曲曲,只当他们送自己回家。提着行李袋,一步步走上楼梯。 到了熟悉的家门口,在按下门铃的刹那,竟然,需要鼓起一口勇气。 这是自己的家。 李含笑不知为何,望着觉得很陌生。 “是谁?”李母在屋里应着,听见声音走过来开门。 门打开后,看见是女儿站在门口,李母嘴巴咧得笑不拢嘴,忙打开防盗门:“含笑,回来了。” “妈。”李含笑提着行李,拘束地走进门,脚步,有点小心翼翼。 看到她这个样,李母连忙说:“别怕,你爸不在家,在单位没回来呢。” 她当然知道这个时间父亲是不在家的。可她防着,不止是父亲。行李提到自己房间门口,她却步了,因见着自己房间的门是敞开的。 “哦,你不在家的时候,思思偶尔过来住,我让她睡你房里了。因为你房间的光线比客房好,对她身体比较好。”李母解释说。 李思思并不是没有自己的家,却整天跑到她家里来住,这算什么。不过,她早该习惯了,不是吗?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记得以前更离谱的事都有。思思睡她房,她呢,去客房,父母说生怕好动的她吵到思思睡觉。所以,李母对她的解释显得很漫不经心,压根不当回事。 吸上两口气后,李含笑转过身,朝母亲说:“我去客房吧。”说完,她径直带着行李走去客房。 “哎,含笑?”李母追着女儿,不知道是怎回事。 李含笑只是觉得,如果现在进到那个房间里,只要闻到李思思身上那股味儿留在她房间里,她都会感到恶心。 “含笑。”李母进到房间里,看到女儿只是随意将行李袋一扔,没有要收拾的样子,眉头一皱,“你这是不打算回家住吗?” “嗯。我在外头有的住。妈,你不用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就好了。”李含笑轻描淡写地说。 “外头租房子终究没有家里住着舒服——” 这家里,她能住的舒服吗?她早不舒服了,只是以前,一直没有勇气。而且,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现在,不同了,她自然得改变。 “妈。”李含笑打断母亲的话,“我住单位的房子,各方面有保障,你放心吧。” “是这样啊。”听她如此说,李母不好再反对了,然仍叮嘱她,“你爸回来后,你记得不要和他顶嘴。” 接下来,母女俩,就着她有没有在意外中说了会儿话,李母,需要做晚饭,走去了厨房。 李含笑帮着家里头晒衣服的阳台上收下晾晒的衣物。不无意外,其中她看见了李思思的衣服。她可以想象得到,在她的房间里,李思思摆放的东西,可能比她原先放着的东西都要多了。 在她叠衣服,李母炒菜的时候,李安东,从外头回家了。跟在李安东身后的,有谢长诚。 “含笑,回来了?”真正见到她是回来在李家,谢长诚看起来很高兴。 李含笑只是对他简单地点个头。然后,别过脸,并没有正眼去和李安东对上。 李安东在玄关处脱了鞋,走进来,将手里提的公务包扔给徒弟,眼睛看着女儿,看了有一阵,见女儿始终没有回头,大声地出了口粗气,径直走进了书房。他走路的声音很大,弄得厨房里炒菜的李母伸出头来探望。 “这怎么回事?”不知状况的李母问谢长诚。 谢长诚冲李母安慰地说:“没事。我去书房劝劝老师。” 李母听到此,不免也对女儿幽怨地射去一眼:“不是和你说了吗?有什么话和你爸好好说。” 李含笑在心里做深呼吸,道:“妈。我不会和他吵的。” 听到这话,李安东冲到门口,冲着她喊:“你过来!”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随时要着火的可能。 李母的心都悬在了嗓眼上。 正好,门铃叮咚。 李含笑眉头一皱,似乎能猜到这时候驾到的人能是谁。 “长诚,你快开门看看是谁。”李母冲谢长诚说。 谢长诚走过去开门时,李含笑突然抬起头,道:“别开!” 三个人全看着她。谢长诚的手,顿在了门把上。 门外,传来娇嫩的嗓子,有点急地喊道:“三叔,三姨!” “是思思!”李母率先回过神来,接着越过了谢长诚,着急地打开门。 李含笑只看着母亲这个动作,一口血,在胸头里涌着。 不会儿,进来的年轻女子,与李含笑年级相当,后脑勺是梳了条干净的麻花辫子,漂亮的刘海有些波浪明显是精心电过,苗条的身材穿的是秋天的长裙子,素白的纱,及到白皙的脚踝,整个儿如画一般。 现在这社会,或许有些家庭不重男轻女了,可是,有个漂亮的乖巧的女儿,总是能赏心悦目,甚至不亚于拥有一个男孩。 李思思,自小到大,是个优等生,不仅人长得温顺漂亮,学习成绩优秀。母亲,是著名的音乐学者。所以,李思思即使身体不好,但是,有一手遗传的钢琴技艺,可谓是多才多艺。后来,最令李安东欣赏的地方在于,自己女儿不愿意继承家业的情况下,李思思,决定放弃音乐学院,报考医学院并到李安东的研究室工作。 不管怎么比,她李含笑只要站到李思思身边,好像一朵牵牛花与国花牡丹放在一块,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这些都没有什么。李含笑一直都这么想。世上那么多优秀的人,她不可能成为超人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因此她从不妒忌过李思思,经父母教诲,一直也把李思思当姐妹。直到后来,她益发感到哪里不对劲。 就像现在,她父母看着李思思的目光,好像才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思思,没吃饭吧?”李母问。 “嗯。我妈出去了,我过来这里蹭饭吃。”李思思冲李母笑颜如花,“正好,听说含笑回来了。想早点过来看含笑。” 李含笑只是冷眼观摩她细微的摆头动作。李思思,只是对她父母说话,从没有正视过她李含笑。以前,对方针对她这般显而易见的态度,她怎么能忽视了这么多年。 “你真是有心。”李母完全没有察觉,直夸李思思,“你和含笑情同姐妹这么多年。我听长诚说,含笑见到他时,一开口就问你安全。” “是吗?”李思思拿手捂住小口,略显惊讶状。 李含笑抓住她微扬的眉梢,心里想:她这是真讶异呢,讶异对方一如既往像傻瓜没有察觉。 若真是好姐妹,此刻应该是激动到来拥抱她嘘寒问暖,而不是只是抓住她父母说话。 为什么这样显而易见的态度,她父母一样都没发觉? “李思思。” “哎?”听到她叫,李思思应了声,目光,却是与李安东温柔地接触,“含笑,你这是在叫我吗?” “今晚你在这里睡吗?” 结果,李思思没答呢,李母已急着插话:“思思当然要在这里睡。你们两姐妹能好好说说话。” 李思思对李母这话,只是惯例的笑颜如花。让人家只当她乖巧地当做是。 这时,李含笑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没有落在李思思,而是落在她这里。回头一望,见竟然是谢长诚。 谢长诚朝她微笑着,可能是唯恐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说出些什么不合适的话。 李含笑眉头再一皱。 “哈——秋。”突然,室内出了个喷嚏。 李思思捂住鼻子。 李母当即心疼,摸着她身上单薄的衬衫,说:“你怎穿的这么少?都入秋了。” “忘了带件外衣。”李思思尴尬地说。 “长诚,到她房间里拿件外套。”李安东指挥道,完全忘了那间房其实是女儿的。 谢长诚的视线,早在那声喷嚏出现的刹那,从李含笑返回到了李思思身上。听到李安东这么说,立马冲进房间里找衣服。等他出来时,手里拿的是一件李含笑留在家里的衣服。 看到这里,李含笑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回客房。 “你给我站住!”抓住她这个动作的李安东,趁机发泄酝酿已久的大火。 李含笑转回头,想心平气和地和父亲说。 这时候,那个娇嫩的嗓子又响了起来:“三叔,别发脾气,对你身体不好的。三叔你有高血压。含笑还不知道吧?” 说得好像她李思思才是贴心的女儿,而她李含笑不是。 李含笑冷哼一声:“我父亲是和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李思思一怔,紧接,一抹幽光极快地闪过她瞳孔。 于是,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安东突然冲过去,冲着女儿的左脸,啪一掌掴下去。 李含笑直觉里没有避开,挨了这巴掌,听着李安东在她头顶上暴怒。 “越来越不像话!做错了事只会逃避,辞职!让我和你妈到这个年纪还得为你操心。如果你有思思的一半,你妈会整天晚上念着你是不是吃不饱睡不好能不能嫁出去吗?”越说,李安东是越气,甚至是看向了谢长诚。 谢长诚只能悄悄别开视线。 李安东怒得无可自拔,冲李含笑骂:“好男人都不可能娶你!” 李含笑只是捂住被打的左脸,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她没有男人娶,一个人也能活。 却是,李思思那抹眼神,令她捏紧了拳头。 李思思是望着她的眼里,掠过一抹外人不易察觉的神色,唇角,微微地往上弯一弯。直到突然之间,门铃的再次响起,令她唇角的微笑,蓦地怔住。 “谁呢?”(未完待续) 我要找李含笑 李母的疑问在一片寂静之中响起,这屋里的人,谁都没法猜到这时候有可能是谁来。毕竟是晚饭时间了,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这会儿没有预告的上门拜访。几个人互相看着,结果,有一会儿功夫,竟是谁都没有走去开门。 李含笑神使鬼差地挪动了脚。在擦过一群木头似的家人时,谢长诚突然拦住了她,道:“我来吧。” 他离门比较近,不用两步,手拉开了木门。紧接,站在他背后的李家人,都发现了他杵在门口没有动,背影好像愣了。 “长诚。”李安东不得已唤学生问道,“是谁?” 不认识。 谢长诚真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是谁。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将这个陌生人随意拒之门外。把防盗门打开后,可以确定的是,对方那双锋利如刀尖的眼打量他时,像是早把他看成透明玻璃似的。 “你是?”谢长诚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失常,不知觉中,他周身紧绷。 “我姓姚。是含笑的朋友,来找含笑的。” 李含笑在听见那妖孽男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时,脑袋轰,有点空白:天,这个男人,这么快来讨债了?她不是和他说好了,等她安排好了,自然会偿还他的。 现在,怎么办?不,他究竟不会是傻到真的一上门,马上向她要债吧? 左右犹豫,手指纠结。 同时,屋里的人在听说有人找李含笑时,各自露出不一的表情。 李母对谢长诚说:“问清楚是什么人?为什么找含笑?” 站在门口的姚子业,听到了李母的问话,扬扬眉:真稀奇。一般父母,知道有人来找自己女儿,如果知道对方是自家女儿的朋友,不是该先让人进屋吗? 事到如此,为避免在门口耽误无聊的时间,而且这李家人明显有些奇怪,姚子业决定了报出自己姓名:“这是李安东教授的家吧。我想李安东教授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在一次在京会议上,李安东教授应该也见过我。我叫姚子业,是个军人。” 别说李安东认识不认识。谢长诚和李思思,无疑是在听见对方报出的名字时,刹那如雷贯耳。 “姚,姚科长!”李安东在屋里叫了起来,直奔过去,推开谢长诚。 如此一来,两扇门都向屋内敞开,屋里的其他人,都见到了门口站立的男人是什么样。 一袭剪裁得体的银色西装,风度翩翩的仪表,出众的相貌,眼如湖波,眉如柳烟,一颦一笑,堆砌万种风情。 男人女相,过美,美到让人挪不开视线。偏偏,这男人的气质,若是从天降临的武神,并未能让人感到任何懦弱的娘娘腔。 只需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凌厉。 只要是女性,无不在望着这男人的同时,羞涩之余,深感敬畏。 李含笑心里叫一句:妖孽。 只见自己母亲,看得目不转睛之余,拿手放在胸口上压惊。 李思思,是整个人若痴了样。 向来高傲的校花,能突然显出花痴的表情,可见这男人的魅力早已凌驾于一切校花之上。 望着这刹那之间的精彩场面,李含笑不厚道了,在心里想:这妖孽男,看起来有这么点用处。坏女人进入他视线都得栽。 “请进,姚科长。”李安东恭敬地说,与谢长诚站在门口两边,像是夹道欢迎。 看父亲这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的态度,李含笑不得对这妖孽男的身份再犯起了疑惑。虽然在军区的时候,都能多少感受到这个男人好像很有地位。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来她李含笑并不感兴趣。 如今,连她爸都对这男人毕恭毕敬的。 奇怪了。他不是要抱她爸大腿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本末倒置了。是她爸要抱他大腿? 李含笑脑子里警铃大作,略带吃惊地扫了走进来的男人一眼。 走进屋里的姚子业,脚穿黑色程亮的皮鞋,并没有在玄关处换鞋,直接进了李家。对于屋内各种射来的视线,他早已习惯了聚光灯下的感觉。反倒是李含笑那惊讶并且带了质疑的一眸,让他稍稍侧目。 薄唇略勾起三分,向着李含笑那张有点木呆的脸,温暖又戏谑。 李含笑心尖咯噔。 其余的人,在见到贵客高贵的目光直接忽略了其他人,只注视李含笑一人时,无不大惊失色。 李思思的下唇咬出了道血,却同时极好地用垂落的长发掩盖住了自己的情愫。 李安东此时已迫不及待地向贵客走过去,道:“姚科,先坐吧。对了,姚科是吃了晚饭没有?”边说,边赶紧向老婆使眼色,要老婆去张罗待客的茶饮。 李母只要观摩老公的态度,都知道这个客人尊贵的不得了,哪敢怠慢,急急忙忙走进厨房里,巴不得马上摘下星星月亮来讨好客人。 李安东侧个身,是静等贵客走进客厅里的沙发入座。等了一会儿,发现客人一动没动,仿若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眉头一皱,望回来,见是:贵客只望着他女儿,那双俊美又威严的眼睛,是落在了他女儿有点红肿的左脸。 李含笑这时也发觉了,不自觉中,手指摸了下自己的左脸:好像是有点肿,不过,疼的是在心上不在脸上。 李安东看到女儿好像装模作样摸被他打了的地方,老脸黑了大半,心里很怒气。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这个女儿,若有思思一半懂事就好了,真是丢脸。 “李教授。”姚子业微夹的眼角,早将李安东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收到眼中,孰是孰非,在他心里已有一半的数。 想这李家人真是有趣,女儿好不容易平安回来,竟然先想着怎么打女儿。好歹是个大学教授,怎么这种风范,没有一点修养。但说回来,一般父母,绝不可能轻易做出这样的事,若不是盛怒之下情绪暴走。 然,李含笑能做出什么事让李安东盛怒到打女儿? “姚科长,请说。”李安东接道。 “我这次来,是找含笑出去用晚餐的。我订了西餐厅的位置,如果你同意的话。” 听见贵客要邀请李含笑出去吃饭,李母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很是讶异:“这,这——” “阿姨是对这事有什么不放心吗?”姚子业转过身来,捉摸着李母古怪的不像普通母亲的反应。 李母的目光,是落在了李思思身上,好像是糊涂了起来。 或许在她眼里,获得这种艳遇的人,如果被邀请的人是李思思,那绝对是正常的。如果是李含笑,纵使李含笑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觉得这事好像不合常理,令她心惊胆战。 李思思站在原地,脸色温柔,大方,尽显大家闺秀的清雅和高贵,说:“三姨,这不是好事吗?”说完,向李含笑俏皮地眨眨眼,宛若好姐妹般的揶揄。 李含笑当即心头一乍:如果不是之前刚挨过了一巴,很有可能自己这会儿又得被她骗了。 连她都有被骗的可能,其他李家人和谢长诚,更不用说。个个因着李思思的话,无不在表情上露出了一番轻松。所有的目光,立马再次集聚在李思思身上。李含笑,又再度落入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见着这富有戏剧化的一幕,妖孽的长眉挑了一挑,接而,薄唇开启:“既然李教授和李太太都没有意见,那我带含笑走了。” 屋内的人,在他这突然决断的话里没反应过来时,李含笑感觉左边手臂一扼,未及回头,身体已经被股强有力的力量拽了出去。 一路是被拽出了家门,拽下了楼梯。若不是不想当着父亲的面和这妖孽男吵,她早飚了。 楼梯口,早有一辆雪福来停在门口等着。姚子业前面的手打开副驾座车门。李含笑正要开口“你想怎么样”。 他忽的转过身来。 她一愣,只觉一道温热的气息忽然是贴紧了自己耳畔,惹得她耳垂发烫。 低低的嗓音,宛若酒酿的醇厚,像一记迷醉剂打入她耳朵里:“怎么,难道你想留在这?” 当然不想。刚刚,在挨了那巴掌后,为了避免与父亲正面冲突,即使他不来,她都会甩门出去的。可是,这和他并没有关系。 手,要用点力从他掌心里脱出来,却感觉到更大的力气扼在她手臂上。 “别动。”意味的声调,带着戏谑,带着懒意,同时是那么的温柔,从她耳朵再次灌入,“他们在看着。” 身体,当即一僵。 谁在看?肯定不止自己父母。 想到有那个女人在看,不知为何,她心头竟是浮现起一丝快感来。 李思思不是刚才很大方一点都不在意吗?可她直觉里,怎么都能觉得李思思那是装的。 见她是不动了,他微笑的眼眸笑成了两条弧线,像是捉到了鱼儿似的。 李含笑圆眼有些瞪着,看他近在咫尺诡异的笑眼。 “上车吧。”他口气断定了她别无选择。 恨恨地咬口碎牙,对自己不得不再次上了这个男人的贼船。 盯着她进了雪福来后,优雅地关上车门,在绕回车头时,能清楚地感受到上头李家阳台上射下来的几道视线里,没有一个不是焦躁万分的。 薄唇再勾起几分弧度,是冷。 李含笑见他坐进驾驶座时,看到他的,即是这样一副温中带冷的表情。他这是干嘛生气?为谁生气? “李含笑。” “哎?” “把安全带系好。” 她方是回过神来,刚系好安全带,雪福来是一口气冲出了小区大院。疾开的速度,带起了阵风,吹开了她额前的刘海,也吹散了李家给她心头带来的那点低气压。 看到雪福来的主人,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走了。 站在李家阳台上偷窥的四个人,各种表情,又精彩了起来。 李安东双手背叉,从阳台走到客厅后,脸色十分阴沉。 李母跟在老公后面,追着问:“你认识这个人不?是什么来头?” 说到姚家,只要圈子里的,无不知道其大名。可李安东是怎都想不到,自己女儿,竟能和姚家大少扯上了关系。 “师母。”见李母追问的紧,谢长诚代替李安东向李母解说,“那人姓姚,算是个高干子弟。” 高干子弟。李母眨眨眼,一时也不相信,以女儿那条件,能有正经的高干子弟能看上,说:“不是好吃懒做的败家子吧?” 李安东猛地回头,生怕死了隔墙有耳,姚家可不是能轻易得罪得起的,冲老婆叫:“你不知道的事,就不要胡说!” 李母哪是想胡说。可就以自己女儿从小到大的名声,在左邻右舍里,没有一个认为是好的。这使得她后来,想给女儿找个好亲家,委托身边的朋友去找,竟是没有一个敢答应。说来说去不是他们父母不努力为女儿张罗,是女儿自己不争气。 如果李含笑争气的话,连像谢长诚这样条件都不是绝对优秀的,都不会选择了李思思不要李含笑了。 李母既是想不明白,又不想和老公吵,满脸晦气地走回厨房。 李安东在客厅里徘徊了许久,越走,额头的汗越多。他心里是很怕,既是怕李含笑又得罪人,如果这回得罪到姚家人事情可就大了。另一方面,他又是怕,李含笑向姚家告状,说他虐待女儿打了她一巴。 坐到沙发里头,重重地喘口粗气。 谢长诚忙斟了杯水给他。 李思思也走过来,帮他拍着背,柔声说:“三叔不要担心。含笑,会知道事情轻重的。” 听到她这话的李安东,回头极是安慰地看着她,道:“要是,含笑有你的几分之一,我和你三姨,不会忧愁成这样了。思思,女孩子之间比较好说话。你一定要帮我和你三姨想办法,别让含笑再惹出祸来。” “放心吧,三叔。含笑是我姐妹,我肯定会看着她的。”李思思尽是笑着答应,只是在那笑眸里,想念到李含笑被雪福来主人接走时,划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阴冷。(未完待续) 每天至少一个 西餐厅来的次数不少,然是第一次单独和男人共进晚餐。李含笑在西餐厅里的位置坐下来时,浑身不自在。想她上个月在咖啡厅,和这个男人只是喝杯咖啡见个面,都得被这男人说的一文不值。如今,这男人存什么心思,是准备再借机讽刺她一番吗?因为见到她爸这个大腿好像不怎样? 服务生送上两杯柠檬水和菜谱。李含笑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菜谱,琢磨着在不在这里吃的问题时,突然听见对面的人这么说:“麻烦,给我拿点冰块和毛巾。” 李含笑抬起头,见服务生不会儿,已把毛巾和冰块用盘子端了过来。 一只优雅的手摊开毛巾在掌心上,用夹子夹起杯中的冰块,捡了两三块后放进毛巾里,包成一个包。包起来的形状,十足一个早餐包子大小。握着这冰块包掂了掂后,妖孽的长眉冲着她挑了挑。 李含笑立马拉直了脸皮:“你想做什么?” “捂住你左脸。”一边说,那长臂已是伸了过来,在她来不及采取反应之前,包块往她左脸上有点红肿的地方贴了上去。 骤然一道尖锐的冰凉触到痛处,当然是令她差点儿惊呼,不过,很快,一阵舒服的感觉,完全代替了疼痛。只听自己喉咙里都要溢出一声,她慌忙咬住唇,眨开的眼,正好见着他那张俊颜伏到了近距离的地方。 温热的呼吸,仿佛带着男人固有的醉意,轻轻地吹拂到她脸上。若一阵春风,吹开了她脸皮。 瞬间她噤若寒蝉,周身僵硬。 眸瞳微紧,勾起谑味:这女人,到处找男人结婚,其实,是个典型的老处女吧? “李含笑,自己拿着。” “拿,拿什么?” 妖眉往上斜挑:“我不介意一晚上帮你拿着。只要你不介意旁边这么多人看。” 四周,射来的视线,好比舞台上四面八方射来的灯光。都是因为这男人长得太妖孽的缘故。李含笑可以想象得到四边上那些观看的观众,无不都是把这男人想象成了白马王子。可悲的是,只有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这男人绝对不是个白马王子,是披着王子外套的极品恶魔。 这一想,牙齿都疼了。 “你把手松开,我才能拿。”她闷闷道,因着心里不能不承认,今晚上这男人不知是不是脑袋又抽筋了,竟然会为她着想了起来。 “那你拿好了。”一边拉长调子,一边突然放手。 她唯有手忙脚乱地去接从左脸上掉下的冰块包,结果,先触到的是一只手背。原来,他并没有真的放开冰块包,等着她的手自投罗网。 果然,摸到他手背的瞬间,她触电似地缩了回去。 “李含笑,你被针扎了是不是?” 笑盈盈的秋水眸子,是这般的可恶。 李含笑怒得想拍案而起,低声道:“有你这么无赖的吗?” “我哪里无赖了。想当年,在幼儿园里围圆圈跳舞的时候,你都没有牵过男性的手?” 是人被逼到这份上,都得豁出去了的。李含笑这次伸出去的手,巧妙地捏住冰块包的一角,道:“你可以放开了。” 妖孽的长眉,只是对她距他仍有一定距离的手挑了挑,紧接是,保持优雅地将手收了回去。 李含笑掌心托着冰块包继续捂着红肿的左脸,一面拉扯嘴角以防被冰块冻僵了。 对面,他翻了菜谱后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两份牛排。然后,是拿纸巾仔细地擦拭桌上的刀叉。那细致美丽的动作,让人不仅不会感到无聊,反而赏心悦目。 李含笑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淡淡地问:“怎么叹气了?” “我还正想问你呢。你突然跑到我家是想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请你吃晚餐。” “无功不受禄。我做了什么让你请我吃晚餐?” 这女人?他这般明显的示意她都没有感觉?郁闷,宛如朵阴云划过眉宇。 李含笑继续为他的意图着想:“如果你是为了抱我爸大腿的话,你都看见了,我在家和我爸关系不好。你也应该去讨好我爸不是讨好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抱你爸大腿了?”低沉的嗓音里略显出了一丝不悦,妖魅的眉梢向上可笑似地扬着。 李含笑心头一沉:果然,这男人另有所图。 “你没有必要抱我爸大腿?” “你认为我有必要吗?”半眯的妖眸,看着她的挣扎,兴趣盎然。 只要看她爸对他的态度,都知道没必要。可如果没必要,一切解释不通。他究竟想做什么? “姚军官。我们实话实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她道。 “李含笑。”他几乎要在内心里佩服自己的耐心了,不然,早该拿把锤子去敲她的脑袋瓜,“一个男人请一个女人吃饭,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利可图。你我之间有什么利益牵扯吗?”她是很认真地想这个问题。 他甚至,为此可以听见旁桌上传来的窃笑,若不是他是当事人,他想,现在他应该笑得比谁都欢,因为这一幕实在太欢快了,若高大帅在这里八成要笑破肚皮。牙齿切了下,他缓缓吐出:“难道没有利益的话,一个男人不能请一个女人吃饭?” “当然。” 她两个字回答的过于铁定,令他忍无可忍了。 “那我问你,上次你和我去喝咖啡是为了什么?有利益牵扯吗?”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悲催的,自己怎么好像和一个孩子进行辩论赛。 两只眼眨了眨:“是没有。” “既然都没有,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不明白。” “怎么不明白?”眉宇拉紧到了中间。 “你我不是看不顺眼吗?” “可我现在——”他这话刚说到一半,捉到了她眸里转瞬即逝的狡黠,猛烈一怔后,清楚自己是被她耍了。 别看李含笑这会儿拿到了主动权,应该耍着对方玩报复了,可她手里端着水杯时,心底挺感慨的:不是她自卑来着。明明不是嫌弃她吗?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这男人浑身的邪恶因子,该不会对她感兴趣是因为耍着她好玩吧? 天才和愚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李含笑这会儿有超越天才的直觉。 于是,轮到他心头前所未有起了一丝忐忑:“你,现在——” “我想不到理由和你在一起。”若是之前在咖啡馆的时候,两人一拍即合,她应该不会抗拒。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她多少能感觉到在咖啡馆时,这人对她说的那些话都不一定是真的,然而比起被他鄙视,她更怕一辈子栽在这男人手里。 到底,人品最重要。 这算什么?他这是被拒了? 想他姚子业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居然生平第一次表白,是要被这个有点男人婆的女人给拒了? 有意思! 俊颜舒悦开,若是春风拂面,凌波微动,美艳非凡。 李含笑看见他不怒反笑的刹那,心头毛毛了起来。 “你说你没有理由和我在一块,可我能找出无数的理由你会选择我。” “你说!” “首先,我有钱,有地位,有身份。” 哼:“我上次好像和你提过了,我们女人找男人不是只看重钱。” “没错。所以,比起我的钱,我认为,我的脑子,我的性格,我的人品,更足以让你选择我。” 这个妖孽男,真够自恋的! 唇角略勾,哼笑:“你的性格,你的人品,不是很欠扁吗?” “对你来说如果是欠扁,那对你的敌人来说,可能要比欠扁更欠扁。”悠言吐出,用着欠扁的口语,妖孽的眉眼眯紧时,放出的,是两把利刀。 李含笑愣,是在突然之间,脑子里闪过了李思思那咬嘴唇的动作。 这妖孽男,对李思思的魅惑力,似乎是不同凡响呢。 “怎么?有个人愿意帮你要回本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不会傻到不愿意接受这个帮忙吧?” 她是想,要回自己的房间,要回自己的父母,要回自己的家。如果有个强有力的帮手来帮她,她的确没有必要拒绝。可这一来,她和这个男人算是成什么关系了?她这是为了复仇准备卖身吗? 妖孽美瞳似乎抓住了她纠结的想法,只是眯一眯:“你自己可以考虑。我的条件很简单,每天至少一个吻。要不要结婚随你便,但是,你知道的,能打击到对方最好的武器是什么。” “等等。”在这个紧要关头,她抓住的是他前面那句,“什么叫至少一个吻。” “男女之间除了吻,如果你不懂得做什么,没关系,我教你。相信我,我绝对可以把你教的很舒服。” 仰起脸,正好见着他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嘴唇的动作。这使得她仿佛看见了吸血鬼电影。周身血液沸腾又凝固,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有点打颤的手握起杯子,狠狠一咬牙:“我需要你教吗?” “这么说,你经验老道,更令我抱有期待了。” 李含笑浑身既是起鸡皮疙瘩,嘴上不准备认输:“那是。” 幸好牛排在这时候上桌了。她得以换口气,先解决口腹危机。 用完晚餐,喝了小半杯红酒。感觉这人,都有些醉了。毕竟今晚发生的一切是有那么点不可思议。想一个小时之前,她在家里被老爸骂一辈子嫁不到好男人。这会儿,却已和一个好像她爸都要抱其大腿的男人定下了约定。 是,有一点做梦了。 耳边,优雅的小提琴,配合眼前这个俊美如神邸的男人。只是有谁知道,这个妖孽男是个恶魔呢? 与恶魔做交易。她在心底一串笑。 对面美妖的瞳孔,是将她脸上的每一点,都收进眼里心里。 幼儿园宿舍楼。 丁睿菲拉了董云雅下楼来买零食。董云雅要不是因为刚好方便面吃完了,绝不会想和丁睿菲一块做任何事情。 来到门口斜对面的一家杂货店。丁睿菲在货架上,挑着瓜子、花生、地瓜条,手里整整抱了十袋八袋的东西,抱不动时,要董云雅帮着抱。董云雅一皱眉,直接向那老板要个篮子给丁睿菲自己拎着。 见她如此清高的模样儿,丁睿菲鼻子里哼哼:“我说董老师,不是我说你怎样,可你心里也该清楚。现在这社会,男人相中女人,不会只是看女人的相貌或是学历。能勾上好男人的女人,没有一点手段是不行的。但像你这冷冰冰的性格,别说能不能讨喜到男人,就我看来——” 董云雅被她这话,算是刺中了心头。本来以她相貌以她学历,能没有男人追吗?只是不知为什么,男人总是对她情愿远观。加上她自己本人绝对拉不下面子去讨好男人,搞到现在步入剩女一族。 “那你呢?你不是很会手段吗?”董云雅忍不住牙尖地反问。 丁睿菲呵呵,呵呵,笑两声:“你说我,我年纪好像比你和李老师,都要年轻上好几岁吧。不好意思,我只是目光挑了些。” 也就是说,丁睿菲不是没有男人追。想幼儿园新来的一个帅哥保安,上下班时围着丁睿菲转,对丁睿菲笑得别提多暧昧。可是,只是一个保安,要学历没学历,要钱没钱,丁睿菲能看得上吗?至多和对方玩一玩。 董云雅冷笑:“你小心玩出火来。”说完,她走到柜台,指明了要一箱方便面让对方帮着送上宿舍楼,先付款。 丁睿菲被她这带刺的话激的气,提着一篮子零食重重地放到结账柜台时,顺着她目光往外头望出去。 只瞧门口驶来一辆雪福来,车身擦得非常程亮,令人瞬间直觉车主高人一等。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后,走下来的男人,俊美,白西装,圣洁,高贵。 就是手里刚拿到钞票的女老板,都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那个男人。 好美的男人,从没有见过。 几个人的心声同时阵阵响。 眼见这俊男从车头绕了个弯后,打开另一边车门。从这边车门里走下来的女人,是长袖T恤衫加牛仔裤,这装扮眼熟的要死。 谁让李含笑到这小杂货店买东西时,常穿的,也是这条洗的褪色的牛仔裤。 “这是你们学校的李老师吧?”女老板惊讶的声线,问董云雅和丁睿菲。(未完待续) 忒有背景 李含笑下了车,因为身上什么都没带,一身轻松,掉头要走。 “李含笑,你这么打算走了?” 想想,人家好歹请她吃了一份牛排。转过头,认真地说:“谢谢你请我吃了顿晚饭。” “就这样?” 不然要怎样? “行——” 放行了——抬起的脚,未踩到地上时,忽然右手被一抓,整个身体没能把住平衡,拖着来了九十度旋转后,正头晕眼花的刹那,嘴唇猛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贴到了上面。 软软的,像棉花,贴上去,尤其像极了棉花糖,竟似有点甜甜的味道,柔软地吸着你。 两片柔软张开的一小洞,宛如漩涡,是吸得她脸蛋涨红,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只大手在她腰上一抱,托住她有点软的身体,再从唇上放开她,指尖在她绯红喘息的嘴唇上抹过去,妖孽眼感慨地眯一眯:“真是没有接过吻呢,不是说经验老道吗?” 接吻? 她刚是接吻了? 不,是被吻了。被盗了,初吻。 “这叫接吻吗?这是你自己把嘴唇往我嘴上凑好不好?像吃糖一样,幼稚!” 原来,她的舌头也不笨,有点毒。 他喉咙里低哑的笑声,伴随阵阵夜风:“这么说,刚那不算接吻,那再吻一个?” 猛然想起西餐厅里的约定,她舌头伶俐地打个卷儿:“刚刚那个也还好吧。反正是第一次,勉强过关。咱们做考官的,也不能太挑剔。” “这你就不对了。这种事怎么能不挑剔呢?” “为什么要挑剔?!”她仰起头瞪着他。 她这是给他找台阶下了,他想怎样? “你不知道吗?男人对这种事,是要做到讨好女人,才能有满足感。” 好吧,话都是他说的。她唇角一勾:“我满意。” “你满意?” “是,非常满意。” 奉承的话要说,还不容易。睁眼说瞎话就得了。回头来说,这妖孽男,吻的技术不算差吧。虽然她经验为零,无从比较。 他的眉挑一挑,在看着她局促地往回缩手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搁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往回收了回来,说:“我等你来找我。” 她是要收拾人,是和他暂时达成了什么同盟,但是,不代表她一定会去找他。 从她一脸淡定,且微笑得过头的眼神,能清楚地读到她心里的话,他懒懒地拉开眉梢,扯一扯:“下一次,看条件,不一定是一个吻而已了。” 眉尖微耸:她能怕得了他恫吓吗? 笑盈盈朝他摆摆手:“路上开车小心。” 他喉咙里低哼一声,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的,进车内时,向她回应地挥下手:“那你也小心点了。虽然只几步路,但风高夜黑,别给摔了。” 李含笑假惺惺地笑两声:“我知道,你可以走了。”其实心里别扭得想吐。心知他这是故意说的,故意演的。 只见雪福来走后,从杂货店里,手里抱着零食袋向她一路奔来的人,不就是丁睿菲和董云雅。 这两个人,是在看到她被那男的吻了的瞬间,方是像自己被吻了一样电击中回了神。 丁睿菲直接用手用力捏了董云雅的脸,道:“我没看错吧?” “没。”董云雅被捏了后,依然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心里头激动着。是想,连李含笑这样的,都能找到优质的男人,她董云雅,应该未来也不会差。 “可那男的是什么身份?”丁睿菲再问,提出了严重的质疑,“不会那车是借的吧?” “怎么可能是借的?”董云雅严重不满。 “以李含笑那条件,怎么可能?”不是她丁睿菲有意贬低李含笑,瞧李含笑,相貌在她们一群人中间最不怎样,而且,据闻年纪,都比她们大一截。 如果对方是像她那个帅哥保安只是虚有其表,有点可能。丁睿菲推定。 董云雅一听可急了。感觉李含笑这未来,分明是自己的希望。于是匆匆先冲出了杂货铺。 丁睿菲当然不甘人后,一路追着她,到后来与她齐头并进,却仍旧没有赶上走了的雪福来一探究竟,只好都站到了李含笑面前,用马后炮的大妈口气追问李含笑:“那人是谁?” 是谁? 李含笑对这个问题,突然感到难以解释的棘手。因为她和他今晚决定缔结的关系好像并不正当。 “朋友。” “朋友?!”两个室友喷出来的嗓门,好比天要塌下来的气势,完全不信。 “李含笑,你太不够朋友了吧。吻都吻了,叫朋友?”丁睿菲斜眼睨着李含笑。 “这只不过是外国的礼节。他刚从外国回来,外面都是这样打招呼的。怎么,你们不知道?”李含笑灵机一动时,套用了电视剧台词应付,而且应付的井井有条,死活不会松口。 丁睿菲自然是死活不信她,认为她就是死辩。至于董云雅,脸上有点微微的忧愁。 “你们买夜宵了吗?”李含笑岔开话题。 丁睿菲抱着零食不睬她,甚至有点怨她有艳福不分享,擦过她身边直接进了大门。 背叉手的李含笑,淡淡地看了看丁睿菲的背影,对于身边一样不说话的董云雅斜眯一眼后,自己慢吞吞地爬上楼。 两个室友向来都彼此看不过眼,她没必要故意牺牲自己只为讨好她们。反正,这几人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的。 到了楼上,隔壁的听说她回来了,是凑热闹也好,想听八卦也好,问她:“含笑,教导主任说你遇上火车意外了,是真是假?” “你们说是真是假?”与这些人相处久了,李含笑练成了一套处事不惊坐看人生。 “这,真难说呢。” “是啊,我们在电视里看新闻报道,听说很凄惨,死了好几个。而你——” “含笑,你受伤了吗?” 李含笑挠挠头发,作苦恼状:“受伤是没有,可行李丢了不少。现在,口袋里连明天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一听说要借钱,所有人若一枪打过去的鸟群,立马各奔东西。 两个室友一样装作没听到。 丁睿菲嘴头上嘀咕着:不是有个男朋友开着雪福来吗?会没钱? 李含笑真没说假。那钱,银行卡,都搁在李家了。要等明天下班了再找个时间偷偷去拿回来。所以,明天早餐午饭的钱,有点问题。 不过,吃饭的问题,明显没有被炒鱿鱼的问题大。 第二天到了教导处报道。 她本想主动道歉,求两句,都是同事一场,想必教导处人事科的人,都不会怎么刁难她。为此,她都想好了主动要求减工资,再加班弥补等请求。 “李老师。”教导处主任那张铁板脸,对着她,是生生地加硬了好几倍,证明了对她的厌恶有多深。 那是因为她一个年轻的代课老师,连编制都不是,进幼儿园第一天,就给其他老教师下马威了。想出来的主意是投机取巧不说,而且幼儿园里早有多种传闻,她是凭的后台进的幼儿园。偏偏,如果她真有后台,或许大家都会忌惮她几分。但是观察这么久,没有人能看出她有什么不得了的后台。这不变成一个骗子吗? 狐假虎威的骗子,比富二代官二代更令人深恶痛绝。至少,现在这几个站在教导处里的老前辈,在心里对李含笑是判了死刑。 刚巧,沈园长出差了。 不就是处决一个代课老师,她们这点先斩后奏的权力,是有的。 对,照幼儿园条例处决了,有法可依。想必沈园长回来,都没法再包庇。 “刘老师,你陪李老师到她的办公桌,看着她收拾完东西,还有,包括她住我们幼儿园员工宿舍的东西,一并收拾整齐了,今天上午让她离开吧。”教导处主任这话一完,办公室内一半以上的人,在心头拍手称好。另一半的,眼里有惊讶,但也不敢随意出声。谁让这园子里,除了沈园长地位最高,接下来,是这教导处主任了。 眼见办公室里竟然没有一个肯为她不公平的待遇出声。李含笑心里叹道这世态炎凉,口气挺是镇定:“主任,你要炒我,也得有依有据吧?” “依据?我早在电话里和你说了。李老师,你可别怪我没事先和你说清楚。都说了,你有医院的证明过来,你这个假,算是成立。没有证明,谁能证明你不是旷工?” 李含笑这回总算看明白了,从对方那完全不屑的眼神里。对方吃定的是她李含笑,连去医院弄张假证明的门路都没有。只有一点本事都没有的人,才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到。所以,对方吃定她李含笑,吃定的是她李含笑没有背景不能报复。 刹那间,她真是被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惹恼了!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划着几个电话。她爸那头,包括谢长诚,她爸的朋友,肯定是不能拜托的。指尖摸到最后,是昨晚上那妖孽男给她手机里输入的电话号码。 既然他说他本事很大,她正好瞧瞧他本事有多大。 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可以GAMEOVER了。 嘀嘀几声,传出那把欠扁的嗓子。 “这么快来找我了?” 瞧他那得意的样,可她如今顾不上这些了,巴不得马上给办公室里这群狗眼好看,道:“我需要一张伤假证明,用来给学校请假的。” “哦,你要造假——” “什么——”造假两个字压在她喉咙里,她好歹真的是在火车出事时撞到了桌子,“你能不能帮?” 不能帮是吧?不能帮,本小姐昨晚上的吻,一并还回来! 似乎,他能从电话筒里清楚地听见她心里这么说。眉梢一扬,唇角微扬:“你愿意找我帮忙,我高兴都来不及。” 算你识相。 李含笑哼一声,挂上电话,回头对那一帮等看好戏的人说:“证明马上有人会送过来,不介意我在这里先坐会儿吧。”说完,她自顾拉了张椅子坐,懒得征求她们允许。 她这幅摆大牌的样子,当即将有意拿她办了的教导处主任几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本是想,那家伙填完单子送过来,最快,要一个小时以上。李含笑随手捡了份报纸摊开来看,一边听着办公室里那几个老家伙冲其他人迁怒。 没想,不到二十分钟,突然有人匆匆来报,说是有军人来找她。 李含笑合上报纸的时候,抬头,见着从办公室门口走进来的是自己的老同学。于是李含笑发现了,她这老同学,虽然人长得不差,但是,当板起面孔挺吓人的。 李俊涛走进办公室秉持的面无表情,是将屋里的人一下全骇住了。何况,这里是部队机关幼儿园。这里的人,个个都能认出李俊涛肩坎上那赫赫的中校军衔。 中校。这般年轻的小伙子已是中校,将来可不得了。有点社会经验的都知道,这种人惹不起。 马上有人上前准备殷勤地接待李俊涛。 李俊涛却是在有人打算奉茶倒水之前,摆了手,铁声问:“请问这里是谁负责人事的工作?” 与教导处主任齐肩并战的人事科科长赶紧走出来,战战兢兢道:“是我。” 打开手中拿的公务包,取出一张纸,举着这张纸对人事科科长说话的李俊涛,照样是面无表情的:“你看一看,有没有问题。” 接过纸只是在上面扫了眼的科长,惊愕吞口水的声音,是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怎,怎么了?”教导处主任连忙凑到她身边看,一看那纸上的签名,两只眼瞪的圆了。 “有问题吗?”李俊涛扫过两个的表情。 科长和主任整齐地摆头,齐声答:“没问题。” 听见这句回答,李俊涛拉上公务包的拉链,看来是执行完了领导吩咐的事,转身要走,走到门口,突然好像是犹豫地顿了步。 就他这个动作,是把屋里人的心重新吊了起来。接着,大家见他目光落在了李含笑那里。 “她是我高中的同学。” 李含笑一征。 可老同学已经在放完这句话的同时,飞也似地走了。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叽叽喳喳起来。李俊涛最后放那句话太明显不过,不就是要罩李含笑吗。看来这李含笑真是有点儿背景的。 至于教导处主任和人事科科长,一块拿着李俊涛送来的那张纸,一直手抖:这李含笑哪止是只有点背景,是忒有背景了!(未完待续) 踩她两脚 沈园长回来,听说了幼儿园里在她不在时发生的事,心里直叹:荒谬! 荒谬在,区区一个代课老师,搞到这么多个老资格的教师赌气。什么时候,园长里的人,都心胸狭窄到了这个地步。以这些人几乎不可动摇的地位,有必要和一个代课老师怄气吗。 不多久,教导处主任和人事科的科长齐齐站到了她面前。 “园长,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如果你早知道了她的来历,和我们知会一声,我们怎会起了疑心质疑她。”教导处主任开口,冲沈园长抱怨在先。是要把自己的责任全推到别人头上。 沈园长听出来,她这次被李含笑的打击不小,眉毛一扬,不客气地道:“李含笑能有什么来历,我怎么不知道?” “园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听见沈园长否认的说话,教导处主任益发认为园长是有意,说,“这园子里的人,只有你从一开初,最袒护李含笑了。” “是,是的。”人事科科长接着埋怨,同是在心里想着沈园长诡计多端,说不定是准备拿李含笑来刺探她们这班人。 “那你们说说,我是怎么袒护李含笑了?”沈园长沉着冷静的,看着她们两个。 “比如,像她这样只上过幼师培训班的,没有资质的,怎么能进了我们幼儿园当老师?”教导处主任有模有样地提出从一开始就有的质疑。 “好像我们这班园子请来的代课老师里面,有资质的不也就几个。”沈园长道,“而且合约里面也写了,必须在一年内拿到教师资格证。” “是,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请的这些代课老师,虽然她们部分暂时没有得到资质,但是这些老师本来读的专业与我们的教师行业算是有交集。比如董云雅老师,是英语专才。比如丁睿菲老师,本身是就读古文学专业的。至于李含笑老师,我记得她学历里写的法律专业,用来教小孩子,是不是有点儿超前了——” 这个算是戳到点子上了。沈园长想起那时候,因这里是香饽饽的部队机关幼儿园,哪怕只是代课老师的岗位争夺战,一样硝烟弥漫,竞争激烈。来竞争的候补老师,可谓是人才济济。可以说,什么专业都有。有能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十级钢琴师,她都看不上。偏偏相中了李含笑。虽说她沈园长德高望重,一句话我要谁,其他人当时心存疑问,也不敢当场反诘。如今,大概是这些疑问在老师们心里积存久了,引起了爆发。 也是该解释解释了。可她怎么想都有点多余。 沈园长犹豫的时候,是在琢磨该怎么和这些人做做思想教育课了,刚好拿李含笑来当示范教材,说:“嗯,当时我看中李老师的原因很简单。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面试的办公室里,故意让老王,在地上放了几个纸团子。结果,前面来面试的老师,没有一个捡地上的纸团。就李含笑老师,她最后一个进来的,先把地上的纸团捡了起来,并且是捡的干干净净。” “这,这不是洁癖吗?”教导处主任不可思议地叫。 “什么洁癖?这叫做修养。我们做幼师的,更应该懂得,一个小孩子,培养修养的最佳阶段,就是从我们这个阶段教起。至于文化知识什么的,通通是浮云。人品最重要,是要从幼师做起学起!”沈园长人品两个字念的铿锵有力,震在了另两人的心头上。 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无不在脸上露出了点难堪的绯红。 沈园长可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们两个,继续说:“怎么?你们现在是知道李老师什么背景了,打算改去抱李老师的大腿吗?” “像沈园长说的,为人师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教导处主任边嘴上这么说,边心里头气不得沈园长这只老狐狸,“李老师再怎样的家世,都不能违背幼儿园的规定行事。” “这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是信得过你的。”沈园长老神在在地道,“那么,这事都讨论完了。你们回去秉公处理吧。我这里也忙着。” 于是,本想来园长办公室推卸责任的两个人,悻悻然自己背了黑锅走了回去。 沈园长却是在她们走后,不免抱了点疑惑:这李含笑是什么背景来着?竟然能让这两个老资格的吃瘪。 那张签了姚爷大名的纸,说什么,教导处主任和人事科科长都不会将它外露,因为她们可不想让李含笑接下来踩着她们的头四处张扬。李含笑呢,也不会傻到像那些靠关系的管二代,到处喊着我爸是李刚。俗话说的好,目的达到,见好就收。虽然她心里一样疑惑,那妖孽男究竟是让她老同学拿了什么给教导处主任,居然一张纸能立竿见影。 在幼儿园的饭碗是暂时保住了,但是,总归得回一趟李家拿行李。下午,她特意又告了假,现在,没有人敢轻易拦她正当请假的路了。趁着李安东在单位上班的时间,跑回了李家的小区,瞅到母亲要出去菜市场买菜的空子,进了家里的门。 幸好上次回家时,裤子里别的没兜,但是,记得兜了家里的备用钥匙。 摸进家里的门后,直奔房间,去取行李袋。 往行李袋里再塞几件衣服,刚拉上行李袋拉链,后面突然门砰一声响。她回过头,看到李思思倚在门边上看着她。 李思思的家,在她家楼上。 感情,她在楼下左右探视情况时,李思思早已在自家阳台上看到她了。或是说,李思思一直都做这种事。 李含笑直起了身,直面李思思,想着刚好,这会儿她父母和谢长诚都不在,看李思思要不要继续装。 “思思,你怎么进来的?”她佯作什么都不知情,打招呼。 “你忘了,我有你们家的钥匙。”李思思举起的小指头,勾着一串李家大门的钥匙,说到最后一句嘴角再一勾,“你爸妈给我的。” “既然是这样。”李含笑望了望表,“我急着要出门。你等会儿帮我锁门吧。” 见她毫不在意,李思思的眸光微沉:“李含笑,你打算这么走了?” “有问题吗?”李含笑拎起行李袋,走到门口处发现她堵在门口,眉角扬挑。 “三叔和三姨是好心好意要你留下。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对不起三叔和三姨吗?” “没错,我是李家的女儿,可我离家是为了自立,我不会不孝顺我父母。再说这是我们家里的事,你似乎很操心?” “我操心,是因为三叔三姨像我亲生爸妈一样。” 其他好说,说到这个点上,李含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妈活着呢。李思思,你这么说,不怕阿姨吃我妈的醋?” 李思思的脸,当即变得有些难看,大概是没想到李含笑能如此利齿地反驳自己,道:“含笑,你好像有点变了。” “人,总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好在我现在已经吃过一堑了。” 收到对方这意味深长的话,李思思眸里的光,只是直盯盯地看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见时间差不多了,免得父母回来时看见再惹争端,李含笑试图推开李思思的身体走出去。哪知道那手,刚轻轻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对方突然往后一退,紧接双腿软倒在了地上。 李含笑定住,瞳仁缩的圆圆的,看着她。 李思思的手捂住胸口,嘴里好像很艰难地喘着大气,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拿手机。 看见她这串动作的李含笑,心头涌起股火,冲过去抢她手里的手机。 可见李思思压根没想到她会来抢手机,脸色一变,道:“李含笑,你这是想我死吗?” “真怪了。你不是我好姐妹吗?发作了不先求助我,打电话是想做什么!”李含笑的手指用力捏住她掌骨。 李含笑天生练武的,力气该有多大。李思思的手被捏的作痛,终于露出了本来狰狞的面目,冲着她嘴角一咧,妖笑道:“李含笑,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别想斗得过我。天生注定了,你的爸妈,你的男人,通通都只会变成我的。” 李含笑听了只是冷笑和好笑:“你自己有爸妈,还要抢我的爸妈,李思思,你是疯子吧?是变态吧?” 呵呵……李思思喉咙里突然发出一串诡异之极的笑声:“李含笑,你还真是傻的。你以为,你爸妈对我好,只是因为你比不上我吗?” 李含笑一愣。难道另有缘故?她怎么从未听父母说过? 趁李含笑征疑的刹那,李思思猛地抢回自己的手机,快速按下了号码,在拨通的刹那冲对方人喊:“长诚,快过来。我在李家。”边是说一个字,断一句气的,好像病入膏肓的危重病人。 对比刚刚之前,她骂着她时那副如日中天的气势,李含笑嘴角的冷笑加了三分深。不过,就算事后她把这事告诉谢长诚和父母,谢长诚和父亲母亲,恐怕都只相信自己见到的吧。 李含笑不会傻到留在这里,到最后给这人当了垫脚石。谁让柔弱女总是有优势,她呢,偏偏最不稀罕装柔弱。 所谓眼不见为净,她提着行李袋走出门。 李思思看她要走,自然不依,扑过来抓她裤脚。 李含笑猛然回身,一只脚准确无误踩在她敢伸来的手背上。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的李思思,傻了,紧接手背被踩的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真正地痛叫来出来。 “知道疼了吧?”李含笑伏低的脸,在她那双瞪大的双目里放大,效仿她咧了咧唇角,“我告诉你,别惹火我了。再敢来惹火我,我让你从假病变成真病!我李含笑是没有别的本事,但是,两只拳头有多硬,你心里很清楚!” 李思思看着她的眼光里,好像是露出了一点害怕,但不会儿,是望到了什么,眼角微勾,得意显然。 李含笑顺她目光转回去看,果然,看到了谢长诚正站在她家门口。 谢长诚望着她,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李含笑知道他是看见了她踩住李思思手背的鞋子,唇边一冷笑,缩回脚前再用力地踩了一下。 李思思未想她竟然敢当着谢长诚的面再怎么做,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时,口里的痛叫,当然不可能是装的了。 “思思。”听到她呻吟,谢长诚方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进来蹲到她身旁,扶起她。 李含笑提着行李袋,趁他这会儿忙着照顾李思思,从门口走出去。就在她迈过门槛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 “含笑,和思思道歉!”谢长诚的嗓音,在这时候饱含了愠怒。 记忆中,她这个师哥向来阳光,性格好,从不和人发脾气,更别说和她变过脸。 李含笑心底里,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诞的冷笑。哪顾得着他发不发脾气。只是想,男人是不是都一样蠢,只信任眼见为实的东西。像她爸,像谢长诚。 “含笑!”见她没有折回身来,谢长诚蓦地加大加重了声量,“如果你不和思思道歉,我会和你断绝所有关系。” 呵。他以为他谢长诚是什么人。捏紧行李袋的提手,李含笑头也不回,直线迈出了屋子。 看到她竟然对自己的话都无动于衷,谢长诚不止是愣了。刚想站起来追出去的身子,被身后一双手紧紧抱住。 李思思现在也是怕了,因为李含笑完全不照常理出的牌,完全不像以前那个任她拿捏的软柿子李含笑。她抱紧谢长诚,垂下眉,低泣道:“师哥,别怪含笑,含笑她只是对我有了点误会。” 到这个时候了,她都不忘护着李含笑。低眼瞧到她那被李含笑两脚踩到红肿的手,谢长诚心里一阵为之的怜惜与疼痛。忙回身将她抱住,道:“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嗯。这事,别和三叔三姨说。” 听到她又这么说,谢长诚望着她,久久地欲言又止。 李含笑提着行李袋快步走出小区,站到路边,正想拦辆出租车,为的是避开回来的母亲。一辆车,突然离开车河向她驶过来。 定睛一瞧,正好是那雪福来。 “上车吧。这里不好停太久的车。”雪福来降下车窗后,里头传出极淡的一声。(未完待续) 勉强不勉强 前后不见出租车,李含笑拽开车门先扔了行李袋进后座,再坐上副驾座。 低头张罗着系安全带,一边问:“你怎么到这的?你有千里眼?”不然,怎么刚好撞上她提着行李从李家出来。 “刚好下午得空,绕个圈到幼儿园,那里的保安说你下午请了假,我想着你应该到这来。在遇到你之前,因为不让停车,我在这里徘徊几圈了。千里眼没有,耐心有一点,因为怎么都觉得,咱做了好事付出了,不能太亏,总得赶紧先把债要回来。免得哪个人事后不认账。” 说得她好像多没人性,抬头,朝他瞪上眼:“我哪次不认账了?” 手稳稳托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仅是那英俊的眉梢挑了挑:“既然不是不认账,那我们接下来怎么算今早上的帐。” 这男的,天生追债鬼,早上的债,下午就来追。李含笑抿个唇:“你想怎么算?” “到我家还是我单位。” 去他家当然不好啦。天知道会不会他在家里安了个什么机关陷阱设计她。去他单位,人多,众目睽睽之下,想必他不敢做出什么。刚好,她要当面感谢老同学。 “去你单位。”答的过于爽快,李含笑自己都觉得心头有些虚,补上句,“我要多了解下合伙人。去你家能了解什么?当然得去你单位。” 听到她这孩子似的借口,他唇角弯起个怪异的弧度:说女人不漂亮没关系,要可爱最重要,这话不假。 她硬是一句话,都能将他逗乐了。 “你确定去我单位?” “去。”答完后,突然觉得他再问一次有点蹊跷,不会是在单位都设了陷阱等她吧,李含笑眉头较紧,快滴出冷汗来。 “也好。”他说,“高大帅回来后,一直说想会会你。” 和高大帅昨天不是才见过面? 秀眉一撇:“想让我去你单位直说,找借口不用这么逊吧。” 他确实是忘了。只记得高大帅一早上在他耳边唠叨,好比老太婆。 “我说。”见他不答话,口上难得占了上风,她有了兴致追问,“你和他真是上下属吗?我怎觉得他对你一点都不忌惮?” 一般当手下的,总会忌惮当头的。可你看这高大帅,在谁面前似乎都肆无忌惮的,口无遮拦。 “他——”没想她竟是会对他的圈子有了兴趣,轻轻斜睨,“与我们算是同期生。” 同期生的概念,够模糊的。既不是同学,真不知这两人怎么结交上的。李含笑仅从这一个问题,突然觉得身边这男人高深莫测,不仅仅是只狡猾可恶的狐狸而已了。 “你从李家出来,有遇到什么事吗?”轮到他问她了。 回想到刚在李家里发生的一幕,李含笑脚痒痒的,早知道,一脚踩到李思思宣称“犯病”的胸口上,嘴头上则轻描淡写的:“哪能遇上什么事?” “你爸在单位。你妈出去买菜。照理说你是遇不上什么人。可我记得,我昨晚上我们开车要走时,连你们家上面一层的阳台,都有人掀了阳台窗户的帘看了眼我的车。我这雪福来,在京城寸土是金的地儿,连中上层都算不上。”他这话表面听起来像是前后矛盾地说着。 只是她细心点一听,马上听出了名堂,眉儿树了起来。想昨晚上李思思借口说到她家,是因李思思的母亲许京惠不在家。原来许京惠不是不在家。 女儿李思思自小到大往她家里跑,她不信,许京惠一点心头疙瘩会没有。相反,道不定李思思整天往她这家里跑,都是许京惠怂恿出来的。许京惠为什么这么做?想到李思思那句话,说她父母是欠了李思思的。究竟欠了李思思什么。 李思思既然都能装这么久了,突然间激动起来,与她摊牌,又是为了什么。怎么感觉这李思思有点焦急焦躁起来。 侧眼,望了下身边这男人。许京惠都故意掀开帘子再三看他的车? 再想到李俊涛今早仅拿了一张纸马上打发了刁难她的那群战斗机,她心头好奇死了,舔舔嘴巴:“姚军官,你我合作,我到现在,连你什么军衔都不知道。” 这男人,自遇到开始,军装上从不戴军衔。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早是相亲那会儿,他似乎已是有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和你相亲那会儿不是瘸了条腿吗?”说到刚荣升的军衔,姚爷颇是感慨。 又说残废军人的事。李含笑眉再一撇:“那是你装的好不好。” 这妞,终于开窍了。知道那是他装的。 “装不装都好,正因为这条腿。我晋升了军衔。” 她指道:“你这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算是吧。”边说,边是一只手掀掀衣领,应说他这运气不是普通的好。若不是这一次伤了腿有惊无险,要再升一级,以他这年纪真不容易,恐怕要等到四十几岁。 “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什么军衔?”瞧他这沾沾自喜的样,李含笑皱着眉看着,莫非这人有自恋的倾向。 被她的目光是刺到,不得已将掀衣领的手顿了顿,问:“你非要问我是什么军衔,是打算崇拜我吗?” “崇——崇拜你?”李含笑只觉一股笑气从肺底直冲出来。她想,自己哪怕崇拜一个乞丐都不可能崇拜这只邪恶的狐狸。 耳听她当着他面笑声直破九霄,姚爷的脸少有的镀上一层沥青。紧接,李含笑听到一串男子优雅充满魅惑的笑声,无比好听,却也无比低沉,是将她的笑声要活生生拖进地狱里头。她猛地一个寒噤,是被冻醒了。想她真的不怕死的,竟是敢当面嘲笑这男人。 “笑完了?” 她撇下嘴,抱抱寒瑟的肩头。 “既然都那么怕冷,以后记得四个字——祸从口出。” 她瞥向他:“你应该说,祸从笑出。” 都到这地步了,她依旧跟他顶嘴。姚爷冷笑:“小时候被家里人送到少林寺里头学功夫,专挑最硬的石头木头练。师傅教四个字,知难而上。” 她眯眯眼,笑弯了眼线:“我佩服,你每句话都是四字成语。” 却不知,姚爷因她这话突然卡壳了。不是因为她说的话令他没法反驳,是她的话再次戳中他笑点。按理说,她这嘴巴也有点厉害,怎么就他的言外之意,一点都听不出来。 见着他默了,而且那表情说不出的诡异,使得一张美丽如天神的俊颜,蒙上一层黑压压的阴雾后够阴森至极的,像极了魔鬼。最致命的是,这魔鬼只要抛一个眼神过来,都能令人魂飞魄散。 李含笑能感觉到心头哪处,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忙转过脸对向窗外。 雪福来在城市里绕了大半个圈后,开到了姚爷的单位。 刚好,是一群人下班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单位里走出来。李含笑在车开进大院时,头先弯下来呈现出一个要钻到了座位底下的动作。 于是,雪福来杀进停车位后,一串敲门声打到副驾座车门上。 嗒嗒,嗒嗒。 李含笑仰起头,在发现车头和车门围了好些人,都看着她身上时,差点被吓死。因而是很不解的,转向身边的男人问着:我这不是都故意避开? “他们以为你这是生病了。”姚爷对自己单位里那些人的职业病也没有办法,一边解释,一边耸肩。 好在有个后来的高大帅,帮她驱散开了观众。走到她车边,帮她打开门,高大帅冲她眉开眼笑的:“我昨天才和姚爷打赌,说你今天必定会过来,嫂子。” 一句嫂子,叫的李含笑脸颊腾地一红,道:“怎么不叫我李老师了?” “我们部队是个单纯的地方,没有男女之间的不正当交往。男女要交往,都是要以结婚为前提。对不对,姚爷?”说着这话的高大帅,冲姚爷挤眉弄眼,扮尽媚相。 李含笑真服了高大帅这种人。然而想想,高大帅这种厚脸皮的,哪比得上妖孽男的无耻。瞧妖孽男听了这话只是笑,笑眯眯的,既不说是也不是说不是。 人家都说暧昧最致命。若她真的名正言顺了,人家也就少的议论了。现在可好,两个人什么关系,当事人都说不清。这不,见到的人,都无不更加好奇地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姚爷是个风流倜傥的标致风云人物,尤其在女人圈里十分有名。本来,在姚爷的单位里,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单身女子,可是会少了姚爷这个第一目标。只可惜,在姚爷的单位有一条不明文规定。如果谁敢倒追姚爷,无论男女,刀立斩。 李含笑一面听着这些小道新闻和高大帅的胡侃,一面自己拎着行李随他们坐上了电梯。 这个时间了,该下班的基本都下班了。李含笑不禁问起自己那老同学:“李俊涛下班了吗?” “李老师挺关心李中校的。”高大帅有意无意放大这话,目光瞟瞟那头一声不吭的姚爷。 如今倡导市场经济。只有抢的,越来越多人抢的,才能体现出价值。高大帅在这方面因为是生意子弟,很有意识。 姚爷冷冷的视线撒到他头上:少兴风作浪。 身边那些男人使什么眼色揣什么心思,李含笑一个都看不出来,自顾自地说:“我只是找他答个谢。今早上他去到幼儿园,帮我说了不少好话。” 以李俊涛那个老实人,会帮她说什么好话。高大帅挺好奇的,问:“李中校为李老师做了什么?” 李含笑听见这话乐了,毫不介意地说:“他只是告诉那群人我是他同学。别看我们园子里许多老师说是老资格,可是看见那些军官,都挺怕的。” 李俊涛愿意当着别人的面主动说自己是她老同学了?高大帅眯眯眼睛:这有点意味深长了。接着,不无意外,某人有点冷,有点低气压的声音响起:“都到楼层了,还不出去!” 电梯门打开后,三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直走,来到一个单独的办公室。打开门,李含笑拎着行李走进去后,方是发现高大帅没跟进来。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 眼神瞟过去,见着他是先脱下那外衣,挂上衣架,只着一件衬衫。 领上的衣扣子解了两颗,露出一截优美的锁骨,结识有力的胸肌在洁白衬衫里面,朦朦胧胧的,像极了冰山一角,益发惹人遐思。 李含笑感到脑袋里像发动机里的汽油一样,急速地燃烧了起来,一不小心,可能变成熔浆。 脚步,挪到沙发那头,先将行李袋放到上面。然后坐下来,装作用心地整理行李。只是五官依然十分敏感,是拉到了红色警戒线。 突然,她身旁的沙发凹了下去,她如蚱蜢似地跳高三尺。等回过了神,回过头看,看见他是坐在她身边的沙发,却是悠闲地一手拿口杯,一手甩了份报纸在看。 “你——”李含笑闭闭眼,心知如果和他较劲上自己八成要吃瘪。 “不坐吗?”他的头埋在报纸里,都没有抬起来。 仅他这个动作,好像接下来不会对她做什么。李含笑小心翼翼地想,就此小心端正地重新坐下来。 屁股刚沾到沙发,一张放大的脸蓦然是贴到她脸前。她惊的是两只眼瞳缩圆了,嘴巴张开,刚要喊,忽然一道柔软坚实地覆上她的唇,却只是他一只手指。 她的心,扑通扑通扑通,随着近在咫尺这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细细的一哼:“李含笑,我是狼吗?” 狼?他不是狼是什么? 从她空白如纸的脸上读到清楚的信息,他眉毛微扬,带了些可气:“你放心,我姚子业从不勉强女人。若是你不喜欢,我碰都不会碰你。”说罢,他的手指,像是毫不留恋的,从她嘴唇上离开。 看着他甩下报纸站起来,她却是有点焦躁地咬了唇。心里,很清楚,自己一点都不抗拒这个男人。 “这债,本来就得还的,合约本来就这么定的。”(未完待续) 替她出气 听闻她这话,他转回身来,似笑非笑地在她脸上一瞅,没说话。 李含笑心想着他又是存什么诡计。她这嘴巴都承让给他了,他想怎样。现在可好了,不是她不愿赌服输,是他自己不要。可气的是自己,这般任他牵着鼻子走。忽而背过身对他,微微地闷气。 耳边,听见他脚步声离远了,紧接,是纸张翻滚的声响,刷,刷,刷的。他是气定神闲地做起自己的事来,那她呢?不甘于落后,她拉开行李袋拉链检查里面的物品。查了一遍,确定重要物品如身份证等没有丢,心里安实了。 同时,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哗哗哗地响,看到手机上显示家里的电话号码,她唇角冷冷地一笑,并不伸手去接。 人有七情六欲,她尚且没有办法练到如佛祖一般,对什么事都不气怒。 终于,家里的电话号码不显示了,李安东的手机号码浮现出来。李含笑依旧充耳不闻。令她佩服的是,听她手机一再响却没有怨句不耐烦的人,坐在办公桌后,老神在在地只翻着自己的文书,连问都没问句。 李含笑的注意力就此从家里打电话过来的烦躁,挪回到屋里的男人身上。 “想我帮你接个电话,说你不在,你就说。”见她目光是瞅过来了,姚子业方是意懒地开声。 俨然,他这是要她继续自投罗网,可这有什么,不是说好让他替她挡驾。 拿起手机走过去,放到他面前,接下来等他怎么替她应付。 未想,他接了过去后,先是一按,打开了扬声器再接电话。 她不得像根木头站着,一声大气都不敢呼吸,拿白眼球瞪他两目。 笑扬的妖孽眉冲她挑了挑之后,双目看着手机的接听话筒,偶尔一抹奸猾之色掠过眉宇。 “含笑!”刚接通的电话里,李安东暴怒的声音从对面宛若波涛汹涌扑过来,震得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火气弥漫。 姚爷的指头挠在脑门上,微微扬眉:想他这个未来岳父的血型可能是B。与自己阴狠性格的A终究是不合。 李含笑哪知道眼前这男人竟然在推究血型的事,皱着眉听电话里父亲的暴跳如雷,一方面,是抱着看戏的姿态旁观这男人会怎么帮她处理。 可怜的是电话对面的李安东,不清楚这边发生什么事,只以为女儿是被他一吼给震住了,得意时更欲彰显父威,一边吼一边说话,不怕喊到嗓子破,只怕女儿的耳膜没破。于是,犹如放大炮的轰鸣,一波波不遗余力从对面轰炸过来:“含笑,你怎么可以踩思思的手呢!思思为了阻止你离开家,你不仅没有怀着感恩之心反省,还对思思做出这样的事。你这是把你妈和我的脸都丢尽了!我和你妈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马上回来,向思思磕头道歉!” 原来,她是在李家,把某女的手踩了。姚爷若有所思,唇角微扬,抬眼。 李含笑本来是被父亲那嗓门吼到耳朵快受不住了,双手捂住耳门,突然接到对面男人那若有深意的一瞥。 这一瞥,绝对不是什么责怪之类的,妖孽的眉撇起来,像是在好奇地问:你把她的手踩成什么样子了? 她鼻子哼哼:以她学过功夫的脚力,两脚之下,能把人踩成什么样,想都知道。 本想这话是给这男人点知难而退的意识。结果,这男人看起来听了她这话更高兴。 美艳的明眸,笑眯成两道弧线:他要的,也就是这样的女人。如果动不动被人欺负不懂得反抗,是当不起他姚爷的媳妇。 李含笑心里正嘀咕他这是什么反应,不像常人。当着她面,他在李安东喝口水歇口气的时候,凉薄的嘴唇扯一扯:“李教授。” 乍然听见这声音不是女儿的,李安东的脑子轰一片空白,手里端的杯子不稳,吸口气呼口气:“你,你是——” “好像前晚我们才见过面吧?” 李安东记忆起来的片刻,啊,一声高呼,直破九天,是将在李家的一群人,都给震住了。 李母忙拉拉老公的袖口:这是怎了? 谢长诚扶着李思思从李含笑的房间里出来,李思思的右手掌,刚从医院急诊处理完,缠绕上厚实的绷带,看来有些触目惊心。 李安东赶紧拿指头贴住嘴唇,向四周的人嘘一声,静下心,眉头皱着不相信,对电话里的姚爷说:“姚——科长?” “李教授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实属常情。” 某人不畏未来岳父的身份给李安东扣帽子了。李安东连忙说:“哪能!姚科长才是贵人,所以,对于姚科长突然和我通话,本人有些小小的惊讶。”边说,边是仔细检查通信号码,几位数下来,确定为自己女儿李含笑的手机号码无误。这可把李安东给愁的。 莫非自己女儿真是被高官相中了? 想到李含笑会给家里继续惹祸并且惹到了领导头上,李安东心里极不高兴,又问:“姚科长,我家含笑的手机怎么到你手上了?” “这用问吗?” 妖孽男懒懒的一声,即让李安东心头忐忑地吃了个憋。李含笑在旁边吃惊地看着:别看这妖孽男比她老爸年纪轻,可这当领导吓唬人的功夫,比她老爸强上不知多少倍。看来这当领导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要当到妖孽男这个城府,不容易。 李安东那边左思右想后,终于斗胆再问了句:“姚科,请问我家女儿含笑是在姚科你那边吗?” “在。” 听到他竟然毫不避讳承认,李含笑微蹙眉,瞅着他。 可姚爷正享受这戏呢,懒得睬她没用的抗议。 李安东那头,果然在听了他这句铁铮铮的“在”后,反而益发的犹豫不决,进退两难。想他刚是,将自家女儿干出来的丑事,全暴露给对方听了。 姚爷怎都不愿意这戏快点结束,尤其是牵涉到了对面敢欺压自己女人的某女,在李安东若缩头乌龟一声不吭时,追道:“李教授,你刚是说含笑做了什么?” “没,没——”李安东情急之下,第一反应是打迷糊眼。不是为自己女儿,为家丑不可外扬都对。 “可我记得很清楚,你说了,含笑踩了人家的手,现在,那人的手怎么样了?” 李含笑在旁边听着,缩圆了一双小小的眼瞳。瞧他这声音对着她爸和受伤的李思思好像多关切,若不是她就在这里看,看他边装模作样这么说,边那唇角勾得像足她班里那对小恶魔,不上当都难。 果不其然,她爸,以及在李家旁听的所有人,全部上了这妖孽男的当。 李思思刹那喜出望外,怎都没想到那贵人竟然会关心起自己的伤。俨然,李含笑,可能没有把那贵人的心抓住。那是,想这李含笑自小到大像个男人婆,一点男人缘都没有。无论是什么男人,只要见到她李思思后,再去对比李含笑,都只会选择她李思思。 “三叔。”李思思顾不上其他人了,因为在这关口上太重要,走上去叮嘱李安东,“三叔,千万,别和他说我的伤。若非要提起,就说我这手没有大碍。不然,含笑说不定会被外面的人说的。” 瞧李思思多会做人,自己女儿呢,踩了人家的手后,马上跑去其他人那里哭诉。现在,李安东很相信,女儿李含笑之所以会在姚爷那边,都是因为李含笑自知没法在家里人面前颠倒黑白,只好跑到外头想恶人先告状。虽然,他不敢确定,自己女儿和姚爷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不过,仅凭姚爷突然关心起李思思的伤,并且姚爷的名声威武,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了,姚爷应该能理解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摊上这样一个糟糕的女儿有多为难。 李思思的话,正巧,也是李安东所想。向李思思赞赏地点了点头,李安东回过头,和姚爷禀明:“含笑,我这个女儿,性格自小有些火爆,为这事,我和她妈从小没有少过批评教育她拘束她,还请姚科先谅解。思思呢,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从小和含笑情同姐妹。可能这次两姐妹间不经意起了口角。思思性格文静,和含笑不同。所以,不小心被含笑踩到手。现在到医院看完,拍了X光,说是掌骨有一点点的裂痕,还好伤情不重,敷药并且修养,应该是半年后会好。” 掌骨只是一点点裂痕,竟然要半年后才好。李安东这是故意将李思思的伤情说重了,或是说轻了?对姚爷这个专家来说,只要稍微分析,都知道李安东是偏袒了谁。因为你看李安东这段话里,哪一句不是袒护李思思责怪李含笑的。根本,连两姐妹怎么起的争执,李安东没有想过去求问李含笑的答案,一心只听李思思的,即可以定了李含笑的罪。史上的冤狱,都没有李含笑这个冤呢。 姚爷的眉往上挑着,冷静清肃的眼神,审视站在他面前的人儿。 李含笑感觉办公室里好像有点热,手里拿起本杂志甩着风,见他将眼神射过来,不就撇撇眉毛儿,不以为意。 同情?她李含笑不需要。既然都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她父母不过也是暂时糊涂了。她李含笑自然能把父母一时激气的话当耳边风。 什么叫真正孝顺的儿女? 像李思思那样在她父母面前装模作样,拍尽她父母的马屁。她李含笑做不到。她李含笑自会以自己的方式做好一个孝顺的儿女。至少,得把许京惠和李思思母女的事调查清楚了。 接到她传回来的眼神,姚爷的唇角往外扯了扯,扯出个满意又诡异的弧度,冲电话对面的李安东说:“这掌骨都骨折了?” “不,只是骨裂。”李安东不敢把李思思的伤太过夸大。实际上,李思思的骨头没有裂,只是肌肉损伤。只是轻微骨裂的话,不像骨折,随便胡侃,怕身为专家的姚爷,也不能抓出把柄。 姚爷是什么人,在官场混久了的,像李安东这种措辞早已见惯不奇,蓦地是,眸中寒芒微射,冷道:“我说李含笑,你是怎么搞的?两脚都不能踩断人家的手,既然两脚都不能踩断人家的手,你不会踩上十脚吗?” 李含笑,噗,刚端起的杯子喝进半口的水,全喷回杯子里了。忙抽出条纸巾擦嘴巴时,回头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结果,听着手机里扬声器中,对面的李家比她更精彩,是一片兵荒马乱。 李安东手里拿的杯子这次真是咔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母吓得抓住丈夫的袖口喊:“你说的这人,真的是姚科长吗?不会是黑社会伪装的吧?” 李思思的感觉更强烈,是要被阵风刮倒了。谢长诚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教授,既然你对你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信任,暂且,你也不必接回你女儿了。”姚爷最后一句冷冰冰的话,随着挂断键一按,彻底断了李家那边所有人的念想。 指尖,轻轻捏住手机搁到桌子,抬眼,看到她像是愣着,唇角隐露似是温柔的小酒窝:“怎么,被我感动了?” 听到他话语里的内容依然这般可恶,李含笑收起脸容,但诚然,心里头想对此一点不为所动是不可能的。想起以前,无论是谢长诚,或是其他人以及自己父母,哪个不是听信李思思不信她李含笑的。为什么,这男人能偏信她呢? 似乎知道她所想,他懒懒地将腰靠回沙发里头,说:“这问题,你去问你老同学可能更清楚。” “李俊涛?” “他之前,不是很讨厌你吗?” 原来之前她的感觉不是错觉,李俊涛真的是讨厌她才有意无意地避开她。李含笑倒抽口气,问他:“那你呢?” “如果是一个品德败坏至极的女人,一个自私自利伤人无数的女人,能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一心只想把一个陌生的小孩子救活吗?”手指优雅地撑在完美的下巴上,深邃的眸子目视着她,“李含笑,如果你真想装作坏女人,你这功夫,太烂了!” 不知怎的,她竟因他这话,脸腾地,像是被灯光罩住,发烫了。 李家,在姚爷那一通电话后,无论李安东夫妇怎么挽留,李思思夺门出去,直奔自己家门。因为她李思思,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叫姚子业是吧?她要他好看!(未完待续) 高手 门扣扣,听有人敲门。 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李含笑搁下杯子走去开门前,示意地请示地盘的主人。 此时姚爷在打电话,捂了话筒,问:“谁?” 门外传来两道稚嫩的嗓音,可爱到要拧出水来,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来找李老师的。” 是她班上那对小恶魔。李含笑赶忙走过去拉开门,忘了顾虑。 门打开,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宝贝,不,是两个小恶魔先冲着她甜甜的,露出贼笑:“李老师真是在这里啊——” 后面那个感叹的字“啊”,长极了,意味深长,从小恶魔的嘴巴里吐出来,带着泡浓烈的阴险的黑烟。 李含笑一边在心里骂这两个混世魔王,一边戴上老师的面孔,伸手在两个小宝贝的脑袋瓜上趁自己是大人的优势揉一揉,说:“你们来这里是找你们的大舅吗?” “我们大舅在自己的办公室。不过,我和南南听说李老师来了,就想——”蒋西露出金牌卖萌笑脸,只有一双俊美的小眸子里忽闪的灵光隐约透露出小恶魔的阴谋诡计,“就想李老师会不会是在这里。” 瞧这孩子,不就三岁半,说话都能比得上妖孽男的城府了。李含笑一面苦逼地笑,一面在为自己怎么在孩子面前找借口保持老师形象绞尽脑汁:“我是刚好和这里的领导认识。其实,老师自己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也是很吃惊呢。来到才知道,原来你们的大舅在这里工作。” 两个小宝贝嘻嘻地笑着:老师,你圆吧,努力圆谎,我们都明白,我们都理解。 李含笑被两个恶魔的笑脸快逼疯了,想这么对峙下去怎么都是她这个老的吃亏,当务之急,转移话题要紧。于是仔细地一瞧,发现,小女王后面,钻了只“小耗子”? 把这个新出现的孩子称为小耗子,肯定是不大正确的。因为这个看起来大概只有一岁多的小男孩,长得一张粉嫩粉嫩的小脸蛋,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像极了个精灵剔透的小笼包子。 好可爱! 最可爱的孩子,不过于脸廓正,不会太肥但也不会太瘦。这孩子,明显遗传了极优秀的基因,五官清美,直逼妖孽男的妖美。只是,怎么她看着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的长相熟眼呢? 小包子的身高,只有两个小恶魔的三分之二左右。两只小手,是紧紧攥着小女王的校服。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脑袋瓜埋在小女王的背后,偶尔抬起一点儿的小脸蛋,像是那含苞欲放善于羞涩的花骨朵,别提有多害羞了。一双清明的美目,含眸望着李含笑的时候,也是先因着小女王对李含笑友好。 小女王的跟班多得像一个帝国部队。李含笑只和两个小恶魔相处不过一个月,已经对此深有体会。然在小女王的跟班中,能发现有这样一只害羞过人的小包子,仍旧很令人惊奇的。 只因小女王霸气,威武,底下的部队士兵,没有一个可以当得上懦弱两个字,更别说害羞。 “他是——”李含笑轻声的,小心翼翼地问询两个小恶魔有关小包子的来历。 这害羞的小家伙,该不会是被两个小恶魔从哪里诱拐过来? 小女王被李含笑的质疑气闷到了,扬起两道小秀眉,高傲地介绍小包子:“他是我大舅的儿子,也是我的表弟,叫陆征。” “真?” “征服的征。” 李含笑肺底里肺底里果断抽口凉气。小恶魔的大舅,是陆少将。陆少将名字叫做陆君。想这陆家取名忒厉害。一代接一代,不是要当君王,就是要征服全世界。 只是这小包子担当得起父辈给取的这名字吗?征,响亮又富有气势! 糯糯的小嗓子,伴随小包子因为小女王介绍了自己,小脑袋瓜在小表姐背上害羞地蹭着,叫道:“姐、姐——” 两个字,小包子念的极准。只是这嗓子,未免太酥了,李含笑感觉包子那一叫是酥到她全身四肢骸骨。 这孩子,真不得了。靠一把嗓子都能给敌人注射迷魂药了。也怪不得小女王偏偏对这个害羞的小表弟没辙,任他像鼻涕虫一样粘附在自个儿身上。 小女王叹口气,冲李含笑说:“如果李老师觉得叫他陆征比较难,可以叫他小名儿征征。” 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不过,经在嘴头上试验过后,李含笑发现,是征征比较容易出口。 “征征。”李含笑对着小包子蹲下身,拍拍手,基于老师见到小屁孩的习惯动作。 由是两个小恶魔对李含笑露出了诡异的表情。只是,李含笑暂时再次没有立即发现。 小包子听见召唤,从小女王身后钻出了脑袋瓜,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望着李含笑。 近距离看,李含笑见着这孩子的五官,的确像极了陆少将。于是,一种邪恶的念头不自禁地在她心头里浮现出来。陆少将不是被人称为软硬不吃的阎罗王吗?这孩子呢,活生生是阎罗王的小翻版。想到阎罗王,也有这般可爱害羞的神态,哎呀,怎么想,都是能让人邪恶地笑歪了嘴。 在她神游的一瞬间,小包子突然从小女王后面冲了出来。感情这包子是被她这位可爱的代课老师的召唤感动了?李含笑连忙伸出双手,准备迎接害羞的小包子。 刹那之间,包子没有滚进她怀里成为她盘中餐,却是突然抓住她一只手臂,好像小恐龙看到了十分养眼的食品,抓住后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门牙,一口咬下去。 感觉到包子刚长出来的乳牙,咬住自己的片刻,李含笑骤然明白了:这阎罗王的孩子只可能是阎罗王,怎么都是不可能变性的。因此,这孩子刚长出来的牙齿,咬人都是这么疼的! 李含笑既不敢在阎罗王的地盘上推开阎罗王的王子殿下,只得一边忍着疼,一边安抚化身小恐龙的小包子:“乖乖,征征,小祖宗,老师这手臂不是可以吃的包子。” 小包子牙齿咬的正欢,对自己咬的是不是包子,毫无所觉。 李含笑好歹在去幼儿园任教前上过培训课,看小包子这状况有些不对劲,疑问的眼神飘向两个小恶魔。 “嗯——”小女王若老夫子似地叹气,“征征他在长牙,很喜欢咬东西。” 妈的,这对小恶魔是早知道如此,所以等着她落进陷阱。 李含笑挑起眉,冲这对小恶魔哼哼:“女王陛下,你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我可是你的超级盟友。” 或许是看戏看够了,也或许是李含笑的话起了作用,小女王觉得自己好像是过分了些,于是出口召回小表弟:“征征,快回来,不然南南不睬你了。” 小女王话语一出,是军令如山。小包子立马从小恐龙变回原形,倏地躲回了小表姐身后,依旧糯糯的害羞地抓着小表姐的衣服:“姐、姐——” 李含笑这回可不会被小包子的表象骗了:这包子,和两个小恶魔一个遗传基因的。 忙先站起来,查看自己被咬的那手臂。清楚的几颗牙印印在完好的手臂上面,好像刻了浮雕一般深。李含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听那对小恶魔有模有样地冲她关心道:“李老师受伤了吗?这样,让姚叔叔给你上药吧。” 比起妹妹陆南,蒋西是个众人皆知的表面乖小孩,更会在这种做好人的事儿上一马当先,抢到了李含笑没有开声之前,冲进了办公室里情急地喊:“姚叔叔,快,李老师的手出血了。” 这对恶魔想干嘛?李含笑脑袋里囫囵滚着好几个问题,包括这对小恶魔突然这么做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谁让这对小恶魔城府太深心机太黑。 伸手赶忙捂住蒋西的嘴巴。李含笑真正认真起来,可是能把小女王都征服的。于是蒋西小朋友的耳朵边上,飘过老师大人略带阴险的恫吓:马上离开这里,不然,老师下次不让你们捉弄了。 蒋西抬起对鬼眯的小眼睛。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经过电光火石的对峙协商到最终达成和解之后,小西西愿意了暂时撤兵。 目送这对小恶魔总算带着新出现的包子恶魔走了,李含笑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谁可以告诉她?当个代课老师怎么感觉比红军长征更辛苦,整天像是在战场上随时要拼刺刀似的。 “不想当老师,可以回去当律师。” 背后,某个阴险狡猾的声音,若倩女幽魂,飘了出来,令人痛痒。 这家伙,终于是戏看完了,愿意现身了。 李含笑哼哼,转过身,不理他。 刚迈开步,手腕被他一拉,提起了被咬的那只手臂。紧接,啧啧,两个可恶的单字音节从对方喉咙里飘出来。李含笑刚气恼着要等他继续出声。 他的嗓音,却是忽然低了下来,如打翻了的酒酿,醇厚里,溺着丝温柔:“都被咬出血了,应该很疼吧。亏你能忍得住。李含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个人才好。” “怎,怎么说?”她有点语噎,眼见他现在对着她的这幅表情,好像和以往不一样。 妖孽男露出温柔的时候,更是杀人无数。 薄如樱花的嘴唇微动,凉薄如丝的嗓音扯一扯:“蠢。” “要损我就直说!” 牙痒痒的,这家伙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呢?”他似笑非笑地像是看透了她心里要说的话,接了她的话说,接着突然一转,很是严肃地低下眼帘,审视着她手臂上的牙印,“李含笑,你是蠢得,让男人想怜惜一把。” 论调情,谁能比得过姚爷呢? 高大帅满意地在旁边窃听完,走回到非领导的大办公室里。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余下一个人低头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 走近到那人后面,高大帅若是有趣地伸出头,看了看那人的手机屏幕,紧接叫道:“李中校,你这是想办高中同学聚会吗?” 像是沉浸在了自己世界里的李俊涛乍醒,回头看到是高大帅,依然惊魂未定的:“高长官,你——” “爷没有走,我在这里候着没事干,这不走来想和你聊聊天。”高大帅边说,边一把揽住他肩膀说,“你要知道,以前陈中校在这里时,我和他也是死党。我还为了他,曾经帮他赶走一个未婚妻。” 李俊涛有关前任陈中校的私人事儿当然是从没听过,被高大帅一唬,一愣一愣的,只能信个十足。 这孩子,真是单纯啊。高大帅看着他样子,在心里叹。指住他手里的手机,继续问:“你这是联系高中同学吗?” “喔。”李俊涛自知瞒不住他,而且说不定是上头哪个爷的主意,老实交代,“我想再问问,那时候有关李含笑的事。说不定是我自己一个人记错了,有误会了。” 这孩子不仅单纯,而且认真。高大帅在心里再给这男人加上分,点头赞同:“那你现在问的怎么样了?” 刚好是有个电话进来。李俊涛就此接了起来,正是高中某位同学,不过都是好多年没有联系了。 “你问李含笑?”这位高中同学,听见李俊涛第一个问题,大呼惊讶。 “嗯。你是不是不记得这个人了?”李俊涛问,边是想,果然是自己错觉吧,你看人家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我们高中,我们这地区有名的不良少女。” “你记得?” “当然记得。” “大家都说她——很、坏?” “是啊。你忘记了吗?那会儿去烧烤,她好像要缠着你的样子,多吓人。” “她真的很坏吗?” “坏,坏透了。和一些其他学校的坏女孩经常在一块。” “可我怎么不记得她究竟做过什么具体的坏事。比如她做了坏事后被学校惩处之类的公告,我好像是没有看过,你看过吗?” 对方默了,但是,很快,又是找到了说辞为自己解脱:“虽然我也没有印象,但可能是我们忘记了吧。谁能把当年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对了,你突然找我就为问这事?” “因为我怕误会了人。”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李含笑的臭名,全校的人都知道。既然是个个都知道的事,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假的吧。”(未完待续) 婆婆来电话 谣言,不需要求证,因为传播的人认为自己不需要负起任何的责任,嘴上说说,管它是真是假。但是,能知道以讹传讹的威力,并且从一开始加以利用的人,这个人,该有多阴险狠毒。不知是与谣言里的主角有什么关系。 “个个都知道的事,你并没有眼见为实,能认为一定是真的?” “李俊涛,你有毛病吧。之前你不也是没有怀疑过。再说有谁能怀疑过呢?” “可我现在怀疑了。” “为什么?!”对方惊讶的声音能震破耳聋。 因为他看见了李含笑真实的一面,谣言不攻自破。只是,一直以来,有多少人选择听信了谣言,没有想过去探究真实的李含笑。 “李俊涛,你较真做什么呢?她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吗?我们说她,又不能伤害到她。” “你怎么知道不会伤害到她本人?” “她不是傻的吧。现在哪个人不是背地里被人说闲话?” 所以,她表现的风轻云淡。因为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早已看明白了,所谓清者自清。可实在让人忍不住的怒气。 “如果,这些谣言已经影响到她身边最重要的人对她的想法。” “这就好笑了。与她在一起的人肯定是了解她的人,能这么轻易被谣言影响了吗?” “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在说是这样的。你认为,如果你是当事人,能不被动摇吗?” 对方默了下,接着道:“好吧,就算这样,那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世态炎凉指的即是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认为真与我们无关?”老实人李俊涛难得,哼了一声,“你难道不气愤?我们现在是被人利用了,被人利用了很多年,免费的替人传谣,为的是让那人完成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这是在助纣为虐,总有一天,这恶果会报回到我们自己身上。” 对方被李俊涛这话说的一阵无话可说,或许,在心底里面,依然认为这事和自己没有关系,可李俊涛的话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加上一点好奇心,是什么人对李含笑这般深仇大恨,要如此诽谤李含笑。 “你确定,说李含笑坏话的那些话,都是造谣的?” “我确定。”李俊涛没有丝毫犹豫,正是有了这一番盘问后,整件事的脉络益加分明。 对方听他答的这么爽快,突然间,发出一串不好意的谑笑:“我说,你这专门打电话来向我说这个事,是不是和李含笑见过面了?想追人家?我听说你还没有结婚吧。” 这话,听到高大帅在旁边听见都怕了,小心怕怕看李俊涛怎么反应。 李俊涛面无表情,道:“嗯。我是没有结婚。但是,我领导在追李含笑。你可以说我这是在拍我领导的马屁。” 对方和高大帅听到他这番过于老实的话,都只能是干巴巴地笑。 “行,为了配合你拍你领导的马屁,我再去找人问问,看究竟有没有当年的证据,能不能想点法子挖出些线索。” “谢谢。”李俊涛正儿八经道完这两个字,又问,“你知道李思思和她有关系吗?” “李思思?”对方听到李思思的名号,不像李俊涛,表现出正常人的反应,激动地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你记得她?”李俊涛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激动,闷闷地反问。 “当然记得。”对方惊呼,“我们历代校花中,被誉为最有气质的,成绩好,相貌佳,又是钢琴公主,后来她不是考上了提前批吗?听说现在是某研究院的半个导师了。” 说完老半天,听李俊涛没什么反应。对方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对了,我忘了,你也是提前批,还是状元郎,私下的外号叫做书呆子,对其他事没有印象很正常。” “嗯。”李俊涛并不反对外人给自己安的外号,道,“可我问你的是,李思思和李含笑的关系。” “李思思和李含笑?不就是像你李俊涛一样都是姓李吗?还能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你们三个都不同班。你或许和李含笑是隔壁班,但李思思的课室,在你们楼上呢。怪不得你对李思思这样的美女都没有印象,却能记得李含笑。” 李俊涛想的是:学校里居然没人知道李思思和李含笑为情同姐妹的关系。 一番类似侦探的电话打完以后,李俊涛转过身,冲高大帅正经地说:“麻烦你,把这些情报告诉给姚科长。我不去打扰了。” 真是个好孩子。高大帅在心里赞美这个男人。拍拍他肩头,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李含笑自己拿了颗酒精棉球擦一擦牙印。其实小包子的牙很干净,这样做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不过看在某人貌似十分关心她的份上,并且被怂恿之下有可能帮她做消毒这种暧昧死的事情。不如自己做比较好,以免擦枪走火。 至于某男,正在与关键时刻挽救了她的电话线路抗争着。 她听着是冒起了好奇心,竖起尖尖的兔子耳朵,始因他的口气向对方说话时有些低声下气。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人傲的很。哪有向他人低声下气的份。可惜,耳朵伸的老长,仍听不清他是和谁说话。眼看她把天线拉一拉拉的更长的时候,他背过身去,采取了更隐秘的状态。 诡异死了。 该不会是被某领导训骂了吧?结果在她面前被人教训不好意思? 若知道她肚子里的想法,姚子业得吐血。他哪是和领导讲话,是和家里的老母通话。具体来说,也是她未来的婆婆。 姚夫人的情报网向来四通八达,这会儿听说未来儿媳被儿子接了回来,马上按了电话进来逼宫,问儿子:“我听说,你和她见面了?” “她?”姚爷本是打迷糊眼准备混过关,死活不认账。 “哎,还有谁,不就是李老师。”姚夫人挺了解儿子丢不起这脸,在儿子继续打算找借口搪塞之前,先把通情达理的母爱都说了,“儿子,妈都能理解,第一次嘛,彼此都不认识,陌生人,看走眼不打紧的。关键是第二次没看走眼,马上抓回来。” 谁说他第一次看走眼了。他早在第一次和她见面后,马上私下让人去调查她了。 姚爷懒得向母亲多费舌头解释这有的无的,免得母亲更得意,道:“如果没什么事,我挂了。” “怎么能挂?!”姚夫人叫,“你既然都能邀请到她了,还不快点把她带回家里来。” “妈,你这是急得明天我就让你抱上孙子是不是?” “如果真能,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看,陆家都抱上孙子外孙子了。” 姚爷不屑:“乱弹琴!这种事,今天说明天能办到,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剩女和剩男了。” 姚夫人呵呵呵假装糊涂地笑着,抚慰儿子说:“你和李老师,现在不就是在脱离剩男和剩女的队伍吗?我们做爸妈的,跟着心急了些。” “我的事我自己会安排。”姚爷铁面无私地说完,打算挂电话。 他的恋爱婚姻,向来都是自己做主。谁都不能插手,包括他最爱的老爸老妈。 “哎——”姚夫人在儿子挂掉电话前着急补充一句,“你说你自己会安排,那李老师的想法呢?” “妈,你儿子有被女人牵过鼻子吗?” 他老妈竟敢怀疑他对女人的手段和魅力,果然是有点儿犯糊涂了。 断了电话的姚爷,手里抛着手机,偶尔眼角斜睨那沙发上伸长两只兔耳朵像是野猫的某女,心里思摸着今晚这顿饭准备投资在哪里。一不误钓马子,二不误人情世事。比如他上次约她去的那家西餐厅老板,是他以前某个战友退伍后下海经商给开的。 “李含笑,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思来想去,也是到时候比较深入地了解彼此的爱好。 首先,这吃饭问题很重要。毕竟以后,两人是一辈子下半生,都要在一个饭桌上过了的。 李含笑哪知道对方诡计是绕到了婚姻问题上面了,她是个大胃王,有的吃不会拒绝:“都快秋天了。吃点辣的吧。我喜欢吃麻辣烫和重庆火锅。” 妖孽眼眯一眯:“吃辣?” “怎么?”李含笑对他的反应一愣。北方人,基本哪个不吃辣的,很正常。 “你那胃都快胃溃疡了,你还敢整天吃辣!” 李含笑再一愣后,撇起嘴角:明明是他主动问她喜欢吃什么。早知道,她不说了呗。惹不起他这个正经的大夫。 “除了重庆火锅,有其它吗?” “酸菜鱼。” “酸菜鱼不是四川菜,不也是辣的吗?” “酸菜鱼可以不放辣的吧,就放酸菜。” “不放辣的酸菜鱼能好吃吗?” 得了。恐怕她说吃什么,正经的大夫都能以无限理由驳一通。 “你说吃什么都行。”她主动大度让出选择权。 这像话。满意地眯眯眼,看着野猫屈服的样子,说:“外面吃不一定卫生,不然,今晚上在我们饭堂里吃吧。” 小气鬼,不想请她吃饭破费,早说嘛。她不是非得赖他这顿饭。 高大帅正好敲门走了进来,在他耳畔仔细耳语了一阵。 姚爷边听边是时而眉头微锁,时而凝思,点头:“行吧,今儿在这里吃了,你让饭堂炒几个菜上来,不要放辣。” “你们不去外面吃?”高大帅都觉得,在办公地点吃饭约会是不是寒酸了些。 某爷却执意不这般认为:“她以后在这里吃饭的时间多着呢。早习惯早好。” “为什么我必须在这里吃饭?”某女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质问。 “因为我是债主。”转过来的清俊男颜,冲她扬眉俯瞰,高高在上的债主姿态。 李含笑不忿气:“我们是平等交易。” “可你到至今,除了那晚上的一个,好像都没有支付报酬给我呢。” 主要是看到高大帅听到一个什么时口水都要流下来的眼神过于恐怖,李含笑暂且屈服了,先打发走高大帅要紧,据闻这家伙是个大嘴巴。 在等吃饭前,他将一份资料扔到了她面前,道:“你看看。如果有兴趣可以来试试,毕竟,这是你的老本行。” 微微的抱了疑问,她打开了文件夹,看见里面夹的是一份有关聘请专业律师的招聘。俨然,之前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无心的。 心,怔了。 李家楼上 李思思冲回家里面,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有一阵许久。直到外面房门拉响,是许京惠回来了。 “妈。”李思思走出房间。 脱鞋的许京惠看到她缠着绷带的手,目光阴狠地沉下去:“是她做的吗?” “是。”李思思咬着饱满的唇瓣,“她好像察觉了,这就是她改变的原因。” “来。”许京惠把李思思招到身边,说,“她爸妈知道不知道?” “她爸妈当然还蒙在鼓里。” “那她怎么知道的?” “不清楚。”李思思咬起了没受伤的指甲,此刻的她,哪还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和许京惠一样面带狰狞阴险的颜色。 “首先,要弄明白她为什么知道,并且是知道了多少。”许京惠说到这儿一转,“还有,那天把她接走的姚科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及姚爷,李思思脸色更难看,道:“妈,我必须接触这个男人,我必须把他从李含笑身边抢回来。” “怎么,你说他对李含笑是真的?”许京惠大吃一惊后,惊慌失色,“这,这怎么可以?李含笑这是走了什么狗运!” “正因为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运,更需要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李思思不信,不信凭李含笑那种姿色能吸引到姚爷这种单身贵族。 许京惠同样不信,冷静下来后,说:“好,我帮你想办法调到他单位那边,你必须让李含笑好看。免得李安东他们抱了什么念头,以为不靠我们能起来。”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都下地狱!”(未完待续) 想信任他 “确定。” 姚爷咬定的两个字,使得白露都朝他望了过去。 “白露都觉得你做的欠妥。”君爷笑道。 “我这是瓮中捉鳖。如果我主动找上门,不是显得很没有档次吗?”姚爷以为,这捉弄人也有档次之分。太次的,他不玩。 躲在妈妈怀里害羞的小包子,听说他这话,都不禁咋呼眼看看他,好像他是从外星球来的。 姚爷见到小包子这眼神让人郁闷,闷道:“你们让他整天跟着南南,别到时候被南南给带坏了。” “带坏能怎么了?南南上头是谁你不是不知道。”君爷护犊子。只是,小外甥女确实从小是他带大的。如今小女王若惹出什么祸来,现在自家妹妹都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行,你们一串的。”姚爷不和他们一伙人斗。只是这些小屁孩个个都和他彼此看不顺眼,让他郁闷。 “你不喜欢他们,自己和老婆生个喜欢的,不就好了。”白露轻声地插了句嘴。 害羞的包子听到妈妈居然说话了,拿小脑瓜在妈妈怀里蹭蹭。 “得了。”姚爷却似乎一点都不会有所期待,道,“我看,生出来的,只会也是一个小魔王。” 遗传基因这种问题,他们是搞这行的,能不清楚。像他们家这种基因,想生出个圣人,需要回到多少年前先把老祖宗改造了再说吧。 白露只唇角衔了抹安静的微笑,不和他们辩驳。后来高大帅来了,说车准备好了,问她和孩子是不是先走。征询了丈夫的意见后,陆太太白露,抱起害羞的小包子随高大帅先走了出去。 姚爷看着她娴静的背影,对君爷说:“她嫁进你家后,这性子,愈来愈沉了,连我都看不懂了。” 说起来,白露与陆家多少年的关系了,正式做了陆家的媳妇后,有哪个不会对白露好。陆家是把白露捧在手心里,没有比疼自己女儿少一点。不过,俗话说的好,这当未婚妻和当媳妇的,始终仍旧是不一样的,总有些规矩不同。白露本来每次去到陆家,话都是不敢多的,尤其在公公婆婆面前,为的是保持一种传统端庄媳妇的模样儿。 君爷没做评价,他不觉得白露有什么变。或许是由于白露在婚前婚后,始终都是和他保持着这样的一种关系和态度。 姚爷那是清楚白露始终在他面前会变个人,所以觉得白露有点变,当了媳妇后的白露在他们这群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朋友中一样不爱说话了,顿让人感到深思,说:“是不是女人嫁人后,都会变。” “我妹妹变过吗?”君爷知道他在想什么,微挑浓眉。 姚爷有些悻然。李含笑样样好,只是偶尔有点过于暴力。如果能稍微像白露那样嫁人后变得文静了,一点都不暴力了。是不是好些。 “你妹妹不能拿来比。”姚爷说,“你想想你妹夫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妻管严。” 君爷对此更没话可说了。宠妻能宠到蒋大少那程度的,实属少见。 “行吧,你帮我将她弄进来吧。”姚爷气定神闲说回最原始的问题,目光冷静充满深思,“我看这事儿,说不定会牵扯上其它事儿。” 李家的情况,他们不是没有派人去摸查过。就是查完了,才觉得挺奇怪的。李家夫妇疼这个李思思,疼的过了头,但是与李思思的妈许京惠关系并不是说非常好。许京惠与李家夫妇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唯一的突破口,是听说当年许京惠的老公死于的那场车祸,是由于替李安东出差。如此说来。李家夫妇疼李思思,是出于朋友同事的歉疚心使然,可以说的通。只是这样的话,按理他们对许京惠应该也不错。 有点雾团,需要人亲手拿手去拨开它。如果有人愿意主动送上门来让他们研究,他们自然不会拒绝。至于君爷之所以刚开始质疑姚爷这个决定,只是基于担心姚爷能不能处理好,避免本末倒置,让要追的女人误会了。不过姚爷既然信心十足,他没有理由继续泼这把冷水。 不久,许京惠在家里得到消息,说李思思要进姚爷单位的这事儿能成。 这对母女喜出望外,未想如此轻易拿到了入门票。 李思思这时并不知情莫羽燕已是背叛了她,一门心思投入到新的计划里面。在她想来,只要姚爷和她接触了,接触多了,自然而然,会从李含笑那边转移阵地站到她李思思这边。就像她当年对谢长诚做的一样。 “谢长诚那边你打算怎么说?”许京惠问女儿的主意。 “说是工作需要。”李思思想都不用想,莞尔,自傲从她眉眼之间迸发,“他自己也有工作,不是不知道工作的事由不得人。反正,他要怀疑,拿不出证据。” “可你总得安抚他吧。”许京惠是不想失去谢长诚这颗棋子。 李思思低头看着手机上谢长诚发来的一些短信,说:“妈,这你不用担心了。我和他保持联系呢。再说,偶尔要冷一冷男人,才能让对方知道你有多重要。” 女儿对怎么抓住男人,已是轻车熟路,许京惠放的下这心。 打通了门脉,李思思不用两天,以工作临时调动为由,和一批同样到姚爷单位里观摩研究实验室仪器的学生一块儿,混进了姚爷的单位。 这个时候,李含笑每天上完课,竟是有点想念起了男人。 周末,丁睿菲不在。董云雅在李含笑床头桌上发现了那份招聘书,愣是问:“李老师,你是决定回去当律师吗?” 当不当律师一回事。这个岗位,是设在他单位里的。如果她去应聘,等于有意愿和他一块在一个地方工作。天天相看不碍眼。 李含笑想想,都觉得暧昧死了,要拿手捂住脸。 董云雅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面色一暗,说:“这是内部的招聘文件,看来是不准备对外公开招聘,是有人给你的吧?李老师,虽然以前人家都说你有背景,我是一边听一边想,你不像那些富二代会是靠背景活出来的人。如今看来,是我自己把你想的太清高了。” “当然,我不是富二代。”李含笑对这顶被扣住的高帽,感觉有点冤,“只是刚好朋友看中你,告诉你有这个机会。如果我真是富二代,哪需要跑到这里当代课老师了。” “真的吗?”董云雅盯住她。 李含笑点点头:“我绝对和富二代搭不上边。” “有人说你爸是大学教授?” 看来有关她的信息,不断有人在帮手挖掘出来。 “是大学教授。只是个大学教授,没法帮子女为所欲为的。” 董云雅没法信她,或许以前信,可现在真是没法信了,眼见她都傍上了个开着雪福来的单身贵族。 “李含笑!” 突然一句嗓子很高像女歌唱家的叫声,插进她们中间。 两人循声望过去,见不是幼儿园员工的一个矮矮胖胖的妞立在门口。紧接,李含笑丢了和自己说话的董云雅,向站在门口的胖妞冲过去,叫道:“刘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段时间生意不忙,有空,想着你怎么样了,伤是不是好了,一直想着和你叙旧。不过,为了找到你,可没有白费功夫。”刘湘说,笑眯眯地站在李含笑面前。接着,在李含笑要把她拉进屋里坐时,她反握住李含笑的手,贴住李含笑耳边说:“我们出去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李含笑意识到了屋里有董云雅,于是抓上钱包,和刘湘一块走到附近那家咖啡馆里泡上壶茶。 两人坐下来,没有旁人,刘湘像以前的快嘴一溜地说开了,第一句话就是说:“我看你那室友对你不是很好。” “喔。”李含笑不知道怎么形容董云雅这人。董云雅这人,对她有维护又有抵触。 “你小心点。我看她是个高知识分子,脑袋挺机灵的,哪天如果想整你,怕也不是很好对付。”刘湘说。 李含笑闷闷地喝杯茶:谁愿意动不动和别人结怨,她也不想。可人家就是不放过她。 “对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那眼镜男汪大洋。”刘湘说。 汪大洋是上回和他们一块出去玩的驴友。后来是听说脑袋被撞伤了,现在具体怎么样,李含笑没有任何消息。现听刘湘这般一提,问:“他怎样了?” “听说脑袋上缝了十几针,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刘湘叹道,“这人真怪。醒来后,一直追问你怎么样。可你,却是很久没有上网了,是不是?害我们难找。” 要说到李含笑因那次意外使得手机里的芯卡出了问题,回来后换掉了手机号,才彻底与刘湘他们断了联系。 “他问我做什么?”李含笑随口问。 “他听说你和他一样受伤了,觉得有缘分。” 李含笑喷了茶,拿纸巾擦拭道:“他有毛病吧?我又不是受伤。” “你真没有受伤?” “没有。” “可那天,有两个军人陪着你上救护车把你送到县医院去呢。我追到县医院后,他们又说你被那些军人接走了到更大的医院去。”刘湘以夸张的口气形容自己听到的。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李含笑低声道:“我那是胃痛,加上有点虚脱。” “害我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大伤的。”刘湘抚着胸口压惊,再问,“那些把你接走的军人认得你?你怎么和他们有联系的?是你这儿的小朋友的家人?” 这个更复杂了。李含笑不知从何解释起,只嗯了声:“他们其中有一个,是我高中的老同学。” “这么说,你谈恋爱了没有?” 李含笑吃惊于她突然从二次元转到三次元的问题:“什么意思?” “那天我都看见了。你晕倒的时候,那个抱你起来的男人,是你老同学吧?看出,他对你挺有感情的。比你那什么师哥好。”刘湘说起那天王子抱公主的唯美画面,一丝叹悠衔在唇边。 李含笑倒是不知道那天是谁抱了她。现在回想起来,突然周身毛毛的。 是李俊涛吗? 好像不是。 “你年纪也不小了。”刘湘道,“如果觉得好,别犹豫。说白了,你把结婚当成人生一次冒险都行。结过婚,总比连一生都没结过婚,没有体验过的,要好吧。” 这话实在。李含笑想。不然她不会当初厚着脸皮跑到这幼儿园想撞到个好点的军人结婚了。 见她没否认,刘湘眯眯眼,贼笑:“怎样,你老同学?” “不是我老同学。”李含笑小心措辞那妖孽男的身份,“是我老同学的战友。” “那也行。嫁军人,现在算是流行。”刘湘满意。 李含笑是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爽快舒心的同性朋友了,就此问她:“你现在在北京哪里住?” “我住的地方没变。不过,你们好像一直不知道。”刘湘痛快地写下一串地址给她,“是我自己买的房子。” “你能自己买房?!”李含笑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皇城房价堪比黄金。刘湘就像现在,出现在她面前,都是极普通的衣服和鞋子,只能看出是个打工一族。 “我自己做生意,当然赚的比别人稍多一些。”刘湘神秘地笑笑。 李含笑冲着她也笑:“你别谦虚了,都买得起房了,比拿了百万大奖的莫言都强。” “如果你不自卑,到我那里住,我随时欢迎的。”刘湘大方地说。 “去就去。”李含笑将她家地址小心背下来,以防万一来着。 接下来,李含笑接到了李母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李母是想来想去,觉得这事该和女儿说上一声,虽然不知道女儿和姚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了,但是,从上次那事儿,她能看出女儿和李思思之间绝对是出现罅隙了。 “含笑。” “妈——”接到母亲的电话,李含笑感觉像接了个定时炸弹,从什么时候起,和家人说话变得如履薄冰,“是不是爸——” 面对父母,李含笑其实一样,只要是和她好好说话的父母,不是像李安东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一棍要打死她,她会很愿意和父母沟通。 “没。”李母生怕女儿把电话挂了,先否决,再接着说,“我是想和你说,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思思她,调去了姚科长的单位工作。” 于是,坐在李含笑对面本来要打算走的刘湘,看到她不知怎的面色难看了起来,连忙重新坐了下来,等李含笑拿下放在耳边的手机,问:“出事了吗?” 李含笑定定地看着她:“刘湘,你说,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里面彻底地信任一个人。”(未完待续) 姚爷捉人 刘湘不说话,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接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是爱上他了吗?” 哎? 李含笑乍愣。 “患得患失。说明你心里把这人装着了。”刘湘道,“想当年,我也一样。后来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李含笑重念这四个字。 “爱情这问题,谁先爱上谁就输了。以前听别人这么说时并不相信,现在经历过了,知道绝对是对的。哪怕是夫妻,只要你在意他多过他在意你,都会输的。男女都一样,爱新鲜。抓到手的,等于不新鲜了。” 李含笑吃愣,想前半刻刘湘鼓励她结婚,这下半刻马上变了个调儿。 刘湘看穿她的想法,说:“我鼓励你结婚,可不鼓励你这么快把心交出去了。再说,聪明的女人,哪怕一辈子爱着自己老公,都会显出一幅若即若离的姿态,那叫御夫术,要让男人时时刻刻意识到捉不住你心思,才算赢的。” “那你……”李含笑不好意思问刘湘自己怎么会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 “你说我婚事吗?那真是得怨我自己,我是离婚后才知道自己怎么失败的。”刘湘倒是坦诚。 李含笑闭住了嘴巴,后悔触及人家的伤心事。 “总之,我把我过去的经验和你说了,你呢,别傻傻的了。你可以适当表示在乎,但是,别在乎过头。” 经刘湘这一番话说下来,李含笑心头更乱了。一方面,她觉得,如果她当面去问他这件事,他会不会得瑟起来孔雀尾巴翘上天,正如刘湘说的,让他认为自己是被他抓到手里了。另一方面,她的确是不喜欢听见李思思要接近他的新闻。 哪怕是想象李思思和他在一块的场景,她都想吐。这种感觉,之前李思思和谢长诚在一块,都不能令她如此反感。或许被刘湘说中了,她对这妖孽男莫非不知不觉中已经装在心上了。 “究竟是什么人接近他了?”刘湘是老道的,光从她问题都能听出有第三者插进来了。 李思思。李含笑口里含着这三个字,更多是一种深思。李思思对她怀了深仇大恨,有什么大恨非得让李思思要将她置于死地一般。但是,既然有人对她李含笑动手了,她李含笑不可能不还击。按照武术道精神,对手给了你一拳,你定是要打到对方认输为止。若只有她和李思思,她早一拳揍下去。中间现在插了个男人,反倒有些碍手碍脚的。出手太廉价,不出手的话,自己能对他的信任有几分。 窗外,一辆辆车呼啸而过,带着股燥人的秋风。 如果爱上一个人,果然是件挺扰人的事情。 李思思,在姚爷的单位里已经工作有两天时间了。这里,可以说处处令她惊奇。首先,这里的女人,据她能见到的女人,漂亮的美女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比例。她李思思这个从小到大的校花在这里一站,完全没有感到优势的可能性。因为这里的美女,哪个会没有过校花或是第一美女的头衔。甚至比她年轻风骚的美女都有。 外相美,没有优势了。 接着比才华,发现自己更是落于下风。这里的女人和她一样,不仅美,才华横溢的随手一抓一大把。能弹钢琴算得了什么,有人连萨克斯风都能吹。 正是如此,李思思更认为自己有希望夺取男人的心。因为,连李含笑这样的人,都能在一群美女中脱颖而出,凭什么自小比李含笑优秀的她不能。只是,要接近姚爷不是容易的。姚爷毕竟是个领导,她李思思即使混进来了,身份低,对姚爷只能远观不能近视。 这天周末,在听说了姚爷会回单位里加班。李思思跑了回来。 在走廊里,迎面先是遇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剃着寸头高高大大的,人家叫他高大帅,是个爱吹牛的货。总之听起来挺没有格调的一个人,李思思对高大帅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至于另一个人,李思思面对面看到,刹住了腿。 李俊涛。高中时期,他们高中最有名气的才子,偏偏是在李含笑的隔壁班。说实话,她当年,曾经构想过的白马王子类型,李俊涛排名第一。后来,几个班学生一块组织去烧烤。这事还是她凑成的。哪知道,她临时病了,这李含笑却是那般的好命,代替了生病的她去参加烧烤。 在听了莫羽燕的实况转播得知李俊涛与李含笑坐在了一块儿,她当年一口血都要吐了出来。好在,她未雨绸缪得力,关于李含笑的谣言早已传的校里人人皆知。果然,李俊涛在烧烤会后对李含笑更避而远之。 现在,遇回高中时期的白马王子,李思思的心里,砰砰,难免起了悸动。之前,她并不知道李俊涛在姚爷的单位工作。 “李……”她刚微微嗪了抹美媚的微笑,向李俊涛举起只手示意。 她是校花,李俊涛应是记得她的。 “这人是谁?她好像认得你,李中校。”高大帅早从很远的方向,发现了这叫李思思的女人,果如传闻之中的极品,居然敢对他高大帅不屑一顾,因此,别怨他,在见到她对李俊涛有兴趣时,当然是要很好地利用一番。 高大帅揶揄的口气传过来,李俊涛被迫面对李思思这号人物。原谅他,对于李思思被姚爷设计进本单位的事,他真是不知情。再说像李思思这号不过是来这里进修观摩的人员,每天不知道换多少批,多如牛毛,没有必要的时候,向来不会有人给他一一介绍的。 上下打量下李思思后,李俊涛一贯的面无表情,老实说:“我不认得她。” 李思思如花的美颜,瞬间崩塌。 她是校花,他怎么可以不记得? 急得,她喉咙里唾沫翻滚。 高大帅心里则乐翻天了。李俊涛这孩子,太给力了,立马给他报了仇。虽然,这是李俊涛无心造成的。无心造成都有这样的结果,让人无法想象李俊涛有意时候的作为。 “你真不认得她?”邪念一起,高大帅追问老实军人。 “你认得她?”李俊涛疑惑间,反问他。 “让她自己告诉你她是谁吧。”高大帅邪邪地笑着,卖个关子,可以说是无限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李思思听他们两人说话,尤其是高大帅高深莫测的语言,让她突然心头起了不妙的感觉。 听到高大帅的话后,李俊涛再射向李思思的目光,不仅没有变得和善起来,反而是充满了生冷。李俊涛是高大帅等人口里的好孩子,但不是个傻孩子。以他IQ不低的智商,几句话之间,早能推出一点端倪。正因于此,他冷冷地打量李思思以外,慢慢的,在眼神里染上了一层厌恶。 李思思手脚顿然一抖,是从李俊涛眼神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一样东西。从没有人,从没有人对她有过这样的眼神……厌恶?她李思思是人见人爱的校花,什么时候变成被人厌恶的对象了? “李,李俊涛。” 李俊涛迈开的大步,从她身旁视而不见擦过。 高大帅冲她难看之极的脸色扬扬眉,笑的贼亮,道:“今天个个都休息,你来找谁呢?” 大概是听见了高大帅这意味深长的问话,李俊涛的脚步方是停了下来。 前后两个男人好像看穿了她的冰冷视线射过来,李思思心头前所未有的紧张。努力镇定下来后,说:“我这是有些工作在上班时间没有做完,所以回来看看。” 对她这话,高大帅笑的益发贼亮,却是没有再问,让开了通道让她通过。 李思思往前走了。 李俊涛深沉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使得高大帅走到他后面,好玩地观摩他的表情后,说:“你这是真不认得她,还是在担心另一个人?” 抬头看他一眼,李俊涛道:“姚科知道她来,但是,李含笑知道不知道?” 在姚爷的计算里,李含笑来的机率等于零。谁让李含笑是个老处子,没有他邀请基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不是姚爷想贬低自己看中的女人,是李含笑的确是他见过最保守的女人,偏偏挺暴力的。 “如果你担心,可以留下来。”事实上,高大帅早已决定留下来看好戏了,只是缺个伴。有人一块看,乐趣多多。 李俊涛只是稍微犹豫,留了下来。 这边,李思思已是走到了实验室门口。从实验室的玻璃门望进去,能依稀看到一抹潇洒的白色风影。单是这般的瞅一眼,都是美极了。这是她至今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怎可以让李含笑夺了去? 左右再仔细地观察,确定四周没有人。为了得到这条线索,她前两天不知费尽了多少心机,包括贿赂。不过,如果她知道这线索是姚爷有意泄露给她的话…… 手搭在门把上,她咔,转动,门打开,她深吸口气。紧接,展开引以为傲的美颜,冲那白色的背影,拿出自己最骄傲的演技,拿捏着仿佛被惊吓到的语气,叫道:“姚科长?” 亲自领教了后,姚子业感觉被这一叫,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女人,能不能不要演的真像做戏的。 见他老半天像是没有听见,李思思焦躁了,咬住嘴唇,紧跟灵机一动,拿出杀手锏。身体一歪,像是不留心要倒,伸出去扶桌上的手,不留痕迹扫过桌上的量杯后,抓住了他的衣服。在量杯掉地的同时,惊呼声,头不失时机靠到了男人的身上。 如果对方碍着想躲,衣服必得被她用力拉下一半。反正,怎样,她都是把他握在手心里对方在劫难逃了。 得逞的笑意,在唇角微勾。鼻子里闻到对方衣服上的味道,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过于浓烈的味完全掩盖了对方身上的体味,令她眉头打皱。仰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美艳的瞳仁。 那眼睛,是冲着她笑着呢。只是,笑分很多种。眼前这笑,好像迷魂汤一般,一瞬间把她魂魄勾了过去。 好美。 这世上怎有这般美的男人,美得让她血脉喷涌,很想,愿意为这美丽赴汤蹈火,做出一切。 只是,过美的东西只能是美杜莎。很快,不到一刻,她同时看到了露出蛇头的美杜莎。 强有力的手,不仅是一瞬间掰开了她拉扯住他衣服的五指。那力道,是毫不留情要将她指头一根根掰断,令她惊恐万分之际当然不敢留恋,撤去了五指。 眼前,这男人仍在冲着她笑,可这倾国倾城的笑颜,在她眼瞳里不再只是俊美的神邸而已了。 “姚科长。”她吞了口惊慌的唾沫,因为突然捉不清这男人是为什么笑。 这男人,似乎和她所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但是,只要是男人,不可能对她无动于衷的。于是,她左手突然捂住胸口,使出另一手杀手锏。 冷冰冰的一道声音,浮现在她头上:“李研究员,你以为你是在谁面前?” 装病,也不想想自己是在谁面前装病。 李思思额头冒出了两颗大汗,想她每次装病,连李安东谢长诚都被她骗的团团转。这男人,凭什么一口能断定她是在装病。如此想来,这男人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她继续软下膝盖,捂着胸口,做出痛苦的表情。 突然间,一道寒风掠过了她脸颊。她猛地打个寒噤,眼珠子往那寒风吹来的地方转过去,看到的是一支尖利的针头,仅离她脸颊不到0。001毫米的距离,发着吓人的寒光。她周身僵住了,不敢动,耳听那持着针头的男人依旧冰冷如斯的声音说:“知道这针管里面装着什么吗?打进脸里面会怎么样?” “你,你?”她瞠目结舌,紧跟接着装,“姚科长,我不知道我得罪你什么了。我,我只是胸口疼。” “是啊,你每次胸口疼,那脸,会变得更楚楚动人。这怎么行呢?装的不像啊。生病嘛,哪有能变得更好看的。我给你脸上打一针,保管你能装的更像。”(未完待续) 像是和你玩吗 疯子?变态? 李思思头脑里瞬间闪过的两个词,足以吹跑之前对这男人的种种佳象。 缩圆惊恐的眼瞳里,在针尖触到皮肤的刹那,印着的不再是俊美的男神,而是邪恶的疯子。 “我,我我,不要!”尖叫声在封闭的实验室中宛若鬼哭狼嚎。 躲在门口和窗口窃听的高大帅以及李俊涛,因着实验室隔音效果太好,两人只能透过玻璃门窗洞察,并且要小心到不能再小心,主要是怕被里面的领导发现他们打偷袭。畏惧领导的心,仍不能阻止他们看好戏的念头。 垫着脚尖往顶上的窗户迅速瞄了眼后的两人,高大帅眼疾手快地将已经呆住的李俊涛拉了下来。 “呆子!”高大帅叫了两声。 李俊涛脑子里全卡在了刚刚自己那一眼看到的。虽然,之前,他早已觉察他这位领导有点不同常人,但没想原来这般邪恶的,变态的,捉弄人的伎俩堪称为鬼斧神工的。 “我说,高大帅,我刚刚是在做梦吧。” “没,你没在做梦。其实,姚爷这还不算最狠的。”高大帅回想起爷们以前做过的更吓唬人的事情,摸摸下巴,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李俊涛记起他以前是特种兵军官,想必更可怕更邪恶的事情都遇过,于是皱着眉说:“如果含笑看到的话——”李含笑,应该和他一样比较像正常人,如果真见到姚爷这幅样,不得和他一样被吓到。 “所以说,爷不让她来看热闹,就这原因。”高大帅说。 原来,姚爷不给李含笑知道李思思被设计到这儿来的事,不是怕李含笑误会他和李思思会有什么事,是怕李含笑被爷这幅惩治人的模样吓到。 李俊涛在这个问题上绕了两圈后,严肃地点下头:“这个问题,可比那个问题严重多了。” 误会嘛,解释清楚就没事。可是爷的真面目被看到,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这不,需要我们在这里给爷放哨。”一只拳头捣捣他胸口,高大帅像是很义气地说。 李俊涛挑下眉:相处的时间多了,多少知道这些人说话向来声东击西。像高大帅这种,更是老油条。想在这里看热闹,还要佯装正义先找个正当的理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捉贼的。 单位门口。 李含笑像傻了似地站在大门边上,拿起双手对自己脸蛋左右开弓打了两巴。她这是疯了傻了吧?和刘湘说完话后,竟然死性不改,不自觉中叫了辆车跑到这里来了。 自作孽! 李含笑边在心里吐槽自己。 眼瞧站岗的士兵疑惑的眼神射过来,李含笑连忙背过身去。她决定走了,说什么都不能让那只骄傲的孔雀翘起尾巴。 只是,这脚,怎么像生根似的,走一步退两步? 咬紧牙埋头再往前走两步。 前头开来了辆吉普军车,缓缓地擦过她身边。 李含笑是百无聊赖,听到风声时目光瞅了过去。正好,与车窗里转过来的森冷眼珠子眼对眼。 坐在车内的叶思臣,翻了页手中的时报周刊,见车是开到门口了,转回身叫兄长准备下车:“哥?”是看到了叶思泉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 吉普军车为此停在了门口。哨兵打开安全门后,车并没有立马驶进院内。司机走下来打开后面车门。坐在外侧的叶思泉先走了下来。 穿着黑色夹克的少年,美得像墨画的五官,目光却如水般冰冰凉凉的。 李含笑转过身来,与之再次对望。 过了会儿,叶思臣从兄长身后走了出来,见到她,笑扬起了气质的柳眉:“李老师。” 见这两少年五官几乎一个模子出来,是双胞胎? 说起来,除了陆家那对小恶魔。她印象中的双胞胎,是有这么一对同样令人印象深刻。那是在武术馆的时候,因为她经常帮教练带教初学的小孩子。 “叶——”李含笑想了想,好像快记起他们的名字。 “我是叶思臣,这是我哥叶思泉。”叶思臣帮她说出来。 “喔。”李含笑瞎应着,同时因在这个地方遇上熟人,感觉到了尴尬,哪怕对方只是小孩子,只能没话找话说,“你们怎么在这?” “我哥来做复查。”叶思臣说,同时望着她,“你呢?” “我,我来见一个朋友。”李含笑因找不到完美借口,吐出这话后,很想鄙视自己一把。 听见她这话,不仅叶思臣笑,叶思泉冷漠的唇角稍稍弯了弯。叶思臣说:“那我们一块进去吧,李老师。” 在被迫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大门时,李含笑心里念道:完了,完了……孔雀尾巴要翘起来了。 三个人和司机来到电梯。走进电梯后,司机问李含笑是去几楼。 李含笑来过,但记不起是几楼。 这回叶思臣没来得及友好地帮她插嘴呢,叶思泉突然先开了声:“这用问吗?今天大部分人都休息。也只有我们去的地方有人在。” 司机惊讶地望了望李含笑,若有所思。 李含笑直愣愣地瞪向这对双胞胎。以前在武术馆只教武术并没有察觉,原来这双胞胎都是恶魔体质。 面对她的质问,叶思臣抱歉地冲她笑笑。叶思泉冷漠地斜看着她。 李含笑一拳头撑在电梯墙上,等到电梯叮咚一响到达目的地,几个人都盯着她,让她是毫无退路了。好在她李含笑是个不怕死的。 几个人一路走到了领导的办公间。 本是过来迎接叶家兄弟的徐美琳,看到了李含笑一块来,面色一僵,想到了领导眼下正在做的事。 叶思臣代不爱说话的兄长开口:“姚科长不在吗?我们临时约了陆院长,陆院长说要迟点到,说姚科长在这。” “是的,你们可以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我去通知科长。”徐美琳一面作答,那眼角不遗余力地望着李含笑。 李含笑不知怎么为自己出现在这里解释,哪知道徐美琳望着她其实是担心其它,只觉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优雅的叶思臣,在这时候不知道算是帮她一把,还是将她继续拉进了深坑,对徐美琳说:“这是李老师,我们兄弟当年在武术馆学习武术的教练。” “是这样啊。”徐美琳可是无限感激叶思臣给了个台阶下。这样一来,她可以美其名曰先将李含笑拘束在办公室里了。 随后,徐美琳立马将他们三个请进姚爷的办公室,并且关上门,让人把守,自己是跑去给领导通风报信。 在实验室外面给爷放哨的高大帅和李俊涛,听徐美琳说到李含笑来了,双双吃一惊:真够邪门的! “会不会是李思思故意?”高大帅琢磨着这个可能性。 不管怎说,当务之急是要通知领导。结果,不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实验室的玻璃门突然哗一声打开,倒是把他们三个全吓了跳。 姚爷两只手插在白衣口袋里,冷冷地打量他们三:“你们一个两个,不用做事,不会回家吗?” 徐美琳和李俊涛正被吓的不知所措,老油条的高大帅反应快,快嘴道:“爷,我们这不给你放哨呢。” “哼呵。”姚爷笑两声。 高大帅起了阵寒战。另外两人齐齐躲到他身后。 姚爷沉着无比地转了转手腕的表,冲两个男的说:“放哨不需要你们,给我善后刚好。” 既然爷愿意放条生路,高大帅等人肯定不敢驳嘴。 徐美琳舒了口长气,眼见姚爷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让她带路并一路了解情况。 留下来执行善后任务的高大帅,和李俊涛一前一后进了实验室。先是围着实验台找了一圈,找不到半个李思思的人影,把他们两个吓的。 这爷不会一怒之下让李思思人间蒸发了吧,谁说这女的该死。 后来在继续落力地搜寻之下,终于在原先那地方,实验台下面,李思思整个人蜷成只老鼠似的,周身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办公室里,李含笑看着对面的双胞胎少年,如出一辙地端起茶杯,连喝茶的动作都像一模子出来的。对此,总是让她想到陆家那对小恶魔。 “李老师,不渴吗?”叶思臣抿了口茶后,见着她不动,笑道。 这少年笑起来,真是温暖无比,很像善解人意。不过,近来遭遇太多被骗经验的李含笑,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孩子的表象了。 李含笑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只是问:“你哥是哪里受伤了吗?” 说是来复查,肯定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没什么。”抢在弟弟之前,叶思泉先拒绝了她探视的好意。 别扭的孩子。李含笑撇了下眉毛。 办公室门外,姚爷的手搭在门把上时,的确犹豫了一把。想,她怎么突然杀到这里来了?按理说,李思思在没有达到目的前,应该不会将她叫来。李思思这人做事,是很谨慎的。 “姚科?”徐美琳见他犹豫都颇感到惊讶。 “你忙去吧。”打发走身边的人,一用力,他拧开了门把。 开门声,是让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全站了起来。很快,双胞胎兄弟发现,进来的男人一双眼直接对准了李含笑。 愣是没能躲去他直射来的目光,李含笑的心里像被什么击中,只得也是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两目相望,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插入的空间。 叶思泉哼一哼。 姚爷咳一咳,走进来又是若无其事似的,对那两兄弟说:“你们坐吧,陆院长很快过来。” 叶思臣道了句谢谢,尾随兄长一块坐下。 李含笑仍站着,开始想象他这孔雀尾巴怎么翘。 她诡异的眼神,让不止姚爷,叶家两兄弟都停了其它一切看着她。 “对了,李老师说是来找她朋友的。”叶思臣忽的在掌心里捣拳说。 “朋友——”姚爷像是仔细捉摸这两个字眼,满不在乎应道,“她老同学在这里,应该是来找她老同学的。” 听到他这话,李含笑心里头不舒服了。想,这大概是孔雀尾巴翘起来的模样。她哪是来找老同学的。虽然这话有点对不起李俊涛。 “他在这里吧?”她问。 这声音,让其余三个人全看向她。 “在。”姚爷道,唇角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男人,哪怕一个小动作都充满魅惑。她牙痒痒的,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双胞胎兄弟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静静地喝茶。只听李含笑出去后,很快另一阵风几乎同时刮出了门。 李含笑感觉自己纯粹是个傻子,明明刘湘都那么说了,她跑来这里算是什么。而且他都显得一点事情都没有,也不知道李思思究竟有没有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毛病,快步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找个地方,不,最好拿桶冷水浇一浇,脑袋或许会清醒一些。 步子刚走下一步阶梯,后来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抓住她手臂,狠抓住没放。 停住步,她没转回身。 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转回身去,是用什么面孔,该用什么话问他。 心口某处挠的慌。 两只手,从她背后缓缓地绕上来,圈住她,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嗓音,似笑非笑地抵在她头顶上,吁叹:“傻瓜。” “我,我是傻?!” “好像我之前已经说过你好几遍傻了。只是你这次最傻。明明有疑问,为什么不问呢?” 被他两只手被迫转过身来,李含笑感觉下巴颌被一只冰凉的手指一抬,整个儿几乎要打个颤。 他两只眼瞳,映着她人影,像是要将她完全刻下来一样。 这种无处可躲的感觉,让她狼狈地咬下嘴唇。 “我不玩了。”她道。 “我和你玩过吗?”他的目光锐利地一闪而过。 “你不是一直在玩吗?”话没完,接到他眼神。 他深邃的眼底像是掀起了巨浪,一瞬间显得很可怕。 手腕,被他扼住的手腕拉近到他另一只手上,加上他有点慵懒却很可怕的声音:“摸!” 这声音是命令。 指头碰上去,是他手腕的脉搏。 很快,很快,像快速弹起的皮球,快要脱离指尖。 她愣住,再看他那张像是没有任何变化的脸。 “我这种脉搏,像是和你玩着吗,李含笑?!”(未完待续) 丑媳妇见公婆 楼梯口一阵默后,某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烫的,嘴上却仍嘀咕:“你嚷嚷什么?不就是脉搏快,不会死人。” “……”姚爷一时真不知怎么说这个女人好了。 说着“不会死人”四个字的李含笑,的确有点煞风景。本是极好的拉近距离的机会。再说,女人本该是在这时候对男人温柔点。哪怕是像只猫儿向他撒撒娇,可能都不一样。 这女人,是有时候让他这个调情高手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上去吧。” 听出他嗓音有点疲,李含笑嘴巴撇一撇:怎么?他不是来安慰她吗?结果自己孔雀尾巴继续翘。 姚爷心里是装了些心事,因为从李思思口里拷问出来的一些消息,不得不让他心存警惕。 两个人折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见着君爷过来了。 李含笑立在门口望进去,能看见叶家那对兄弟与君爷面对面坐着,有点危坐的神态。君爷毕竟是君爷,谁坐在君爷面前,都会感到压力。只是,君爷口里说出来的字眼中含有的两个字“手术”,让李含笑一惊。 叶家兄弟的背景,她是稍有听人说过。现在是这叶思泉的病重到要手术的程度吗? “你在外面等一下。”或许是扫到了她脸上异常的表情,既然她与叶家兄弟认识道不定知道叶家兄弟一些事,姚爷深思之下,没有让她进办公室,遣了徐美琳带她去其它地方休息。 李含笑跟着徐美琳走到了普通医生值班的大办公室,今天逢周末休息,没有什么人。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空间里。徐美琳是个大忙人,给她倒了杯水叮嘱她坐着就走了。 手里摸着杯子,环顾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工作环境。可她呆的愈久,怎么愈觉得,这是块神龙不见尾的深潭。太过高深,让人可怕。 也是,想她爸只是个教授,圈子都好像有点黑。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大领导。 话说,她到今日,都不知道他家究竟是什么背景。 不安,并没有因为他刚才在楼梯口说的话消失,反而依旧在她心头弥漫。 看到姚爷走进了办公室,君爷停住话,示意叶家兄弟可以先走了。 “那——”叶思臣犹豫,“我会把这些话告诉我父母,让他们过来和陆院长再亲自谈谈。” “这样更好。”君爷意味有些深长,道,“最好把这些问题都告诉你们的长辈知道。” 叶思泉对这个说法却是明显不满意,道:“我太爷爷已经答应了,让我自己决定我自己的事。” “那你愿意冒这个成功率只有一半的手术吗?”稍稍往沙发背靠一靠,冷冷的目光像钉子打在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对小孩子的怜悯,有的只是剖人肉的探究。 叶思泉俊颜清冷,嘴唇有点发青,正欲开口,被弟弟伸出的一只手臂挡住。 “谢谢你,陆院长,我想,我和我兄长都明白的。”叶思臣弯下腰,向对面的男人鞠躬。 见弟弟都如此作态了,叶思泉青着脸,霍的起来后,转身冲了出门。 叶思臣见此,也只好急忙追了出去。 这对双胞胎兄弟……姚子业吁的这口气,是觉得本来接叶思泉这个病例,就是项不讨人喜欢的工作。正因为叶家背景太强大且复杂,让许多大夫都不敢接。 “如果真要开刀,这个手术同意书,不能让这些小孩子他们自己签了算。”姚爷算是多心地提醒下君爷。 “这用说吗?”刚是与叶家兄弟说的口渴了,抿了口水后,君爷才继续说起他的事来,“你呢?问的怎样了?问出什么没有?” 听他问的口气迫不及待,姚子业挑眉眯眼,带了些不满:“感情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们见面,是对我的事比较感兴趣?” “也不算吧,比起那两个故意留在这里看好戏的。”君爷很自然地拿了高大帅当垫背。 若不是因李思思说出来的问题严重且紧迫,姚爷是很想吊这群人胃口一把。 “说了,把柄在她妈许京惠手里。” “李安东的把柄在她妈许京惠手里?”君爷浓眉一挑,张开的冷齿,在考虑到李含笑现今与姚爷的关系时,稍微有点婉转地说,“这很好,解释了为什么有一笔款从李安东打到了许京惠银行账户上。” 姚爷哪是会听不懂君爷这句“很好”的反义。李安东莫名打了笔巨款进许京惠账户上,两人不是做生意的,再联系到李家夫妇的种种反常行为,很容易推敲到许京惠是对李安东进行了敲诈勒索。现在他们这个推测,从李思思口里得到了证实。 一个女人能对一个男人进行勒索,并且是对一个大学教授进行勒索。再说李安东怕许京惠怕成这样,不禁牺牲自己女儿。恐怕,这李安东真做了什么犯戒的事情。 最有可能是,贪污受贿。 如果真是如此,怪不得许京惠母女能对李家夫妇有恃无恐了。 “你打算怎么办?”君爷认真地看着他问,“子业,不是我不提醒你,你爸,你家都是什么身份,你心里很清楚的。” “我相信她父母的事和她无关。”姚爷答这话时不假思索。 李含笑的品德为人,按君爷就近的观察来看,也是信得过的。 “她父母的事或许与她无关,但是,你别忘了,那终究是她父母。”君爷说话终究是残酷一些,只是说出最严酷的事实。 “你是想说她不愿意大义灭亲?”姚爷的眉毛一样森冷地挑衅起来。 “这说不定的。”君爷道,“再说,更主要的是你和她之间的感情问题,只要感情好,这些事都不算是问题,对不对?” 姚爷好一阵没有说话,是想起一开始和她的约定。要帮她铲除许京惠母女,只是,任谁都没想到,或是,他一早其实该有所察觉的,她父母早也和许京惠母女一样不干净了。 大学里的教授受贿,说起这样的新闻,已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向来,贪污受贿这种事在他们姚家眼中是深恶痛绝,他父亲从来对腐败是绝不手软。何况是在现今提倡反腐的大环境下,她父母被这一揪的话,坐牢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她会恨他吗? 应该不会吧。因为她是那么个光明磊落的女人。 “我想带她回家给我爸妈过个目。”姚爷最终道。 李含笑在办公室里坐的屁股都麻木了,想站起来伸伸腿儿。背后门突然咔一声响,她迅疾转身,对上的,却是老同学的面孔。 李俊涛见是她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也是吃了一惊。刚要拉住门撤出去,后面高大帅冲上来一把将他推进了门里。接着,做了鲁莽事的高大帅,才发现了李含笑。 “李老师?!”高大帅惊呼。 他们知道她来了,可都没想到她是在这里。现在这时候撞见真不算时候,在他们刚刚将李思思处理完。 “你们好。”对于他们两人的异样,李含笑很快看在了眼里,心里有了思量。 “你好。”恢复过来的高大帅,拽着李俊涛往外撤,“李老师你慢慢坐,我们还有事。” “李思思来了吗?”李含笑突然的一句问话,让他们两人在门口生生地扎住了脚跟。 “李——思思是谁?”高大帅反应快,赶紧装傻。 李俊涛老实思维,傻傻的没能接上他话。 “你们不用瞒我了,她来过了对不对?” 眼看她一再追问,高大帅心知若再一口否认,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忙解释说:“她是来过,但是走了。” “她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高大帅可没法帮姚爷完美解释,因为会牵扯到姚爷在实验室里对李思思是做了什么邪恶的逼供。想到李思思那副见了地狱的神经病样,高大帅其实蛮“同情”她的,谁让她哪个不好惹,惹到爷。 “李老师,这个我们怎么知道?” “不,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来找他的,是不是?” 高大帅就此噤声,因为能说会道的他都扯不下去了。 李含笑在心里说想相信他,可是,这心头乱蓬蓬的。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回想起在楼梯口他说的那么坦白,如果有疑问她可以问。感情,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对李思思做了什么当然的事情。 “我说,我不是怀疑他——” 听到她这话,另两个人反而更是紧张。当他们处理李思思的时候,李思思口里一直念着:把柄在我妈手里。 “这,既然你都不怀疑我们领导了。李老师,你问这些问题不是庸人自扰吗?”高大帅像是要对她下跪求饶的表情说,“饶了我们吧,李老师,你这是把我们都拉进了你庸人自扰的泥潭里了。” 目光从高大帅的一脸苦闷,转到了老同学那木讷的脸。 李俊涛接到她求问的目光,挺复杂地侧过脸,道:“有什么问题,问当事人比较好。”说罢,走了出去。 高大帅趁机拉上门。 李含笑愣愣地望了会儿他们撤走的痕迹,手撑住额眉皱了皱。 他们这是怕什么? 中午刚过不久,姚爷先打了电话回家,说今晚会带女人回来。 姚夫人在挂了电话后,马上让周末回家休息的小儿子跑出去给她买菜,给老公打了电话叮嘱加班的老公早点回家看儿媳,接着自己先忙活起整理家务。 姚子宝拿了母亲的钱包,走下楼梯时,顺道招呼上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陆欢。陆欢听说他大哥终于有女人了,乐得帮他拎菜篮子说:“哎,你哥这个剩男,总算也有人要了。” “别说我哥是剩男。”姚子宝是个很维护兄长的好弟弟。 “是。你哥即使是剩男也是优质男。”陆欢马不停蹄点头,一面自然很感兴趣姚爷的未来媳妇,探问,“是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你家南南西西的班主任。”姚子宝道。 “南南西西的老师?”陆欢回忆半天,说,“我没见过。但我哥见过。我哥没有说过这人怎样。你见过吗?长得漂亮吗?” 姚子宝对李含笑印象一般,只知道第一次见面好像能引起他哥兴趣,说:“要不,你今晚躲我房间里,可以偷看。” “好主意!”陆欢捣蒜似地点头。 傍晚三四点钟,姚爷已是亟不可待地先拉上了自己挑的女人回姚家。 等开的车驶进部队大院,李含笑方记起要问:“你这是带我去哪?” “和我爸妈见个面,今晚在我家吃个饭。”姚爷说。 李含笑惊愕地缩圆了眼瞳,紧接喊着要下车:“我这都什么没有准备!” 姚爷自然是不会让她下车,说:“不需要准备。我家不在意这些的。去到那里,说说话,吃个饭,像平常一样好了。装样子没有用,反正之后一家子在一块生活了,什么马脚都会露出来。” 她,是被他这番话惊住了。 “你这是在考虑和我结婚?” 这女人傻的吗?若不是有此考虑,会带她回家见家长吗?姚爷多此一举的目光射过去。 李含笑怎么觉得这男人才是傻的呢?这男人到今没有和她求过婚吧?不过说回来,现在带男女朋友见对方家长时,似乎也不用先求婚。归之,她脑子里又全乱了。 如此情况下,她来到了姚家。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英俊非凡的小伙子,清美出色的五官,具有和姚爷一样的气质。不用想,李含笑都知道这位八成是自己未来的小叔。 “请进吧。”姚子宝打量着她,虽然见过一次,但上回只是远观,这回近看,更看的清楚,这女人,确实一般般。 李含笑只觉得这位小叔,与他一样目光高深莫测,不由心里有些忐忑。低头走进门里。 姚爷在她前面先换了鞋,往家里喊道:“妈——” 在厨房里做菜的姚夫人闯了出来,腰间系着围裙,一边走一边将手往围裙上抹着,走到客厅抬头看到李含笑,笑颜展开:“是李老师吧?快坐。” 姚夫人不像小儿子,对李含笑初次印象很好。 李含笑感觉到姚夫人的热忱和殷勤,受宠若惊。 姚夫人是直接拽她手拉她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吩咐小儿子冲茶,说:“宝儿,把那盒最好的进口红茶拿出来。” “妈,你确定?都要吃饭了,还喝茶?”姚子宝说。 听到弟弟这话,姚爷从房间里伸出颗头,提醒母亲:“她胃不好,别给她喝茶。” 姚夫人这听了可高兴了,想她这儿子是疼媳妇,马上改口:“那不喝茶了,先喝水吧。马上要开饭了。”说完嘱咐李含笑在客厅里坐,自己走去厨房继续忙活。 刚好李含笑接到了刘湘发来的短信,由刘湘这个过来人告诉她第一次见公婆需要注意的事项。见到说一定要去厨房帮未来婆婆的忙时,李含笑慌忙站了起来,冲姚夫人说:“我,我也去帮忙吧。”(未完待续) 公公的意见 “你确定要去我家厨房帮忙?” 姚子宝突然的一句反问,让兴致匆匆的李含笑吃了一惊。 姚家的厨房难道有什么秘密? 姚夫人这会儿回过神来,笑着招呼李含笑:“过来吧,有人喜欢帮忙,问求之不得呢。你别看我两个儿子很孝顺,对厨房是一窍不通,越帮越忙。” 对厨房的活计,李含笑不能说很熟。毕竟现代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要在他们独立之前找到真正会做饭的,尤其是女强人之类,寥寥无几。不过想到在家里时给母亲打过下手还成,李含笑壮起胆子随姚夫人走进厨房。绕过玻璃屏障,见姚家的厨房好比电视里的那套方太专用设施,李含笑微张口,半天没合拢。 没换完衣服,只是脱掉军装外套的修长身影,倚立在门柱边,视线透过玻璃门,在她定住的背影上看了两眼。 姚子宝见大哥都这幅神态了,溜到自己房间里,找到了好兄弟陆欢。 陆欢两只眼,刚从门缝里瞅着门外好久了,现在看到他进来,问:“她会做饭吗?” 在姚子宝看来,这李含笑是傻的,他已经提醒过她了,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反应地跟他妈进了厨房。不是说姚家挑剔未来的儿媳妇,只是姚家人都知道,想要来挑战姚家厨房事务活的女人,无论厨艺如何,很容易被拿来比较。如果厨艺烂,更是容易让人见景生情。 “我觉得她不大会。”姚子宝保守地说。 “不大会,那能比得过我姐吗?”陆欢皱着眉头,很是替李含笑揪一把担心。 他姐蔓蔓,是姚夫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妇,厨艺堪比世界顶级大厨。 见姚子宝默默不吱声,陆欢问:“你哥喜欢她哪点?” “我不知道。” 陆欢瞥了眼他,不信:“你不知道?” “是。”姚子宝悄悄叹气,“或许我哥是喜欢她哪点,但是,我想象中的大嫂不是她这种样子。” “你太挑了吧?你哥都没你挑。”陆欢念他。 轮到姚子宝抬眼瞥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陆欢皱着眉不说话。 李含笑在姚家的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倒不是真的很忙,是被紧张到了。洗个菜,她是一条一条菜叶子用手指撸干净了,生怕不干净,放在水下冲了两遍。 姚夫人先是觉得她太过认真,笑着告诉她不需要这样做,平常那样洗洗可以了。 可李含笑哪敢,要是在饭桌上被人吃出一颗沙子或是一条虫来,她李含笑第一天上婆家脸上往哪里搁。 姚夫人说了两遍后,见她只是听却没有照做,心里确实有些无奈。因为李含笑这是好意,只是,这样一来,这等着菜上桌的时间又得延长了,同时延长里其它菜式凉了的时间。 归之是过之犹如不及。 同是部队出身的姚夫人,不得不感觉到这未来的儿媳似乎少了点什么。 菜端上桌,姚夫人打了电话给老公问情况。姚书记那边是秘书接了电话,说姚书记现在临时有会议要开,正忙,没法回去吃饭了,让他们自己先用饭。姚夫人只得解下围裙,走到桌边,抱歉地冲李含笑说:“李老师,子业他爸忙,没能回来。不过没关系,等我们吃完饭,或许他能赶回来。” 李含笑忙说没关系,心里头,本是该为此松口气的,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想她这个公公,应该是很有背景的一个人吧。她很想早点知道公公的身份。 坐下来吃饭前,姚夫人推了下儿子,道:“让欢儿出来吃吧。反正你爸都不回来了。” 眼看自己暴露了,陆欢喊着宝贝干妈,却也是厚着脸皮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吃饭。 李含笑见又是一个长相很养眼的小伙子出现,而且喊姚夫人干妈,微微吃惊。 姚夫人见状,朝她解释:“他是陆家的二少。是你班上南南西西的小舅,就住我们楼下。” 李含笑方才知道,原来陆家和姚家楼上楼下,挨的那般近。 一桌子人吃饭。有人不停地给李含笑夹菜。姚爷见母亲夹了弟弟夹了,自己再夹累赘,就不给她碗里增添压力了。 姚家人吃饭,向来安静,没有要商量的事,基本都是默默不吭。直到饭吃了一半,姚夫人想起,要问儿媳妇的家境,顺道了解下未来亲家的为人。 被问及自己的父母,李含笑先是在喉咙里稍微哽塞,接着说:“我爸是大学的教授。我妈现在是家庭主妇了。” “这很好。”姚夫人听到对方说是大学教授,想这亲家怎说都是有文化的人,总归比温家人那一类不知好多少。 李含笑听未来婆婆夸自己爸很好,也就有点羞愧地低下头。 姚爷却是被母亲这一问,哽到,心里的情绪复杂了几分。 吃完饭,喝了半个钟头茶,姚书记仍旧未回来。姚夫人本想就此留下未来儿媳在自家里过夜。这时,李含笑接到刘湘的电话,说朋友过来要先回去。姚夫人只得放了她走。 姚爷开车把她送走。 姚夫人在未来儿媳走了后,总觉得今晚这顿饭吃的欠缺味道,不知是缺了什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那两个小伙子在桌边吃着花生自个儿快乐,不由挑了眉,问:“你们今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妈,你想我们做什么?”姚子宝好笑道,“她是我哥媳妇又不是我的。” “吃饭的时候,你们不懂得活跃下气氛吗?”姚夫人想起了是怎么回事,说起他们俩,“欢儿,你平常不是很会开你姐你姐夫的玩笑吗?” “那要看气氛。”陆欢摆出副无辜的表情,“再说,我向来哪敢开姚大哥的玩笑,姚大哥和我哥一样。” 羊毛出在儿子身上?姚夫人蓦地锁眉。 这李含笑刚走不会儿,未想,姚书记归家了。 姚夫人接住老公的公文包,念叨:“你和她只差那么一会儿,可以见到了。” 姚书记只是笑笑,问:“子业呢?” “送她回去。” “回来让他到我书房一趟。” 姚夫人听见老公这话一怔。至于两个小伙子眼对眼,立马跑到楼下陆家避难去了。 姚子业把佳人送到幼儿园门口,刚想了些话要和她说。李含笑却是马不停蹄地推开了车门出去,站在车外向他挥手拜拜。他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转了方向盘,往回开。 回到家里,看到父亲的鞋,他走进客厅后径直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姚书记让他先把门关了,接着说:“我打发你妈去楼下走会儿。” 姚子业坐在了父亲的对面,看着父亲回到家手里还在忙政府的公告,说:“爸,如果没什么事,你忙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姚书记停下双手,抬起来望着儿子的一双眼睛,藏着深海一般的目光。 光是父亲这眼神,姚子业都微微皱了眉。俨然,父亲都从哪里听说了,以至于今晚上不知是不是借口没有回家来和李含笑会面。 “喜欢她吗?” “不喜欢我也不会追了。”面对家人,姚子业向来坦诚。 “她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 “应该是?” 姚子业感觉被逼的一丝狼狈:“爸,我追人家总得给些时间吧。” “也是。”姚书记似乎放了儿子一马,“她都愿意随你到我们家来了。如果说一点都不喜欢,说不过去。但是——” “爸?”姚子业微挑眉。 “但是,她只是喜欢我儿子,肯定是做不了我儿媳妇。”姚书记说话自来是温温吞吞,不紧不慢,斯斯文文,可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固有军人的一种铁的不可动摇的性质。 突然听到父亲这完全出乎意外的表态,姚子业可以说是微吃了一惊并且疑惑:“爸,如果你是想说她家里。可她爸妈的事和她无关。” “她家里的事是一回事。”姚书记道,“主要是她本人。你有问过宝儿的意见吗?不要问你妈。你妈很想抱孙子,已经心里不敢存意见了。” 回想起今晚上自己弟弟的表现,似乎对李含笑也不是很亲近。姚子业原想一回生两回熟的事情,被父亲这一说难道不是。于是,姚子宝被叫了上来。 “爸,哥?”进到书房里的姚子宝,听到要自己说对李含笑的印象,面上有些为难。 “有什么话直说。你哥想听听你意见。毕竟未来我和你们妈是要先走你们一步的,如果你们两兄弟娶的老婆不能彼此接受的话,我和你妈走的也不安心。”姚书记这话相当于下命令。 姚子宝深吸口气:“哥,我没觉得她长相不好,或是工作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姚爷心里一惊,没想弟弟对李含笑真有些意见。按理他弟弟和李含笑只见过两次面。 “她不适合你,哥。我和陆欢的感觉一样。” “怎么不适合?” “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林佳静,你说她不适合我,即使我脸上青春痘没有了,她迷恋的,也不过是我的外貌。我觉得李老师看着你的目光,最多也就这个程度。” 没错。弟弟的话没错。毕竟他和李含笑认识时间不长,彼此需要更多时间了解。李含笑现在只是先迷恋他的外貌有可能,但他相信她远不止是这样一个肤浅的姑娘。 “她是一个有性格的女子。”姚爷为自己相中的姑娘说话。 姚书记却是因儿子这句话,微肃起温和的脸:“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了,你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娶老婆不像谈恋爱,这点事儿我一直认为,不需要我们长辈说,你和陆君自己都很清楚。所以最后陆君无论如何都娶了白露。你如果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们这群长辈不鼓励你去破坏囡囡的婚事,为什么陆君会选择白露,真是必须,好好自己去想一想了,毕竟你年纪不小了。” 姚子业是怎都没想到父亲突然训斥起了自己择偶的标准。正因为姚书记这口吻,没有半点针对李含笑的意思,让他竟是一时难以驳斥。 目送儿子走了,姚书记让小儿子帮他拨电话。 在家的君爷接到他电话,并没有感到惊讶,沉声道:“干爸。” “子业今天带了女人回家,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不是我说你,陆君。你和他兄弟多少年了,他对女人说是了解,其实对自己怎么挑女人是一个糊涂脑袋,你清楚。” 君爷被训的只有挨骂的默声。 “总之,这个女人,我不满意。” 别看姚书记文质彬彬,做起决定来,完全是善于发号施令的陆司令都没法比的,不愧是身坐第一把手位置上的人。 君爷只知道:公公不满意,和婆婆不满意,是完全两个概念。婆婆不满意,只要公公没意见,这媳妇照样有可能进门。公公不满意的话,这趟婚事基本可以说是GAMEOVER了。何况,是姚书记这样的公公。 照理李含笑和姚书记都没有见过面,李含笑哪里得罪了姚书记? 李含笑当然没有哪一点能得罪姚书记。姚书记不是能轻易被人得罪的人,姚书记的心胸十分宽广。姚书记对李含笑的不满意,不在于李含笑的条件。 从姚书记那头接到明确指示的君爷,左右为难地挂上了话筒。 白露刚把一岁大的儿子喂饱了,哄着睡着了,回头,看到丈夫那一脸相当为难的表情,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不由问声:“姚书记说了什么吗?” “说子业这婚事八成得告吹。” 白露因他这话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抿嘴而笑。 “怎么了?”君爷见她还能笑得出来,闷声问。 姚爷和白露的感情向来不错,白露这般落井下石笑话人家,是不是过分了。 白露忙说:“没。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个人和我说过,说,像子业,像赵大夫你们这类,都是一个样的。” “一个样?” “都是傲娇犬。一方面想表现的像个男人去追自己想要的女人,另一方面,都是最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什么样。用句诗来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此富有诗意和一针见血的犀利话语,出自谁的口,君爷只要一想就知,冷哼:“囡囡说的?” 白露给小姑打掩护:“这个我可不能说。” “她还说,我也是这一类人?” 白露更不敢吱声。 君爷再一哼,对自己那伶俐剔透的妹妹,总归是无可奈何:“囡囡的说法,对子业来说,不是全错。你看子业之前所谓感兴趣的女人,常云曦?李含笑?” “都是对他好像一开始没什么好印象的女人。”白露接着丈夫的话说,“所以他这是,好像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 姚爷是,追他的女人太多,使得他一概看不上,认为那些女人通通是肤浅的。也因此,对看不上自己的女人,反倒有新鲜感。 他妹妹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傲娇犬。 “姚书记都这么说了,你打算怎么办?”白露担心丈夫陷进姚家的家事里,到时候两面不讨好。 君爷拿起早在办公桌上堆砌如山的文件,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管人家的闲事。子业的事,我没去阻止他,是因为这事儿,纵使干爸不出声,八成也得吹。” “怎么说?” “就像囡囡说的,她不是适合子业的那种女人。”君爷一边这么说,一边在心里头忍不住腹诽自己的妹妹。想他这个道理那是琢磨了多久才通,他妹妹莫非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神了。 白露点着头。 君爷想到什么,嘱咐她:“李安东被抓,可能就这两天的事了。你让人给我盯一盯,盯谢长诚那边,因为李安东一垮,他们实验室研究的结果,可能会落到谢长诚手里。” 丈夫要办的事儿,白露向来不遗余力去帮丈夫完成。不过,看丈夫这两天熬夜忙的,似乎都不是这些事,问:“还有其它吗?” “这个忙你可能帮不上。”君爷做些微的头疼状,翻着手里的一沓沓资料。 白露这会儿凑过去看,看到了是一沓人事履历表,问:“你们内部要做人事调动?” “徐护长她们一批人,年纪都大了,准备要退一线。” 护士退一线和医生退一线,是两码事。医生退一线,可以去研究室。君爷单位里本身最多是研究室,顺便还可以带新人。护士退一线的话,是连病房值班都办不到了,只能是调离本单位去其它地方。所以,徐护长她们这一批,如果一退,护理层的中坚力量等于是垮了。 白露是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但是,是稍微知道现在护理界的一些事,谁让她是搞人事的,说:“听说,现在是人才流失严重。好的护士出国成潮流。” “因为国外也缺护理人才,干脆到我们国内挖人。尤其是有学位有学历的护理人才。”君爷作为领导要挖,当然是要挖最好的人到自己单位来。再说他的人,和特种兵的人事选拔一样,向来是从基层单位里面挖。只是,医生是好挖。想到君爷这里来的医生,多的很,因为这里给医生的各种条件太优越了。护士呢,没人想到君爷这单位来。 为什么? 照徐护长的说法。好护士何必到君爷这里来受苦,或许,钱是多些,可是,职能岗位升不上去,像君爷这样的单位,给护士能安排的职能岗位,最多做到徐护长这样的位置,而且只有一两个。可如果是在医院里,有些护士甚至能升到副院长的位置,不然,最少是个护理部主任。当个护长更是绰绰有余。只要当上护长以上的领导,不用做一线工作和熬夜班了。到君爷这里的护士,百分之九十九,却都是熬一线要熬到白头。 可以说,君爷单位里这几年新招的护士,都远远达不到君爷想达到的指标。只是,前两年,他刚坐上这个位置,没有时间去了解和顾及所有方方面面。现在,随着一批护士里头老骨干要走,问题显露出来了,被他看到了。 别说他本人,没有一个医生不想要个好护士。好护士等于医生的左手+右手,不知可以省下医生多少工夫。 问题严重到,君爷不得不面对和承认,这些好的人才,不是自己,就是被人藏着掖着。 “猫腻!”君爷翻完一沓人家送来的履历,骤然一只手怒打在文件纸上。 白露在旁边,听他发火,不敢吱声。 幼儿园员工宿舍,李含笑带了刘湘,今晚准备两个人一块窝一晚。刘湘是听说她上对方家见公婆了,兴致冲冲赶过来为她高兴。李含笑对于刘湘的一连串追问,只是微笑不好意思作答。 问的最多的,公公婆婆对她满意不满意。 李含笑觉得,婆婆姚夫人很好相处。至于公公,没见到人。 刘湘说:婆媳好相处,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无疑给李含笑吃了颗定心丸。 耳听她们两人在宿舍里这么说,是走过的人,都大致知道李含笑看起来要结婚了。总是有些心存不甘的,妒忌的,要给李含笑头上要泼些冷水。于是,丁睿菲,把从别人那里刚打听到的消息说给李含笑听了,说:“听说,那姚科长,之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找对象,完全是因为之前他本来有未婚妻的。那未婚妻,听说家世可显赫了,是陆家。” “未婚妻?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刘湘听见这么充满酸涩味儿的话,都忍不住为李含笑驳嘴。 “李老师不信?可以去问南南和西西。他们的妈妈,据说就是以前和姚科长订过婚的姚科长的未婚妻。” 李含笑脸色一僵,是突然想起今晚上陆家二少在姚家和他们一块吃饭的事。(未完待续) 分手吧 李思思被高大帅拎出了大门后,神情恍惚。高大帅是把她直接扔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她家的住址给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一路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小姐,你家到了。”司机催她下车。 李思思抬头,从小区门口处可以望到自己住的楼层,想到许京惠有可能在家,她慌乱地躲了起来,说:“不,我不下车。” “小姐,你不下车想怎样?”司机有点急了,总不能让她赖在他车里不走吧。 李思思只知道,如果她这会儿回家,被母亲知道她干出的事,不,她自己恐怕也在劫难逃。 “去哪里都好,带我先兜一圈。” “什么?” 李思思冷静了下来:她要逃! 一路,她打电话给谢长诚。这时候,她除了谢长诚已经别无可靠了。可电话打了许久,谢长诚并没有接。她一口骂着男人不可靠,一方面调取了所有存款,第一时间离开了北京。 李含笑在宿舍里,征着,实在没法将南南和西西的妈,与姚子业的未婚妻这一名号联系在一起。说起来,陆家那对小恶魔的家长们,因平常来接送孩子的,基本都是君爷的人,以至于她与这对孩子的妈,像是只有第一天幼儿园校车去孩子家门口接人的时候,照过一面。印象,十分的浅淡,她回想了很久,都没有能把对方的样子回忆起来。 “听说是个著名的大画家呢。”丁睿菲见到她动摇的表情,心里的高兴不由形色外露,一个劲地追说。 刘湘抄起桌上一本杂志,往丁睿菲的头顶上扔过去:“有没有你这样缺心眼的朋友?” 丁睿菲哎呦叫一声后,冲过去撸起袖口做出要与刘湘开架的模样:“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才叫倒霉!你懂什么?像她这样的人,要和姚科长在一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大吨位的刘湘哪会怕她,针锋相对,“你这是妒忌,妒忌她!” “我妒忌她?是,我是妒忌她,但没有她这么蠢!”丁睿菲叉腰叫,“姚科长的爸是什么人,她都不知道吧?” “什么人?”李含笑砰跳了起来。 看到李含笑要吃人的吓人表情,两个互相对骂的人,忽然全部停了口看着她。继而,丁睿菲诡异地勾起了唇角:“姚科长果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呢。这不很奇怪吗?都说带你回家见他父母了,都不告诉你。” “有屁快放!”刘湘朝她吼。 丁睿菲非要吊着她们胃口似的,悠悠了很久没有说。却是董云雅突然轻声插了进来,道:“知道我们的市委书记姓什么吗?” 看得出,宿舍里这两人,自从得知她与姚爷有瓜葛后,是费尽心力去探听消息。应说,没有个人看好李含笑和姚爷这一对。如果像李含笑这样的麻雀都能一飞登天,这世上的灰姑娘岂不是到处可以捡。董云雅,也是在得知姚爷的背景后,大失所望。 姚书记那样的公公,怎么可能看上李含笑这样的儿媳妇? 李含笑是大学教授的女儿又能怎样,李含笑自身的条件完全不行。 像姚家这样的家庭,拿个幼儿园代课老师当儿媳妇,在外面说,人家都会说姚爷自降身价。 李含笑软坐了下来。她想过,想过很多关于他父亲的背景,想过是什么高官,但是,现在揭露出来的真相,依然让她震惊。她好歹算是半个高干子女,姚家这样的家境意味什么,很显然。 她心里没有这个准备,做到市委书记儿媳妇这样的准备。 如果说,这个得知未来公公身份对李含笑是一个惊奇炸弹的话,那么,到了第二天,突然接到母亲电话,称自己父亲以及许京惠一块被纪委带走时,李含笑感觉是天突然降下一道雷贯穿了自己。因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上他是这样急着带她去见他爸妈。 刘湘见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更是不敢离开她。陪她先是去到李家了解情况。 李母在听到老公出事后,一早已是哭成个泪人似的,见到女儿回家,抓住女儿衣服仍旧只会哭。 对自己的父亲,李含笑心头的滋味是难以形容的。或许,对于李安东有太多的不满,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爸,于是问母亲:“妈,知道是谁告发爸吗?” 李母摇摇头:“不知道。”口上虽这么说,但是,在许京惠一块被抓却没有看到李思思的时候,她就知道,八成是从李思思那里出了问题。 稍微看眼母亲脸上的表情,李含笑都能猜到一二,顿然怒道:“妈,你到这时候还只是想维护那个人?哪怕她害的我爸去坐牢!我呢,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 李母被吓了一大跳的样子,连忙说:“含笑,你是我亲生的女儿。”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李含笑实际上不想光想着自己的委屈责备父母。再说,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李思思的错,说:“妈,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怎么帮爸呢?” 都被纪委抓去调查了,平日里与李家好的人,这会儿哪个不是选择明哲保身之计,谁能顾得上李安东是死是活。因此,李母是上哪都找不到人帮自己老公脱罪。到底这时候只有亲人最亲。李母边抽泣,边是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你别搀和了。抓你爸的人是纪委,这个时候找谁都帮不上忙。” 这时的母亲,是心疼她这个女儿的。李含笑心间弥漫起了温情,不管怎样,李母当妈,当的还算尽责,不像李安东。哪怕只是为了母亲,她都得在她爸这个事上想想办法。 仅是稍微犹豫,李含笑拨打起了号码。 纪委一早去抓李安东和许京惠的事,姚子业是清楚的。昨晚上的话没来得及说,现在看到她打了电话过来。 “不接吗?”冷冰冰的调子从旁插进来。 姚子业看了看旁边那张几乎万年不化的阎罗王脸,在接起电话前先问:“听说我爸昨晚给你电话了?” “嗯——”君爷对此没有隐瞒。 “说了什么?” “父母说什么都好。你自己要娶的女人,终究是你自己决定。”君爷这话,算是打算彻底当甩手掌柜。 姚爷为此有点儿咬牙,按下接听键。 君爷在他旁边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他只好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 “你好。”这是李含笑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连称呼都没有?姚子业微皱眉,说起来到现在,她对他都没有叫过名字。 “我爸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李含笑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开口后,直奔主题。 “是知道了。” 听他答的爽快,李含笑嘴头却苦涩:“什么时候知道的?” 姚子业知道做决定的时间到了,反正,事后她肯定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选择相信她:“你爸的严重违纪问题,是我让人告诉纪委的。这是在你委托我去调查许京惠和李思思的问题时,挖掘出来的内幕。”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整件事,她爸之所以要坐牢,始作俑者是她吗?没错,她爸犯了过错,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她一直秉持正义,知道他做的都没错。只是耳听他说的这样理所当然,心里有点东西没法释然。 “你既然知道了,昨晚上还带我去见你爸妈?” “我和你的事,和你爸怎样毫无关系。我娶的是你,不是你爸。” 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很罗曼蒂克。一个男人不怕她是罪犯的女儿,想娶她。可不知为什么,在听说了他显赫的家境后,她现在唯一心里的感觉只剩下两个字:“虚伪!” 她吐出。 君爷在看到离他几步远的背影像是在半暗的房间里变得一丝僵硬时,略微垂下眉,静静地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你说我虚伪?” “你不是虚伪是什么?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很高兴吗?我李含笑是需要被你怜悯的人吗!” 绕是向来好脾气的姚爷,被这样一番攻击下来,心里不能不被震动。 “李含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样,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去看你。” “你来做什么?你来了能做什么?我爸都是被你告了,你告诉我,你来了能做什么!” 都到这地步了。多说一句都无益。手指果断按断了电话。变得又僵又冷的身影急速地转回身,在要奔往门口时,冷冷的声音在他后面冒起道:“你现在去,只可能是和她吵。” 抓住门把的手一顿,眉毛一挑:“你不是说不管我和她的事吗?” “你可以去。但是,去完后,什么结局你想清楚了。” 四目对峙一刻。之后姚爷抓了外套和车钥匙,飞奔出了门口。 在李家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李含笑愠怒地咬紧了嘴唇:他居然这样挂了她的电话? 刘湘在旁看着也有些怔,是没想这男人脾气还挺大的。 姚爷给人的印象向来是斯斯文文的,只有少数与他相处久的亲密人知道姚爷的骨子里完全不是这样。 接下来不到二十分钟,姚爷飞车到达李家门口,让李家里面的三个人,同时又是被惊到。 李母终究畏惧姚爷的身份,给姚爷开了门。 李含笑当着他走进来的面背过身去,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李含笑。”他走近。 “你不是挂了我电话吗?!”她恼怒地一掌打开他伸来的手。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使得屋里另外两个人,李母和刘湘,都惊诧地呆站着。 掌心是瞬间被她打到了有痛楚的感觉,向来风轻云淡的妖孽美瞳,掠过一抹异样的颜色,继而,他的声音益发沉了起来:“告诉我,你究竟是在生气什么?我不信,你这是在生气我在你爸问题上的事。” “是!”她蓦地一声高亮的否决,“我就是生气你这个事!我没有你清高,你可以走了。” “李含笑!”听到她这话,他真的气了,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骇色,“你对我有气有委屈都可以,但我不希望你说这样的话,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她高昂起来的下巴,没有丝毫退缩的倾向,“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他原以为,他来了,面对面了,一切,在两个人见了面后,完全会变得不一样。结果,是不一样。她的反应,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是他不了解她吗?不,他不信他自己会看走眼她的人格。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双目望着她,眉头紧锁。 她侧过的脸,只是盯着屋内一角。 屋里陷入僵硬的漩涡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师母!师母!” 李母扑向门口,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长诚!” 谢长诚从门外急速地走进来,先两只手扶住走路摇晃的李母,说:“对不起,师母,我刚才接到消息。” “我打了你很久的电话你都关机!你究竟和思思是去了哪里?”李母到这时都以为李思思和他是在一块。 谢长诚微含下巴,一边扶着李母回客厅里坐,一边低声说:“我昨天在医院值班,一直都不知道出事了。至于思思,她没有和我在一块。自从前段时间她说要调职,我暂时没有和她联系了。” “思思没有和你一块,那她是去了哪里?”李母惊诧地追问。 “她——”谢长诚一双深邃的目光,迅速地落到了姚爷身上,接着收了回去,声音更低,“师母不用担心。她昨天下午离开北京,现在,已经有人去带她回来。” 李母听完他这话,不正坐实了是李思思捅了马蜂窝。她跌坐下来后,双手捂住脸,心里只能念着:作孽,是因果相报。 李含笑回头,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可能知道内情的母亲应是猜到父亲此次凶多吉少了,她李含笑的心头便是被母亲的低泣声阵阵挠着。 一屋子里,只余李母不间断的哭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刘湘,都感觉到站在屋内中央的姚爷,似乎与这家里有点儿格格不入。 “思思,思思怎么这么笨呢?”李母在抽泣声中问,不知究竟李思思是遭了谁的圈套。 谢长诚这时候冲屋里的姚爷说:“姚科长,请你先走吧。” 妖孽眉下,那双既美又冷的狭长眼睛,锐利地扫向他。 “姚科长,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这时候你继续留在这里没有用处。”谢长诚道,“或许你很大义,或许你认为自己做了这些事情,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真心为含笑想一下,或许你不会这么做了。只能说,你不是真心为含笑和含笑的家人着想。” 刘湘听着谢长诚这话,都不禁在心里说:对啊,如果真是爱着李含笑,照理,一个正常点的男人都不会做的如此绝情的。 李含笑心头再次被刺了一刀似的。 “含笑!”他只是看着她,他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他相中的女人,应该知道大义。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这个家庭是最好的。 “我们分手吧。”从她口里吐出来的,却最终是这几个字。 坚信的固堤,被这冷冷的几个字撕出了条纵横的裂痕,瞬间,洪水从裂痕里面涌出来,决堤。 始终背身的李含笑,在听见那坚定的脚步声由近去远,到消失在楼梯下时,猛地闭上眼皮,用力捏紧的双拳哆颤不止。 走下李家大门的姚子业,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伸手拉开雪福来车门时,突然见高大帅在驾驶座上好整以暇地坐着。 “姚爷,你上去时忘了拔钥匙。”高大帅若是很无辜地举起只手说。 知道他是谁派来的。姚爷自然怨也不能怨,拉开后车门做进去,道:“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 “喝酒吗?” “不喝。”声音顿了下后,一脚踢到前面,“你难道不知道本爷不喝酒的吗?!” “爷,你喝过菠萝啤。”高大帅斗胆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可坐在后面的爷,没喝酒,都已经像喝醉了一样神游了。见状的高大帅,没有再问,开着雪福来,慢吞吞地开进车河里,一面是小声向其他人汇报情况。 不久,几乎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姚爷好不容易迎来的桃花又是昙花一现。只是这次的问题似乎严重一些。每个人心照不宣但不敢说:这回是姚爷被女人甩了。 姚子业是想不明白了。前几天,他和这女人,还在打情俏骂,他为她解决那些欺负她的人,他为她出气,似乎,她和他是可以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应该是会永远站在同一阵线的,为什么突然形势一百八十度一变,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 说分手就分手的女人,真够冷酷的,而且,美其名曰——为他着想。 虽然这些后话不是她亲口说,是刘湘代替她发的短信。刘湘的大意是,其实李含笑知道了他父亲是市委书记后,害怕自己家里的事影响到他老爸的声誉,肯定是要划清界限。反过来说,是他姚子业不会做人,做出这般的事来,不就是想要甩掉她的前奏吗? 分歧就在这了。他姚子业不认为家里的事能影响到决心要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李含笑却不这么认为。 男女之间的矛盾激化到根底,无疑只剩下: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姚爷的杯子里不知道被灌满多少杯菠萝啤了,只是这菠萝啤怎么喝都喝不醉,使得他脑袋无比清晰——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爱他,或是他是不是真心爱她,或许他以为两人相处下去能够真心彼此相爱,毕竟彼此都对对方很有兴趣,但是,一切,都在今天停止了。 赵文生从高大帅那里得到消息后,走进大排档,拉了把椅子坐下后,看到桌上摆满的是菠萝啤,讶道:“高大帅,你怎么给他点菠萝啤呢?” “他只要菠萝啤。” “菠萝啤顶什么?菠萝啤百万杯都不醉。”照赵文生的说法,这时候需要的是一杯入肚马上能让人去睡觉的白酒。 高大帅撇撇嘴:“那你不直接给他水里放安眠药。反正你们大夫不缺这个。” “哎——”赵文生叹气高大帅不懂做事,一面往口袋里掏出张处方写上几个字,让高大帅去附近药店买安眠药。 高大帅揣上处方纸立马跑了出去。他这也急啊,都在这里陪爷喝了一天喝不醉的菠萝啤了。 等高大帅一跑,端着酒杯的姚爷,斜眼看着刚进来的赵文生:“他走了,你陪我喝?” 赵文生推推眼镜架,斯文地笑笑:“姚科开口,我当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看到他笑的姚爷不满意了:“你这是不是在肚子里笑我?” “我,我哪敢?”赵文生一愣。 “你看陆君都没有来。他在我出来前给我放过话。好了,现在他说的中了。你信不信,他在肚子里笑我?” 原来是埋怨某人没有来,这些人对自己关心不够,看来姚爷喝了这菠萝啤,真是有点半醉了。赵文生一边笑,一边还是很认真地帮人解释:“原来孝义也要来的。只是陆君发了脾气,孝义下午陪他去其它地方办事了。” “他发什么脾气了?他天天那个臭脾气,哪天不是发脾气的。”姚爷如今这发牢骚的样子,在赵文生看来都有点像闹别扭的小孩子。 赵文生说:“你走后不久,来了个急诊。因为病情很急,又挺重要的一个病人,其它医院处理不了才送我们这的。陆君亲自上阵。结果,因为是急诊手术,变数大,手术后面需要一种排液管,在暂时没有储备的情况下,外科医生,不就得拿其它管子代替吗?” 应说,赵文生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挺有效的,本来就一心只扑事业的姚爷的注意力被转走了,问:“没有找到合适的管子?” “是,陆君都快气疯了。后来手术室的朱护长和徐护长两个人,一块跑到邻近其它医院借。这脸,可算是丢大了。因为,找的,只不过是一条小号的排痰管,照理说,应该有备的。” 关于新老护士更替的事,姚子业作为领导,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问题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我知道陆君对这两年新晋的或是新进的这一批护士都不满。”姚爷陷入了深思,“如果这个准备工作再提前点做,也就没有这么狼狈了。” 可是现在有政策,只有的确缺人的情况下,才能招人。因此,想他们提前招人,也是不可能的。 “这不,他下午,把孝义叫来,两个人,跑去了其它医院狩猎。”赵文生根据君爷的说法是,好人才都被其它单位藏起来了,君爷忍无可忍,决定亲自去挖人。 姚爷听到这话都不禁嘴角微微咧开,心情似乎有了好转:“他这打算怎么去偷人家的?” “不知道。以他的风格,我看不是偷。”赵文生说这话不是不厚道,只是谁都知道,以君爷的霸王条例,注定只能是抢。 听完这话,姚爷心神一定,抓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道:“走吧。” “姚科?”赵文生忙跟着站起来,对他突然改变的行动微微吃惊。 “我爸说的没错。我这人,到底和陆君一样,第一是工作。”姚爷面无表情说完这话,直走出门。 有一句话,他其实忘了和她说:她以前说的都没错,他是一个冷血的男人。 李含笑一夜坐到天亮,没有等到他一个电话,心里,刮起了寒风。(未完待续) 白露的助攻 姚夫人在听说儿子的婚事吹了,并且自己老公有插一脚的嫌疑,不得不找到老公进行一番深刻的谈话,大有让老公反省的意思。 “你这人怎的,吃错药了?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姚夫人开场词扣一大帽子,任谁都得气火。 姚书记是斯文干将,向来不和任何人生气,更别提会到家里和家里人置气。亲手倒杯茶给夫人,温温呵呵地开声:“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我们是不该插手。” “这不就对了,你为什么——” “什么叫对了?”轻声轻语之中,转眼之间姚书记给夫人反将了一军,“你当时要嫁给我之前,没有领导找你谈过话,我爸没有先调查过你?” “可——”姚夫人一怔,“那个时代,和我们现在这个时代——” “那个时代,没有像我们家说去调查儿媳背景的,也比比皆是。你既然嫁了给我,进我们家第一天,就应该知道我们家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妈常敲你,是这个原因,知道你心肠太好,偶尔要犯浑。” 姚书记一番话侃侃道来,似乎句句在理,姚夫人一边锁着眉头,一边当仁不让要为儿子和李含笑说话:“你说说,子业挑来的女人你哪里不满意了?是因为她家里人犯事了吗?那是她家里人犯下的罪过,与她无关。老姚,我不信你会是非不分!” “我哪里说过她家里人犯事与她有关了,但是,她家里人犯事,在社会上,她必是要被人说的。既然她都会被人说,子业不会被人说?” “人家能说什么!况且人家说什么都好,我们当耳边风不就完了,我们心中无愧。” “心中无愧什么?她之前或许能和家人犯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你能保证她和她家人因此一刀两断吗?你能保证她家人以后不再犯事吗?” 两句话可谓一针见血,刺的本来嘴头上很硬的姚夫人脸色一白。 政客即是政客,政客的算计是彻头彻尾的,因为一翻船,往往原因不是现在,是以前不自觉中埋下的祸根。姚夫人不得承认自己,似乎是近来退休的时间长了些,以至过于安逸,都快忘了以前那些在腥风血雨中怎么和丈夫一块并肩走过来的日子。 “知道我怎么肯定她不会和她家人一刀两断?”姚书记问。 姚夫人摇摇头,又说:“毕竟是血脉相连,想断不可能。” “这是原因一,二是,她性格使然,和她父母即使有矛盾,她自己看的开,所以你看她采取离家避开的方式,没有和她父母正面撕裂。” “她这样孝道没有错。”姚夫人还是为李含笑说了句话。放到社会上来说,并没有说父母或是子女犯了事,父母可以抛弃子女或是子女可以抛弃父母,不然会被说缺德。李含笑这时候回到父母身边,是对的。 “她是个好姑娘,我承认,只是不合适我们家。” “或许我们接受她,社会上能理解。”姚夫人仍旧是很开朗的。 姚书记念回老婆:“你这不把问题兜回来了吗?” “那,那这说到底,是她得为父亲犯过的错误背罪了?” “这要问你儿子自己了。” 姚夫人听到这话,怔怔地望了望老公:“你是说子业做的不对?” “你说呢?” “当然不可能。”姚夫人想,换做自己,都不可能做这种包庇罪犯的事情,哪怕自己多中意李含笑这个未来儿媳。 “那就对了。症结在这,子业认为她会站在这边,结果,她始终要回到父母那边。” “子业让她和她父母一刀两断,不是不近人情吗?” “所以说子业犯浑,你跟着犯浑。在我们家,没有这种说两边站的道理。嫁进我们姚家的媳妇,得想好了,事事必须以老公为准。” 姚夫人皱眉:“你怎么突然变得霸王了?感情人家辛苦养的女儿到了你们家,就变成你们了的。” “我说的是大事。”姚书记没有和老婆客气,“古往今来,每个伟大的男人背后,绝对有个伟大的女人。这个女人肯定是不惜牺牲一切去辅助自己的男人。你说的那些强悍的女性想自个儿伟大的,我们姚家供不起。” “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些?”姚夫人也是个自强自立的女性,实在有点听不过耳了,驳了嘴,“莫非女人都是你们男人的附属物?” “不,不是我们的附属物,是和我们并肩战斗的战友。深爱彼此,了解彼此,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牺牲,也能牺牲得起。只有这样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女人,让我们姚家男人尊敬和深爱。” 姚夫人在丈夫这段话里,听出两个字眼“智慧”,终于灵光一现,看出问题所在了:“你嫌弃李老师不够智慧?” “不够爱你儿子,不能事事为你儿子着想,还谈什么大智慧。”姚书记淡淡的一句话判了李含笑的死刑。 “我说,这换做其他人,不一定做的李老师好。”姚夫人絮絮叨叨地说。 “那好,我举几个例子,你听着。” “你说。” “囡囡嫁给她老公后,个个都说蒋大少是妻奴,但蒋大少真正发话的时候,囡囡有说句不吗?按理说囡囡现在的家境背景家产,都远远超过自己老公。” “……” “再说那个常云曦,都说是个有性格的女人。可是,她在单位里哪怕受人白眼,有和人家动不动闹事吗?她出差在外,办理公事时,处处忍受温家那种极品,把事儿正式办好办完了,回头来,从不说那极品半句八卦。这和囡囡从不在外头爱表现一样,叫做大气。季云瞒着常云曦,结完婚马上提出出国,常云曦再大的脾气骨气都好,还不是一句话都没说,乖乖和季云一块出国。” “常云曦和囡囡一样,都是会忍的女人。”一比较下来儿子之前错失的两朵桃花,姚夫人叹气。 “小不忍,乱大谋。”可见姚书记都是把平常李含笑的表现都记在眼里了,“你儿子现在追这女人,是觉得她新鲜,有正义感。我听说她想当律师的,你看周玉当律师到现在,别说她自己,她身边哪个女律师,那种有大抱负的女律师,哪个不是家里是小老公的。你儿子是能在家里当小老公的男人吗?” “可这姑娘终究是子业自个儿喜欢自个儿挑出来的。”姚夫人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只好冒出了这句。 “所以。”姚书记更显得语重心长了,“这事咱们不能怪人家姑娘的错,首先是我们自己儿子有毛病。我们自己儿子在这方面不够成熟,别看他经常在女人圈里一片好声音好像很成熟,其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当老婆才实际都不清楚。我都和陆君说了,要陆君多提点他。” “陆君对李老师印象不错。”说到君爷,姚夫人找到了盟友,叽里呱啦地说,“南南西西,还有那小包子,都很喜欢李老师。” “小孩子懂什么?”姚书记界限划的很清,再聪明的小孩仍是小屁孩不懂得大人的复杂世界,“陆君对人家印象不错,但有没有说过她很特别?” “特别?”姚夫人再一怔,是再次感觉被老公抓住了把柄。 “你看他们一圈子的人,要么,娶圈里的人有保险,比如赵文生、陈上校。蒋大少和季老师当时挑对象,可都是一眼觉得囡囡和常云曦很特别,这种特别,得到他们圈里朋友的认可。你儿子挑的这位李老师,一,不是圈子里的。不是圈子里的没关系,不够门当户对没关系,只要能得到圈子里的人认可。这个认可,不是说单单说是个好姑娘足矣。你总不能让你儿子把媳妇带出去时,一圈子朋友妻比下来,你儿媳妇黯然无光让你儿子无话可说吧。” 姚夫人在老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本是端的正义凛然的气势,蔫的一干二净。 要想婚姻维持的长久,尤其是他们这种不能随意说离婚的大家庭大圈子,在结婚之前,更需慎重,是要把婚后许多事情都考虑清楚了。往往,离婚,不一定是因两人感情破裂,感情破裂之前,必有这个那个的琐事作为矛盾的基础。 姚书记把手搁在老婆肩膀上用力地按了两下,宛如个好战友说:“当然,如果她能够在爱我们儿子的情况下,愿意改造自己,那也可以。不过,我想,她有可能走现在另一类年轻人的想法,是要么你爱就爱,不爱就不爱,犯不着非要为男人牺牲。这不是说她这种想法有错,只是,不适合我们家罢了。” 姚夫人撇了嘴:“怪不得,陆君最终仍是娶了白露。” “所以说人家陆君比我们儿子聪明。你我结婚那么多年,还能不明白?我们当初结婚前,有轰轰烈烈谈过恋爱吗?人家现在年轻人喜欢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是他们不明白,真正的男女爱情,是要在婚后携手的漫漫长路中培养出来的。我们姚家男人最明白,婚要长久,家里面永远最大的功绩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因为女人要付出的比男人更多。不然我怎么告诉两儿子,他们即使不孝顺我,也绝不能不孝顺你。” 姚夫人因老公最后那句变相的爱的表白,红了脸,两手尴尬地推着丈夫:“行行行,你去书房吧。这事我都依你了。我最多,不过是为我儿子可能会失恋伤心。” 听到老婆这话,姚书记转回头,是叮嘱老婆别太溺爱了:“所谓摔跤的孩子才会长大。他们年轻人,接下来想怎么处理他们的事,我们不要插手了。” 姚夫人听明白了,其实这事儿,老公压根没插上任何手。如果她儿子真要娶李含笑,他们其实做爸妈的,也阻止不了。问题,还是出在年轻人自己身上。 刘湘陪了李含笑一夜,没有等到男方的电话,不禁为李含笑憋了股气。一般来说,男人这时候更该用力寻求女朋友的原谅。但是,姚爷始终无声无息。这男人,哪止脾气大,是有没有真正爱过女人? 李含笑的心全冷了。她在这时候突然发觉他以前的好,比如,在她提着行李走出李家的时候,他已经开车到那地方等着她。 现在他骤然改变的态度代表什么? 他不爱她了? “花花公子。”刘湘忍不住吐出的一句话,马上拿手捂紧嘴巴。 说者可能无意,听者却是有意。 他既然都能这么快转变态度,以前不是和她玩着是什么? 她到底是被个高干子弟给耍了。 李含笑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头,上下不是。 刘湘见状,为她给姚爷拨了次电话。姚爷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刘湘骂:靠! 李含笑跳下了床,沙哑的声线说:“不用找他了,反正我们都分了。”说到底,她应该是没吃亏的那个才对,因为是她当着他的面甩了他的。 刘湘咬咬牙,能听出李含笑心里其实很不甘。但在这样一种连人都暂时联系不上的情况下,她同样没有办法。 走到厨房,李含笑给母亲做早餐。昨天谢长诚答应她了,会帮她找人到纪检那里问问,但是,恐怕她爸能放出来的希望不大。李含笑继而想起,当她问谢长诚知道她爸多少内幕时,谢长诚却只说了三个字“不清楚”。 不清楚,意味是隐约有察觉,但是以谢长诚的徒弟身份,既然不想参与,当然是装作不知道能避则避。 李含笑从不知道谢长诚这般的狡猾。 看来,一个很阳光的男人,想在泥沼里出淤泥而不染,唯一能做的,是做缩头乌龟。 一场变故,可以将身周所有人的真面目都给揭开。李含笑现在是这么觉得:大难方可见人心。 她冷笑。 什么感情都好,突然在这一天后,在她心里死了。包括之前对父母一股气的埋怨。 煮好白粥,装了一小碟咸菜,李含笑端着去到母亲房里,喂母亲吃早餐。李母一口一口的咽,十分艰难。李含笑摸摸母亲的额头,感觉是发烧了。 这时候的李含笑,不想找任何人帮忙,包括谢长诚,更不想找姚爷。她和刘湘打了辆出租车,直接送李母去医院就诊。为了避免撞见父亲的同事让母亲受刺激,李含笑故意避开了邻近的医院,到了离家里比较远的一家部队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李母量了体温不是很高,反倒当场吐了几次,被诊断为急性胃肠炎。医生给开了针药。 到了输液区,一个小护士推着辆治疗车过来,帮李母输液。此时李母因呕了几次已经有点脱水,血管不好找,往下沉不说,且血管壁脆,一针下去,哪怕打中血管都会一下血管破掉而肿了起来。接连两针打肿了李母的手,小护士不敢自己打了,叫来老护士帮忙。那老护士抓着李母两条小臂,摸来摸去,面色沉重,坦言:不好打。 李含笑虽说有个老爸是医学教授,学过一点医学知识,让她做人工呼吸这样的急救,还可以,论及那些高技术的医学活,肯定是帮不上忙的。她只好也在旁边着急。李母这打不上针的情况,再不行,说不定需要行静脉切开了。 眼看那老护士在几度犹豫下,决定去寻求医生的帮助时,在输液室门口走过一个人影。 “沈佳音,沈佳音!”老护士腾地跳起来,激动地连叫两声。 其他人寻老护士的声音望过去,看到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 女人相貌看起来二十几的模样儿,脸蛋有点小,却有一双很明亮的大眼睛。个儿不高不矮,一米六几,身材偏瘦。但是不知为何,任何人看过去,都会觉得这女人好像很小的感觉。 听老护士的叫法,这年轻的女人叫沈佳音。 李含笑看着这女人应声走过来时,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漏跳了一拍。 “来,沈佳音,帮帮忙,这病人血管不好找。”老护士主动让开位置,让沈佳音帮忙找李母的血管。 沈佳音在李母面前蹲了下来,只是看了眼李母之前被针打肿的手背,轻声说了句话。 她的声音很细很细,以至于站在近旁的人都听不清楚,只有靠到她脸边的老护士听清了。于是老护士重复她的话对李含笑她们说:“说这病人的血管,表面看的见的,都很脆,打下去也是肿,必须找深的血管。” 李含笑眉头一皱,问:“那这是要找医生做静脉切开了吗?” “不用。哪怕是深血管,她也能找到。”老护士俨然对沈佳音信心十足,冲李含笑很自信地说。 所有人,于是都把目光放在了沈佳音的动作上。只见沈佳音熟练地用止血带束缚在李母的小臂上后,做完消毒,拿起针管,并没有探手再去摸血管的动作,径直将针头刺入了皮肤。那针头刺入皮肤的痛感,李母未来得及消化发出呻吟时,针管内部,已经可以见到清晰的血液回流,这充分说明针头准确进入到血管里面了。 放开止血带,打开输液开关,液体流入李母体内,区域输液部位不见任何肿胀,这样一来,输液成功了,不用做静脉切开了。 刘湘看着为李母免受刀苦舒了口长气,转过头,见李含笑神情有些异样看着那女人,问:“怎么了?” 李含笑是想:这种不摸血管直接能找到血管进行穿刺的功夫,听她父亲说过,都是人体解剖知识很厉害的人才能办到的。看这女人年纪轻轻的,竟是这般厉害,真人不露相。 给李母打完吊针,沈佳音见没有其它事,老护士说她可以走了,她也就静静地转身走出了输液室。 刘湘见李含笑没答,随口是问着那老护士:“刚才那女的是哪里的医生?这么厉害。” “她哪是医生,是护士。”小护士插嘴。 老护士一听,瞪了小护士一眼:“你要是有她这功夫,人家不会叫你小护士了。” 刘湘吃惊的是:“可我看她穿着白大褂。” 不是医生才穿白大褂吗? “她里边穿的是手术服,手术室的护士,穿着和医生都是一样的,有时候走出手术室办事也是套白大褂。”反正,依照老护士的口气,这沈佳音压根,不能算是个普通的护士。 护士分很多种,职能分,岗位分,职称分。李含笑只知道,现在护士也有教授一说。看这叫沈佳音的,年纪虽轻,却有一手了得的功夫,可以想象到这女人将来的未来。于是,李含笑感觉到了为什么第一眼看这个女人,觉得哪里与众不同了。 打上针后的李母,感觉舒服多了,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李含笑给母亲披上了件衣服,避免着凉。 病人输液时间长,刘湘坐着坐着都快打起哈欠。一双狡猾的眼睛,从输液室门窗望进去,看到了她们三个,跑回外面停的吉普军车,对在上头坐着的某人喊道:“李中校,快下来。” 李俊涛坐在副驾驶上等领导,同样快打起了盹儿,听见司机高大帅喊话,取下蒙在脑袋上的书,问:“领导叫了吗?” “什么领导叫?是你家领导的前任女朋友在医院里头。”高大帅绕了个大弯说。 姚爷与李含笑那点事,该传的人都传了,李俊涛不可能不知情。他其实听到消息时,心情可复杂了。老同学和领导的好事崩了,两人都与他有关系,让他能不复杂吗? 李俊涛磨蹭着走下车,低声问:“她怎么在这里?” “好像是她妈病了,她陪她妈来打吊针。”高大帅说自己看到的。 “是——吗?”李俊涛吸口气,进退两难。 高大帅催他进去看看,说:“你不是她老同学吗?既然遇到了,理应过去关心下。” “这种事不是该通知姚科吗?”别看李俊涛是木头疙瘩,但是,清楚这男女之间的事说分就分,哪有可能,道不定是一时的气话罢了。 高大帅比他了解姚爷,道:“你敢去踢爷的铁板你自己去。” “那我,更不该去看她了。”李俊涛可不想被姚爷误会,重新要爬上车。 直接捏住他后领,高大帅将他拽了下来,教训:“你这是笨的吗?你这是先代替领导去关心下。” 推是推不得,心里面确实有些担心老同学,李俊涛只得走进了输液室一探究竟。 老同学的突然出现,让李含笑一愣的同时,心头冒起了苦味。 “伯母的病,没什么大碍吧?”李俊涛问这话时,按照高大帅的说法,顺便看下李母的情况,看得出,李母情况还好。 刘湘打量他:“你说你是含笑的老同学,是那个姚爷的部下吗?” 李俊涛听她这不客气的问话,皱了眉。 见他不否认等于默认,刘湘发话了:“正好。你那领导不知怎么回事,打电话给他他关机。你赶紧告诉他,让他来探望生病的岳母?” 不是分了吗? 李俊涛不可能为姚爷做决定,道:“他忙。” “有什么事那么忙,岳母生病了都不能来?”刘湘句句逼问。 李俊涛看了眼李含笑,仍旧两个字:“他忙。” 李含笑接到老同学眼里的意思:要么,她得信任他。 然仅一句忙,要让她信任,怎么信任? 李俊涛突然想起,前天她到他们那找李思思。想必,李含笑还不怎么了解姚爷,所以,论无条件信任,不容易。 他垂眸不语。 “真的忙吗?!”刘湘冲着他大叫了一声。 引来四周无数人的观望。 李俊涛看着她们两个,神情严肃:“真的忙。” 李俊涛当然不可能撒谎,姚爷真的是在忙,而且挺忙。这种忙,是领导的忙,他们当下属的想帮忙都没有办法。 事情,要从昨天晚上继续说起。 自昨天下午在手术室发生找不到管子的事后,昨天晚上的另一台急诊手术,再次发生了大事。以事情的严重性质来说,是差点酿成了医疗事故。 始因,每次手术在临结束之前,由护士清点手术中所用的所有纱块数目,避免有纱块遗留在病人体内。可是在昨晚上的手术,护士没有清点出异常,幸好那手术医生自己记住明明留了一块在病人体内,自己在关闭腹腔之前把那块纱块给找了出来。 这不,那手术医生一怒之下,把在手术室工作的护士全骂了。说这医生也真是的,骂,骂那个犯错的当事人不就完了,竟然把其他护士全给骂上。护士不干了,和他吵。其他医生呢,有些站在这医生的一边,无不都是说起近来发生的一些事,都与护士有关。总之,这场吵架的后果,引燃了医生与护士两大阵营长久积压的埋怨。使得平常与护士关系最好的方敏,都无辜地被牵连到里面,被护士厌恶了。 昨晚上,出了大事后,所有领导全部回到了岗位,连夜展开讨论会和协商会。 徐护长忧心忡忡,在这事发生之后,竟然有一半以上的护士向她请假,要她赶紧安排假期,有的甚至说明天开始不来上班了。 话说现在的护士姑娘们,有现代女性意识,脾气大都像汪芸芸,哪里有徐护长那一批老的乖顺听话,任劳任怨的,所以护士人才流失严重,这个原因大有其中。说白了,她们也不怕被徐护长炒鱿鱼。反正,护士不像医生,没有高追求,到哪里都能当,而且哪里都缺。 以此为理由,徐护长和君爷商量,是不是这边医生低个头,这事儿暂且先算了。 不过,徐护长早该知道的,君爷这脾气不像以前任何一个领导,硬的很,既然事情责任方明确在哪一方身上,君爷不可能低这个头,再有,君爷早看某些人不顺眼了。按照君爷的行事理论,要他尊重对方,首先对方要有能让他尊重的地方。 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人,是令君爷最看不起的。 君爷冷笑:“要走任她们走。两天之内,我会带一批人回来。到时候替换掉她们,别怪她们自己不努力。” 谈判到此彻底崩裂。 只有已经陪君爷去其它医院试探过情况的陈孝义知道,君爷这句说的信誓旦旦的话,其实底气不足。然而,从表面上来看,君爷这个放话的姿态,确实是胸有成竹。 姚爷毕竟是最了解君爷的,在护士长走后,把心里琢磨的一套问君爷:“你这是打算换掉护士长吗?” 短时间内,能上哪里去找一批全部很优秀的护士过来,多,或许找不到,可是少,一两个,仍是可以找到的。况且,这事的症结,在君爷心里,早认定首先是管理层的问题。 管不住底下的人,管不好底下的人,才会有人敢造反。 君爷不是说徐护长等老一批护士不好,只是应该清楚地看见,这些护士年纪大了,无论技术或是知识面,都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去追求学习,自己能力都不足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彻底管住管好底下的人。 “这样的人恐怕不好找。”姚爷说,“现在能上任到手术室护长这样一类重要岗位的人才,都是有徐护长的年纪了。” “有没有不知道,先找找再说。”君爷保持不做不可能有的态度。 李俊涛不好告诉李含笑,现在姚爷他们,正在这家医院里的人事部坐着。 高大帅在外头,等李俊涛出来,一边拿军帽扇着风,心里有些焦急。接着,在突然见到白露从急诊室办公室那边走出来时,愣住了,紧接急急迎上去问:“嫂子,你怎么在这?” “陆君在这,我在这有什么奇怪。”白露冲他神秘地一笑。 高大帅在心里说:白露姐姐果真嫁了人后,变得更高深莫测了。 白露不和他多说,其实,她只是刚好路过,然后,正好被她在急诊撞见了沈佳音给李母打针那一幕。老公、哥哥、嫂子都是有名的外科大夫,白露稍微一看,都知道这姑娘技术了得,不得赶紧给四处找人的老公报个信。于是进了急诊室主任的办公室里,巧妙探听了有关沈佳音的情况后,走到外头给老公打电话了。 “喂?” “陆君,我和你说个人,你记好了,叫沈佳音。”(未完待续) 抢人 人事部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刻弥漫暴风雨前的压抑。 当君爷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神经像是被拔到了尖上。紧接,人事科科长陪着笑说:“有阳台。” 低头瞥一眼来电显示,君爷面无表情,起身走去了阳台。其他人只能从窗帘露出的一角看到他些微的侧影。至于他和谁说话,是谁都听不见的。纵使如此,每个人几乎都能猜测到,在这个时候,君爷同意接起的这个电话,必与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有关。 人事部中间独有的办公方台上,累着的三堆文件,是护理部所有员工的履历表。两名由君爷带来的军官,一张张仔细地阅读,他们从君爷接到的命令是:宁可错杀,也不可遗漏。 人事科的干事将两杯热茶端到这两名检查履历表的军官旁边,后者于全神贯注中,丝毫未有察觉。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即使让他们在完成任务前不吃不喝,都没有任何问题。 人事科科长嗪在嘴角上的笑稍稍一丝僵,但是,依然噙着笑,拿起热气腾腾的茶壶,往姚爷的杯子里注水,边照官场上的话侃:“姚科,这么多履历表,怕是一会儿都看不完的,而且,履历表上写的,和现实中的人能不能合乎你们的要求,肯定有出入。不然,你们带回去后再慢慢看。不过,记得之前,我们已经把电子版都发给贵局了。” 姚爷的表情,比起君爷,当然没那么难看,端起茶杯子吹了口热气,说:“你们护理部的人呢?” 答非所问。 人事科科长在心里骂这姚爷也是个老油条,嘴边仍笑嘻嘻:“桑主任出门去了。副主任,今天有事刚好到其它单位一趟。两名干事,一个照常下到下面检查工作,另外一个,在这。” 躲在后面的一位戴眼镜穿军装的女性,听到人事科科长这话,从后台走到了前台,自我介绍道:“首长您好,我姓曹。” 姚爷抬起的眼,慢吞吞地打量对方一圈,看这干事年纪,三十来岁吧。 “硕士毕业生,刚分配到我们单位工作。科研能力不错,因此暂时将她调任在护理部工作。”人事科科长解释。 “硕士什么专业?”护理界高等教育刚发展不久,硕士这样的人才,姚爷当然要追问下,何况人事科科长有推销此人的意思。 曹干事稍显局促:“营养学。” 姚爷听了,差点将一口茶喷出嘴。 人事科科长连忙再三地解释:“她本科是护理学。只是,这护理的硕士学位刚开不久,不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她当时毕业,刚好护理学科的硕士学位未开。” 三十上下的年纪,本科毕业,临床干几年,没意思,找硕士学位再读,考不上护理硕士,拼个其它专业医学硕士也可以。姚爷这当领导的,涉及医学的各行各业都要有所了解,但是护理界的一些现状,因为平常主动的了解甚少,他不能说通透。像人事科科长这样略带欺骗性的推荐,若不是他和君爷是吃过教训了,恐怕很容易再次落入陷阱。 没错儿,现在全世界最缺的,是人才。哪个单位哪个领导会不知道,最好用的人才一定要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所以,别看这些人好像笑容满面地迎接他们,其实心里把他们骂的半死:强盗! 所以,各种奇形怪状的现象出现了。比如说,有些人不愿意来,有些人,却是花了大价钱大血本,买通领导非要爬到他们单位来。尤其是护理界,这个据说非常奇怪的世界。 最简单的例子,说回曹干事这样的,为了戴个硕士头衔非要去转读营养学,而且,戴了一个不是护理学硕士的硕士头衔,居然在护理界里同样能挂羊头卖狗肉,在其它医学专业里,实属罕见。 昨晚上通宵达旦,他和君爷回顾这些年来从他处推荐调来的所谓护理高级人才,终于震惊地发现:原来,类如曹干事这样的猫腻,多如牛毛。 曹干事这样的人,放在他们医生界来说,典型的,只会说不会做的人。 读书读到死,挂着个高高的学历,做着伪科学的实验研究,让她实际去救个人,恐怕是让她害死个人还差不多。 做大夫,本意是要救死扶伤,只是现在到处喊要以科研为指标,本末倒置了。好在医生界现在,界限分的很清,临床的招临床的,想搞研究的,去研究所。无论是书念到博士或是博士后的医生,想干临床的话,全部都需从最低的住院医生开始做起。临床医生想搞研究不是不可以,但绝对都不是在一开始刚踏入临床日夜4小时值班的情况下能进行的,一般,也是到了稳定之后,临床工作之余。 反之,刚起步的护理界,可谓一团糟。 姚爷想起了昨晚上几个人商量到最后,君爷冒着被骂的危险,打了电话向上面的人求助。上面的人居然要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因现在的护理界太乱太乱了。乱到什么程度,什么叫好护士什么叫不好的护士,都分不清。各单位有各单位的用人准则,照这个说法,那些单位推荐给他们类似曹干事这样的人才,并不算是坑爹,只是实际上让他们拿人来用时的确很坑爹。 君爷主意是想挖到个类如临床医学教授,研究临床两手都能抓的高级护理师,放在现今这个护理界大环境来看,像是有些理想化了。 不过,不是完全不可能。 譬如在国内护理界第一把手的协和护理学院,因国际化教育,人才辈出。只是这样的人才,太稀罕,到哪里,都是被人紧紧藏掖了起来。 跑到这家医院来找人,也是因着循着协和这条线。协和,有和部队共同培养人才的任务。这家医院,同样每年有接收协和优秀的毕业生。 为了避免之前送来的电子版被人动了手脚,亲自到这来翻查比较难以动手脚的文字版。现在看,人事科科长,暂时并不知道他们是想来挖什么样的人。 只是时间有些紧,查完这家,他们还有五六家部队医院要跑。 姚爷抬起手腕,转了转表,示意两名查履历的军官加快速度。 本是走出来想显耀一把的曹干事,见姚爷始终对自己兴致缺缺,悻然地退到了后面。这,令人事科科长有点儿不悦了。想这曹干事,好歹也是当年自己招来的人,对方居然看不上眼。 起身让其他人先招呼客人,人事科科长走到了隔壁房间通电话。 来电话的是这家医院的护理部主任桑虹。 桑虹劈头就问:“他们想来找什么人?” “没有。他们只叫我们把护理部的所有人员履历表拿来给他们瞧。”人事科科长的口气懒散,明显看不起两个爷,说,“桑主任,我看,他们并不懂护理这一行。他们连他们自家的护理管理人员都没带来帮忙拿主意。” “你说他们不懂?” “他们能懂什么?我给他们推荐像曹干事这样的高级护理人才,他们都听不懂。”人事科科长这边洋洋得意一说完,那边桑虹却是突然一阵默。 论什么样的护士最好,或许大多出身是医生的医院管理人员不懂,但是,作为资深护理界前辈并且是现任一家医院最高护士管理者的桑虹最清楚不过。 正因为曹干事那样的人,放到临床,高学历,但不能做事,眼高手低不说,恐怕会四处得罪人而且自己还不服气。一旦一家医院,好不容易招到个护士硕士,如果这个硕士生主动辞职的话,上面会把指责的矛头对准护理部说不会用人。 桑虹行政工作从科室做到院部领导,手段算是老道圆滑了,深知人事科科长想显自己能干拉拢曹干事,为此暂时收下了曹干事这个人,然而收下后,她立马把曹干事放到护理部冷藏了。 保全了面子的人事科科长,哪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一直还为招到曹干事这样的人才沾沾自喜。 结果这次君爷他们来,对曹干事竟然不屑一顾,这代表什么? 桑虹心里不得不吃一惊,完全没有人事科科长的掉以轻心。 君爷他们是得到了什么内部资讯吗? 照理讲,不可能。据她桑虹,对君爷单位护士群的了解,比如徐护长朱护长这样的,正因为这些老护士在君爷的单位里奉献太久了,反倒与外面日益更新的护理界脱节。不用说其它的,让徐护长朱护长说出现在护理界最有名的学术期刊上发表的文章,她们肯定一个都答不出来。再说,君爷那单位,以研究为主,向来对护士群体并不关注。 归之,桑虹觉得很诡异。 怎么,君爷会突然对护理界感兴趣了? 君爷,那个号称阎罗王的男人,可怕在,人们或许只能看到他现在做的每一步类似疯狂不知所为的举动,任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的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局却能让所有人追悔莫及。 桑虹的心头蓦地一紧,道:“沈佳音的履历表,也交给他们了吗?” “你说沈佳音,哪个沈佳音?”人事科科长反问。 人事科科长不知道沈佳音,是很正常的。她桑虹,一直是把这孩子保护的很好。照理说,人事科科长都看不出来的事情,应该,他们没有从其它地方得知线索的话,不应该能查出来。 人事科科长始终认为她忧心过度了,安慰她说:“你放心,我知道高级护理人才难招,在交给他们履历表前,先把本科毕业生以上的护士履历表全抽出来藏起来了。” “谢谢。”桑虹悄悄松了口气。 “科长——”打开门进来的干事,汇报说,“他们看完了,说想和科长谈谈。” 人事科科长匆匆收了线,回到君爷他们所在的办公室。 此时已打完电话从阳台返回来的君爷,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一条腿。 两名翻查履历表的军官,都停下了动作。 人事科科长见状,心里是想:他们终于放弃了。于是脸上不由笑开,说:“我刚和姚科长建议过了,带回去慢慢看都没有问题。”反正你们带了回去看,也找不到你们想要的。 “咳。”君爷清一声嗓子,道,“不用了。” “不用了?”人事科科长笑问,得意到那眉梢都扬了起来。 姚爷看着都觉对方未免太过火了,虽然他们来这里抢人,也有点土霸王。 “不用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已经把有用的都藏了起来,只留下些没用的给我们看。”君爷说。 哪怕是八面玲珑的人事科科长,突然接到这样直接讽刺的话语,都不得显出些难堪之色来,略带不满地说:“陆院长,你这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什么叫我们藏起什么了?” “比如说这位曹干事的履历表,好像没有在你给我们的这些履历表里面吧。” 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事科科长虽有点后悔自己的疏忽,同时脸皮够厚,说:“刚才,我和姚科长都解释过了。她是营养学硕士生,不是护理学硕士生,你们一开始说要的是护理人才履历表,她的不在这些履历表里面,是正常的。” 够无耻的。姚爷在心里对这位人事科科长竖起大拇指。因为基于保护人才的人事科科长职责,敢于直面无耻,也不愧是个忠于本职的好科长。 君爷,只是微微地将中指叩打在手背上:“沈佳音呢?” “沈佳音?”人事科科长的声调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是突然的一颤,她心想是玄了,桑虹的电话刚提,现在马上应验了。 “你敢说她不是你们医院的护士?” 桑虹都提到的人,怎么可能不是。 “沈佳音怎么了?”人事科科长打起了迷糊阵。 “她的履历表呢?” “不就在这里面。”人事科科长不记得沈佳音是谁,继续打迷糊阵。 可君爷哪是好糊弄的:“那你找出来给我。我的人没有找到。” “可,可能在哪里掉了吧?对了,刚刚把资料抱来时掉的,你知道的,这么多人的资料,难免有疏忽。”人事科科长的口语虽然有点绕,但总算把这谎圆满了,说,“这样,等我们找到后,我亲自让人把它送过去给你。不过,陆院长,这沈佳音你看连我都没有印象。我之前,给你们单位推荐的两位护士,都是大专以上的高级护理人才。贵单位还不满意吗?” “科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君爷的耐性俨然被磨没了,一手拒绝有人往自己茶杯里添水,冰冷的双眸直视对方,“把你藏起来的那些履历表,全部拿出来。” “陆院长,我都说了我们没有藏,我们藏起来做什么呢?”人事科科长继续打呵呵的笑脸,在触到对方益发冰寒的目光刹那,终于没了笑容。 “你们护理部人员总名额是五百二十一名。现在我的部下清点了三次,你给我的这些履历表一共才四百八十六份。其余的到哪里去了?你别告诉我,转移资料的时候能掉四五十份的人事档案,如果这样的话,你这个人事科科长可就严重失责了。并且,刚好你掉的这些,是——” 身旁负责清点履历表的军官,站起来响亮地接上领导的话:“报告,据我们刚才查看的,本科以上学历人员的履历表一份都没有找到。” 原来,他们真是有计划才来的,所以一来就让她交出履历表。人事科科长在心底暗暗震惊时,一边继续狡辩:“那刚好是我们这里没有招到这类人才——” 嘭! 君爷骤然的一掌打在桌面上,四周一片死寂。 人事科科长脸上再无笑容,唯有铁青。 君爷那双吃人的眼睛一步步逼近,直逼到她面无血色:“你要我向上头弹劾你吗?把东西交出来,一分钟之内。要知道,你七年前升上科长位置时做的那点破事儿,我不是不知情。” 听到最末那句话,人事科科长两条腿儿打起了颤。在屋里其他人没有听见君爷后面那句话之前,她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办公桌后面,拉开底下那层抽屉。在她的手犹豫着,要不要取出那些藏起来的履历表时,君爷的人同时去到她身边,越过她将抽屉里面藏掖的履历表全部取出,不会儿清点完数目,向坐在沙发里的领导汇报:“没错了。” “走!” 伴随果断简练的一个字,众人只觉一阵飓风刮过,君爷以及君爷的人已经都出了门口。余下的,只剩满室的震惊。 面对被取走的全部资料,颓坐下来的科长老半天,都不能接受事实。哆嗦的曹干事走到她身边问:“姑妈,是不是要打个电话告诉桑主任?还有,你说这单位好要我尽可能表现,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很可怕。” 容易混日子的事儿,那也应该是指这叫做君爷的男人上任领导之前。现在,一切都要变天了。 人事科科长一巴掌无力地打在桌上。 同时,得知人事档案被君爷拿走的桑虹,面色刹变。 君爷等一行人离开人事科后,走到停车的位置。 高大帅看到他们来,恐是未想到他们这么快下来了,略显紧张地拉开车门。 “李中校呢?”没见到李俊涛,姚爷自然问一句。 “他去解手了,我打电话催催他。”高大帅说完,离爷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给李俊涛。 不会儿,李俊涛从急诊室的方向跑了出来。 “怎么跑急诊去解手?”姚爷这一问有意还是无意,没人知道。 只是,老实军人李俊涛,哑巴了。 高大帅恼的想跺脚,眼瞧,跟随李俊涛跑出来的刘湘,冲着他们这边望,目光直直地射到了姚爷身上,叫:“姚子业吗?含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 “怎么回事?”姚爷的目光直扫两个部下。 高大帅瞒不过,婉转地说:“刚好看见,她陪她妈在急诊打吊针。” “伯母是急性胃肠炎。”李俊涛在旁边补充。 往像跳大神的刘湘那头只轻瞟过眼,姚爷径直尾随君爷跳上了车。 看爷这样子,不准备要进去安慰女人。高大帅和李俊涛,既猜不中爷的心事,只好都跳进驾驶舱。 “不打算去看看吗?”膝盖上放着那一沓胜利品,君爷头也不抬问身边的人。 “去看了能怎样?像你说的,只会是吵架。”姚爷轻的不能再轻的口气。 君爷的双目,斜到眼角上,在看到他脸上的淡漠时,细哼了声:“你昨天还不是怨我没有陪你喝酒?今天转变的这么快,女人都没有你多变。” “我哪里变了?”姚爷是男子汉,当然对这种说法不买账。 “去看看她也没有什么。她妈病了,是朋友都得探望下吧。再说,她妈病了,她终是得陪在她妈身边。” “我没有说她回自己父母身边有错。但是——” “但是?”君爷再望过来的眼神,带了几分更深层次的探究。 姚爷的眉宇深深地一皱,却屹立不变,只道:“你终究娶了白露,也是这个原因吧。” “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没人逼你。”君爷说。 为此,姚爷瞪他的眼神带了狠,然而,终究没有出声反驳。 没错,自己的路是自己走,自己的媳妇是要自己选出来的,谁也不能动他的决定。只是这一次的事儿,让他看明白了。首先看明白的是自己,自己终究不是个身处于普通环境的男人,造就了不能为所欲为。 娶媳妇,一旦稍有疏忽,恐怕连累到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身边很重视的其他人。所以,这个媳妇,必须是很爱他,爱他到完全以他为主。 李含笑,没有爱他到这个程度。或是说,李含笑那种很强悍的个性,恐是无法容忍这种观点的。 “彼此先冷静下吧。”姚爷望向车窗外的目光,深邃长远。 一段感情,说断就断,说没就没,他固然冷血,却也是个真情汉子。想要抹掉刚刚在心里面动过情的女子,并不是立马能办到的事。 “嗯。”收回视线的君爷,是全神贯注于手中这份第一时间翻出来的人事履历。 沈佳音? 扫到履历表上的协和两个字眼,严厉的五官微微地展开了线条,接着,是更显出一幅苛刻审视的姿态。 看到军车没有掉头远去,刘湘傻直了眼。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极品男人?都说人在这里了,竟然没有回头安慰? 刘湘心里忐忑怎么回去和李含笑解释,转回身,见到李含笑站在自己身后,整颗心都跳了起来:“含笑?你在这里多久了?” 李含笑的膝盖头软,是恨不得追上去把他拽下来质问:有他这么傻的吗?她说分手他就分手? “含笑,我们先进去吧。”刘湘看她样子有些可怕,忙拽着她袖口说。 “他是傻瓜吧?”李含笑反抓住她的手问。 刘湘不知道。姚爷这样的反应,不像任何一种她在电视或是小说现实中看到的男人。 “对了,他是你口中说的那样了,欲擒故纵。” 刘湘想说:好像不是。 男人,不是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能揣摩透的。像姚爷这种,本身优秀过头,突然来追李含笑,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我,我不能屈服。”李含笑口中喃喃。 她只知道一点:他要她道歉,要她回头来求他复合。 刘湘对她这点直觉是没法反驳的,因为姚爷的种种表现已经明显的宣告这一点。 如此高傲的男人,刘湘不知道怎么说了。 世上,是有这样的男女,只要其他人求他或是她,他或她自己绝对不会去求对方。谁让这样的男女有资本这样做。刘湘只知道,姚爷有这个资本,而李含笑没有。 刘湘想说:不然,李含笑,你回头去求这个男人吧? 可李含笑先断了她这个念头:不屈服。 她现在屈服了能怎样?难道要她一辈子在他面前都是抬不起头来? 断然转身回急诊室陪伴母亲,刘湘着急跟在她后面。 “真是个不聪明的女人呢。”始终没有听见姚爷的手机响,说明李含笑没有意思打电话来求和,君爷微微挑了挑眉。 明明她女伴都帮她把要复合的意愿表达的那么清楚了,这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愿意主动开口。说是性子高傲,还不如说是将女性柔能克刚这样最优秀的潜质都置之不顾了。 男女间的感情,可不说是谁高傲些谁就胜利。所以,偶尔的放低姿态,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专属。现在这情况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优势是在谁手里。这时候的李含笑依然如此高姿态,注定不合时情。 姚爷面无反应,抽走他手里捏着的那份人事履历,第一眼扫看到上面贴着的一寸人头相片,眸里微一惊:好小的脸蛋,看起来好小的年纪。 扫到年龄一行,岁数倒也不算小了:二十六七? “你怎么注意起这女人?”姚爷意指君爷手里从人事科科长捞到的,远不止这样一个人才。 “桑虹你知道吧?” “这里的护理部主任。” “老葛的老婆。” 老葛,大他们两届的学长。现也是某单位的头头了。 “说实话。”君爷道,“当我想到替换护长的人选时,第一个想到的是桑虹。可现在桑虹是这里的护理部主任,我再想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一个护理部主任挖走。” 原来君爷首先奔这个单位来,是奔着桑虹来的。 姚爷却是不知道桑虹这个人,竟能给他留下那么深的印象。 “人家都说,医生刚开始到临床上单干的时候,给医生最大的帮助不是上级医生,而是身边的护士。” 这话姚爷是过来人,深有同感,道:“这么说,你当初刚上临床那会儿——” “当时桑虹还没有任上行政岗位,只是个主管护师。我有幸,和她一块值过好几次夜班,得到她不少帮助。所以,现在回想,老葛当时接连拒绝追求自己的小师妹,非要追她,不是没有道理。” “这么说,这个叫沈佳音的和桑虹?”姚爷问。 “白露打听到的,说这个沈佳音,据说和桑虹住在一块,关系够密切的。” 这样的私人情报都能探听到,白露这手段也愈来愈厉害了。 姚爷在心头叹。 恐怕只要老公要的东西,白露无论怎样都能办成。 两个人正这么说着,君爷的手机又响了。 看到来电是个十分陌生的号码,两爷互相对了个眼。 “我赌是她打来的。”姚爷挑眉。 “看来我是碰到她命根子了。”君爷一边像是吊儿郎当这么说,一边接起电话来干脆利索。 打来的人果然是桑虹。 “今晚有空吗,陆院长?老葛说很久没有和你们聚餐了,想找你们叙叙。” 君爷道:“学长想和我们叙旧,我们当师弟的,盛情难却。” “那好,今晚七点,上我们家来吧。”(未完待续) 鸿门宴 “含笑,不然,和他道个歉?” 在医院打完吊针,送李母回到家,服侍了母亲休息,李含笑走出到客厅,刘湘拉着她袖口说。 李含笑没有答声,坐进沙发里后,随手拿了张过时的报纸。 刘湘知道她眼睛没有在看,拽着她继续游说:“好吧,都是我错。我之前不该让你对他太骄傲,教你什么欲擒故纵。” “你认为我该对他低头?” “男女之间不就隔一层纱。他低头和你低头有什么区别?再说,你那天突然叫道分手是不是过了些?他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错,你自己没有想法?”刘湘说的每句话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有什么错?回想起来,他检举她父母是为大义,始作俑者且是她。只是,她对他低不下这个头。因为她觉得他不够爱她,和之前像是热情地追求她时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这种感觉,随时间的推移,到今天他的高姿态,益发强烈,强烈地撞击到她的自尊。 她害怕的是,一旦开始低了这个头,以后,她都需要对他低这个头了。 “这个,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其实谁低头无所谓。”刘湘说,“你想想,他这样优秀的男人,你真舍得不要?” 除去姚爷某方面的极品,姚爷本人,的确优秀,堪称黄金单身汉。是傻子,才会放着这样的男人不要。 “那他为什么不能对我低这个头呢?”李含笑甩下手中的报纸,心里的纠结一目了然。 刘湘也觉得奇怪,明明信息都发出去了,这男人只要稍微低下头,这事情马上解决了。可姚爷的态度看起来很强硬,绝不会低这个头的。 那是她们不知道,姚爷心里面有条底线:谁做错事当然就得谁低头。哪怕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爱的女人都必须不能违背这条红线。 也或许,即使姚爷把这条红线说清楚了,在其他人看来,一样会觉得不可思议。至少,她们会以为是这样的。男女之间闹别扭常有的事,双方彼此委屈下有什么。做男人不就该心胸比女人更宽广吗? 在刘湘口里得不到可以解释的答案,李含笑果断地重新捡起地上的报纸。既然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不会去求他复合。她认为刘湘以前的话是没错的,要让男人来求女人,如果女人低姿态了,反而会让男人的尾巴翘起来,显得女人自己太贱。 刘湘闷闷的,她自己的婚姻都搞砸了,所以不希望李含笑效仿她走上这条不好的路子,可明显她自己功力也不够,没法撮合他们。听见门铃响,她走过去开了门。 走进来的是谢长诚,因为无意中听说到李母病了赶了回来。 “师母身体还好吗?”谢长诚进来即问。 本来刘湘从李含笑口里得知这男人轻信李思思蠢的要死,现在看,谢长诚对李家夫妇到底是懂得感恩之情的人,不算是个太坏的男人。而且,谢长诚始终对李含笑一样关心。 知道了李母身体有所好转在休息,谢长诚端了杯开水,坐到李含笑身边,说:“你也别太担心了。今天我从其他人口里得到消息说,你爸身体还好,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李含笑露出个冷笑的表情。 说到底,都是她父亲自己种下的后果,害的他们全家人都遭殃。 “老师即使有过错,也是你爸。”谢长诚道。 “我没有说他不是我爸。”李含笑迅速地反应。 谢长诚看着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像是要说,却犹豫着。 突然门铃声又响,李母这回被吵醒了。李含笑走进了房间探看母亲。 刘湘打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的好几个穿制服的人,心慌意乱间,退了半步后寻求帮助的眼神望向谢长诚。 “你们是?”谢长诚站了起来,表情和刘湘一样讶异。 李安东都被带走了,现在这些人又来做什么。 “我们想和张雪敏谈一谈。”调查组的工作人员说。 张雪敏是李母的姓名。 刘湘和谢长诚紧张地交换个眼色后,道:“伯母她身体不大好,今早上才到医院打了吊针。” “是吗?有医生的诊断证明吗?如果不是什么重病的话,还请她出来和我们见面。这事对于她本人对于她家人都很重要。” 见对方是势必要见李母了,谢长诚只好请调查组的人进来。刘湘是走到了李母的房间,推开房门,紧张地对帮李母穿衣服的李含笑示意:“含笑——” “谁来了吗?”李母把脚放到地上穿上鞋,问。 “妈,你再躺会儿。”李含笑说。 “不躺了,愈躺愈难受。” “那我去厨房弄点粥给你吃。医生说,你醒来最好喝些粥暖胃。” 等李含笑擦过自己身边,刘湘着急地抓住她,小声道:“自称是调查组的人,非要见伯母。” 李含笑的目光射到客厅里那一张张铁面无私的面孔,突然感到一阵心颤。母亲不同于父亲,再说如果连母亲都被抓走的话,这家里,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是谁来了?”李母走了过来,在李含笑和刘湘都未能反应之前,已是走到房间门口,与调查组的人数目相望。 李含笑手快,扶住李母微晃的身体,忧心:“妈——” 李母只是晃了下,很快站稳住了脚跟。 同时,调查组的人走到了她们面前,对着李母说:“张雪敏同志,有关你丈夫的一些问题,需要你协同调查。” “我爸的事——”李含笑插话,“你们问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调查组人员,只是以一种更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李含笑激烈的反应。 刘湘的身体在发抖,总觉得这事儿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人的眼光足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谢长诚疾步走了过来,在李含笑要接下去说时,握住她的小臂,道:“含笑,你这样说对伯母和伯父都无益,你学法律的,应该更清楚这点。如果他们手头没有证据,也不会说回头来找伯母。” 感觉头顶被盆冷水砸下。 母亲在自己身边的声音,既近又远,说着:“含笑,听长诚的。长诚,你帮我照顾好含笑。” “我知道的,师母。”谢长诚应着,或许他嗓音里有些悲伤的哽咽,可在李含笑耳朵里听起来一样冷酷,因为他一样什么都不能做。 李母被调查组带走了,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李含笑目视完全冷清了的家,既然谢长诚都提及到了证据,她目光咄咄地看向他:“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都告诉我。你和李思思那么亲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谢长诚说,“直到那晚上思思逃离北京后,打电话向我求助要我救她,我才知道原来老师在多年前已经是犯过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李含笑回想起李思思上次那副对她憎恨至极的表情,“我只知道她妈和她都很恨我,还有我家里人。” 是什么深仇大恨? 谢长诚却是不知道李思思对她说过那些话,愣道:“思思恨你吗?” 看来他到现在依然只信任李思思,依然被李思思蒙在鼓里,李含笑冷冷地说:“你怎么不去陪李思思?” “她一样暂时被拘禁起来了。”谢长诚说。 “如果她不被抓起来,你是不是仍旧相信她很清纯很好人?” 谢长诚一向开朗阳光的笑容,此时突然变得很忧郁,以至于一双褐色的眼睛转成了墨色,看她的目光益发复杂:“如果说思思她自己亲口说恨你,可能是她妈教唆她,与你父亲的事有关。你不知道,她妈告诉她,她父亲是被你父亲害死的。” “既然她父亲是我爸害死的,为什么还假惺惺对我爸好,不直接让我爸去坐监狱,可你看,现在是她们母女都要一块去坐监狱!” “那是由于,她父亲和你父亲当年一块受贿,然后,她爸突然出车祸死掉了,她妈一直认为她爸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的意外,认为有你父亲的缘故。但是,因为他们一家一样受贿不清,不可能向有关部门告发。她妈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真相的突然揭露,李含笑听下来,没能抓住其中的任何破绽,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她父母和许京惠母女是一丘之貉。 “可我妈——”李含笑闭上眼。母亲一向为贤妻良母。 “师母和老师感情那么好,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知道。”谢长诚说到这,把手重重按在她肩头,说,“不过,他们一直对李思思好,也就是希望这件事能一直掩盖下去,这样,你也不会受到牵连。师母和老师,都是想为你好的。” 这么说,是她害了她父母了? “胡说八道。”李含笑像是被激怒道,“他们以为这样做是对我好吗?这能叫爱我吗?贪污腐败,这是法不容情的事情,竟然以女儿为借口来逃避罪责,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不要这样说老师!”谢长诚听不下去了,微板起面孔,“你想告发老师不是不可以,其实老师,应该心里有所准备你哪一天会告发他,毕竟你读了法律专业最终老师不也是让你去读了。” 李含笑呼吸一阵急一阵短。 “我这不是在为老师辩护。因为我知道,即使你知道了真相首先会做的,肯定也是劝说老师去自首而不是去告发,对不对?” 李含笑看向地板,心头紧缩。 “所以,是那个男人告发的。他这么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根本没有为你和你家人考虑过。他为的是他自己!”谢长诚走到她面前,两手握住她肩头,“你听好了,含笑。你爸的实验室科研成果,涉及的医药产值达到几十个亿。现在老师倒了,老师本意要我来接手,但现在有人提出我是老师的徒弟,说不定会有涉案情节,如今整个科研成果和科研团队,都被其他人抢走了!” “你说这些事是他做的?” “很有可能。因为你都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李含笑望着地板的视线,形成一个黑点,逐渐变成一个冰冷的黑洞,好像吞噬掉了自己。 夜晚六点半,华灯初上,京城里灯火光明。 赵文生负责开君爷的车,给两个爷当柴可夫司机。因为都是大学同学,老葛,同样是他赵文生的学长。两爷今晚赴约把他给拉上,用意非同寻常。 “我们今晚的任务是什么?”他问。 只知道今天两爷跑了五六家医院去抢人,也不知道抢到中意的人没有。总之,今晚突然冒出话说要去和很久没见的学长聚餐,着实诡异。 与老葛,说老实话,他们应该有太多年没见了,七、八、十年,应该有。 “学长的孩子都小学四五年级了吧。”君爷经赵文生说起这年限,仔细一数是差不多。 “所以,领导,可以告诉我今晚我们是去干嘛吗?”赵文生重问,“要是去给学长的孩子庆生,我们这手里没有带礼物。” “对了。”坐在后座的姚爷记起,三个人都两手空空的,“最少要买点水果。” 赵文生没眼看似地瞥了两位爷:这明摆着上人家家里去,不是去做客,是去干坏事,不然不会连礼物都忘了。 “买水果?”君爷看着路前方,稍感为难,“这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了,到哪里去买?” 老葛住的这块小区,沿路绿化优秀,道路整洁,却是没见小卖部超市什么的,整个一世外桃源。 “马后炮!”君爷闷闷地埋怨两个人要提醒不早点提醒。 提了建议反而遭骂的赵文生,更郁闷了。 姚爷在后面缓和气氛:“没事,他们不在意这点水果的。或许,他们家已经准备一大堆水果等着我们上去吃。” 斜眼看后面的人,君爷冷冷道:“你相信他们拿盛宴款待我们,不是鸿门宴?” 这话说的赵文生打个寒战,腾出只手拨拨领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说的这么吓人,你们究竟打算去做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姚爷连喊两声,只是底气有些不足。 只见车刚开到小区的路边某处停车位靠停,有个模糊的人影,已是站在路灯下的楼道口等着他们。 君爷拨开门先下了车,冲下楼来迎接他们的人说:“学长,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从暗影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袭同样的军装,身材挺拔,面容憨厚,看着他们三个的目光由浅转深,最终是一道长长的叹气,说,“上去吧。” 听见老葛这声叹气,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接跟随老葛爬上楼梯。 在楼梯上,老葛说话了:“你们非要那孩子吗?” “嗯。”君爷沉着冷峻的声音回响在楼道,“虽然我现在手里有了大约三四百份候选名单。” “既然有三四百个给你挑,不是非得要那孩子吧?” 赵文生一边听前面两人说话,一边拉了姚爷偷偷问:那孩子,是谁? 姚爷答:沈佳音。 赵文生摇头:真没听过这名字。 不过,护理界本来和医生不是一个重叠的圈子。出名的护士,他们不见得都会认得。 老葛这边继续游说:“那个谁谁谁来着,不是刚拿了个标兵吗?你怎么不招她?招那种人才多好。” “那种人我没有说不要。”君爷维持冷静的声调。 “那就是了,你该去招的,是那些人,不是我们家的这孩子。”老葛宛如抓住了突破口。 可君爷即是君爷,认定的事从不会改变,道:“但是你们家的孩子很特别,我更想要。” “你从哪里听说我家孩子很特别了?”老葛不依不挠地反问他,大概笃定他只是道听途说来的。 “我老婆亲眼看见的。仅凭靠解剖知识成功做静脉穿刺,这样的技术,哪怕是外科医生,没有临床积累都办不到。学长,你还敢当面和我狡辩这孩子不特别?” 不说君爷这话将老葛震住,是让后面听的两个人同样为之一惊。赵文生不用说,来之前,都不知道来干什么。姚爷其实来的时候,一直还弄不清楚君爷是看中了什么,能仅凭一张履历表非要这个沈佳音,按理说,他们今天拿到的人事档案里,不止沈佳音一个来自协和。如今君爷一句话,抖出这孩子真是有点料。 “呵呵。”老葛被震了后,很快恢复过来,笑两声,“陆君,你落伍了吧。现在临床上,能做深静脉穿刺的护士都有,比如锁骨穿刺术。” “锁骨穿刺,因为位置固定,病人之间的差异性低,比她做的这个穿刺,还要更容易些。”君爷哪里可能被他这么糊弄过去,“学长,你自己是外科医生,虽然你现在做的是行政工作了,但是,你要是把临床的事儿都忘的一干二净,我可以帮你敲敲脑子回忆起来。” 听到要被后辈敲脑瓜了,老葛笑骂:“怪不得桑虹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没大没小了。” “我哪里没大没小了,我这不是称呼你为学长?” 老葛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今晚来,没打算把我和桑虹说的话,都听进耳朵里,对不对?” “那要看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君爷冰冷的眼睛只是看着那门。 门口,两手抱在胸前的桑虹,同样冰冷的双目看着他们三个。 赵文生见状,推了推眼镜,苦逼道:“真是鸿门宴。” “不会在菜里下毒吧?”看到桑虹的目光有点狠,姚爷不禁都摸了摸肚皮。 君爷迅速回头,目光横扫他们两个:敢临阵逃脱,杀无赦! “进来吧。”在丈夫目光的催促下,桑虹好不容易咬牙挤出了这样一句欢迎词。继而,她转身进了屋里。 老葛为老婆说话:“你们嫂子你们都见过,她什么性子你们都清楚。” “穆桂英。”赵文生对桑虹是有印象的,说。 桑虹的性子,是大刀阔斧,号称铁娘子,爽的不能再爽的个性。所以,撞上桑虹的刀口,一般人会死的很惨。但是,老葛知道,老婆和他亲口说过,他那学弟,是比大刀更可怕的阎罗王。这话还是至少七八年前说的。 或许君爷当年尊敬过桑虹,可桑虹很讨厌君爷,不言而喻。 几个人进了客厅,看到饭桌都摆好了,碗筷,酒酿,佳肴,一桌齐全,满桌盛宴。 老葛补充:“她下午回来后,一直在给你们做菜。孩子,都暂时送到他姥姥家里去了。” “嫂子的盛情——”姚爷再次笃定菜里肯定精心下了毒药,挤出个笑说,“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赵文生随手拿起桌上一瓶酒,看到那度数,眼镜差点垮了下来。 “我们明天都要上班的,不喝酒。”君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主人家面子,一个命令直下。 听到这话的桑虹从厨房里冲出来,道:“这是你单位吗?” 忙伸手拦住气冲冲的老婆,老葛赔笑脸缓和两边气氛:“不喝酒,那么,喝菠萝啤吧。” “又是菠萝啤——”姚爷是想到前几天自己刚喝的那一桌,真是把他自己都喝怕了。 “菠萝啤都不行?”老葛愣。 赵文生连忙为姚爷开脱:“学长,一点酒气我们都不能沾,实在是由于明天还有台重要的手术。这样,我们喝椰子汁或是王老吉吧。” “椰子汁?王老吉?粒粒橙?你们是老人还是小孩?”桑虹斜眼瞧着他们几个男人样。 君爷看了她一眼,深沉地将那放在桌底下的白酒放回到桌面上,道:“嫂子想喝酒,我陪嫂子喝。但条件是什么,嫂子清楚。” “去你的!”桑虹反而被他这话激怒了,踢飞了一张椅子冲过来拿手指着他叫骂,“你凭什么陪我喝一杯酒,我就得把我辛苦培养出来的孩子交给你?!” “就凭她是个兵。她只要是个兵,上头什么命令,她就得照做无误!”君爷毫不退缩,用更深沉的声音说,“桑虹,你不要忘了,这是她从一开始当兵注定的事情,你也只是个兵!” 面对他这话,桑虹说不出话来,砰拍了桌子后,坐到一张椅子上,低下头喘息。 老葛见老婆都这样子了,一面安慰老婆,一面对他们几个苦口婆心地说:“我们这不是说她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偏袒她。再说你们那单位条件好,很多人都想进,对不对?我们不让这孩子去,完全是另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君爷沉着地问。 “这孩子诚如你所说的,有些特别。”老葛边说边显出艰难的语气,“这孩子有些毛病,不得不留在我们身边。” “什么毛病?身体上的毛病吗?如果是身体上的毛病,她还能当兵?”君爷压根不信他们的托词。 老葛一幅苦恼至极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 赵文生和姚爷,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夫妇这幅样子。 门铃,这时候突然一响,叮咚,屋里几个人全望向门口。 “奇怪了。”老葛挠挠头,“今晚明明叫人都不要来。这时候谁会来?” 到底,得去开门。老葛走过去,没有犹豫先将门打开。于是后面的人全看见了,门口来的客人是将他吓了一跳。 桑虹在看到来客隐约的身影时,急匆匆站了起来,失声道:“佳音?!” 站在门口的女孩,这时同望见了屋里有其他客人,把头缩了回去。 “佳音,你怎么来这?不是告诉你今晚都不在家让你到外面找吃的吗?”桑虹紧张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老公,抓住女孩问。 “没,没,我,我忘了东西,在,在——” “行,我知道了,掉东西在家了是不是?”桑虹本想让她进来,后一想,把她依然挡在门口,说,“你掉什么了?我帮你去拿。” 听见桑虹这话,君爷冷冰冰的声音响道:“让她进来吧。” 桑虹立马掉转过头来,瞪着他。 “反正,她的档案在我手里。她终究得和我们几个见一面的。如果我们今晚和她谈,或许会改变我们的主意都说不定。”君爷只是沉着地看回她,同时,那锋利的视线,落到她身后意图掩藏的女孩身上。 姚爷一样,在听见沈佳音的名字后,立马把视线放了过去:说实话,这孩子,比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感觉,还要小。 二十六七的女人? 怎么给人感觉这么小? 不是高度,这女人高度至少有一米六以上。但是,她总是低着头,低着眉,低着眼睛,加上扎了两条小麻花辫子垂在小小的脸蛋两边。怎么看,都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二十六七的女人,都参加工作了,正常的话。姚爷在脑海里搜找任何一个二十好几的女人的印象,无不都是窈窕淑女,杨花柳貌,哪怕是清纯些,都是可爱的伊人。但是这孩子,太过安静,太过怯生。 而且,她刚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他听错了,好像是? “结巴?”姚爷听赵文生在旁边这么疑问。 老葛见他们都注意到了,只好老实托出:“所以我都说了,这孩子不合适去你们那。” “结巴又不是病。”君爷毫不客气,再次斩断他和桑虹借口的念头,“我们不是招演说家。” 桑虹这边是气了,既然君爷都说了今晚谈完话后反而会不一定,她拉了沈佳音进屋里,介绍说:“佳音,这几位是其它单位的首长,他们问你什么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无奈被推到屋子中央的沈佳音,退了小半步,抬起那怯怯的眉,看着那几个叫做首长的男人,饶走到了她面前的沙发上。这场面,与三公会审没什么区别的气势。 沈佳音再退了小半步,小腿顶到了一张凳子。 桑虹没有插手,是想:让他们看到她这幅样子更好,或许会彻底改变主意了。 论是别的兵在他这里面试,一退再退的,和逃兵差不多的孬样,君爷二话不说拍板让对方滚。可他和桑虹顶嘴都顶到现在了,何况这孩子说不定真是有可怕的潜力。 于是,赵文生从君爷那里得到示意后,伸出只手,一把拉住还想继续往后退的女孩。 被拽住了手不能再后退的沈佳音,是把头垂的更低了,却同时因为力气抵不过对方,只能任赵文生一步步把她拉到了近前。 君爷派赵文生出马当然是有原因的,赵文生不是每天的工作都是和小孩子打交道吗?哄小孩子,赵文生技术一流,还能怕搞不定这个像孩子的女人。 可赵文生心里这个苦逼,在拉这孩子时,他已经察觉到这孩子真是有点儿不对劲。 不像小孩,自然,都二十六七的女人了。但是,又有点像小孩,那双眼神,不知该怎么说。一方面像是在躲,一方面又是好像一直在看着他们。所以在搞不清楚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完全没有计谋。 “不用怕。”本是这一句想安慰下对方。 弯弯的细眉下,那对忽闪的眼光射过来,又收回去。 赵文生一愣:这孩子是什么意思? 沈佳音低着头,眼睛像是注意力都在光亮的地砖上。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胸口里的这颗心脏,跳的飞快,快的要冲了出来。 因为,因为刚站在门口的那会儿,她已经认出他们是谁了。可他们,完全忘了她。 “坐下吧。”赵文生另一只手拉了张椅子。 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 三双带着探究的视线,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坐姿,看着她像要垂到地上的头。 饶是君爷,都不大敢确定了。这只怯生生的兔子,是否真的有他老婆说的才华。 “咳。”领导清一声嗓子。 赵文生开始提问:“我现在说的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就作答。” “还有——”瞟到那边不罢休的桑虹夫妇,君爷冷冰加上句,“你得想好了,你答错每个问题的后果,都会关系到你工作上的对错。这样,不仅要治你的罪,你领导的罪,同样要治。” 桑虹怒得一咬牙。 沈佳音低着头,在快速扫过赵文生和君爷冰冷的脸后,看到姚爷。 姚子业是没想会有道视线射过来,眉梢微提,回望过去,发现那双隐藏在埋头之姿下的眼睛,原来是好像一面大大的湖泊镜面,折射出来的目光,惊人的亮,看得他心头一悚。(未完待续) 高材生 人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没想这个女孩有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仿若能看透人似的。 姚子业暗暗吃惊时,难免不对这女孩露出友好的微笑。 姚爷笑起来是很迷人的,尤其是当他发自内心真心想笑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宛如一泓清泉,是美,也是温柔。 “这小子又招花痴了。”桑虹在远处望见,恼怨地小口骂。 老葛唉声叹气:他这几个学弟,个个都有本事。尤其这两个叫爷的,有着能让全军人都记忆深刻的特色。君爷强悍的风格不用说,姚爷真是军中的一朵花,一朵最美的花,可以将白露姐姐都给比下去。 招孽!没有一个人不这么说姚爷的。 面对这世上最倾国倾城的笑颜,沈佳音迅速地埋下头。 姚爷毫无自觉,一面向这个小兔子般的女孩笑着。在他心里或许已经把这个姑娘当成几岁的孩子差不多,虽然他不喜欢孩子尤其是陆家那对小恶魔,但不妨碍他破例对这个像孩子的姑娘印象很好。 所有的小屁孩,要是都像这姑娘傻傻的该多好。这样他或许不会讨厌小孩子而是很喜欢小孩子了。他甚至在心里这般感叹一声。 幸好他这话没有被其他人听见,不然得引起众怒。 笑意,并且不是怀着邪恶的笑意,在他唇角衔的有些久了,以至于不止桑虹夫妇,君爷和赵文生都不得对他这怪异的表现侧目相望。 充满善心的姚爷向来是昙花一现,浮光掠影,这次出现这么久,不会是出什么毛病了吧。 “咳咳。”君爷清几声嗓子。 知道对方咳嗽冲自己来,姚爷笑道:“怎么,真伤风感冒了?” 另两人目视着他:莫非真是突然脑壳坏了? 不和他们玩笑了,姚爷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 可是,没人会相信姚爷这是一本正经说的话。 桑虹立马骂了起来:“姚子业!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当着你学长的面好意思拈花惹草!” 莫名劈头被挨了顿骂,姚子业忒感到无辜:“嫂子,我哪里是得罪到你了?陆君得罪你是他的事,又不关我的事。我只不过是觉得这孩子可爱。” “你觉得我家孩子可爱了,那想怎么样?”桑虹步步逼问。 姚爷目瞪口呆。君爷和赵文生以为桑虹这问题诡异,话说,他们都觉得这像小兔子的女人是像孩子般可爱,是不是照样要被桑虹一棍打死? 见他们三个像吃了哑巴亏似的,桑虹心头的这口气算舒缓了些,嘴头上依然不饶不依:“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赶紧问,磨磨蹭蹭的好像老太太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想在面试里面潜规则。” 三个面试官同时郁闷了:潜规则?从来都是考生意图潜规则他们,他们需要潜规则谁吗? 而且桑虹这句潜规则,摆明是指他们要老牛吃嫩草。 被人如此误会,两个有老婆的男人不满意了,看向始作俑者。 姚爷只觉好笑:他即使缺女人,肯定也不会找个孩子。 “潜、潜规则?”怯怯的声色,突然从小兔子的嘴唇里吐出来,带足了迷惑的模样。 这使得其他人心头顿然浮起深重的罪恶感:单纯的孩子,连潜规则都听不懂。 “赶紧问!”君爷有些坐不住了,感觉被这小兔子再一望,都可能脸上浮现难堪。他自来也是很讨厌小孩子的,但是对这种像孩子的大人,生平第一次见,反而感到了无措。 赵文生“呼”吐口长气,这姑娘像孩子又不是孩子,真是棘手。几经换气,露出赵大夫哄骗小孩子的温和笑脸,说:“那我现在开始正式提问了。” “嗯。” 瞧这点头的模样,都像小兔子那么乖。真是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摸这孩子脑瓜一把。 姚爷的掌心稍微握紧,悄悄别开桑虹从远处射来的咄咄逼人的眼神,心里确实感到自己好像有些怪异。刚刚自己是差点伸出手想摸这孩子脑瓜。 赵文生问:“突然送来的急诊病人,初步诊断为腹部外伤,腹腔内大量出血。拍完腹部CT马上送到手术室进行止血。打开腹腔后,发现,肝脏胆道和肠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做完止血修补工作后,准备置留引流管时,再次发现患者胆道天生比正常人狭小,现有的胆道引流管道都不符合尺寸,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 问题的答案很显然,不就找条合适的引流管替代。厂家肯定不可能做到全世界所有人类的规格。往往是会突然出现这么个特例。这时候要考验的是应变能力。而应变能力往往是手术室人员最根本的素质。因为手术前再多的检查都好,都是隔着层纱去看,手术中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或许可以预测,但很有可能连预测都预测不到。这种机率不在少数,何况是急诊危急手术。 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难的要死,正因为是教科书里都绝对不会有的答案。 桑虹暗骂声:刁钻。 听老婆骂声的老葛,却显得若有所思。 护士分许多种,但是,大致还是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只遵循医生的指示去做,这种护士活像木偶和机械手,有些医生会很喜欢,但不无意外,不会思考的劳动者,总是要比脑力劳动者低一层,这也是为什么护士大多被人看低的原因。另外一种,因为护士工作的特殊性质,往往,能在危急中提出关键性的建议。这样的护士,回答的好,自然能被医生喜欢,回答的不好,会很受医生厌恶。所以,要做到备受人尊敬的这类护士,无论知识水平业务水平,都是远远的超群,人数少之又少。可以说,这类护士不亚于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 俨然,赵文生代替君爷问这个问题,代表了君爷他们要找的是什么样的护士。 要求高,并且超出了他们想象的高。使得老葛都不能确定,自己和老婆是否能准确回答君爷的考题。何况年资比这里所有人都低很多的沈佳音? 老葛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是连正确答案都没有的。因为出考题的考官君爷,自己都不清楚。事实是上次手术后,君爷本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出于对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并不那么的满意。潜意识里面认为,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虽然现在那病人暂时没有问题,已经转危为安。 现在他拿一个自己身为外科大夫都不能完美解决的问题来考验考生,似乎,自己都觉得过于苛刻。然而,这不能降低他要找寻这种人才的愿望。 手指打在膝盖,能让人听出考官心中稍许的焦躁。 带着满腔期待的君爷,当然不想在这里失望。 桑虹哼一声,当然是巴不得他能失望。反正,这是个连她都看似没法准确的刁钻问题。恐怕君爷这回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时间一分一秒过,看似过了许长,是由于各人因这个复杂的问题各有太过复杂的想法,其实只过去了不到半分钟。 赵文生继续说:“给你一分钟时间。”接着又先安慰道:“没关系。如果答不上来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后面赵大夫那句话明显多余,惹来君爷不满的一瞥。 未想,他这一瞥没瞥完,小姑娘怯怯的音量说:“能。” “能?”讶异的,绝对不止赵文生。 “能,能回答。” 真能? 所有人这一刻,都是抱着不大信任的态度。尤其是君爷他们几个发现,桑虹都没有答案,不然桑虹早咆哮开了。 周围的安静,反倒是给小兔子增添了勇气似的。小脑瓜点点,接着怯怯的音量说:“可以用导尿管,自己改装。或者,用吸痰管。最好找老式的橡胶管,比现在尿管吸痰管用的硅胶管都要软的多。” 这个答案与自己找的那条排痰管,差不多,不过,这个所谓橡胶管,可以算是稍微进了一步。君爷听完回答,长长的一声“嗯——”,似乎首肯了考生的答案值得参考。 能得到君爷哪怕一句模糊两可的“嗯”,圈内人都清楚实属很不容易了。 也就是说,沈佳音的回答,可以算是了不起了,能获得君爷的一点认同。 大伙没想到的是,君爷会突然再追问这样一句:“还有其它吗?” 桑虹有些忍不住了:他以为他考的是谁?这种问题哪怕他去问自己手下的大夫,都是刁难。 老葛按住老婆蠢蠢欲动的肩头。 只听怯怯的声音说:“有——” “有?”君爷挑眉,俨然,她这句“有”都出乎了他的意外。 说了这个“有”,可就意味她势必要拿出比他本人更好的方案来。 清楚实情的人,都把目光落到那低垂的脑瓜上。 桑虹的心砰砰跳,手不禁抓紧了身边丈夫的手:这孩子,经常让她都出乎意料。 “这个患者既然胆道天生罅隙,且是外伤,腹腔液体较多,肯定不止要胆道管引流,最好是自制三腔三套引流管,这样术后可以保持负压吸引,避免胆漏出血和感染。” “三腔三套引流管?”某人眼睛一亮。 “我从期刊上看见的。” “什么期刊?” “中国普外基础与临床杂志1999年第5期第6卷。” 几个人为之一震:竟然连论文发表时的期刊卷数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赵文生微张口:“你,能过目不忘?” “没——只是,看到好的有用的,会记起来。” 这话说的可真够轻描淡写,令人益发产生不可思议的想象。 几个考官的脸色,当即有点不大对了。 姚爷正了脸色,问了另一个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当年高考多少分?” “68。” 这个成绩,无论哪一年的高考,都可以进提前批,而且在提前批里都是佼佼者的分数。协和护理录取的分数线是很高,但是,这个分数,哪怕是去读本硕连读的医学生,都没有问题。 三道视线疑惑重重,重重地落到后面的桑虹夫妇。 桑虹眼看情况不对,不,她早该料到这孩子会穿帮的,甩开老葛抓住的手走过来:“你们问题问完了。那就这样吧。反正,这孩子的情况你们都看的一清二楚了。她不适合去其它地方。离开我和老葛,她没办法和陌生人相处。” “不就结巴吗?”君爷在她要把沈佳音带走前,很冷的眼色定在她敢拽人走的手上,“再说,她刚才回答问题时,没有结巴。说明她在工作的时候,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 爷把问题看的很尖,很锐。 “那你想怎样?”桑虹喘了口气。 “当然是要把她带走。” “凭什么带走?”桑虹有些急了。 “凭什么?”姚爷笑了声,是觉她这话都问的好笑,而且,这孩子……想到那68的分数,不止为何让他心头上都能莫名的划过一抹疼惜,“就凭她那68的高考分数。” “68怎么了?” “不止68吧。”赵文生推推眼镜,对人才,哪个不爱惜,道,“记忆力超群。读医科的,记忆力,可是很重要的一关。” “还有——”君爷的目光,落在沈佳音两只纠结的十指上,“把你家里的急救箱拿出来。” 他相信,这孩子有更加令人惊奇的地方,远远不止之前显露的这些。瞧这孩子的双手,长茧的那些地方。 只要看他们看着沈佳音双手的那眼神,桑虹都知道他们是想让她现场表演,说什么都不会把道具拿出来。 “不拿也行。这孩子我要了。”放下交叉的长腿,君爷不再二话,“给她收拾下行李,今晚我们就带她走。” 愈来愈离谱了。桑虹气得满脸通红,怒骂着:“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老葛走上来要她冷静些,其实更担心的是夹在中间的沈佳音。 沈佳音确实是听不大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让她回答问题,她答了。难道是答的不好的缘故,要把她抓起来? 两只摆在腿上的手,互相交叉摩擦,旁人可以看出她心里像只兔子此刻的惴惴不安。 君爷不怕把难听的话先当着她的面说:“沈佳音,你是个兵,既然是个兵,该懂得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天责。” 结果,蚊子似的声音问:“我,做错事了吗?” 君爷哑语。 赵文生是连忙笑着,向她解释:“没有,你没有做错事。我们领导,这意思是说,很满意你的表现,想让你升官,把你调到更好的单位升官发财。” 这话解释的够通俗易懂了,哪怕几岁的小孩子都能听懂。 沈佳音忽的抬起脸,满脸讶异:“我升官?只是回答两个问题,就能升官?” 这孩子单纯到让人都无话可说了。 恐怕天上掉下馅饼,这孩子都会捡起来交给警察叔叔而不是像常人塞进自己口袋。 于是赵文生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微笑着看向两个领导。 君爷说什么都是要把人带走的,管这孩子是不是单纯,道:“给你半个小时,收拾行李。” 坐在小板凳上的考生,当然是一时还未能消化这消息,没动。 君爷板起的脸,蓦地一斥:“沈佳音!没有听见命令吗?” 军人,只要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在听见这样的喝令声时,会马上起连锁反应。沈佳音在君爷吼声响起的那一刻,砰跳了起来。接着,转身。 桑虹看到她朝自己房间走去了,回头吼向坐在中间的君爷:“你干什么你?!你凭什么这样对她大吼大骂?” “凭我此刻起是她的首长。”君爷冷冷地对视她怒气腾腾的脸,自然是不为所动,“她都有这个意识了。你再抗辩都没有用。若不是看在学长的面子上,桑虹,你不要忘了,论军衔论职位你都比我低,我一声命令照样可以让你做任何事!” 部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知道他后面恫吓的话说到肯定能做到,桑虹的脸色变得一片白。 客厅里,桑虹大吵大闹的声音逐渐地消逝。沈佳音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军队用的行李袋,把简单的衣物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往袋子里盲目地塞着。 她两只手的动作,像机械一样,只有偶尔指尖的哆嗦,可以让人窥探到她内心里强烈的颤抖。 她做错事了吗? 直觉里,她应该是做错事了。 仔细地回想自己刚才回答的那几个问题,脑门上泌出晶亮的汗珠。她想不到究竟她刚才回答的问题里面是哪个出错了,以至于他们想把她带走。 门口,那个对她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传进来:“她房间是在这吗?” “子业!”老葛道,看样子是在阻拦。 “学长,我不是陆君,不会吓唬小朋友。你看她刚都被吓成那样了,我和她说几句。总不能我们真拿手铐或是绳子五花大绑把她弄走吧。”姚爷温和地笑着说。 要是真相信这个学弟骨子里不像那阎罗王,老葛立马把自己脑袋砍了。 见老葛不放手,姚爷挑起了眉:“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以后陆君发起脾气来,能护住她的人,也只有我。” “真不能考虑下吗?”老葛低沉的声音带了请求。 姚爷神秘兮兮地笑一声:“考虑什么?考虑你和桑虹还瞒着我们什么秘密,有关这孩子的秘密?” 嘶——门里听到这话,沈佳音猛地一拉拉链,结果另一只手没有从包里拿出来,拉链的咬口抓伤到了另一只手背。 疼! 可是此刻疼痛,唯有疼痛能抵挡住心口的怦跳。 轻轻的,嘴唇贴到有点出血的手背上吸口:她不想,她不想被他认出来。 所以,她必须镇定点,在他面前做到毫无破绽。在听见开门声前,她迅速将那张照片塞到行李包里最底层。 姚爷转开门把,这算是他第一次走进姑娘家的闺房吧。环顾一圈,见很是整洁的一间房间。面积不大,勉强塞进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东西也十分的少,几乎不见什么东西。 平常,女孩子房间里摆放的布娃娃、化妆品、摆设什么的,一个都不见。 房间,冷清得,让人能感受到的是,这屋子里住的这个人,只不过是这屋子的一个过客。姚爷的心头顿起一股不安。按理说,这孩子和桑虹感情不错,应是在桑虹这里住了许久,怎么房间里会是这样一幅状态。 站在床前塞衣服收拾行李的女孩转过身来,道:“首长,好。” “嗯,好。”姚爷从没有这样费尽地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最和蔼不过的一个人,为的只是不要吓坏这只兔子,笑道,“怎样?收拾行李需要帮什么忙吗?” “不,不需要。行,行李,首长等一等,马上收拾好。” “你的行李只有这一袋东西吗?”望到她床上只放了一只行李袋,姚爷疑问。 “我,我的东西少。” “大衣呢?” “过冬的衣服,都,都放在,放在大行李箱里,没有,没有动过。” 说话断续的程度,可以反映出这孩子不安的指数。 姚爷招招手,让她先别收拾了,坐下说话,道:“你是个兵,首长应该见过不少,我们和你以前那些首长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目光,瞟到门板,又迅速收了回来:“是,是吗?” 姚爷知道,君爷那性子能把所有新兵吓跑,所以,肯定是要代替解释一下,说:“外面那首长,你别看他好像挺凶。其实,他只对他在意的人凶。如果他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都懒得去说一句话或是看上一眼。” “他在意我?”声音更忐忑了。 “他当然在意你。因为他想把你招进他队伍里。” “为什么?” “你说他为什么把你招进他队伍里?因为你很优秀,不仅在他眼里,在我们眼里都是。” 她在他们眼里很优秀? 两只手的手指头益发纠结。 她好像隐约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是她太表现了吗?牙齿,咬进到嘴唇里。 姚子业看她的样子,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他似乎是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军装而不是学生校服。这孩子,总是给人错觉好像长不大。但其实,是个军人了。不过说回来,很多刚参军的新兵,无论性情做事都像极了孩子,被人叫小不点。 这只兔子,其实也是小不点中的一员。 仔细看,军装穿在她身上,她身材苗条,白皙的脸蛋儿衬着嫩绿的颜色,水嫩水嫩的,像立在湖边的杨柳,别有风姿,很是好看。 感觉到他落到自己的目光专注,她猛地别过脸。 姚爷微微一笑:这孩子,总算有点像女人,好像懂得害羞。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姚爷接起来时,对她说:“你收拾行李吧。” 沈佳音马上转过了身去收拾行李。可以感觉到,身后,他并没有走出房间。 低头看见来电显示时,姚子业一刻是犹豫要不要接,最终,接了起来。 “姚子业。” 等了她的电话许久,结果对面传出的是咄咄逼人的音色,姚爷眉头微蹙,道:“嗯。是我。我在忙,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不用了。这可能是我和你之间最后一次对话。”李含笑说。 听出她嗓音里隐含怒气,他沉了声音问:“什么事?” “我问你,你是不是事先,就已经知道我爸的研究所在搞什么科研项目?” “你爸研究所的科研项目?” “是。我爸刚被人抓了,他的研究所,马上被其他人接手了。你敢说,你压根不知道这个事?” 姚爷道:“不知道。” “你确定你真的不知道?” 姚子业的目光从门缝里望出去,可以看见坐在沙发里面不改色的君爷。后者接到他的视线,挑了挑浓眉。 收回视线的姚爷道:“不知道。” “好。如果这事被我查出真的和你有关联,姚子业,你等着!” “我不用等着。”他未免不是被她后面这话的口气惹恼了,冷冷道,“你是怀疑我为了其它目的,才告发你爸的吗?” “……” “好。我在你心里面,就是这么龌龊的,不足以信任的。我明白了,我等了许久,你终于可以明白的给了我这个答案。我之前为你做的这一切,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因为你压根没有真正正眼地看过我。” 李含笑急促地呼吸着,气一阵长一阵短,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短短的,但是很甜蜜的和他相处的时光。如今,有人告诉她都是虚假的,他却把矛头再次指向她本人。 “姚子业,如果你真是有一点点地爱过我,你是不是该——” “该怎样?” “比如你不是该先告诉我,再去告发我爸吗?或许我爸可以去自首争取宽大!” “你认为你爸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哪怕他真是去自首了,绝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心里害怕只想争取减刑。” 好冷。在这个男人的准则里,根本没有将她父亲当做未来的岳丈看待过。也或许,在这男人眼里,只要是犯了罪的,都一样污秽不堪入眼。 是她一厢情愿了。总想着,或许自己是他喜欢的女人,或许,他会对她和她的家人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我们,就这么分开吗?” “你不是说了分手吗?” “你明明知道——”她是心口不一,口是心非。 如果,她电话开头和他说的是对不起,或许,他此刻心已经软了。可是,不是。她劈头盖脸的质询后再来说其它的,一句道歉依然没有。 “李含笑,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 突然听到他这句话,好像以前他宠溺她的口吻,她心里似乎可以重新燃起希望:“我,我这个样子,向来都是这样,你不是不知道?” 他唇角扬起一抹苦涩:“你还听不懂我意思吗?” “什么意思?” “你的正气,你的傻认真,我都喜欢。但是,你好像对于自己过于高看。很抱歉,是我姚子业不够资格,没办法继续有信心和你在一起。”说完这话,他果断地按下键,拉开门把,走出了房间。 听到电话对面一声咔,李含笑感觉掉入了冰窖。 刘湘都不敢看她,因为之前都拦不住她打这通电话去质问姚爷。 女人,有时候过于高姿态,没有男人能承受得起。何况姚爷这种男人。 李含笑到底是大学教授的女儿,李安东再怎么偏袒李思思,但作为这个家庭出生的温室花朵,到底,一身傲气始终去不掉。哪怕是去做了幼儿园代课老师,从没有求人自己低下的时候。 刘湘深深地做口长气。 姚子业径直走到坐在沙发里的君爷面前,道:“谈谈。” 君爷“嗯”了声,起来与他走到一边阳台。 姚爷未出口,他先问:“李含笑打电话给你了?” “是。”姚爷面色不大好看,看着他,“这么说,这事你是知道的?” “刚好,你说告发她爸的时候,我让人也去查,结果被白露查到,她爸做的那项研究有意卖给国外的企业。我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恐怕这继位的谢长诚会照她爸的意思去做,我以防万一动了点手脚。”说完这话的君爷,带了点讽刺扫描他脸色,“怎么?李含笑打电话来指责你是另有所图才告了她爸?如果真是这样,她可真够可笑的。我需要考虑是不是把南南和西西继续交给她带了。” 可笑。的确可笑。 她竟然没有想到她爸本来是犯了罪的,一味地指责起他。 “好吧。”姚爷焦躁地舔了圈唇角,压着愠怒,“算我是瞎眼睛了。” “你眼睛不瞎。她那性子,怎么想,都肯定是被人怂恿的。”君爷这话既像是为李含笑开脱,其实是把李含笑打入了死刑,“不过关键是,不管她是不是被人怂恿的,以她这样的性子,其实比怂恿她的那人更可怕。” 更可怕的原因是更容易惹祸。 指尖,撑在额角,揉着。 君爷看着他这个动作,没有继续发表意见,是转了话题:“那小不点怎么样了?” “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姚爷突然正色道,“如果你同意,由我来带她。”(未完待续) 姚叔叔往家里带女人 “佳音。” 桑虹终于想定了,推开房门。 此时已经收拾完行李袋的沈佳音,一只手做好了拎手提袋的姿势。 桑虹看到她这样子,心知她自己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了,眉头皱着,走到她面前,按住她肩头:“只要你说一句,你不想去,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留下。” 沈佳音摇了摇头,她的头,摇的,既缓,又沉:“桑姐姐,不需要了。” “是不是怕麻烦到我?不麻烦的!他们这是王八,我桑虹不怕他们!” “不,不是。”说着这话的沈佳音,依然用眼角,很小心很小心地端倪坐在外头那个叫阎罗王的男人。 “你不用说不是,我知道你很怕他。”桑虹发现了她这个眼神,说。 沈佳音迅速低下头:“我,我没有。” 桑虹抓住她手臂,还想说什么,跟随低下头时,看见了她咬得死死的嘴唇,不禁疑惑。 这孩子怎么了?即使不愿意,也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 “佳音——” “桑姐姐,这,这是我,我欠他们的,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欠他们了?” “不,不能否认,如果没有他们,我,我沈佳音,早不在了。” 听完她这最后一句,桑虹拿手一拍额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如果照你这么说,其它被你救过的人,是不是也得——”没说完的话,是由于想起了什么,煞然而止。 “桑,桑姐姐?”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桑虹说完这句话,拽着她走回客厅。 被拽着胳膊被迫往前走的沈佳音,很是惊讶,她担心地看桑虹究竟想做些什么。 君爷他们坐在沙发,看着她们走过来,无不挑起眉。 “桑虹。”姚爷微微蹙紧的眉,是怕桑虹到现在都执迷不悟,最终伤的只能是他们和老葛之间的和气。如果君爷真爆发的话,说真,谁都别想能挡得住。 君爷目光冷峻,看这刻情况如果桑虹敢于再说出一句不能令他满意的话,他真是会使出包公那把斩刀来。 “陆君!”桑虹一面抓紧沈佳音的手腕没有放,一面冲着君爷,“你听好了,你要把这孩子带走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为什么需要答应你条件?”君爷听完这话只觉冷哼,可笑,后一想,浓眉微耸,“行,你先说说看,看是什么条件。” “给我签下生死状。保证,这孩子在你底下,健健康康的。” 听完她这话,君爷只觉更可笑了,道:“你不如说你自己无能,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治好这孩子的结巴。你放心,她到了我这里来,我那里不缺好大夫,不管她这结巴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帮她给治好了。” 被斥是无能的桑虹瞪直白眼。 沈佳音道:“桑姐姐,不,不无能。” 这个孩子既然要成为自己的兵了,君爷自然要拉拢人心。嘴唇角,冷峻中突然显出的一道笑意,只能让周遭看到的人心头更寒了一阵,这未免有点太冤枉君爷了,人家此刻真的是很想对小不点笑一笑的:“你桑姐姐是不是无能,等我把你治好了,你再说也不迟。” 小不点依然咬着小嘴。 “不相信是吗?”见被小不点都质疑了,君爷的声音理所当然再冷了三分,他哪点会比不上桑虹,“我告诉你,我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是比你桑姐姐强。你桑姐姐能给你的,我保证,会比你桑姐姐给你的更好更多。工资会升,军衔会升,岗位也会升。你跟着你桑姐姐最多只能是坐到你桑姐姐现在这个位置。如果你跟着我,我坐到哪个位置,你绝对会坐到仅比我低一级的位置!” 君爷说话,可谓是天子贵言驷马难追,言出必行。 见君爷此刻发话代表了小不点会前途无量。 老葛真真是直了眼睛,拽住老婆,道:“你该放手了。你给佳音的,肯定不能比陆君多。” “你懂什么?”桑虹说回老公,“人活在世上,只有钱只有权有什么用?我们是把佳音当家人,他们呢?你看他们那副嘴脸,不是拿佳音去利用吗?” 这话,实在是刺激到底下坐的几个男子汉了。 他们再想利用人,肯定也不会利用一个小不点。 桑虹这话是在说他们猪狗不如。 君爷站起来时一掌拍到桌上,怒:“把你要我签的生死状拿过来!有我陆君在一天,除非这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无论这孩子出什么事我都会护她。她既是我的兵,我就会护到她不会受任何人欺负。” 一道逆光闪过桑虹的眼珠,桑虹嘴头却是依然骂骂咧咧的,回头到房间里取来执笔,当着他们的面将君爷刚自己说的话全写下来后,递到他面前:“白纸黑字,话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你自己认清楚了。” 扫过一眼,君爷钢笔豪气一挥,签下自己的大名。 其他人看着都有些愣了,是没想到君爷如此干脆果断,竟是玩真的! 沈佳音咬着嘴唇的贝齿,稍微松开。 桑虹拿起君爷签完名的纸,检查无异。 君爷优雅地将钢笔套盖上笔头,冷冰冰地问她:“还有问题吗?” 看你桑虹还能使出什么伎俩。 爷要的人,有这个决心和本事。 桑虹紧锁的眉,是证明自己的伎俩没有难住这个男人,或是说这个男人的决心把她最后一刻的犹豫压倒了。只是,还有一个人,一个更至关重要的—— 见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瞟了过来,姚爷吃愣,继而感到好笑地一笑:“不会是连我都要签吧?” “当然,你们那里,陆君第一把手,你第二把手。” “既然我是第二把手——” “在第一把手不在的时候,不就是你这第二把手发话。” 姚爷眨眨眼,似乎是料定了无论自己说什么话都能被桑虹驳了回来。不过,这小不点既然他自己都亲口想君爷要了,是他的兵他当然要护着,不签生死状都会护着。 桑虹其实多此一举。他和陆君是什么人,只要是好的兵,全军公认最护短的干部。 按住那张君爷已签过名的生死状,姚爷拿起的笔头,没有急于落下,是眉毛突然一挑,望向那躲在桑虹后面的小不点,说:“你想要我签吗?” 笑盈盈的美瞳,能吸人魂魄。 沈佳音的手,拽住桑虹的衣服。 桑虹骂句靠:“姚子业,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敢狡辩你没有拈花惹草?” “我是引诱我的兵,和拈花惹草两码事。”姚爷厚颜无耻地继续向新兵卖笑,一面狡辩,“我告诉你们,我引诱女人都没有这样卖力。” “去你的!”桑虹爆粗口,伸出一脚要踹飞这个无耻无度的妖孽男。 老葛忙把暴走的老婆拦腰抱住,满天大汗道:“算了,算了。子业那张缺德的嘴,你不是不知道?” “我现在要他开玩笑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对。”姚爷一边抓起笔流利地签下大名,一边说,“现在,刚刚,我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开玩笑。听见了吗,沈佳音?” 这话,听得君爷都连声咳嗽。赵文生,为姚爷感到羞愧地低下脑袋。 桑虹抓起了拳头。 小不点这时候出声了,仍旧蚊子一般的细声:“我,我听见了。首长,首长是要我当他的兵。必要时,必要时为首长挡枪。” 听到最后面一句,姚子业那在白纸上划的最后一划,差点儿飞了出去。 是讶异! 原来这小不点傻是傻,单纯是单纯,但是,说起傻话来,照样能驳的人哑口无言原形毕露。 君爷挑挑眉:“子业吃瘪了。” “不要这么说。”不满的姚爷,把刚笑话他的人一块拉下水,“她必要时要为我挡枪,也得为你挡枪。” 桑虹忙在傻孩子跟了两个没良心的领导走之前,教育道:“佳音,他们签了这张纸,是要为你挡枪,不是你为他们挡枪,知道不?” “喂——”两爷不悦的眼神迅速递向老葛:你老婆再怎么护妹子,也不带这样诅咒他们的? 老葛只得再拉住老婆,对小妹妹稍微纠正:“这个挡枪的事,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都说不准。” 这一触即发的局面才算罢休了。 提了行李袋和行李箱,结果饭都没有吃上一口,实在是两爷怕夜长梦多,赶紧把先拐到的兵带回去。 沈佳音抱着行李袋坐上车,桑虹冲到车窗前想说话,被老葛拉住。 老葛道:“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桑虹方是定住了脚。 说是这么说,老葛其实对小不点的关心没有比老婆少,毕竟早已当自己的妹子看,向几个学弟交代:“这第一个晚上的,她怕生。你们今晚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宿舍住。” 老兵照顾新兵,早习惯了。 君爷给个废话的眼神:“我们也都是从新兵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什么时候不懂得体谅下面的人了?” 老葛举起手指摇摇,敢怒不敢言:这学弟说话口气大,不卖学长面子。 姚爷于是在上车前,走了回来替学长宽心,笑道:“今晚我把她带回家。她到我家里住。” “什么?!”桑虹再次瞪圆眼。 “我单身汉。他们两个都有老婆了。其实,她到谁家住都清白。但考虑到最实际,还是到我家里住稳妥。” “去你的稳妥!我看到你家住最不稳妥!”桑虹指着他鼻子。 车窗紧闭,坐在车里的小不点听不到外面的人在商量什么。然姚爷仍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车的方向,担心将新兵吓坏,按下桑虹指来的手指说:“嫂子,你就信我一回不成?我是看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分,不然不会一见如故,若是其他的兵,我都懒得带回家住呢。再说我是她首长,虽说男女有别,但是真到战场上执行任务那会儿,还顾得上这个那个吗?到时候她还得睡我身边由我护着她不是?” 桑虹知道他这话不是开玩笑,而且是很实际的事,逐渐没了生气。 一个兵真要在部队生存下来,与首长的关系至关重要。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主动疏离自己的兵。 按照与君爷的约定,姚爷打开了后车门,坐后面陪小不点。赵文生依旧做柴可夫斯基,君爷依旧坐副驾座当做总指挥。 车,驶离了小区。 桑虹和老葛的影子,慢慢地在黑夜里消失。 姚爷打量着坐在身边的女人,她把脑袋好像都埋在自己双手紧紧抱着的行李袋里,只余头顶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给他瞧。 他的手终于伸了过去,摸到她头发,像是摸到自己以前养过的一条爱犬,叹:小不点—— 从车前镜里瞧到姚爷摸狗的动作时,赵文生差点是哧一声笑出来。 君爷没好气。 赵文生偷偷开句领导的玩笑:“好像,这是姚科第一次不对女人评头论足吧?” 姚爷对女人的目光,是挑剔到每见到一个女性,都会使劲地在心里挑剔一番,非要挖出对方的缺陷不可。 “他当她是女人吗?”君爷反诘。 赵文生耸耸肩,不说姚爷,保准哪个男人看到沈佳音都不会当女人只会当孩子看。 “是个孩子也好啊。”赵文生接着说,“至少,护长不用再耳提面命地警告新来的,不要傻到去追姚科,那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君爷没应声,是想到刚姚爷才和李含笑正式分裂。 赵文生见领导听了他这话都没有驳嘴,隐约猜中:姚爷那桩本来快要谈及到婚事的恋爱,真的黄了。 说回来,姚爷和高大帅两个,是他们这一群人当中,男女感情路上走的最苦的。高大帅是由于家里钱太多。姚爷是由于家里有个书记老爸和无数的高官亲戚。有时候谈谈恋爱或许可以,但是到论及婚娶的时候,这个问题那个问题,都冒出来了。看得他们这些旁观者都不禁为兄弟感到怜悯。 车里面的声音,人家以为她小不点听不见,其实沈佳音都听见了。她自小结巴,使得对声音特别的敏感。感觉到摸着她头发的那只大手,接下来停顿在她肩膀上,就此没有移开。她全身绷紧像是拉到满弓的弦。 她,不是怕他。是怕自己,会留恋这只手。 这手的感觉,多么像残留在她记忆里面的那双,在她快要死的时候把她从死神口里拽了出来。从此之后,她对那双手念念不忘。其实什么叫像呢?分明是同一双手。 今晚是多么的阴差阳错,她试图了多年要把他忘记,最后,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他身边。 她好不容易,像是在缝隙里喘口气。 那只手,依然停在她肩膀,在她心头宛如山一般重。 她只能告诉自己:要习惯,习惯—— 这都是她欠他的。 她这条命,都已经是他的了。 车里的人,对她内心的动静毫无所觉。 车是一路平稳地开回到他们的家门口。 姚爷提着行李箱上楼的声音挺大。 经过某楼层时,陆家的门打开了条门缝,两个小脑瓜挤在门口,两双好像星星的眼珠,目不转睛地锁住尾随在姚爷身后的女人。 沈佳音只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起了小头,望过去,正好和门缝里的两双孩子眼睛对上。 多么漂亮的眼睛,只要光是看这两对眼睛,都知道是多么可爱漂亮的两孩子。沈佳音与其他人一样的想法。 对陆家的小恶魔来说,眼前这个女人抬起头显露的大眼睛,同样令他们惊乍。 “虽然脸蛋长得不怎样,可是眼睛比李老师的漂亮。”小西西说。 陆南皱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眉头,道:“哪里比李老师漂亮了?” “别说了。据最新可靠消息称,姚叔叔和李老师分了。”蒋西此话意味提醒妹妹,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再喜欢李含笑都好,改变不了李含笑和姚爷分道扬镳的事实。 听到哥哥这话,陆南气哼一声:“你以为我真希望李老师和姚叔叔在一块?我告诉你,要不是李老师自己喜欢,我早就认为姚叔叔配不上李老师。分了更好,李老师能找到更好的男人,气死姚叔叔!” 蒋西的小手摸起英俊的小鼻梁:如果姚爷听到他妹妹这话,八成得飚! 他妹妹向来以损姚爷为乐,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是姚叔叔先带了新女人回家,不是李老师先找到了新男人。”当哥哥的小西西,其实也以给骄傲的妹妹使绊子为乐。 陆南果然被哥哥指出的这话,气得七窍生烟,砰,当着沈佳音的面关上了门缝。 陆夫人见着小外孙女咚咚咚穿过客厅,跑的飞快,小脸蛋气呼呼的,吃惊地看向小外孙:“西西,欺负妹妹了?” “姥姥,向来只有南南能欺负我这个哥哥的,我能欺负得了她吗?”蒋西露出无辜至极的表情。 陆夫人拿指头点了下小外孙的小额头:“你以为你骗谁?” “是,是!”刚学会说话只会简单一两个字的小包子,咿呀咿呀地走过来说。 陆夫人生怕学走路的孙子摔倒,忙转回身去抱小包子,说:“征征,爸爸回来了。” “我,不要,爸爸,我,要,姐姐。”小包子在姥姥怀里晃动小脑瓜说。 刚走进玄关换鞋子的君爷,听到儿子摆明不要他这个老爸,也仅是哼一声。脱了皮鞋换上室内拖鞋后走进来,走到母亲身边,把儿子接过来。主要是怕儿子现在体重大了,母亲两手抱着累。 小包子进了爸爸怀里,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宣告要姐姐不要爸爸了。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贴在爸爸怀里假装睡觉。 所以说这些孩子一个个的,人小鬼大,连自己儿子都这个样。君爷没好气的,可以理解为什么和姚爷一样,看着沈佳音觉得顺眼。若是这些孩子个个像沈佳音傻,多舒服。 陆夫人两手空闲了下来,姚爷带女人上楼的事,她和两孩子一样看见了,于是悄声向自己儿子打听:“子业这是怎么回事?刚和李老师分手,这么快另有新欢?不是分手前就有了吧?” “妈,你说的是什么话?”君爷都被母亲这疑问吓了一跳,眼看,不止母亲问,四周,三个小萝卜头,加上父亲,都在书房里伸出了耳朵。 姚爷这三天两头连带两个女人回家,能不吓破所有长辈的胆子吗? 陆夫人支吾道:“我知道子业不是拈花惹草的人。向来只有女人追他他不追女人。但是他即使都是别人主动,他也不能这样,两天之内带两个女人回家。” 陆夫人说这话,绝对是干妈关怀干儿子的心情。 这要损坏的,可是姚爷的名声。 君爷简直要翻白眼了,只见外甥女一幅气瞪眼的模样,是势必要为李含笑声张正义。 “妈。”君爷清声嗓子后说,“你多虑了。子业的性子你会不知道?只有女人甩他的,不会有他甩女人的。” 听到是李含笑甩了姚爷,陆南这口闷气发泄了,哼道:“我就说嘛,肯定是姚叔叔不合李老师心水。只要姚叔叔那个自恋的性子一天不改,照样没有女人会喜欢。” 这话要是被姚爷听见,八成又得吐血了。 “可,可是——”小西西仍抱有疑问,“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君爷给所有要再追问沈佳音的人一个白眼,有点儿气了,道:“只是个兵!” 只是这话,突然的,没头没尾的,有多少人能相信呢? 陆夫人耸耸肩头:“希望子业他妈,别被吓晕了。” 姚夫人是一下快得高血压了。这才几天功夫,她儿子立马另觅新欢? “妈。”姚爷要母亲让开门口的位子,他可以提沈佳音的行李箱进门。 见这个新来的女人居然这般厉害,超过李含笑,竟然刚来就要到他们家过夜了,姚夫人都不得不质疑儿子是不是在和李含笑交往期间脚踏两条船,挡在门口,厉声问:“子业,她是谁?” “她?”姚爷不清楚母亲怒气何来,很是迷惑,“她叫沈佳音,我们单位新来的。” “既然是你们单位的,怎么不安排去住宿舍?” 沈佳音自然也是不知道原来姚爷是要她今晚住在他家,现在到了这会儿功夫突然得知实情,她比姚夫人更震惊,一心急,那结巴更厉害,满脸憋的通红:“首,首长,我,我回,宿舍,宿舍住。” 听到这孩子似的声音,姚夫人一愣。 姚爷回头解释:“妈,你都看见了,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事出突然,所以今晚让她在我们家先住一晚。” 姚夫人只是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 沈佳音两只手紧张地摸着斜跨在身上的军用挂包,身上穿的是绿色军装。 说真,她这个样子,是突然让姚夫人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当年刚入伍的时候,她不也这模样。年轻,畏生,尤其在领导面前特别畏。 而且这姑娘穿着这身军装,真是好看。姚夫人自己出自部队,从来都以女军人为傲,在她心里,从来是没有比军装更好看的衣服。只可惜,儿子那目光挑,儿子一开始挑对象时就说了,不找同行。使得她想在军队里给儿子找个对象都难。 “真的只是同事?”姚夫人再问一句。 “妈!”姚爷有气无力的,他要找对象也不会找个孩子。 误会解开了。姚夫人立马变得眉开眼笑的,主动伸手去帮客人拎行李,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 在姚夫人抢走行李的过程中,沈佳音被迫被拉进了姚家。 姚子宝这时候已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看稀奇:毕竟,他哥不到一星期,连带两个女人回家,是可以登世界纪录了。 “宝儿,帮她把行李放进客房。”姚爷吩咐弟弟。 姚子宝没动。今晚他没有带隐形眼镜,在家里戴了眼镜,于是,使劲儿推着眼镜架端详大哥这个新带来的女人。 生长在部队家庭,女军人看的不少,但是像眼前这个模样的,真是少见。 沈佳音其实长的不差,五官是那种很清秀富有灵气的,整个水灵灵水嫩嫩的,即使不是一看很妖艳的大美女,但绝对算得上是清新。 姚子宝看着她这模样儿,是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些五六十年代的战争影片,感觉里面最纯的女主角,就是沈佳音这种。于是捂住了鼻子,和大哥说:“哥,你这回总算眼光正常了,挑了个不比白露姐姐逊色的。” 弟弟这说的是什么话?姚爷一把拽过兄弟的后领子,怒道:“我叫你帮忙拎行李,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就给嫂子拎行李。”姚子宝以为兄长是害羞,心里奇怪对女人无所不能的兄长怎么会害羞呢,一面伸手拎起了行李箱。 姚爷听着都有些目瞪了:怎么连弟弟都能误会? 不过弟弟看女人也就那眼光。 姚爷回过头,朝小不点解释:“他这是误会了。” “没,没事。”沈佳音点着头,“我,我知道,首长有女朋友。” 姚爷也不知自己为何,听到她这话立马纠正:“我没有女朋友。不然不会敢让你到我家里住。” 听见儿子这话,姚夫人心里是隐隐叹息:李含笑这个儿媳妇,真是飞了? 李含笑在家里吃饺子,一大碗的超市速冻饺子,二十几个,一个个被她塞进嘴里,毫不拖泥带水。 刘湘见她吃的这么欢快,都怕她是不是失恋过度,脑子坏了。 “含笑,咱们也不用——” “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天底下男人那么多,我不信没有比他好的。” 答的比她还爽快,刘湘咽口水。 “还有,你放心。”李含笑道,“我李含笑最不屑吃回头草。你也不用劝我回头找他。” “含笑?” “怎么,你刘湘不也是不喜欢吃回头草吗?不然不会离婚。” 刘湘见话到这里,不好再劝,只好叹了声:“有缘没分。这种事,多着,也不用伤心。” “那是。”李含笑肯定地点点头。 “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刘湘忍不住问。 “我爸妈这样被抓,怕是要被公诉。我得回头去找我当律师的师兄,想点办法。幼儿园那边,恐怕需要先停职了。” “也是,你原先就是读法律的。”刘湘顺着她的话说,“如果这段日子缺钱花,你和我说。” 李含笑听到她这话鼻子一酸,倒不是在她落难时,所有人都对她见死不救。 “含笑,伯父伯母这一被判,大概要被判多久?” “他们如果真做错了事,即便他们是我父母,我不能袒护他们。可能要坐十年左右的牢狱。”李含笑说。 “这一坐牢,等他们出来——”刘湘替她想的是后续。 “他们出来时,肯定是只能指望我了。”李含笑道。 刘湘听到她这话,都为她不平:“含笑,伯父伯母有你这个女儿,是天赐的,他们该感到幸运。至于那个李思思,真是——” “李思思好不了哪里去的。”李含笑眼里微沉,道,“恐怕她要坐的牢,比我爸妈还多。她一辈子算是全毁了。谢长诚再对她怎么执迷不悟,都没用。” “怎么说?” “虽然我挺气他挺怨他,他怎么可以不对我网开情面。但是,他其实对做坏事的人都不留情面,不止因为是我爸妈。他从李思思口里得到的证据,肯定李思思本人做的龌龊事,他都拿到手了。不然不会只因为我爸妈的事,会出动到公安机关去异地抓李思思。”李含笑这口里的他,指的当然是姚爷。 刘湘听到她这么说后,更不知如何去评价姚爷这个人。只能说,想让姚爷忘记原则抛开一切去爱一个女人,是不是不可想象的? “我怎么觉得这男人口里说喜欢你,但其实根本不懂爱情。” 李含笑苦笑:“恐怕,他自己都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他的原则,其实对他自己也是味毒药。” 刘湘不敢接下的话是:如果姚爷真是哪一天懂得爱情了,会不会是惊天动地? 两人吃完晚餐,收拾了下屋子。接下来,李含笑提笔写明天要交给沈园长的辞职书。在现有的情况下,她是没法分身来仔细照顾幼儿园里的小孩。 到了第二天,沈园长接到她这封辞职书,没有拆开来看,只是将它暂时搁进了抽屉里,说:“我这先算是放你长假。” “沈园长?” “老实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老师。所以,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顺道先将老师资格证考了。” 对待这样的长辈,李含笑还能说什么呢?恭敬地鞠个躬,她慎重地答应,会回来。 她要走的消息传出来,有人高兴有人伤心,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但是,有沈园长罩着,没人敢太过嚣张。 最伤心的,要属一群小萝卜头了。 陆南从窗口看着李含笑一个人独自走出幼儿园的背影,气得拿脚踩铅笔,道:“姚叔叔是个坏蛋。” “南南。”小西西帮妹妹捡起铅笔,怕妹妹一怒之下和两爷对抗,是得不偿失。 林翊北抢着对女王表忠心,说:“南南说谁是坏蛋,谁就是敌人!” 小西西朝他瞪一眼:想拍他妹妹马屁,也不能这样。 好在,小女王在瞥到幼儿园门口其实还有个人在等着李含笑的时候,满意地点了点头:“姚叔叔很快要后悔了的。” 李含笑走到门口,见到老同学站在前面,吃愣:“李俊涛?” 李俊涛今天没有穿军装,穿了件格子衫,是让她突然回想起学校时他那英俊的模样儿。比起姚爷那张妖孽脸,李俊涛谈不上倾国倾城的容颜,但绝对一直以来,也是个英俊小生。 李含笑吃惊的是,她都和他领导分手了,他来做什么,难道没有接到风声。 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李俊涛开口:“不是我领导叫我来的。” “哎?” 紧跟李俊涛身后冒出一个痞子调儿:“李老师,你现在恢复单身了,应该高兴,因为很快又有人可以追你了。” 听这声音,再看是那个高大帅露出的嬉皮笑脸,李含笑无语。 这两人感情是来帮他们领导做善后工作的? “你们想怎样?”李含笑问。 “请我们李老师吃顿饭,恭喜我们李老师恢复单身。”高大帅说。 李含笑撇下嘴:“我点什么你们都买账。” “买!”高大帅答的挺大声的,接着悄声向她卖料,“我们可不像我们那小气巴巴的领导带你去熟人那里用西餐。你想去哪,尽管开声。” 原来他当初带她吃牛排是到熟人那里帮衬。李含笑这一刻听到这消息,不知为何心里舒服了。这种极品男人,果然先甩了更好。 姚爷哪知道一念之差,被两个部下出卖了,却是一大早,被他弟弟姚子宝一声破天荒的惊呼惊醒。 “什么事?”他惊慌地破门而出,生怕那小不点在他家里出什么意外,昨晚他可是刚签下生死状。(未完待续) 女少校 食厅里摆着的饭桌上,铺满了大小菜盘子,竟是给人一种满汉全席早餐的幻象。 “谁,谁做的?”姚爷问,打死都不信会是出自自己的妈。 姚夫人不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这是公认的评价。尤其有个闺蜜陆夫人家庭主妇模范的衬托下,想抬高点评价,都难。比如说,姚夫人厨艺很一般。基于对做菜都不是很热衷的姚夫人,买菜向来更不喜早,姚家的早餐从来是一个鸡蛋配一碗粥或是一杯牛奶。 姚子宝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不然大哥你问问妈。” 姚夫人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戴着防烫手套两手端着的是热腾腾的陶瓷锅。迎面扑来的香气,充分表示里面绝不可能只是清汤白粥。 “妈,你今天终于知道奋发向上了?”姚子宝调侃自己的母亲,走过去帮母亲摆好桌上放锅的隔热垫。 “我为什么要奋发向上?”姚夫人反问。 “你不是天天喊口号要超越干妈吗?” “哎。那是理想。只有理想会喊口号,完全做不到,我早放弃了。”姚夫人很有自知之明,自个儿没有陆家闺蜜那种天赋,再学也是白搭,趁早放弃改成其它奋斗目标更好,“所以,要超越你干妈这个理想要达成,你妈自己有打算的。” “怎么打算?”姚爷都不知道母亲居然肚子里埋有这种小九九,直觉好像与自己有关,嗅觉敏感地问。 “找个儿媳妇啊。靠你们两个了。”姚夫人说起这话毫不费力,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在两个孝子身上。 姚爷听了母亲这话要翻白眼,道:“我给你娶儿媳,是专门来帮你做饭的?” “那有什么不对。”姚夫人端起姿态,说教起儿子,“要不是你迟迟东挑西捡的,拿不出个像样的媳妇人选。按我这个做婆婆的想法,儿媳能做饭很重要。你每天工作到晚忙到家,不也就想吃口热汤热饭,有家的感觉。我总不能帮你们做饭一辈子吧。这是为你们自己好。” 两个兄弟均没有出声。其实问题症结在,姚家没有做饭的遗传基因。他们两兄弟死活学不会做出好吃的菜来。 见两儿子不做声了,难得发表下意见的姚夫人继续说教:“不要和我说外卖和食堂。外面的东西能比家里做的吗?你们看你们干爸,每天想着回家,不也是冲着老婆做的菜。” “这么说,妈你做的菜,不够吸引老爸每天回家?”姚子宝小声反问。 “那是当然的。”姚夫人撇撇眉,对自己的缺点毫不掩饰,“我做的菜,连吸引我自己回家都不大够。不过,总归是可以入口的东西,你们有时候嫌弃在外面吃饭麻烦,我这不还是得在家做好饭菜等你们回来。所以,至少你们找的儿媳做饭标准,要比得上我!” 姚子宝刚要撇嘴,找到比得上母亲的应该不难。 姚爷却立马给弟弟使了个眼色,要弟弟闭嘴。弟弟那是不懂,不像他涉及女人圈已久,深知现在想找个会做饭的女人不容易。别看姚夫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厨艺不行,那是和陆夫人那种顶级大厨比,实际上,以姚夫人的手艺,的确可以开一家小型饭馆了,并且可以盈利。 姚夫人这个择偶标准,不低。 可姚夫人仍旧在强调这个标准标准是不能降:“我都是只能做到入口的程度。你们找的媳妇连入口都做不到,你们敢保准你们不天天下菜馆子?那会吃出毛病来的!子业你自己当大夫的最清楚。” 被点到名字的姚爷闷闷的:“嗯——” 当孝子的,实属难事。 姚夫人接着快到嘴边上的话没说。那就是上回李含笑进她的厨房,她已经看出来了,李含笑不算会做饭。但是,好不容易儿子找到个喜欢的,她肯定不会去专门挑剔李含笑这毛病。或许儿媳嫁给儿子后会改,会主动愿意为儿子做饭。只是,这做饭她都做了这么多年,也看得出,想让李含笑后面学她奋发向上去超越陆夫人是不可能了。 她都做好准备,等孙媳妇再奋发向上超越陆家。 哪知道,李含笑吹了她儿子。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不管怎样,儿媳这一代,似乎又可以让她稍微继续抱点希望。 姚子宝举筷夹了块油炸的豆腐,咬一口,是外香内脆,让他直呼过瘾,道:“妈,我知道了,你这是看家里来客人了,才做的这么一桌早餐。” “胡扯。”姚夫人没有被儿子的马屁拍到头晕,不是自己做的绝不居功自恃,姚家人都是这样的清白,“我懂做这种东西吗?再说了,你爷爷奶奶到我们这里住,我都从没有给他们特别做过早餐。” “那是,你最多是下楼帮奶奶买几个她爱吃的奶黄包。”姚子宝对母亲这话倒没有反对,更是疑问,“那这些是谁做的?不是买的吧?” “外面能买到这个吗?”姚夫人拿筷子敲着那金黄的油炸豆腐,带了些得意的,“我看就这东西,到外面摆个小摊,都能赚翻。” “妈,你想退休改行去摆摊,也得告诉我们你想请谁当大厨吧?”姚子宝说。 “你这油嘴滑舌的,现在愈来愈像陆欢了。”姚夫人嘴头上继续和小儿子拌着。 姚爷这时候,在伸手去拿个包子时,放了下来,问:“她在哪?” “你说小佳音啊,她在卫生间洗脸吧。你要用卫生间的话,到我和你爸房间那个。” 小佳音。他妈什么时候对小不点起的新称呼? 姚爷听着都有些愣。 姚子宝双目发亮:“妈,你这么快和人家熟悉了?小佳音,小佳音的叫。” 听见小儿子叫小佳音,姚夫人却是一口不买账:“你可不准叫人家小佳音,要叫佳音姐姐!” 感情,他们的妈已经是被小不点完全收买了。瞧姚夫人这个护短的程度! “妈,快说说,人家怎么把你收买的?”姚子宝提拉着眼镜架,笑晏晏地问。 见小儿子这狡猾的神态,姚夫人表现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态势:“你们现在吃的,都是你的佳音姐姐做的。她早上五点钟,就到下面市场去买菜了。吃了人家做的东西,要懂得感激。” 姚爷听到这些话,心里头是不大舒服。 他把小不点接回家是为了照顾人家的,现在可好,完全违反了与桑虹签下的生死状,让人家到他家里专门给他和他家人做早餐。 这事若是传出去,他这个首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恐怕他先会被一帮兄弟笑死。 抱着一肚子的闷气,姚爷走向卫生间的门口,心里想好了:这种新兵想向首长献殷勤的作风,必须严重纠正! 随着距离的缩短,能清楚地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洗刷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在洗衣服。 姚爷加快了脚步,到达卫生间门口,果然见着一个人蹲在卫生间的地砖上,从背影看,绝对是在洗刷什么东西。他踩上卫生间的门槛,垫高了脚尖看,看清楚了她面前摆了两个洗脸盆,盆里浸泡的不止是衣服,还有一些抹布之类的毛织品。 长满厚茧的两只手,放在脸盆里,一遍遍地搓着一条抹布,直到把那抹布搓的白白的。 “沈、佳、音!” 搓完抹布的沈佳音,正试图满意地将抹布拧干放进另一个脸盆里,突然听见背后这么一声,惊乍如蚱蜢,手一抖,抹布掉回到脏的脸盆里。 “你马上给我出来!” 这声音分明是命令! 蹲在地砖上那瑟瑟的背影,明显是不清楚自己犯啥错了,但是又知道自己八成是犯错了,不然首长不会这么怒气。 见她没动,那手似乎有往盆里继续拧抹布的姿势,姚爷的火冒高三尺:“出来!” 两句暴怒声,是让食厅里的姚夫人和姚子宝,都纷纷扔下了碗筷。 姚爷发脾气,是少的又少,少到什么程度,几年见一次的稀罕事。自姚子宝有记忆起,他哥在家里从没有这样大声喝过人。 和母亲一块挤到了通道口,看见了这样一幕景象。 姚爷一只手撑着墙壁,难压胸头大火的姿势。 一个瑟瑟缩缩的身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后,垂头九十度谢罪状。 只是姚夫人和姚子宝,都不知道究竟谢罪的人是犯了姚爷什么事。 别说别人看不明白,沈佳音自己都想不明白。 姚爷深吸口气,道:“你到我家里来做什么的?” “住,住一晚,首长,好,好心,收留我一晚。” “是,我是让你到我家里住一晚,但是,没有让你到我家里做这些事,沈佳音!” “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很认真的嗓子问,“我,我改正。” 姚爷终于知道什么叫撞墙的冲动了,他现在很想去撞墙。这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单纯。他拼命忍住朝这个小不点吼的冲动,道:“你哪里都没有做错,但是,你不该到我家里做这些事情。我答应过桑虹,要照顾你,不是让你到我家里做保姆!” 原来首长是气这个。 她摇摇头,解释:“我,我在桑姐姐家,在谁家,做客,奶奶说,要主动帮忙。” 该说这孩子是被教育的太好吗? 简直是绝种! 连姚夫人都惊叹了起来,因为当真不知道对方是帮着他们家连拖布什么都洗了。儿子如今发现,她跟着一看才惊觉,整个目瞪口呆地望着沈佳音,帮儿子说:“小佳音,在我们家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不,不是客气。是,是要这么做。”蚊子似的声音,强调奶奶教育的礼仪没错。 姚家三个人,一片想绝倒。 “她是从外星球来的天外来客。”姚子宝总结。 “还说风凉话?!”姚夫人朝小儿子瞪眼,拉着沈佳音的手到洗脸盆洗干净后,道,“衣服扔洗衣机洗就好了。抹布什么的,太脏,可以扔掉换掉。” “那——浪费。”沈佳音说。 “不浪费!”姚夫人冲她瞪眼,“浪费也是我们家的,不是你浪费!” 沈佳音明显被她瞪的眼球吓到,不敢再吭声。 这毕竟是首长的妈,她救命恩人的妈,她不能惹对方生气。 拉着沈佳音回到饭桌旁边,姚夫人一面对着仍黑头黑脸的大儿子说:“子业,你去穿件衣服,好歹是有姑娘家在我们家里。” 姚爷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背心,方是记起,刚冲的太快,外面的衣服都忘了套上一件。这一发现,让他突然微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当小不点的目光因姚夫人的话往他身上瞄过来时:那目光太纯洁太无暇,简直让他有种穿背心都犯罪的罪恶感。 见大哥以光速的速度冲回自己房间,姚子宝愣眨两只眼。 等姚爷再出现在家人面前时,是刷完牙洗完脸,可能还在脸上抹了层护肤霜,整张脸容光焕发,英俊倜傥。姚子宝顿觉,他哥应该是连没长胡子的下巴都作势刮了刮。 可见,他哥,该有多在意自己在客人面前的形象。 姚爷不止在外面整齐扣上了军装外套,连里面的背心,都特意换了一件新的,以免留下汗味,影响身为首长的高大魅力。 搬了张凳子坐在小不点的旁边,姚爷欲开始展现首长的姿态,道:“沈佳音,你该多吃一点。一个兵,如果连基本体能都不达标,是不能作为一个兵的。” 沈佳音说:“我,体能达标,上季度刚考过。” “一百公里负重越野跑,你行吗?”姚爷俨然不信,瞧她那瘦巴巴的孩子似的身材。 “行,拿过竞赛第一。” “你扯淡吧,你!” “我有奖状。” 姚爷卡住。眼见坐在对面的他妈和他弟快笑成了一团,他没好气的:“你们笑什么笑?这种事好笑吗?” “哥,你让人家到我们家里做客,你又训人家?”姚子宝告诉大哥自己都自相矛盾了,其实都快不像平常的姚爷了。 无话可说的姚爷,只能耍横的吐出一句:“都吃饭,吃完饭不是还得上班上学吗?”结果,他很快发现他这句话纯属多余的。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他妈和他弟早都抢着美味的早餐。 皱了下眉,快速拿筷子打开他弟弟往盘子里伸的筷子,将最后一块炸豆腐,夹起来后,放到身边那个小碗里,说:“慢慢吃。” “首,首长吃。”面对自己碗里多出的金黄色豆腐,细小的声音受宠若惊。 “叫你吃你就吃!”忍不住又喝出一声的姚子业,在心里悲叹:想对这小不点温柔一点都这么难。 姚夫人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回到厨房里倒水喝。 叮咚,门铃响了。 “宝儿,去开门。”姚夫人叫道。 姚子宝扔下筷子跑到门口,在打开两层门后,看到是君爷,讶道:“陆大哥。” “你现在每天都在家,实习吗?”君爷都遇见自小一样看到大的弟弟了,关心地询问句。 “欢儿去实验室,我找了家公司。”姚子宝说,“想在社会上先磨练会儿。” 君爷走进了姚家,是望到坐在饭桌边的影子,问:“没吃完早餐?” “耽误了会儿。”姚爷答。至于是因什么事耽误了,他羞于启齿。 君爷走到了食厅。 在感受到沉甸甸的视线扫过来时,沈佳音再低了低脑袋。 君爷是看着桌上的早餐若有所思:“你家不错,请了个保姆?” 姚爷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口出警告:“这事你别给我说出去!” 君爷冷冰的眼角浮现笑意,冲那埋头的小不点:“沈佳音,会做饭?” “嗯。” “下次科室不到外面用餐,你做饭好不好?” 姚爷立马对这话听不下去了,道:“你别欺负新兵蛋子好不好?” “我哪里欺负她了?她也并非真正的新兵蛋子,都是少校军衔了。”君爷平稳的声线,带了几分探究的冰冷。 少校?! 姚子宝和姚夫人同时惊诧。 这小不点竟然是少校了。 年轻的女少校,该是有多优秀的才华。 姚夫人抓着梁柱,用力地看着那埋头吃饭的少女,想从那像是小小的身影上挖出点真实的影像——那就是少校! 姚爷搁下了碗筷。若不是君爷提醒,他都快忘了这小不点压根不小不点,最少从才华从成绩来说,都是让人瞩目的斐然。 真人不露相,可以指的,即是沈佳音这种。 “再出点成绩的话,我保证她很快再升到中校。”君爷充满意味地说。 姚夫人再度被震惊了,是举起手指头数了起来:沈佳音这么年轻,继续升下去,岂不是可以赶上赵夫人了,当将军指日可待。 当个女将军,向来是姚夫人的夙愿。可惜自己退伍之前未能达成理想,自己又没有女儿。 “我,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沈佳音这句话,马上被所有人抛到后面。 在他们看来,她再做低姿态,都无法抹去她金子似的光。 来了两名勤务兵,是帮沈佳音把行李拎下楼。 姚夫人明白表露出舍不得的表情:“让她在我们家里再住几天,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干妈,你让她以什么名义再住在这?”君爷都对她这话有点哭笑不得,“她在这里只住一晚,都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岂知道姚夫人一撇嘴巴,又冒出一句:“让人浮想联翩有什么不好?我看挺好的。我就挺喜欢的。” 姚爷周身立马浮现层冷汗:“妈——我是她领导!” 领导可以变老公,部下可以变老婆。姚夫人这句话含在嘴巴里,若不是知道儿子脾气容易逆行,早吐出嘴了。 沈佳音背着自己的军用挂包,是以埋头快走的方式走下楼梯。没人能看出她对自己住过的地方有留恋的倾向。 姚爷斥完母亲,回头,看到她像是急速逃离的姿态,突然间是想起自己在桑虹那里看到她房间时的感受。 这孩子,怎么回事呢? 冷漠? 故作冷漠? 戴上军帽,指尖在帽檐摸了圈,姚子业的脸被遮在帽檐阴影下,舍去了日常的谑笑,多了些肃意。至少在旁人看来,今早从家里出发的他,表情甚为少有的严肃。 沈佳音仍旧坐在了后车厢,旁边放着的她的两袋行李。前面,两个领导一左一右上车。她的头迅速一低,下巴磕着行李袋,心里很沉。作为一个年轻像是戴着光环的女少校,完全没有被他人仰慕羡慕的感觉,反倒满是压力。 她清楚,他们招她来,可不是让她来作威作福的,是要她做出贡献的。而只有干活的时候,她能全心全意地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可以忘却所有附加于她身上的沉重压力。 她的压力有多大,不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绝对不清楚。 车是君爷的,君爷自己开。姚爷坐在副驾座上,只要稍微一眼,能扫掠到后面低头的少女。 明知她其实不小了,可总是忍不住,舍不得,让这样的她,推到争锋汹涌的火线上去。 君爷这时,像是有意无意引开话题:“你放了李俊涛的假?” “高大帅说有事需要他帮忙。”姚爷说。 “就这样?” 狭长的美睐眯住:“有什么话你直说。”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不是故意又将女人让给其他人了。” 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姚爷若是听到笑话似地喷口气:“我从来没有故意把女人让过给别人。不合适我的,我抢来做什么。” “你真这么想就好。”君爷道。 姚爷都快出口说他婆婆妈妈,突然在扫到后面似乎那小不点在竖起耳朵听,眼睛一眯。 军人就是不一样,尤其是打过实战的军人。沈佳音把头再低下几分,意图躲过前面那锐利的鹰一般的眼神。 好在前面的人没有说话了。车一路开到了她的新单位,新战场。 单位里,得知新兵是由领导亲自带来,并且已经在领导家里住过一晚的优待,所有人不禁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不止护士,还有其他医生、实验员等。 “这种待遇,应该是要来做领导的吧。”方敏实在是按捺不住,推了推昨晚和领导一块去接人的赵文生,问。 赵文生耸着肩膀,对所有投射来探问的眼神说:“领导的心思,谁能摸清?” “管来的是谁,现在这局面,怕是如来佛来了都没法收拾。”敢在这当口上面不改色,说出风凉话和新来人员叫板的,也就只有那个引起争端骂了全体护士的手术医生。人称一介莽夫“拼命郎”的冯永卓。 “冯永卓,你少说几句话没人会说你是哑巴。”方敏早就对他惹出的祸端有意见,听到他现在依然这么说,顶了句嘴。 赵文生连忙拽住方敏。 可以说,这事惹到现在,君爷没有把冯永卓办了去迎合护士,一方面是原则问题,另一方面是,冯永卓在君爷心里面有位置。 冯永卓是个小组长,论技术,不差,何况,是君爷晋升前由白队一手挑出来提拔起来的人。说白了,冯永卓这人,优点很明显,缺点一样明显。除了说是性格直率过头,说话莽撞,容易让人误解以外,其实,没有其它。 方敏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这一次实在有点过火了。让她心里焦躁和不安。如果,君爷带来的人,没法服众,恐怕,徐护长和朱护长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她向来和这两位两位老护长关系极好,舍不得看她们受委屈。 有人跑进来传达:新人来了! 几乎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去。 沈佳音刚走进办公区域,能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像挂在天空的烤日,投注在自己身上。 徐护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看到跟在领导后面那低着头好像小小的身影时,她两眼几近是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这么小? 要是被冯永卓一吼,岂不是得哭鼻子? 领导怎么找的,找了这么个小姑娘过来?能镇得住场面吗? 君爷已是走到她面前,像是没有看见她忧愁的面孔,径直吩咐:“下午我和姚科那台手术,由她配合,你和朱护长说一下。” 领导一来下的这道猛药,让四周鸦雀无声。 “这,这可以吗?”徐护长有力没气地说,完全是担心到了极点,不说这个娃好像过于年轻,刚来都不熟悉这里就要配合最难的手术。最少需要给新兵一个适应的过程吧。 “有什么不可以?我要她来,就是要可以。到战场上的时候,有时间给人适应吗?” 听见君爷这话,几乎所有同情的目光,都落到新兵身上。 能被他们领导相中的新兵,果真够可怜的。 想在他们领导下面当兵讨巧,真不是什么人能当的。 “冯中校。” 听到领导叫,冯永卓从人群里走出来,不卑不亢地应道:“领导叫我?” “下午那台手术你有份参与的,你和她解释下我们安排的手术过程。”君爷吩咐,“还有,让李中校回来。” 跟随这话,一道冷冰冰的不屑的目光扫到了自己脸上,沈佳音抓紧了挂包带。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冯永卓说,声线是慵懒至极,不屑至极。 姚爷听到他这声调都不悦,瞥过去,想训他,后一想,不如先吊这家伙一阵,让这家伙掉下巴颌更好,当然,前提是小不点不会让他们失望。 “先过来这里吧。”徐护长想把新人先揽到自己羽翼下稍微庇护。 两个领导这时候都回办公室,冯永卓更不需看人眼色,口气放道:“新兵是吧?过来这边!” 徐护长那股气,气到喉咙口翻滚。 沈佳音想了会儿,静静地转了脚步,朝冯永卓进去的那间会议室走过去。 “哎——”徐护长见她好像很畏惧的背影,直叹气。 方敏是简直不敢相信了,猛推赵文生:“这不是搞错吧?陆君他们就找这么只小兔子,准备给冯永卓蹂躏的吗?” “你怎么确定人家真的是小兔子?”深知小兔子本事的赵文生,开口安慰其他人说。 “怎么说?”方敏问。 “人家当年高考68呢。” 68这个分数,立马震到四周所有本来对小兔子一屑不顾的人。 “人家肩坎上戴的军衔没有看见吗?”赵文生说着这一群被小兔子外表蒙蔽了眼睛的。 几乎所有人在看到沈佳音出场时,只是注意到她像是小兔子的低头姿态。 赵文生叹一句果然如此,教训道:“少校!人家这么年轻已经是少校了。” 半数以上的人拿手抹了眼睛:果然是自己看走眼了吗? 走进会议厅的沈佳音,静静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坐的姿势标准,好像小学生。 拿了手提电脑打开的冯永卓,看到她这样的姿态就忍不住想皱眉,心想领导不是脑子卡壳了就是这姑娘八成是走后门的。如果是走后门来的,怪不得他手下不留情。 啪,将手提电脑转向对方后,声音很粗地说:“这是用三维软件合成的,做出来的模拟手术过程,若没有意外的话,会适合我们整个手术团队下午要进行的手术,你仔细看看,有什么问题再找我。” 沈佳音默默地点了点头。 冯永卓再瞧了她一眼:这孩子不是有毛病吧? “领导说完话,你不是该回答是或是不是吗?新兵蛋子!” “是。” 蚊子似的声音。 冯永卓没眼瞧了,就这蚊子声音,若不是个小姑娘,他早吼了。果断搁下电脑,他摔门出去。 见整个房间里没人了,秀手开始解开包带,取出里面的一台IPAD。 看到冯永卓跑了的方敏,偷偷推开条门缝窥视里面,在看到里面的人拿出一台IPAD准备和手提电脑连接时,缩圆了嘴唇。 赵文生点点她偷窥的肩膀,提升她不要吓到里面的人。 方敏果断表示不是自己吓对方是被里面的人吓到,道:“这只小兔子看来真是不简单,会使用新设备。” 赵文生只把她拉开,有感觉:这小兔子八成要引起一阵风暴。 冯永卓按照君爷的命令打电话给李俊涛。 接到归队命令的李俊涛,在沙冰店里挖完杯里最后一口沙冰,拍拍高大帅肩膀说:“领导叫我,我得先走了。” “这么急,什么事?”高大帅没有听说今天要出任务的消息,诧异道。 “新兵来了。” “新兵?”高大帅想了起来,“昨晚上领导亲自去接的那个?” 坐在他们对面挖冰的李含笑,想起了他昨晚上接电话时称自己在忙。不过,现在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浮云了。她翻着菜谱,想再点一些甜品。 见她都没有反应,像是放下了,李俊涛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钥匙扣放到桌上,对她说:“李含笑,这是给你的。” 摆在桌子中间的钥匙扣,是只高跟鞋,镶满了亚克力钻石,五彩缤纷,很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讨好女性的小玩意儿。 高大帅都快吹起口哨来了:这李俊涛钓马子,最少比姚爷聪明,聪明啊。 李含笑眨巴下眼睛:“为什么送我?” 李俊涛没说话时,高大帅已经将钥匙扣直接塞进她手里面,说:“人家送你就拿,天下掉下来的东西谁不会捡?” 李含笑手心里捉摸着这只高跟鞋,仔细瞧一瞧:好漂亮,好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看她的眼神明显是喜欢这东西,李俊涛在没被她察觉的情况下笑一笑,擦过高大帅身边走出了冰淇淋店。(未完待续) 为她生气 朱护长跑到徐护长这里,询问新人的问题:“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看。”徐护长不知道怎么形容沈佳音,赵文生说她很厉害,或许吧,沈佳音成绩是很优秀,但是,沈佳音那个怯怯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似的,始终让人安不下心。 不久,沈佳音从会议厅里走了出来。 朱护长看到了真人,和徐护长一样傻了眼:这么个小姑娘,能成吗? “看完了吗?”徐护长问沈佳音,嘴里其实含了另一句话:刚没有被冯永卓吓坏了吧。 “看,看,看完了。”沈佳音说。 首次听见她开口的两名护长一块再次愣住:这小姑娘说话,好像有问题。 不,是的确有问题,结巴。 徐护长把手撑在身边的桌子上,头晕:领导怎么找来的这姑娘?领导这是什么心思? 谁都看不透了! 朱护长的忧愁要比徐护长加深不止一层。毕竟,手术室是她的地盘不是徐护长的责任所在。这小不点是要到她那里工作的。如果小不点做不好,这个问题无疑是更大了,说不定会再次加深已经激化的矛盾。 “总之,你先带她到手术室熟悉下吧。”徐护长转述君爷的话,“下午领导做的手术,说是要让她上台。” “不是吧?!”朱护长激动地叫道,“她这人刚到,况且,我们这里的手术器械,与其它单位都不一样!” “领导的话,从来是说一句,不给驳一个字的。”徐护长让朱护长好自为之,在这里忧愁不如早点想办法让这新人不要太难看,这样彼此都好过。 君爷的性子,朱护长早领教过了。早在说君爷要接任白队的位置时,她已忧愁在心。原因是君爷这种领导很不好相处。徐护长还好,不过是在病房。病房相对温和,领导不是每天无时无刻的巡查。哪像她那手术室,手术室堪称战场,是领导的主阵地。君爷偏偏是一点小问题都看不过眼的人。所以这回出事出在手术室,想都想得到是迟早的事情,以君爷那种苛刻到极点的性子。 说句不好听的,她早就怀疑手术室里有谁能入君爷的眼。别说她们护士被骂,麻醉师照样被君爷看不顺眼的大有其人。手术室的人都不大好过。 她如今是快退了,其实谁来都不关她和那批老护士的事了。然而这里毕竟是她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总是希望未来会更好。只是,没想在她快要退的这会儿,出了这档事,让她们整个组都被人瞧不起,伤了她的心。 为此她私底下同样找过人,希望能找到让领导看得上眼的。可是,好的大都不愿意来,不好的,她更不敢招来惹领导生气。 瞄了眼沈佳音那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朱护长悄声贴在徐护长耳边说:“其实,我找了我甥女过来。” “你甥女?”徐护长印象里,依稀记起个人,讶住,“你那甥女是挺好,本科生。可我记得,这两年我们招人时,你都不敢把她招来,怕耽误她前程。” “是,换做以前,我想都不想,怎么可能让自己亲戚遭这个罪。”朱护长说,“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听说,领导有意提升我们的地位,说要办专门的护理研究院,这样一来的话,我们的各方面相应会有更大的提高,加上,我甥女还没有结婚。” 公私两不误! 以前愿意来这里的姑娘,冲着男人来的比较多。毕竟这地方单身汉蛮多,而且都挺多金。只是,后来发现这里的单身男人都眼高于顶后,无不打消了念头。导致她们这风评愈来愈差,愿意来的人愈来愈少。 每个人工作,不就是奔着个指望吗? 可这里对她们来讲既没权,没事业前途,没男人,连平常辛苦工作被人尊重都做不到。来这里干嘛?来这里受气吗?再有钱都不受这个气! “你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怎么没有听说?”徐护长对于朱护长说的新信息,提出质疑。 “是有这个打算的。好像在这事出事之前,上面的人,已经先一步接到陆院长的计划表。”朱护长说。 徐护长大致是被君爷默不作声的动作,在心里惊到。 “我们是要退了,肯定是不凑这个热闹。”朱护长道,“但是,明摆,这陆院长是要控制所有的人。我们虽是他下属,但向来护理体系自成一套,在哪里都好,护士都是与医生协同关系,从没有说需要医生来控制的。” 那是,院长说是可以管理底下所有的员工,但是,好像没有哪个院长,需要说去管到护士头上,没必要。 君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护长都想不明白了。然而,不管怎样,如果真的是君爷有这个计划,那代表自此以后这里的姑娘们,前途有了光明的奔途。至于具体上,得看领导相中谁。朱护长动作这样快,招来自己甥女,不外乎是个明智果断的举措。 当然朱护长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个事,徐护长心里多少能明白朱护长的想法。朱护长这是要她在领导面前给甥女说点好话。 “你那甥女叫什么名字?”徐护长问。 “卢小嫚。” “这名字好听。”徐护长说,眼角看着在一边像是没听她们说话的沈佳音,不禁在心里叹。这孩子什么都不懂。 “如果你觉得行,帮我和领导说两句。如果让这个新来的上下午的术台,我没有把握,但是,如果让我甥女上的话,我把握大一些。” “你甥女什么时候到我们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来的。上个月,我那里不是有个护士请了产假吗?” 一般来说,如果不招新,像这样只是因请产假暂时离开缺员的,肯定是不招新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为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会临时抽调其它单位的来帮忙。抽调的事,向来只要和对方打好招呼了,打个报告,领导过目。领导一般也不会怎么看。反正只是暂时调来帮忙的人手。 “原来是这样。”徐护长再一叹,是想这朱护长的棋算走的巧,是帮甥女的进退都安排好了。如果这边不行,甥女照样能回到原单位。她自己怎么都学不来朱护长这样算计,不然,当时是她留任最牛的手术室而不是只呆在病房了。 手术室拿的钱一般都是病房的两三倍多。 “你觉得怎么样?”朱护长催问。 当面去顶君爷,徐护长肯定办不到的。放任全院的人,没人敢。朱护长让她当这个替死鬼去探路,她哪敢,只能帮着想主意,说:“不如这样,你让你甥女在下面当巡回。一般,她当巡回的话,发生什么问题她最清楚。” “这个主意好。”朱护长一听眼睛全亮了,眉开眼笑。只要沈佳音做错一点什么事,她甥女立马顶上亡羊补牢,保准抓住领导的心。 难题解决了,朱护长带上了沈佳音去手术室。 在更衣室里,沈佳音换衣服时,朱护长先找来自己甥女,交代:“你下午做巡回。好好做,是领导亲自主刀的手术。” 卢小嫚问:“哪个领导?” “陆院长和姚科。” 听见姚科两个字,卢小嫚低了有些激动的声音:“我听说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是分手了。你可以试试。”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姚爷是这里最黄金的单身汉,朱护长鼓励自己甥女试,反正只是试,不会缺块肉,“只是姚科这人性格很怪。” “我听说他不找同行做对象。”卢小嫚来这里之前之后听太多有关姚爷的事了,和许多姑娘一样,对姚爷是既爱又恨。因为姚爷是个太有原则的男人了。 也多亏了姚爷一早把不在部队里谈恋爱的原则放出去,不然,容易招蜂惹蝶的他连工作都不清静。 “哎,话是这么说。可你看他这么多年,不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近来找的那个又飞了。这世界上的姻缘,往往说不准的,不是说他想怎样就能怎样。”朱护长说。 卢小嫚经舅妈这样再三鼓励后,斗志倍增。 两个人说完话,都笑得眉展嘴开的。朱护长接着准备回去找沈佳音,回身,看到一个不吭声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后,她一惊之下几乎失声:“沈佳音,你在这里多久了?” “刚,刚换完,衣服。”沈佳音说。 卢小嫚越过舅妈肩头,见着个低着头小姑娘样的女人,果断挑起眉。刚她都听人说了,说这个新来的,别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个结巴。 捂住胸口,朱护长一丝不悦,道:“以后不要这样。人家会误以为你在做什么?”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怕别人站在身后? 低着的秀眉,悄悄地微拧,蚊子似的音量不动声色:“是。” 朱护长就此带她走出了更衣室。擦过卢小嫚时,低垂的眼睛极快地扫过对方一眼。 卢小嫚感觉脸上好像被针刺了口,伸手摸到脸,见跟着舅妈的那个脑袋根本没有抬起过,于是更是不屑地细哼,走了。 姚爷在办公室里,可谓是坐立不安。打算起草份报告,打了几行字后,发现自己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伸手按下了通话筒:“让冯永卓进来。” 接到命令的冯永卓不会儿走进办公室里,问:“姚科,有事找我?” “你都和她说了吗?” “和谁?” 姚爷眉头一拧,像是要拧出丝怒来,道:“让你好好带新兵。你干嘛去了?” 原来是说那个小不点。冯永卓益发肯定这小姑娘是走后门的,不然,怎么首长不到十分钟已经拿他来训话。 “我让她看手术视频,有问题的话再问我。” “嗯。有问题吗?” “不知道,我还没有回去问她。” 也就是说,这人直接把小不点一个人晾在那了。姚爷张口,大骂:“让你给她讲解,你让她一个人自习?冯永卓,你把命令当成什么了?偷工减料,就是你这种人!” 乖乖。这小姑娘难道和领导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冯永卓是被姚爷骂的一阵愣。因为所里的人都知道。挨君爷骂那是天经地义,君爷没有哪天是给人好脸色的。但是,姚爷,是表面上多宽容大方,对姚爷来说,骂人等于失去风度。姚爷没骂过人,最少没有这样粗鲁地骂过人,何况是只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姚科,那个沈佳音,是你哪个表妹吧?”冯永卓本是想,直接问这话,知道那小不点底细了,给领导卖个面子。 姚爷面色咋变,也不知为何,听到别人误解她是他表妹心头更火,随手捡起一支笔扔到冯永卓头上:“表你妈的妹!妹,你妹啊!” 踢到领导的铁板了,且是踢到从不发火的姚爷的铁板,冯永卓惊慌失色:“姚科,我,我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给她开后门?!我和陆君有给人开过后门吗?”姚爷气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火,只要想到那小不点被人这样误解,那个单纯的孩子,那么的努力,可天下这么邪恶,这可怜的孩子没人保护怎么成,“你给我听着,冯永卓,如果你敢再诬赖她一句,我拆了你嘴巴!” 领导怒气大成这样,冯永卓咚咚立马跑回会议厅。一看,人都不见了。走到桌前,方是发现,手提电脑下面压了张纸条,写道:资料我已经拷在我自己的电脑里,有需要会回来问。 用词简洁,平淡中表明了平等。没想,这小不点或许整天低着头,但口气挺大。冯永卓一撇嘴,想:既然都这般大脾气了,用得着他照顾吗? 把人喝走的姚爷没有就此安心。应说从没有人让他这样挂心过。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方敏敲了敲门,走进来。 “什么事?”姚爷现在心情不好。 方敏都看的出来,笑道:“难得有事惹到你?” 那是,从没有事能为难到姚爷。 眉扬,姚爷不和她客气:“都问是什么事,我这里手头忙着呢。” “得,你忙,有关小不点那点小事,反正不关你大爷。” 知她是故意的,姚爷仍只好叫住她:“认真点。” 方敏高高兴兴地转回身,说:“那小不点听文生说挺乖的。” “然后呢?” “我觉得我可能会喜欢上她。所以,有点不厚道,来和你说朱护长的秘密。” 姚爷听完后,先是皱眉:“你前半句可以不说。” 方敏不和他计较小问题,继续道:“朱护长想让她甥女将来接手自己的位置。” “她甥女?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在一个月前,抽调到我们这里临时帮忙的。” “这样的事你到现在才和我说!” “我也是刚听徐护长说的。” 姚爷听明白了,目光瞬间更冷:“你是帮她传话,不是告密。” “没有。我站在小不点这边的。”方敏露出为难的神色,“两个护长和我关系一直好,你们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是要我和陆君怎么做?” “你和陆君的性子谁不知道,当然是择优录取。可这次,明显有猫腻,人家先来一个月,对小不点不公平。所以我选择告诉你而不是告诉陆君。” 君爷若知道,大致也是当听不见。谁让君爷心里面,对沈佳音的定位很高。认为沈佳音哪怕是受到不公平竞争条款,都会战无不胜,不然,会对不起他君爷的目光。 “你认为我能为她做什么?”姚爷稍微沉了声问。 方敏被他这问题问住了。的确,他即便知道这事了,也不可能说把朱护长的甥女怎样。人家毕竟是通过正当手续过来这边上班的。 “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姚爷说这话时,带了一丝和君爷一样的冷酷。 方敏先是看着他样子不作声,后来是叹气:“子业,我一直认为,你和陆君多少是有点不同的。” 自小,他身为姚家的长子和陆家的长子一块长大。由于两家人有意的撮合,彼此的影响可以说是深入到骨髓里。所以,别看他们两人,平常在言行举止上各有风格,骨子里,倒是都有一样的影子。 看着方敏落完这话走了出去,姚子业心里并没有因此偃旗息鼓。这样的心情对他来说,实属首次。 手术室区域。 朱护长把大致的一些东西和沈佳音讲了一遍,见她连笔记都没带,心里想这小姑娘大概是想着自己也不行了,是自暴自弃。 “还有什么疑问吗?”朱护长问。 “我在术中可能需要到的东西,到时候可以列张清单给巡回吗?” “当然可以。” 沈佳音点了点头:“没有其它了。” 朱护长走了几步后,才记起:刚才这小姑娘好像没结巴。 一切,在诡异中进行。几乎每个听说了小道消息的,都在小心翼翼地暗中观摩。 中午,不用值班的,都回到各自的地点休息。 姚爷不可能说护到第一天中午,马上带新兵到饭堂里吃饭。在沈佳音没有干出实绩之前,这么做对沈佳音本人没有好处。 午饭的时候,勤务兵帮他打了饭盒上来,他开口刚想问她吃了没有,最终没有问出嘴。却是勤务兵问他:“首长,中午回去休息吗?我先去下面准备车。” “不用了。”姚爷说。 “那首长是要到值班房休息?” 如果领导想到值班房休息,肯定要先到那里命令那些中午在这里休息的研修生们腾出个位置。 “我在办公室有点东西要看。” 勤务兵听到他这命令,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说:“如果有事找首长的话--” “打我手机。” 勤务兵心照不宣,退了出去。 姚爷扒了几口饭盒里的饭,没胃口,盖住了盒盖,起身抓起件外套后走了出去。 因为中午手术室吃饭,如果没有急诊手术的话,大都是三三两两到食堂去吃。沈佳音趁着这会儿人少,没有人去注意她,可以在手术区域仔细地走一遍记住各个地方。 刚好,中午是由一个挺好的老护士值班,对新来的人没有什么排斥。一边带着她,一边推着一辆治疗车拾掇东西,沿途,告诉她,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护士所讲的东西,远比朱护长细致多了。细致到什么程度,细致到一些八卦,朱护长肯定不会讲的东西,老护士会说。 “你看这里,是更衣室。” “嗯,我,上午在这里换了衣服。” “这里除了换衣服,有其它禁忌你大概不知道吧?” “禁忌?” “女的更衣室,一间是我们护士的,一间是医生的,这个没有问题。男的更衣室,三间,好像多一些。但其实有一间,是给某个领导专设的。” “哎?” 对方说到这,更是神秘兮兮地要她把耳朵凑近一点,指着那三号门说:“保洁员要拿里面的脏衣服去洗时,都要找准时间,一般是这个时间,门没有锁最好。” “平常都是锁着的?” “是。这样,你等会儿去看看,如果看没锁,顺便把里面的脏衣篮拿出来。” 沈佳音没听出有诈,点头:“好的。” 走完一圈,老护士让她一个人逛,自己先走回护士站。另外和她一块值班的护士吃完午饭回来,看到她一个人问:“我记得那小姑娘不是跟着你吗?” “我看她那么积极,就带她们家去接受洗礼了。” “洗礼?”对方诧异地拿手指着她,“你,你该不会是诓她到那地方去了吧。” “是啊。新来的人第一次值班的话,肯定是要带到那地方去一趟的。这是洗礼,她哪怕是领导带来的,没有例外。”老护士眯眯眼笑着说。 “天,要是撞上了怎么办?” “怎么会撞上?这个机率太低了吧。你我在这这么多年,有见到撞上过的吗?” “那倒是,有是有,但大都是男同胞。即使撞到,也没什么,不就挨顿骂。” 想到无数倒霉的,被前辈故意引诱去到那地方,然后撞上午休的领导,被骂个狗血淋头的新人们,两个人一起不厚道地笑了。 沈佳音按照对方说的,轻轻拧了拧门把,发现门没有锁,就此推开走进这间传说中颇有点神秘的更衣室。 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想应该是没人,进去后,见房间里有些暗,甚至要摸开墙壁上的灯光开关。幸好她没有按下去,因为她视力很好,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人影的轮廓平躺在中间的长板凳上。 手惊诧间捂住嘴,这时,门突然在身后被风一吹,合上了。(未完待续) 他的反常 护士站里,老护士和另一个人刚笑完,那头走来个人,刚好是听见她们说的话,急匆匆走过来,说道:“那真惨了,这个小不点。” 沈佳音小不点的外号,几乎是一下子传开。分明这小姑娘已经二十六七,个子有一米六几,哪里能算小不点。 “没事,最多被领导骂骂。”某人仍不在乎地说。 “骂什么骂?听说姚科今天中午没回家,也没有到值班房睡觉,叫有事打手机。” 另两人听这么一说后,脸色咋的难看。 “怎么办?叫她回来?”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看她八成是进去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几乎都认定:沈佳音这回得栽了。管她是不是领导带来的,这是踢到了姚爷最铁的铁板。 姚爷平生最痛恨在自己工作或者休息的时候,有女人发骚来打扰自己。何况那间神秘更衣室的存在,为的是给领导存一个清净的地方。姚爷在那里睡,表明中午想清净,谁敢中途闯进去,等于给爷找茬。姚爷不得发飙。 三个人面面相瞪后,冒出一个词:完了! 摸进更衣室的沈佳音,根本不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但她弄清楚了确实有人在这里面睡觉后,不免对老护士的话带了疑问。 睡觉的人真怪,不锁门?锁门的话,能防止人家打不开门误闯。 沈佳音哪里想得到,这叫做这里领导的特权。更衣室锁门,都是因为里面有人换衣服。没锁,不正好代表里面不是有人换衣服,是有人在干其它事,当然,也有可能是里面没人。不过,既然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房间特殊属于领导午休的特别场所,知道门没锁肯定连敲门都不会。 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特殊的地方和潜规则,沈佳音初来乍到不知道,很正常。 好在她反应快,见有人在里面睡觉后,第一念头是退出去。然而板凳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她秀眉微拧。 这个人当真在睡? 她进来的动静都听不见? 是军人警觉性都很高的,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 不会不是在睡觉?如果不是在睡觉,一动不动好像死鱼的样子,莫非这人是出事了? 仔细寻思了会儿,本着救人的心理,她伸去开门的手收了回来。 躺在板凳上的姚爷,听那脚步声没有往外撤而是往里走时,心头打起了鼓,唇角弯起丝苦涩。 想他是好久这么一次来这里找清净,结果被人打扰了。听见有人转开门把时,他当真想会是谁那么大胆顶风作案进来。最终他没有立即破口大骂的原因,是他作为一个军人,具有遇事冷静的思维和敏锐的洞察力。 只要是这里的人,谁不知道这里的潜规则,敢,或是说不知情误闯进来的,只有新人。 今天来的新人,只有一个,且是他带来的。如果他把自己带来的人吼走了,岂不是自己扫自己的耳光。 更重要的是,小不点。他心底对这个小不点,总是存了一丝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柔软。虽然他至今都不清楚这种异样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没有暴跳如雷,怕吓坏小不点,他只好在板凳上装死,心里盼着小不点赶紧走。岂料小不点没有走,蠢巴巴的,竟是走进了腹地。 这孩子真蠢吗? 说起来,这孩子并不知道这里的规则。 想到这里,姚爷心里头不知怎的,毛了。 始因这孩子从他第一次见,言行举止怪异,让人无从猜想。 自己装死都装到这份上了,吓不退对方,姚爷心头一片苦逼。 身影愈靠愈近,对他来说几乎伸手可及的程度了。 定在他头边的影子,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黑暗里,犹若秋水的波光荡漾,看着他。 他的脸,柳叶刀抹开的眉毛,闭着依然形状美好的眼睛,宛如雕塑般玉立的鼻梁,性感并且能让人产生无限联想的嘴唇。 这男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美如神作,无可挑剔。 过美,容易让人产生妒忌,恐怕天都要妒忌此等美颜。 天公给了这男人美丽的同时,公平之际,剥夺了这男人的东西怎是会少。 种种他人难以想到的苦处,只有姚子业自己心里最清楚。或许在别人的眼里,都是他姚子业要什么有什么。只有他姚子业知道得到的同时等于失去了其它。 如今,在他头顶上的这双眼睛,用了一种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眼神专注地落到他脸上。不像一般女人表现出来的花痴,大眼睛里那处秋水粼粼,是在波漾着异样的情愫。 他心里都疑惑了:这孩子是怎么了?这样看着他? “睡,睡了,都,都皱眉头。”蚊子似的音量,在此刻密闭静谧的环境里,咬字格外清楚。 一字不漏的话,灌入他耳朵里,姚爷忒感觉——臊。 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 批评他睡颜? 小不点是异类,异类!姚爷在心里头忍,忍受这是个孩子,虽然已经二十六七。 “不,不会,是病了吧?”说罢,担忧的小手伸长,像是要触摸他皱紧的峨眉。 只觉眼皮上一阵轻风掠过后,那手并没有落在他额头上。 心头,蓦地涌出一个叹号:可惜! 惋惜之后,姚爷自个儿额了声:他是怎么了,竟然想让这小不点摸自己? 怯生的小手终于因某种原因缩水,担忧的音量却没有降低,是说:“是,皱,皱眉,是因为,盖,盖的太少,要着凉吗?” 他身上披的是件单薄的秋衣。这是由于室内温度不低。他血气方刚,不是特别畏寒的老人小孩,只是睡个午觉打个盹,不需盖被。只是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家小不点根本不把他当强壮的汉子,是把他当做了危重病人需要照顾。 很快他全身上下身上骤然覆上了重物般一沉,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抱来了张被子,将他从手到脚,犹如蚕茧似的裹起来,四角掖的实实在在。闷热的被子,使得他全身毛孔都透不出气来了。 额头猛爆出几条粗线,姚爷深信自己脑袋上粗线能有多黑就有多黑。 他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竟像是她眼里弱不禁风的老人小孩! 这孩子,又该遭他训了! 人家小不点却认为自己是干了件丰功伟绩,给他盖好棉被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这样睡,不会着凉。下午,下午首长要工作,要,要救人。” 一句话,让他要爆气的精神迅疾蔫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人家小不点是好心。他若是骂人家变成坏心。 好心关心他。 说起来,有多少女人真正关心过他呢?除去家人和朋友。 每个女人只注意他光鲜的外表,只以为他是铁打的王子。实际上他是男人也是人,他要的,和所有男同胞一样,只是关心。 眉头,不经意间舒展开来,只是他自己没法亲眼看见。 大眼睛微眨两下,含着他没能睁眼看见的笑意,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孩子的脚步声略有侦察兵的素质,等到室内恢复平静,掀开被子头迅速坐了起来。手,摸到自己身上盖的那张被子,竟是一条老人专用的厚被。额头的黑线立马再粗了几分。同时心头洋溢的暖意,却也因着被子的厚度浓了十分。 心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这孩子,本该是由他担心她,结果现在变成是她先担心起他。 不足以好孩子来形容这孩子了。 复杂的妖瞳,是在回想,想象她刚进来对着他瞧的样子。 护士站,看到沈佳音回来的几个人,想问,却不大敢问。瞧沈佳音的模样,让人感觉忒诡异。怎么说,如果是挨领导骂了,至少脸上应该很臭,或是哭鼻子,抱怨委屈。这孩子是一脸平静,眉眼角边,甚至微微嗪了丝笑意。 难道说,没有被骂? 几个人心里打鼓:感觉这孩子太特别了,特别到让谁都忍不住好奇。 “沈佳音?你刚去那间三号更衣室了吗?”有人终于问出了口。 看似单纯的大眼睛眨了眨,谁都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什么,只听她略为结巴的声音说:“去,去了。” “然后呢?”问的人可真是够急的。 “没,没事,把脏衣服,拿出来了。” 门应该没锁,所以她才能把衣服拿出来。可是,她没有被领导骂?问的人继续追问:“你进去时里面没有人吗?” “没。” 听到她这答案的几个人,一方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人出来时忘了锁门,平常那房间没人时都会锁起来的,一方面是认为这孩子运气忒好了些,这样都遇不到领导。 “我,我出来时,锁,锁门了。”沈佳音认真地说,像是为所有人解除了后顾之忧。 或许在她单纯的脑袋里面,给忘了锁门睡觉的领导打掩护,是她这个兵该尽的义务。 如果姚爷听到这话,肯定要吐血。因为他后来真的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她来过的缘故,本来他都不打算能睡着。导致到后来,他都睡蒙了。然后到了时间,冯永卓等人进来换衣服。突然乍见到他在这里睡觉,无不吓的惊慌失色。 君爷见一群人从门口溃败出来,问:“怎么了?” “姚科在里面睡觉,我们不知道。”以冯永卓为代表的几个人惊恐地表示,在于姚爷睡的太熟,他们几个进去姚爷都没有能立即从板凳上跳起来骂他们。 “他要是在里面睡觉,不是没锁门的吗?”这条潜规则君爷也清楚,问。 “他锁门了!”几个人异口同声。 听到这答案的君爷深感骇然,想会不会真是出什么事了,直走进去后,果真见姚爷拿被子蒙着脑袋没有睡醒。只好走过去掀被子,手摸到被子,发觉竟是条厚被,君爷不免有些焦急地拍打睡觉的人:“子业!” 被拍的姚爷,顿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蓦地睁开双眼,看见头顶上君爷那张骇然的脸色,眉头微皱:“出事了吗?” “你盖这么厚的被子,着凉了?”君爷问。 “没。”姚爷一个利索的鲤鱼打挺,从板凳上迅速起身,表明自己身体无碍,至于对小不点拿来的那被子,随意找了个借口,“刚好见这被子放在这,懒得去其它地方抱被子,就此拿来用。” 君爷并没有因他这话放松警惕,道:“你在这里睡,怎么锁门了?” “我锁门了?” “不是你锁门,会是谁?” 姚爷手一打额头,当然知道是谁。没想那小不点竟然尽责到帮他锁了门。 “没事。可能我老人健忘症,自己不小心锁了门。”姚爷说。 君爷听他这答案,只用不是很信的目光瞟了眼,并没有往下追究,道:“起来洗把脸,虽然下午你是待命。可若是真出现问题了,得靠你。” 下午进行的手术,是胸腔镜心脏手术,这种既要修复瓣膜,要摘除动脉瘤的手术,十分复杂,本该是开胸手术。但是病人年纪大,开胸危险系数高,优先考虑创伤小的胸腔镜。只是,连君爷本人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姚爷待命,是预防胸腔镜失败要紧急开刀。这时候,君爷一个人忙不过来。 如此复杂,危险的手术,让第一次到这里的小不点担任配台,姚爷心里想都稍感不安。他都有不安,何况其他人怎么看待沈佳音。 既然姚爷醒了,冯永卓等其他人进来。 这次是君爷问起工作:“和沈佳音沟通了吗?” “她说把资料拷走了。”冯永卓说起这小不点,满口的情绪,“首长,别看她老低着头,但看起来挺有脾气的。一句话都没问。” “是你脾气大,把人晾在会议厅。你让人怎么和你沟通。”姚爷听到这话,立马刮起了冯永卓。 君爷听他们两个相争,目光只落在姚爷身上。 姚爷见他都不开声,懒得再说话,起来开始更换手术衣。 君爷只知道,姚爷是连李俊涛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同时间,病人送进了手术间。作为巡回的卢小嫚,接到了从朱护长转过来沈佳音写的一张物品清单,上面列了些备用物品,都是非平常胸腔镜手术所需的手术器械。这让卢小嫚和朱护长看来很诧异。 “她这是准备开腹的器械吗?” 明明是心脏手术,居然准备到了开腹的手术器械,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别理她。”朱护长认定这孩子真的是傻了,说,“东西先准备好,如果用不着,被医生看见,又得被笑话了。” “那是,如果不小心拆了包的话,这些东西没用上需要全部回炉消毒,费用加高不知多少。”卢小嫚更是以经济角度批判沈佳音不懂经营。 在手术室,如何控制手术中所用物品成本,更是手术室护士的重中之重。这孩子,哪一点都不能算是手术室里被看好的人员。 “首长可能只是听了其他人的片面之词,把她招来的。”朱护长感慨精明如狐的君爷,也有被人诓骗的地步。如果她知道认定为诓了君爷的人是君爷的老婆白露,不知道作何想法。 “只可惜,我们需要帮她包住纰漏,为她收拾残局。”卢小嫚想想心里都很愤怒,这孩子若不是走了后门,恐怕现在上台表演,在领导面前展现的人会是她了。 “没关系。我就在门外候着。一旦发生险情,你通知我,我马上进去帮你做巡回,你上台,替掉她。”朱护长都把小不点最危险的一幕想象好了。 两人在临手术前,更是仔细地合计完,以保能不着痕迹,让自己在领导面前崭露头角。 在她们两个在角落里悉悉索索商议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沈佳音是推着治疗车进进出出了几次手术间。她动作敏捷,快速,又是常低着头,默不作声,以至于她动作时,几乎没人察觉她在干些什么。 只有先进了手术间给病人做麻醉的首席麻醉师严雅静,看着她轻巧的身影如行云流水般穿来穿去,向来严肃的眸子里,微掠过了丝惊异。 手术比较重要,又是领导亲自操刀,首席麻醉师严雅静除了让自己压阵以外,临时把李俊涛叫了回来当助手。 李俊涛给病人插上了麻醉气管,回头看她对新兵目不转睛,不禁带出了疑问:“严教授。” “这孩子看来不大简单。”严雅静说。 李俊涛接下来看她是重新翻开了之前手术医生交过来的手术规划和病人病历。严雅静在重新翻查资料时,戴了口罩后只余的眼睛眉角,都彰显严肃,最后决定:“做复合麻醉。” “复合麻醉?” “对,在腰间留条椎麻的管。” 这意味腹部要开刀吗? 李俊涛接过严雅静手里的资料,在重新审视前,是顺严雅静的目光,先看到了沈佳音准备的另一治疗车上的物品,是开腹的手术器械包。这个新来的兵是怎么揣测出来的?明明手术规划里面没有这项。然而,不管怎样,似乎连严雅静这样的教授都首肯了新兵的想法。 一面接受了命令的李俊涛,一面对这个新来的兵是不免带了更多的疑问。刚一路走来他是遇到在更衣室睡觉姚爷的反常,接着听见人家议论新兵闯进了更衣室但没有挨骂,不知是真是假。 受到领导特殊待遇的兵,想不让其他人联想翩翩很难。由此可见,沈佳音的处境是到达了一不小心会粉碎碎骨的地步。 走进手术室前的姚爷,听着一路的众说纷纭,近乎忍无可忍。什么时候这单位里的人全成了长舌妇?他自己却不知道,那都是因为他的反常导致的,才使得新人遭到那么多人瞩目。 手术如期开始。 待命的姚爷靠在墙边,一边看手术屏幕,一边,是将视线牢牢地落在主刀医生对面,穿戴沉重手术衣的小身影上,忍不住想:这孩子,怎么看都那么小,连工作的背影都显得那么小。 小归小,这孩子的动作,却带有一种让人产生错觉的感觉。只见那双小手一会儿动,一会儿静,静止的时间更长一些。不知情的人只以为,她这是由于手术顺利,不需要太多的配合动作。只有那些站在她身边对面进行操作的人们,能感觉到她飞速的动作。 作为助手的冯永卓发现了,好几次,自己的命令没有发出来,自己所需要的器械,已是递进了他手里。他不得侧目望过去那小不点一眼:这孩子是神了吗?竟然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冯中校,你看什么呢?”君爷轻慢的一声,把冯永卓的视线拉了回来。 “没,没有。”冯永卓努力恢复正色。 君爷扫到他脸上的目光,很冷。 冯永卓感觉到君爷在批他什么,眉头缩紧。 他能感觉到的事情,君爷一样感觉得到。一个最好的手术助手,当然是能准确快速地传递器械。如果能做到医生都不发令的情况下同步传递器械,足以说明这个助手岂止是优秀。这样的助手,如果她的目光敏锐到连主刀者下一步的手术步骤都能通过术中观察同步预测,知识水平可见一斑。 受到领导的一瞥责备,冯永卓压力倍增:这小不点,预测主刀的进程,似乎是连他都能超越。现在这时候,他哪敢再嘲笑这个似乎脾气挺傲的小不点。谁让人家真有傲气的本事。 相比冯永卓,有些人是连意识到自己看走眼的目光都未能察觉。卢小嫚在底下窥视着,诅咒着:上面的人赶紧摔下来。 频繁的走来走去,相比其他巡回一点都不劳累于走动的卢小嫚,让姚爷眉头微是不悦,侧头,偶尔从打开的手术门能看见在外头一样走来走去不停步的朱护长。 眼见这手术好像进行的太顺利了,她们出头表现的机会迟迟不到。 朱护长叹了声息:难道只能另觅机会? 手术,经过了约半个小时后,在场的人多少感觉到异样了。 “严教授。”主刀突然出声。 严雅静应声:“我都准备好了。留了麻醉管道,随时可以做腹部采集血管手术。” 严雅静这话,让其他人几乎都一惊。 “严教授,你都洞察秋毫。我的助手都没法预料的事情,都被你预知到了。”君爷自来冷峻的眉角,都不禁带了丝赞意。 冯永卓固然面对这话有些羞愧,但是想好在是严雅静这样的教授发现的,输在严雅静手里并不会难堪。 严雅静却是突然意味地说:“要感谢的话,你们先感谢那孩子吧。她是把你们的后路都想好了。我是看了她准备的东西才有启发。” 众人顺严雅静这话看过去,肯定了她说的是沈佳音后,冯永卓“切”骂了声。 “你骂谁呢?”站在远距离观察的姚爷,绝不会忽略他这个声音,以伺机待发的凶猛劲头骂道。 冯永卓悻悻然:“我骂我自己。” “回头去写份检查。”相对姚爷看起来有些徇私,君爷那是绝对的公事公办。 冯永卓见都要写检查了,一面自认倒霉,一面是恨不得立马将郁闷的气发出亲,所以,在看见某人居然打开了胸前器械包时,乍声跳了起来骂:“你有毛病吗?开这种包!没有听见刚刚都说什么了吗?” 急得没等主刀发令,立马在主刀开声前打开了胸腔手术器械包的人,就是那急于将自己表现的卢小嫚。 被冯永卓骂了一通的卢小嫚,仍未反应过来。究竟刚是说要做什么手术了。不是一般胸腔镜手术失败的话,要做开胸手术吗?她打开她自己准备的胸腔手术包应该没有错。 见这人都傻愣在那里了,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做巡回做成这样,连现在在进行的手术进程是怎样都看不出来。让人十足可以质疑这个姑娘刚刚都在这里做什么了? 君爷猛一皱眉,发话:“出去!” 同时间,在门外候着,听见里面有领导斥声的朱护长,想着肯定是替换的时机到了,火速冲了进来,冲着台上的新人喊:“沈佳音,愣着做什么呢?领导叫你出去你还不出去?” 在场的人,一片目瞪的眼神看向她。朱护长老脸被看到有些通红,不知所觉,道:“我,我这是替她急。” “你不用替她急,她做的很好。”君爷冷冰冰的音色蹦出。 “可,可刚刚不是——” “是她要出去。” 顺领导冰冷至极的眼色,朱护长看到了是自己甥女。 卢小嫚掩脸飞奔出门,是因刚才舅妈这一吼,令她的脸更丢大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很快地从事发地点传遍整幢楼。 徐护长和方敏在一块,听说了消息后,徐护长羞愧地拿手捂住脸:“幸好,我没有帮她甥女在领导面前说话。” 方敏哈哈大笑:“这孩子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都快迷恋上她了。” 消毒完手,穿上手术服的姚爷,配合主刀做腹部采集血管的手术。当他站到位置上时,突然发现,站在对面的小不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矮小。 她低垂的眉毛是那么的长,眼睫毛是那么的密,如刷子似的,一眨一眨如蝴蝶似的。原来她低头的动作是这么的好看。 屏住气息,在心神一晃之前,他迅速回到眼前的工作。 伸出去的手,在他未发出声前,熟悉的手术刀柄轻巧地落到他掌心上。他手指握住的刹那,回头,她已侧过脸去。 这孩子? 在做这些动作时,快速精准的同时,犹如机器人。 细眼一眯,在她侧脸掠过之后,重回工作。 只有沈佳音知道,在他那么一眯的时候,她心头乍的是漏跳了一拍,生怕他是想到了什么。(未完待续) 找个人然后努力去爱 工作后,最舒服的事,不外乎是吃口东西喝杯水。 手术结束,方敏找到严雅静,打听情况。她和严雅静算是同期生,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毕业,两人交情一直不错,偶尔一块喝酒解闷不在话下。 严雅静把手术记录整理完,接过方敏倒来的茶,笑道:“你这回算是落伍了,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问我。不过你们不需要来问我,直接看记录视频不是更容易?” “有些东西,你看是看不出来的,是不是?只有当时在场的人能感觉到的感觉。” 严雅静听了她这话,喷了口水出来:“你以为你在寻找恋爱?”说完,大概是想到她的前车之鉴,益发小心地看着她:“你小心一些,要是被陆君他们知道,肯定要打电话给你老公。” “我老公?关我老公什么事?”方敏满不在乎。 “你这喜欢见异思迁的家伙。” “我这怎么叫见异思迁了?是寻找当年青春时的感觉。你就是不懂这点,所以到现在都找不到对象。” 说到自己的死结,严雅静选择闭口。 成功攻破了对方后,方敏问:“那个小不点怎么说?” “很不简单的一个人。”严雅静回味着,眯着眼,噙着笑意,“实在很难想象平常她那个样子。” “是吧?”方敏吧唧点着头,“就像小兔子一样,深不可测。” 小兔子深不可测。 严雅静竖起大拇指。 方敏要问的小兔子秘密却不是这个,嘘声道:“我听说姚子业反常了?” “谁知道呢?他在更衣室睡觉不仅锁了门,听说身上盖了条大棉被,人家都以为他是生病了。”严雅静笑不拢嘴。 谁都看得出来,姚爷这一病病的不轻。偏偏当事人自己看不出来,以为自己很正常。 到了病房和其他人看完病人后,姚爷第一时间回到手术室四处询问:“沈佳音呢?” “她去清洗手术器械了吧。清洗完,还要打包。”别人回答他这问题时都觉得他奇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还来问,好像沈佳音不用干活一样。 姚爷闷闷的:她在干活,她在忙碌,可他现在却很想找她谈话,满脑子有许多问题想盘问她。 幸好有他这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很快有人来传君爷的指示,说:“找到沈佳音,告诉她,忙完后到陆少将办公室里一趟。”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护长脸色白成一张白纸。今天她和她甥女摆的这个乌龙,领导那极其不悦的眼神,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君爷叫沈佳音过去,是想干什么? 现在别说她要扶持甥女当接班人,恐怕连她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都岌岌可危。朱护长混到这位置,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清楚此时不同彼时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新来的人确实有点本事,而且被领导看重。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见风使舵,马上改变政策。不是说非得去拍新人的马屁,但是,哪怕给新人一点好眼色看,晾沈佳音这个新来乍到的,不敢不卖她面子。 一路她是寻到了清洗间。果真,见着沈佳音一个人,在清洗台上,拿着清洁工具,戴着手套仔细地一件件冲刷清洗沾满血迹的手术器械。有些血茄凝固了,卡在器械的微细的狭缝里,必须更仔细地查看并清洁,防止二次交叉感染。 朱护长道:“沈佳音,首长叫你,你先过去。” 站在清洗台边的身影没有回头,只冒出那蚊子似的音量:“我,我工作没做完。” “傻孩子,这是领导叫你。你把手边的活先放下,听完领导的话再说。什么时候领导都是第一。”朱护长催声道,心想这话可都是为她好,哪个听说领导召唤都是屁颠屁颠过去奉承的。可叹这孩子业务水平可以,但是,好像其它方面是傻的,都不明白人情世故。 “那,那,我不去了。我,我工作,没做完。”拿着细刷子擦洗血管钳齿槽,沈佳音依然没回一下头。 朱护长气了,瞧这新人这姿态,首先,她作为她上司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头来看她一眼和她说话,自顾自的,和她说了那么多好话,居然不卖她一点情面,耍起了更大脾气说不去了。 这小不点以为自己是谁? “行。你不听话,得罪了首长我也没有话帮你说。”朱护长落下这话就走。脸她是给了,可人家不买账。她好歹是这里的元老,想必领导也不敢拿她怎样。 直到朱护长气冲冲的脚步声消失,沈佳音的眼睛,一直专注在手里的器械上。 站在清洗间另一边拐角处的姚爷,等朱护长走后,走到了清洗间门口,但没有走进去,也没有开声。在默默地看了那站在清洗台边的秀影,有几分钟之久后,转过身离开。 君爷在办公室里,做完其它手头上的工作,望了下表,都过去快一小时了,让人去叫的沈佳音到现在都没来。他指头按下通话键,刚想让人再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姚爷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似乎一眼看出他想做什么,说:“她正忙。” “很忙吗?”君爷疑问。 姚爷想:光是清洗和检查那些手术器械,都不知需要她多长时间了。以前,他都不知道原来手术之后的善后工作有这么繁琐和辛苦。 君爷确实不知道这些工作流程。毕竟这些事,本来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在他们想来,沈佳音对待清洗工作认真细致到极点的地步,好像有点过头,不大能理解。 既然部下是在认真地干活,做事,他们做领导的,当然不能强求她马上过来。两个人只好在办公室里等。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期间,两人都接到过家里电话问回不回家吃饭,见是指针都快到七点了。 姚爷坐不住了。这小不点,难道是准备为了一两件器械连饭都不吃?又不是抢救病人,有必要这样吗? 这孩子,没错,在手术间里的表现可谓精彩,众人瞩目,让他们两个都刮目相看。可这孩子在某些方面,真是,让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君爷见他恼闷的眉头,谑笑:“中午那床被子莫非是她帮你盖的?” “胡,胡说什么?”姚爷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只是微挑的眉毛没有什么底气。 “还说不是?中午值班的那几个人招了,说是骗了她这个新人到你睡觉的地方,本是开个玩笑。哪知道,她回来说没有遇到你。她是真心想让你睡个好觉。你当真不知道她帮你锁了门又盖了被子?” 没想,这事穿帮的这么快。姚爷眼睛一眯,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那么多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了。 “你们两个真行。明明都发生的事。偏偏一个说没有遇上你,一个说没有给你盖被子是你自己给自己盖的。”君爷嘘叹的这一声,是认为他们这对睁眼说瞎话的人太有才了,这么容易穿帮的谎言都能说的煞有其事。 姚爷烦恼地手拨弄起头发:“那你要我和她怎么样?说我没有像其他人把她骂出来。” “确实。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女人对你献殷勤吗?我很记得,你中学时,是当着人家的面,将人家送来的情人节巧克力转送给慈善机构,这是比把巧克力扔进垃圾箱更残忍。” 因此说,姚爷表面温柔,其实在对待女人方面残酷无情。太多的前例,让所有女人的心都可以冰冻三尺。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姚爷辩解,“那时候初中生,哪里懂得这么多。” “算了吧。你这性子压根没改。说李含笑甩了你,但是,分手即分手,你爽快到像从没喜欢过人家一样。”君爷意味有些浓长地说。 听见君爷都这么说了,姚爷皱了眉头,指住自己胸口:“我这是第一次被女人甩,心头也很难受的。” “你这不叫第一次被女人甩,因为你都从没有和女人谈过恋爱,这算是第一次。” “你这话就不对了。”姚爷不高兴地说,“不是我不去追人家。是没追之前,都看不见希望。你以为个个都能像你那么幸运,有个白露这样对你无怨无悔的。” 都拿他老婆当对比了,君爷两只手稍稍纠结地交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总归是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得到肯定有失去。 “子业,找个很爱你的女人,然后,你要很爱她。”后面的话君爷没有继续说。 姚爷其实想问:如果不是自己喜欢上的女人,能因为努力,而爱上对方吗? 又过了半个钟头,眼看下面的食堂都要关门了。君爷打了电话让食堂留个人做菜。接着,起来,关上工作电脑,抓起外套。 写完报告的冯永卓,本是捉摸着这个时间领导应该都走了,拿着写完的检讨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推开门后,看到两个领导都在,把他吓了跳,道:“首长,没走呢?” “怎么?这么认真地写检讨了,是知道后悔了?”君爷挑挑的眉,扫向他手里的报告。 冯永卓无奈之下,将手里的检讨毕恭毕敬地放到了领导的办公桌上,说:“一切,都写在报告里了。” “不服气?”姚爷见他一脸不甘的模样儿,脚很痒痒想替小不点踢一脚。 “哪里不服气了?”看到姚爷龇牙咧嘴,冯永卓立马低下姿态,说。 “你瞧瞧你这口气,敢说你不服气?你敢保证你不是在心里想着,这小不点,是撞到好运了。” “没,我没这么想。” 两爷审视了他有会儿。接着君爷说:“吃饭没?” “还没。”为了显示自己写检讨的认真,冯永卓说。 “正好,一块走吧。” 因祸得福,能和领导一块吃饭。冯永卓马上回到办公室提起自己的公务包。等跑出来去追领导时,发现两领导没有往外面走,是乘坐电梯,到了手术间。 首长真是认真,离开前不忘检查工作。冯永卓刚这么想,又察觉不对。晚上是没有安排手术的。值班人员都在休息间。手术间没有一个人。首长到这里干嘛? 走到手术间楼层的办公室,里面居然亮了灯。 前面姚爷推开门,只见宽大的室内,只有一个人坐在庞大的会议桌边,低着头像是在写字的姿势。 “沈佳音。”君爷充满冷意的声线,都不由带了丝无可奈何的软。 低头的人,听到这声音,仿佛感觉不可思议。所以,站在门口的他们几个,看着那头抬了起来后,转回来的一双大眼,扫到他们时真真地掠过了诧异。乍的跳起来,沈佳音转过身来面对他们:“首,首长好。” 她两头瑟垂的肩膀,像是在表明未从震惊中恢复。 俨然,这小不点,早以为自己应该被所有人忘记了。因此在这里一个人工作的不亦乐乎。没有其他人在,没有其他人在意,她看来很高兴。 姚爷为这个认知,心里不知是不是该恼,反正是莫名的不爽,直走过去,到她面前,拿起她身边桌上写的结算单,道:“沈佳音,我从不知道你是个财迷。为了算这东西,你是打算连饭都不吃了吗?还有,如果你真想发财,领导叫你谈话,你不来,算这样一两件毛利率的东西,能给你挣多少钱?” “没,没——” “没什么?” “没,没给我,是给,给科室挣钱。” 听完她这话的几个人,哑了一阵。 这孩子,傻过头了吧。简直是某热血剧里的主角。 “其实。”姚爷想了想,会不会是刚自己的话逼的这孩子,婉转了回来说,“其实你说是为你自己谋私利,也没有什么过错。” “科,科室挣钱了。每个人,每个人奖金多了。我,我的奖金也多了。” 姚爷彻底无语。想自己在这孩子面前,似乎,也从没有能胜利过的感觉。 这孩子傻归傻,但是,真是让任何人不服都不行。 冯永卓这一刻,真是服气了。在他小鸡肚肠想着这小不点或许是故意的,不和他商量,突然在领导面前露一手显示他的无能是给他下马威的时候,人家,是如此在尽心尽力地工作,为所有人谋福利。贯彻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原则。 “好孩子。”连苛刻到极致的君爷,都坦诚地承认这孩子是好孩子了,说,“你想工作可以。先吃完饭吧。边吃饭,边把你工作上的问题说给我们几个大哥哥听听。” “首,首长?”小不点是被君爷突然冒出的“大哥哥”,吓的不轻。 另两人,都是以十分害怕的表情,看着君爷难得一露的“温柔”。要知道,君爷是连自己最疼的妹妹,都没有这样温柔过。 君爷冲她笑一笑。这笑,充分表明了阎罗王的目的性。 这孩子有利可图! 冯永卓双眼,直盯着小不点那张结算单。 就这样,沈佳音被几个大哥哥押着,到了食堂。 食堂大厅早已清场了,只有按照君爷吩咐留下来的主厨,在小厅里备好了饭菜。见领导亲自带着个新人过来,可见这个新人不一般,主厨忙问:“要不要加点什么菜?” 两领导的目光果断看向新人。 “喜欢吃什么?”姚爷问。 “随,随便。”沈佳音答。 “问你喜欢吃什么就答吃什么,不要说随便。”领导纠正。 “吃——”绞结的秀眉,可知对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吃——随便。” “都说了不要随便!” “子业。”君爷一声。 姚爷顿觉自己不知觉中,又冲她吼了。为此,他都不知自己怎了,恼地侧过脸去。 “老家是哪里的呢?”终究是主厨经验多,懂得从旁推敲。 “家,家住江苏。” “江苏爱吃豆腐,有各种风味小吃,喜欢蒸,炒。” 听到豆腐两个字的姑娘,两眼似乎一亮。 姚爷想起了她今早做的黄金炸豆腐,可惜全进了他妈他弟的嘴里,他一口都没尝上。 主厨以为姚爷舔唇角是因为也想吃豆腐,马上献殷勤地说:“那我再做个红烧豆腐吧。”说完回厨房加菜。 余下的人,走到圆形的饭桌边就坐。 沈佳音明显不大习惯,在要把椅子挪离姚爷远一点时,发觉,离另一边的人近了些。 姚爷见她抓着椅子不知想干什么,道:“坐下。” 她只好坐了下来。离他真是近,想她上回在他家吃早餐,也是突然挨的这么近,简直让她无所适从。她缩着肩膀,埋着头,整个人像缩进蜗牛壳里的蜗牛。 冯永卓不知如何形容她:这孩子明明不是孬样,为什么经常装成孬样,让他都差点犯了大错误。生平第一次把人看走眼了。 “沈佳音。”水倒进她杯子,自己装了杯水,举起道,“我敬你一杯。今天我刚开始脾气不大好,和你道个歉。” 说起来,冯永卓这人即是这样,直肠子的。是对就是对,是错就是错。这也是两爷喜欢他的原因。 沈佳音兢兢战战地忙跟着拿起杯子,和他一块喝完杯里的水。 见她好像不计前嫌了,冯永卓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和她吐起了苦水:“你说,你这个明知道的事情,我不是说有问题你可以和我商量吗?为什么不和我先说呢?” “因,因为你,都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你可以说到让我相信你。” “我口才不好,没有这个本事。” 冯永卓扁了嘴:得了,这孩子。从没见过傻B到这样的,说傻却是所向无敌。 红烧豆腐上桌,看起来卖相很好。姚爷顺手夹了一块,首先放进身边的小碗。主厨看到他这动作,才知道不是他想吃是她想吃,微微一笑:自己这马屁算是拍错也歪打正着。 “首,首长吃。”受宠若惊的声音里,是在想难道是因为他不爱吃豆腐所以总是给她夹豆腐。 “嗯,你慢慢吃。”有过一次教训的姚爷,这回把持住音量了,装的很有领导风范说。 端起碗刚咬半口豆腐,另一块豆腐,又被领导的筷子送进自己碗里。她是爱吃豆腐,但不能都吃豆腐吧。小脑瓜苦逼地想。 其余两人,都不敢把筷子伸到豆腐那盘子里了,只见姚爷不停地往小不点碗里夹豆腐,小不点把豆腐吃的飞快。 “再去炒一盘吧。”君爷见到,嘱咐主厨。 主厨哎应一声,笑眯眯地回身进厨房。 吃了个半饱后,君爷搁了筷子,拿起从她手里拿过来的结算单扫视,有一阵寻思后,说:“沈佳音,在这里工作了一天了,有什么想法?” “有。”蚊子似的音量,突然间变得很严肃。 冯永卓诧异地侧目去看。 “说来听听。” 对上君爷那双十分严谨的灰色眼珠,沈佳音拿纸巾擦了擦嘴,坐正身子:“这里的问题很多。我先说大的毛病。” 冯永卓更是大吃一惊:哪个新人,都没有她这么胆大的吧?刚进来就敢指责其他人的工作?按理说,她对这里的运转只有一天时间,不能了解多少。 这孩子,哪来的底气? 沈佳音说:“首先,这里的器械包并不合规格。不合规格在于,一,一个包里的手术器械太多,导致,浪费,并且消毒不彻底。” “浪费?” 这些手术器械,打开了不用也不会怎样不是吗? “首长可能不知道消毒供应室的操作流程。一个消毒机,它的容量是有限的。包太大的话,会增加消毒次数。每打开一次消毒机,所需的运转费用会摊到每一个消毒包和每一次手术费用,这会导致成本上升。” “但是,我记得,如果单个手术器械进行消毒的话,这个成本也不会低。”君爷不会只取片面之词,记得朱护长汇报过的情况。 “所以,这归结到一个合理的范围。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是要结合到现今在操作的手术医生的使用习惯。从这点出发,自然最好是,一个标准器械包,在搭配一个符合具体手术医生使用的辅助包。尽最大的可能减少并集中消毒,成为一个规范的可以具备成生产线的流程。” 冯永卓可以感觉到,在听完她这话的领导,似乎都为之脸色微变。俨然,她哪句话,是说到领导心坎了。 君爷微是一笑,不介意地冲着她问:“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仅这样一天时间,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的手术器械很多与其他单位的大同小异。说明这里研发的范围里面,包括了手术器械的扩展。首长是有意探索标准化手术模式,并且丰富并建立起标准化医疗用品的生产线。”沈佳音说到这后,并没有敢往下说,是适可而止。 虽然她是今天刚到这,但是仅这里的一天,已经有太多让她感到惊叹的东西。最令她感到惊乍的是,这里的人抱有的野心。不像普通医疗机构,这里是研发,是前沿阵地,是要引领并统帅。 她端起了杯水,手心摸着杯围,能感到心头微微的哆嗦。 冯永卓是失态到将一只筷子都掉到了桌底下。说实话,他来这里都几年了,硬是瞧不出这单位是做啥的。沈佳音突然说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让他茅塞顿开。原来,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所有变革的起点。 主厨,将炒好的红烧豆腐,再一次端上桌。 听完沈佳音的话本是沉默的君爷,笑道:“吃饭吧。你不是爱吃豆腐吗?让你上司给你再夹多一些。” 她上司?她上司不是朱护长吗?还是徐护长? 沈佳音左右看一看,刚好看到姚爷又把块豆腐夹到她碗里。 “以后,你直接由我负责。”姚爷说。 “哎?”蚊子音量提了有几分高。 “像你说的,我们要成立一个标准化小组。但是,这个小组肯定是需要各方面配合的。只有你一个人,一定也没有办法完成标准清算,不是吗?”对她说完前面的话,他细眼一眯,眉眼弯成一个新月的弧度,表达的情愫不可捉摸,“以后,还请你要多多关照了,沈佳音。” 大眼,看着他,是有点愣。 “朱护长是要退的了。”君爷接下来说,“你自己观察一下,看哪些人适合留用,不适合留用。” 让他们微微诧异的是,听到这话的沈佳音,像是理所当然地接收了。 “你——”冯永卓忍不住问她意思。 “按照管理学的角度来说,肯定是,有用的留下,不能用的要请走。不能抱有太软弱的心理,因为要知道,如果心软把糟粕都留下的话,企业活不了,大家只能一块死。” 固然她说的话,从来都是一点错都没有。不过,以她现在这段话,是让人能突然感觉到她的另一面。这孩子哪里是傻,是——很了不起的个性。 君爷苛刻的眼角堆满了笑意。 姚爷喝了口茶后,终于想到,该给她夹点其它东西。 冯永卓只见姚爷仍把她当孩子般照顾,撇撇眉和嘴。 沈佳音却是停了碗筷,问:“我,我可以请假吗?”(未完待续) 害臊 刚来上班,就要请假? 这小不点以为自己是很厉害了,尾巴可以翘起来了? 新上司的脸,当场不悦。 “请假做什么?” “原来单位的工作,有,有些,没有完成。” 原来是交接工作,情有可原。 “请多少天?” “一星期。” “一星期?!” 对面冰冷的声音有些急,敲打在桌面的指头发出严厉的声调,大眼睛敬畏的时候,很是自然地瞟向了旁边的人。 姚爷是对这一星期的请假心里同不高兴,但是,既然君爷发话了,他不需做声,哪知这小不点被君爷一喝,竟是学会向他求救了? 真是奇怪,他喝她的时候,他怎么没向其他人求助,被君爷喝的时候,却知道向他求救? 难道这孩子是知道他比所有人都要好,黏上他了? 妖孽的眉眼微微地扬,是几乎眯成了条线,像是只自个儿偷着乐的猫咪。 “首,首长——” 听到她怯怯的声音向自己传来,他心底里这个乐,是像是吃到了鱼的满足,清一声嗓子后,说:“陆君,交接工作肯定是要完成的。” 见他是准备维护这小不点,君爷的浓眉上挑:“你想说什么?” 言外之意,你想维护这孩子到什么程度? 看自己是好像被质疑为公私不分了,姚爷微蹙的眉尖表明不爽:“我不是这孩子的上司了吗?她请假首先是我批。” “那你是准备准了她七天假?” 七天,七天她的工作谁完成?好像谁都代替不了她,以她现今展现出的能力。 他的眉微微地皱紧。 “首,首长,我可以减少请假天数。” 眼见某人还没开声怎么护短,小不点先不舍得某人为难了。 姚爷听着,都有些受宠惊讶的样子。冯永卓摆出一张完全吃惊的脸。 君爷冷冷的音量说:“沈佳音,你这话是向谁说呢?” 那是,把他这个最大能做最终决定权的领导撇到一边,只讨好姚爷,任谁都会觉得这小不点又犯傻了。 话说这犯傻的小不点可爱到像条狗,姚爷是舍不得向着自己求助的小狗儿受罪的,冲着君爷正了脸色道:“请七天假有什么?如果理由正当,没人能不批。” 百分百护短的语气。 一抹不易察觉的颜色闪过冰冷的瞳仁,君爷冷哼哼道:“那我听听,什么理由,一个交接工作要用到七天长久?” 几双眼睛回到了她一个人。 沈佳音说:“有,有许多工作。桑姐姐,交给我的,要完成的,有第四季度的采购计划,以及人员培训方案。还有,帮桑姐姐做年度总结,和明年初步的财务预算。” 几个人听完一愣:这孩子,桑虹是把这孩子当将军使了吧? “你桑姐姐真行。自己的工作都推到你头上来做。”君爷牙痒痒地说,既然才华斐然的小不点到了他这里,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回去给桑虹效劳。 霸道的领导,肯定是希望新员工立马和旧老板切断所有关系,全心全意只为新上司谋划。 “不,不是的。”与桑虹有着多年的感情,当然是要为桑虹说话。 “怎么不是?”君爷不悦地问,言语之间流露出讨厌这孩子继续被桑虹剥削,告诉这单纯的孩子实情,“你桑姐姐是在让你做些格外的工作,是剥削你,犯劳工法的。” “可是,可是,我在这里,你不是也要我做和桑姐姐叫我做的一样的事。” “那,那不同。我是升了你到这个岗位才让你做这些事!”义愤填膺地表明自己和剥削人的桑虹决然不一样的立场,可是当吼完这话后,君爷都被自己给惊到了,出了这话,岂不表明要立马把这孩子扶正。虽然,他是心里有意把这孩子扶正,可总也想先给这孩子点下马威,慢慢地扶起来比较好。 冰瞳里扫着那个低垂的脑瓜,愈显高深:这孩子,刚不会是故意将他军吧?如果不是故意的话,这孩子是天生的,可以让人举械投降。 另外两人,听大领导一怒之下,竟然没有批小不点,而是要给小不点升职。冯永卓傻愣着一边喝水,一边想着这孩子愈来愈高深莫测了,深想片刻后周身一片寒。要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君爷面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君爷是谁?有名的铁算盘。从来是他算计别人别人算计不了他。这孩子当真是奇迹,奇葩! 姚爷的眼角再扫了这孩子一眼,笃定:这孩子刚绝对不是故意的。正因不是故意的,这能力太恐怖。 自己最好,是小心为妙。眼见君爷的前车之鉴都摆在自己面前了。 像是败了阵的君爷,怎么都得讨回点面子,却不敢和这孩子理论了,因为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不吃亏不上套,可见这孩子的可怕之处,于是他蛮横地说:“给你三天假,不用商量了,报告也不用打了!” 另两人见君爷最后竟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心里叹:逊!却是谁都不敢出声帮君爷出面与小不点交涉,因为这是连君爷都搞不定的人才。 “嗯。”沈佳音低声应道。 躁动地敲了下扶手,君爷问:“她行李呢?” 姚爷经这提醒,看表针都是九点多了,忙打了电话问询徐美琳。 徐美琳接到他电话,报告说:“我把她行李都送到严教授那里了。” “严教授?不是行李送放宿舍里吗?” 说到这里的宿舍,因为编制的正式员工,都是级别比较高,都分有单位的套房住。这些套房都分布在邻近的部队大院里。唯剩的,附属于研究院后的两层楼宿舍,共就那么几个房间,是给临工住的。基本是两人一套房,现几乎住满。唯剩的那张床位,是和上个月分来的卢小嫚在一个房间。 考虑到今天刚发生的事,徐美琳哪敢让沈佳音再住进那宿舍里。一不小心刺激到朱护长和她甥女,说不定会继续发生什么事。在宿舍出事的话,可谓防不胜防。 在这个时候,方敏得知徐美琳的难处,给徐美琳牵线,和严雅静三个人商量之后,决定行李先搬进严雅静那里。 “严教授是一个人住,说是住的挺孤单的,早就想找个伴儿一块住了。”徐美琳这么说。 严雅静那房子是很好的,据说是三房两厅。她级别高,能分到这样的房子很正常。可惜她一直单身,家中兄弟姐妹父母又都不在京城,身边朋友全都成家,一个人住这上百平方米的房子,是挺寂寞。 只是姚爷听到严雅静突然插这么一脚,感觉像是半路出了个程咬金,让他有些恨,像是碍了他的脚。想如果没有严雅静突然表示出对这小不点的关怀,他可以把小不点再次带回自己家。 这个自然而然冒出来的想法,横生在心头上时,姚爷被自己诧异到了。 他这是怎么了?竟想着再次把这孩子带回家? 其实想把这孩子再次带回家,没有什么吧。这孩子是他部下,他照看她,关心她,理所当然。倒是这个严雅静,又不是同个部门的,突然冒什么爱心,冒什么关怀,很让人生疑。 徐美琳见他那边老半天没有吭声,却是压根不会想到他心思早已歪了,以为他没有听清楚,继续说:“我觉得严教授挺好的。单位里的女性,自己有房子的,也就只剩她是一个人住。” 意思是,女的终究和女的住,不会惹来闲言话语。 姚爷刚才绕着的脑瓜清醒了:哪怕严雅静是对这孩子心怀不轨,人家严雅静是女的,都绝对比他这个男的光明正大。 这就是所谓的性别歧视吗? 纳闷。 总归需要低头于现实,姚爷应道:“那行吧。我们会把她送到严教授家,顺便看看严教授那里的环境。” “好,我马上和严教授说。”徐美琳刚的提心吊胆放了下来,终于是没挨批之下把事情顺利解决了,生怕爷反悔马上挂了电话去告诉严雅静。 其他人见他这通电话打了许久,早疑问了。 待他禀明是要送她去严教授家时,其余人若有所悟。 冯永卓接着叹出一丝抱忧:“这,把她送到那魔女家里,这孩子成吗?” 魔女!听到这个词,姚爷心头一凛,总算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迟迟不能答应的原因。是啊,把这孩子送入严雅静那个虎口,还不如送到自己的狼口。 “魔女?你,你是说,严姐姐?”沈佳音问。 这孩子多可爱,立马称严雅静为姐姐了。都不知道严雅静有多可怕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冯永卓为了谢罪,很努力地向她解释:“你说的那个严教授,是个很可怕的人。” “怎么可怕?”丫头俨然不相信,在她眼里,严雅静是下午在手术室里帮她解了困境的人,是个多么好的人,才会帮素未平生的她不是吗。 “哎——”冯永卓叹,“你不能因为有人对你笑,你说人家好。不能说看我好像一开始对你脾气不好,以为我是个不好的人一样。” “我知道,你后悔了。” 冯永卓:…… “严教授——”那边最权威的领导发出了声音,“她之所以被称为魔女,是因为她的可怕,要你和她相处久了才知道。” 看的出,这三个大哥哥都想向她灌输严雅静不是好人的事实。丫头苦恼地想着。既然严雅静不好,为什么能在这里呆下去呢。以两个首长有恶必惩的风格。 在姚爷看来,最可怕的不是严雅静是个魔女,是严雅静是个独身主义者。天知道,严雅静会不会在潜移默化中给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 这点忧虑,君爷同样意识到了,是以比姚爷更忧愁的口气说:“我答应过桑虹,要给她包办完婚姻的。” 在场所有人因他这话一震。 姚爷急促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天晚上后来桑虹追的一通电话。” “怎么没有告诉我?” “桑虹说不用告诉你。因为你记录不良。” “我记录不良?!”姚爷以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高八度音量叫道,“她以为我会对她学生做什么吗?” “谁让你那天晚上说了一些,让我都能误会的话。”君爷难得很诚恳的,没有偏袒兄弟地吐实。 姚爷这个冤,冤枉无比,干瞪着君爷:“我那天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好了。你现在也都知道了,为时并不晚,你不用这么大声。人家会误以为真有什么。” 看到冯永卓都甩来吃疑的眼神,姚爷咬碎一口牙,埋怨道:“不说别的,这种事你都能答应?” “没法。桑虹说是帮她连结婚对象都物色好了,说如果我办不到的话,把她还回去,别误了人家小姑娘终身。我一听,这不是小瞧我们了吗?我们这单位里,要什么男人会没有?”君爷对自己圈子里一帮优秀的兄弟,是很有自信的,不仅如此,“如果她不想要我们单位的,我照常可以帮她找到。沈佳音,你说你要什么样的男人,要军人?公务员?老师?警察?” 姚爷听完,先是想给君爷去个眼色:这么敏感的问题,当着公众问,不是让小姑娘难堪吗?后一想,他自己心头痒痒的一样很想知道她的答案,到口阻拦的话缩了回来。 好在,这傻孩子的反应向来不同于常人。面对如此敏感的问题,大眼睛只是眨了眨,说:“我,我要男人做什么?” 三个男人的自尊,突然都感觉到是被彻底地踩了一脚。很快,君爷想到这孩子思维不一般,挽回自尊说:“傻孩子,你桑姐姐交代的,要让你成家。你总得结婚生孩子吧。” “哦——” 也不知这孩子应的这一声是不是都明白了。 都快变成保姆的领导认真地继续引导:“我的意思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结婚,总得找个自己理想中的对象。” “喜欢?”听起来,她是很认真地琢磨这个问题呢,说,“我,喜欢陈坤。” 陈坤?影视里那个白净的小子? 姚爷的眉头微妙地眨着,感觉自己的皮肤和陈坤的比起来,好像差不多细腻。 冯永卓那边笑了起来:“沈佳音,你喜欢电影明星?电影明星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认识?首长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谁说的?”小不点尚未答话,君爷先表示出对冯永卓敢质疑他这个媒婆能力的愤慨,“不就陈坤吗?你喜欢,我明晚让他打个电话给你。” 冯永卓的下巴差点要掉,道:“首长,你确定你要找的是那个陈坤?” 所以说这个鲁莽的冯永卓,拍马屁永远拍不到正头上,闯祸却是总一流的。君爷横眉:“我知道,不就那个演了京华烟云里面的陈坤。” “不是,他没演过这部戏,是演了金粉世家的男主角。”姚爷都忍不住出声纠正,这么明显的错误,还敢说包办找陈坤过来和小不点相亲。 君爷拿起杯子的手有点抖:爷这是头一次犯错。 冯永卓笑着安慰小妹妹:“所以说——” “所以说什么?”君爷再横眉,“管他是什么京华烟云还是金粉世家。我就能让他来。” 另两人讶异的是,面对君爷一再地包办,沈佳音竟然没有说不要。 姚爷心里头,真心闷。这孩子,莫非真迷恋上影视明星了? 电影明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能让人犯花痴的脸吗? 再说,这种电影明星的潜质,他本人也有,他本人这张脸会比陈坤差吗? 手指摸摸光滑的下巴:记得,今早上专门刮过了。应该没长大叔级的胡茬。 几个人吃完晚餐,打算把小不点护送到严雅静家里。反正,严雅静的房子与他们,隶属同一个大院。 路上,姚爷与君爷继续商量:“你不是真的要陈坤打电话给她吧?” “你担心我办不到?”君爷耸眉,没想连最知心的兄弟都怀疑他能力。 “不是。我知道即使是天上的月亮,白露都会想法子帮你摘下来,何况是区区的电影明星。”姚爷说,知道兄弟最厉害的地方是有个万能的人事老婆,别说陈坤,要尼古拉斯凯奇,白露都会把他从海外变过来。 君爷“嗯”了声:老婆的能力,就是他的能力。拿老婆的能力办事,正好意味他和老婆是身心一体,不用害臊。 “你还担心什么?”君爷问。 “我是说,听说这演艺圈里的人,都挺复杂的。我们对那圈子不了解,没法保证那圈子里的人会不会对女人怎么样?这孩子,说不定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马上带上床,再做出那种事来的话,我们岂不在桑虹面前要剖腹谢罪。”姚爷挺认真地分析,说完,不小心一摆头,看到了小不点一直是跟在他们身后。 沈佳音离他们身后的距离,绝对是能把他们说的话都听进耳朵里。 姚爷瞧见那低头的脑瓜是很认真地像在听,好比小学生努力听老师每一句话一样,根本不会分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可以听。所以说,孩子太乖,让教育孩子的师长,也是很困窘的。 姚爷如今就有种骑虎难下的尴尬。他顿住脚,转回身,以更认真的语气向好学生说:“沈佳音,刚刚我说的话,你把它从左耳进右耳出,知道吗?” “两,两只耳朵,是一块听的,没,没办法,左边听进去,右边出来。” 差点忘了,对这孩子说话不能用比喻。 舔了舔难堪的嘴唇:“不,我意思是说,你把你刚才听见的话,全部忘掉。” “可,人,不能主动忘掉,除非,受到刺激了,失去,记忆。” 这孩子其实不该学医。姚爷愤怒地想。 看见领导脸色很难看,蚊子似的声音加上了一句:“首长,要我忘记,是,是因为,怕我,做傻事吗?” 这孩子,总算是有点不傻了。姚爷欣慰地点点头:“所以你就当做没听见。” “其实,首长,不用担心,我虽然听见了,但是,即使做傻事,只要有男人,敢把我拐上床的话,我会先,先踢断他的命根子。” 前后三个男人,一致:这孩子,哪里傻,是狠过头了! 也因为这,君爷彻底打消了让陈坤来的念头,要给这孩子找对象,最少得找个像成龙那样功夫了得的,免得这孩子一旦防卫过当把对方命根子踢断了。 严雅静家,严雅静和方敏,早就在家里等着小兔子上门来。在晚上十点左右,终于响起了门铃时,方敏一马当先冲去开门。 门开后,两爷看到她在这里,立马露出悟然的神情。 姚爷道:“打个电话给她老公吧。” 君爷让冯永卓往方敏家打电话。 方敏急攘攘:“干嘛?你们两个?!” “我们才想问你干嘛。”姚爷拿白眼说她,“好好的,不在家侍候你儿子和老公,跑到这里守株待兔?” “我关心下新同事,不行吗?” “问题是,你向来喜欢小妹妹,比喜欢你老公更多。” 方敏的前科在,当年她老公追她时,她说她更喜欢小妹妹。这使得这么多年过去后,她老公的危机感一直都没有解除。谁让老婆太受女人欢迎。这比受男人欢迎更惨。 见老公的电话追来,方敏骂骂咧咧的,直嚷着要敢打电话的冯永卓好看,却不得不冲出门,免得老公追杀过来。 接下来,几个人进了严雅静的屋子。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看的出,是刚专门收拾的。 沈佳音眨眨眼,看着一直对着自己笑的严雅静,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高贵干练美丽的女性,与魔女两个字挂上钩。 严雅静大方地,对他们所有人说:“两位首长,是怕我虐待她吧?这样,到她房间里先看看?” 也好。保姆责任在身,当领导的当仁不让。 沈佳音被严雅静推到了前面,自己打开了给她准备好的房间。对于给她的客房会怎样,她并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一直,她都是住在别人家的。既然是住在别人家,只有一个认识,别人的家里终究是别人的家里,不会有她的存在。 在桑虹家里住,在严雅静家里住,都与在员工宿舍住,没有区别。 她拧开了门把,很平静的。 里面,豁然,在众人面前开朗。 是个,有近三十平米的房间,比她在桑虹家里的客房大多了。不仅如此,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头,一套,一看,就知道是新换的,是洁白的颜色,绣着精致的暗花。米色的床头柜上,专门配了一盏戴着洁白纱罩的公主台灯,一样的精致。再有,那同样摆放床头柜上的兔子小闹钟,兔子相架,床边的兔子拖鞋。 噢,最瞩目的,床头的一米长的长毛兔子玩偶。 “严教授,你喜欢兔子?”冯永卓问,任谁看到这个精心设计的房间,都会有这样的感想吧。 “我是很喜欢兔子呢。”严雅静像是意味地说。 “你喜欢兔子?谁不知道你喜欢拿兔子当实验品?”姚爷挑起的眉下的眼,写满冷谑。 严雅静见他不进套,笑嘻嘻地说:“领导,这些东西,我可是花了钱的,可以报销不?” “报销?”铁算盘的君爷冷冷道,“谁让你买的?” “啊,不可以报销。那更好,以后,我想对新人做什么都可以了。因为这不算是公家的安排了。” 听到她这话,姚爷转回来的速度比谁都快:“她是我的人,她在你这里住,也是我允许的。” “那报销呢?” 姚爷主要是看在那个在房间里摸着洁白床单好像很喜欢的小影子,忍痛:“等我发了工资给你。” “谢谢了,姚科长。”严雅静继续笑嘻嘻的,接着,拿出张账单啪拍进他手里,然后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这里面不包括那只兔子玩偶。因为那是方敏出的钱,说要送给她的。” 姚爷果断铁青到脸,道:“让方敏把她出的钱收回到钱包里去!我的人轮不到她出钱!” 刚好,沈佳音最后把那只兔子玩偶抱了起来,转过头来问:“严姐姐,这是你的吗?” “不,不是我的。”严雅静笑着说。 “那是?”充满疑问的眼神,瞟过来。 严雅静看向姚爷:要不,说是方敏送的。 姚爷被刺激到了,脱口而出:“是我送给你的,沈佳音。” 两手抱着大兔子,大眼睛眨起来,清澈如溪,与大兔子的眼睛一模一样的纯洁。 看到她这样子,该让人多容易产生罪恶感。姚爷心里想,觉得对着这孩子的眼神都会想臊。 “首,首长,送我兔子?” “是。” “为,为什么?” 这孩子,简直是让他臊到要掘地三尺了。 “不要问为什么!天上掉下来金子给你,你捡了就是!” 严雅静捂着肚子弯下腰:果然,姚爷病的不轻,不轻,竟然对着这孩子吼了。 那个风度翩翩,始终以风度自居的姚爷,居然破功。 临出门时,某人没有忘记,把方敏留下要给小兔子吃专门买的巧克力蛋糕拎走,美其名曰:敢拿吃的诱惑我的人,我先吃掉! 后来,姚子宝都很吃惊,大哥头一次拎蛋糕回家,明明那蛋糕上写着送给可爱的小兔子,大哥却说是送给他吃的。 姚子宝很困惑:他什么时候变成兔子了? 第二天,请了假的沈佳音,回到原单位。桑虹在她一边干活的时候,一边询问她近况,道:“他们对你还好吗?” “首长,对我,都挺好的。” “没有被人欺负吗?”桑虹的担忧不无道理,想那两爷纵使再打包票,但哪能时时刻刻看着这孩子,如果被人妒忌怀疑是走后门进来的,为难这孩子,应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桑姐姐,别担心。”大眼睛眯起来,笑一笑,“我,我在这里,不也,没有被人,被人欺负过。” 桑虹吁出口气:说起来,这孩子是挺奇怪呢。到现在,都好像没有被人欺负过的案例。明明,很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沈佳音一直忙到了下午,因为霸道的君爷不讲理,只给她三天假期,所以,她在这里做不完的活,只好拷贝后回家继续做。不知道熬夜能不能做完。不过,这些事她不敢和桑虹说。怕桑虹因此和君爷又吵。两边,都是她所喜爱并珍重的人,她不想辜负任何一边的期望。 临下班时,曹干事见桑虹不在,溜进来打探:“沈佳音,新单位怎么样?” 俨然,这位曹干事因为上次没能被爷看中,心里有些耿耿于怀。 “还,还行。”蚊子似的音量一如既往。 曹干事皱起眉头,想这孩子,永远都这个窝囊样,怎么会被爷看中的。难道是由于和桑虹好,让桑虹走了后门?于是,她作模作样地清了声嗓子,说:“沈佳音,有些消息,我都不知道告诉不告诉你。有关你那个新单位,其实,是很多人都不想去,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好。” “我,我知道。”大眼睛眯一眯,“曹干事,没能被招,是很幸运。” 只是这幸运呢?是什么幸运? “那是。”没听出言外之意的曹干事,得意地揪揪衣领,“我是差点被看中了,好在,我姑妈帮我化险为夷。” 眯眼的大眼底下,划过一丝不让人察觉的亮光。 这,让站在门外的桑虹听见了,都不禁要噗嗤一笑:这孩子,白担心她了。 放下芥蒂的曹干事,拿来了一束花,说道:“这是外面的人送来的,刚好你昨天走了,我先帮你收下。” “送,送我的?”大眼睛很吃惊,在于这两天收到的礼物,都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见是一束漂亮的黄玫瑰,用纱纸包裹,配有卡片。仔细看,上面有送花的人的署名,是:汪大洋。 “他是谁?”桑虹都急急走了进来问。 敢送花给她徒弟的陌生男人会是谁? 沈佳音努力想了想,一会儿真是想不起来。 曹干事这会儿可以发挥点作用了,说道:“我帮你查过了。这个人,前些日子,因为头疼进了我们急诊,后来上了手术室做急诊手术,你那天晚上值班遇见过他。”(未完待续) 他的紧张 说起来,这个汪大洋,即是那时候和李含笑他们一同打算去山东游玩的驴友,因着火车意外,没能去成的同时,受伤后被送到当地医院救治。所幸伤情不重,在当地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说是痊愈回到京城。哪知道,回到京城后不久,伤痛复发。到了京城的医院急诊就医,才发现原先的医院仪器没能检查出颅脑里有残留血块。当晚送进了手术室做急诊手术。刚好是沈佳音在手术室值班。 出外旅游本是找乐,结果惹了麻烦,徒到悲伤,这是伤人又伤情。手术费到时候,能不能让铁道局赔偿都难说。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几个像他这样倒霉的。 汪大洋的心情,苦闷到了极点,可以说要死的心都有。家人又全在外地,孤苦一人,面临生死关头。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姑娘问他哪里疼,关心下他,他认为对方是天使从天上降临也不奇怪。当夜值班的沈佳音,这样阴差阳错走进了汪大洋的心里。 这是沈佳音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因为,她向来对哪个病人都这样。不见有谁会误会,会对她说动心。再说医务人员全都是这样,职业使然。 但是,如果说那晚上是冲动,是一刻的激情,对汪大洋又是绝对不像。术后,他身体安全了,康复了,却是很认真地把沈佳音和其她他遇到过的女性相比。 比如说,就那次和他一块出去旅行的驴友,那个有了男朋友仍与他搞暧昧的女生,在意外发生时,竟然把他和她自己的男朋友都丢下了,自己先跑出了车厢,这种女人肯定是最要不得的,再漂亮也没用,没品德。 李含笑,据说这姑娘好,很有品德,为了救人不怕自己危险。不过,从旅行一开始,他已经看出来,这李含笑性子傲到顶了,不知道是哪里的温室花朵。长得不算漂亮,都能这么傲气,他汪大洋供不起这样的大佛。果然,后来透过刘湘试探李含笑,李含笑连睬都不睬他。 所以说,这女人的品格,不是人好人坏,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会关心人。男人,娶老婆,不都是想一天忙碌过后回到家,有个人关心体贴自己。 比来比去,确实,他见过的姑娘里面,没有一个能像沈佳音这般的平易近人,不会拿有色眼光看他,品格又是非常好,是救死扶伤的战士。 他是真对沈佳音动心了,以至于在病房里,有人敢议论沈佳音结巴的时候,他都显得十分怒气:每个人都不是完人,你们敢保证你们自己就没有半点毛病吗?她结巴怎么了?她结巴,但是她那颗心比谁都完美。你们都比不上她。 当然,这些事沈佳音是不知道的。她忙碌于手术室与桑虹交代的工作,并没有时间听他人对她的八卦。况且,她从小到大,没有少过被人在背后说她结巴,早是习以为常。应说,极少人像她,对自己的缺陷能看的这么开,一点怨言都没有。要知道,结巴是很复杂的生理加心理疾病,有人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尤其像她这种治了很多年依旧没有功效,很有可能是属于生理性的。生理性的口吃,在医学上并没有好的办法治愈。 口吃,可以算得上是另一种残疾。不然,凭她不算逊色的外貌和工作,不会至今迟迟没有对象。桑虹不是没有给她找过,但是大城市里的男人找对象哪个不挑的。见是个结巴的姑娘,带不出门,男人都对她的残缺望而生畏。 换句话说,好姑娘是好姑娘,但是要娶回做老婆,没有比常人多上更多的勇气是办不到的。 深知这些困难的桑虹,在得知有这么个男人叫汪大洋的,似乎是有心追求自己的学生,不止没有高兴,是郁郁不欢起来。 在桑虹看来,或许汪大洋是看出了沈佳音的优点,说明汪大洋这男人不坏,但是,她桑虹更要考虑的是,给自己学生找的男人,必须是强大有力的能保护自己学生的。谁让沈佳音遭她心疼。 “恭喜你,沈佳音。”曹干事哪有桑虹这么多顾虑,在她想来,像沈佳音这样有残缺的,有个男人要已经很不错了,想必其他人肯定一样和她的想法,不然沈佳音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人追。想想,连本单位那些其貌不扬的男人,都没有个想追沈佳音的。能有个汪大洋这样月入七八千的IT男,收入不上不下但也算白领的男人看中沈佳音,已是沈佳音的福分了。 “曹,曹干事,觉得好?”口吃的音量,依然那个幅度。 “怎么不好?很好啊。我都羡慕了。”曹干事作讶异状,说,“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追,都要偷笑了。汪先生斯斯文文的,又是办公室白领,比我们单位里那些糟老头不知道好多少。” 糟老头? 桑虹都要皱眉头了。自己单位里,年纪大的,都是有家室的。好吧,是有些年轻的小伙子没有结婚的,既然都能入伍当军人了,外在条件或许五官不怎样,身材肯定不差。曹干事这句口无忌惮的糟老头真是,在背后说人家一点也不怕,吃了豹子胆。真真是以为自己有个科长亲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沈佳音看了眼桑虹的脸色,心里是为曹干事叹了口气,回头,看回手里这束黄玫瑰。虽然,她对汪大洋只有一面之缘,没有什么印象,可这个男人能惦记上她,说明是真心留心她不是随心所欲送她花的。 人家既然是认真的,只冲着人家这份认真的心,她都需要好好对待。 桑虹本是想开车顺便送沈佳音回去的,可是临时有事,只好让沈佳音一个人回去。 沈佳音拿了报纸,把黄玫瑰裹了起来,拎在袋子里,免得一路走一路惹来太多人的注意。提起了拎包,她走出单位到邻近的地铁站,准备坐地铁回去。 刚走出单位门口,一辆银色小轿车停在了她走着的街边。车门打开后,汪大洋走下来,冲她喊道:“沈小姐!” 沈佳音回过头,看到是一个斯斯艾艾的,戴着双金丝眼镜,穿了身灰色白领西装显得很文雅标致的男人冲自己笑着。 见这情况,大概这人,是送自己花的那位汪先生? 汪大洋看她停下了脚步,立马向她走了过来,说:“沈小姐收到花了吗?” 花正在自己手里拎着,沈佳音点点头:“谢,谢谢。” 汪大洋看她没有拒绝,又笑了,笑得很开心,这姑娘是越看越合他心意,因为这是第一次有女人不会拒绝他。 沈佳音见这人笑得好快乐,心想他肯定是因为身体康复了而高兴,说:“我,我听说,听说汪先生出院了,身体,身体是全好了吗?” 瞧她多关心他。扶着眼镜,一脸满意的汪大洋,点下头道:“已经全好了。所以,我很感谢沈小姐在医院里对我的照顾。” 原来,他送她花,是因为她关照过他。沈佳音若有所悟,于是认为曹干事说的,他要追她的事,是曹干事自己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没,没什么,这,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沈佳音说,一边想,是不是得把手里的花还给他。作为医务工作人员,是不可以受贿的。可是好像一束黄玫瑰不算是受贿,送回去会不会让他尴尬。 汪大洋哪知道她所想的,走回去打开身边的车门,说道:“沈小姐,让我送你一程吧。” “我,我可以搭地铁,不麻烦。” “沈小姐如果不卖我这个面子,我才麻烦呢。”汪大洋说。 应说,沈佳音从没有被男人追过,所以,对汪大洋这样的说法,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汪大洋笑着,始终站在车门边等着她过来。 沈佳音最好不好拒绝,走了过去,坐上他的车。 高兴的汪大洋,忙绕回自己座驾上。这里不能停车太久,他速度地打火后,问:“沈小姐还没有吃晚餐吧?今晚不知有没有荣幸让我请沈小姐用餐。” 沈佳音眨眨眼:“我,我吃过了,在,在食堂。” 没料到是这样回答的汪大洋一怔,道:“你们是这么早吃饭的吗?” “家里,一个人做,不方便。在,在食堂吃完再下班。” 汪大洋是看不出这样纯洁无暇的姑娘有对他撒谎的可能,再说她都坐上他的车了,有必要撒谎吗。只能说,他打听到有关她的情况太少了。百密一疏。有了这次不用担心下次。于是他向她要电话号码:“我身边都没有当医生护士的朋友,所以一旦有这方面的问题,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沈小姐能不能和我交个朋友,以后,如果有这方面的疑问,想问问沈小姐。” 自己照顾过的病人和自己要号码,对沈佳音不是第一次,一般都是老太太老头子和她要的,她没有多想,把号码给了汪大洋。 汪大洋哪想到她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毕竟他都表白的这么清楚了,只觉得她既然愿意把手机号码都给他了,不就证明接受他的追求,因此并不怀疑她说要急着回家工作的理由,只一路赶着把她送到了大院门口。 停车后,汪大洋亲自下车,为她开门。 沈佳音拎着兜黄玫瑰的袋子下了车,和他说谢谢。 汪大洋满脸高兴地笑着说不用,再回到车里把车开走。 转回身的沈佳音,是急着往严雅静的家里走,要赶着做完手里的活计。后面突然来一声:“佳音姐姐。” 只见是,在首长家里住过遇到过的首长的弟弟,和首长长得一样俊美的年轻小伙子,跑了上来。 姚子宝是在汪大洋开车送她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只是她没发现他也没出声。 “你,你好。”这个首长的弟弟,上次已经觉得和首长一样厉害,沈佳音面对比自己小的姚子宝,心里都存有压力。 姚子宝只笑眯眯地看着她,接着诡异地嘴角一勾,说:“佳音姐姐,刚,我看见了,有男人送你回来,是你男朋友吗?” “不,不是。”沈佳音怎都没想会惹误会,连忙说,“是,只是,个病人。他好心,好心送我一程。” 姚子宝瞧她这样子,心知她也不会撒谎,不过怎么想,刚那男人应该是追求她的吧。笑得如狐狸的目光,锐利地扫到她一手拎的塑料袋子里,趁她没留意时抢先一步过去拉开口子一探袋子里面的究竟,紧接叫道:“黄玫瑰?男人送的吗?” “只,只是病人,感谢我。” 姚子宝听她这话,也是听不出半点撒谎的可能性,这可让他,如果不是当着她的面,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姑娘,果真像他一开始想的,是从外星球来的。 沈佳音却是看着他笑得脸上笑纹都掩不住的样子,很是担惊受怕。这个首长的弟弟,看起来比首长还要厉害呢。这么厉害的人,当然得躲着。沈佳音说:“我,我还有事,要先,先走一步。” “嗯。”姚子宝当然不会拦她回去,反正,有用的情报都掌握在他手里了,他向她摆摆手,“佳音姐姐,再见,有空到我家里来做客,我妈说很喜欢你。” 本是说完就溜的沈佳音,突然听说到首长的妈很喜欢自己,诧异地回过头,见首长的弟弟冲着自己笑的是既明亮又骨滑,让她心头毛毛的。 姚子宝直到目送她走后,才走上楼,一边琢磨着怎么给大哥丢下这炸弹。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姚爷对这个新部下,情愫说不清的诡异。 话说,姚爷今天在单位,挺不自在。一早,他到单位后,先是找来了方敏不分青红皂白训了一顿,警告方敏以后不准对他的人怀有任何心思。 方敏不明不白挨了这顿骂后,嘀咕道:她是你部下,又不是你老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姚爷砰,一打桌子:“我的人就是我的人,管她是我部下还是我老婆。敢抢我的人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方敏一样。” 方敏啧啧,斜眼睨他:“她是你部下,我呢,不是一直都是你部下吗?再说,我对小兔子做什么了?打她了?骂她了?虐待她了?你用得着对我这样吗?” 姚爷只认得她口里若是宠溺的口气说小兔子一词,妖孽的眉一挑,做怒道:“什么小兔子?小兔子能是你叫的吗?人家叫沈佳音,有名有姓!瞧你,就这个对待新来的同事这样没大没小的态度,才会惹来这么多质疑。” 是谁对沈佳音的态度惹来质疑?是他,不是她吧。方敏心里继续嘀咕着,不过看在他是要拿出打她老公电话的杀手锏来时,只好暂时歇兵。 终于把敢引诱小不点的人打发了后,姚爷一天,在单位里,只要有闲下来的功夫,心里照样没能舒坦。这种痒痒的感觉,是让他无数次要拿起手机,接着,突然记起:自己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不知是何缘故,他竟然拉不下脸去问其他人要她的号码。毕竟,可能所有人都想着,他是该拥有她的手机号码的,而且比谁都早得到。他心里如此认定,这小不点应该是和他最亲的,想那时候,她受到君爷吓唬的时候,只向他求助。只有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才会这么做的。 她都这么信任他,让他,怎么能不开始想她是不是回到桑虹那里去会受欺负。虽然他们这单位,有些人不屑于来,但终究能被他们亲自挖来的这个荣誉,照样是可以让一些人产生妒忌的。 下班的时候,若不是突然有事,他都抓起了车钥匙准备杀到桑虹那一趟。晚上七点,终于忙完回到家。 弟弟姚子宝给他开的门,说:“哥,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遇到谁了?”他脱了鞋进屋,看到姚夫人已经把饭桌摆好,就等着他回来吃饭,问,“爸不回来?” “你爸下午回来过一趟了,收拾了点行李,说又是出差下地方上,视察。”姚夫人说这话,并没有对于工作过于忙碌的丈夫半点怨言,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夫妻间早已理解。 眼看自己父亲是又去做突击检查了,不知道这回是要抓谁,姚爷一笑,进洗手间洗了手,走出来在饭桌边坐下。转过头,见弟弟一直在等他说话的模样:“宝儿,出事了?” “你进门,我就和你说的事,你没有听见?” 姚爷想起:“你不就是说遇到谁了吗?我这不是问你遇到谁了吗?” 不过,姚子宝这样子真是有点奇怪。他弟弟向来没有好奇到像陆家小朋友陆欢的程度,陆欢小朋友事事会摆出搞怪的表情,他弟弟从来很正经的,今天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口吻,都很诡异。 于是,姚爷要举筷子的手停了下来。姚夫人素知小儿子性情,一样觉得古怪,竖起耳朵听,道:“宝儿,有什么事,直接和你哥说。别支支吾吾的,让你哥都以为你闯祸了。” “我是没有闯祸,不过,好像有人闯祸了。刚好,被我看到了。”姚子宝唇角勾一勾,道。 “什么人闯祸?”姚爷眉头皱。 “我今天回来时,看见了有人开了辆小轿车,送佳音姐姐回来。” “哦——”姚爷哧一声,一下,不会想到会是男人送小不点,道,“你说开车的那女的,应该是桑虹吧。她桑姐姐,以前她都住她桑姐姐家,她原先单位的领导。” “哥,我都说的这样了,你怎么就能以为是女的送她回来?”姚子宝是被自己大哥那自以为然的语气惊到了,惊讶地把眼镜架扶了又扶。 “不是女的?”姚爷才要被弟弟给吓到。 怎么会不是女的? 她在原单位,不是没有人追吗?所以,给她包办婚姻的事,都推到了君爷头上。 “不是。”姚子宝打十二分包票。 姚爷正了色,问:“是几十岁的老头吗?” 姚夫人和姚子宝,以姚爷是不是吃错药的眼神,看着姚爷。 “我说,子业,你怎么会想到是老头子呢?”姚夫人都想不明白了,正常人,听到这样的问题,第一个该想到的是年轻男人吧。像她自己本人都会这样想。 “妈,你不知道,那孩子,怪可怜的。没人要。”姚爷叹口气。 “没人要?!”姚夫人摔了筷子,亮起穆桂英的义愤填膺,“这么好的姑娘都没有男人看上吗?现在的男人都瞎了狗眼吗?” 姚家兄弟愣愣地看了会儿发火的母亲: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想到姚夫人,对小佳音依然维护在心。 “妈,佳音是很好,人好,工作好,就是,有那么一点小毛病。”姚爷实事求是地说。 姚夫人抱起手,沉重地哼一声:“我不信,她会没人要。我要是男人,早追了。” 耳听母亲的口吻和方敏一样,姚爷郁闷:这小不点,怎么能尽是诱惑有夫之妇? “妈。”姚子宝总算可以澄清自己看到的事实了,道,“佳音姐姐绝对不是没人要。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年轻的男人,送花给佳音姐姐。” 姚夫人一听眼睛一亮,乐道:“这个好!是什么样的男人?长得怎样?帅气吗?有钱吗?应该有钱吧,不然怎么会是开车又送花的。” 姚子宝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一边扫见坐在板凳上的大哥好像处于了一种被地震到的神态。 她有男人追了? 年轻,多金,帅气的男人? 比他年轻?比他多金?比他帅气? 手指摸了把下巴颌,没长胡茬。自己照样很年轻,光彩照人,又是部队领导,最重要是她的领导,怎样都比其他男人略胜一筹吧。 姚爷心头有些古怪地想完后,眉宇深深地皱褶,俨然对自己和对她都没有什么自信。 “妈,你有她电话吗?” 姚夫人愣到:“你怎么知道我有她电话?” 姚夫人要小佳音的电话号码,是费尽了心机,才向干儿子君爷要到的。没想,她自己没用到呢,先被大儿子拿去用了。 姚爷不管三七二十了,先赶紧拨打号码。他心里是想,原来自己一整天的心思不宁,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她不在自己眼皮底下一刻,都有可能被坏人拐骗。 这孩子,怎么就这样让他不省心呢? 比他年轻多金帅气的男人有什么用?都是要来拐骗这只小兔子的。 电话响了好几遍后,终于,对方是接起了电话。 “喂,找谁呢?” 听是严雅静的声音,姚爷爆吼:“她的电话怎么到你手里?” 严雅静被他骂,笑得是更欢:“原来是姚科。找佳音是吧?她在冲凉房,要不,你这大领导不放心,怕我不小心把她溺死的话,再到我家冲凉房看一看。” 姚爷咬牙切齿的:“你让她洗完澡,打个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后,不知怎的,鼻腔有些热,姚爷更是皱起眉,用手捏了捏鼻梁。 她在洗澡? 鸭子似孩子的身材吗? 或是出乎他意料玲珑有致? “哥?”姚子宝见他用力捏着鼻梁,被吓到问,“你伤风了?” “伤风?你哥铁打的,能伤风吗?”姚爷只觉一个两个都不顺眼,好像故意找他茬一样,他回事进了房间,关上门,手机搁在桌子上,两只眼盯着。 这一等,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五分钟过后,电话打来了。 听见电话对面严雅静欢快的笑声说:大领导,你这该开心吧?人家一听说你要来参观冲凉房,火速出炉。 “严,严姐姐,你别笑了。”饶是纯洁的小兔子,都能听出严雅静调侃的意思,皱了眉头说。紧接,是一本正经的声音向对面的领导回话:“首,首长,你,你找我,有事吗?” “今天,有人送你回家了?” “是——” 她倒是挺老实的,答应的这么快这么诚实。但也有可能,是她接受了对方追求?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姚爷眉头再皱,粗声粗气道:“你怎么就让个陌生男人送你回来了?” “他,他是我病人。” “胡扯!明明人家都送你花了!” “是,是送花,但,但是,他只是感谢我,照顾他。” 没想到,被他一骂后,她竟然回答的这么认真这么纯洁。姚爷一瞬间,是很想操起把锤子,冲到严雅静家里把这颗小脑袋敲醒,道:“沈佳音,我正式地告诉你!那男人送花给你,不是为了感谢你照顾他。” “可,可他是这么说的。” “他这么说你就信?你昨晚上还敢和我保证说不会被陌生男人拐上床?!” “那,那——” “那什么?!” 他看她能怎么狡辩? “那,首长送,送我兔子,又是为什么?” 听见对面本来吼得很大声的声音哑炮了,蚊子似的音量继续认真地说:“他,他送我花,和,和首长关心我,送我,兔子,不是一样吗?” 的确,男人送女人兔子或是花,都是一样的。放到哪里,被外人听见都照样能想到是同一层意思。 “不一样。”姚爷冷静下来后,迅速做出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反应,“你想想,沈佳音,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了解他吗?我身为你领导,有可能会对你做出什么事吗?” 对面的小脑瓜,应该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他提出的问题后,道:“我明白了。” “嗯,明白的话,从明天开始,拒绝他,明白吗?” “明白了。” 总算把这傻孩子的脑袋给纠正过来了,姚爷捂住胸口,发觉胸口里的心脏居然跳的厉害,想必是为自己能说服她都捏了把汗。 到了第二天下午,姚爷这回是怎么都放心不下了,生怕这小不点心头哪怕是不小心一软,被男人拐上贼船。他提早办完事后,匆匆打了电话确定她在单位没有走,就开车过去了。 车开到她单位,见她还没有下来,他停好车后,准备上楼去找她。未料是,先给他遇上了另一个人。(未完待续) 与IT男的较量 谢长诚在对面停好车后,回过头来,看见姚爷站在自己车旁,像是在等着他。他手里拎了个保温瓶,一看,就知道是来医院探病人的。 “姚科长。”似乎猜到姚爷想问什么,谢长诚没有躲,直接走到了对方面前,道,“你也是来探病的吗?” “不是。”姚子业说。 “既然不是,那你一定,不知道含笑的妈妈在这里住院。”谢长诚道。 狭长的美睐稍稍细眯起眼角,却不否认:“我是不知道。她是保外就医吗?” “之前她在这家医院急诊看的病,所以,病的时候,又送到了这里,医生说住几天院观察,好在不是很严重。”谢长诚说到这里,唇角那两个固有的小酒窝带了些深,冲着姚爷笑道,“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想去探望伯母吗?” “不去。”姚爷两个字很果断的,干脆利索地如斩刀。 谢长诚唇角略勾弯起了谑笑:“姚科长,你这人真是够冷酷无情的。虽然,上次都听说了,上次伯母生病那会儿,你也是连电话都不听。难道一个人犯了错之后,在你眼里,都成了垃圾,是你看都看不进眼里的,哪怕她是你喜欢的女人的母亲。” “你错了,正因为她是我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的母亲,我才不会去看她。”姚爷并没有被他的话憾动到一分,一字一句,不冷不热,“毕竟,在这之前,她已经和我说分手了。断,要断的干脆。” 谢长诚听到他这话,俨然是一愣,继而继续笑:“姚科长,怪不得人家说你是既温柔又无情。可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说真的,我认为,能被你爱上的人,比其他人都要来的辛苦。” 姚爷微眯的眼里透出的冷光,看着他:“我的事我的人,还用不着你关心。” 惹到爷恼火了,谢长诚是个知趣的,并没有再继续和他辩论,拎着给李母送去的保温瓶离开。 别看姚爷刚对着他人的攻击,显得漫不经心,傲然不逊,然而,谢长诚的话,的确是在他心里面泛起不小的微澜。 因为他生长的特殊家境他所接受的教育,无一都是让他在事情的是非上面,不可能有圆滑逃避的选择。中国,又是个人情社会,人情世故,充满家庭。男女之间的牵绊,谈恋爱没关系,到了事关家庭的婚姻缔结,一切,都可以变质。 人,到底是自私的。他算得上够自私的,如果换做常人,可能会舍弃家庭,去屈服于李含笑,可他不能,不止他本人是以姚家为傲,姚家祖辈对他的期望值之高,都注定了不可能。 如今谢长诚一番话,再次彻底地掀起了他意图埋藏的真实,虽然他父亲说了李含笑的父母与李含笑本人没关系,只是最终,和这样一个贪污犯的女儿在一块,他如果是个孝子的话,多少,是需要考虑到父亲的立场。何况,李含笑是这种态度。 断,彻底地断。只要断干净了。对她来说,把他全忘了,这个只能把姚家放在心头第一位的男人全忘了,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真是可笑。谢长诚说的对。他的温柔,其实就是冷酷无情。 斜阳,落在医院后面一座小凉亭里。因为是开饭的时间,没有几个人到这附近散步。幽幽的秋风,带了抹寒瑟,扑到身上,有些冷意。直到那下班的保洁工人推着辆清洁车,呼啦呼啦地在凉亭近旁的街道上通过。 转了转手腕上的表,细眼一眯:他这是在这里坐了多久? 或是说,小不点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恍惚的精神拉了回来后,顿是发觉,自己一下的神游,已经去掉了半个多钟头。忙是拿起电话打小不点的手机。 这孩子,该不会又想加班加到忘了吃完饭吧? 还是说,已经在他神游的这会儿,先被那位送花的汪先生截住了? 想到后面一点,他神似焦躁的,用力紧促地按下她的号码。 应说,他神游回来后拿手机打电话一系列动作,由于飞快的反应,至多三十秒的事情。 铃—— 电话一响,在他身后。 他猛地一愣,以为自己手机落地了,可分明手机在自己手里握着,而且一直在拨打的状态,同时间,他身后的手机铃声是愈来愈响。 转过头去一瞧,见凉亭下方有块石头,石头后面有棵树,照这个声音来听,手机铃声在树后。那棵小槐树并不粗壮,应是刚移来不久,都不能完全遮住个人。于是,树干后面,那身清秀的绿色军装,顿然映入他的眼帘。 熟悉的要命。 不,只凭直觉,他都能想到那是谁。因此,一手果断按掉电话,听,树干后面的铃声同时间消失,正好证实了他的想法。 一刻,他可谓火冒三丈,蹦,想斥,终究是有些舍不得,带了哭笑不得的语气喊道:“沈佳音!” 树干后面的影子,好像悄悄地要转头,接着意识到什么的功夫之下,益发是一动不动的,宛如石雕。 这孩子,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竟然在他面前装死? 微懒的语调三分切齿五分调侃:“沈佳音,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我命令你,三二一,向后转!” 见她依旧没动,他忍无可忍,这孩子该有多傻,非得要他吼:“沈佳音,我正式告诉你,你的反侦察能力不及格!我都看见你看得一清二楚了。别给我磨磨蹭蹭的,以为躲在在树后就能藏得住,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兵!” 都指出她是躲在哪里了。看来不是恐吓她,是真的看见她了。瑟瑟的身影,只好回过身来,低下犯错的脑袋。 这孩子傻归傻,但是既然知道错了,倒是承认的很快,一路小步走到了他面前,说:“首,首长,好。我,我是刚刚,刚刚,才看见首长,没,没反应过来。” 妖孽眉一挑,俯视她:“你扯淡吧。你刚在树后面躲了多久?” “没,没,就刚刚。” “就刚刚?你以为我能当你首长,这脑袋瓜和你一样是傻的吗?我打你电话都响了至少三分钟,你一直就在那里不动,你能说你刚来?”他一口气训完她这话。 她低着头,被他骂了这一顿后,好像心里难受。 姚爷这心里却是舍不得了,想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于是放宽了口气说:“你跟我,倒也算了。可你这习惯不好,知道吗?要是跟了其他人,被人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能我这样好的脾气。”比如她如果去跟踪君爷,可能他都没能来得及发现和为她求情,她就得被君爷剥了层皮。 “我,我知道首长,首长不像别人,很,很好。” “嗯。”孺子可教,他点头,“你知道我很好,就对了。” 低垂的秀眉微扬,不被他看见,是想起了严雅静在家里和她说的话:小不点,姚科呢,你家首长,你记住,多拍点他马屁没错,他就是个自恋的货。 不过,只是姚爷的这马屁不是随便能拍的。拍不好会适得其反。 想到严雅静后面追加的这句警告,秀眉拧紧,决定坦白从宽:“首,首长。” “嗯?” “我,我,知道,知道首长,很好。首长,首长很好的话,不会,不会骂我吧?” “骂都已经骂过了。”这孩子多傻,他都骂完了,还求骂。为此,他是考虑到他刚不会是骂过头了吧,于是更加温柔地和她说:“我刚脾气是大了些。你放心,不会再骂你了。” “那,那我,告诉首长。我,我从首长,下车,看见,看见首长了。” 姚爷的脑袋猛然当机了。他以为,她最多,只是路过凉亭时看到他在这,因为畏生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所以躲在树后。结果她是早在停车场看见他,然后听完他和谢长诚说话,看着他一路神情恍惚来到凉亭。他半个多小时的发呆样子,没有一点领导风范,作为一个被抛弃的男人的全程落魄,全被她看在眼里了? “首,首长?”微抬起的大眼睛,闪现出微微的忌惮,“你,你不会骂,骂我吧?” “沈佳音!”他不把她骂成狗血淋头才怪,这孩子是,是存心傻到让他颜面尽失,“谁教的你这个傻兵!见到首长不懂得第一时间要知道敬礼吗?” “可,可,好像,那个时候,首长,首长要和其他人,说,说话。我,我怕耽误,耽误首长。” “耽误?你认为耽误我什么?!”这个小不点,以为她能耽误他什么了。姚爷干瞪着眼。 “不是,不是,首长和那个人说的,说的是,首长的,女朋友。我,我过去,怕,怕会让对方,误会。” 所以说这孩子,就是傻,完全傻的。姚爷吸口气压肺气:“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分了,早分了。” “可,可,首长,还在想着她,不是吗?” 美睐危险地眯起,瞧着那个低着头其实很认真到较劲的傻脑瓜,这种傻劲是较劲到让他无地自容只能坦白从宽,话说,本来是谁做错事该坦白从宽的,怎么现在变成他必须和她说明这些来龙去脉。可是,如果不和她现在说清楚,她以后再做傻事怎么办? 想到她会做出的傻事,虽然想不出会是什么傻事,以她种种只能令其他人堪称为奇葩奇迹的行为,他是心有余悸,只敢小心坦白:“我刚才坐在凉亭上,不是在想着她。只是,在想我家里的事情。” “首,首长家里?”眨巴的眼睛是很不解,感觉好像话题被转移了。 “我没有转移话题。沈佳音,男女之间呢,如果要结婚,不是只考虑爱不爱,还要考虑到双方家长双方家境单位。小说里说为了爱可以抛弃家人,现实中,不是能办到的事。一个人来到这世上,首先,全身上下都是父母给的。孝道,是第一。所以,她孝敬她父母是对的。我,要孝敬我父亲,也是对的。两人分开,对彼此都好。”姚爷说完这话,心里一感叹,没想,居然一开口,把心里话都和这小不点说了。 可能正是因为觉得这是个单纯的孩子,和她说话不会怀着任何芥蒂。 “首,首长。”她说,微抬起的目光,飘着粼粼的光色,是一下捉住他时而蹙紧的眉宇,“可,可你不开心。你说,说是好事,但,但是不开心。” “傻孩子。”她是在担心他吗?如此一想,他舒出口长气,手伸出去在她头顶上摸了摸,“傻孩子。每个人失恋,肯定会多少不高兴的。你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尝试过被爱的人说分手的感觉,所以不知道。” 微拧的秀眉没有松开,对他这话,没有表态。 看着她没说话的眉宇,却是微起了些怪异:这孩子,竟然没有安慰他?好歹安慰他一句,安慰他很快能找到更好的女人。 “走吧。”姚爷郁闷,纳闷,抓起她手,一边像教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教育,“不管什么理由都好,以后看见我,不要再这样偷偷跟着我了。” “如果,如果首长心情不好,想,想一个人清静呢?” “那你可以装作看不见,没被我发现的时候走掉。” “可,可如果,首长,首长的心情很不好,好像要,要自杀呢?” “我姚子业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吼完这话,意识到什么,他回头来眯着眼看她,“你刚是以为我想自杀?我刚刚那样子有那么衰吗?” 大眼睛里,难得掠过一丝聪明,道:“没,没有。” “就是了。我们姚家的血统,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能动不动被打倒吗?”说完这话,突然察觉,心里那口压抑的气,不知觉中,通通在和她说话时都发出去了。 这孩子,是他的解气包啊。 大手,不免在她脑袋上再摸两把。摸下去,顺着她乌溜溜光滑如丝的乌发,到她脑后的小辫子,再到她背上的衣服。隔着层不算厚的单薄秋衣,是能一弹指之间,触到她温热的皮肤。 摸不摸? “首,首长。” “嗯。” “你,你的手怎么了?一直,一直都停在,停在那里。” 那里,是指她背后的半空。 “不是,不是,手抽筋了?” 切个齿,把手缩回来:“没抽筋!” 刚说完这句,一辆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他果断将她的腰间一揽,护到自己怀里。 于是,本是反应很利索的她,在未想到他会比她反应更快的时候,被他一拉,头迎面朝他胸前撞了进去,根本来不及她在脑子里想半分。鼻子里,瞬间充斥着他身上衬衫清新的肥皂香味,她从没想过,怔怔的:原来男人身上的味道是这么好闻的? 在她的手伸出去抓他衬衫,要站稳起来时,手指尖抓到的是把他衬衫的扣子,同时通过扣子间的缝隙,像是触到了皮肤。这,让她指尖微抖,连忙缩回手。于是更加没有站稳,整个人倾斜地往他身上贴。 她闭上眼,巴不得自己是扑倒在地上吃个狗爬式,也好过现在这个境地。所以,她是努力地往他身侧倒下去。 没想,他是转过身来,两只手把她倒下来的身体围成个圈,以便能接住她。 砰,她鼻梁正中再次撞上他胸口,这次不像刚才只是挨,是狠狠地撞,使得一刻功夫下,两具身体上的薄衣都形同了虚设,能彼此感觉到贴紧的肉味。 姚子业一时间,脑子里,清楚地感受到是成了空白。手里,抱着的躯体,柔软如水,富有弹性,凹凸有致,一点都不像他脑子里想象的那个发育未齐的孩子。 是,她本来就不是个孩子。更具体来说,是二十六七的女人了。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女人了。 可为什么差异的感觉会这么大? 英挺的眉宇,带着些严肃,拉紧,同时,抱着她的双手同样拉紧,似乎是想更确切地求证这种感觉。 在他怀里的沈佳音,却是吓的是血色尽失,在感觉到他似乎在想起什么的时候。 “首,首长。”她慌乱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甚至是有点用力地突破他圈起来的手。 他低下头,眯着眼,看着她,有点青白的脸色,眉宇又紧了三分:这孩子,突然抗拒起他? 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这孩子抗拒他的感觉,真心让他郁闷。 “沈小姐!” 在他们两个互相对着的时候,冲他们站的地方,传来这样一声。 汪大洋穿过门口来往的车流,几乎是小跑着冲他们过来。有了昨天之后,他今天当然要再接再厉,哪知道来到这里之后,这次是比昨天等待的时间更长。迟迟在门口等不到人,他担心时只好亲自走进找她。幸好他进来了,瞧他都看见了什么。 远远,只见着一个男人抱着她。 于是姚子业听见声音转过身时,刚好看见这么一双充满愤怒和质疑的男人的眼睛,对着自己。眉稍,飞快地向上一扬,微含秋冷:这男人,就是那位送花的汪先生吧。 “沈小姐!” 等汪大洋气怒的声音叫了第二声后,沈佳音从刚才慌乱中终于恢复了精神,抬起头,在看到汪大洋那张好像有点生气的脸,很是不解:“汪,汪先生,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有些时候了。一直在门口等你下班。你下班了吗?”汪大洋努力地稳住自己,拉拉衣领,想摆出一副精英人士冷静卓越的绅士风度。 哼,想摆风度?当着他这个最有风度的爷的面? 姚爷撇了眉,在小不点要说话前挡在了小不点面前。 汪大洋见到他这动作,神情大骇:这男人是什么人?! “沈小姐,他是谁?” “这话,该我先问你,你是谁?”姚爷针锋相对。 “你是沈小姐的男朋友?”汪大洋问这话时,想的是并没有听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何况是眼前相貌如此出众的男人。 “不是。” 听说了不是,汪大洋神情明显一松,继而眉开眼笑了,不是男朋友能这样护着她的定是她亲属了,道:“大哥,你是佳音的大哥吧?” 这混蛋以为他是谁?佳音能随便他叫的吗?还随便认亲想认爷为大哥?! “我不是她大哥!” “是,是佳音的叔叔?舅舅?” 这个可恶的IT男,爷有这么老吗? “什么叔叔,舅舅?我是她上司!” 上司两个字,瞬刻,是让汪大洋从云端再次摔到了大地上。原来,这个相貌英俊的男士是她上司。上司和一个女下属搂搂抱抱意味着什么,汪大洋在公司工作的,能不清楚吗? “你结婚了?” 这个IT男尽是想些龌龊的事。姚爷额头冒出粗线条,眉眼放出针一样的刀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时,被首长的手按到后面的脑瓜,听见首长被人误会了,定是要努力伸出来为首长辩解一声,道:“汪,汪先生,我,我首长,还没结婚的。” 没结婚? 正当追求她? 汪大洋的内心里用力地挣扎着,在放弃不放弃之间拔河。因为眼看这男人,无论外在条件或是硬件,都应该是比他要优秀上百倍。但是,既然都没有听说过有人追求她,说明什么,这个男上司是在和部下搞暧昧。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一句话拆穿眼前这男人的真面目。 “沈小姐,我奉劝你一句。女人,永远在职场上,是不能和自己的上司,尤其是男上司靠的太近。沈小姐为人单纯,所以可能不知道,现在职场上那些以上司自居的禽兽败类,比比皆是。” 姚爷射着IT男的目光,不是只是刀光了,是斩刀,要一把斩了这家伙尽是满脑子龌龊想法的脑袋! 在汪大洋说完的一刻,姚爷呵呵,笑了两声后,猛地转向后面,看到她好像在努力听,郁闷恼火到很想一掌拍醒这傻孩子,道:“沈佳音,你看,昨晚上我和你说的话没错吧。这男人是想把你拐上他的床,所以对你送花又送你回家的。” “是,是吗?” “不是的话。他污蔑我做什么?我哪里挡着他的路了?” 汪大洋听到他这话,面色巨变,没想这龌龊的上司不仅外表好口才更好,急忙拍着胸脯为自己辩护:“沈小姐。我是正当地追求你。绝不会像这个男人一样,以上司为借口对你做出不道德的事情!” “我不道德?”妖孽眉耸怒的高度,是前所未有的尺度。 这IT男真行,从没有人能把他惹火到这个地步呢。 “废话。你不是只是她上司吗?她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一看,就知道是居心不良!”汪大洋理直气壮地冲爷质问。 “呵呵,呵呵。”姚爷磨着牙齿,嚣张地飞扬着眉梢,势必是要把这自不量力的IT男给踩死,“不好意思了。部队不同于公司。如果她要谈恋爱,要找对象,都是需要向我打报告,我要彻底地审查了你过后,在认定你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你才有资格可以正式追求她,明白了吗?” “什么?!”汪大洋脸上颜色刷的再掉,“你是她爸妈?!” 嘎吱。说起来,他是管她要比她父母管她的事儿更多。谁让这是管理森严的部队。他是她上司,当然得管着她了。 朝明显落败了的IT男挥挥手,宣布其出局:“走吧。别再在她面前出现。” 哪知道这IT男韧劲挺强,是打不死的小强,竟然斗气更旺了,放出狠话:“你是她上司,但终究不是她父母。你们审核是通过程序的。既然是法律条文定下来的程序,我只要按部就班,你不可能阻止我追求她。” IT男有IT男的骄傲,那就是论按程序通关,再没有比他们更在行的。 说罢,汪大洋向沈佳音的方向绅士地鞠个躬表明完态度,转身大步离开。 姚爷直瞪着他像角斗士一样的背影,手叉腰,浑身像是着火似的:生平没见过这样蠢到极点的男人! “首,首长?” “记住,他要追你的话,你告诉他,来找我!不对,是他如果在你面前出现的话,立马打电话给我!” 沈佳音这时候绝对是没傻的,听见他这话,只能想着几个字眼:有没有必要? 一肚子气,拽开车门,让她上车。紧接一路拉车杆,一路问:“去哪里吃饭?” “严,严姐姐,要吃饭。” “她要吃饭关你什么事。”说完一眯眼,“你给她做饭?!” 当然,她厨艺那么好。严雅静如果不利用家里这个顶级大厨,岂不是笨透了。 “魔女就是魔女,剥削你,让你住她家,她竟敢让你做饭?!”咬牙切齿的,同时在想,这孩子放到哪里都是四面危机陷阱重重,可怎么办才好。 低垂的头没作声,是不知道怎么做声。做顿饭,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他为什么气成这样。 李母的病房里,看到谢长诚一如既往提着保温瓶来,李母终于是把心里的话吐出了口:“长诚,你能不能,代替我和你老师,照顾含笑一辈子?”(未完待续) 订婚了 李母的这个建议,有言外之意,不止对谢长诚来说,刚好从外面走进病房里的李含笑,顺道听见都顿觉尴尬。 谢长诚看了看果断从房门口退出去的李含笑,道:“师母,含笑是老师和师母你们唯一的千金,只凭这点,即使师母不说,我都会照顾含笑。” 李母听他这说辞,是有意躲避,再看女儿已经走了出去,追着问:“长诚,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的。你也别怪我。怪我私心太重。思思,虽然,我和你老师都知道是欠了她们母女,但终究含笑才是我亲女儿,这点我一直很清楚。之前,没出事前,你选择了思思,无可厚非。现在,思思她坐牢,一判不知道多少年。你肯定不能等她了。难道,你不能选含笑吗?” “师母。”谢长诚很慎重地说,“你自己都说了,之前我选了思思的。如果,现在因为思思这样了,我才去追含笑。含笑自己会是什么想法?” “这你就多虑了。含笑什么都不说,但我这做妈的其实心里很清楚女儿的想法。含笑她是喜欢你很久的了。只是她性子向来那样,傲气。只要见到你和思思在一块,她宁愿是不会对你表露半点痕迹。只要你呢,真正向含笑说明,你现在是喜欢她的话,她不会拒绝的。”李母执拗地说。 “师母——”谢长诚是露出了有点儿为难的表情,“先不说思思会被判多少年。我这样见异思迁,去和含笑说我喜欢她,她怎么可能相信?” 李母看着他:“你真没喜欢过含笑?” 谢长诚没有说话,低头的眼睛看着地砖。 “我知道的。”李母点着头,“当年是思思先追的你。我和你老师是没办法,欠了思思,不敢说。但我有想过,如果含笑先追的你,你不一定会拒绝含笑。在你心里面,含笑是有位置的。所以,你老师才会对含笑恨铁不成钢的骂。” “我——”谢长诚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思思是很好很美很优秀,放到哪个男人面前,除非那个男人是个怪胎,不然是很难不动心的。李含笑,于他来说,首先是恩师李安东的女儿。或许没有李思思漂亮,但一样有动人之处。说起来,他并没有把李含笑当成妹妹看。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两人认识,都已经是十八九岁以上的成年人了。再称兄道妹都是暧昧。再有,他是与李含笑先认识的。先认识总是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正因为如此,他比其他男人,也都更清楚李含笑的缺点。 李含笑最大的缺点,是直——肠子直,说话直,眼光直。 他那次非要李含笑向李思思道歉,其实,是想让这个傲直的师妹,最少懂得一点圆滑。在某种时候,是要低一下头的。不论事情对错,无论是非,无论公理在谁手里。在这社会上从古至今都是。太过于傲骨直来直去不懂得曲线的人,是没法很好地融合于这个社会。生活在这世上的人,哪一个没有过一点点的委屈。聪明的人,是哪怕受了委屈,都会当成动力当成乐事当成手段来看。然李含笑办不到,她的心里,压根连手段都看不起。 这样的李含笑,却是让他一直同样搁在了心头上,和李思思一样让他挂心。其实,他担心她的地方,并没有比李思思少。像上次火车出事,他拿着她的行李去找她时,后来李思思知道对他并非没有怨言。只是李思思比她聪明多了,知道怎样让他更担心,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长诚,怎么样?”李母见他半天又没有开声,有些急,“我和你老师是没有办法的,肯定不能再呆在含笑身边看着她了的。唯一能委托的人只剩下你。你看含笑,她离家出走,最终搞出这么个乱子,跟了那么一个完全不靠谱的男人。以后,我和你老师都不能看着她了,她该怎么办?” “师母。我会照顾含笑的。至于,含笑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她的选择,我不可能勉强她。”谢长诚说。 听见他这答案,李母觉得这事可以成一半,拍下大腿,高兴地叫女儿进来。 李含笑在外面走廊里徘徊,闷闷的,皱着眉,是想母亲怎么能向他提出那样的请求,搞得两个人有多尴尬。再说了,嫁给谢长诚。或许在谢长诚和李思思在一块之前,她有想过。她承认她喜欢这个师兄。但是,他都选了李思思,回头再来找她李含笑,不是很奇怪吗。 听见母亲的叫声,李含笑径直闯进了门里,是想冲母亲说:不要为难他了。 “这是长诚自己说的愿意。”好像知道女儿想说什么,李母先一口拦住女儿开口,向谢长诚示意。 谢长诚在李母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是的,只要含笑,我没有问题。” “师哥!”李含笑有些情急,当着生病的母亲不好说,怕刺激到母亲,立马拽了谢长诚出去到外面,很正经地说,“师哥,你不需要这样做。我爸妈只是你的老师,他们没有权利要求你献出自己的婚姻大事。” “含笑。”谢长诚看着她,灰褐色的,爱笑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宠溺的光,道,“我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勉强。” “可你喜欢李思思不是吗?她坐牢了,你打算不要她了?”李含笑故意这么问,其实她内心里巴不得他赶紧抛弃李思思。她承认自己,到了现在,哪怕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始终对李思思是没法原谅的。 “含笑,好吧。我承认我自己,曾经很喜欢李思思。到现在她做错事了,要坐牢了。我依然记得我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她,和其他曾经喜欢她的男人一样。”谢长诚说,“但是,她毕竟是要为她骗了其他人做的那些坏事偿债。” “你都知道她做什么了?” 谢长诚,其实是到了后来,在审问李思思的人员口里,得知到李思思欺骗他说要转单位研修实则是去勾引姚爷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是被骗了伤了。 “师哥?” “她没有喜欢过我。”谢长诚道,“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工具。” 李含笑没想,他会如此痛快的说法,一时倒是怔住。 “所以,含笑,在那个男人说是为了你好,却把老师推进火炕的时候。我只能想到,他和李思思的行为差不多。口口声声什么说辞都好,结果是那样,现实的结果摆在眼前是怎样都无法否认的。”说到这里,谢长诚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含笑,我们先订婚吧。只是为了让老师和师母安心都好。” 李含笑傻了似地看着他吐出后面那句话。 病房里的李母,似乎听见他们在房外说什么,叫道:“含笑,含笑!” 李含笑只好转回进病房里,看母亲有什么吩咐。 李母是立马将左手手指上挂戴的婚戒脱了下来,却是招招手,让谢长诚过来,将戒指一下塞进谢长诚的掌心里说:“我们家的家产都要被充公了。好在这是个祖传的东西,是我当年嫁给你老师时的嫁妆,不值钱的东西,人家不会没收。你拿着,给含笑戴上。” “妈——”李含笑怔。 李母看着她,眼眶里,却是充满了笑意:“妈能为你做的,只剩这一件事了。” 只冲着李母这句话,李含笑整个人像木头呆住,任着谢长诚抓起她的手,当着李母的面,将李家祖传的婚戒戴上了她左手的中指。 然后,在谢长诚走去帮李母打水的时候,李母一下拉过来女儿,贴着女儿的耳朵边说:“你别看长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其实,受到我们的牵连,他在单位受尽了白眼。即使如此,他首先想到的是我们家。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上哪里去找呢?妈,同时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我们家,说到底,欠了他的,不少。” 听到母亲后面这些话,李含笑收起了要把婚戒马上从手指上脱下去的手。 若不是母亲这么说,她确实都忘了。只知道他以前对李思思好,但是不可否认,他其实,一直对他们家每个人,都很好。他们家沦落到这个境地,只有他不离不弃。只凭这点,的确如母亲说的,她家是欠了他。 在李家夫妇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的订婚宴是没有办法办了的。但是,谢长诚坚持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于是,买了糖果,分发给四周仅余下来不多的那些好友。 高大帅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一直对李家发生的大小事情都有追踪,很快,得知谢长诚和李含笑订了婚的事。他脑袋当场一蒙,想:糟! 想那个木头李俊涛,好像是终于有点开窍要追李含笑的样子。幸好没开始追,不然是不是得和姚爷一样哭鼻子了。 话说,这李老师真是的,怎么挑来挑去,竟然挑回那个谢长诚?不过李家现在是一团糟,再有那对李家夫妇对谢长诚的执着,李思思又是坐了牢狱,李含笑和这个男人在一块,有理可循。 恐怕这事最伤心的,要属姚爷了吧。三朵桃花,都先他嫁了出去。姚爷现在依旧孤身一人的。 想到这,高大帅都不敢想姚爷会是怎样的心情。姚爷之前,可是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最终搞成这样,她竟是选回了谢长诚。哪个不选,选了谢长诚。姚爷当真可以欲哭无泪。 先走去和君爷报信,结果在陆家,先遇到两个刚放学的小恶魔。 “高叔叔,好。”小西西比较乖,对谁都卖萌,对他高大帅,一样露出金牌笑脸。 高大帅当即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瓜,想这孩子长得和他爸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样的厚脸皮喜欢卖笑。 陆南看他脸上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哼一声:“高叔叔,你又来拍我大舅的马屁了?” 小女王牙尖嘴利的,压根不知道是遗传了谁,任陆家蒋家里,哪个都不像。高大帅笑嘻嘻地装聋作哑:“南南,好,你好啊。”说完,直接闪进了书房里去找君爷。说白了,小女王很恐怖,他高大帅是好男不和高贵的小屁孩斗,躲着。 见他闪进了书房,两个小恶魔火速对了对眼睛。 “肯定是出事了。”小西西说。 谁都可以想到,高大帅不在君爷在单位的时候打报告,君爷下班还来打报告,不是很急的事是什么。 陆南挑起优美漂亮的小长眉,朝哥哥勾勾小指头,吐两个字:“窃听。” 于是,陆夫人走出厨房,端着要给两孩子加餐的甜汤,却见两孩子忽的擦过她身旁,飞跑了出去,是冲进对面自己家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爸爸未回来,小西西冲进爸爸妈妈的房间,爬上张凳子,打开书桌上爸爸的电脑。陆南站上另一张凳子,俨然如指挥官,站在哥哥后面压阵。 小西西对电脑键盘,是滚瓜烂熟,据闻,早在他半岁那年,已经是会准确敲打键盘的天才了。打开电脑,指定软件,一气呵成。 任是对他们十分了解的大舅,肯定都猜不到。他们早在陆家书房里,安放了个录音器,并且是可以远距离隔墙遥控开关。现在,那录音器,与电脑的软件相连,通过网线装置,直接传输到电脑里面。 两个小恶魔,一人戴上一边耳塞,好像连体婴共享声音。 耳麦里,一阵擦擦声后传出:“李含笑订婚了,和那个谢长诚。” 两个小恶魔,蓦地张大了小嘴巴,一致缩成了两个O。紧接,一块摘下耳麦,两双小眼珠互相使劲地瞪着。 “李老师订婚了!” “李老师把姚叔叔甩了,当然要另外找男人。” “可,可姚叔叔还没有找到其他女人说要订婚——” “这样,说明,李老师比姚叔叔受欢迎。姚叔叔果然是老了,没有吸引力了。”小女王越想越高兴,高兴到,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姚爷! “南南——”小西西大吃一惊,在洞察到妹妹可怕的想法后。 陆南说做就做,掏出书包里的手机,发出条短信给姚爷:亲爱的姚叔叔,恭喜你,李老师订婚了,订婚对象不是你。 见来不及阻止妹妹,小西西两只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不敢想象姚爷接到这条短信后的样子。 在路上,姚爷与昨日一样,身兼保姆的责任,为了严防那个IT男,去接沈佳音回家。开车开到交架桥上,遇上下班高峰期堵车。听见手机来信,一只手腾出来打开了短信来看。 首先,见是陆家那小恶魔的手机号码发来的。 眉头立马皱起来,不想看,要直接扔进短信垃圾箱。 后来,大概还是终于考虑到,是不是两个小孩出了什么问题,他点开。 坐在副驾座上犹如小学生乖乖坐姿的沈佳音,于是看见他的脸,突然变得像昨天一样灰败。好像,从现在近距离看来,他脸上那种颜色,比起昨天更衰。 姚爷是被小南南这一击,果断击中了。 明知,她甩了他后,肯定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然而,来的如此之快,没有让他预防的准备。 他这心头一下滋味复杂,什么味儿都有。 一次,两次,三次,都是他被女人甩的份。都是他看着她们走进婚姻殿堂,新郎却不是他。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好。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这样一次次重复的打击。 他姚子业,果然是注定一辈子,都不能找到个,还来得及和他在一块,并且愿意承受他这种人的女人吗。 心,忽然缺了个口子。道不清是不是失恋所致。 “首,首长——” 他霍地转过头来,冲她喊:“什么事?!” 喊完顿觉,自己失控了。他迅速地收拾脸上狼狈的表情,却发现,对着他看的那对大眼睛,清澈的一如既往犹如溪流,没有半点因此迷惑或是生气的样子。反而令他一怔。 “首,首长,可以开车了。”她对着他说,大眼睛闪着平静的光。 或许是她脸上这种柔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宛如水流淌过他心里,逐渐地,浇灭他心中的焦躁。 “嗯。”在醒悟的片刻,他竟是突然间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才是那个傻孩子似的,顿显尴尬,立马转回脸去,看向前方,拉动车杆,让车随车流缓慢前行。 车往前开,前所未有的按部就班,跟在前面车尾的距离始终保持一致。没有塞车时,也没有超车。所以,速度是不急不缓,像迈入了年迈的老爷车一样。 一路,车厢里安静得像个湖,底下似乎有些暗流,表面却平静的无波无澜。 在最终要把车拐入大院门口时,她突然叫了句:“我,我忘了东西。” 他急刹车:“忘了什么?” “忘记,忘记买蛋糕了。” 他没好气的:“你严姐姐要吃蛋糕?我告诉过你,不用拍她马屁。她不是你头儿。” “不,不是。严姐姐说,说首长,首长你喜欢吃,吃蓝莓。” 这小不点学聪明了,居然懂得见风使舵,转过来拍他马屁了。 臭脸一摆,道:“不用了。我不是会收受贿赂的领导,你省点钱。” “不,不是的。首长,首长心情不好,吃,人吃甜的,能,能心情好。” 牙齿磨着嘴唇,想冲她吼的那句“爷我哪里心情不好了”,终于对着这双孩子似的清澈眼睛,说不出口。怕是说出口后,会令他自己更难堪,因为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他心情是不好,是糟透了。 偏偏,在他身边的,不是个兄弟可以陪他喝酒,而是个想拿蛋糕安慰他的小孩。 “沈佳音。”想着这些逻辑的时候,他愈想愈是哭笑不得起来,道,“你是不是女人?” “我,我是女的。”头低下来,看一看自己好像飞机场的胸部。 “我指的是,你是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问完这话,他自己都觉是废话,和这傻孩子说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她能听懂吗,自己脑子秀逗了才是。 “我,我二十六七了。” “我知道你二十六七了!” “那,那,首长,为什么,为什么问这个?” 呼——车靠到了路边,他终于可以腾出两只手来,抓她埋下去的头。 脑袋突然被他两只手挟持并扶起来,她眼睛蓦地睁得有点大的,看着他。 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都让他感觉是犯罪呢,由是,一抹苦涩浮现到他唇角:“是个成熟的女人的话,如果想安慰一个受伤的男人,最少,不是像哄小孩子一样买蛋糕就可以了。对男人来说,最好的安慰方式是——” “是什么?”在这一刻,她倒是没有结巴。 是被她宛如三好学生的语气,给刺激到都没气了,他两只手恼火似地在她头顶上使劲地揉:“所以说,你不是个成熟的女人。如果是个成熟的女人,还用问吗?” “不用问,都能知道?”她的语气很震惊的口吻,连结巴都继续忘记。 这傻孩子,傻孩子。 他无言以对了,踢开车门出去,先喘口气。 夜幕深了,路上来往的车流减少。这个地段本来就是管控,到了夜晚更是没有什么车。他走到车附近的那支树立的灯柱下,望向上方,一片雾霭的夜空,自然见不到星星。 秋风一阵过去,瑟瑟。 在他身体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时,忽然,两只手,从后面抱住他。 轮到他,被吓的当场目瞪口呆。这两只手臂,干柴似的,一接触,马上知道是谁。如今,这两条好像一下可以折断的手,抓着他两侧的衣摆,摆出像是抱,又不像是抱的姿态。等他确定了之后,他深吸口气,咬住了牙齿:“沈佳音,你在做什么?” “安,安慰,首长,首长冷。” “我冷?我什么时候说我冷了?”他是个战士,好不好,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身着单衫的训练都接受过,能怕冷吗。这孩子,简直是要把他气死了。怒气发完,却突然意识到她口里安慰两个字,美睐更是一眯:“你说要安慰我?不买蛋糕,抱我做什么?” “抱,能,能给人温暖。” 不说她姿态叫不叫抱,他想知道的是哪个人给这单纯的孩子灌输这些念头,要知道这些念头随时可能让这傻孩子失身的。他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对着她:“谁,是谁教你这些的?” “教科书。” 这孩子看了什么书啊? “书,书上说,抚摸,抚摸能让人,让人心情慰藉。” 不行,这孩子的观念必须纠正。都说到抚摸了,抚摸前一步说不定会被脱掉衣服。想到这里,他脸色很不好看的,抓起了她一只耳朵。 被他突然捏起了一只耳朵,她拧着眉尖,不敢吃痛。 “听好了,沈佳音,你即使要抚摸一个病人,也只能抚摸他的手,还有,确定他是处于昏迷状态。不要动不动抚摸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些话给我听清楚了没有!” “听,听清楚了。我,我早就知道的。” “得了吧,你早就知道,那你刚是做了什么?!”他切牙齿,又是好笑又是不知如何形容地在心里咕哝:还敢对我抱抱?就不怕我吃了你? “那,那是——”他捏她耳朵的手没放,她只好继续拧着眉,“首长,首长和其他人不同。” 好吧,他必须承认,这孩子傻辩的勇气,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哪里和其他人不同了。我不是男人了吗?我不是年轻的男人了吗?”冲着她训到最后一句,英俊的眉宇皱了个十分紧,眯细了眼睛唬着她:这孩子,该不会把他当年老的大叔看了吧?所以毫无防备。 “我,我意思说,说首长,首长像我奶奶。” 好,他从大叔级别直接荣升到了奶奶阶层。 “我哪里是你奶奶了?!我哪一点像你奶奶了?!” “奶奶,奶奶是对佳音最好的人。首长,首长对佳音,很好。” 听完她这话,他捏着她耳朵的手,顿然一松,发觉,手心都出了层汗。是刚被她的话给刺激的,从头刺激到尾巴。 “你,家里人只有你奶奶?”话说,这孩子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吧。想她一直口里提到的亲人,只有奶奶这个词。好像爸妈都从没有提起过。再有,桑虹那里,对她亲人的事也是一点都未提及。她的人事档案在君爷手里,他还没有仔细看过。但是这些蹊跷的地方,足以都在表示着什么。表示,她生长的环境,最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不然,也不会住在桑虹家了。 “家里,家里,不止奶奶。” “你爸妈呢?” “我,我爸爸,妈妈,都死了。” 姚爷心头一咯噔,知道自己问的太过鲁莽了,应该早多少能猜到半点的答案。一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安慰?是什么人都会说的话,好像太虚伪了。他或许对其他人能说出口,对她这双眼睛,却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的。 其实,越看,越觉得她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好像是哪里见过似的。(未完待续) 腹黑妈妈 陆家的书房里,两个小恶魔被喝令站在中间。 大舅君爷把一只流氓兔摆钟,摆在了桌子中间,看着他们两个:“从哪里弄来的?” 小女王啧,撅起小嘴。 小西西挤着眼,同样感觉很失败。 这是他们第一次拿来窃听,结果,只是一次,被大舅揪出了尾巴。 他们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快能露馅。 小屁孩即是小屁孩。君爷瞅着他们俩,不怕说出更难听的话打击他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见过像你们笨成这样的,窃听了,还洋洋得意去告诉人家。这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当小女王嚣张地发了短信去打击姚爷后,姚爷打个电话来问君爷时,一切注定了败露。 小西西无奈地叹口气:他早就想阻止妹妹了,哪知道妹妹动作那么快。应说妹妹和姚爷是八字不合。姚爷有哪一点令小南南不爽的地方,小南南都会使劲地捉弄。 “不说是吧?不说我告诉你们的父亲,让他处理。”君爷将里面装了窃听器的流氓兔摆钟,搁在了一边。其实,不需问,他猜得到这种东西,八成是出自蒋大少之手。蒋大少是这类电子产品的行家。即便两个小恶魔不是诓了他们父亲,有可能是诓了蒋大少的同行好友送的这类东西。可能送的人本意是让两个小屁孩拿来当玩具,哪知道两个小恶魔早已不是寻常孩子,这样的高科技玩意儿当玩具对两个小恶魔来说,一定得玩大的,所以有了这次的闹剧。 面对君爷的这个处理,两只小恶魔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口气:没把他们交给腹黑妈妈,而是交给仁慈可爱的蒋大少爸爸,可见君爷已经是念在他们初犯的份上很网开一面了。 可是,为人苛刻的君爷,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过这两个小鬼。哪怕他们是他可爱的外甥。想到在电话里他已经答应姚爷要严打,在两个小鬼吐口气时,猛地板起脸,佯怒道:“不要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我问你们,为什么给姚叔叔发短信?” 小西西耸耸小肩膀:这事是妹妹做的,妹妹的主意。与姚爷死顶,对小南南来说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为什么?他这个当哥的也说不清。 坏人做事一人当。小女王骄傲地撇下了小嘴说:“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哥哥无关。” “好,那你说说,为什么?”同样猜得到只能是外甥女作为的君爷,先沉住口气。 哪知小女王先问起姚爷的反应:“大舅,是不是姚叔叔知道了马上打电话给你,我就知道,姚叔叔听了这消息,肯定很后悔。” 君爷挑起浓眉,锐利地捉住外甥女小眼角那抹得意,说:“怎么?看你姚叔叔出丑你很高兴?” 哪知小女王挺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为姚叔叔好。姚叔叔为人太高傲了,所以到现在都找不到女人。姚叔叔该接受教训了,不要以为自己一直是天下无敌的,其实,他已经老了,人老色衰,再不放下身段,一辈子都不会有老婆。” 幸好姚爷不在这,不然听到这番话不止吐血,是要刀当众砍人。 君爷都不得不拿手抚下胸口,按住气,却依然气得不得不冲外甥女高傲的小脑瓜瞪眼:“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你姚叔叔,我看,你是和你姚叔叔一个样!” 大舅这话够狠!小西西想,瞧君爷这话是命中了妹妹的软肋。 小女王为此被激到两边脸颊都鼓鼓的,咕哝:“我哪里和他一个样了。他都三十老几了。我才三岁半,整整差了十倍。” 噗!小西西连忙拿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小嘴,以免笑出声来。 君爷被外甥女这话,堵到脸色全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最讨厌小孩子,也就是这个原因。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只手指指住外甥女脑袋:“我说的是,你和你姚叔叔一样,一样的——” 自恋,两个字,君爷终于是顾忌到隔墙有耳,不敢说出口,说说外甥女倒也算了,若是被姚爷听见,他这个兄弟都难逃一劫。 无奈地把手指收回来时,转过头,正好见到书房门口钻进了颗小脑瓜。 刚学会走路的小包子,睁大两颗乌溜溜漂亮的眼珠子,在见着爸爸将指头指到了表姐头上,一刹露出惊怕的目光,两条小腿笨拙地跑了进来,叫着:“姐、姐——” 看自己儿子胳膊都拐到外甥女那里,君爷可气可怒,刚要对着包子吼。 门砰的被推开后,自己妹妹进来了,在他要变脸吼小包子前,赶紧先把小包子抱起来,说:“来,征征,姑姑抱。” “姑、姑。”小包子被姑姑抱到了怀里,蹭着和妈妈一样温暖的怀抱,两只小眼睛,却仍然担忧着小表姐。 两只小恶魔,回头,看向妈妈。 抱起了侄子的蔓蔓,却只是对儿子女儿落下句话:“征征没有做错事。” 言外之意,你们这两个做错事的孩子,活该在这里挨他们大舅的刮。 小西西龇龇牙:早知道不能寄望妈妈的。 小女王撅起小嘴:妈妈走着瞧。 归之,两只小恶魔都在心里念着妈妈偏心。他们的妈妈偏心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征征出生后,他们妈妈整天说小包子乖,说他们太调皮太捣蛋,要他们不要带坏征征。 看自己妹妹若是冷酷无情地拉下儿子女儿,只抱着他的儿子出去,君爷再看回这对小恶魔的脑瓜,却再也骂不出一句了,挥挥手道:“算了,只要记住以后不要再去惹你们的姚叔叔。” 喔! 两只小恶魔眼睛一亮:还是腹黑妈妈厉害。这么一招,马上让君爷心软了。 看到儿子女儿被大哥放出来了,蔓蔓仍旧有些头疼的,将小包子放到地上。小包子一到了地上,马上跑着去粘表姐。 陆夫人笑着看家里三个娃,愈看愈喜欢,对女儿说:“你干妈,现在都不大敢到我们家抱小孩子了,说怕触景生情。” 那是,陆家都三个孙了。姚家的老大,到现在却都一直迟迟八字没有一撇。 陆夫人蛮替闺蜜姚夫人操心的,说:“李老师真的是和别人订婚了吗?” “看这情况应该不假。”蔓蔓道。她哥能收到的消息,可信度若没有十足人家也不敢报到她哥这里。 “虽然李老师这条路是没戏了。”陆夫人惋惜一声,又说道,“可我上回,昨天,都见着子业带了个新女人。” 说到沈佳音,姚爷一直强调只是自己的部下。不过,现在就算是开头也说沈佳音只是部下的君爷,都不敢这么说了。 因为连在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姚爷三天两头接这么同一个女人回来。要知道,姚爷平常很懒得自己开车的。自己那辆车,几乎不开。现在会自己开车去接女人,不能不说特别。 偏偏,这种在其他人眼里都很特别的事儿,到了姚爷的嘴里,一概变成能宣告天下的清白:只是部下。 究竟是其他人眼里都看错了,还是姚爷自己嘴巴有问题? 最了解姚爷的,莫过于生了姚爷的姚夫人了。 今天,姚夫人故意守株待兔,在阳台上亲眼看着儿子把沈佳音送回到大院,眼中满是若有所思。 “妈。”先回来冲完澡的姚子宝,脖子绕了条毛巾,擦着未干的头发,见母亲站在阳光偷窥他老哥,于是笑,“妈,你小心点,别忘了哥是当兵的,警觉性不同常人。” “我知道。”果断在扫描到大儿子要看向自家阳台时,千钧一发姚夫人从阳台撤下来,回头叮嘱小儿子,“别对你哥多嘴。” “我不会说的。”姚子宝让母亲放心窃听他大哥,应道。 “我说的是——”姚夫人见小儿子果然没有听明白,给小儿子详细解释,“你,不要和你大哥提小佳音,你大哥,最反感被人念叨。说多了,他反而会对小佳音反感。” “噢。”姚子宝扶了扶眼镜。 可当姚爷走进家门,姚夫人先走了上去问:“你今天送佳音回家了?” “是。”姚爷挺光明磊落的,本来,他就拿她当孩子,“有个男人缠着她,我送她回家。我是她上司,总得看着她,别让她被男人骗了。” “她已经二十六七了。”姚夫人捂着嘴故意笑着拍下儿子,“都是个成年人了,怎么会被男人骗?” “妈。佳音那样子你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小孩子心性。你知道吗?她今天居然说要买蛋糕安慰我,这不是小孩子会做的事吗?” 没想儿子连这种事都会告诉她。姚夫人愈听心里愈有谱儿,眼看只是儿子自己什么都不懂。只是,儿子这性子天生叛逆,她如果这时候告诉儿子说儿子你现在是把这女孩装在心上了,怕是会发生反弹。所以,她这心里急归急,却只好故意这么说:“你啊,不能整天当保姆陪她一辈子吧。如果追她的男人还行,你是不是要考虑放手?” 姚爷眨了下眼:确实,自己是不能陪她一辈子的。如果有个可以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出现,他是该给人家机会不是一棒打死吧。 这么说,奇怪的是自己了,为什么一听到有人要追求她,立马先不分青红皂白,先一棍打死了那IT男。 说来说去也不对。那孩子真的是太单纯了。看着他都不忍心。像只纯洁的小绵羊一样,被哪个男人抱着都让他看着感到不忍心。 姚爷心里头纠结,莫名的纠结。 姚子宝突然在他身后叫了声:“哥,都快吃饭了,你出门做什么?” 一个醒悟过来,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头往门外走了。姚爷大臊,立马折回来冲向冲凉房,说:“我先去洗个澡!” 姚夫人冲着大儿子的背影,偷偷捂着嘴笑:儿子这样子前所未有,现在看起来多可爱,都让她好像回到刚生儿子那会儿。 “妈。”见母亲不厚道地背地里取笑大哥,姚子宝呼出口气,提醒。 “你说你哥,在纠结什么呢?”姚夫人其实挺不解这么聪明的儿子,怎么会突然犯傻,“明明,小佳音那么可爱。” 姚子宝同样不知道大哥的想法,甚至觉得大哥的脑子好像出问题了:大哥那么讨厌小孩子,却是在能把沈佳音当小孩子看的情况下,把沈佳音护的死死的。 姚爷说是洗澡,一边洗刷,一边,是亟不可待的,和君爷通电话,要查沈佳音的来龙去脉。 君爷没想到,他一瞬间竟然是把李含笑订婚带来的打击抛之脑后了,有意挑起眉问:“看来,不需要找人陪你喝酒了。” “不了。没必要。”姚爷答的挺爽快,“喝酒又不能给我带来女人。” “积极向前看了,重新另找一个?” “这个,随缘分吧。”别看姚爷这前半句好像挺哀伤,后面一句,回到爷的调子上,“但是,如你所说,如果遇到一个很爱我的女人我一样很喜欢她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只要她不先放手。” 说来说去,爷就是爷,一只傲娇犬,被他妹妹说中的真理,必须对方先不放手。 君爷有意说了句:“如果人家主动放手,不一定不是不爱你了,你依然是故作风度?”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姚爷坚持爷的调子,说,“我不喜欢傲娇的女人。说白了,我就是不喜欢先放弃我的女人。因为爱是平等的,要我无论什么条件下都不放弃她,那么,她必须一样,无论什么条件下都不会放弃我。” 听到他这句话,君爷倒是心安了,是想:干爸姚书记交代的任务,终于有了进展。这回,姚爷终于是在结婚这条路上的认识进了一步。接下来,要找合适的对象,应该是不会再走错路了。 到此,君爷也就不怕将更可怕的消息告诉他:“我听高大帅说,如果李安东表达要他们快点结婚的话,或许,他们在订婚之后,这个年底,会结婚了。” “反正他们结婚的请帖不会到我这。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们再有交集。”姚爷说,“这样也好。我到时候结婚了,更是彼此毫无瓜葛。” 君爷默了下,问道:“你打电话来,不是就这个事吧?” “哦,我是想问,佳音的人事档案,在你手里吧。” 单位里有人事部门,但是,一些重要人员的档案,都是君爷自己保存着的,以防被人从人事科借口调取查看。 “是,是在我手里。怎么,你对她的背景很感兴趣?” “她是我部下,直属的,我了解下她,没有错吧?” “是没错。你要的话,我让欢儿给你送过去。就放在我家里。” 听到他这话,姚爷诧异地笑:“你竟然把她的档案放到你家?不怕被白露知道了瞎想?” “如果你知道,我是拿她的档案给白露看,让白露去查的话,你认为白露怎么想?” 魔高一丈道高一尺。君爷从不怕任何人来侃他和自己老婆的同盟关系。 姚爷摸鼻子:“行,你让欢儿送过来吧。我在洗澡,让他交给宝儿放到我房里。” 急成这样?边冲凉边给他打电话? 君爷挂了电话后,喊来弟弟帮他送上楼去。 衣服穿整齐了,打着赤脚跑出来,是刚好听见欢儿上门的声音。 陆欢见他冲的那么快鞋子都没穿,很是吃惊:“姚大哥,你这急着上月球?” 长眉一挑,冲陆欢小朋友的冷笑话瞥去尖锐的一眼:“你说笑话的程度,越来越像你哥了。” 陆欢缩回脑袋,将手里封口整齐的人事档案,交到他手里。 “子业,吃——饭——”姚夫人来不及喊,见大儿子匆匆穿过客厅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砰,锁上。 余留客厅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打开盏台灯后,小心解除人事档案袋的封口,心里,对于君爷说的请白露调查的事,使得原先已有点耿耿于怀的心理再加重三分。 摊开人事资料,一份,一份,都是她在学校里部队里一路走来的历程。先是最近的资料翻起,她在部队,与他所想的一样,毕业后直接分到了桑虹所在的单位,肯定是桑虹搭的桥梁不用说。令他诧异的是,她自己和他炫耀的那些越野跑竞赛冠军,档案里都有记录在案,不是她在说谎。 这个小不点,鸭子似的身材,但真是不可小看。 悠然地叹了声,翻到大学。她几年的大学生活,看起来却都是很平静,除了在系里面当了个学习部的干事,没有什么其它太炫耀的成绩。 说起来,她即使毕业后分到桑虹的单位,不知是不是桑虹有意替她隐瞒或是教她,除了几个越野跑冠军,她确实没有参加什么其它竞赛,比如技术比赛之类。所以,是显得如此的默默无闻。如果不是一手好的不得了的技术,在哪里都像金子掩盖不住,终究是在白露面前露馅的话,很可能一辈子,在桑虹的掩护下,她只是埋藏在沙子里的金子,永远在暗地里发光。 桑虹为什么这么做? 是由于这孩子天生结巴吗? 基于保护这孩子的原因,不想让这孩子太重的压力下,如果一旦被人耻笑,怕这孩子会走向极端? 姚爷沉重地想。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即使不发光,都升到了少校的军衔,早已不是一颗能藏得住的金子。桑虹自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不然不会在最终一刻对这孩子放手了。 这孩子,自己也该意识到这点才对。 模糊不清的想法,好像在黑暗里思索寻找。翻着,翻到她中学时期的档案。原来她是复读生,而且是到了北京复读。既然都原先不在北京后来能突然到北京,应该很可能在这时期周近与桑虹结识的。 可惜,再翻下去,她在中学的历程一样平常没有疑点。除了在家乡高三那年因故辍学了大半年,这个什么缘故没有写,不排除是故意辍学为了到北京复读做准备。 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说起来,他究竟想在这里面找到什么? 到头来,还是他自己弄到自己纠结了。 严雅静以前很喜欢在外面找吃的,自从家里住了个小不点,在自家中品尝过一次美味早餐后,她发誓,自此以后,永远要回家吃饭。 因为今天回来的晚,沈佳音只能简单给两个人做了炒面。说是炒面,真的是素炒面,却因为放了番茄等丰富酱料,竟是比炒肉的炒面更好吃。 严雅静吃的满嘴沾满了酱料,一边竖起大拇指:“佳音,谁娶了你当老婆,那是一辈子幸福。我要是男的多好。” “严,严姐姐,可以做的。这个,这个不难做。”沈佳音大睁了下眼睛,说。说真的,她的厨艺放到他们村,真的是寻常不能再寻常了。不知道为什么到大城市里后,个个都夸她厨艺好。 其实,她也只是跟奶奶学会做家常菜。 “哎。我老实告诉你吧。”严雅静吃了个半饱后,才暂停下筷子,拿杯水喝,“我们单位里,可能是领导的关系,一个个都不会做饭。包括那些结了婚的女人。” “领,领导的关系?” “是。我们的大领导,现在不是陆君了吗?陆君,他本人是超级大厨。正因为他自己厨艺了得,嘴巴忒挑。就是我们食堂里面的大厨,对他的厨艺指导都是毕恭毕敬的。” 沈佳音听得,嘴巴微张,很是吃惊:那个像阎罗王冷酷的男人,竟然是个顶级大厨。 可,这和其他人不会做饭什么关系? “老实告诉你吧。正因为这个关系,不,正正是因为这个关系!”严雅静说到激动处猛拍两下桌子强调,“以前,算是会做饭的,被领导尝了一口后,被领导当面说是垃圾都比这个好吃的情况下,你说,谁还有这个自信继续做饭呢?” 沈佳音张大的口拉大了起来,惊呼:“糟,糟——” “什么糟?”严雅静很紧张地拉住她,“不会是他也挑剔你做的菜了吧?” “不,不,他只是,只是说了,下次,下次科室做饭,让我做,做——” 严雅静痛恨地一拳砸下桌子,恨道:“这个男人,果然连你这种小孩子都放不过!太可恶了!他是要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汤勺下。” 沈佳音却是平静了,拿起勺子挖面条。她本来就是个小兵,臣服于领导下面很正常。再说了,如果被领导说了不好吃,她可以省点功夫给人家做饭了。因为自从严雅静夸她做饭好吃后,似乎她的厨艺名声在单位里迅速扩展,搞到现在都不少人向她邀约请教厨艺。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真的只是会做家常菜。 严雅静反正主张她不能这样被君爷压倒,问她:“你说你做的只是家乡菜,可我看不出来你家乡是哪里?” “我,我和奶奶一块住。” “哪里呢?” “湖,湖北。” “哦,湖北妹子啊。”严雅静把她瞧了个上下,“湖北妹子很瘦吗?” “有,有瘦的。” “可看你这样子,好像有点发育不良。” 低垂的脑袋,好像听到发育不良四个字时,反应有点大,大概是想到今晚在外面时他和她说的话,支吾道:“发,发育不良,是不是,是不是看起来,不像女人?” 严雅静先是一愣,紧接哈哈哈笑了三声,冲她暧昧地挤眼睛:“谁和你说这话,说你不像女人了?是不是你那姚首长?” “好,好像,所有,所有男人,都这么认为吧。” “是吗?”严雅静皱着眉头想着,“说起来,也有人说我不像女人。” 迅速抬起头来,讶异:“严,严姐姐,会,会说不像女人?” 严雅静,不管外貌穿着气质,都在她眼里,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应该是他口里说的成熟女人。如果严雅静都称不上,她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是。 “是哦。”严雅静笑着看着她,“是真的。你家姚首长都这么说过我。总说我,太强悍了,不像女人。” 他真这么说的话,她如果要以严雅静为目标努力的计划,不是得打消。 “所以呢——”严雅静继续说,“这个男人眼里什么才是女人,其实,要看男人自己的感觉,和身材什么毫无关系的。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或是一个女人爱上男人,说起来,各种各样的理由其实都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爱上的时候说因为这个缘故,到了分手的时候,这些爱的理由,却都没有作用了,是不是很荒诞?正因为这样,爱情我觉得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事情,你说呢,沈佳音?” 努力地把面条吸进嘴巴里后,慢慢嚼的牙齿,像是在很认真地思摸严雅静说的话,最后说:“在,在一起的人,不一定,不一定因为爱情。爱,爱情,我不懂,但是,但是,如果,如果我很想在那个人身边的话,奶奶,奶奶告诉我,那就要,要努力一辈子在他身边。” 很显然,严雅静没想过会听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一下有些愣,接着露出魔女面具底下真诚的一抹笑来:“你奶奶说的话,很质朴,是最实在不过了。” “嗯,我,我很喜欢,很喜欢我奶奶。” “你奶奶现在是在你家乡吗?”严雅静突然,是很想见见这位能把孙女培养到如此优秀的老人家。 “她,她可能,会来北京。” “哎?”(未完待续) 爱护到了极点 朱护长近来心情很不好,眼看,那个新来的员工,说是请假三天后回来,也不知道,这请完三天假后,领导打算怎么安排新人。在新人来的那天,自己的甥女摆了个大乌龙,搞得她和卢小嫚两人颜面尽失。领导会怎么看她?想都想得到。 在这三天里,她兢兢业业,卖力工作,意图讨好上面和下面所有的人。不管怎么说,她是三朝元老,领导即使不想卖她的面子,也得再三适量。这样想来,她其实都不必这样在意新人。至多,是她暗地里调来的甥女被调回原单位。 问题是,为什么她心里这般不踏实呢。眼见着,上面的人,那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风声走动。单位里,一切工作有序,相比以往,并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有没有新人来过都一样。 风平浪静底下,益发让人深思。 她算是经历很多大风大浪的人,特别能理解这点。愈是要大风暴之前,愈是平静。领导愈是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等着给对方重重的最后一击。 完了! 三天过去,领导没有找她讲话,没有生气地拍板命令她马上把卢小嫚调回原单位。 反常,太反常,根本不符合现任领导君爷雷厉风行的风格。 君爷除了雷厉风行以外,朱护长知道,现在这个领导,比起以前的白队,城府不知道深了多少。经常是杀人不见血的。 徐护长看她在自己面前垂头丧气的模样,心有惺惺相惜,却也是爱莫能助的无能为力,最多只能是安慰下她:“你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人家再怎么说你,都不可能因你这样一点小过失把你怎么了。” “陆院长那人,你不是不知道。”朱护长压根没徐护长那么宽心,“他那人,只要认定是碍眼的,都会除掉,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像你,能入他的眼睛。” 徐护长想,朱护长这话倒是有几分对的。可能她没有朱护长精明,为人傻呼一点,早在君爷一步步往上爬时,和她亲近的多,和朱护长,似乎都没有什么来往。 为此徐护长叹了口长气:领导嘛,哪个不喜欢下面的人容易操纵点的,在背后耍小算盘的下属,领导用起来都要担惊受怕。这样说来,君爷和姚爷他们,一眼能看中沈佳音那样看起来傻傻的孩子,定不是简单地只看中这孩子的技术,说不定,更重要的是,正是这孩子傻,好利用。 对此朱护长不需徐护长点明,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想都想不到吧,自己会栽在一个傻孩子手里。朱护长痛心地说:“那孩子当真是傻的。听说她在原单位,没有一个真正经常随伴的朋友。经常被各种各样的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她是幸好在原单位有个老师桑虹,在单位里是最顶的头,罩着,不然,早不知道被人踢到哪里去了。” “傻人有傻福。”徐护长现在一样不敢小看初来乍到显得傻劲十足的沈佳音了,说,“桑虹能看中她,说明她有这个福分。” “可我这心里真是不甘!”朱护长怒道,“我努力了这么久。她倒好,因为能拍中领导的马屁,被一路罩着往上爬。这社会有公平不?” 徐护长垂着头,掰着指头,内心里听了朱护长的埋怨,并不大赞同,想说:其实,你油水捞的够多了。沈佳音那傻孩子,虽然被领导罩着,但一看,显然从没有捞过油水,身上衣服穿的,都是过时的。你妒忌那傻孩子完全没有道理?你能像那傻孩子一样博得领导喜欢的同时,有没有想过,可能只能像那傻孩子整天穿过时的衣服,这点你能忍受得了吗? 不说其它,朱护长据闻,平常里用的护肤套装,都得上万计价。 徐护长摸摸自己脸上略显粗糙的皮肤,再照比朱护长脸上那油光:哎—— 朱护长见徐护长没有继续安慰自己,想必对方连自己的牢骚都听不进去了,真是可谓一朝失足,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这时对某人真是恨得在心里头咬牙。 到了正式上班时间八点。 方敏走到护士站,看到她们两人这么早来在说话,却没有像以往和她们亲近,大概是因为远距离观察到了朱护长不好看的脸色,心里为此倒有些担心小不点。回头转身,她找到同样刚到的严雅静,问:“沈佳音呢?” “我早上想接她一块来。那孩子说想散散步,趁我还在刷牙洗脸的时候,先出门了,应该是走路过来的。”严雅静边说这话,边想,这孩子,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叠被,做早餐,当真是模范标兵中的模范。她和这孩子生活在一起,要不是够厚脸皮的话,早是掘地把自己埋了。 方敏听完哈哈大笑:“别说你,我相信,现在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她这样,虽然都是当兵的,但真是因为不是在边防,都懒了。” “那是,十分钟的路程,个个都开车。不管油费贵不贵。”严雅静自惭形秽。 “这是因为,有时候我们需要办理别的事情,给单位省车。”方敏并没有一边倒,实际地说,“话说,那孩子没车,应该不会开车吧。她来这里后,要当领导了,经常往外跑,自己需要有一辆车的。” “她应该不会开车吧。”严雅静却是突然以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你看她像小孩子一样,开车到路上遇到警察叔叔,警察叔叔都会说她是不够年龄驾驶汽车。” 确实,没有一个能把沈佳音当成年人看待的,个个都把她当小孩子。明知她二十六七。恐怕,这孩子哪怕长到七老八十了,都可能在别人眼里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到底大家会把沈佳音始终当孩子看,倒不是因为这孩子傻,是因为孩子真的是太“纯净”了。 “别说她纯!”冯永卓突然插进她们两个中间说,“你们都不知道她有多狠。”紧接举了沈佳音那晚上说要踢断男人命根子的说法。 一时间,众说纷纭。 总归,这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胎,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此刻的沈佳音,早上七点从严雅静家中出发后,一路呼吸着新鲜口气漫步走来。走到大院,见着同事们开着各式各样的车穿过院门。她绕开了停车处后,准备走楼梯。 “沈佳音。” 后面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她转回身去看,怎都没想到,竟会是卢小嫚。 卢小嫚比起之前,对她的态度是截然不同。走到她身边后,突然拉住她隔壁。沈佳音都在心里被吓一跳。 卢小嫚笑嘻嘻地说:“沈佳音,以后你是要在这里当领导了,可得多关照关照我。” “我,我,不当领导。” “你不用谦虚了。你那样优秀,是陆院长罩着进来的,当领导是板上铁钉的事情。” 把卢小嫚的手轻轻拿开后,沈佳音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上楼梯。 卢小嫚气得用力跺脚:这孩子以为她是谁,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转身走去坐电梯,到了上面找到舅妈控诉:“舅妈,这沈佳音,我今早遇到她,好声好气与她打招呼,她根本不理我。你看,她都无视到我们这地步了,是不是以后都——” 欺人太甚! 朱护长猛吸两口气,继而冷笑道:“她再怎么说,都只是只雏鸟。哪怕君爷给她再大的庇护,她若敢一来替了我的位置,我就把她告上去,再弹劾君爷。” 刚好徐护长走了过来,对她说:“朱护长,姚科找你过去他办公室。” 想必,是领导要宣布处置结果了。朱护长整整衣服,一脸的拼死一搏,她算计好了,至多她和沈佳音同归于尽,说什么她都不能在临近退伍之前,这张老脸和光荣都被新人踩下去了。 敲打领导的办公室门,接着走进去。果然,里面待客的沙发边上,站着那个傻孩子。朱护长的脸又硬了三分。 姚爷走出办公桌,吩咐人先把门关上,走到她们两个站的地方,说:“都先坐下吧。” “姚科有话就说吧。我那里忙着呢。”朱护长事到如今,不怕不给领导面子了,硬顶了句。 姚爷一挑眉:“那好,你站着。” 朱护长脸色更难堪了,心思她以前哪任领导都好,哪有像今天的两爷那般。 姚爷是向来看不顺眼,也绝对不会去惯要大小姐脾气的人。回头,见那小不点没坐,故意微肃了点口气道:“沈佳音,我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沈佳音是个兵,而且是个很乖顺的兵。首长发令,她坐下了,坐姿如小学生。 看见沈佳音坐下了,朱护长在心里冷哼:这么个傻孩子,只会听人命令的傻孩子,能当领导吗?肯定是扶不起的阿斗,两爷必定是打错算盘了。 她的表情,坐下来的姚爷和沈佳音都看的一清二楚。 姚爷是心里觉得可笑可气:朱护长这样都一把年纪了,结果到最终却没能想通。 “朱护长,有关你的人事调动,因为陆院长今早有事没能来,怕耽误今后马上要开展的工作,于是让我来和你直接做人事交接工作。” 也就是说,有关她的处置,不由君爷,而是由姚爷直接宣布了。看来君爷是心虚吧。朱护长心里再冷哼两分,直言:“我知道我上回做错了事,但终究,连过失都算不上。不知道两位领导想以什么罪名来处置我。” “你多虑了。朱护长。”姚爷笑道,“我和陆院长主要是考虑到你年岁已高,再继续在一线工作恐怕是力不从心。你放心,陆院长已经给你在高校里面找了个能十分适合你胜任的岗位。你的工资福利,到了那边,都会再晋升一个等级,直到你退休会继续享受相应的待遇。” 把她调走,以升的名义,这样他们两人不会不卖白队的面子。两爷做事是有些分寸的,最终卖了她个面子。但是,怎么想,胸口这口气没能压住。朱护长道:“我想问一句,如果我这么走了,突然走了,是由谁来接任我的工作?不会是这个新人吧?如果是她的话,我会向姚科你和陆院长,以及你们以上的军委,都打报告阐明原因,我认为她不适合接任我的工作。姚科你和陆院长再怎样徇私护短都好,都不可以罔顾集体和部队的利益!” 如此一番气势汹汹的话出来,矛头直指那个始终垂落着脑袋的傻孩子。 朱护长想:这下,终于能把这个小不点,狠狠地重创一把了。这傻孩子想踩着她往上爬,没门! 可惜,那低着的头始终不抬起来,不能让她爽快地看清楚对方脸上那灰败的脸色。 姚爷听完她这话,脸色看不出有变,唇角微勾的谑笑,冲向沈佳音说:“沈佳音,你自己觉得合不合适接任朱护长的工作呢?” 首长发话,乖兵肯定要答应的。 蚊子似的音量说:“首,首长,都,都没说,没说要我,要我接任。” 朱护长听到她这答案一愣,紧接,突然有种好像自己落入陷阱的感觉。 只听姚爷笑道:“是啊。我都没考虑过这个提案。朱护长,你怎么会想到要让她接任你位置这么一个想法的?” “我,我,这想法,这想法不是我想的!”朱护长气急败坏,“姚科,我,我意思是说——” “行了,行了,我都明白了。你是认为她是新人,初来,年纪又不高,管理一群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或是比自己大龄的部下,怕管不来,不能服众。这些,我和陆院长都理解,都理解朱护长你的苦心。所以,你放心,你的工作,都由我来接任。这样,你不会有异议了吧?” 朱护长,是猛然退了大半步,差点儿跌进沙发里。 被算计了,彻底地被他们算计了! 徐护长在外面,从方敏听说了两爷的打算后,震惊道:“这么说,姚科是直接接手了手术室的全部管理?以后,朱护长的位置是都取消了?” “是。”方敏点了点头。 两爷这步棋,真是玄,太玄了。 严雅静在旁边是咬着牙齿说:“这样可好,我麻醉师主任的工作都不好做了。” “那是,以后你是算降低一级,要在姚科底下运转了吧。”方敏甚是同情她地说。 “可是,你们麻醉师,有个头吧。可是,护士连个头都没有了?” “谁说没有?”方敏拍下徐护长很是担心的肩头,“是以后,这个头当内臣了。” “可为什么要变成当内臣?”徐护长依然想不明白。 “那是我们单位特殊的性质吧。”严雅静说,倒是能多少摸到两爷的一些想法,“可能是下一步方向,想培养全科野战护士。” 徐护长又一惊:“你意思是说?” “能在病房,战地,手术室,全方位工作的护士。如果是这样设置的话,根本不需要分科分类,以后,这里病房的护士可能都会直接参与到手术室工作。毕竟我们单位,本来,是这样设置的,为战场服务的。余下的时间,才是为其它服务的。” 徐护长前后理清了思路,想清楚了后,叹:“看来,这小不点,以后是要爬到我和朱护长的头上去。果然是来当大领导的。” 方敏和严雅静笑。 这些过渡的手段,只能说明,两爷对初来的沈佳音是爱护到了极点,不惜让自己摆在前面抵御众人,护住这孩子。 只不知道这主意,终究是谁出的? 朱护长跌跌撞撞走出去后,沈佳音等了半天,见领导再没说话,站了起来:“首,首长,我,我先回去。” “你回去哪?” 沈佳音呆住了:对,她回去哪?朱护长被卸职了,她刚才听说,现在,她的上司就在这里。 “那,那首长,首长准备,准备怎么安排我?” “你的办公桌在那边。”某爷的手指闲逸地一指。 目光立马随他指头过去,看到了屋内角落里一只不显眼的小方桌,令她目瞪口呆:“我,我坐办公室?” “上次吃饭时不是和你说了吗?以后,你都要做管理工作了。” “这,这,我知道。可是,可是,首长,我,我在原单位,都,都不需要这个。我,我可以在工作之余做。” “那是桑虹虐待你,让你一人做两人份的工作。我不是她那种虐待狂。”姚爷说完这话站起来,不容她分说了,道,“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放那里去。有什么缺的,告诉我,我让人去帮你补充。” “首,首长?” 给她张办公桌办公没问题,可是为什么是放在他办公室里? “你的工作暂时只是先服务于我。把你安排到哪里办公都不合适吧。再说,在这样同一个空间里,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能立即沟通。方便,快速。”姚爷随口,都能列举出N个理由。在他想来,都是光明正大的理由,除了那个,孤男寡女其实不适合于同处一室,哪怕是工作都不能作为理由。 果真是如那个IT男说的,他是在趁职务之便抹下属的油吗? 想到这里,姚爷的眉紧了三分:那个傻孩子,没有看出来吧?不对,既是傻孩子,他都把她当孩子了,不可以有这些想法。 说起来,这孩子真是傻,是在他面前非常傻。他这话说完,她倒是没有半点质疑声再出现。乖乖地走到角落里自己那张不起眼的办公桌前面,弯下腰收拾起东西。 竟然这样就信了他的话?要是换做其他男人,这样揩她油? 姚爷想着这些,都心惊肉跳的。这是否以后为了这孩子好,他最好要有做这孩子一辈子上司的准备。 砰砰,勤务兵敲了门进来,递给他一封信:“报告,门卫接到的,检查过里面没有危险物品。” “谁投来的信?”姚爷问。 没有经过邮局直接给他? 勤务兵敬个礼后,答:“门卫说,说是这人自称要给姚科打报告申请追求姚科的部下。” 于是拆着信封的姚爷,切了切牙齿:这个IT男,居然玩真的! 勤务兵退了出去后,姚爷将厚实的信封里三张大信纸抽出来后,甩了甩,眯了眯眼睛瞧着信纸上面IT男的笔迹,看这IT男想和他姚子业玩什么花样。 未想,这IT男没有用电脑打字打印,而是用钢笔一字一字亲笔书写。看得出,是有几分诚心。可惜,这IT男打错算盘了,那就是不管写的多好多真诚,他姚爷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只要想到对方是要来拐跑他底下这只珍贵的小兔子时,他浑身心头都不舒坦。他甚至可以认为,如果他答应了IT男是在卖女是在犯罪。 揩揩汗:他这是和孩子的爸差不多了。 信封夹着信纸,果断一字没瞧,扔进抽屉里。同时,是有点担心那孩子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小心转过头去,扫过去,却见那孩子丝毫没有察觉自顾抹桌子的背影。 这时候,沈佳音抹完桌子直起了腰。回过身来,直线过去正好望到他桌子。于是,姚爷看见她突然向自己这边走来时,心头某处,蓦地一个惊慌,让他赶紧在把抽屉合上的同时,坐在了办公椅上,顺便整理下衣领,以免损坏在她面前的形象。 走到他办公桌前,她弯下腰,手里的抹布往他的办公桌面擦。 本是翘起了腿儿都等着她过来和自己说话的姚爷,终于在这一刻承认:她眼里只能看见他肮脏的办公桌,压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的魅力,比不上办公桌? 这孩子…… 指尖,顶住额头:他的失败,都只是在这孩子面前显现。 “首,首长,我给你,给你擦擦椅子吧。” “我叫你来这里办公,不是叫你像是到我家里时那样当保姆!我什么时候叫你给我当保姆了?”他恼得似乎该冲着她发火,可是,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十分无力。 “我,我只是,顺便。”她真的只是抹完自己的桌子,顺便给他抹抹。 “顺便你个鬼!”他跳了起来,抓起外套冲出去,可是,在踏出门的片刻,又猛地转回头来冲着她,“沈佳音你给我记住,如果你以后胆敢被我发现你给我做这些类似保姆的工作,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愣着看他朝她气汹汹的样子,奇怪的是,她压根感觉不到他是真的在对她发脾气。 姚爷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抹个桌子而已。可是,他就是看不惯她在自己面前好像低声下气地做这些事情。 手指摸摸额头,他的生活工作,不知不觉之中,好像都被这孩子影响到了。 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起,侵入了他姚子业的世界。 中午吃饭时,瞟到办公室里没有爷的身影,严雅静快速走进来拐骗小不点:“走,一块去吃饭。你家首长出车了。” 沈佳音听着她的话没有怀疑,拿起自己的饭盒,和她一块走去食堂。中途,遇上了方敏。 三个女人坐到了一块吃饭。 方敏说:“我听雅静说了,你家人要来探你?” “嗯。过,过两天,他们,他们坐火车过来。” “他们准备住哪里?” “我,我给他们,他们找,还在找地方住宿。”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姑妈,有套房子,刚好在这附近的,租客刚好退房了,还没有找新租客。你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和她说一声,给你留着。让你家人住几天,也不用算什么房租,等你家人走了再找新租客。” 沈佳音自然很高兴,点着头说:“谢,谢谢!” 严雅静却是推一把方敏的肩头,对她说:“你小心点,她是黄鼠狼不安好心。你欠了她人情,她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敲诈你。” 方敏佯怒地瞪了瞪严雅静。 沈佳音摇摇头:“不,不,她不会的。她,她很好人。” 严雅静听了她这话跟着摇头。方敏激动时,抓住小不点的脑袋使劲地揉:“好孩子,好孩子啊!以后谁敢欺负你的话,你告诉我。对了,尤其是有男人敢吃你豆腐的话,比如,那个骗了你以后都要和你在一个办公室的那家伙。” 这话刚完,她们身后传来一声呵呵,紧跟咬牙切齿:“好你个方敏,你们两个,趁我不在一会儿,都对她做了什么了?” 三个人吓了一跳,往后看。姚爷站在那里,冷着把脸,可谓冷若冰霜。 严雅静吞了口口水,见姚爷这样子像是吞了火药桶似的,瞪着方敏的目光百分百有醋味冒出。 当着食堂太多人的面,方敏料定他不敢怎样,笑道:“姚科,以后你忙的时候,放心把她交给我们好了。我们怎么说都是女的,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就你们两个?一个结婚后还对女人性骚扰的,一个到现在仍旧抱单身一辈子念头的?”姚爷想都不需想,果断拉起被她们夹在中间的小不点。 他这动作,却是出乎了严雅静等人的意料,以至于是傻住的一刻功夫,沈佳音已经被他拉走了。(未完待续) 奶奶来了 应该说这孩子动作利索吗? 瞧这孩子,被爷拉走时,竟然没有忘记带走自己的饭盒。 这让想以没吃完饭为借口去追人的方敏和严雅静两个,面面相觑。 在大楼后面一小片绿化带里,姚爷找到张歇腿的长凳坐下来,招手要对方坐时,才发现她手里抱着饭盒。 “你——”他噎住。 “首,首长,不吃饭吗?” “不,我是说你——”这孩子太超出他想象了,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能不忘抱饭盒。 “人是铁饭是钢。该,该吃饭的时候,要,要吃饭,不能,不能不吃饭。有什么,天大的事,都不能,不能不吃饭。” 抱着饭盒的她,居然腰挺的直直的,理直气壮,搞得他好像才是该狼狈的那个。 “我知道!” 本是他训她,怎么变成她训他了? “那,那首长吃饭吗?” 他刚想冲着她说吃了,肚子不管他脑子的指挥,自顾叫起了空肠计。 “首,首长,饿了。” 他无语了,吱,咬了咬牙,转过头去,摆摆手:实在没法在她面前再把脸丢下去了,不然,以后他姚子业怎么混下去,脸都快丢光了。 只是这小不点,脑子本来不比常人,见他摆手没有反应,执拗地说:“我,我请首长吃,吃面条。我知道,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有一家面条馆,好吃的。” 眉,不可置信地冲她扬起:“你请我吃东西?” 是没错吧,由一个孩子请他吃拉面? “嗯。”认真地点着头,“我,我请客。” “为什么?”他坐正了身体,眯着眼瞧她。 “因为,因为照顾首长,是,是我的职责。” “首长饿了,你这个兵必须负起责任给首长找吃的?”对她找的这个理由,他扬扬唇角,若不是当她是个孩子,他都快以为她这是变相地找借口拍他马屁或是向他示好。 终究是个孩子,瞧她低着的头,说什么,都是纯洁无邪念的感觉,让他没有理由反对。 “行吧。”他突然站了起来。 “首长?”她抬起头,看着他。 “走,你请我吃拉面。”说完,他向前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回头,扬眉,“怎么?你刚刚说我请我吃东西是糊弄我的?” 他笑起来的眉眼,在阳光下像洒落金光的湖泊,美得似画,能一霎迷煞人的眼睛。 谁说他笑的时候都是带着几分邪恶怀着几分不轨,瞧他这一刻的笑,像阳光一般。 让她,忍不住,看着他都想跟着微微地弯起了唇角。只是怕被他瞧见似的,快速低下头,擦过他身旁往前走,道:“我,我带路。” 他是不知道的,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一辈子,都能在他身边看他这样笑。 如她所说,那家面馆离的不远,大约五百米的距离。走十分钟左右路程可以到。小小的面馆,因为他们到那里时,已经是过了午饭高峰期,客人是不多了。唯一的问题,他以为她请他吃的是鼎鼎有名的兰州拉面,结果,只是普通的粗面条汤。 被这孩子糊弄了,还以为这孩子厨艺好,介绍的馆子应该不一般。好在,这样一碗七八块钱的面条汤,味道可以,有几片肉。算是物美价廉。只是一碗对他来说,的确不大饱。 刚想再点上一碗,发觉她抱着那饭盒,好像她自己并没有点餐,真真是只请他吃,弄得他都有点要脸红了,咳两声问:“你呢?” “我,我,我有这个。”稍微抬了抬手中的饭盒。 “你再点一碗面没有关系。” “会,会浪费。浪费粮食,不,不好。” 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所以,只能是他一个大男人当着她的面,一个人吃面条,也管不上四周其他人怪异的眼光。 姚爷一个人在心底里腹诽着,却也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瞧她,每次在他低头吃面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左右扭动身体,好像蚯蚓一样。怪不得,四周那么多怪异的目光,原来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 “沈佳音,你坐到钉子了?” “不,没,没有。” “你身上长虫子了?” “不,没,没有。” “什么不和没有了?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做什么?”问到这里,他眉头一皱,眯起眼更仔细地打量她,“不是哪里病了吧?肚子疼吗?” “没。” “还敢说没?从刚才,我一直看到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你当我是瞎子吗?”冲着她硬辩的嘴巴要一摔筷子时,突然是看清楚了她摸在裤子上的手,准确来说,是摸进了口袋里扭来扭去。 一抹诡异的笑,堆积在他眼角:“沈佳音,你是忘带钱包了。” 宾果。 一刹那,这孩子脸上表情的变化,让他前所未有的痛快: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胜利的感觉。 他是刹不住车了,很想在她面前捧腹大笑。在他要仰起头大笑时,她嘴角微瘪,一幅有些无奈和委屈的表情。终于使得他良心发现。 拳头捂住嘴巴,斜看着她,微微咳声:“沈佳音,没带钱包怎么办?我把你扔在这里,你给人家洗碗抵债?” “首长!” “嗯?”听她声音,居然是有点怒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二十六七了!” 怒瞪的大眼珠子,像圆圆的玻璃珠子一般,说不完的可爱。 这孩子哪怕是生气,都让他看着很温暖。这样的一种感觉,怪不得,连严雅静那个魔女,都对这个小不点格外地照顾起来。 只要这样看着她,心里面都会莫名地涌起股暖流。 好像在告诉他,这个社会上,永远,永远不会失去阳光。 他在看着她,又是笑着,无忧无虑的笑,好像一束明媚的光,任何人看着他这样笑都会犯痴。她一刻,心里咚咚地跳,低下头,却是很认真地说:“我,我回去,回去拿钱包。” “不用了。”他拿出口袋里的皮夹,随手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块钱人民币,“这个算我借你。” “借?” “对,要利息的。” “我,我回去还,还给首长。” “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利息?”说完他扬着眉一笑,先让店里老板把钱收走,免得她后悔。 捉弄人是他姚爷的本性,现在有个机会逮住,他怎么会放掉。哎,这傻孩子,终于成为他的落网之鱼了。 “要,要什么利息?”任是很傻的孩子,此刻都能感觉到落入陷阱的危机感,一丝紧张吐出微张的小口。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现在,他可以扬眉吐气地在她面前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了。刚丢失的面子全部收了回来,怎能不让他秋高气爽。 “首,首长。”对面的傻孩子忧心忡忡,坐如针毡。 恐怕,这傻孩子,一直其实都知道他是个心肠有多黑的人。 可惜,无论她再怎么求饶都好,他都不会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把小兔子捉在手心里果然心情很美好。 吃完面条,一路她抱着饭盒跟在他后面,偶尔抬起的眼睛,瞟瞟他,却也不敢轻易再问利息的事,像是巴不得他能把这事快点忘掉最好。 “沈佳音,你手机响了。”瞧这孩子,现在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了,连手机铃声都没有听见,令他内心里十分的满足。 “喔。”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皱着眉一想,其实她刚刚可以打电话求助让人给她送钱包的。可惜现在晚了,无奈地撇撇眉,她按下了手机键。 “佳音啊,我和你奶奶的火车快到点了。你找时间来接我们啊。” “三,三婶?” “是我,怎么,你不是听不出我声音吧?佳音!” “听,听得出。可,可奶奶不是说,三叔——” “你三叔没空,所以由我陪你奶奶来。怎么,不喜欢见到我?” “……”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没有听清楚了?是我,你三婶。你听好了,我们的火车差不多要七八点到点,你到时候到火车站来接我们,知道吗?别让我和你奶奶等。” 这样,咔,挂了电话。 她转过身来,见他站在原地,像是一直是看着她打电话的样子,他笑起来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刚明亮的笑意,满眼是沉思。她为此心头再次跳的飞快,宛如跳舞的小鹿一般,紧接,她低头跑了起来,擦过他身边,直线冲进了大楼里。 无论他有没有察觉,她都暂时不想被他知道。 方敏和严雅静坐在休息间里喝茶,看到她回来,笑问:“你家首长把你拉走,没有剥了你当午餐吧?” 这话,说的在旁的单身汉,都要脸红心跳。李俊涛拿起刚斟满的水杯就走。 “李少校,不坐会儿?”严雅静招呼他。 “不了。”说罢,李俊涛头也没回,直接擦过刚进门的沈佳音,走出了茶水间。 方敏见此对严雅静说:“他不是你下面的人吗?对你都这个样?” “你以为什么?我挂着半吊子的麻醉师主任大名,其实,你应该知道,动手术的医生想找谁当麻醉就找谁,能用得着我吗?他一来,就指定给姚科的。”严雅静说到这,想到个问题,眯了眯眼。 方敏知道她想到啥了,也就没说话。 沈佳音却是可以感觉到:这位李少校似乎对她有意见。 事实上她直觉没错。李俊涛是对她心里有芥蒂,不然,不会两人均同是姚爷下属的情况下,但一直几乎是没有能碰上面。 方敏终究是按不住,贴住严雅静的耳边问:“是听说李老师订婚后要马上结婚了?” “好像是的。”严雅静抿了口水。 “是的话,他有没有收到请帖?照常来说,是同学,应该会收到吧。” 严雅静瞥她:“你这是不是诅咒他?虽然是同学,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他收到请帖,岂不是让他难受?” “说实话,我觉得李老师,我是说,在他没追之前,李老师先选了另一个男人,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好事吗?你想想,他好歹是姚爷的部下,没什么意外的话,不能随意调动的,一呆要好久,可能一辈子。他若是娶了把姚爷甩的女人,岂不是——姚爷会很没有面子——” 严雅静很是无奈的,呼,长气一出。转头,再看小不点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吃愣地眨眨眼:“沈佳音,你不是进来找水喝吗?” 她们两人总算看清楚了:沈佳音手里只抱了个饭盒,还是那个从食堂里带走的饭盒。 “哎呀——”方敏拍大腿叫道,“你家姚首长,压迫你到这个地步了,让你连饭盒里的饭都不能吃完,陪他一起饿肚子是不是?还是他吃饱了,让你一个人饿肚子?” “没,没有。是,是我急着,急着跑回来——” 其余两人俨然都不信姚爷会如此好心肠:“你一个人急着跑回来,他能放了你?肯定是他吃饱了才把你放了。” 应说这两个大姐姐都太聪明了吗,一说即中。沈佳音挠了挠额头,道:“是,是我,急着回来。” 眼看这孩子是打定主意避重就轻,她们两个只好问:“你急着回来找我们,是有事吗?” “方,方姐姐,我,我家里人今晚到。” 另两人在愣了一会儿后,方敏跳起来,叫道:“你不早说?!”说完自知嘴快了,怕吓坏了小兔子,连忙加上一句解释的:“我这意思是说,这种事,你直接和我说可以了。不要和我陌生,知道吗?” 沈佳音,是在对方强烈的盯视下,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方敏打了电话给自己亲戚,那亲戚倒也爽快,下午马上将钥匙送过来了,并且告诉方敏,屋子里她虽然有让保洁工上去收拾,但是,被套什么的,怕来住的人嫌弃不干净,要他们是不是自己准备。于是,下班后,方敏陪了沈佳音去看房子。到了晚上七点,一直没有奶奶他们到火车站了的电话来。沈佳音在附近超市买了崭新的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回到住宅处,全部换了套新的,将毛巾牙刷等东西都准备好了放在卫生间里。 七七八八,忙到了夜晚都十点过后了,仍然没有电话来。发了短信过去问,她三婶许秀琴只是答说:快了,快了。 为了等快到京城的家里人,沈佳音一个晚上都没有回严雅静住处。幸好第二天是周末,单位正常放假。直到第二天午后,总算是接到了许秀琴他们到站的消息。 匆匆打了辆出租车到火车站,几经转悠寻到人时,突然看到来的人一家子拖儿带女的,任谁都得被震两震。 只见,一排,跟在许秀琴后面的萝卜头,有七八个:里面不仅有许秀琴的儿子女儿,恐怕是沈家的内孙外孙全带来了。 许秀琴对此倒是一点都不介怀,对沈佳音说:“你几个叔伯婶子姑子都没空。这些孩子,听说能上北京来玩,这不都一块来看看新鲜。” “可,可,他们上学呢?” “上学?哎,他们那成绩,上不上一个样。” 沈佳音都无言了:这成绩不好,不是更该在学校里努力而不是想着出来玩吗? 沈佳音想的是,孩子成绩不好,理智的家长本该鞭策孩子努力读书让孩子将来自己到北京上大学。可在许秀琴眼里,见到侄女好像脸上不是很欢迎的样子,全想成了沈佳音这是嫌弃他们来到这里给自己添麻烦。许秀琴眉毛眼睛一撇,说:“你别担心。这些孩子一个个,也都七八岁以上了,能照顾自己。再说,哪怕是奶奶,有我和佳慧照顾呢。佳慧年纪都快抵得上你了,不是个孩子了。” 沈佳慧是许秀琴的大女儿,今年有二十岁,初中没上完,连高中都考不上,辍学了。说是说不读书了,在家里帮着做农务,等着找男人嫁出去,但是,沈佳音有听人说,她这堂妹早就经常和外出的男孩子一块往外跑,没个正经的。甚至有人怀疑,沈佳慧早已不是处女了。不是处女的话,能不能在他们村子里再找到男人娶沈佳慧都难说。 都是一家的闺女,有人混成这样,有人混成那样。老人家看着不争气的和争气的一比,肯定是来气。 沈家奶奶从后面走上来时,沈佳慧奉了母亲的命令要对老人家献殷勤,沈奶奶一路走,挥着手,死活不让这二孙女扶自己一把。走到邻近时,又听见许秀琴竟敢拿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来说沈佳音,火腾地冒起来:“三媳妇,你说的什么话?我能走能动,眼睛看得见,耳朵没有聋,需要你和佳慧吗?我早告诉你不要跟着来的,也警告过你不准说你们是跟着我来的!” 俨然,老人家根本不想许秀琴带着人过来,是许秀琴一帮人厚着脸皮非要借着老人家的名义跟来。 “妈——”许秀琴眼见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使劲地跺了跺脚,“妈,你这说的啥话?如果让你一个人上北京,我们不是要被村里人说不孝道。” “孝道?!”沈奶奶冷笑,“你们是很好的孝道,你怂恿你老公不要来,让你来!我真是白养了一个只会听老婆说话的孝道儿子!” 许秀琴白了脸,咬住唇,不和婆婆说话。 “奶奶。”主要是担心老人家血压高了,沈佳音主动走上前,摸到老人家提着布兜的手,想帮老人家提行李。 听到她叫,老人家转过身来,刚才望着许秀琴咄咄逼人的目光,立马变得像水一般柔和像阳光一般慈爱:“佳音,我怎么看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不够钱吃饭?” 见这一幕,许秀琴的小儿子沈晓贵,嘟起嘴巴:“奶奶偏心。” “我偏心!”沈奶奶是一路被气到这里,对这群人说话早是带满了火药味,“是,我偏心。有本事,你们哪个能像佳音读书读出名堂来,我照样偏心你们!” 一番说中残酷现实的话,说得沈家这一帮孩子一个个低下头抬不起头来。许秀琴自然颜面尽失,因为自己儿子女儿都在行列里面。若不是想着,盘算着自己心里头那点小算盘,许秀琴早是冲着自家婆婆吐一口唾沫:老不死的!你再嘴硬也是要死的人了。 在小儿子嘟着嘴巴要继续说时,许秀琴忍下痛拿手捏了把儿子的嘴,说:“臭小子,奶奶教训的是,要你好好念书,你就得好好念书。” 扫到许秀琴边打着儿子眼角却放出阴冷的光,沈佳音一个用力,握紧了沈家奶奶的手:“奶,奶奶。” “怎了,你这孩子,怎么手冰凉起来?”沈奶奶整个心思,却都是放在这大孙女身上了,摸着她的手心疼地说,“你看你,身上穿的什么?连来接我们都穿着军装,肯定是忙着省钱,省得衣服都不肯买。” “没,没,是习惯了穿军装。”沈佳音不会让老人家担心的,回头冲老人家笑笑。 站在老人家身后受老人家白眼的沈佳慧,抬起头,在看到沈佳音笑的模样儿,配着那身扎了皮带的军装,英姿飒爽,如一颗葱葱的绿苗,有多好看多好看,惹得四周很多人都在看。 女军人! 光是穿上一袭军装的女人,档次都会高上一等。 沈佳慧别过脸,学着母亲在心底里唾一口水:要不是因为这身军装,她比沈佳音漂亮多了。哪里会人家只是看着沈佳音而不是看她。老人家一样。 “奶奶,我,我打的车,在,在外面。” 话说,她这堂姐到现在都一样口吃呢。沈佳慧乐了,眼瞧,因为沈佳音这一开口,四周本赞赏沈佳音的目光,全变成了怪异的指指点点。 许秀琴见着沈佳音这缺陷多少年都没变,也很满意:别看老人家把这孩子当成宝,有什么用呢,就是一个口吃的孩子。读书再厉害都没用,看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口吃。有的,肯定也是找不到老婆的登不上台面的男人。老人家这算盘,定是打错了。 沈奶奶,好像是唯一一个,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沈佳音是口吃的人,照着寻常和沈佳音说话:“佳音,一辆的士坐不下,我们去坐公交车好了。你平日里省钱,他们到这里要花你的钱,我不准他们这样乱花你平日省下来的钱。好孩子,我们去坐公交车,我身体看起来比你还要好的。” 沈佳音是不怕花这点钱让老人家舒服的,可是,后面那排萝卜头加上许秀琴,虎视眈眈,如果可以,她想和老人家打的自个儿走了。只是她这么做的话,恐怕许秀琴会闹到全国都知道。她三婶许秀琴,仅这一本事最强,当年嫁给她三叔,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许秀琴是委屈自己嫁进沈家的。 一群人,于是在沈奶奶的坚持下,走去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幸好火车站里设置了公交车站。出了出口后并不需要走多久能到。纵使是这样,一群孩子,仍是叫苦叫累。因为许秀琴和他们说了,来到后,会坐小车,会住酒店,会在酒店里吃大餐。可现在一样都没有。 公交车因为不能直达住所,他们转了三趟车。北京公交车别看线路多,可是主线路的站点都很拥挤。一路上上下下,要照看七八个孩子。一个走丢了的话都是她许秀琴负担不起的。许秀琴只挤了两趟公交车,都忙的满身大汗。偏偏自己女儿沈佳慧,都只顾得自己四处瞧着京城这个新世界,没有睬她。沈奶奶和沈佳音,是更不会睬她了,是要故意晾她吃这个苦头。 许秀琴从第三趟公交车下来时,周身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重,她恨恨地瞪着在前面走的沈奶奶和沈佳音祖孙俩:老不死的,口吃的,想她就此放弃,没门! 正好最小的孩子说走不动了,要她背。 许秀琴火起来,管他是哪个叔伯的孩子,一巴掌掴下去:“你以为你在哪?你奶奶都不顾你死活了,你堂姐都不管你这弟弟了。” 那孩子哇一声哭出来。 沈佳慧都害怕地看着自己发火的母亲:她母亲从来都是拿孩子当工具使唤的。打孩子,就是为做戏给人家看。 沈奶奶怒得一口血在胸膛里滚着。 沈佳音一皱眉,折了回去,从许秀琴的手里把那孩子拉出来,蹲下身,拿袖口抹抹那孩子脸上两颗泪花,说:“在,在北京,要,要自己走,没人,没人扶的,不然,不然人家看不起。因为,因为我们是外来人。” 看不起,外来人,六个沉甸甸的字眼,是许秀琴没想到的事。 许秀琴愣了。那哭的孩子即使听不懂,也听得出沈佳音口里沉重的口气,一时吸住了眼泪。 “过来。”沈奶奶一招手,那孩子跑到了老人家怀里。 这回,走到住所时,再没有人敢闹了。几个孩子长途跋涉,早累了,找到床,一个个爬上去脱了衣服就睡。沈佳音劝服了老人家去另一个房间休息后,出来,却是见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都没有疲累要休息的意思。 方敏亲戚的这套房子,虽说是专门出租给人家住的,但是,家具电器都是一应俱全,属于高档出租屋,一个月租金都要好几千,专门租给高级白领或是外国商人的。沈佳慧现在是拿着上次租客留下来的新奇摆件,兴奋又好奇地摆弄着。 许秀琴四肢平摊在舒服的真皮沙发上,问:“佳音,这房子是你的?混的不错啊!还说什么会被人家看不起,完全不像嘛。”(未完待续) 把家人带给我看看 “不,不是我的,是,是我朋友的房子,我自己没房子。”沈佳音说,接着要沈佳慧把人家家里的摆设放回架子上,“佳慧,东西坏了的话,你要赔的。” 听见沈佳音没有口吃警告她说赔偿的事,沈佳慧牙齿咬的痒痒的。她这个堂姐怪死了,平常口吃,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口吃。 “你朋友的?”许秀琴看自己女儿被沈佳音说,感觉沈佳音是故意看低她这个做长辈的面子,冷嘲热讽道,“也是,这北京的房子贵,据说一平方都要十万以上。佳音,你最好和奶奶说清楚,她还以为你在北京发了,指望你买大房子给她在北京安享晚年。” 沈佳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许秀琴见她不说话的样子,更恨死了:这傻孩子,没事长那么一双眼睛做什么,好像镜子一样,不说话的时候更像,直接把她照出个小影儿要显出原形。 手指在沙发皮上抓出五爪痕:“沈佳音。你这傻丫头,你说你在北京混出啥了,不说你现在工作怎样,单位怎样,要知道他们都是利用你,哪怕是部队。你看你到现在,不是都没有找到对象。你是女孩子,终是得嫁人的吧。照你这年龄,若在老家早嫁了。你奶奶是不好意思说,在家乡,你奶奶都因为你到现在嫁不出去没脸见人。你三叔,托过我给你去说亲,可想来想去,你在北京,找到了你却是不愿意回家乡的。” “我是军人,只服从部队安排。” “服从部队安排?部队给你啥了?给你找到对象结婚了吗?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你继续让奶奶为你这种事操心,你说你自己是不是不孝?”说到这里,看对方答不上来,许秀琴脸上露出旗开得胜。这傻丫头,想和她斗,早了八百年。 沈佳慧见母亲压住了沈佳音,趁此良机往上踩多沈佳音两脚,说:“佳音姐姐,我妈真的是很努力给你找对象了。为此,我妈让我帮你找。可你看,我年纪比你小那么多,找来的对象,哪个不是像你弟弟一样。” 在房里的沈奶奶早就起来了,听着客厅里这对不知羞耻的母女说话,气得胸膛里一震一震的。只是不管怎么说,许秀琴确实说中了一部分现实。她的大孙女佳音,哪样都好,可是为什么没男人要呢。 沈奶奶手抓着胸口衣服,揪心。 沈佳音似乎听见了房里的动静,看了看眼前这对母女,道:“如果我说我今年年底之前有了对象。” “你?今年年底之前有了对象?”许秀琴一下听出她话里另外一层意思,笑哈哈说,“你是说你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对象的情况下,结果,在今年年底之前,突然能找到一个了?” 沈佳音跟着母亲弯下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佳音姐姐,你不是要学电视剧里面找个假男朋友来骗奶奶伤心吧?” “不,如果找到的话,要结婚的。” 不口吃的沈佳音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她工作的时候,是要以赴死的死来履行诺言的。 许秀琴和沈佳慧,被她的口气震到,齐齐是愣了会儿后,接着,两个人又都是诡异地笑道:“如果你真办得到,最好在奶奶回去之前,把对象带给奶奶看看。不要让奶奶在老家和北京之间来来去去有多麻烦,老人家身体不如年轻,经不起折腾的。” 面对她们的刁难,沈佳音只是点点头。 沈奶奶听了大孙女许下的诺言,一方面高兴,另一方面,却是更担心了。若是这傻孩子,为了她,随意挑个男人嫁了呢。嫁个不好的男人的话,是要耽误这孩子一辈子的,还不如不嫁呢。只能想着,或许这孩子自己是已经有稳重的打算了,才敢放下这样的诺言。 下午,趁老人家和一众孩子休息,沈佳音到附近菜市场买菜,顺道给他们做晚餐。许秀琴和沈佳慧是决计不帮忙做饭的,在看到沈佳音提着菜篮子回来时,她们两个已是沈佳音在心底里骂了千万遍——抠门。 沈佳音倒不是真的抠门,这是她奶奶,最爱的奶奶,当然是想让老人家来趟北京后住的舒心吃的快乐。因此,在考虑到外面的东西传着地沟油等负面新闻,外面肯定没有自家干净的情况下,她是怕老人住了吃了会生病,才事事亲力亲为这样安排。沈奶奶自小勤劳朴素惯了,当然不会生意见。 许秀琴等一干人呢,她们来到这里,本就想在北京的大饭馆里享受大餐的。这可好,沈佳音不仅没有让她们住星级酒店,连请她们进北京的大排档吃一顿都像是没有这个打算。幸好,她们来这里不止是要找沈佳音的。 趁着沈佳音不留意时,许秀琴在房间里几个挨着睡觉的孩子里面,把自己小儿子单独拉了起来,说:“快醒醒,猪。” “妈,我们要去哪里?”被母亲拉着经过厨房时,闻到了里面的香味,沈晓贵闻着不愿意走,摸着咕咚响的肚皮。 “说你笨,你就笨来着。你佳音姐姐做的东西,能有外面大饭店的好吃吗?” 听到要去大酒店吃大餐,沈晓贵立马甩了母亲的手,跑在了前面。 许秀琴眯眯眼笑着,在走出门外时,冲厨房里喊一声:“佳音,我和佳慧、晓贵,今晚都不回来吃了。” 沈佳音听到她叫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时,见他们三个已经冲出了门,生怕有人会阻挡或是跟踪他们一样,跑的那是一个飞快。沈佳音眨眨眼。 从睡房里,挨着沈晓贵睡的一个孩子,明显听见了许秀琴诱骗自己儿子的话,揉着眼睛跑出来,哭嚷着说:“三婶说要带晓贵去吃酒店,撇下我们不管了!他们自己吃好的,我们吃什么呢?” 沈奶奶出来,把那孩子一搂,道:“傻孩子,你三婶有多少钱?能有钱请自己和她那双儿女吃酒店吗?你想的美。你该庆幸你们三婶没有把你们带过去,不然会把你们都当成猪崽卖掉。” 本来哭嚷的小孩刹那吸住了泪花,想到许秀琴的确有这个可能。 可是,若许秀琴连自己儿子女儿都舍不得花钱,她哪来的钱说是出门去吃酒店? 沈佳音眨眨眼望向沈奶奶。 沈奶奶嘴角一冷哼:“你三婶来之前,能说动你三叔让她代替你三叔陪她来,就因为她一直向你三叔夸,夸她自己有个表姐在这边结婚生孩子了的。” “是,是吗?”沈佳音对许秀琴这个新闻倒是前所未闻的,一直以来,她只知道沈家不能在她在北京时给她提供任何帮助,不说沈家自家经济条件如何,是沈家的亲朋好友中,也都没有一个到北京里混的。许秀琴若有这么个在北京给脸的亲戚,一直不出声,以许秀琴好炫耀的个性,是有点奇怪。 沈奶奶知道大孙女不是怪许秀琴不说这个事,是对这事有点怀疑,笑道:“我和你想法一样。这事奇怪着呢。所以,别管他们今晚到哪里去。他们不在家里吃更好,我们自己可以吃的更多。” 沈佳音朝奶奶微笑地点点头。她本来就想买最好吃做最好吃的给奶奶吃。许秀琴他们不在,更好。 许秀琴他们出了门后,打了辆的士。按照许秀琴的说法,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路向目的地直奔。路上沈佳慧问起母亲这是去哪里时,许秀琴方才说出口。 “我一个表姐,人住在石家庄,嫁在石家庄。她女儿,说是现在在北京工作了。她和佳音不一样,人长得漂亮,大学读的是名牌大学,几乎没有缺点的一个人。” 据说有一个比沈佳音更好的姐姐,沈佳慧心里痒痒了,说:“妈,如果我去投靠这个姐姐的话,她会帮我找到工作和男人吧?” 这次把自己女儿带出来,就是因为自己女儿在自己村里名声臭了,臭到盖不住,同时许秀琴是指望女儿能在北京这边找到个男人,哪怕是老男人都好,只要能让她这个做妈的一同迁到北京来住,所以才无论沈奶奶同意不同意都要把人带来。现在到了北京一看,果然老人家是浮夸风,沈佳音根本靠不住。好在她早就寻找好了另一条路。 摸着女儿的手说:“你要好好地和这个姐姐打好关系。以后,都要靠她了。佳音那个傻孩子,你别跟她玩。她只会害了你。” 沈佳慧问:“我要怎么称呼这个姐姐?” “她姓董,叫董云雅。你叫她董姐姐。” 沈佳慧乖巧地点着头,有这样一个姐姐,让她学小狗对董云雅叫都行。 同时间,在宿舍里面备课的董云雅,接二连三接到家里和许秀琴催促的电话,心里闷的团火逐渐上升,濒临爆炸的极限。每个人都以为她在北京混的很好,确实,以她出色的外相和成绩,是很难让外人相信她在北京只是在一家部队幼儿园当代课老师。于是,那些听说她混的很好的亲戚,无不是到北京来的时候,非要跑到她这里想在她身上蹭一点光。 她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还给人蹭光? 其实,她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偏偏她人清高,在那些慕名而来的亲戚面前开不了口承认自己的现状和窘境。她便是以工作忙出差等各种借口,回绝了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穷亲戚。只是这许秀琴,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明明都说了自己在外头出差,许秀琴竟然好像算准了她会说多少天出差回来一样,先是骗她自己并不在北京,到后来在骗到她母亲证实她在北京后,立马打了车来找她。这种橡皮糖似的人,她清楚,找借口是没法打发的,只得去会上一面尽早让对方打消念头。 董云雅心情很不好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自从顶替了李含笑成了三班的班主任,没有一天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了。说起来,现在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住了。丁睿菲被幼儿园炒了鱿鱼。 事情要追溯到李含笑走后,三班原先的班主任刘老师,那个狡猾的精明能干的老教师,知道自己早得罪了陆家那个小女王,不敢接手三班。因此在一班正式老师共同的推卸之下,沈园长被迫让代课老师继续担任三班的班主任。丁睿菲自告奋勇,正好撞上了小女王泄愤的第一支枪口。 不费吹灰之力,小女王在得知丁睿菲是李含笑的室友并且欺负过李含笑,对丁睿菲是毫不留情地处置。不用三天时间,丁睿菲连自己怎么死在一群小屁孩手里的都不知道,就被轰出了幼儿园大门。 其她老师,见到丁睿菲的惨状后,个个,对三班班主任的位置更是唯恐不及。没有人愿意做,沈园长只好让她们抓签。算她董云雅倒霉,不知是不是被人陷害的,被她抓到了下下签。 只是她要比丁睿菲聪明一点,不像丁睿菲一上台把自己弄得很了不起的样子,要和这群天才小屁孩斗。她琢磨来琢磨去,效仿了李含笑的法子,准备遵循李含笑和小女王签订的合同。 事实证明,此举效果甚好,是个明智的保身之策,谁让这群小屁孩对李含笑感情极好是恋恋不舍的。问题后来出就出在,小女王后来听说了她在李含笑失恋时踩了李含笑一脚。幸好她在之前一直对李含笑在一批老师中算是不错的,为李含笑说过话。小女王对她网开一面没有把她炮轰出幼儿园,但是,不会让她在幼儿园过的十分舒心,每天都要给她找点小麻烦。 董云雅知道,只要小女王一天都不放过她,她在幼儿园里的前景,好比乌云笼罩的世界,别想有一缕阳光出现。可让她这样前功尽弃,另找单位,她舍不得,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找到家更好的单位。 眼见许秀琴的电话又催,她火冒三丈,连钱包都没有带冲了出门。 这些人不是要在她这里捞点油水吗?她正好让他们出血! 来到门口,见许秀琴他们是搭乘出租车过来的,董云雅想:他们并不是没有钱嘛,都能打出租车,于是让他们出血的念头更加坚定。 许秀琴哪知道她是什么想法,下车后,看到她的刹那,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激动地说:“你是,美嘉姐的女儿吧。云雅,对不对?哎呀,长的可真是标致。不知比美嘉姐形容的好看多少倍。” 董云雅知道自己长的不差,但是,被许秀琴这么虚伪的一奉承,反而感觉是一口大便吐在自己脸上。 沈佳慧没有注意到她脸色已是不大好看,跟着许秀琴拍她马屁,向她鞠躬:“董姐姐。你比阿姨说的漂亮多了。听阿姨说你不止漂亮,而且是个才女。我早就仰慕死了,一直很想来看看姐姐。” 董云雅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在她们没说到她真正吐之前,先快言快语地望下手表,说:“都快六点了。你们没吃晚饭吧?这样,在这附近,我知道有一家酒店,那里的菜式不错,你们觉得怎么样?” 果然是,在北京混的人。哪像沈佳音,抠门到连大排档都请不起,能算得上是在北京混的人吗? 沈晓贵代替已经眼睛长金子的母亲和姐姐抢着说:“快带我们去酒店吃。我们来北京,就是为了来吃酒店的龙虾。” 北京不靠海,海鲜是超级贵。这群人可真行,一来要吃北京的龙虾。董云雅心里冷笑着:刚好,姐满足你们大出血的打算! 一群人朝酒家走过去。到了那里后,因为近来中央在提倡勤俭节约,高档酒店不会没有位置。很轻松的,找到了一个包厢坐。 服务员把菜单递上来后,沈晓贵抢着翻开菜单,指着里面的龙虾说:“要这个,这个……” 许秀琴肯定要做做样子的,对董云雅说:“不好意思,我这孩子从没有吃过这东西,只是在学堂里面听老师说过,这不,这一次带他来来开开眼界。” 董云雅唇角勾勾:“没关系,这里你们想吃的东西,我想大部分都有的。” 这意思是不是说,可以任他们随便点? 许秀琴和沈佳慧高兴万分,心里早已放下戒心,肆无忌惮地点了菜单里一部分昂贵的菜式。 在等菜上桌,一边吃,这对母女是对董云雅赞不绝口。吃到兴头上,许秀琴是把话说漏了嘴巴,说:“云雅,说真的,你比起我那个侄女,那真是没的说。她,也是在北京混的,不过只是个兵。当兵的,没钱,没房子,没男人。叫她请我这个婶子到大排档吃顿饭,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够不够抠门的?” 当兵的女人,女军人,在北京的女军人?董云雅听着一愣,是想:据自己在部队幼儿园了解到的情况,能留在北京的军人,哪怕是站岗放哨的,都是有不错的福利和待遇。女军人,更不用说了,物以稀为贵,怎么会在部队里找不到男人? 会比她这个临时代课老师混的不好? 打死她都不信。 董云雅心头暗暗吃惊:这对母女莫非是蠢透的人,放下大鱼不抱,来抱她这个临时代课老师? 许秀琴又不是在北京里久混的人,哪里知道这北京城里的门道,只看表面,都认为董云雅比沈佳音混的好。沈佳慧,是羡慕地一边吃虾,一边看着董云雅身上的裙子。 董云雅是舍得给自己买衣服的那种人,没办法,现在社会需要外包装,不然女人怎么能引诱男人上钩。她身上的衣服,有不少大牌子,固然是特价时买的,一件,就她今天身上穿的这件花裙和针织衣,要近一千块。 沈佳慧只是看着,都知道她这衣服料子好,是个大牌,哪里像佳音,连件平常穿的衣服好像都买不起,只是穿军装。 “董姐姐,你这衣服,真好看,是什么牌子的?” 这些衣服贵是贵,更重要的是难保养。一点脏污都得让她心疼半死。于是,在看见沈佳慧沾了油污的手伸过来要抓到她的衣服时,董云雅毫不客气一巴掌拍下去。 吃痛,沈佳慧惊讶地看着她。 董云雅若无其事的,见他们是吃的差不多了,叫来服务生结账。主要是他们点的菜,据她估算,已有上万,再点下去,她也怕引起他们反弹。 许秀琴看她这么快叫结账,有点不高兴,但是想,吃人嘴短,第一次不要吓坏了人家。 服务生走了过来,把计算的结果告诉他们:“一共是一万零二十八块。”说完这话的服务生,等着他们给钱,却见他们一个个不动,愣住了:“请问,是哪位付款?” “嗯咳。”董云雅清清嗓子,“许阿姨,不好意思,我刚才记起,我钱包落在了宿舍里。” 什么? 许秀琴瞪圆了双目:这是要她自己付钱? “妈……”沈佳慧惊呆了,身体打起了微摆。一万零二十八,对靠种田过日子的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许秀琴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是有张卡,里面存着五千块。可这绝不是为了来北京给自己吃海鲜花的钱。她一笑,嘴角的肉动了动,道:“哎,你说怎么办才好?我刚好出来急着要见你,是把钱包拉下在酒店了。不然,我们在这里等着,云雅你可以回宿舍一趟。” 好个厚颜无耻的!董云雅扬扬眉:“许阿姨,你确定让我回去?” 是,如果她回去不回来的话,许秀琴额头冒出一串串冷汗,用吃人的眼神瞪着她:她许秀琴当白骨精当了这么多年,这次居然看走眼栽在这个死丫头手里! “你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的?”许秀琴拍桌跳了起来,冲董云雅骂。 “我怎么故意的?”董云雅指着餐桌上他们三个人吃的一桌光盘子说,“这可全是你们自己吃的。我半口都没有尝过。还有,我带你们来之前,问过你意见的,是你自己说好。这些菜,可都是你们自己点的。” 许秀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云雅,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是你阿姨!” 听到她这句认亲的口吻,董云雅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阿姨?是,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你可以说给外面人听,第一次见面,就让表姐的女儿请吃一万块钱的阿姨,算是什么样的人。” “那也,那也都是因为你。我们以为你这是要请我们吃……”许秀琴用力地捶打着桌子,这表情,这姿态,与其说是后悔,不如说是为了做戏求取同情,撇清自己的关系。 董云雅懒得和她再闹下去了,起身要走。 许秀琴当然不让,走上去拉住她衣服。 双方很快牵扯起来。 此时,服务生早已洞察到不对,立马打了电话报警说有人要吃霸王餐。 同样是晚饭时分,沈佳音摆了一桌自己亲手做的菜肴。被许秀琴抛下的几个孩子,看见桌上有虾和螃蟹时,哇哇哇地惊呼着。 沈奶奶笑眯眯地念她破费,买什么海鲜。 沈佳音说:“奶奶,你,你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我第一餐肯定要,要好好孝敬你。” 沈奶奶拿起的筷子,先塞进她手里,说:“我知道你孝敬我。可你自己也得注意点,要吃好。不然,你身体不好,怎么孝敬我呢?” 沈佳音对老人家点点头,举起筷子,开始给老人家夹菜。 吃着饭,到半截,电话响了。沈佳音以为是两个大姐姐打来的,因为方敏和严雅静这天里面已经打过多次电话来过问她的情况,她走过去,直接提起了电话筒。 “沈佳音。” 哎?是首长的声音?首长怎么知道她这里的电话? “首,首长。” “在吃饭?” “哎?” “傻丫头,我这边都能听见你牙齿在咬东西的声音。” 连忙把口里的肉吞下去,道:“是,是。” 听见她这两句慌忙的声音,在对面的姚爷,不知为何,心情益发愉快,是笑意都扬到了眉梢。这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可爱。可惜他是领导,必须摆出一副领导严肃的语气,问:“沈佳音,你家里人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大眼睛惊跳地两眨,道:“那,那是……” “是什么?怕我在你家人面前批评你,说你坏话?” 她想了想,没吭声。 对面的姚爷,心里骂着这孩子该有多傻,真以为他会这么做,于是好笑又好气地咬着牙:“找个时间,把你家人带给我看看。” “为,为什么?”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要我在你家人面前批评你,就尽快把你家人带来给我看看。”姚爷恫吓傻孩子到这里,仍旧心软了,说,“你难道不知道部队里的规矩吗?本来你调到我们单位来,我们都该派人到你家乡再进行一次政审的。现在,刚好你家人过来了,还不赶紧带来让我看看。” 原来是这样,如果让他到她家乡,岂不更糟? 她点了点头:“知,知道了。”(未完待续) 路遇首长的爸 “什么人打电话过来?”沈奶奶问。 “是,是我们部队的首长。”沈佳音挂了电话,走回来说。 沈奶奶听是部队首长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给自己孙女,吃一惊,问:“是你们部队出什么事了吗?让你回去加班?” “没,没。首长,首长听说我家里人来,打,打电话关心。”沈佳音手里扶着小碗,像是扒饭似地低着脑袋回答老人家的问题。 沈奶奶说:“看来,你们部队的首长挺尽责的,连这种事情都打电话问。” 沈佳音不敢告诉奶奶,其实人家是要做家长调查。 沈奶奶却是显得很高兴,部队里的首长都打了电话来关心自己孙女,说明自己孙女在部队干的不错,受领导喜欢,益发叮嘱孙女要在部队好好干:“佳音,人家看重你,你要努力表现,知道吗?” 老人家说这话,是知道孙女自身素质不错,只是在表现这一块,有点欠缺。这也勿怪,因为沈佳音有口吃的毛病。不过老人家给孙女早已指出了另一条可以表现的路,说:“你呢,虽然不会说好话拍你们领导的马屁,但是没有关系。你可以好好做。好好做,用两只手代替口,一样能博得你们首长的喜欢。然后,少说话,免得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你们领导,知道吗?” 沈佳音听了老人家这话,牙齿咬到了筷子头,像是在用力思考老人家的话:奶奶这意思是,要买东西送给领导吗? “对!”沈奶奶用力点头,“看你们领导缺什么,记得买东西,逢年过节送过去。” “奶奶,中央,中央抓送礼。” “哦,对,瞧我都忘了。新闻每天在播这个。这样的话,你可以曲线救国。”沈奶奶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逊色于当下的年轻人,赶潮流的名词套用一个接一个,有板有眼的,“咱们送东西,不要逢年过节才送。是看领导缺什么的时候就送。而且,不必要送那些贵重的东西,会给领导负担,反而不好。要送,送贴心的东西,能正中领导下怀的东西。” “奶奶。”沈佳音从老人家这话里,忽然是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问老人家,“你,你会做护腿套,对不对?” 沈奶奶是聪明人,听孙女这话,马上明白孙女这是要给领导做护腿套,护腿套这东西好,可以冬季保暖,眼看冬季都快到了,于是她竖起大拇指夸孙女道:“这个法子好。你们领导年岁大了,冬天,像我们这些老人家,肯定腿脚要犯风湿,不灵便,酸疼,非常需要注意保暖。等吃完饭,我告诉你该买些什么材料,教你做的法子。你可以做上两对两双,送给领导,有的更换。” 沈佳音听着奶奶那句:你们领导年纪大了。 领导年纪是大了吗?好像是比她年纪大。 “我,我听奶奶的话,给,给首长,做护腿套。” 沈奶奶眯眯眼笑了:“好孩子,吃完饭,奶奶教你。” 桌上其他几个孩子,听着他们祖孙俩的话,面面相觑。现在的孩子都人小鬼大,而且,这些孩子的年纪不是三四岁,是八九岁了。怎么都觉得这祖孙俩的对话太奇怪了,完全落伍。 现在有谁会自己亲手做护腿套送领导呢?现在的人送礼给领导,最少是金银珠宝,茅台红酒,最低限度,是一千块钱一张购物卡吧。 送老人家穿的护腿套? 他们都觉得沈佳音的首长好可怜! 居然收礼收到的是比葛朗台更抠门吝啬的东西。幸好不管怎么说,沈佳音或许在他们心里面是个怪姐姐,但是,做的饭菜,很合刚从家乡出来的他们的口味。他们吃的津津有味时,也就顾不上和许秀琴一家一样嘲笑沈佳音了。 一家大小吃完饭。沈佳音刚把厨房收拾完,门口的门铃一阵狂响。不知是谁按住门铃像是刮起那狂风暴雨,所有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小朋友们惊吓地转过头去看。 沈奶奶拿着孙女的一件军衣,正准备拿根针帮孙女将衬衣上一颗快掉下来的纽扣重新钉紧,门铃响声太大,老人家即使耳背都能听见。她戴着老花眼镜走出来,看到从厨房里出来的沈佳音两手沾着洗洁精的泡沫,忙摆摆手,说:“我来开门就好。” 沈佳音毕竟是担心不知道会是谁来,不管谁来好像都有点不对劲,于是赶忙回厨房冲洗了双手抹干后出来。 出到客厅,屋门已经被老人家打开了,冲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陌生人,是许秀琴和她的一双儿女。 众人更像是吞了鸭蛋在喉咙口似的,惊诧地看着许秀琴他们一家三口。许秀琴不是说带一双儿女去大酒家吃大餐吗,怎么,变成一家三口都好像遭受了什么重伤似的,垂头丧气回来? 把本来坐在沙发上的小孩推下去,许秀琴和儿子女儿,三个人横躺在沙发上,好像死鱼似的,一动不动。 沈奶奶见儿媳妇进门连招呼都不打,论在自己家里都是不像话的,冲许秀琴叫:“出什么事呢?” 许秀琴现在听到老人家说话就烦,若是自己的妈多好,当人家媳妇就是苦命。如果是自己的妈见到自己这样子,肯定是赶紧嘘寒问暖,哪里会像沈奶奶这样像审罪犯一样冲她质问。可她如今,没办法理直气壮冲自家婆婆吼回去。谁让她把出门时,从丈夫骗来的五千块弄没了呢。如果老人家问起她怎么弄没的话,她总不能说是由于以为人家请他们吃饭,结果吃完才知上当受骗需要自己付款。被丈夫知道她一顿饭吃了五千块的话,哎,她要成全村人的笑话了。 说起来,她和儿子女儿是不止吃了五千,是吃了一万零几十。 本来,酒店请民警过来协调时,她和董云雅还各执一词,死活不肯为对方付这笔账。直到民警最终说,如果她们没能还钱,双方都必须面临行政拘留时,她和董云雅都是,不是怕坐牢,是怕民警接下来会通知她们的家属过来,到时候,脸都丢尽了。想她到了生死关头,都不肯打电话给沈佳音,无非就是怕被婆婆抓住把柄,以后别想在婆婆面前抬起头来。妥协后,她和董云雅一人支付那一万的一半。至于零头的几十块,酒店也不敢要了,作为送她们这群瘟神走的遣散费。 她脸一侧,埋在沙发里头,在眼角掉下了颗泪珠:心疼,真是心疼。心疼的不是丈夫的钱没了。是自己好不容易从老公手里骗到的这五千块,她本是打算在北京里偷偷给自己买些金银首饰戴的,回去好炫耀炫耀。结果,全成泡影了。 她巴不得拿把刀子,切腹,把刚吃进去的吓啊鱼啊,通通挖出来,换回她那五千块。 算什么?五千块吃这些东西,她希望是可以戴的永久的金银,不是吃完变成大便拉出来的五千块。 沈奶奶见儿媳妇老半天不答自己,而且又是躺在沙发里装着要死有活的,鼻子里一哼,转身就走。这三儿媳的脾气向来是这样的。如果和她论真,她更能装,不理不睬最好。 沈佳音对自家三婶的为人处事和沈奶奶一样了解透彻,看没什么大事,回身进厨房里继续洗碗。 被晾了下来的许秀琴一家三口,见过了会儿始终没有人关心的情况下,一个个自己爬了起来。 沈晓贵气冲冲地推了推一个坐在地板上看电视的孩子说:“给我去倒杯水!” “我为什么给你倒水?”那孩子问。 沈晓贵瞪着眼:“我告诉你,我今晚上真的和我妈和我姐在大酒店里吃龙虾!” “这有什么?佳音姐姐今晚也给我们买了龙虾肉,而且,有螃蟹,有北京烤鸭。” 许秀琴一家三口呆住了。紧接许秀琴不可置信地抓住那孩子的衣服,问:“你们在哪里吃的龙虾?” “在家里。” “胡说,在家里能吃龙虾吗?” 沈佳音那个抠门的,就知道是拿其它食物充当龙虾来骗小孩子的。龙虾能在家里吃吗? “是真的龙虾。”被许秀琴揪住衣服的孩子,不高兴道,“而且,是活的龙虾。听说在酒店都吃不到这么新鲜的。佳音姐姐做的,可好吃了,蘸的绿色的酱料说是芥末,好辣的。” 另一个孩子插上话说:“三婶不懂。现在市场上,酒店吃的东西也能买到。” 说的好像她许秀琴才是那个刘姥姥逛大观园的,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妹。 许秀琴却只知道,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自己一家三口今晚专门出去吃龙虾,自己掏钱,自己那五千块,花的岂不是更冤了。想到这里,她胸闷,两眼一黑,往后倒。 “妈,妈——”沈佳慧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许秀琴呼哧呼哧喘着气:这沈佳音不就是个抠门的,怎么可以,可以骗她自己花了五千块去吃龙虾,然后在家里请其他人吃龙虾?沈佳音,这是想活活把她气死的。 “沈佳音,沈佳音呢!” 许秀琴喊的大声,沈佳音没来得及回答时,沈奶奶先从房里冲了出来:“你嚷嚷什么呢?回来半句话都不说,想找佳音做什么?佳音碍着你什么了?” 面对婆婆,许秀琴半句声都不敢吭,可一口气全堵在心口,于是两只手对着自己儿子女儿的头猛打,说:“妈,我这是哪里喊佳音,我这是被佳慧和晓贵给气着,这两个不孝顺的,是要把我给气死了。” 沈佳慧挨母亲揍,倒是不敢吱声。 沈晓贵年纪小,不像姐姐那样能忍,挨母亲这不明不白的揍,一边逃一边喊:“奶奶,奶奶,我妈不是气我,是气佳音姐姐在我们不在时请你们吃龙虾。” “可你们自己不是在外头吃了龙虾吗?”沈奶奶好奇地问孙子。 “但那是花了我妈的钱。”答完这话的沈晓贵,自知说漏了嘴巴,在母亲杀人的眼神射来时,逃到沈奶奶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 沈奶奶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媳妇:“三媳妇,你挺有钱的嘛,带孩子出去外面吃酒店吃龙虾。” “妈。”许秀琴屁都不敢放一个,躲着老人家的眼睛,辩道,“你别听晓贵胡说,我们这是,被人请的客。我自己哪有钱吃这些东西。” “那好,你把你丈夫给你的五千块钱给我瞧瞧。” “妈,我哪里有五千块。” 沈奶奶猛地一跺脚,吓的全屋子的人都不敢做声:“你以为我是瞎的聋的吗?你老公有没有给你钱我会不知道?你不问问你自己以什么名义向你老公要的这五千块钱?说是这五千块钱是要来北京买东西孝敬我的,现在呢,现在你都拿它干什么了?” 许秀琴一双眼皮哆嗦着,手心紧紧抓着衣摆,那哆嗦也不知是因为害怕畏惧还是其它。 “你这五千块钱,不拿来孝敬我也就算了。可你要想想,你家里是什么情况。佳慧到这个年纪了,一不读书,二不找工作。你自己呢,整天只知道打麻将。我儿子一个人,是要供你们,一二三,连他自己,四个人,容易吗?” 许秀琴的手指往眼角一抹,转过脸,道:“妈,你儿子不容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容易吗?我嫁到你们家后,一天福都没有享受过。每天起早贪黑做家务活,给你们家生儿子生女儿。你非要计较的话,你为什么不说说你儿子是个男人吗?别人家的男人早赚到能给自己家盖新屋了,你家的几个儿子呢,大婶是跟你大儿子一块死的不提,你二儿子和我老公一样是窝囊费。二婶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你二儿子还得靠二婶经营的小卖部养活自己。你埋怨我,不如先埋怨你自己,生的都是什么儿子,是——” 在要把最后那个屁字唾到婆婆脸上时,猛然,在她和沈奶奶之间,旋风似地横出个人影。 沈佳音,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在她面前,和她对视着。 许秀琴眼下,感觉侄女的眼睛像侄女身上穿的绿色军装,仿佛拿着的枪口,对准了她心底里发虚的良心。她竟是把口张了半天后,吐不出话来。 “三婶,和,和奶奶道歉。”沈佳音道。 脸色很是平静的沈佳音,吐出这几个字,却像吐出子弹似的。 许秀琴用力地捏紧拳头。 沈佳音低眼瞧见她不甘心的手,说:“三婶如果不道歉的话,五千块的事情,我不仅会马上告诉三叔,还会告诉二婶和姑姑他们。” 抬起头,许秀琴用想吃人的骇人眼神瞪着她。 “三婶。你想好了,只要我一说,三婶你必然马上要被喝令回家。” 在北京什么都没玩呢,就让她回去? 被击中致命处的许秀琴,知道事到如今,把柄落在对方手里,这口气暂时必须吞下,道:“你好样的,沈佳音。我等着,等着你怎么让你奶奶不会因为你感到羞耻。” “三婶费心了。”沈佳音道。 这傻丫头,这一刻不口吃,害她压力好大。 许秀琴向沈奶奶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后,立马冲进了房间,房门一关不再出来。 母亲都这样了,沈佳慧和沈晓贵都躲到了角落里。 沈奶奶叹口气:五千块,不是小数目,就像她对许秀琴说的那样,老三家里经济不景气,五千块,够他们一家一年的伙食费了。 “奶奶。”沈佳音怕许秀琴刚说的那些话刺激到老人。 “别担心。”沈奶奶拍拍她的手,“她这些话,不是第一次朝着我说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当人家媳妇的事,我也是当人家媳妇的。她大概没想过,我当时给她公公当媳妇时,经受的苦比她多着呢。可哪里像她这样抱怨的。毕竟是自己选的男人,既然选了,女人一样得有担当。人家都说,我们中国的女人能撑半边天。” “三,三婶该去,该去找工作。”沈佳音皱着眉头道。 “确实,你三婶,如果不是整天和村里那些好吃懒做的在一起,能想到为家里,如果能做到和你二婶一样,我又岂会说她。如果你二婶说我,我肯定是一句都不会反驳的。可她不是你二婶。倒是你二婶,确实为人勤劳辛苦,替你二叔养着家,我敬重她。” “嗯。”沈佳音点着头。 沈奶奶的手抬起来,摸着孙女的脸,道:“佳音,你以后要是选了老公,记住,要和你婆婆好好相处,最少,要做个让你婆婆感到敬重的儿媳妇。” 沈佳音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奶奶说到好婆婆这个词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姚家的姚夫人。可能是她所遇过的可以当她婆婆年纪的中年女性,只有姚夫人吧。 夜晚,因为这里只有两间房,其中一间,已是被许秀琴一个人霸占了。沈佳音只好在地扳上铺起了床褥,她和几个孩子一块都在客厅打地铺,床要留给有风湿病的沈奶奶睡。 可沈奶奶初来乍到这地方,加上下午刚休息过,有许多话想和孙女说,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哄了几个孩子下去睡后,来到房间,看到老人家没有睡着,沈佳音走过去挨着老人家坐下。 沈奶奶趁这个时候,和她说起做护腿套要用到的布料。 沈佳音认真地听着,不时在手心里写下来增强记忆。老人家甚至拿了块毛巾,当做布料,演示起缝制的过程。 只见房间里的那盏台灯,发出的晕黄的光,在窗帘上孤独地勾画着她们两个的人影。 沈佳慧走到她们房间门口,伸进颗头,说:“佳音姐姐,我敲我妈的房间没反应。” “你妈气着呢,恐怕不知道要气多久。”沈奶奶扶了扶老花眼镜,道,“别担心。你妈很爱惜她自己那条命呢,不然不会只打你们不打她自己。” 沈佳慧听沈奶奶这一说,把头要缩回去。却是沈佳音看出了些端倪,叫住她:“你有什么事找你妈吗?” 沈佳慧马上把头转了回来,冲着沈佳音道:“晓贵说他肚子疼。” 沈奶奶和沈佳音一听,沈奶奶立马摘下老花眼镜,恼道:“这孩子,八成是被他妈带到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让你们在家里吃,你们都想着家里的东西哪有外面的好吃,是佳音骗你们,这下可好,你们自己受罪了。” 被沈奶奶说中心思的沈佳慧,悻悻的,跟在她们后面不敢说话。 沈晓贵在被褥上面,左右翻滚,抱着肚子,嘴里哼哼是在呻吟,额头冒出了几颗大汗。孩子们都醒了,站在周围,看着他生病的样子,一个个皱着眉头。有的害怕,有的则在心里说他活该。 沈佳音的手先伸过去,探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然后按了按他的肚子,感觉是胀气,吃多了。没有想拉稀,应该还不是感染。吃多的话,只要吐出来,就会好多了。她找到自己的军用挂包,里面刚好放了些家居便药。幸好她早料到孩子来的多,孩子大多贪吃说不定会出这种事,今天出门买菜时,在药店买了两盒便药。 给孩子喂了支藿香正气水,再在孩子的肚子上抹了薄荷油,慢慢地顺时针按摩肚子四周,给胃肠顺气。 沈晓贵本来嘴里哼着哼着疼的,渐渐的,觉得肚子上给他抚摸的这只手,比妈妈的手温柔多了,让他不舒服的肚子很快好转了不少,他睁开眼,见着沈佳音在他头上,连忙又闭上眼。 沈佳音对他这个动作,只是在嘴角轻微地笑了笑。 沈奶奶见着可就气道:“这臭小子,不知他妈怎么教的,都不懂得感恩的。” 被沈奶奶这一说后,沈晓贵皱着眉头坐起来,说:“我想上厕所。” 沈佳慧陪他到卫生间后不久,慌乱地跑出来叫道:“他吐了!” 沈奶奶见着又骂:“你不是他姐姐吗?他吐了你不陪着他,跑出来做什么?” 不用想,沈佳慧怕脏,哪肯陪弟弟站在里面,弟弟一吐吐到她身上来怎么办。可就是被沈奶奶说了,沈佳慧仍旧不敢进去。 沈佳音快速擦过她身边,进去后,刚好看到沈晓贵在卫生间里吐了一地,已经是站不起来了。她走过去,伸手穿过他腋下把他扶住,就在这一刻,沈晓贵抓住她衣服,一吐,吐到了她穿着拖鞋的脚上。 见都吐到别人脚上了,沈晓贵害怕。 沈佳音只是抓下在杠上悬挂的一条毛巾,给他擦把脸,问他:“站不站得住?” 吐是吐了,可吐了后,肚子立马舒服多了,呼吸也没有被胀气的胃给顶着了。沈晓贵点点头。 沈佳音于是将他扶到门口,让沈佳慧接住,再是自己回卫生间清理污秽和洗脚。 沈佳慧把弟弟扶到床褥那里,立马离开老远,刚她都看清楚了,沈佳音被弟弟吐了一脚。想想,该有多恶心。她一想都要反胃。 沈奶奶只好代替她,抓起被子帮生病的孙子盖好,同时一眼瞪向她:“对你自己弟弟都这个样,你爸妈以后不用指望你了!” 沈佳慧牙齿咬着唇,心里对老人家当着所有人面说她的这话,别提多恼了。 沈佳音简单洗了脚后,没闲着,走进厨房里。她知道病人吐了后肯定是胃内粘膜受损,需要喝点白粥。她打开煤气灶,将晚上大伙儿没吃完的粥热一热。 热完的粥装了一小碗后,她端到客厅。 沈奶奶把孙子拍醒。 沈晓贵喝了两口白粥,嫌弃都是白的,味道淡。 沈佳音拿来咸菜。 沈晓贵又说自己向来不喜欢吃咸菜,只想吃脆瓜。 沈奶奶骂他:生病了还挑三拣四! 沈佳音道:“奶奶,我,我到下面超市买。” “你不用就着他的!”沈奶奶说。 沈佳音摇摇头:“奶奶,他,他是病了,是病人,我知道,知道他不是耍脾气。” 沈晓贵低下的头偷偷抬起来,看了眼沈佳音。 沈奶奶看着孙子生病的脸色,只得叹口气,点了头。 沈佳音拿起钱包下楼。 沈奶奶追到门口,叮嘱:“佳音,下面夜黑,你小心些。如果路难走,不要去买了。” “奶奶。”沈佳音冲老人家笑笑,“没,没事的,就,就几步路。有,有保安。” 沈奶奶目送她消失在楼梯口,手一直抓着门框儿,一直看着。 超市离这里是不远,约两三百米距离。为了缩短时间,沈佳音用飞跑的速度。进到超市里,迅速找到货架上的脆瓜,拿到收银台付款。 在她前面,一名刚付完款,手里拎着两袋购物塑料袋的老大娘走出超市不远后,突然叫道:“抢劫了!” 现在是夜晚十点多了,超市里都几乎没有了客人。收银员和店员听说有抢匪,更不敢离开柜台。沈佳音跑了出去,一瞧,前面大概百米远,老大娘和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拉扯着手里的布包。这布包里面,肯定装着钱财等重要用品。 眼看老大娘死活不肯放手,男人亮出口袋里的一把匕首。 看到刀光,老大娘被吓到了,手一松。男人接住掉落的布包立即逃路。岂知刚跑到路口,迎面一辆车冲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紧跟,车上一名年轻人跳下车门,拦住要绕车逃跑的抢匪。 面对这好像已经插翅难飞的情况,那名抢匪却表现的极为镇定。只见又一束光,从路面上急速射来。马达声愈来愈近,在人们未看清楚是一辆摩托车时,那摩托车上的男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手里的刀光猛地朝那拦着抢匪的年轻人背后一刀捅了下去。 这一幕,来的是那么突然。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年轻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而抢匪被同伴接上摩托车后扬长而去。 小车上的司机,跳了下来,跪在年轻人身边,喊着:“小赵,小赵!” 车后门,另一名中年男人下了车,明显,他也是被年轻人失血的地方惊到了,在打开手机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拨打报警电话,而是向电话里说:“子业,你把急救箱带上,马上到我这里来!”(未完待续) 喜欢上她了 沈佳音跑过去,先扶起软腿的老大娘,接着亲眼看到了摩托车男怎么捅了年轻人一刀子。在所有人惊愕失措的时候,她已是快速折回了超市,从货架上拿下绷带和剪刀、毛巾,又指挥店员取来纸箱子。 每个人不自觉地跟着她指示做,此刻都没怀疑她会是医务人员的身份。 抱着绷带、剪刀和毛巾冲到受伤的年轻人身边,跪在伤者旁边的司机马上给她让开位置。这时候,与儿子打完电话的姚书记,见到突然出现像是医务人员的女人要给伤者处理伤口,眉头微锁,跪了下来,以沉稳大气的目光从伤者对面打量沈佳音。 小赵是刚调到他办公室工作的工作人员,是他负有责任的部下。现在小赵受伤了,他更不能让小赵接下来的伤情发生恶化。所以第一时间选择了打电话让经验丰富的儿子过来现场处理。 他微张唇,刚是要问这女人的身份。然而,很快他选择了闭上口。 从部队,到行政,他是看惯大场面的让,包括许多十万火急的急救场面。什么样是好的优秀的医务人员,他几乎只要看上几眼,能分辨个一二。 这个年轻的女人,从她跑到伤者身边时已经抱来的东西,可以看出是在处理伤者之前已经有过一番快速准确的思考和自我的判断,在专业上如果没有一定的快速反应力和底蕴,根本做不到这点。 是个有经验的医生。 于是,姚书记选择了在旁默默地守候,尽等这位女医生的命令。 沈佳音这时,是飞快地先摸了伤者的颈动脉和脉搏,确定有生命迹象,接着伤者可能是迎面摔下地表时撞击头部,导致眩晕。经过压眶动作,有轻微的反应。把伤者的头向一边侧,垫上一条毛巾,保持伤者呼吸通道的通畅后,她开始检查伤者中刀的伤口。 见是一把水果刀,刀应是插入了三分之一处,未穿透前后,但是论深度应该是已经刺入体内半截以上。这样的深度,伤及内脏的可能性很大。从伤口涌出来的血,染红了四周的西装外套和衬衫。她迅速用剪刀剪开衣服,以更好地判断中刀的位置。 伤者是背后中刀,背面躺着,摸到肩胛下角,平对的是第七肋骨,心脏是在第五肋骨到第八肋骨,刀尖插入的地方,要比肩胛下角下面下许多。以这个位置判断,应该是连心包都没有插到,而且出血度不像是伤及大动脉。就此可以简单判断,有可能是擦及肺底部。这样一来,不可随便拔刀,以免创处扩大。但是,只要固定住刀位,迅速转移病人可行。 拿起绷带缠绕,并固定刀口处,指挥人用纸箱垫在病人胸口下方,做进一步的平衡固定。 司机听说病人这样可以转移了,仍旧很担心,问:“可以吗?” 姚书记低头,望下表,琢磨刚她的临场判断和采用的急救措施,一共方才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救护车可能都没来得及从医院出发呢。生命在于速度。这时候若能把小赵安全送去医院,肯定比等救护车来才动作要好。 他信得过她,就凭她刚才快速利索的一串动作。 看了司机一眼,道:“老王,不要说了,赶紧打开车门。” 领导都发话了,王司机不敢再二话。 姚书记回头,问沈佳音:“需要我们怎么帮忙吗?” “要几个人,一块平稳地抬。”沈佳音指挥道。 这抬病人有技巧的。如果在转移过程中发生任何一点微小的过失,会致使病人进一步伤情加重,乃至危害到生命。让一人扶头,一人扶腰,再一人扶腿。沈佳音亲自用手护住病人中刀的胸口处。 在这样抬动的情况下,小汽车后座狭窄明显不利于操作。超市开来一辆小货车,打开了没有装货的宽敞的后车厢,在上面简单铺了条毯子。不会儿,几个人齐心用力将伤者转移到了小货车上。 超市的司机问去哪个医院。 每个人都看着沈佳音,有这样一个高明的医务人员在,当然最好是去这个医务人员所说的医院最好。就是本来想开口把小赵直接送往儿子所在单位的姚书记,此刻,都是只先看着沈佳音,等她抉择。 沈佳音没有多想,自己的单位本身离这里并不远,报出:“XXXX研究所。” 听名号,这是部队的一个单位。每个人,这会儿方是察觉她可能是军人。每个人更是以钦佩仰慕的目光看着她。 姚书记的心口却是被一震之后,胸口涌起了阵阵复杂的滋味:这单位,不就是他儿子的单位吗?可谓是有点阴差阳错。 于是在陪病人转移过程中,他打电话给儿子,告诉儿子不用到现场来了,他们已经把病人直接送往他的单位。 姚爷此刻正好是把车刚要开出大院门口,听父亲这样一说,立马转了方向盘。 沈佳音出来时匆忙,没有带手机,借了别人的手机打电话回单位说明情况。 值班人员接到她电话后,冲进办公室叫医生。 冯永卓一边接着姚爷的电话说有病人送来,一边听这边报告说沈佳音送了个病人过来,脑袋懵了阵:“这么巧?!” 他倒是没有想到会是同一个病人,只是想会是两个急诊伤患同时送来,连忙把所有在场值班的,能动员的都动员起来。 沈佳音送的病人先到了。冯永卓考虑到姚爷亲口嘱咐的病人,想是不是让其他人去接,结果当他看见病人送上来时姚书记跟在旁边,更是一愣。 “姚,姚书记。”冯永卓迎上去后,像个小学生站在姚书记面前,手足无措。 这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并不知道姚书记是谁。冯永卓是跟姚爷久了,才能知道姚爷家庭的秘密并见过姚爷的爸。众人看着冯永卓对待姚书记的态度,都显露出吃惊的神态。毕竟,冯永卓在这单位里,也算是个除了两爷之外,很嚣张的一个人了,对谁都不怕。 一双双吃疑的目光,聚焦在姚书记身上。 这个,风度翩翩,只是穿着简单灰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姚书记与儿子一样美丽的眼睛,轻微地眯了眯,冷静沉着地对冯永卓说:“麻烦你了,小冯。他是我办公室里的一位同事,路遇抢匪,接受我命令见义勇为时受了刀伤。幸好在现场,有这位女同志的帮助,把小赵及时快速地送到这里来。” 跟随姚书记这句“女同志”,冯永卓和其他人,望到了两手一直守住病人刀口处的沈佳音。 冯永卓和众人的压力一下大了。姚书记的话很显然,人家沈佳音是把伤者安全处理后送到这来了。接下来,如果他们没有处理好,责任就是他们的了。 这傻丫头,果然是为了给他冯永卓增添压力才来到这里的。冯永卓在心头嘀咕,却没忘时间宝贵,快速走到伤者旁边,问:“什么情况?” “病人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刀尖可能伤及肺叶,好在出血量不大。”沈佳音说。 冯永卓听她流利地说出专业的判词,眼睛里微微浮现出惊愕:这孩子,怪胎,居然不口吃了。 沈佳宜见他没反应,继续说:“冯医生,是不是送CT室拍片确定位置,再送手术室?” 她都能把他该说的话都说了,冯永卓只能是点点头,命令道:“先打上静脉输液管,马上送CT室,同时手术室做好准备,要备五百毫升以上的红细胞和血浆。” 一群人立马动作迅速地将病人送往CT室。 姚书记是一边焦急地等待病人的消息,一边看着表,疑问儿子的迟到。 姚爷开车到这里,按照往常,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分钟的时间,哪怕中途全撞上了红灯。大概姚爷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他平常不开自己的车光蹭别人的车,现在报应来了。车子刚开出大院五百米的地方,抛锚了。对于一个平常不爱开车的司机来说,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饶是很自以为是的姚爷,都只能是束手无策。 打电话让弟弟穿上外套赶过来帮他看着车子,叫拖车来拉,另一方面,当然只能是站在路边指挥其他车辆绕道而行以免发生车祸,直到他弟弟到场替他的位置,他才可以打辆出租车赶去单位。 没想到的是,这夜晚深了,这附近出租车极不好打。打不到车的情况下,他一路跑着来到单位。等他找到姚书记的时候,老王司机告诉他,病人已送进手术室了。 “据初步判断,只是伤到肺叶,小冯说手术不难,他亲自进手术室帮小赵处理了。”姚书记看儿子跑的满身大汗,从口袋里掏出条干净的手帕递给他。 “不用了,爸。”姚爷随意拿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小冯技术不错,交给他没问题。” “嗯。”姚书记在这一刻调侃下儿子,“我也觉得比你现在满身汗臭味想进去手术室好。” 姚爷撇过脸,龇下牙:今晚他是撞邪门了,这样一连串倒霉催的事都能被他撞上。 说回来,他爸把小赵送他单位是肯定对的,但是,小赵伤成那样,他爸又不是平常百姓,应该知道不能随意转移病人。 听儿子问及,姚书记眯眯眼,说:“现场,刚好有你们单位的人,是她出手相助,小赵才得以这么快平安地脱险。” “谁?” “我后来到这里问了你们这里的人,才知道她叫沈佳音,是刚来不久的新人。不然,我不至于连听都没听过你底下这样出色的人。” 阴差阳错,这傻孩子竟然遇到他爸了,而且救到他爸的人。瞧他爸这口气,对她是赞不绝口。要知道,他爸坐到这么大的官,要姚书记亲自开口去赞扬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说,年纪轻轻已是个女少校。我看她,动作利索,专业知识扎实,反应快速,指挥起来,临危不乱,有种大将风度。比你妈年轻的时候在部队,更出色。是个少见的很有英雄气概的女军人。” 姚书记这是把傻孩子夸到比自己老婆都厉害了。 那是姚书记刚好没有遇到这傻孩子口吃的时候。 姚爷不自禁地拿手指挠了挠额头。老实说,听他爸这么夸她,他自己都不知为何,竟为她感到一点点的害羞。 “怎么?”姚书记看他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不满地皱起眉头,问,“我刚说沈少校的地方,有什么不是吗?” “没有。”姚爷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见儿子竟然和他玩起了玄乎,姚书记愣是皱了会儿眉。按理来说,儿子不像是会在这种事上和他玩玄乎的人。而且儿子给他这感觉,怎么感觉儿子和这女的,好像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姚书记射来的目光像是审问似的,沉甸甸地压过来,姚爷都快捂住自己胸口,跑其它地方喘口气。 她在他爸面前的印象这么好,他是舍不得破坏一丁点。 手术进行的很快,因为不是很严重,用了大约一个钟头的时间后,冯永卓走了出来汇报手术成功完成。病人被送进了监护室监护。 姚书记握了握冯永卓的手说感谢,其实,他很想再感谢另一个人,问:“沈少校呢?” “手术进行完,她还要做其它善后工作。”冯永卓说。 “喔。”姚书记应了声。 其他人都看的出来,姚书记这是注意起沈佳音了。 被举足轻重的大领导关注,对沈佳音来说,绝对是从天而降的贵人。今晚刚好也在这里值班的卢小嫚见到,妒忌的要死:这傻孩子,怎么运气这么好?要知道,姚书记不止是大领导,而且是姚爷的爸。 想进姚家做姚爷媳妇的女人,第一关要过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 警察在现场勘查之后,来到这里问及病人情况,并且和姚书记做笔录。小赵的家人在外地,姚书记决定征求小赵本人的意见后,再决定是否告诉其家人。总之,姚书记暂且回不了家,在这里忙碌着与警察沟通,再到病房里看看病人情况。 姚爷因为当时没有在事发现场,帮不上父亲什么忙。他干脆走去办公室,和冯永卓聊起手术时的情况,帮父亲解忧。 冯永卓说:“沈佳音处理的很好,所以送来时,失血量不大,只在术中输了一个单位的红细胞。现在在输血浆,应该问题不大。” 这孩子的能力,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姚爷把手摸到下巴上琢磨着。 “姚科。”冯永卓见没有其他人在,偷偷问起了姚爷一些私密问题,“她当时高考,是不是因为那个嘴巴的缘故,没有被医生专业录取?” 姚爷眉梢一勾,道:“具体原因,我都不知道。你们把你们的嘴巴管好一点,不要胡说八道。再说了,她嘴巴那样怎么了?” “那是,她今天送病人来时,一点口吃都没有。我都快怀疑她平常口吃是不是装的。”在得到领导不悦的一眼后,冯永卓嘻嘻哈哈道,“我知道她不是装的,只是对她偶尔很不一样的表现很吃惊嘛。” 在姚爷看来,那孩子固然偶尔表现出非凡的能力能让人眼前一亮,不过,平常那样子,说起来一点都不惹他厌恶。 唇角略勾起,是笑意不经意间,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在唇角展开。 冯永卓吃惊地见着他神游了,更不敢说话。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走了进来,和冯永卓说:“冯医生,有空吗?” “什么事?”冯永卓问。 “沈佳音不知什么时候擦伤了手,在手臂的地方,有一道口子,有一些深,可能需要缝两针。刚好其他医生都没有空。” 对方这话刚完,身边擦过一阵风。冯永卓见是姚爷冲出去了,连忙埋头快脚跟上。 沈佳音坐在治疗室一张凳子上,手边放着创伤包,里面有针有线有钳子有镊子,消毒水都准备好了,只等有人来帮她缝两针伤口。哪知道这一等,竟是有些遥遥无期。本来,她可以自己缝的,无奈伤到的是手,她一只手不能操作。等半天,似乎没有人愿意来帮她这个忙。她心里多少清楚是怎么回事。比如卢小嫚那些,是巴不得她出事才好。另一些人,则恐怕是不想惹到她这个麻烦。 她是两爷带来的人,是两爷的心肝宝贝。要是不小心给她缝出个什么毛病来,岂不是要背黑锅。 手里抓着的纱块往出血的伤口压着,可是光靠压迫是止不住血的,而且,压久了对里面的血管神经都不好。 她皱着眉,打了最坏的主意,自己缝。 当她抓着持针钳去夹枚角针时,一个冷丁的声音突然在她头上冒起:“沈佳音,你以为你自己有三头六臂吗?” “首,首长?” 傻孩子回过头看见他的瞬间口吃,是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吓到了。 她并不知道他来,更不知道他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儿子。 拖来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伸过去的手握住她的皓腕。这一握,她盈盈的手腕儿是那么的小,好像禁不起一点力气。这让他不觉之间语气都柔了起来:“我看看伤口。” 她没吱声,两只眼瞪的有些圆,看着他。他是靠的那么近,他油黑的头发在她眼前低下来,是随时要碰到她脸颊。从这样一个角度,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完美如雕塑刻画的五官。 呼吸,像是滞住似的。心脏,都快罢停了似的。 她睁眼睁眼,像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似的,一只手,摸到胸前衣服的扣子。 他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抬头,方才发现她身上穿着家居服。好笑的是,她家居服上印着是头BB熊。 唇角不由勾了勾:“沈佳音,你真是个孩子。” 听见他这话,她眉尖微蹙,侧过脸。 这孩子居然不高兴了? 令他要继续笑的唇角平了下来。 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口,说:“是要缝两针的。有过什么药物过敏吗?对麻药过敏吗?” “没,没有。” “没有那就不试针了,给一支利多卡因。” 在旁帮手的冯永卓,立马将吸好的利多卡因递给他。 把针尖插入伤口周围的皮肤做局部麻醉,抬头,见她眉头皱都没皱的。他心里想,莫非这孩子经受过巨大的创痛,不然忍耐力这般好? 等麻药起效,缝这两针对他来说,绝对是小儿科。轻松用镊子夹起皮肤,两针穿过去,剪掉多余的线,观察伤口紧密没有渗血,覆上干净的敷料。前后至多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 可就这么一阵功夫,她的脸突然苍白了。 等到他发现不对的时候,脱掉手套扶住她下巴,她竟然在他面前骤然闭上了眼皮。 一刹那,他的手,他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沈佳音,沈佳音!” 叫了两声,她没有一声反应。 四周的人,冯永卓等人,一样大惊失色。 姚爷把她从椅子上抱进怀里后,直奔抢救室。 先是担心是麻药过后的过敏反应,打了抗过敏针,不见效果。后来看见她出汗比较多,有人提议是不是虚脱,测了血糖发现血糖低,给推了葡萄糖,慢慢,症状似乎才缓解了过来。 掌心,摸掉她额头的汗,在看见她微微动了动眼皮时,他心头好像是一块大石头咚的落地。 把掌心握起来,收住,发觉全是汗,已若潮湿的海水。不是她的汗,是他自己的。 指尖,发麻,神经末梢,停不住的哆嗦。 “姚科。”冯永卓看他好像站不稳,骇然,走过来要扶住他。 “你在这里,我到外面坐会儿。”摆摆手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冯永卓看着他像是拖着腿走的背影,很是吃惊。 姚爷坐在病房门口外面的长板凳上,低头看着自己两只发麻的手。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前所未有。他刚才手在抖,以至于要拿听诊器给她听听心跳的力气都顿然丧失了。等于说,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能力突然间丧失了。 曾经,他听过自己的老师说过这样的情况。老师说自己站在他家人开刀的手术室里时,主刀不是自己,自己依然全程抖得像秋风落叶,压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给家人开刀的场景。因此,做医生,最怕自己家人生病。 他是想,都没想过这种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他身体不好的爷爷奶奶,他父母兄弟,都是生过病的,每次,不是为了方便都叫他来看。他从没有感到过异常。 奇怪了? 为什么会面对她会呢? 姚书记早在听到这边有动静的时候,有些担心走过来看,结果,给他看到了儿子这一幕。 儿子坐在椅子上仿若失了神的,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 姚书记眉头皱紧了,拿来电话,拨了出去。 君爷在家里,本是收拾完东西,准备就寝了。白露抱着征征。今晚小包子不知怎么回事,哄了再哄,却一直睡不着。 “是不是在妈家里今天白天睡多了?”君爷看着自己两只睁着两只乌溜眼珠就是不睡的儿子,微板起嗓子说。 小包子被爸爸喝,把小头埋进妈妈怀里。 “他哪里能懂得什么?”白露笑着,抚摸儿子脑瓜。 “他不懂,但他知道吃。”君爷对小孩子,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哪怕是自己儿子,“吃多了,贪睡。你该庆幸,他没有吃坏肚子。” 有个医生爸爸,好讨厌,好像连他肚子里的蛔虫都能知道。小包子在妈妈怀里使劲摆着头,委屈地皱鼻子。 白露忙安抚儿子,一边说:“妈照顾孩子有一套,不会让他多吃的。” “我妈那性子我会不知道?孩子想吃什么,她就尽可能做什么。以前欢儿就是,要不是我出声,欢儿到现在,一堆挑吃的毛病都别想改掉。”君爷对自己母亲的缺点,照样不客气,接下来教育起了老婆,“白露,你想讨好我妈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纵着她溺爱小孩。” 白露向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后,回头对老公,仍是不硬不软地笑着。做人家媳妇可是容易,哪怕婆婆对她再好,终究是婆婆,得哄着。 接到姚书记的电话,君爷有些意外:“干爸,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陆君,恐怕需要你来一趟。子业他,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姚书记在电话里简要地说明今晚发生的事。 听说是这么一回事后,君爷当仁不让,应道:“行,我马上过去。” “子业出事了吗?”老公通电话时,白露一直在旁边听着,问。 君爷心里琢磨着姚书记所说的情况,和老婆说:“具体,我要到了那里再了解。” 哪知,白露突然道出一句:“是和沈少校有关吗?” 穿上外套的君爷,回过头来,看着她,声音有些严厉:“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不。”白露摇摇头,“现在暂时,没有查出什么。只是觉得,桑虹好像有事瞒着你们。但是,又觉得不像是坏意的隐瞒。” 这就是让他们感到艰难的地方了。如果对方不是坏意的话,是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他们不可呢。 开车到单位,找到了坐在凳子上发呆的兄弟。一只手拍上兄弟肩膀。 姚爷抬起头见是他,问:“你怎么来了?” “不要问我怎么来的,倒是你,是怎么回事?” 姚爷微微张唇,又闭上。让他怎么说?说他刚是被沈佳音吓掉半条魂?这么说,岂不是不合情理? 他究竟是怎么了?被这孩子给影响到内心里都有了。 俯视他这个样子,君爷突然低到他耳边,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未完待续) 超级可怕的沈佳音 君爷眯了眼。只见他这话说完,对方并没有像他意想之外跳起来与他辩驳。于是,他继续往下说:“子业,你最好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你这个样子,可是我以前都没有见过的。你追李老师时,我没有见过你如此的失魂。囡囡出事时,你担心归担心,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姚爷全身上下微震:原来,自己在他人眼里,早已是这样。所谓旁观者清。他对她莫非真是动了感情?可他向来不是只把她当做孩子吗? 两只交叉的手抵住额头。 君爷走进了病房。 冯永卓等人见他突然出现,同样很讶异。 “什么情况?”君爷问。 冯永卓道:“可能是之前失血加上劳累,出现了虚脱症状,推了葡萄糖后慢慢好转了。”说的时候,眼睛一角,瞥到外头坐在板凳上的姚爷。 君爷是垂下眼,审视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沈佳音的眼皮慢慢地打开,仰头,见着一张冰冷若霜的面孔,本能地手指揪住被头,张唇:“陆,陆——” “我只是听说消息来看看你,不用紧张。”冲着她,冰冷的唇角似乎是微勾出点安抚的笑意,“好好休息。你今晚是大功臣。”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反倒没有因为他这话感到松懈。这个男人说话,总是带尽玄机。她知道的,她清楚的。他比外面坐着的姚爷,同是爷,却危险多了。 她平稳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孩子,印证了姚书记一句话,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沉稳得当,像是天生具有的气质。 浓眉稍是夹紧,望向冯永卓:“看好她。” 这是第二个首长和他说这话了。冯永卓心想,单位里面哪个人能像她得到这样的待遇。肃立,谨慎地答:“是的!” 含住下巴的君爷走出去后,是去找姚书记了解其它的情况。 沈佳音在枕头上靠了会儿后,感觉好多了,坐起来。 外面有个人拿着她在响的手机经过走廊,被姚爷拦住。 “是沈佳音的电话。” 姚爷站起身,根本不需多想,伸出手接过她手机,按下接听。 “佳音,佳音!”手机筒里传出女人如雷咆哮的巨吼,直让姚爷皱眉头,只听那女人的语气继续像是杀猪似地咆哮,“你跑去哪里了?说是要去给晓贵买脆瓜,是去到天涯海角买吗?” 冲着手机发脾气的是许秀琴。沈佳音出门不久,她终于是被屋里的动静闹醒了。爬起来,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儿子病了。 沈奶奶正好借机说她,尽是带孩子出去吃不干净的东西,花钱又招病。 许秀琴被婆婆说得闷了一肚子火。 沈奶奶接着担心起孙女夜晚出门会不会遭意外,忧心忡忡时,对许秀琴又是一顿骂,说是他们母子牵累沈佳音。 许秀琴在婆婆的催促之下,打电话给侄女,之前,因沈佳音一直忙着救病人,没能听到手机响。她整整打了十几通后才拨通的电话。 姚爷心想这应该是沈佳音来北京的家人了,说:“我是佳音的首长。佳音在路上遇到意外,帮助受伤的伤员送到我们单位来处理。现在一时走不开。” “意外?”许秀琴捂着手机筒,背着婆婆走到边上,若是被沈奶奶知道沈佳音真是出门遇到意外,更要把她和儿子给念叨了。 “不是她发生意外,是其他人出了意外。” 听姚爷的嗓音真是悦耳舒服,许秀琴迟疑:“你是——” “我是佳音的首长。” 那就是大官了,可以制住沈佳音的大官了。许秀琴心眼里立马生出一计来,道:“佳音的首长是吗?我是佳音她三婶。我们佳音的事,有劳首长照顾了。这孩子,在我们村里,天生有点儿缺心眼。” 口吃的孩子,在某些地方被叫做缺心眼。 姚爷听见有人这么说这个傻孩子,明显不悦:“沈佳音她没有缺过心眼。相反,她心眼很好。” 这傻丫头,在这位首长的印象中似乎很好。 许秀琴牙痒痒的。 沈奶奶这时候趁她不备,从她手里抢过手机,说:“是佳音的首长吗?” 听到是个老人家的声音,八成是那孩子口口声声中最尊敬的奶奶了,姚爷眉角堆了点笑意道:“是的,奶奶。” 这位首长的语气很好,听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沈奶奶一颗星可谓咚的落地,说:“首长,你好,我是佳音的奶奶。希望,希望我们佳音没有给你们添过麻烦。” 老人家,比刚刚自称小不点三婶的那个女人,不知好多少倍。光是听这说话的声音,都知道是很心疼沈佳音的人。 姚爷说:“奶奶,不用担心。佳音没有给我们添过麻烦。她是我们这里,一个很优秀的兵。” 这是夸她孙女好呢。沈奶奶激动时声音往上飙,直道:“谢谢,谢谢首长。我教育过佳音,要她好好干,不要给你们抹黑脸。” 许秀琴在旁边用力地拧着衣摆,眼瞧老人家高兴得像喝了喜酒似的,接下来恐怕又会拿沈佳音来比她家,来说她和她两个孩子怎样怎样不争气了。 沈奶奶挂了电话,脸色兴奋地布满潮红,想自家孩子是被部队首长夸,这是一件她来北京后最值得她骄傲的事情了。 沈晓贵看她说完电话要走回自己房间,开口:“奶奶,佳音姐姐买的脆瓜呢?” “买什么脆瓜?只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娇生惯养的。你佳音姐姐现在是在忙大事。你要向你佳音姐姐学习,凡事要懂得艰苦,忍耐。”老人家教训完孙子,回自己房间了。反正沈晓贵都已经不吐了,肚子不疼了,啥事都没有。 沈晓贵被老人家一说,别提多委屈了,他明明是病人嘛。 许秀琴胸口堵着一口气,凶狠的目光直瞪着老人家的房门。那样子,让沈佳慧看着都害怕。 沈佳音倒是没有忘记要给沈晓贵带脆瓜,沈晓贵再怎么调皮捣蛋的一个孩子,她首先想到的是病人。救死扶伤是她身为医务人员身为军人的义务。有什么措施要教育沈晓贵的,等沈晓贵病好了的话,有必要时,她照样不会客气。只是沈晓贵现在是病人。 她歇了会儿后,感觉自己身体无大碍了,工作干完了,准备穿上鞋子回家。 冯永卓拦住她说:“你别乱来。两领导都交代了,让你今晚在这里观察休息。” “冯,冯医生——”她抬头诧异地看着对方较劲的样子,“我,我已经没事了。你,你不用在这里。” “口吃了?”冯永卓吃惊的是她口吃的毛病回来了,“看来你真是恢复正常了。” “是——” “是也不行。领导交代着呢。要我今晚在这里好好照看你。”说完他搬张凳子在她床边坐下,双手抱胸,昂起下巴睨着她。 姚爷走回来时,正好瞧见,切,咬个牙齿:这死小子,他是让他像看罪犯一样看着她吗? 直走进门,走过去后,一脚扫向冯永卓坐着的椅子的两条腿儿。冯永卓像蚱蜢似地跳起,往旁边一站,兢兢战战的。 “你做什么呢,冯永卓?她是不是你同事,是不是你战友?对她说话用这种态度!你这小子是不是皮欠揍?是不是等着我修理你!” 冯永卓劈头盖脸挨着领导的一顿训,屁都不敢放。 姚爷说完这顿话,心里某处仍顶着,看着他,说:“我这是不明白你们是怎么了?她是哪里惹得你们厌恶,非得这样对待她了?” “姚科,上回我已经说了,我没有讨厌她。” “你没有讨厌她你为什么这样对她说话?” 哎!冯永卓侧过脸,拿手用力地拧一下自己鼻子:他这只不过是和她开开玩笑。再说了,姚爷平常不是常和人家开玩笑吗,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来,只要触到和她有关的,姚爷都会变成另一个人了。 见他半天不吱声,姚爷狠瞪了他眼。 是个识务的,都清楚是时候该自己退场了。冯永卓找个借口后爽快地退了出去。 沈佳音看着他溜了,不知怎的,差点想开口让他留下来。眼瞧,房间里,只剩她和领导两个人。她这胸口砰砰地跳,好像之前那会儿。 “沈佳音,不舒服吗?”斜眯下眼,看她拨衣服纽扣的手指尖,虽说有茧,但手型很好看。这孩子,其实不能说身为女人却毫无可取之处。 他揪起撮眉,目光是不由自主地往下瞧,瞧到了她胸部。看了会儿,她好像没有察觉,与他愣愣地直对着眼。他的脸,反倒要臊了。这孩子,什么时候都让他感到犯罪。 咳了声嗓子,他装模作样地说:“我刚刚和你奶奶通过电话。” “奶,奶奶打电话,打电话过来了?”听说是老人家操心,她焦急地把身体往前探。 他微笑地伸出只手,按住她肩头,道:“别紧张。我没有告诉你奶奶你低血糖的事,只是告诉你忙,可能明天才能回去。” 被他按住的地方,蓦地像着了团火似的,她觉得自己脸上要莫名地着火了,低下头,说:“是,谢谢,谢谢首长。” 英长的美睐眯了眯,他的目光落到她脸颊上飞升的两团霞云,鲜艳欲滴,唇角微微一勾:这孩子难道是害羞? 君爷在小赵的监护病房外面找到了姚书记。 姚书记看到他来,很是关切:“去看了子业吗?” “先找到子业,和他说了两句。”君爷说。 “你觉得怎么样?” 姚书记扬眉口里说着的这话,俨然是话中有话。 君爷唇边都压不住泛起一丝笑意,道:“干爸很喜欢我们单位的这位沈少校吗?” “我是喜欢。不说她有没有救小赵。她做事的风范,我很喜欢。”别看姚书记平日里斯斯文文,好像是沉默是金的男人。到了关键时刻,该表态时一点都不含糊。不然,怎么能担当起第一把手的重任。 眼见姚书记在说起沈佳音的时候,眼里都是笑。君爷心里微有惊讶,因为据他所知的姚书记,真心极少这样赞赏一个人。比如说即使夸他妹妹蔓蔓的时候,不能排除姚家和陆君两家关系在内的因素。沈佳音,却是和姚书记可以说是完全的素昧平生,能得姚书记赞赏实属难得。为此,他都快怀疑起其中有无其它的因素了。 见着干儿子沉默是话中有话,姚书记笑笑,说:“其实有关她的事,我后来记起来,好像在家里有听你干妈唠叨过。说是个超级可爱的孩子。” 原来姚书记不止看到了沈佳音能干的一面,也听姚夫人说过了她平常另外的一面。君爷更是犯疑:“干爸——” “陆君,你老婆白露呢,一直我都很喜欢的。因为她做事精明,可是在家里人面前,不精明,尤其在你面前可以说傻的一塌糊涂。我们都说她是前世欠了你的。但是,你看,现在你不是很好?你现在,也应该是喜欢上她了吧?” 面对姚书记精明的笑眼,君爷不好打谎语,说:“我只知道,没有比她更合适我的女人了。所以,她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不亚于我自己这条命。” 这个别扭的孩子,这不就是爱吗?偏偏说不出口。说起来,自己儿子和干儿子一样,在这方面都是笨蛋,典型的笨蛋加别扭。 姚书记在心里笑的很欢,笑到眉眼都展开了,是想起自己对老婆这个爱字,好像只有老了的时候才说的出口。 相较而言,陆司令当年追陆夫人的时候,可算是够大胆够明目张胆的,爬着墙头偷窥人家洗澡被岳丈抓住,还能大声告白。陆司令这点风范,儿子没继承,却是女婿蒋大少继承了,怪不得陆司令是越看女婿越欢喜,比自己儿子还喜欢。 当然,不能说不说个爱字,就是不叫爱。社会上,很多口口声声说爱的人,不也是背地里做些阳奉阴违的事情。以他和陆司令不同的个性,他是比较喜欢在心底里默默为自己爱的人奉献一切的孩子。因此,他喜欢白露。同样的,这个嘴巴不灵巧但是有一颗很好心肠的沈佳音,立马博得了他的欢喜。最重要的是,他看出来了:他儿子失常了。 “今晚子业可能会留在这。我回去和他妈说一声。我的司机我让他留这里陪小赵了。你开车送我一块回去吧。”姚书记说。 “行,干爸。”君爷一口答应。 两人一块离开,一边走,一边姚书记不忘为他愿意跑这一趟的事说声感激。 君爷说:“干爸,我和子业情同手足。我们两个,其实比自家兄弟更亲近。你这句谢字,对我来说真是没有必要。” “我知道你们两个好。所以在你们选女人的时候,更是担心这点。希望你们两个各自娶的女人,都能合你们一帮兄弟的眼睛。我听说沈少校是你极力挖过来的,我就可以放心了。”姚书记说。 君爷在想了下后,并没有选择把沈佳音藏有秘密的事告诉他。再说,什么事都好,最主要的是男女双方品德怎样。他看的出来,沈佳音这个傻丫头,对他兄弟那份感情,是全心全意,眼里只有他兄弟一个人。这点,比李含笑适合他兄弟。他兄弟其实在感情上和他一样,是个被动的。 坐着干儿子的车回到大院,刚好在下面遇到了小儿子。 姚子宝是帮大哥把抛锚的车善后工作做完了,方才回家。没想是遇到了老爸,站住了脚,叫:“爸,你怎么坐陆大哥的车?” “你爸的同事受伤了,送到你哥单位。”姚书记见没外人在的时候,是很喜欢牵拉着儿子的手说话,一只手像好兄弟般勾搭住小儿子的肩膀,发觉小儿子的身高都赶上自己了,眉角满意地扬了扬,问,“你妈睡了没?” “我和哥都出来了。妈应该没睡。”姚子宝感觉到今晚的父亲有点儿异常,吃惊地回答着。 父子俩进了家里时,果真姚夫人在客厅等着他们爷俩。看到是老公回来不见大儿子,姚夫人站起来问:“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子业呢?” “感情我这个老公抵不上你儿子。”姚书记脱着皮鞋和老婆开玩笑。 姚夫人“哎”口气,眉飞眼笑地和老公拌嘴:“那是,不然我生儿子做什么。” 姚书记正好要和老婆商量大事,径直牵拉老婆的手回卧室,交代:“听说沈少校的家人到北京来了。你有空,去会一会,看是什么情况。” “沈少校?” “你口里的小佳音。” “喔,小佳音啊!”姚夫人醒悟过来后,飞快地向老公眨眼睛问,“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认识小佳音了?” “就今晚上。她出来超市买东西,正好救了小赵一命。我看得出是个好姑娘。” 难得,老公欣赏!姚夫人高兴地拍拍手:“我明日马上找人去打听。” 姚书记看老婆兴奋成那个样子,不忘提醒:“你不要动作太大了,以免惹得子业反感。” 说到儿子那棵朽木脑瓜,姚夫人皱着鼻子说:“子业他,真该拿把锤子,用力敲打敲打。明明紧张成那个样了,倒是装起什么领导风度绅士风度。这男人追女人,如果处处讲风度,女人早跑了。” 耳听老婆的话有些出格了,姚书记说:“绅士风度是需要的。她是他部下,他作为领导不能徇私。” “得了吧,你们爷俩。”姚夫人撇了撇嘴,不和老公辩驳了,进浴室去给老公放洗澡水。 冯永卓例行地巡视完病人,要去睡觉前,特意到沈佳音那里偷偷地探一眼。结果,见着床上的沈佳音不知睡了没,却是坐在床边的姚爷像是打起了瞌睡虫。姚爷的身体是歪着歪着,快歪到人家床上和姑娘躺一块了。他大吃一惊,急急走进去,站在姚爷背后,嘴巴圆缩着“嘘嘘嘘”。 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尿嘘嘘,姚爷猛地坐正了身体,掉回头,看是冯永卓在搞怪,怒道:“你这做什么?” “姚科,你在这里睡不好吧。明早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很多人看见肯定会说你徇私。”冯永卓说着拍拍自己胸口,“我代你在这里守着,保准没人敢说话。” 当即一只手伸过去,将冯永卓这张拍马屁总拍不到位置的嘴巴拉扯着,姚爷咬牙切齿地说:“冯永卓,你这张烂嘴。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了,没能学会高大帅那张嘴巴的话,最好拿针给你自己缝上。” 话虽这么说,看到她睡着了。他倒是怕一点动静会吵醒她。于是拉着冯永卓直接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再给冯永卓一脚:“吩咐人,今晚上不要随随便便进去打扰她了。” 说罢,回头,是通过房间的窗户再望进去一眼,真切地看着她是睡着了。他这才走开去找床睡。 第二天清晨不到六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沈佳音找了个机会赶紧揣上钱包穿上拖鞋,飞奔回家去换衣服。 沈奶奶昨晚上因被首长夸后,睡的香甜,没听见门铃声。沈佳音见门打开后,是抹着睡眼的一个孩子,问:“奶奶在睡吗?” “嗯,都在睡呢。” 听说都在睡觉,沈佳音蹑手蹑脚走进屋里,看一排孩子躺在客厅里,确实都在睡。她看到了在中间打呼噜的沈晓贵,明显这孩子的肚子是没事了。可是在沈晓贵身边,她没有看见沈佳慧。正感觉奇怪,她看到了许秀琴的房门像是开着的。 这对母女出去了? 沈佳音皱皱眉,在听到楼道里有声音时,推了推那给她开门的孩子继续躺下去睡,自己是脱掉了拖鞋拎在手里,以飞快的速度闪进了卫生间。 不会儿,客厅传来钥匙插进钥匙孔扭转的声音。接着,是沈佳慧说:“妈,都睡着呢。应该她没回来。” “她哪能那么快回来?你奶奶不是说她到单位干大事了吗?单位里能那么快放她回来?”许秀琴嘴里酸酸地说。 沈佳音从卫生间的门缝里往外窥探着,看这对母女这么早出去是为做什么。因为许秀琴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女人,在家里,都是很晚起床的。早餐,大多还是要起早务农的三叔给做的。 厨房与卫生间是挨着的。她看到了,许秀琴拎着袋包子,沈佳慧是拎着豆浆,母女俩一块走进了厨房。拿个锅,沈佳慧将豆浆倒进了锅里。许秀琴,把包子一个个摆放好到盘子上。专门挑出了两个样子最好看的,放到单独的小蝶子上,说:“这个给你奶奶吃。免得她说我不孝顺她。” 沈佳慧听着她的话,捂住嘴窃笑。 许秀琴的左只手摸住了一边口袋,右手猛地推女儿,说:“去你奶奶门口盯着,免得她出来瞧见。” “是。”沈佳慧应道,轻手轻脚跑了出去,去老人家门口守着。 许秀琴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见塑料袋里放的是几颗白药片。她将药片掏出来后,用勺子碾碎了,溶解进一勺子水里,接着,把这溶了药片的药水一滴滴,垂直滴进准备给老人家吃的肉包子馅口。一边滴药水,一边她眉眼阴森,嘴里发狠地诅咒:“这老不死的,我儿子肚子疼拉稀你不心疼,我让你尝尝肚子疼拉稀是什么滋味!” 等那勺子药水滴完了,她满意地把勺子和塑料袋一扔,拍拍手。这时候,背后突然传出的一声,让她整个人惊跳起。 “三婶。” 掉过头,看是那傻孩子的脸时,许秀琴心想还不容易对付,笑着说:“佳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做声是想吓唬三婶吗?” “我看见了。”沈佳音说。 “你看见了?”许秀琴的脸怪异地一扭,心口如打鼓,看着她,“你看见什么了?我刚是去给你们准备早餐呢,傻丫头。” 沈佳音面不改色:“我看见的是你在奶奶的包子里下毒。” “下毒!”许秀琴几乎是惊叫出声,紧接咬住牙口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给自己婆婆下毒呢?” “既然三婶认定自己没有下毒,把这个包子吃下去吧。”沈佳音很是平静地看着那个被下毒的包子和她那张嘴。 许秀琴的嘴巴,缩成了个O字型。 “三婶最好把这个包子吃下去,不然的话,我刚已经把三婶给这个包子下药的过程,全部用手机的摄像头拍摄下来了。如果三婶不毁灭证据的话,这个,交到公安局——” 谁说这孩子是傻的? 许秀琴现在只觉得,再没有比这孩子更聪明的人了。 “佳音,你听我解释。你奶奶她便秘——” “三婶,你不要忘了我是学医的。” “那,那是我,我不懂,随便买——” “既然知道自己不懂,还随便买,不是故意要害死奶奶吗?” 许秀琴猛闭上眼睛。 看着这张打死要抵赖的脸,沈佳音目中倏地闪过一抹冷光,拿起了碟子里的包子:“我送去公安局好了。” “别!”许秀琴慌乱地张开眼,冲她跪下。在触到她纹丝不动的石头脸时,许秀琴装作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抢过她手里的包子,紧接,是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卫生间去毁尸灭迹。结果,她未来得及动作,沈佳音已是快速揪住她的后领,同时一只手强有力地扼住她拿包子的手腕。 “三婶。” 冰凉如刀的声音吹过许秀琴的脖颈,许秀琴只觉脖子上一阵凉飕飕直入心底。 “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我数到二,三婶还不吞包子的话——” “哪有人数一数二不数三的!” 这孩子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数数的时候犯傻! 傻孩子可不管她怎么嚷嚷,开始数了:“一,——” “我吞,我吞!” 许秀琴张开的口果然够大,是如蛤蟆一般一口吞下了整个包子。刚吞下去,她想吐。沈佳音揪住她后领的手没有放。她只能是流着满眼的泪跪着哀求:“佳音,佳音,是婶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沈佳音的眼睛,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在门口窥探的沈佳慧。 沈佳慧见到母亲如此惨状,拔腿想逃,听,堂姐沈佳音不口吃了的声音追到她背后:“佳慧,留下的那个包子是你的。”(未完待续) 陪着她和她奶奶 沈奶奶起来时,看到客厅里一排孩子像是在等着洗手间,问:“卫生间里有人吗?” “三婶和佳慧姐姐不知怎么了,一直呆在厕所里面拉稀。”某孩子说。 沈奶奶一听,骂道:“活该。昨晚晓贵肚子疼的时候,知道她们逃不掉了,谁让她们非要到外面吃不干净的东西。嫌弃佳音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活该!” 只是这卫生间都被这对母女占了,怎么办。好在沈奶奶那房是主卧室,多了一个卫生间。一群孩子跑到沈奶奶房里的卫生间洗脸漱口。 沈奶奶接着见到了在客厅里张罗早餐的大孙女,笑道:“佳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刚。”沈佳音冲奶奶笑笑。 沈奶奶见其他人不在,凑近大孙女身边问:“昨晚上,是自称你首长的人接到我的电话,是上次打电话到家里找你的首长吗?” “是。” “听他声音很年轻。”沈奶奶微讶地说。 沈佳音想,姚爷说年轻那是肯定的,能在他这个年纪升到他那位置的年轻军人极少,于是点点头。 “长得帅不?”沈奶奶问。 “奶,奶奶?”沈佳音都快咬着自己的舌头。 沈奶奶自知自己说错话了,拿手捂住自己嘴巴,嘴角拢不住笑,道:“我这是怎么了?哎。人家帅的话,也该早有老婆了。” 姚爷长得不止是帅而已,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偏偏,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个女的结婚。沈佳音挠着脖子想,严雅静在家里私底下笑话姚爷挑剔,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 沈奶奶见孙女没吭声,以为姚爷真是有老婆了,心里叹口气。本以为这领导三天两头好像很关心她孙女,好像有点戏。不过仔细想想,人家是领导,是京城干部,沈家是农村家庭,不可能看上他们农家的姑娘。 沈佳音张罗给奶奶和一群孩子吃早餐后,和沈奶奶说:“我看,我今天能不能,能不能请假,然后,然后下午带奶奶去,去看天安门。” 沈奶奶听完只是说:“工作要紧。你带不带我去没关系。我自个儿去一样成。我昨晚上,才答应过你领导,要你好好干活的。” 沈佳音听老人家这么说,但是实在是不放心老人家一个人去或是由许秀琴陪着老人家出门。而且,她知道沈奶奶到北京来,除了来看她,唯一愿望是去看看天安门城楼和人民英雄纪念碑。看这两个地方的心愿不止是沈奶奶的,具体来说,是她已经去世的爷爷的遗愿。 早年的沈爷爷,是参加过红军和解放战争的老军人了,只是没有来过北京。于是临死前,吩咐沈奶奶要代他到天安门城楼看看毛主席画像,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上束鲜花。 本来,沈奶奶在沈佳音刚来北京时,该跟着来一趟的。可惜,当时刚好家里女儿生孩子走不开,后来,家事不断,直到今年,各家孙子外孙都长大了,算是家和万事顺的一年,方是在国庆中秋后抽到了个时间,上北来看看孙女。 沈佳音穿上军衣,来到单位。 姚爷正好在办公室里,见她到,给她瞥去一眸,那眸中像怨妇似的,满是怨气。 沈佳音心头咯噔咯噔的,不知道得罪他什么了。 “过来。”他冲她招手。 她不明就里地走过去,在站到他面前时,他的手指突然伸过来,触到她可能出来匆忙没翻整齐的衣领上,手指尖是轻柔地把她皱褶的衣领捋平整了。她绷直了身体直线。感受到她的紧张,他笑了笑。 似乎从昨晚上,他和她之间的气氛蓦然变得一丝怪异了。 “沈佳音,害怕我吗?”他低头看着她,眼睛,如宝石般的熠熠发光。 她愣了愣,眉尖微微动了动,说:“首,首长,都是,都是让人,让人畏惧的。” “如果除去首长这身份呢?” 这傻孩子,他早看出来了,对他似乎有另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那,那,可,可是首长,就是首长——” 傻孩子归傻孩子,脑子不会转弯的。他咬了口牙,屈起的指节在她光亮的额头上一敲:“像你这种傻丫头,怎么拍领导的马屁?想都想的到,你是自小不会拍人马屁的人。” 拍马屁?奶奶刚教过自己。沈佳音想着,该赶紧找个时间去买布料给他做护腿套。因为听他口气好像很怒气,是嫌弃她这个下属不会阿谀奉承。或许对其他领导,她是绝不会有这个拍马屁的心思的。可他不一样。她是尽心尽力想讨好他。 看着她老半天不吱声,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心里躁的很,对这个傻瓜又是纯洁的傻丫头,他该怎么说呢。抓起她那只受伤的手,撸高袖口。 “没,没事。”她缩着手臂。 他瞪她:“什么没事?昨晚上流一点血都能晕倒。沈佳音,你之前敢向我夸耀你参加竞赛拿第一?我看你,得第一的成绩,肯定是因为你运气好遇到了一群乌龙对手。”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昨晚上不过是累了些,突然之间有点犯晕。被他抓住,却是把她以往的成绩全抹杀了。他也太狠了些吧。 傻孩子有些委屈,有些无语的。 “你缩着手做什么?”看她畏缩地继续把手往回缩,他突然像拍小孩子一样拍了下她掌心。 被打了下掌心的她,痛是没觉得痛,但是,足以让她讶异到圆了圆眼珠子。 他心头一样咯噔了下。刚他怎么前所未有地做了这个动作呢。大概是因为她十足像是个小孩,让他不经意做了这事。不管怎样,这动作,仔细想,真有点儿暧昧了。 对着她射来的诧异目光,他板着脸,肃起口吻:“你不要忘了,昨晚上这针是我给你缝的。” “谢,谢谢。” “我不是要你说谢谢。”他快被她那死脑筋气死了,“我是说,我有责任盯着你这伤到痊愈为止。” “两,两针而已。我,我自己能拆线,自己,自己能换药。” 是,是很小的伤,小得不能再小了。论是其他人,如冯永卓之类的,早被他一脚踢开任其自生自灭。所以这孩子真是傻,他这不是和她论伤大伤小的问题。 他无力了,坐了下来。 见他突然变成颓丧的模样,反倒把她吓到了。心想,莫非首长都是很在意这种事情的。也是,首长自尊心应该都是很强的吧。所以她拒绝反而会适得其反了? “首,首长,我的伤,我的伤给首长看。首长,首长想怎么给我治,就怎么治。” 他抬起头看向她,特别的无语:感情这小兔子,真是把自己当成任人宰割的小兔子了? “沈佳音,你,你这话是对我一个人说,还是对其他人都这样?” 傻孩子,果真没有能继续听出他笑眉笑眼里的狐狸心思,傻巴叽啦地点点头:“对,对首长一个人。” 听到她这话,他心里哪止是爽,是爽透了,皮肤气孔里都流淌着风,舒畅的快意,如风来树花开,柳眉笑得如压弯的枝柳般,美型的嘴唇笑得更是若朵桃花,熠熠的美睐望着她。 任哪个女人,被这样美艳的男人看着,她再镇定,也很难例外。只听心口处,砰,漏跳了一拍儿。她急速地低下头,看向别处。 于是,推门进来的卢小嫚,在突然乍见眼前这一幕时,刺红了双眼。 察觉有人进来的刹那,姚爷已经立马收敛了笑脸。可谓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谁让你进来的?!” 一声重斥,震得卢小嫚全身上下若地震了似的,膝盖头发软。即使如此,她这心口,是益发妒忌了。想,他刚对着另个女人时,笑得那是多欢多美,冲着她一转,反倒成了这口气这脸孔。 “我是来送昨晚上的手术记录单的。是姚科你刚刚打电话到手术室让人送过来,说要过目。” 听了她解释,姚爷阴沉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声音反倒加重了三分:“你没有听清我刚问的问题吗?” 她刚是接到任务后,和别人争抢抢到手,为了给他献殷勤,急匆匆跑过来,忘了敲门。可是,他刚才那样子,或许她敲门也听不见。 “我刚敲了门。” “你意思是说我耳朵是聋的?” 卢小嫚的脸唰的白了:人人都说姚爷厉害,怎么个厉害处不亲身经历不会知道。眼下姚爷这厉害,是要剥了她一层皮。 “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回去,让其他人送来。” 卢小嫚双腿发软。她这一回去,以后不用在所有人面前抬起头来了。她抖着战战兢兢的膝盖,是一步步往外面挪。身影看起来挺是可怜似的。 姚爷冷冷的眸子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生怕他最痛恨装模作样的女人。 在她挪了半天没挪出门口,他的手心猛地一拍桌面。卢小嫚立马如受惊的野鹿,直蹿出门外。 见办公室空了,姚爷的心情照样不好,道:“去把门锁上。” 沈佳音轻手轻脚走过去,照他吩咐按上门锁。回身走两步,忽然发现,这锁了的办公室里,岂不只剩下她和他。 察觉到她突然像扎了根的木头不动,他柳眉扬起,看着她那模样儿,却只是低下眉眼,掩盖住唇角抖动的笑意:这孩子,傻是傻,但幸好,不是一路傻到底的。 沈佳音摆摆头,努力压住心底莫名的心悸,走回自己角落里的办公桌。 “沈佳音,人事调动方面,有什么想法吗?”说回正事,他的口气自然而然,变得很严肃。 她挺直腰板,作为个兵认真地作答:“我认为,可以分为三部分人群来处理。第一部分,是留用的,并且可以以后重用的。第二部分,是即刻不留用的,要遣散的。第三部分,是需要观察的。作为在我们找到更合适的人才之前,暂时留用。如果他们表现的更好,当然可以把他们之后调整为第一部分人。” 他的想法正是他所想的,问:“具体名单有吗?” “我刚来这里不久,要彻底了解每个人的话,要半年以上的时间。可是首长要的改革要快的话,只能是不分人品,先只是从工作态度和技术程度入手来划分。” “可以的。工作态度,和专业技术,其实也代表了这个人的一部分人品了。”说完这话,他突然发现,他和她挺合拍的。寥寥几语,都彼此相通。 好像,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这般能谈的。明明是个口吃的孩子,怎么能和他相通呢? 奇葩。 “首,首长。” 他拉回神游:“没事。你继续说。” “我,下午想,想请假。” “又请假?”他眯眼,“沈佳音,你三天两头请假,不怕得罪我吗?” 上升到得罪他的程度了,她焦急:“我,我奶奶,想,想回家前,看看,天安门。” 原来是陪从老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老人家,想起昨晚上沈奶奶那慈祥可爱的声音,他唇角微笑:“行吧。反正今天本来是周末,只是昨晚出了点事,让你回来加班。这样,下午我驾车送你和你奶奶过去吧。” “首,首长?”她懵了。 没有哪个领导会亲自陪部下的家属逛街吧? “我不是说过要和你家人见见面了解你的情况吗?”说完,不让她再二话,拍案敲定。 听到说是孙女的首长亲自陪自己去天安门,沈奶奶当机立断,是不能让许秀琴和一群不懂说话的孩子跟来的,以免在领导说错什么坏话,阻碍了孙女的前程事业。所以,沈奶奶并不需要与沈佳音商量,自己找了个借口和许秀琴他们说,说自己是要和沈佳音到布料市场买布料。 孩子们因为都在晚餐时听说了沈奶奶教沈佳音做护腿套的事情,对此没有怀疑。许秀琴听了其他孩子的说法,对老人家的话也没有怀疑。再亲眼从窗口看着老人家和沈佳音是走去公交车站坐车了。她和儿子女儿都因为昨晚今早闹肚子,安心呆在了屋里修身养性。 沈佳音带沈奶奶是坐了一程公交车,到了自家单位,让老人家先瞧瞧自家单位长什么样。 姚爷本想直接开车去她们住所接老人家的,但是沈佳音坚持说自己接老人家到这边,他豁然想到了昨晚上电话里另一个叫三婶的女人,于是并没有阻拦她。 听到她电话说老人家到楼下了,他匆忙抓起外套跑下楼。 沈奶奶在楼下的院子里和孙女说话时,见着一个年轻美貌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这男人长得过于美丽,以至于老人家的眼睛都像被光给照瞎了般,直抓着孙女的手说:“这是谁?电影明星都到你们这来拍电影了?” 沈佳音困窘地说:“我,我首长,姓,姓姚。” 沈奶奶一怔:昨晚上听这男人声音已经不得了,没想到亲眼目睹其真容,更是不得了。简直是个完美无缺的男神。老人家现在的知识文化,是与时俱进,以男神来形容姚爷是再适合不过了。 姚爷有顺风耳,远远已是听见她们祖孙俩的谈话。对于老人家的夸赞,他眉飞眼眯,英气之中流足贵公子的倜傥,一身绿色戎装,同时尽显威武气概。 沈奶奶是远远看着他的绿色军装,都好感十足。想自家那过世的老头子,当时能把她一眼迷住,不也是因这一身戎装吗?所以当初那会儿孙女说要考军校,要和桑虹走。她虽然有点担心,但最终仍是放了人。 “姚首长好。”沈奶奶向孙女的领导毕恭毕敬。 姚爷忙让老人家不用客气,道:“上车吧。”说完那车钥匙嘀一声,打开旁边一辆因昨晚自己车子抛锚,暂时和君爷借的吉普。在两位女士到达车前,为其先打开后车门。 沈奶奶眼睛一亮:这部队领导就是不一样,好有绅士风度。 可惜,可惜,这样的好草,肯定是早被人摘走了。 沈佳音扶着沈奶奶上车。姚爷为她们关上车门后,绕到前面驾驶座坐上。吉普一路顾及老人家是慢慢地开,同时一路,姚爷是试图与部下家属交谈试探。 做这种部下的家访工作,姚爷不算是第一次。可是,做女部下的家访工作,那真是纯属第一次。他的心情不无抱着些小心翼翼的心理。 “奶奶这是第一次上北京来?”以最安稳的问题开头。 沈奶奶的回答,照样是如走钢丝,说:“是,第一次来北京。” “北京好玩的名胜古迹很多。奶奶可以慢慢看,住久一些。” “不了。家里事忙,佳音在这里工作忙,我只小住几天,要准备回去。” “现在都秋割了,家里忙农务?” “是啊,挺忙的。”沈奶奶是无话找话说,其实忙农务,也不可能让她这老人家干粗重活。再说她几个孩子早已分家了。她是一个人住。偶尔谁家要她帮忙带孩子时她去一下而已。 姚爷从车前镜里看着沈奶奶的脸,越瞧越觉老人家的可敬和可爱。光是瞧老人家那双长满厚茧的手,都知道是一辈子勤苦耐劳的妇女。 “奶奶。老了,应该歇息了,让儿子女儿多孝顺你。” 这部队首长多可爱,比自己子女更关心她老年?沈奶奶心花怒放,连忙说:“姚首长,你这是古道热肠。” 被老人家夸成侠士了,姚爷的脸顿起一层虾红,咳两声,手握方向盘:“奶奶,关心老人家是我们的责任所在。” “姚首长你不用谦虚。我们那里年轻的村干部,都没有你好,真的。” 沈佳音在旁边听奶奶说话,都听得目瞪口呆的,拘束着手脚:原来拍领导马屁,是要这样拍的。 姚爷是被老人家夸的快坐不住了,斜眼一眯,瞧见旁边默不吱声的沈佳音,岔开话题说:“佳音怎么不说话呢?” “佳音她,自小怕生。”话匣子已经被姚爷撬开的沈奶奶,说起话来现在都无拘无束了,把孙女的秘密一个个地给姚爷抖。 姚爷生怕听漏一点小不点的私密,是竖起双耳朵听:“奶奶,佳音她是因为怕生才口吃的吗?” “那倒不是。”沈奶奶说,“她刚学会说话那会儿,说话挺利索的,不知什么原因来着,越长大越磕巴。” “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非要说什么事。这孩子她爸妈过世的早,还有就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未开口时,手臂上突然被孙女捏了下,沈奶奶一吃惊,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姚爷问:“还有什么,奶奶?” “没,就是她爸妈去世的早,可把这孩子给苦的,伤心的。” “奶奶一个人拉扯大佳音,很辛苦吧。” “说不上辛苦。佳音她五六岁时已经能自理了,农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一样。” “佳音做的饭是奶奶教的?” “家常饭,谁家的孩子都会做。” 沈奶奶在作为家长教育孩子这点上样样谦虚。姚爷对这老人家的可爱之处益发欣赏。想,这样朴素的老人家上哪里找?怪不得这傻孩子对沈奶奶有多深爱了。在沈佳音的世界里,或许没有爸和妈的印象,但是对沈奶奶,绝对是神一样的存在。 车子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后,几个人要徒步一段距离,方是能到达天安门。 天高气爽的季节,走起路来倒不是很热。 姚爷担心她们渴着,在路边摊给她们买了两瓶水。沈奶奶接过水时,贴在孙女耳边说:“你这首长,太好人了。” 沈佳音只是低着头:“嗯。” “可你刚刚不让我说那事,是为了什么?” 沈佳音快速扫了眼离她们几步距离的姚爷,低下头:“这个,这个在部队里,不好,不好说。” “是会影响到你事业吗?这么好的部队首长,这么通情达理的领导,也会介意这种事?”沈奶奶固然想不通,但是既然孙女叫了别说,她要记得把住自己的嘴巴。 来到天安门前,老人家不打算登城楼,只是站在下面仰望着。可就老人家脸上那副表情,看来像是充满沧桑的感慨。姚爷见着都不禁问:“奶奶是想起什么了吗?” “我只是想——”沈奶奶现在已经是把姚爷当成是自己的老朋友了,有话直说,“这天安门城楼,在电视里看来有摩天大楼那么高,怎么现在到了这里一看,就两层楼高?” 姚爷心头是“额”声后,豁然大笑。 这傻丫头的奶奶,是和傻丫头一样可爱。 沈奶奶自知说了笑话,红了脸,道:“我这是乡下人进城,首长多见谅。” “奶奶你误会了,我这是想,你这话和我想的一样呢。”姚爷笑眯眯道。 体谅人心的男人!沈奶奶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再给姚爷加上分数。 沈佳音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嘴角悄悄地往上弯起。那是她想都没想到,他对她奶奶是这么的和蔼和可亲,比她那些叔伯姑姑对待老人家更是亲切。 心头,满满地泛起温暖的泉水。 看完天安门城楼,沈奶奶依照与老伴的约定,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上束鲜花。虽然,这花很快会被保洁工人收走。 在沈奶奶献花时,姚爷站在后面,是挨到了小不点身边。 “你奶奶挺可爱的。”他低醇的声音,如一阵暖风拂过她耳畔。 沈佳音只觉耳朵一边热乎起来。身边路过的人,有不少冲着他们瞧的。在他人眼里,她和他,或许挨的那么近,好像是亲密的友人一般。 她紧张着,把十指交叉:“谢谢,谢谢首长夸奖。” 他一刻差点失笑:“我夸你奶奶了吗?” 她一愣。 “傻丫头。你奶奶很好,根本不需我夸。” 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唇角只是憨厚地笑。 他低头,眼里掠过一丝溺爱,瞧着她傻笑的模样儿。若不是知道她骨子里至少有另一面不是这样,可能任他,都会被她骗了个十足。 站在英雄纪念碑前的沈奶奶,为了保持这个僵立背对的状态,手脚都快酸死了。可是,眼角在瞧到孙女和姚爷在一块的样子时,她是希望一辈子没转过身来都没问题。 傻孙女,这可是她第一次瞧着,她的傻孙女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并且好像有害羞的模样。她的孙女总算是吾家有女初长成,是嫁人的年纪了。 老人家最终抵不住秋风,鼻痒痒打了个喷嚏。 姚爷立马把手上挂着的外套,给老人家披着。 沈奶奶连说不用,把衣服往孙女身上推。 沈佳音一时愣着,把他的衣服抱了个满怀,鼻子里瞬间充斥的都是他的味道。 见衣服进了她怀里,姚爷总不能抽出来,说:“沈佳音,你冷的话穿上吧。” “不,我不,不,不——”傻孩子,第一次口吃的,这么厉害。 他一件衣服都能把她吓成这样?姚爷唇角堆着笑,从她手里抽出衣服后,展开,如轻落的羽衣披到她小小的肩膀上。 这种像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让她紧张到嘴唇发抖,狠狠咬住。 “披着。”他低到她耳边,半是恫吓地笑道,“如果你因为着凉发烧了,也就不能怪我把你昨晚受伤的伤和你奶奶说。”(未完待续) 姚夫人说亲 好狡猾! 沈佳音的大眼睛怔了怔。 沈奶奶看着他们俩是愈看愈喜欢,一边却在心里纠结着。这领导究竟是结婚了没有。如果结婚了的话,对她孙女这么做可就不合时宜了,并且要遭天谴的。如果没结婚?嗯,老人家想了想,不可想象,这样帅气且有地位的男人,会到现在都没有被女人抓到手,太不可思议了。 沈奶奶心头忐忑,嘴巴琢磨了一番话后,说出了嘴:“姚首长,你家孩子应该不小了吧?上幼儿园了吗?” 老人家这话,别说一出口让沈佳音愣住,四周路过的人闻及这话对姚爷投去的目光中至少一半全改了样。姚爷自己,脸唰的骤沉:原来在老人家眼里,他竟是这么老的人了?连孩子都有了? 太打击他了,打击他那青春常驻的美貌,如果被小南南听见的话,小南南咯咯咯的女巫笑声会在他家绕梁三日不绝耳。 好在姚爷心思动的快,想他身边同龄的男人,基本确实都是有小孩子了。早结婚的,孩子上小学了都有。老人家从农村来,农村那边的人没有城里人压力,更早结婚,沈奶奶这么想他,属于正常。 沈佳音使劲抓了下自家奶奶的手,有些欲哭无泪的:奶奶,你这马屁怎么突然拍错了地方?明明,奶奶之前拍她家领导的马屁一直厉害,让她崇拜不已。 沈奶奶不需孙女提醒,光是瞧着姚爷那脸色,都知道自己说错嘴了。一瞬间,老人家都想拿起手掴自己两巴,心里却糊涂着,究竟自己说错了什么地方。是这领导同志结了婚后一直没能有孩子呢?还是说这领导同志哪里哪里出了问题? 若是知道沈奶奶已是把他想成了那方面不能了的话,姚爷八成想切腹。 姚爷到底是个聪明人,前思后想之下,很快觉察出老人家问这问题的心思。老人家敢无缘无故提起这问题,不惜冒着得罪他这个领导,不就是为了自己孙女。 笑如温煦的春风,姚爷对老人家说:“奶奶,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这还单身呢。” 单身?! 这个答案太出乎老人家惊喜了。沈奶奶用力地瞪着眼,瞅着他那张笑起来益发娇艳的美貌,喃喃:“不像,不像啊。” 姚爷快被老人家逗得哭笑不得了。他怎么不像单身的男人了?他真的苍老了已经可以比得上那些有了孩子的奶爸吗? 沈佳音着急地再抓了抓沈奶奶的手。 沈奶奶醒悟了过来,叫:“哎,我是想,姚首长长得是如此英俊的小生,是能把小姑娘们全迷得神魂颠倒的,怎么可能会没有女人想嫁给姚首长?” 沈佳音马上联想到姚爷刚刚失恋,见自家沈奶奶又说错了话,赶忙磕磕巴巴地打断沈奶奶的话:“奶,奶奶,首,首长他,他不是,他,他是有,有太多人,追——”说完,是战战兢兢地用眼角观察姚爷的表情。 姚爷站在近旁,一直听着她们祖孙俩的话,一直脸上面带微笑。甚至在捉到她目光射来时,眼底的谑笑如湖波起伏,像是早知道她在想什么,同时却是一只手指扶到额角,非要装出一半好像有点悲伤的神情。 她看着他这神态,傻愣到微张了嘴巴,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声音。 这傻孩子,真是担心他呢。姚爷的心头溢着满满的暖流。 沈奶奶这头,听了孙女一番解释方是恍悟过来。原来人家不是没有女人要,是人家目光挑,不止百里挑一是要万里挑一。眼看这领导同志眼高于顶,人家确实也有这个资本,自家孙女能达到领导同志的条件吗?沈奶奶想想就心虚。老人家们对门当户对的观念深有体会。想到会由于自家的家境坏了孙女的好事,老人家这心头愁着了。 “走吧。”沈奶奶说。 另两人,明显感觉到老人家的情绪变了。沈佳音紧紧挽着老人家的手臂。 姚爷望望表,提议:“是可以吃晚饭的时间了。一块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领导发话要她们陪吃饭,她们哪敢反对。 沈奶奶这时候想起,要买布料回去,不然回去后许秀琴她们一伙有的说,于是和孙女嘀嘀咕咕。 接着沈佳音对姚爷提出要去批发市场买布料。 想着这可能是喜欢缝缝补补的老人家的爱好,姚爷二话不说,驾车赶往最近的布料批发市场。到批发市场的时候,已是近五点了,一部分店铺已是关门。只剩零丁几家,反倒比较好挑。 沈奶奶最终代孙女挑中了一家性价比自己觉得比较适中的布店,里面要夹的棉花已经挑好,只是外面布料的颜色,让老人家在几个花色里面徘徊犹豫。后来老人家突然想到:孙女说是要做给领导的,莫非是做给身边的姚爷穿的? “姚首长,你觉得这里面哪个花色好呢?” 姚爷爱美,在时装界里向来算得上是个有自己品味和格调的人。身边的兄弟买衣服都时常找他。然实话实说,他对沈奶奶挑的这些东西完全捉不住头脑,不知道老人家想做什么。做衣服?不像。 “奶奶,您是要用这布料做什么呢?” 沈奶奶哪能泄露孙女的心思,不过老人家心思转的快,很快想到了个适中的借口说:“没做什么,就是想给儿子做条裤子之类。” 原来是做裤子。可男人穿裤子不就只能是那两三个颜色。太鲜艳的颜色,一般男人不是上台表演的模特,不会敢穿上街。 姚爷眯眼看着那几款颜色的布料,是在微妙的颜色差别中很快寻到一种感觉入眼天然和舒适的,说:“这种吧。” 沈奶奶和沈佳音未反应,在旁守着顾客的店员笑道:“这先生好眼光。这种颜色,正时兴着,大百货商场里卖的名牌很多今年流行的款式都是这个颜色。” 听了店员这话,沈佳音和沈奶奶心里反倒压力大了:俨然,这领导同志比她们女人更会挑衣服。 说回来,天天在单位上下班,沈佳音除了天天见着姚爷穿一身军装履行公务外,确实从没见过姚爷穿常服的样子。今见姚爷露这一手,想必他平常的常服,定也是不同寻常的。 那晚上,姚爷带着她们祖孙俩,到一家普通的中餐馆进餐。炒两三个菜一个汤,加几碗白饭。姚爷本意是向部下家属展示军队领队朴素勤俭的一面。沈奶奶见姚爷点的都不是大鱼大肉,却是想,好像这领导对日常生活的要求不是很高。那姚爷究竟嫌弃那些女人是嫌弃什么呢?不是钱?不是家境?是什么? 沈奶奶这心里是全糊涂了。感觉姚爷这一趟是给她摆了个迷糊阵。姚爷这个人,在老人家心里面,俨然变得更高深莫测。 吃完晚餐,姚爷坚持自己付了饭钱,怕老人家心里在意,撒了个谎言说:“这是要报销给公家的,作为接待费。我们单位每年都有拨出一部分费用以接待远道来探亲的军人家属。佳音是我们单位的人,奶奶你享受一样的待遇。” 部队就是好,人好,制度好,领导好,处处关心员工家属。沈奶奶心里对于当年终于允了孙女报读军校一事全数释怀。 回去的时候,姚爷没有把她们直接送到住所,是照她们拟的借口在某公交车站把她们放下车。 车驶离一段距离后,姚爷踩住刹车,从车前镜望着她们祖孙俩偷偷爬上公交车,心头再次浮现那个叫三婶的女人的声音。 英挺俊美的柳眉微锁,他是等她们坐上车走了,方是拉上了操纵杆回家。 姚夫人见儿子回来,随口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在外面。”姚爷答。 “怎么没有打电话回来呢?” 姚爷方记起自己竟然是忘了,歉意道:“路上一直开车给忘了。” “陪谁去吃饭?竟然能让你忘了?”姚夫人口里微讶,想这种过失,儿子是从没犯过。 姚爷的手插进发间里挠了挠:“和高大帅他们一伙。” 姚夫人更讶,高大帅嘛,她下午刚遇到,高大帅说他今晚要到君爷家里蹭吃的。儿子这是撒谎了。 对她这个当妈的撒谎,而且,只不过是吃饭这种小事。眼见儿子逃也似地要奔回自己房间,姚夫人立马悟然,狡黠地一笑,冲姚爷说:“是和小佳音去吃饭吗?” 知道如果老妈打去单位问其他人,八成瞒不住,姚爷心里倒是埋怨起自己刚才为什么撒谎了,明明下午是正当地陪部下的家属以便家访,是可以为人表率的公务行为。 “嗯咳。”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佳音她奶奶来,老人家想去天安门看看。佳音没车,我想着会会老人家做个家访,开车送她们去了,回来顺道在一家中餐馆吃了饭。” “那你刚才怎么说是和高大帅在一块呢?”姚夫人问。 姚爷挑了挑眉,反将一军:“我这不是怕你们胡思乱想吗?” 姚夫人撅起嘴:“你说的明白清楚,谁会胡思乱想!” 姚爷不和母亲辩论了,只怕越抹越黑。有过好几次桃花开了又从他旁边溜走的事儿,他现在对这种事儿更谨慎了。不到百分百,不准备对家里人说。 之前母亲的失望他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孝子,不愿意随意再给母亲希望。 儿子不说,姚夫人不能不问吗。刚好姚书记给她的任务摆在她面前。不问儿子,她可以追问其他人。反正,她早给方敏打过电话知道沈佳音和她奶奶住在方敏亲戚的房子里。只等找个时间去守株待兔。 姚爷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发现母亲居然不追问,眯了眯眼。 要去见沈奶奶前,姚夫人势必是做过一番刻苦调研准备充足。姚子宝第二天没有去公司上班,贪睡起来晚了,正好见着母亲坐在客厅里,母亲面前的茶几上摆放了一个大文件夹。他好奇着走过去瞧。 “妈,你这是调查小佳音?”在见到那大文件夹很有可能是沈佳音的资料时,姚子宝诧异地喊。 “什么小佳音?我不是告诉你很多遍了吗?要叫佳音姐姐。”姚夫人训斥小儿子没大没小,要知道沈佳音很有可能会成为小儿子的大嫂呢。 “不是啊,妈!”姚子宝慌张地在母亲身边坐下来,问,“你做这事儿,哥知道吗?爸知道吗?” 母亲的自作主张,就像上回的李含笑事件,不是最后徒惹了姚爷不高兴。 “你爸的人帮我弄到这些资料的,你能说你爸不知道?”这回有老公撑腰,姚夫人气势十足,光明正大了一半,和小儿子探讨了起来。 姚子宝是想都没想父亲在这事上都会插上一手,于是,没管姚爷情愿不情愿高兴不高兴了,伸长脖子和母亲一块翻着资料夹,一边趁大哥不在,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未来的大嫂人选:“妈,我这未来的大嫂貌似不是什么教授的女儿。” 在姚子宝想来,这李含笑若不是刚好父亲贪污受贿了,光这个大学教授女儿的身份,配他哥,尚可以算得上有点儿门当户对的味道。比较起来,这沈佳音,出身农户家庭,据说家里那些叔伯姑姨,全都半脱贫或是没脱贫的。真是配他哥的话,岂不寒酸! “你懂什么?”姚夫人这话,明显对沈佳音的家境挺满意,完全没有小儿子的顾虑。 姚子宝很是吃惊,只听母亲详说。 “首先。”姚夫人发表怎么选媳妇的婆婆标准了,“政治清白很重要。高官有什么用。我们并不知道对方身为高官有没有贪污,要是像那个李教授一样栽了,岂不更糟。这沈家,你看,清一色的农家子弟,和官场半点关系都没有,很清白。而且,都是老实的农家子弟,都没有什么案底记录。发财致富全靠自己两只手,不是我们最敬佩的劳动人民吗?” 姚子宝听得一乍一乍的:原来这穷民百姓,可以经母亲这样一番解释后,变成比金子更可贵的人。妈,你确定你自己心里说这话时没有半点虚伪? 穷亲戚,谁都不想要的原因就是,总是要向你借钱。 姚夫人看出小儿子的想法,拍小儿子的手,哼道:“怎么?现在住在农村的人都没钱吗?如果都没钱的话,干嘛许多人非要回农村争取农村户口呢?” 所以这沈家,并不是真正的贫困家庭。 像之前沈奶奶提到的,她的二儿子虽窝囊,但二媳妇能干,家里早盖起了三层小楼房。别以为她二儿子整天像是被媳妇骂,可夫妻两人的感情却出奇的好。正是强势的媳妇嫁了个老实的老公,锅配上了恰当的盖子,刚刚好。 之外,沈奶奶的三个女儿,嫁的要么本村要么邻村,都是标致的姑娘家,都有沈奶奶几分聪明几分朴素,在各自的婆家都有不错的口碑。这些婆家,虽不全是大富大贵,可生活水平在各自村里都属于中上,入得了小康。 唯有让沈奶奶操心的,只剩下三儿子这媳妇许秀琴和其一对儿女。 三儿子是个能耐劳勤苦的,可惜摊了个这样喜欢赌博和花钱的媳妇。许秀琴以为沈家是配不上她。在沈奶奶心里,要不是农村里不喜欢离婚这种事以及顾虑孙女孙子的感受,她早怂恿儿子和许秀琴离婚了。 俗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家敢保证一锅粥里绝不出现一点老鼠屎的。沈家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不错。 让姚夫人最动心的是,沈奶奶过世的老公是老红军。这等于有红色背景。再加上沈佳音自己现在是继承了爷爷的遗志,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一员。 姚夫人给小儿子算起了一笔钱:“结婚,你们年轻人想的尽着春花雪月,实际上,是要过日子要花钱的。佳音好在哪,她工作稳定,工资不低,以她的工作,在社会里地位不低。而且家中要孝敬的人,只剩沈奶奶一个了,完全没压力。” 姚子宝双手撑起了下巴颌:“我以为,都是男人养家的。妈,你居然想的是儿媳妇能赚多少钱。哥很穷吗?” “你哥是不穷。可如果让你哥养老婆,岂不是证明你哥娶的这老婆很窝囊。让你哥带出门给人家瞧的话,你哥也会失面子。” 听到母亲这番解释后,姚子宝站起身,一只手使劲揉着胸口给自己减压:父母总是说自己挑儿媳妇条件不高,现在看来,是挑的要死。他哥娶完媳妇轮到他,他压力能不大吗? 姚夫人看都没看小儿子反应,一幅心思全扑在沈佳音身上了。她抓起拳头决定,要先把沈奶奶抓住套牢了。 再说昨晚上,沈佳音和沈奶奶回到住所后,看到客厅一地是饭盒狼藉。 那些吃完饭把饭盒随处扔的孩子们,见到她们俩回来,一个个围上来嚷着“饿”。 “你们三婶没有给你们弄饭吃吗?”沈奶奶讶异道。 老人家哪知道,许秀琴自从银行卡里的五千大洋没了,抠门到了极致,口袋里仅剩那几百块,是一分都不肯花了。就连今早上的早餐,若不是为了给老人家设套,她才舍不得花钱给大家买包子和豆浆。 不肯花钱的许秀琴,最后,是搜刮了这些小孩子口袋里父母给他们临行前塞的零花钱,让沈佳慧下楼去买了最便宜的饭盒,每人一个。既然是最便宜的东西,哪怕是孩子都吃不饱。 “佳慧姐姐买的饭盒,连汤都没有。” “我们都喝的白开水。” 小孩子向沈奶奶哭诉。 沈奶奶气呼呼地冲房里喊让许秀琴出来。 许秀琴本不肯现身,后来听老人家声音誓不罢休,只好慢吞吞地挪出了房门,并且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让我去哪里买东西吃都不知道。打电话给你们你们都不接。” 一路有姚爷在,生怕家丑外扬,沈奶奶和沈佳音为此才不接她的电话。可是,沈佳音记得自己明明发过短信告诉许秀琴不用去买菜。她菜都买好了搁在冰箱里,只要许秀琴自己淘米洗米,用冰箱里的菜炒几个,照样可以喂饱自己和孩子们。 许秀琴这是懒,懒到连做一顿饭都不肯。她到北京来就是为享乐的,让她做饭供奉这些小孩子,得了吧。偏偏,她还能为自己找到个借口说:“我这是早上拉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力气,做不了饭。” 沈奶奶怒气汹汹地瞪着她。 沈佳音走进厨房里,赶紧先给喊饿的孩子们重新做饭。 客厅里,沈奶奶照着许秀琴头顶是一顿痛批。许秀琴被老人家骂的狗血淋头,这回却是学会了不痛不痒。沈奶奶骂完一通见她像死鱼似的,分明是不可救药了,不骂了,骂了只让自己更气,挥挥手让她回去。 许秀琴回去自己房间。沈佳慧和沈晓贵跟在她后面。沈奶奶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提早回家了。毕竟天安门看了,老头子遗愿完成了。为了不给孙女继续添麻烦,或许提前回家是最好的办法。 沈佳音肯定是舍不得沈奶奶这么早回去。晚上,她和沈奶奶一块缝制给姚爷的护腿套,偶尔抬一眼看看奶奶,欲言又止。 “佳音。”沈奶奶看着孙女手里这双护腿套,心里面,对姚爷究竟什么想法,到底是兜了半边的担忧,说,“奶奶知道你一个人在北京孤苦伶仃的。奶奶也怕你在北京遭人蒙骗。找男人,男人的心最重要。如果不是有意思将你明媒正娶的男人,你要保持距离,知道吗?” 沈佳音点点头:“奶,奶奶,放心。” 沈奶奶摸了摸她的头,长长叹一声息。 到了第二天,孙女去上班。老人家想着自己订车票,又不想被许秀琴提早知道,走下楼去问这里的居委会,看能不能帮上她忙。 下楼后,走去门口的保安处问情况,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径直向她走来,冲她笑道:“奶奶,是沈佳音的奶奶,是吧?” 沈奶奶疑问:“你是?” “哦,我老公姓姚。佳音以前在我们家住过一晚,我和佳音认识的。”姚夫人冲沈奶奶挤眉弄眼。 姚?姚首长? 沈奶奶从对方强调的姚这个字,很快联想到了姚爷,吃惊地看着姚夫人:莫非这人是姚爷的什么人? 见站在门口说话肯定不对,姚夫人向沈奶奶提议:“奶奶,我们到对面坐下喝杯茶吧。相信我,我没有恶意的。” 光是冲着昨天姚爷的为人表现,沈奶奶认为姚夫人不会是个来意不善的人。老人家点下头后,随对方是走到斜对面一家茶馆里。 姚夫人要了壶红枣茶,给老人家斟上一杯说:“奶奶,我和我老公,都是很喜欢你们家佳音呢。” 沈奶奶想都没想过对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愣住。想她昨天,怎么想都还觉得姚爷条件高,自己孙女肯定攀不上。现在姚夫人这意思,反倒变成她们沈家女儿完全有可能进入姚家的门。 见老人家都傻了,姚夫人一笑,顿觉自己话说的有点快,也怕自己把老人家吓坏,解释说:“奶奶,你别介意。我这人直来直去的,说话爽快。我和老公没有别的意思。您看。我和我老公是很喜欢你家的佳音的。所以,我们想先来问问奶奶,奶奶您对我家子业感觉怎么样?” 子业? 老人家眼里写满糊涂。 姚夫人顿悟,失笑:“我都忘了。奶奶你很可能不知道我儿子的名字。”说着,姚夫人从袋子里取出儿子的照片,用携带的钢笔在儿子照片上端正写上儿子的名字。 “我儿子他叫做姚子业,请奶奶多多关照。” 对方毕恭毕敬是用两手把照片递了过来,老人家紧张地往裤子上抹抹两手,慎重地接过来。 看老人家接过照片,姚夫人夸起了自己儿子:“我家子业长得很好看吧?我可以告诉奶奶,他自小就长这摸样,我小时候还给他穿过女孩子的衣服。” 沈奶奶并没有被姚夫人这话逗乐了,是没有戴老花眼镜,只好把照片放到离眼睛最近的地方,仔细眯着眼看着,像是要拿放大镜放大照片上的字。照片上的人儿是没错的,姚爷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任谁都仿冒不了。只是这名字——姚子业? 脑袋里突然倏地一道光闪过,是将老人家瞬间像是被雷劈到。 昨天,沈佳音不让她说那个事,她本是想不通为什么不让说。现在,姚子业这个名字,揭穿了谜底。 老人家拿着照片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心中犹如狂涛骇浪:怎么会巧成这样?是刚好撞上,还是怎么回事呢? 姚夫人并没有瞧出老人家的异样,追问:“奶奶,觉得我家子业能合你的眼吗?不是我夸我这儿子,我这儿子不止相貌好,人品更好,对自家老人都是十分孝顺的。对奶奶您,肯定也会非常孝敬。” “我,我怕我们沈家高攀不起。”沈奶奶稳住双手后,将照片推回到姚夫人面前。(未完待续) 安慰她 姚夫人微微眨了眨眼。她这都没有透露姚家的家底呢,沈奶奶怎么知道的。小佳音知道,所以和沈奶奶说过了?不大可能吧。没听儿子和老公说过沈佳音知道她老公是书记同志。再说了,一般人家,哪个不指望自家女儿能攀上高干能麻雀变凤凰。 沈奶奶这答案,彻底让她懵了。 退回姚爷照片的沈奶奶,一刻都在姚夫人面前坐不住了。她有许多话要亲口问沈佳音。她站了起来。老人家向姚夫人歉意地鞠了个躬后,疾步离开。 姚夫人转过身去要叫老人家止步,伸出去的手老半天停在半空,最终却是收了回来。眉头蹙紧,是想不明白究竟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是她说错话了?还是她儿子在老人家面前得罪过老人家了? 在家的姚子宝见着母亲垂头丧气地回来,心知八成事情搞砸了,不敢做声。 姚夫人一路忍的很辛苦,正巴不得有人帮她分析,拉住要逃的小儿子说:“你说,你哥这婚姻,怎么一波三折,没有个顺利的呢?” “妈,你歇口气。”姚子宝帮姚夫人拍着背顺气。 “哎——我都想不明白了!”姚夫人今天本是踌躇满志,势在必得,结果在沈奶奶面前吃的这个闭门羹,太令她意外了。想她姚家要钱不会缺,要势有架势,哪想到,这太好的家底都会被人嫌弃。她儿子究竟生在姚家是幸,或是不幸呢? “妈。”姚子宝鼓起勇气和母亲说,“我以为,这事应该让哥和小佳音自己解决。你别插手。你看你,每次插手下来,都没有好事。” 行啊,这小儿子都把责任归到她头上了。姚夫人气得牙痒痒的:“好,以后你们哥俩的事我一概不管,找不到老婆了,也不要来找我!” 见母亲气冲冲回自己房间甩上门,姚子宝“呼”出口气。岂知这姚夫人把自己关不到一会儿,从房间里重新伸出脑袋,冲小儿子喊:“宝儿,你说你哥这是怎回事?是不是我们该去哪里给你哥的婚事问个卦。” “妈!” 沈奶奶和姚夫人说完话,回去的路上益发坚定了,要赶紧买火车票回去。这事儿,若是被许秀琴发现,保准怕是要生出些什么麻烦事来。只有她回去了,许秀琴没有借口,不得不跟着她走,才能保证她的佳音平安无事。 小区的居委倒是很热情。听说她是外地来的并且年纪大了,听了老人家简单的诉求后,立马爽快地答应,帮她在电话里头订了火车票并让人送来。沈奶奶一口气,把所有人的车票都买下来了。她早就不指望许秀琴愿意自掏腰包出这笔钱,虽然许秀琴口口声声说过回程车票自己包。 车票订在后天一大早。 老人家精明,回去依旧半声不吭的,硬是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只等晚上孙女佳音回来,夜深继续教着佳音缝制护腿套时,说:“佳音,你这护腿是要送给姚首长吗?” 这奶奶不是早猜出来吗?沈佳音点点头。 “为什么送他这个?”老人家问。 “他,他腿受过伤。” 这傻孩子真是一颗心都系在姚爷身上了。 沈奶奶歇住手里的活计,眉愁着。 “奶奶?” “傻丫头来着。我都不知道说你了。”沈奶奶道,“他叫做姚子业,对不对?” 沈佳音稍微踟蹰:“是——” “佳音,你别以为你奶奶老糊涂了,就能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忘掉。奶奶什么能忘,但孙女差点命悬一线的事奶奶说什么都不可能忘记。”沈奶奶拿指头指着自己脑袋说。 沈佳音抬头,看见老人家白发苍苍的鬓发,垂下了眼帘。 “傻孩子,我本以为你要读军校是因为你爷爷——” “是,是,是因为爷爷——”沈佳音吃力地说。 “好吧,可能一半是因为你爷爷,另一半是因为他吧!” 能感受到沈奶奶激动的情绪,沈佳音不敢当面驳斥老人家的话。 “佳音,你真的要想清楚了。如果这事被他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想你?你这么巴着他,感激他救命之恩。他不觉得怪异吗?他会把你想成一个正常的女人吗?” 沈佳音咬了咬嘴巴:“奶,奶奶,我,我没有别的心思。” “我不和你辩了。”老人家挥下手,“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沈佳音没说话。 沈奶奶见她居然没有出声,心想这孩子真是和他爸他爷爷一样傻得像头牛,一直往前不会拐头的。老人家一气之下,干脆抓起被子准备睡觉。 沈佳音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在晕黄的台灯下一针针落力地缝制护腿套。 沈奶奶悄悄地回过头,看着她认真执拗的模样儿,于是把要走的消息收回到口里,预备明天再和她说了。 因为近秋了,要赶上给姚爷在今年用上这双护腿,沈佳音是加班加点地做着这东西。许秀琴觉得她是走火入魔了,你看连早餐晚饭时间,沈佳音都是边做边吃。沈佳慧看到笑话她:“佳音姐姐,你这送领导的东西,做的再好,哪有商场那些卖的好。你不怕你领导收了后反倒难堪吗?” 沈佳音不会和这对母女说话,所以管她们说什么风凉话,压根不听。 沈佳慧见动不了她,心头闷。 沈奶奶在大家吃完晚饭后,正式发话了:“明天早晨七点的火车票,我已经帮大家都买好了。明天早上一早出发回老家。大家今晚都把行李收拾了。” 老人家这招狠,够狠,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人嘴巴张大到能吞只鸭蛋。 沈晓贵为首的一帮孩子嚷嚷道:“奶奶,我们在北京没有玩够呢。” “玩什么玩?你们当初非要说跟我出来时,有说过要玩吗?个个说的都好听,说跟着我都是为了来看佳音,现在,却说一个个都是要来玩的了?”老人家不客气地拿指头点着训着一个个贪玩的孩子们,“你们有本事,想留下,可以。等你们和佳音一样,考上这里的大学,在这里工作,你们想在这里留多久有谁能拦你们?” 孩子们被训的一个个低下头。 许秀琴快速地转着脑筋,说:“妈,可是,明早就走,是不是太快了?我们这东西一晚上能准备好吗?” 沈佳慧跟上母亲:“奶奶,你真是买好票了吗?不会是被什么人骗了吧?这北京里骗子多。” 沈奶奶听着沈佳慧的话就来气:“你以为我是你和你妈吗?我即使老了都没有你们傻。人家居委会政府人员帮我买的票,你们敢说政府骗人?” 沈佳慧哪想到沈奶奶会来这招,吓的噤了声。 许秀琴在心里骂自己婆婆是个人精。沈奶奶一步步棋都是走的十分慎密,不给她们母女机会。 生怕这儿媳妇又要动什么歪脑筋,沈奶奶冲许秀琴道:“如果今晚睡觉前收拾不完行李,你就收拾通宵吧。反正我订的是卧铺票。你上火车后再睡也不迟。” 耳听老人家连这话都放出来了,许秀琴冲着老人家的背影将眼睛瞪得如牛铃一般大,气急败坏。 沈奶奶下定决心要走,倒不是哪个都不顾其意愿,至少,她的佳音,是她最心疼的。她也知道,如果她要走,她的佳音,是最心疼的。 “佳音。”向那个在角落里听了她要走的话默不作声的孩子招手,“今晚和奶奶一块睡吧。” 沈奶奶临行前,沈佳音得以和沈奶奶窝在同一个被窝里。像小时候和老人家一块睡的时候,她把脑袋靠在老人家的肩膀上,手指头牵着老人家皮肤已如老树皮似的皱巴巴的手背手心。老人家的手对她来说,像避风港一样,可令她安心了。 沈奶奶在枕头上转过头,低头瞧着她躺在自己身边的睡姿,自小到大如出一辙,蜷缩着全身活像条虫,心里叹:这丫头,怎么长不大呢?明明个子都比她长的高了。 在沈奶奶面前,沈佳音知道永远自己只是奶奶身边的一个孩子。 第二天大早,沈佳音陪着沈奶奶等一大群人,打车上火车站。一路上,沈奶奶怕许秀琴一个人磨蹭,害赶不上火车,亲自在许秀琴身后像赶鸭子上阵一样一路督促。沈佳音安排一群孩子分批上车,又吩咐几个出租车司机在路上帮她们着照看孩子。人太多,分成四五辆出租车走。 许秀琴和沈佳慧被塞进同辆车后,见沈奶奶居然亲自压阵,坐在她们坐的出租车副驾座。 这老不死的,是打算把她们盯到死了。许秀琴用力地把女儿的手一抓。 沈佳慧吃着痛,边和母亲对着眼睛。 “上了火车再找时机。”许秀琴低声说。 沈佳慧听着母亲的话,一边看着前方不敢动,以免被沈奶奶察觉。 到了火车站,进到站台,真要分别了。 沈佳音牵起一个孩子的手,帮他将行李拎到登车的台阶。 那孩子在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时,突然叫:“佳音姐姐。” 沈佳音闻声回过头:“嗯?” 只见那孩子站到高处伸长脖子,忽的把嘴巴凑到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谢谢。” 沈佳音呆了,手心摸着刚刚被孩子亲的地方。记忆里,老家的这几个孩子,因为在他们大多出生时她已经是为了读书远走他乡了,导致她和他们并不怎么亲近。 有了第一个孩子做榜样,其他孩子都来效仿。 沈奶奶看着一样诧异,拉住一个要亲佳音的孩子说:“我告诉你们,这都要走了,你们再对佳音做恶作剧的话,我照样回去不饶你们的。” “奶奶,你错了。我们真是为了感谢佳音姐姐。我们没有钱,只能用亲来感谢佳音姐姐。” “你们感谢佳音什么?” “她给我们做好吃的。” 孩子们嘻嘻笑着说。 “佳音姐姐做的菜,比妈妈做的还好吃。” 沈奶奶听了他们的话都觉脸红:“你们这群小猪仔,只知道吃,没有别的吗?” “有。”岂知几个孩子真能说,“像奶奶说的,因为佳音姐姐在北京,我们才能来北京玩。” 孩子说话都这样,无厘头的。 沈佳音冲这些小萝卜头笑着。没想短短几天内,不说话,都能和这群孩子的距离拉近不少。不过,可不要就此以为这群孩子会都变乖了。上了火车的小萝卜头,火车没开前,一个个争着趴在火车窗上,冲沈佳音拉鬼脸。沈奶奶在后头一个个按住他们脑袋,骂“没大没小”的。 火车这是要开了。 沈奶奶站在车窗前,和孙女以目光道别。 沈佳音紧紧地抿着唇角,目光一动不动地跟着沈奶奶的身影,直到火车轮子嘎吱嘎吱开始转动,到绿色的火车皮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 走了,这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面。老人家用手抹抹眼角。转回身,见一群孩子无忧无虑的年纪,不懂什么分离的痛苦,已经在玩了。 几个孩子问沈晓贵:“我们亲佳音姐姐的时候,你怎么不亲?” 沈晓贵瘪着嘴巴:“我为什么要亲她?” “你忘恩负义。你肚子疼的时候,是佳音姐姐救了你。” 沈晓贵委屈地背过身,不和他们说话。刚看着他们亲佳音时,他心里眼里可都妒忌了。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妈妈和姐姐绝对不喜欢他这么做。 沈奶奶这时在另一张卧铺那里找到了许秀琴在,心里安了一半。 “妈,有事吗?”许秀琴故意冲老人家反问。 “你在,佳慧呢?”老人家四处望不到沈佳慧。 “佳慧去卫生间了。” 沈奶奶对此没有怀疑下去。是想,许秀琴在这里的话,沈佳慧是不可能离开许秀琴一个人去做什么的。因为沈佳慧没钱。许秀琴,应该也没有钱能给女儿。 看着老人家没有疑问走了回去,许秀琴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谑笑:老不死的,想和我斗? 沈佳慧拎着自己的行李袋,躲在站台的一根柱子后面,远远地望着,望着几百米远的沈佳音在火车走后终于也离开时,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她绕过沈佳音,快速从火车站另一个出口走了出去,兜里揣着母亲给的仅有的几百块钱。 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许秀琴本就打算让她在北京呆下去的,怎么可能依从老人家的意思把她带回去。没钱是吗?不要紧。除了沈佳音,她们还有个董云雅。别看她们上回被董云雅骗了一回,可是,算起账来,她们不算亏。不止董云雅要付一半的钱,她们在董云雅的父母面前有话说了。 沈佳慧再次来到了董云雅工作的幼儿园。 董云雅不知道是她来找,接到保安的通知不情不愿出来时,看到是她,冷笑:这女人不知死活,被算计了一次还敢找上门来。 “董姐姐,你好。”沈佳慧笑嘻嘻的,好像和对方压根不曾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伯母让我来投靠董姐姐。在董姐姐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什么?!这女人真够厚脸皮的。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我亲妹妹,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董姐姐可以打电话问伯母。这是伯母亲口答应的。不要忘了,董姐姐上回对我妈做出的事情,如果董姐姐敢对伯母答应的事出尔反尔,我妈会把我们遭遇的事全部说出去。包括,董姐姐,你其实在北京混的不好吧?” 听见对方这最后一句,董云雅面色一沉。在见到周围似有人在留意听她们说话前,沉着脸冲她甩一句:“跟我来。” 沈佳慧连忙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幼儿园。 姚爷今天在家里,一大早感到母亲的低气压。昨晚他回来晚,所以并不知道母亲的低气压其实自昨天已是存在。 他眯眯眼,也不问。拿起碟子里的肉包啃到一半时,接到方敏的电话。 “哎呀,小兔子突然发条短信说她奶奶回家去了,要退房子。”方敏在电话里火燎火急的,明显是刚刚才从佳音那里收到消息。 姚爷口里咬的另外半口包子落到碗里,道:“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知道不?怎么突然间说她奶奶要回去了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方敏担心的当然不是房子,是想,这个回去的事一般人都是会提前安排行程的。这样说走就走的,很难让人不猜疑是不是出了不高兴的事情。比如她提供的这房子让老人家住的不习惯了? 别说方敏担心,姚爷感觉心头被吊了起来。他拉开椅子说不吃了,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立马往外走,在电话里继续问方敏:“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如果知道我会来问你?”方敏气急。 姚爷才要气急,冲着她大声吼了一句:“我是问你,她短信发来是什么时候?” 方敏提到这,可后悔了:“她发来是五六点钟,我还在睡觉呢,没听见。” “猪!”骂完,姚爷挂了电话。 马不停蹄打开刚修好回来的车,姚爷上车后,是一踩油门飞驰出大院。在路上,拨了她两次电话她都没接,他不假思索把车开往火车站。 送了沈奶奶走,沈佳音突然是觉得失去了方向,坐在了火车站出口处的小花坛边,看着火车站进进出出的人群,发着呆。 姚爷去到那,本是想人海茫茫只要她不接电话都不知道怎么找起,刚是焦急地拿起手机要再拨打她电话时,她坐在花坛边发呆的影子突然映入他眼帘。 似乎,是件令他自己都没法解释的事。 为什么,能在这么多人中间,一眼,能看到她的存在。 回想之前在桑虹家里初次看到她时,已是在心里有种牵绊的感觉。 究竟是为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走到她面前。 感觉头顶上的阳光被遮住了,沈佳音仰起头,见到煦煦日光下他飞扬的眉毛,她惊的跳起来,紧接慌张失措地望向手腕上的表。她这是迟到了吗?不,手背上的指针只是七点二十分。 “首,首长。”她兢战地说,“我,我马上回单位。” 伸出的长臂拦住她的去路,他斜低下的眼睛,落到她湿润未干的眼角,眉头微紧,声音微低:“伤心吗?” 奶奶走了,最亲近的人走了,肯定很伤心吧,这傻丫头。 她,磕巴着:“我,我是,是个军人。” 一个军人,在加入部队的时候,必须有觉悟,有国才有家。一切,以服从祖国安排和命令为第一。 他这一刻,倒是被她简单的话感动到了。这个傻丫头,傻的无可救药,却依然能让他动心到一塌糊涂。 “傻丫头,我是问你伤心不伤心。和亲人分开肯定很伤心。现在又不是让你去上前线执行任务的时候。” 她低下头,嘴笨。 望着她低头的脑袋瓜,他几乎想都没想,伸出去的手臂环住她的肩头,紧接,手掌心往她头顶上一按,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 “想哭就哭吧。”他说。 他的手好温暖,像奶奶一样,好像避风港,让她安心。 “不,不哭。” “行,不哭就不哭。但是,沈佳音,你记住了,世上不是只有你奶奶。如果你想哭的时候,我这里随时你可以扑来哭。” 他这话是说,他可以像她奶奶一样吗? 鼻子里酸的,都快不像她了。 擤了擤鼻子,她把头靠在他衣服上,想象那是奶奶昨晚的怀抱,闭了闭眼睛。 听见她抽鼻子的声音时,他一刻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不会被误会成他欺负她吧? 只要想想,这种感觉真够暧昧的。 可是,很快,这个充满粉色的念头从他脑海里擦去了,只因她居然在他臂间发出的声音是:奶奶。 他是那么说,可她也不该这样跟着说。他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是个正值年轻力壮并且有女性刚需的男人。 无语望青天了。 “沈佳音。”和她一块走回他的车前,他抽出的纸巾递到她眼皮底下,在她要伸手接之前,又是以极快的速度擦拭她眼角,说,“叫你哭你还真哭呢。” “首,首长。”她被吓的一乍一乍的。 他笑了,任谁看到她这幅样子都得笑,谁让她可爱成这样,方敏叫她小兔子真是一点都不假。于是,他手里的纸巾不止帮她擦眼角,帮她把脸颊都擦一擦,顺着擦下来擦到她嘴唇。 隔着层单薄的纸巾,完全挡不住她饱满诱人的嘴唇抵着他指腹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的三角区突然抵到他下面的裤裆。下腹蓦地升起团小火。 “首,首长?”她的下嘴唇被他的指尖按着,只能艰难地打开半边唇,同时,在她仰起视线往上看时,是看到他的眼睛,突然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那么深,那么沉,好像是一团漩涡要把她吞进去。 他是想吞她,是想吃了她。如果不是后面突然响起一道喇叭。 那喇叭声没有把她吓到,是把他惊醒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刹那,他急速往后退了一小步,猛然缩回了手。 “首长,你没事吧?”她急着问,刚才擦身而过的那辆车难道挨到他了? “没事!”他急忙吸口气,压住小腹的蠢蠢欲动。 他这肯定是疯了,太久没有碰女人的结果。 匆忙打开一边车门:“沈佳音,上车。” 听他语气不好,她愣着:她刚是做错了什么吗? 这傻丫头,一脸愧疚的表情,只会令他更臊。 把她的傻脑袋按进车厢内,他是再也不敢随便碰她了,绕回驾驶座急急把车开回单位。 中午,严雅静看到她时,大呼想死你了,冲过来双手环住她。 沈佳音以外,其他人都吃惊地看着严雅静夸张的动作:这不天天有在单位见到面吗? 沈佳音清楚严雅静是想死她可以为严雅静做饭,道:“严,严姐姐,今晚想,想吃什么?” “聪明的孩子!”严魔女捏着她可爱的脸蛋,笑眯眯地说,“你今晚刚回来,不用辛苦了,就做炒面吧。” 众人听出是怎么回事后,方敏鄙视严魔女:“有你这样欺负小兔子的吗?” “我哪里欺负她了?菜我去菜市场买,吃完饭的碗都是我洗。小兔子要洗衣服的话,我提供洗衣机。小兔子的房间,我拿吸尘器帮着清扫。”严魔女振振有词,咱当姐的,一直都是很爱护小妹妹的。 “洗衣机,吸尘器?你怎么不说用你两只手帮小兔子干才能显现出诚意!” “那是因为我洗不干净啊。” 噗! 众人循声望过去,发现“噗”声来自李俊涛一口茶水喷回杯子里。 严雅静好歹挂着他顶头主任的头衔,李俊涛连忙装作不知道,想冲出门口躲起来。到门口时,迎面进来的冯永卓见是他,立马把他拉住,说:“正好找你们几个。”(未完待续) 他看到了她穿的 “找我们做什么?”方敏问。 “明天不是要去烧烤吗?今天我接到任务说去超市买东西,下班后,你们几个陪我去。”边说,冯永卓指点住他们几个人,指到方敏那里缩了回来,“你不用去了。” 对他这个钦点,各人反应不同。 严雅静叫道:“我为什么要陪你去?” “因为每次出去吃,你嘴巴不是很挑吗?如果由你自己亲自选购,你自己吃的开心,我们省了被你唠叨,不是更好?” “那我呢?我为什么不能去?凭什么她能挑自己喜欢的,我不能?”方敏看来今天是和严雅静对上了,句句针锋相对。 冯永卓俨然有备而来,抱起双手冲方敏振振有词:“为什么,原因你应该问你老公。你老公近期不是很配你天天下班去接儿子吗?” 提及近来很霸道的老公,方敏失去了声音。 “我呢?”李俊涛被冯永卓堵住出去的门口,早是皱了眉头。 “你,因为你——”冯永卓指了他会儿,终于说出个理由,“因为我刚好找她们,你刚好在这,而且是男士。我一个人拎不动那么多东西,我需要男士帮我干苦力活。” 饶是平常很木头的李俊涛听了他这话,不得不气:“你找搬运工就来找我?!” “不,我是说,兄弟——”冯永卓友好地搭搭他肩头给他熄火,“你严领导既然要当指挥官,缺了你怎么成呢?不然,你找一个下面的兵代你去?” 李俊涛一不做这种损人害己的事情,他下面是有人可以代替他,但是这缺德的事他做不来。部队里的军官,谁不是一马当先的,他可不想被姚爷知道了被刮。二是严雅静在场听着,如果他当场拒绝,找人代替,岂不是亲自剐了严雅静的面子。早有闻,严魔女最痛恨当场被男人拒绝为其服务。 见李俊涛不说话了,冯永卓得意地拨一下刘海,再看向唯一没有向他质问的沈佳音,说:“佳音妹妹和你们就是不一样,人家听了命令从不会说一句不是的,你们学着点。” 各人被他这话给恼的。严雅静率先为住在她家的妹子争取权益:“冯永卓,有你说话这么缺德的?你那叫做命令吗?哪里来的命令?我军衔都比你高!佳音不说话,是好心肠。再说了,你非拉佳音去干吗?” “哎,这你都不懂?”冯永卓被她骂着不痛不痒的,反过来说她,“佳音不是你家大厨吗?我们这是进行有关吃饭问题的行动怎么可以缺大厨指导呢?” 沈佳音突然在默默中举起了手,道:“我没有吃过烧烤,不知道怎么做。我可以不去吗?” 众人听她这话先是面面相觑,紧接严雅静冲冯永卓呵呵大笑:“冯永卓,你看你,千算万算算漏了吧,看你能有什么理由?” 方敏却是推了严雅静一把,关切地朝小不点问:“佳音,你没有吃过烧烤吗?” 照理说,烧烤这玩意儿,只要是在城市里生活的念过书的,参加过活动的,一般不能不知道。这小不点在京城念书工作都有多少年了,没吃过烧烤,过的是什么生活? “就是。”冯永卓仔细寻思后一样觉得不可能,望着沈佳音的目光含了抹寻味,“佳音妹妹,你不是学会撒谎了吧?” “我,我,没有,撒谎。” 傻孩子说出的任何话都是纯真无邪的,谁能怀疑是撒谎? 几双不满不悦的眼神都射向了冯永卓。 冯永卓再次领略到傻孩子的所向无敌,不过他现在学会了一招对付傻孩子用的,那就是向他领导姚爷学到的策略——厚脸皮,道:“你有没有吃过烧烤都好,可你终究是我们这里面唯一会做饭的。总是能提点合适的意见嘛。” 听完他这话,傻孩子皱着眉的目光投向他:耍赖! 由于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只有大超市能比较好保证东西齐全。下午下班后,第一时间他们分乘两辆车前往较远的沃尔玛超市。之后,高大帅开着一辆吉普跟过来,说是君爷吩咐的,怕他们的后备箱不够装食品。 一行人在沃尔玛里面走着,虽说不是周末,晚上逛超市的人仍旧不少。 冯永卓推着辆购物车跟在两位女士后面,严雅静负责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时不时问沈佳音这个怎样那个怎样。李俊涛算是最百般无聊的一个。现阶段用不上他的情况下,他只能是一个人找事情解闷。要说最聪明的,属于高大帅了。说是要给自己车加油,先溜开一段时间自个儿找乐子。不过,如果高大帅知道接下来的事比他自己找的乐更乐的话,八成得后悔万分。 这要说到李俊涛闲着没事时,四处张望,结果望到斜对面时发现了熟悉的一男一女。 冯永卓此时把购物车推离了有几步远,察觉李俊涛这条狗没有跟来,掉过头刚要张嘴嚷嚷:李少校,你看到美女? 没想,这话未嚷出口,真是被他顺李俊涛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女人。 两位男士停在了原地,严雅静同沈佳音不由尾随起他们的视线,瞧着是什么美女勾了他们的魂。 “李老师?!”严雅静讶。 冯永卓闻声回头瞪了她眼:大声了!会被李含笑发觉的。 李含笑没有发觉,因为她正在和身边的男士说话,顾不上周围。 李俊涛两只眼眯了眯,是盯着那个突然在关键时刻插了一脚并且成功把佳人夺走的男人。 冯永卓和严雅静见着他那表情,都不敢吱声。 斜对面,李含笑和男人并没有很快走远,却是越走挨的越近,两人几乎是头挨着头在说话,亲密的姿态可见一斑。 眼神一暗,李俊涛忽然转过身,擦过战友一行,走到前面去了。 “哎——”无情的严魔女这会儿都在不知觉中叹气,“看这样子,说不定他们两个已经结婚了。” “肯定结婚了。”冯永卓笃定的口气不假思索,转回头,见沈佳音眨巴眼睛的样子完全是个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笑了起来道,“沈佳音,你眨眼睛做什么?有问题就问。” “她,他,是——”沈佳音小心翼翼指了指他们看着的那一男一女。 “哦,对。你刚来,所以没见过,不知道。”冯永卓说,接着给她介绍,“这位女士,叫李含笑。她身边的男人,叫谢长诚,应该是她老公。” 沈佳音从谢长诚这名字,忽然想起了停车场,那一天,她在原来的单位跟踪姚爷,结果看到姚爷和一个男人说话,原来,男人是叫做谢长诚。 冯永卓却以为她默不作声是由于听不明白,继续说:“李含笑以前是幼儿园老师,我们都叫她李老师。至于我们为什么知道她,是因为她来过我们单位。她不仅是李少校的中学同学,而且——” 严雅静这时“咳咳。” 冯永卓给她抛去不满的一眼:“你伤风感冒也不要打断我给小不点授课。” “你这授的什么课?尽是八卦!”严雅静不客气,瞪回他。 沈佳音说:“她是首长的女朋友。” 另两人大吃一惊,齐回头问向她:“你怎么知道?” 李含笑是姚爷前女友的事,毕竟是姚爷挺丢脸的一件事情,只有本单位里少数人知情。那时,沈佳音应该还没有到他们单位。 莫非,是姚爷主动告诉了小不点? 严雅静为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诧异地用手捂住嘴。 冯永卓已是迫不及待追问小不点究竟。 “没,只,只是猜的。”沈佳音哪敢说实话。那是由于她之前坐姚爷几趟车中,刚好听到姚爷接到前女友订婚消息时的嘘声叹气,再加上姚爷在停车场和谢长诚为李含笑争执过。 “你真能猜,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特异功能?”冯永卓冲她竖起大拇指,俨然是不信她的话。 严雅静骨碌碌地转动眼球,一样是不大信。 沈佳音不和他们继续说,低下头转回身面对货架。她脑海里闪现的,却是李含笑冲着谢长诚巧笑倩兮的模样,心想:要是他知道了的话,会不会又是很伤心—— 冯永卓见她转过身去,反而是担心她恼了,跟过来靠到她身边说:“沈佳音,我刚才那话没有其它意思。” “我,我知道。” 听她声音有些低沉,冯永卓把头低下来,瞧着她脸上神色似是哀然,惊道:“你这样子还说没有生气我刚才说的话?” “不,不,不是的。只是,我只是想到,想到首长——会伤心。”迫于无奈,她只得吐出实话。 严雅静听了她这话,深有同感,为姚爷深表同情地点点头:“这被甩了的人,哪有不伤心的。不过姚科活该,谁让他东挑西捡,向来只有甩人家的份,也活该被人甩一次试试滋味。” 对她们两人说的话,冯永卓不仅没赞成,还哈哈大笑:“你们以为姚科真伤心啊?” 两个女人立马望向他。 “不是吗?”严雅静说,“我听说姚科之前,因为痛心,买酒喝呢。” “算了吧。你那听的是什么新闻?知道姚科说是买醉但喝的是什么酒吗?菠萝啤!”冯永卓都要为姚爷倒竖起大拇指。 “菠萝,菠萝啤,也是酒。”傻孩子为自己首长争辩。 冯永卓白她一个眼球:这单纯的孩子,只会被姚爷耍的团团转。姚爷那是什么人,万人迷! “沈佳音,我告诉你,你少被你家首长糊弄了。他这伤心,是伤心什么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伤,伤心什么?”傻孩子皱皱眉。 “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俩,这是绝对机密,你们必须先发死誓不能说出去。” 冯永卓煞有其事,另两个女人为了获得姚爷的绝对机密,不用二话,发毒誓都没问题。 冯永卓真的是很认真的,接下来以极小的音量向她们两人透密:“甩姚爷的女人不止一个。” “还有谁?”这个消息的确前所未闻,严雅静兴奋地问。 “是三个!”冯永卓伸出三只指头。 三个的炸弹威力果然十足,震得严雅静和沈佳音都一阵呆。 姚爷这种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男人,居然被三个女人甩?! 绝对是上头版的新闻条款。 严雅静回过神来,深思并且严重道:“我早说他人品不好!” “严,严姐姐——”傻孩子不苟同。 “姚爷的人品,对其他人,像我们,应该没的说,只是对女人,真是不好讲了。”冯永卓在她们两人中间择了个中立的态度。 结果这话引发两个女人强烈的不满:你都没说另两个甩了他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真不知情。”冯永卓老实道,“反正,你们知道他不是第一次被女人甩,就该知道,他这伤心,肯定不是只因为被李老师甩的缘故了。” 严雅静撑着额角“哎”一声。 傻孩子的脸,是益发为首长忧愁了:怪不得,怪不得那晚上,他颓丧成那样,原来不是第一次受到打击。 心口,某处,隐隐酸酸地疼了起来:因为想到他会疼。 “既然你都不知情,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严雅静感慨过后,是越发兴致勃勃,打算对姚爷被女人甩的事儿来个刨根问底。 她是剩女的话,姚爷是典型的剩男了。所以听姚爷被甩的经历能让她特别兴奋。 冯永卓见她脸色像打了鸡血一样,明摆是骨子里的魔性发作,吃惊着刚犹豫是否要把“高大帅”三个字吐出口。脖子上突然从后面绕来一只手,将他的脖颈一掐,好比架上把刀子。真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高大帅拿手一边勒着他脖子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旁窃听了,到这个时候是瞧出他要供出自己,立马预备杀人灭口。 “饶,饶命,高大侠!”冯永卓努力地在被掐的嗓子里挤出。 “冯中校,怪不得姚爷常说你这人,想学我高大帅说话,总是只学会半截,结果经常说多余的话,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笑容满面地说完这话,高大帅将他一拖,拖到其它地方去解决,以免碍了两位女士的眼。 “喂?!”惊觉被抛下只剩她们女人的严雅静,叫道。 这回可能她叫的比较大声,惹了李含笑和谢长诚双双循声望过来。好在她们两个,对方都是不认识的。李含笑只能从她们两人身上的军装,辨认出她们是女军人,压根没有想到其它。即使是如此,李含笑的目光,仍旧落在她们身上一阵。 谢长诚问:“怎么,认识?” “不是。只是,感觉挺羡慕的。想到以前,其实高考时我有想过报读军校,只可惜我知道自己那分数肯定上不去。”李含笑惋惜地说。 当个女军人,比嫁给女人,是更值得女人自豪的身份。只是,部队对女兵的要求更为苛刻。录取分数比一般高校要高。 谢长诚是没想到她连这种当军人的心思都有,诧异地听着,却也没有随意发表看法。 沈佳音看着他们往前走,并没有察觉到她们的身份。 “佳音!”在她身旁的严魔女,生平最痛恨被男人甩下,眼见几个男的甩了个烂摊子给她,她决定不顾了,拉起沈佳音的手说,“我们先去买我们自己的东西。” 沈佳音一个不觉,已是被她拉离了食品区,并被强迫回答问题。 “佳音你想买什么?” 勤俭节约的傻孩子,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抠门地想到自己刚好一个文胸坏了,道:“买,买文胸。” “买文胸?佳音,你买文胸是在超市买?” 没听出严雅静口里的惊诧,沈佳音点点头。 严雅静想的是,想起超市里也有内衣品牌专柜,于是一直把小不点拉到了那里。 沈佳音见着严雅静随意从专柜架上取下一件在她身上比划,先抓起价格吊牌,看是几百块钱一个,忙把东西推了回去,说:“我,我不是,不是在这里买。” “不是?你不喜欢这个牌子?那你平常用什么牌子?” 沈佳音的手指指向那十几块钱一个不知名牌子的货架,没指完,大姐姐的手不留情地在她笨脑袋上一敲,头顶上响起大姐姐严厉的教训:“你工资不低。沈佳音,女人最主要的是内在,内在就是内衣!拿着,就买这个!” 话说姚爷今日把傻丫头送到单位后,一直避着,以种种借口避免和傻丫头单独相处,原因是今早突然差点的擦枪走火,让他产生无数后怕和反省。 那只是个孩子,他居然想对个孩子动手? 自己莫非有恋童癖?虽然这个“童”已经二十六七了。 岂知道,这欲望是越压越强烈。等他从外头赶回来,想以保姆身份送她回家时,才知道她被人拐走了。拐走她的人,恰是他一群部下。 姚爷开着车,急速赶往方敏指向的沃尔玛超市,握着方向盘的指头是嘎吱嘎吱的用力,心里有种想把冯永卓大卸八块的念头。 刚好,冯永卓他们一行,从超市结完帐,把一批食物和水搬进高大帅的吉普车。 姚爷远远见着他们的车,杀过去,嚓,挨着他们近旁刹住车。 一群人见着领导突然从天而降,无不目瞪,呆眼。 “姚科!”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向他敬礼。 姚爷蕴着杀意的眼神,在他们头顶上削皮。 问题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姚爷哪里。冯永卓问:“姚科,你这是不是嫌我们买东西买的太早了,没等你指示。” 姚爷只被他这傻愣子的话气得,冲着他骂:“冯永卓,我说你多少遍了,不会拍马屁就不要学人家高大帅!” 耳听自己被无辜牵连,高大帅一只指头在背后狠戳冯永卓的脊梁骨。冯永卓嗷一声,跳开,再和其他人看着姚爷是直走到了沈佳音面前,才恍悟领导是为啥来了。 伸出的大手果断一拉小不点的手臂,将小不点拉离严魔女。 严雅静眼看他要把沈佳音拉走,叫:“姚科,你拉她做什么?” “送她回家!”姚爷头也不用回。 “可她不是住在我那吗?我开车送她一块回去不就完了。”严雅静又叫,俨然姚爷的逻辑完全不合道理。 其余三个男人听她冲姚爷据理力争,只能在心里说:这严魔女和傻孩子一样,变傻了。 果然,姚爷一个急刹车,回身,巨型炮火对准她:“我有同意过你们带她出来采购吗!” 严雅静挨了炮,回头找始作俑者。冯永卓已经爬上了吉普车找座子底下钻。 姚爷心头的这股火没平息下来,想好明天找他们一个个削皮。这时,被他抓着手臂的沈佳音开了口:“首,首长——” “有事吗?” 众人听他一个回头,对小不点说话的语气立马变成老爷爷般和蔼可亲,一双双眼睛瞪足了十万度灯泡。 可能只有姚爷自己都没有察觉。反倒是被受到特殊待遇的小不点,有点害臊了,低下头,说:“东,我东西掉了,捡——” 原来刚在拉扯中,她手里的一塑料袋落到了地上。 看到那是装着文胸的品牌塑料袋,严雅静连忙跑上来要帮小妹妹捡。手伸过去刚触到袋子,另一只手更快地从她眼皮底下抢过了袋子。严雅静抬头见又是保姆姚爷,跳脚:“把袋子给我,我帮她送回去。” “我送她回去时顺便带回去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给你?”姚爷以她刚质问过他的话赌回她,心里这个爽,一方面是很好奇小不点是买了什么神秘的东西。手指头,这是有意无意不知道,反正是突然间极不小心,在她们两个都来不及阻止前,拨开了袋子口。 在确确切切地看清楚了里面装的是,发育成熟的女人才会穿的内衣时,美睐若有所思地微夹成条缝,以便更仔细地辨认清楚内衣上的号码:“A杯。” 还真是小,果然是发育未全部成熟的孩子。 沈佳音轰的脑子空白:被他瞧见了,她穿的是A。 严雅静都为他害臊,又不能嚷大声被周围人听见,伸手要抢回他手里的袋子,怒斥:“姚科,你这算是男人吗!你不知道这是女人的隐私吗?” “又不是你的隐私,你着急什么?别告诉我,这是你穿的。”姚爷唇角衔着抹得逞的眯笑。 “不是我的隐私你就能看?!” “那谁让你带她到这里来买这种东西。”姚爷振振有辞,很快把责任推回到对方身上,又是像保持着十足的绅士风度说,“买这种东西,要到品牌店去买,至少到百货大厦专柜。你不懂不要带坏这孩子。下次我带她去买。” 严雅静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是说什么了?他要带小不点去买内衣? 被三个女人甩过的男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厚脸皮! 沈佳音感觉是,被他们两人的对话牵着,绕了一个圈两个圈,糊涂了。 回头,瞧她呆滞的模样儿,姚爷是忍不住伸手在她鼻梁上一刮,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促使她不在内衣问题上继续纠结的是,突然想起,李含笑他们或许还没走,会遇上。于是,她急急忙忙走在了他前面,边磕巴着应他的话:“回,回去。” 其实,早在他把车拐进超市时,擦车而过的刚好是谢长诚开的车。可是,他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了,倒是没有去留意李含笑是不是坐在副驾上。 现在见她急匆匆的样子,想都想得到这颗傻脑袋在替他担忧什么。眼里,便全是她纤瘦婉约的背影,像根细腻的针,拨着他心弦。 回想起来,这孩子总是用她最朴素的举动,没有花言巧语,一点点的,像是不起眼的,却在积累起来后,足以攻破他心头的堤坝。 看到她像傻子一样拼命拉着没开锁的车门,他莞尔一笑,走过去打开车锁后,吹声暖气伏低在她耳畔:“这么着急想上我的车?” 沈佳音一怔。 太纯洁的孩子,和她开句玩笑都有犯罪感。他笑着帮她拉开车门,推着她呆呆的脑袋瓜进去。 其余人站在远处,只见着他笑得无比灿烂,是一只笑容无比绚烂的狐狸。 “老天。”高大帅低叫,“姚爷这是打算捕羊吗?” 任他和姚爷来往这么多年,都从没见过姚爷笑的这般猥琐过,简直是邪恶。 “不会吧?”听到爆炸性新闻,冯永卓从车座底下伸出了头,“姚科怎么会对个傻孩子口吃孩子感兴趣?” 那是,在姚爷的口头禅里,女人嘛,至少要风情万种,才算得上女人。 沈佳音天生条件,已是比平常女人矮一截。 口吃,是个大毛病。 普通男人倒也算了,可能找不到老婆会将就。可姚爷是什么,被三个女人甩了依旧是万人迷的男人,需要将就一个口吃的孩子吗? 所有人都二丈摸不着头脑了。对于严雅静来讲,还有一件更令她头疼的事。因为只有她,知道小不点之所以在超市买内衣,是本来打算买十几块钱的内衣。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孩子平常的衣服——(未完待续) 丑小鸭变黑天鹅 姚爷带小不点走了。其他人惊讶归惊讶,但几个男人很快从议论姚爷挑女人档次降低的角度,说到了明晚上烧烤会的女人们会怎么出场。 说到这烧烤会,名义上说是单位活动,实际上是领导同志知道自家单位里的单身男女比较多,迫于政策门面社会潮流等等因素下,总得搞一些活动类似相亲的,来堵住社会检查的考验。既然是变相的相亲,高大帅提及最新得到的消息,说君爷已经打电话联系另两家单位,让他们派些人过来。这样男男女女要互相挑剔的话,有更多的选择。那两家单位一接到君爷的邀请,哪怕是只看在君爷的面上,都立马爽快答应。 可见这是君爷第一次自己组织的相亲会,他自己都是十分的重视。在自己单位里率先强调了,明天下班后,允许全员回家换衣服化妆,再来参加烧烤会。总之,不准穿工作服。 如此一来,身边那批平日里经常见着的女人,当她们换去平常单调的工作服换上漂亮的礼服。男人们只要稍微想想,都会兴奋非常。 严雅静听他们几个在旁嘀咕女人,早听出他们不仅仅是在期待美女,是一个个坏心眼的,在心里揶揄起那些女人脱下军装后的原貌。绿色的军装,堪称最标致的制服诱惑,能在无形中百分百提高一个人的外貌形象。说不定有人脱下军装后,是女猪八戒立马被拍打回原形。 应该说,在他们单位里,美女算多的,无论结婚的,没结婚依旧单身的。比如朱护长的甥女卢小嫚,固然没能在工作上讨得领导喜欢,可有人早已说她长得像某个港台明星,只是缺了点明星的气质。卢小嫚一边眉尾,有颗美人痣呢。 严雅静只见他们肆无忌惮地对女人们评头论足,气得跺脚:如果他们是公平的议论倒也算了,可不是,他们居然不管卢小嫚的人品,直接把卢小嫚排进了美女行列。这不是把她们女人都看成肤浅的动物吗? 居然只靠外貌来评定女人! 男人果然都是只以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这不废话吗?”对于她的鄙视,几个男士不以为意的,冯永卓更是很无耻地当众承认这点,“哪个男人对着个丑八怪能下得了手的?当然,黑灯瞎火时发生的事,被下药的,不在讨论之内。” “所以说你们一个个,敢自称绅士?你们怎么不说你们其实就是脑壳空空的猪?”严雅静指着他们的脑袋说。 李俊涛都觉得严雅静这话有些较真了,鲜有地主动开口说:“严教授,我们这不是在像选美比赛选美。只是纯粹讨论下相貌。” “就是,选美比赛,那是表演给公众看的,当然是包括你们这些女人在内都在看,我们总要顾及你们的心理。可现在,是纯粹我们男人爷们的评选,我们想怎么选的标准,需要经过你们女人同意吗?”冯永卓扬扬眉,说。 切!严雅静上上下下地再度鄙视他。这家单位的风气,早已被两爷带坏了,一个个男人都是效仿两爷十分的傲气,尤其是这冯永卓。可惜,这群家伙只学了两爷的皮,没有学到两爷的骨髓。她嘴上说是说姚爷目光挑剔,可到底姚爷挑中的女人,向来不是外貌主义,这点挺让她钦佩的。姚爷堪称绅士的称号,是绝对当得起的。 “我们来打个赌吧,怎么样?”严魔女设下了圈套。 “什么赌?”几个男人问。 “你们不是都说卢小嫚很美吗?那你们认为,在你们对明晚烧烤会的标准里面,是卢小嫚美,还是小不点美?” “你说佳音妹妹?”冯永卓惊诧地叫了一句,是在心里啧叹这严魔女即是严魔女,居然把自家小妹妹都拿来当赌博的筹码了。 “怎么?”严雅静把眉挑的高高的,无形中给他们制造了一股看不起的压力。 他们三个互相望了望。实在点说,虽然沈佳音很可爱,但十足是个发育未全的孩子,也只有姚爷那种奇异的恋童癖能有反应。当然,他们这不是有意贬低沈佳音和姚爷,只是,实事求是地说,正常点的男人,都知道卢小嫚单从外貌上来讲,要不知胜过沈佳音多少倍。 高大帅从自己手机里面,调出一张卢小嫚的生活照,递给严魔女瞧,说:“严教授,这个赌约你要三思,量力而行。” 因此,他们把卢小嫚排进外貌协会的前排之中,绝不是完全不理智的思考。在他们男人圈子里,早有人私底下传播卢小嫚的照片。 高大帅此举本是好意,想体现出绅士风度。可在严雅静眼里,变成了虚伪。人家姚爷的绅士是骨子里的,高大帅的绅士是做做花样。 一举推开高大帅的手机,连瞧都不用瞧。严雅静相信人家姚爷的眼光。想想姚爷之前挑的几个女人,比如李含笑。李含笑以前穿T恤牛仔裤不也显得是很普通的一女人,结果今天在超市里见到是,李含笑可能是嫁了人的缘故,一改平常的运动装扮,穿了条连衣裙,秀出本来已是很好的身材,婉约可人。足以说明姚爷那目光,是可以从沙子里拣出金子的。 卢小嫚嘛,不说她工作态度,好像不提工作的情况下,姚爷对其都是十分不屑的。姚爷应该比这几个男人高明多了。在姚爷眼里,卢小嫚恐怕连空有外貌的花瓶都称不上。 严雅静眉儿一挑,冲他们几个说:“怎么,现在是谁没自信了?刚刚,谁还口口声声说你们爷们的标准是不需女人的意见做参考的。我们女人看不出自己女人里面哪个是美女哪个不是美女,只有你们男人是火眼金睛能看得出来!” 只要是气血方刚的男儿,无不被她这话激到。 “赌就赌!”冯永卓卷起袖口。 “那好,赔率是一赔一万。” 一赔一万,严魔女够狠,严魔女虽是单身,但储蓄本的数字更大。于是几个男人都不怜香惜玉了,每人从钱包里掏出一块钱赌注。 严雅静从钱包里一口气甩出张十块钱大钞,压死他们三张三块钱的,道:“瞧你们这抠门的一块钱。你们看好了,如果我赢了,你们每人十万乖乖交来!” 姚爷开着车送小不点回家,开到半路,益发感到这傻孩子是天生的受虐狂。怎么说,这傻孩子居然当着他的面,在菜市场入口喊停车,要下车去给她的严姐姐买面条,因为她的严姐姐说今晚要吃她做的炒面。 心口,蓦地对严魔女生出一团火。严魔女凭什么指挥他的小不点下厨做面条。严魔女想吃什么,他的小不点就得为她做什么。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严魔女既不是小不点的亲人,又不是小不点的老公,连他这个有权利指挥小不点的上司都不是! “我说,佳音。”姚爷把车靠在路边后,并没有急着解开车锁让小不点下车去给严魔女买面条,说,“你严姐姐给你做过什么事了吗?别说她提供房子给你住。她天天到我这里要租金呢。你倒好,天天给她做饭做她爱吃的。我呢,我给你提供房子租金批条,最多,只在你那里得过一碗面,而且不是你亲手做的,钱最终还是我付的。” 沈佳音一愣:领导这话,怎么有点像和严姐姐争风吃醋? 努力思考了下,她想出安慰领导最实际的话:“我,我做的,不,不值钱。请领导,请首长吃的,要,要给钱。” 姚爷一个脑袋磕在方向盘上:这傻孩子,是真自卑呢?还是聪明绝顶呢? “佳音。”姚爷摆出冯永卓等人说的他已是对小不点无可救药的厚脸皮,“可我觉得你做的才值钱,其他人做的不值钱。这可是你的严姐姐都承认的,你看,她都不让你出去给她买外卖,只要你给她做菜。” 沈佳音被姚爷这话堵的,心里想:领导即是领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绞尽脑汁:“可,可首长,首长不是吃过,吃过我做的东西吗?” 那是指她在他家做的那顿早餐。 姚爷倒真是忘了这茬,原因在,那天的早餐,他没来得及动筷子呢,盘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妈和弟弟一扫而光。 现在回想起来,真憋屈。 小不点是为了拍他马屁给他做早餐,结果好处尽是被他妈和弟弟给占了。 以后要深刻记住这个教训。姚爷在心里发誓。 厚脸皮的姚爷在教训的基础上,对傻孩子说:“可是,你严姐姐是天天吃你做的东西吧。她一天功劳都没为你做过。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功劳。” “可,可首长,首长不像严姐姐,没,没和我,住,住在一块。”傻孩子说完这话,抬头看见他眼底好像闪过一抹被拒绝的忧伤,立马想到自己是扫了领导的面子,慌忙改口,“我,我以后,给,给首长做,做午饭便当,可,可以吗?” “午饭便当?” 听这名词,都足以令他产生许多幻象。想他母亲说的男人择偶标准,每个男人娶老婆,不就图个能回到家,看到一桌上摆满自己喜欢的菜。 “对。严姐姐,严姐姐都没有的。” 她这话真是把他给乐的。瞧她这口气,好像是给了严魔女一支棒棒糖后,担心他不满意,连忙给了他一支棉花糖,还安慰他人家只能得到棒棒糖不能拥有棉花糖。 沈佳音是在心里头叹气:怎么大姐姐和领导都像大小孩呢,需要拿糖果又哄又骗的。 姚爷是好不容易把捧腹大笑忍住,帮她推开车门,说:“那一言为定。我明天中午想吃白菜,牛肉,番茄。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沈佳音马上下车,这下,不止要给严姐姐准备晚餐,还需要给他准备明天的午餐。当她要走出车门时,突然想起座位上落下的文胸袋,伸手去拿。 姚爷快她一步,把袋子捂住说:“你带这东西上菜市场,不怕被人看见吗?” 傻孩子想想有道理,看着他一派正人君子的表情,把手缩了回来,关上车门。傻孩子哪知道,她刚走不远,她正人君子的上司,已是趁她不注意再次把袋子打开。谁让他,现在对她的身材是起了十足的兴趣。 沈佳音拎着菜篮子回到住所时,看见严雅静正站在门口等着她。不知道自己已成赌桌上的筹码,她以为严雅静是饿了,说:“我,我去厨房。” “我不饿。”严雅静把她手里的菜篮子一扔,推她进了房间里。 这孩子让她担心,想想这孩子在超市买文胸的表现。俗话说的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美人,是要靠七分打扮的。这孩子哪怕有姚爷眼睛里的天生丽质,如果配上一套不起眼的衣服,不也得被任何女人都比下去了。 事关一赔一万的大事,严雅静严阵以待。 不会儿,果如她所料,打开傻孩子的衣柜一看:清一色的绿色军装! “你平常上街穿的衣服呢?”急急回头问傻孩子。 “就,就这些。”傻孩子指的仍旧是那一排绿色军装。 “你上街穿军装?!”严雅静总算明白,为什么在高大帅他们眼里,这孩子永远是称不上为女人的。 这孩子,简直是小学生。把军装当校服穿。话说现在的小姑娘都比这傻孩子爱漂亮吧。 “有,有问题吗?”傻孩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穿军装,人人都说她穿军装漂亮,而且穿军装的话,可以省钱,符合部队勤俭朴素的传统。 严雅静必须教会这孩子作为女人的标准:“你上回不是说过,怕人家把你当成小孩看吗?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是会对自己进行精心打扮的。” “严,严姐姐,你,你不是说,说内在美,更,更重要。” “内在美是很重要。但是,衣装打扮,同样能体现一个人的素质修养,等于一个人内在美的一部分。你也希望,你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变得漂漂亮亮可以吸引对方的目光吧?” 傻孩子掰着手指头,表现出是把她后面的话听进去了。 那是,哪个女人会不爱漂亮。这孩子,不过是自小被教育的太乖了,需要偶尔被邪恶的念头刺激刺激。严魔女旗开得胜,唇角勾着得逞的笑意,一个手指勾搭住傻孩子的肩膀,说:“明晚上的烧烤会,就是你洗刷以往耻辱,变得美丽动人的最好的机会。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马上和我出发。” 沈佳音却是被她这话吓的一乍,想她在超市非要她买的文胸一个几百块钱,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如果接下来严雅静要她再买什么高价格的衣服——她情愿继续当丑小鸭。 早洞穿她想法的严魔女,早就想好了套词,道:“不要担心。这个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们只是去和她借衣服,不用半分钱。” 呼——傻孩子喘出口气。 严雅静这时候在她衣柜里拨拉拨拉,突然发现了一件好像是男士穿的军装,诧异:“你这里还放着男人的衣服?” 这小不点什么时候不纯洁了? 沈佳音慌慌张张,把她手里的衣服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解释:“是,是有人借,借给我的。在,在外面风大。” 姚爷借的? 严雅静这话最终没有问出口,是由于看着这孩子紧张得像惊弓之鸟。想想,这孩子和姚爷之间的气氛真是很诡异呢。 等严雅静出去准备东西时,沈佳音把房门先关上,然后,是拿衣架把他的衣服重新挂起来。这是那天去天安门时他给她披上后来忘了拿回去的军衣。她是将它洗好晾干,熨烫。只等着,等着找个机会还给他。 手心摸着他穿过的衣服,明明,已经用肥皂亲自刷过,应是充满肥皂的柠檬香气,可为什么,却仍能闻到衣服上有他的气味。把脸靠到上面,好像是那天奶奶离开时在车站靠着他胸口。 想到这,不免想起奶奶说的话。如果被他知道真相,他会怎么想。 她垂下眼帘,手里摸着他的衣服,一遍遍地摸着。 清晨,天气甚好,注定是个万里晴空的好日子。 姚爷心情很好,早餐只喝了杯豆浆。 姚夫人见着问:“子业,吃这么少?” 姚爷哪好意思说这是为了给中午空出肚子,道:“今晚上单位吃烧烤。” “那也是晚上的事。再说烧烤不是第一次吃。”姚夫人边说边给他手里塞了个面包,“别看阳光大,可天气变凉了,消耗大。” 姚爷嘴里咬着面包往外走。 早上,他有他的事,她有她的工作。 挨到中午的时间真漫长。他的肚子早已咕咕叫。赵文生陪他回办公室拿东西听到他肚子的叫声,笑着望望表说:“领导,你看我都忘了,是到了午饭时间。”说完这话,却和他一块进到办公室时,一起看到了他桌子上摆的饭盒。 “哎,你勤务兵挺利索的,比陆君的更聪明了,居然这么快给你打了饭。”赵文生说。 哪能是他勤务兵打的,他一早对勤务兵交代过了,今天一律不准给他打饭,他要让她毫无退路没有借口。说什么,都要胜严魔女一局。 急急忙忙走到办公桌前,见是个绿色的部队饭盒,与平常他们用的饭盒没有什么两样,怪不得赵文生一瞧都以为是他勤务兵打的。虽然这装饭的饭盒与他想象中有些区别,但是,姚爷对小不点仍旧是很有信心的。手掀开饭盒盖子。 赵文生看到里面的菜,喉咙里都不禁滚了口口水:“今天饭堂的菜不错啊。这是要我们今晚吃烧烤少吃一点吗?” 那是,是他的小不点做的,能差吗? 姚爷眯着美睐,是马不停蹄地检查,里面有:牛肉团子,白菜炒辣椒,番茄汁烹鲫鱼,除了他钦点的几个菜外,还有土豆炒青豆,炸豆腐……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素食主义者。 满意地摸着下巴的姚爷,回头一瞧,见赵文生连东西都没拿,是着急拿饭盒上食堂抢菜去了。若是赵文生去到那里发现一样都没有,姚爷想到这,赶紧先把门反锁了。 举起筷子,这一刻他心里十分的满足:终于,最少,他是和她的严姐姐平起平坐了。 正如姚爷所想,赵文生冲到底下饭堂,一看,一没有牛肉团子,二没有番茄汁烹鲫鱼,三是黄金炸豆腐不见踪影。问题是,他这是冲在了排队前十的号数,看到的只有几株黄豆芽,连白菜都没有。他气势汹汹地质问打菜员时,对方说:“赵大夫,现在白菜一斤多贵,再说,你们今晚不是要去吃烧烤吗?” 原来,这是姚爷自己掏钱请厨房大厨做的小灶。赵文生醒悟,心里更觉姚爷是傻了,不然就是为了在今晚的烧烤会保持所谓的风度,中午先自己买单塞满肚子。以姚爷的智慧来讲,极有可能是后者。于是赵文生对其他故意中午吃少的兄弟们说:“要学学姚科,姚科是反其道而行之,技高一筹。” 姚爷自己花钱开小灶吃牛肉团子的新闻,不会儿传的人人皆知。 严雅静突然想起今早在自家厨房好像有闻到一股牛肉香味:诡异! 沈佳音更不敢做声了,生怕严姐姐知道姚爷拿到棉花糖来和她要,她是一大清早五点起床瞒着严雅静给姚爷做午饭便当。 方敏比较感兴趣的是严雅静和几个男人下的赌约,挨近打听:“你这胜算有多少?” 严雅静也有秘密瞒着小不点,避着小不点和方敏说:“百分百。” 方敏眼睛一亮,看着沈佳音,却发现这傻孩子好像一副心事都放在其它事上面。 沈佳音昨晚被严雅静拉着去试衣服,只觉得很别扭。首先,那双高跟鞋,让她感觉是在踩高跷,虽然她在家乡时踩过高跷,不难,只是,别扭。穿军队的布鞋多好,要爬山就爬山,要跑步就跑步。她终究最喜欢部队的衣服,所以并不是说她不喜欢漂亮,只是她觉得部队的衣服实在又漂亮。 可严雅静不这么觉得,非要她穿着一身新装去烧烤会。 夜晚,恰如看了天气预报的姚夫人说的,今天起是天刮风了。 沈佳音穿着严雅静和她朋友给挑的黑色礼服网丝裙,因为肩膀部分是镂空的网丝,被风一吹,真有些凉。然而,当她到场时,的确让现场众人都震到了一把。 话说,那时候,来参加烧烤的男女青年,都来的七七八八了。冯永卓几个和严雅静有赌约的,却也不把赌约放在心里。他们甚至打好了主意,如果严雅静输了,他们要如何豪气万千地对严雅静说三万块不用还了。 方敏瞧他们那副得瑟样,自己是站在小不点这边的,哼声说:“你们该想的是,输了到时候别数着钱哭鼻子。” 比起严雅静的三万,他们一人十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冯永卓率先顶回去:“我看是你要小心你闺蜜是不是要哭鼻子,你看她们到现在都没有到场。” 方敏对于她们的迟到是多少有些担心。再看人真是来的差不多了,连君爷这样的大领导都到齐了。卢小嫚坐在斜对面的一张烧烤桌,穿的也是礼服裙,选的是粉红色的系带露肩长摆百褶裙,头戴金色小花冠,整个一粉色公主。不少男人都朝她那里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人品怎样。 就是其它单位莅临的领导,都指着卢小嫚对君爷说:“你们单位果然名不虚传,俊男多,美女也多。” 君爷就此,方是斜眼瞥了目卢小嫚,却对于对方对卢小嫚的赞美,不做任何回复。 方敏这会儿急得快不行了,眼见对方这幅得意样,站起身来眺望。门口,终于闪现出姗姗来迟的人影。 严雅静走在前面,依然是大方利落的装扮。 后面跟着的人儿,高度居然不会比模特身材的严魔女低。小小的脑袋上盘着发髻,七色彩虹的发卡衬得乌发益发黑得发亮,像是黑珍珠一般。网丝黑色小礼服裙及到大腿中部,一双黑色长丝袜将一双诱人的美腿拉的更长,亭亭玉立,可以说直接命中男人想掀开裙底的死穴。 对男人来说,女人最致命的美不是女人长的美若天仙,而是性感。 如今,这个在严雅静后面的女人只稍微展露一角,已是性感的要命。 场中一半以上的男人,无论有没有结婚的,都停下了手中的杯子。 卢小嫚见着坐在她对面本来对自己献殷勤的男人突然停了声音,她眉头一皱,随对方的眼睛望过去,看到了严雅静身后穿着黑色性感小礼服的沈佳音,直接把眼球瞪了出来。 “小佳音!”方敏大呼一声,要把今晚大变身的小兔子收入囊中。可她老公早已盯着她了,敏捷地伸出手抓住她后衣领,她被迫煞然止步。 原来这个小美女叫沈佳音。在男人圈中四处传播这个最新信息。原先都知道沈佳音的男士,无不大掉眼镜。 丑小鸭变天鹅,指的即是眼下这一幕。 高大帅、冯永卓、李俊涛三个,更是对着变成天鹅的丑小鸭目不转睛,这种情况是他们想都没法想的。不是个发育未成全的孩子吗?怎么能突然变得这般的性感?比卢小嫚更性感! 低头骂一句靠的高大帅,眼见严魔女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了他们面前讨债。 “怎样?谁更美?” 高大帅咳一声,现场所有男人的反应都指向了结果,如果他们三个睁眼说瞎话,那等于他们不是正常的男人了。恐怕是在劫难逃,他推了下答应首先赌局的冯永卓。冯永卓没动,一双眼睛,仍直勾勾地瞧着小不点那双致命的长腿。 “冯中校!”高大帅恼的拍他脑袋,“注意形象!” 应说若不是小不点换了身装扮,任谁都没法看出,原来傻孩子的身体比例堪比希腊最性感的美女雕塑,不知道几万人才能出一个的美女比例。 他们其实输,也输的值,至少把个美女挖出来了。 轻松三十万到手的严雅静,呵呵呵,立马掏出先写好账号的纸条,给他们一人分一张:“愿赌服输,今晚上你们回去马上记得还债。” 其他人,包括沈佳音,才知道原来他们几个打赌。 高大帅正要挤个眼提醒得意忘形的严魔女。那头,君爷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拿谁打赌了?” 今晚姚爷虽然暂未出现,可别忘了,当初答应桑虹当孩子保姆的,不止是一个爷。 见他们几个吓的不敢做声,明摆是被他猜中了事实。君爷向来是狠的。好啊,敢当着他的面拿他要保护的孩子开刷,这些人是嫌弃在他眼皮底下太好混了是不是,都目中无人了!爷要一招狠的,免得被桑虹知道质控他连当孩子保姆这点屁大的事都做不好,有违爷的形象。 “把赌钱全部充公!”君爷一声号令,驷马难追。 严魔女欲哭无泪的心都有了。哪里想到姚爷不在场的情况下都会栽。 话说姚爷呢?她今晚把小不点打扮的这么漂亮,一方面是为了赌钱,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让姚爷瞧瞧。姚爷不是整天嫌小不点不性感像小孩吗?她替小不点抱屈。 “姚科去了哪里?”赵文生问君爷。 君爷与姚爷住的最近,姚爷一举一动难逃君爷的法眼。不过对赵文生代替众人问的这问题,君爷都觉得他们是白问。以他们对姚爷的了解,理应能猜到的。君爷为此淡淡地说:“我出来时,他去做头发了。” 君爷这话绝不是为姚爷迟到找借口开脱,或是因机密有所隐瞒,是实话实说。 赵文生由这话方才想起了姚爷根深蒂固的自恋癖,笑道:“我以为今晚不过是个烧烤会,姚科不至于——” 事实证明,姚爷对今晚的烧烤会可以用全力以赴来形容,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程度。因为,这可是他第一次在某人面前穿的不是军装。(未完待续) 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 夜风徐徐,人们烧烤的棚子是搭在一个人工湖边,时间越晚,风带起湖面的凉意到四周。沈佳音向来不习惯穿这种镂空的衣服和丝袜,再看四周也有穿的少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像她要缩肩膀。想到严雅静说只有这样穿才像女人,她忍了下来。 “坐这里吗?”高大帅问她们俩。 严雅静眺望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头,头一个见到方敏向她们招手。其他桌子里头,也有不少人示意邀请她们过去坐的。这里面表示好意的男士比比皆是。俨然,今晚她们俩出场的风头盖过了全场其她女士。只见卢小嫚气得甩了和她一块坐的男人,走另一边去了。 没想小不点这么受欢迎,高大帅急了,劝住她们说:“你们如果坐在这里,我们保证今晚为你们两位服务到鞠躬尽瘁。” 严雅静瞥眼他,说:“你着急什么?” “你们站着不累吗?”坐在对面的李俊涛开了口,口气里有些好奇。 一直站着怎么不可能累。可人家严雅静是个好姐姐,在帮小不点等人呢。 话说,这姚爷姗姗来迟,是全场最迟的一个,简直比女人出门前还讲究。严雅静暗中抽抽嘴角,不断地望下表。 其他人见她们迟迟未选择席位,有感到奇怪的,有像是猜到她们打算的。卢小嫚走到中间的餐台,回头看着她们两个,尤其是在沈佳音那双长丝袜包裹的性感美腿上盯着。她闷闷地咬碎一口牙:不变不知道,原来是只小妖精。 有人挨到她身边说:“看来她们是在等姚爷。我听其他人说,那个叫沈佳音的,和姚爷关系挺密切的。” “密切?”卢小嫚眼里射出一道寒光,笑道,“如果真是密切,今晚她何必穿成这样,而且,没有和姚爷一块来?” 对方听她说的有理,迷惑:“可人家说她和姚爷在一个办公室,姚爷罩着她。” 卢小嫚暗地里又啐了口牙齿,继续说:“你是不知道,姚爷是可怜她。” “可怜?” “那是,她是个说话都有问题的孩子。” 智障?!不知就里的人听了卢小嫚这话,脑海里蓦地冒出这样一个可怕的词汇。 “不可能吧?如果她真有毛病,怎么可能进到部队里来?” “她是走的后门。你们不信是不是?我去证明给你们看。”卢小嫚正缺这么个借口,现在找到了,立马端着高脚杯向沈佳音径直走去。 严雅静这边正被高大帅纠缠着,没察觉。等卢小嫚无消无息地走到了沈佳音面前,她和沈佳音发现时,都已经躲不掉了。 “沈少校,今晚你真漂亮。”卢小嫚说。 严雅静皱个眉,正忌惮着卢小嫚这话是不是反话,一时却也无从下手。毕竟她如果这时候无缘无故横出来替沈佳音出声,在其他人眼里肯定很奇怪的。说不定会怀疑到沈佳音的毛病上。 卢小嫚料定了其他人没法帮沈佳音开口,只要她正常地和沈佳音说话,谁插这个口肯定反而奇怪,更有助于暴露沈佳音的毛病。她一双笑眼眯的益发灿烂,说:“沈少校,我那边有几个朋友,都很想与你认识。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沈少校到我们那边聚一聚,我给沈少校介绍?” 周边高大帅他们知道沈佳音有毛病的,听了卢小嫚这话,无不在心里想:这女人,典型的蛇蝎美女,心肠的确是够邪恶的。 高大帅他们几个本来押卢小嫚美貌的,如今只要想到是条美女蛇,都后悔的要命。 严雅静死瞪着卢小嫚:好啊,竟敢当着我面欺负我妹子?! 在严雅静要开口前,沈佳音突然按住严雅静的手,摇摇头。接着,她抬起的目光,扫向卢小嫚那双笑成两个小圆圈的眼睛,心里叹:这个女人,和她三婶一样,没尝到死的滋味不知回头。 “怎么,沈少校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和我过去吗?还是,沈少校这是瞧不起我和我那帮朋友?”卢小嫚步步逼人。 此时,场所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们这里。大约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怀着看戏的姿态等待事情的发展,哪怕是知道沈佳音秘密的人。毕竟,现场有领导。领导都不开口,他们去主动出头,会很容易在不知情中得罪领导。 赵文生于是在方敏的示意下,望向了君爷:“陆君——” 君爷低头瞧着自己的杯子,仿佛没有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事。 赵文生一时摸不清他的主意。想他刚刚还为小不点出面惩罚了几个拿小不点打赌的人,这会儿,却是不吱声? 严雅静忍无可忍,沈佳音抢她之前说:“严姐姐。” 没有口吃? 卢小嫚一愣。 沈佳音说:“卢中尉,如果她们很想认识我,为什么是要我走过去,而不是她们走过来?” 这是一个礼节的问题。如果诚如卢小嫚所说的,她那些人是十分真诚地想和沈佳音认识,应该是主动走过来和沈佳音打招呼,而不是要求沈佳音过去。 一时间,场内无数明知卢小嫚是要刁难沈佳音的人,无不在心里对沈佳音的反应竖起了大拇指。 这孩子哪有半点傻?话说,这孩子的口吃,不见了? 卢小嫚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仅没有如她所想的指向沈佳音而是指向了她,狼狈难堪的对象变成是她,只觉两条腿有些站不住,心头益是恨得不得了:好,原来这傻孩子平常是装的,装的! “沈佳音,你好样的!”气急败坏的卢小嫚,终于撕开了面孔说话。 沈佳音道:“卢中尉,你这样口气和我说话,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卢小嫚的军衔岗位都要比她低,再说即使不比较这些,在公开场合与自家同事这样说话,是彻底地当着领导的面失礼。 领导的桌子离她们这里并不远,看到外单位的领导都对自己摇头否决的,卢小嫚离挖洞把自己埋了的结局差不多了。她愤怒地把头一低,用要捏碎的力气抓紧高脚杯,趁着众人议论时刚要逃离。 这时候,烧烤场门口处传来一声:“卢中尉,既然都对比你军衔高的军官失礼了,该怎么做,你难道是脱了军装就忘了你是军人?” 男子威严的声音震遍全场。众人闻声慌忙望过去,见姚爷立在门口处一只手斜搭在门框上,分明是站在那不知有多久了的姿态。赵文生顿然一悟,再看纹丝不动的君爷:原来君爷是早知姚爷到场了。 卢小嫚想要拔腿而逃的两条腿,被姚爷这话钉到了地上不能动,成了板上钉钉的一块肉。四周无数的目光在等着她向沈佳音以低级尉官向高级校官的礼节赔罪道歉。 卢小嫚面如灰土,心里想死。 “卢中尉,怎么?喉咙出问题了吗?”严雅静抱起手横胸,现在看着她这幅样子就是爽。想欺负她妹子,不瞧瞧自己是几两重。 “对,对不起,沈少校。”卢小嫚从牙缝里挤出。 “什么?有你这样拿着杯子向人家道歉的吗?”严雅静道,“而且,姚科都说了,你这是向高你两级的军官道歉,居然这种姿态?你平常对你的上司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吗?” 卢小嫚心头一慌。这次来参加活动的,因为君爷邀请了其它单位的人前来,所以,其中是夹杂有她原来单位的人。如果被他们见到告到她原单位的领导那里去,毕竟她在这里只是临调,原单位是她最后的靠山了。 “原来,卢中尉在你原来的单位也是——”严魔女火力全开,今儿就要把敢欺负她妹子的人往死里折腾。 “不。”卢小嫚脱口而出,此刻已容不得她低不下这个头,慌忙将高脚杯搁到了一边后,对沈佳音弯下九十度腰身,道,“请沈少校原谅我的一时鲁莽。” 这事到这里告一段落。 许多人,早已是把目光离开她们争端的事发地,均在暗地里瞅着姚爷。 姚爷今晚上,可真是风光迷人。 剪裁优雅得体的墨色西裤,配的是件白领黑色条纹衬衫,再配一件银色小马甲,最外面再来一件黑色小西装,一溜的金扣在月光下烨烨金辉,与月争光。此等搭配,本是有些商务精英的正统派头,这时候再来一条灰色毛巾,绕着肩膀脖子打起与电视剧男星一模一样的花结,除去太严肃的气氛增添贵公子浪漫的气派。 姚爷即是姚爷,始终走在时尚圈的前列,一出场,即使不需外貌,光靠这身品味独特的装扮,尽显高端素养,将在场所有男士都比了下去。更何况,姚爷本人已是长得花容月貌,能把在场的女人都比下去的五官。 严雅静啧啧叹着:这姚公子今晚是和她一样下了赌本吗?竟舍得花出这般血本? 那是,姚爷以前虽也爱打扮,但今晚上为了迷倒某人,这血本是下了,下到历史最高的地步。光是身上他这套西装,花了他三个月的工资。 花血本固然心疼,何况是花在衣服上,可姚爷现在再次肯定自己的直觉:幸好花了!不然,他今晚要后悔到加勒比海去。 早到烧烤会的门口时,他就看见了:那么多男人的目光注视着她。令他心头直撩火。于是他一方面是恨这严魔女将她打扮的太迷人,另一方面,却是能看到她今晚如此的美丽,而微微地惊喜。 从他第一天在桑虹家里看到她,他知道:她是美的,因为少有女人穿着军装都如此清纯动人宛如仙子,想想,连他妈见到她时第一眼都觉惊艳。 他向她走去。 她看着他走近。 四周的观众只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幕电影:只见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解,展开后宛如件披风盖到她镂空的衣服上,绕过一圈后,又取下胸口口袋的金色胸针,轻轻叩上围巾的开合口。 整串动作行云流水,雅致,高贵,像是表演魔术的宫廷魔术师。至于动作体现出来的体贴细致,是看瞎了所有在场女人和男人的眼睛。连与他相处许久的人都直叹:姚爷,你这是卖骚啊! 姚爷今晚就是想在某人面前卖骚。 低下来的美睐在聚光灯下渲染出一层极为浪漫的色彩,是要把在他面前的这张脸蛋烧到绯红为止。 沈佳音的脸,不想红都难,眼见他的一双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身上。明明,刚刚其他人看她时,她都没脸红的感觉。只能说,姚爷今晚的眼睛放足了十万度的电。 严雅静看着他们这一幕心里头可乐死了,想,自己这回算是一箭双雕,同时拍中了领导的马屁。可惜,在她喜滋滋地要向姚爷邀功时,姚爷的美睐却毫不客气地抢先瞥去她不悦的一目,道:“你让她穿这么少,是想让她着凉吗?” 邀功不成反倒吃了根刺,好心被诬告,严魔女的伶牙俐齿也不是好惹的,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姚科,你确定你这是嫌弃她穿太少,还是她穿的多了?让你只能脱掉围巾不能脱掉衣服表现?” 姚爷唇角上钩,瞪眼给她。 严魔女见好就收,嘻嘻笑道:“行了,我以后知道给她穿什么衣服前,先过问领导你的意见。” 这还差不多。姚爷平复唇角。 接下来,把小不点的手拉着,拉到君爷坐的那一桌。领导的桌子有屏障,于是把今晚最性感的俊男美女影子全遮掉了。 方敏为此气恨地说严魔女:“你让她去和领导们坐一桌,不是让她吃的不舒心吗?” 这傻孩子,不像一些想拍领导马屁的人喜欢阿谀奉承,只要普通点的人,都知道和领导吃饭压力大,想吃个舒心饭都难。 严雅静瞅一圈他们几个,摊摊手道:“那你们谁能去把她拉回来?你们别忘了,姚科早说过多少遍了,她是他的人,我们想做什么事,都需要经过他同意。” 几个人听了她这话,一时也都没法反驳。其中,冯永卓默不吱声地喝起了酒。高大帅摸着下巴颌,也想着今晚的小不点大变样,是真正的大变样让人刮目相看。任是哪个男人,经过了今晚,都不能把沈佳音再当成未发育成熟的小女孩了。 蜕变的蝴蝶,能美得令人感到窒息。不知一直把她当孩子的姚爷会做如何想法。 君爷的桌子,倒是很清净。只有赵文生这个大学同学被他叫来凑桌子。谁让,一般人,全不敢来惹他,连拍他马屁都不敢。现在,姚爷来到,再顺带抓来个小不点。一桌四个人,是清净到掉渣了。 “我和陆君都是结了婚的,不去给那些单身汉子惹麻烦了。”赵文生笑着解说眼下的清净。 姚爷听起来好像是在说自己仍旧单身匹马的,好在抓了个小不点过来,心情没有受到打击,说:“我也是想来想去,不能去和他们凑堆。” 姚爷本意是说怕自己过去会打击到其他单身汉,谁让他长的这么美。君爷和赵文生都听出他意思,可是,再想到他今晚特意的打扮,无不是要笑。 赵文生忙捂了嘴,侧过脸。 姚爷瞧出他们取笑的笑意,眉头微恼,脱掉西装外套,一边问身边的小不点:“想吃什么?” “随,随,随便。” 傻孩子恢复了口吃的常态。 赵文生吃惊地转回了脸:“你刚刚,和那个谁说话,没有口吃。” 所以说这个傻孩子是个奇葩。姚爷微眯起眼睐,想自己刚站在门口,听着她一幅口齿伶俐,能说得卢小嫚自己挖地洞,让他都要大掉眼镜。以前,这孩子说是在工作状态时才不会口吃,却也让他们以为那是因为她学习时背书留下来的习惯。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面对三双疑问的眼睛,沈佳音低着头:“我,我,也,也是不知道。” “刺猬面对敌人攻击时会竖起全身毛刺,如果你问刺猬为什么会这样,刺猬自己也说不知道。”君爷淡淡地用一句话总结。 所以这孩子终究像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时时暴露动物的本能。 姚爷把目光落回她微垂的脸,发觉她今晚化了淡妆。严魔女的确是费了些力气帮她塑造。可他依旧最喜欢她清秀没化妆时的样子,轻轻地拿手擦拭掉她眼角有些过浓的妆粉,说:“以后,如果你严姐姐想要你做什么,你先来问我,知道吗?” 听完他这话,她突然想:他这是不满意她今晚的穿着吗? 也是,她自己都不满意。总觉得过艳了,不像她。 话是这么说,可她穿这样一件小礼服暴露出来的那双美腿,让他看着作为男人都很激情。姚爷想了想,有所保留:“其实,你穿裙子也不错。” 对面的赵文生和君爷是想:这两人是把他们都当成了空气吗?都只顾着自己谈情说爱了。 赵文生心胸是要比君爷开阔不少,没在意,在烧烤网上摆放上各类食物烧了起来。这都几点了,肚子早都饿得咕咕叫了。 食物的香味飘逸开来后,自然而然,饱腹的人们戒心降低,话匣子都打开了,随意地说着话题。 姚爷问:“你们两个怎么不带老婆来?” “阿梅要在家带孩子。”赵文生道。 “可以把东子带来。” “不了。东子这几天喉咙疼,不能吃热的。”赵文生是个好爸爸,对待孩子的问题是一丝不苟。 于是君爷问起他们夫妇什么时候再生一个。赵文生说:“明年东子上二年级,稳定了。然后,阿芳的婚事定在明年办了。我们再生不迟。” “阿芳不是毕业了吗?而且,她和孝义不是早在大学的时候登记了吗?” “你说的简单。”赵文生教育这个没结过婚的姚爷,“中国的传统是,没办喜酒一般不能算。阿芳毕业,可是工作尚未稳定。第一年的职场新人都很辛苦的。而且,他们虽说登记了,孝义真正抱老婆回家,还需要等办完喜酒后。” 大家回忆起三年前发生的事,姚爷叹:“孝义他们算是苦尽甘来了。” “三年一晃而过。”君爷同是叹一声。应说这三年里面,他们算是平顺,于是感觉日子过的更快,“你看我们那些小弟弟小妹妹,一个个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就是已经踏入工作岗位了。” 说到三个今年同时毕业的大学生。阿芳是最终是安排进了一家国企单位,实际上那里是给部队做军工的一家企业。陆欢是留在了大学的研究所,履行他一开始冲着要辅助他哥事业的意愿,这条路他走的不会艰辛,因为早有他姐夫蒋大少给他铺好了路子。最特别的要属于宝儿了。应说没人想到宝儿的打算。 姚子宝当年考清华时,不像兄弟陆欢,早已有自己的打算和梦想。事实上,他是个心思十分慎密甚至可以说隐秘的小伙子,他心里的盘算,哪怕是对自己的亲人,都很少透露。 赵文生扶下眼镜,说起了宝儿最新的消息,为此只能是问起了姚爷求证:“宝儿那时候说是毕业不留学校到外面企业打工时,我都觉奇怪了。后来,听人说他报名了今年的国考。” 公务员国考报名在十月份。 “嗯。”姚爷轻轻地应。 君爷听出了端倪,问:“他没和你商量吗?” “你看你都不知道。”姚爷说。 “你是他大哥。” “别说我,整件事,到他报考完,是我爸的秘书告诉我爸,我爸才第一个得到风声。”姚爷对于弟弟的知情不报,却表示很理解,“现在我和我爸都装作不知道。其实,这没有什么。即使我们知道了,不可能给他开后门。” “不是。我是指,知道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要属你爷爷吧。”君爷说。 姚家素来从政居多。姚子宝最终选择了公务员这条路,绝对是告慰了父辈祖辈。因为以姚子宝的才华,通过笔试面试应该都是绰绰有余。姚家长辈对这个姚家二少,应该是终于放下了颗悬着的心。毕竟之前,在这孩子大学一年时,发生的那场风波,使得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生怕这孩子这么给毁于一旦了。好在,这孩子终于是想清楚了自己的路子,选择了回头,选择了姚家子孙的职责。对姚爷来说,姚爷是觉得,弟弟经历了这场磨难,反而是受益不少,在这几年里,是变得益发沉稳和可靠,说是成为了家里另一根支柱都不夸张。 “我妈现在有事情不能问我爸和我的意见时,总是会找宝儿。”姚爷说。 君爷点点头:“我一直都认为,宝儿比欢儿会想事情,更让人认为能干大事的人。” 赵文生一笑:“他现在参加国考,不就是已经走上干大事的路了吗?” 沈佳音听着他们几个说话。她又不是真的傻子聋子,听得出:他家是从政的。 从政两个字,好像一下把他拉到很远的地方。明明,他坐在她身边,明明,离她这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微笑的眉眼若是星星一般烨烨生辉。 “沈佳音,不吃吗?”终于,他们发现了她堆在盘子里的食物没有动。 “我,我,很饱。” 这孩子,吃这么少?还是因为穿的衣服太紧了?姚爷皱着眉头,说:“去散散步,再来吃东西。” 领导的话即是命令,她想都没想,搁了盘子站起身。 赵文生见着都瞪住了姚爷:“有你这么欺负人家的吗?” 姚爷抓起自己的外套,俊颜一笑:“我这哪里是欺负她?你瞧我这不是要陪着她,给她当保镖?”说完,不顾他人眼光,尾随她后面走向湖边。 人工湖四周修建了一条木建长廊,供人们散步修养。每隔几米树立一根灯柱,照着湖面波光粼粼,美景怡人。 沈佳音走在前面,不会儿听见后面赶上来的脚步声,他的手很快地牵住她的手。感觉到他的五指插过她指间握住她的手时,她微微地哆嗦了下。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她小巧的肩头。 面对面,他的目光犹如月光照射下的湖面,粼粼的鱼片,发着耀眼的光。 她仰起头看着他,感觉到这一刻他像是有话要和她说,为此心口的这颗心跳跳的厉害。咚咚咚,如敲锣打鼓。 他想说什么呢? 他想说,自从中午吃了她做的饭盒,他终于想明白了他妈说的话:男人娶老婆,首先还是要看老婆能不能抓住自己的胃。 爱情,口头说起来,风花雪月的事儿,或许一刻很激情。可带给他的能是什么呢?不是照样哪一天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哪怕仍旧喜欢和爱你,照样都能分手。 他要的,只不过是有个人,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管任何理由都不会与他分开。 手,突然坚定地把她一搂,头靠到她秀肩上,说:“沈佳音,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未完待续) 我答应 他的话顺着风声拂过耳边,温温的,热热的,在她耳朵里流淌着,是通过耳道血管流过心脏再到达四肢,全身一阵热。可她却是怔了很久,为他这句话。 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都不敢想其它的意思。 沈奶奶临走前的话在她心底深处始终埋藏着:佳音,你自己要想好了。 想好,她早就想好了。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一切正当的事情,何况区区这一句。这句话即使他不说,她都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要知道,陪在他身边,一直是她内心里觉得最奢侈的一件事情。所以,只要是能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要他说什么,她都愿意为他去做。 “佳音。”他声音里微微带了些急。 这傻丫头,不是被他一句话吓傻了吧? “首,首长。我是,我是首长的兵,首长,首长要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首长要我,要我陪在首长身边,我,我肯定陪,只要首长不,不嫌弃。” 终于听完她这段磕磕巴巴的话,姚爷心头作为男儿欲涌起的千军万马,突然感觉是被什么卡在了中间,紧接唇角是不自禁地一抽。 这孩子难道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只要是正常一点的女人都能听明白的吧。 那么是变相地拒绝他?又不像。 这傻孩子说的好像自己是他一条哈巴狗,可怜到只要他不嫌弃。明明请求她的人是他,怎么感觉变成是她乞求他? 姚爷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聪明的脑子是被这孩子的话搅成一团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为傲的独特的表白方式,居然被这孩子堵成了无话可说。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这孩子的话,这孩子怪异的回复方式,像是暖流一样涌回向他,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心。 只要他想,她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答案吗?想要的女人,愿意无条件地永远陪在他身边。 傻孩子,话虽然很怪异,可也很朴质,让他动容。 哎,这傻孩子,他该怎么说她呢。他本意还想等她答应后来个进一步的动作,结果,她如此这般纯洁的回答,令他无从下手。只好伸出手把她抱一会儿。 他抱着她,不像前两次,是怕她跌了或是见她伤心,这次是没有理由的。她心头一愣,只觉他两只手把她环着,有点用力,完全不如以往,像是要牢牢地固定在那里。她整个纤瘦的身躯只能被迫靠在他怀里。 热,他的怀抱犹如烤炉,把她烤的全身发热,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烧成了熔浆似的,晕晕沉沉的。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一方面令她惊怕,一方面却让她留恋。她其实很怕冷的,小时候经常要靠在沈奶奶身边睡,就因为有个人睡在她身边能像大烤炉暖和她。 察觉她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他低头,见她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两双安静的长而浓密的黑睫毛好比天使的翅膀。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孩子。 姚爷眨眨眼想:她现在都二十六七了,还是个孩子的话,能将来有长大成人的可能吗? 十几米远的地方,卢小嫚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眺看着在湖边拥抱的一双璧人,狠狠地咬出口血。今晚上沈佳音给她留下来的恨,她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君爷望望手表,快十点钟了,眼见姚爷跟着女人走掉后俨然一去不复返。 赵文生都笑着说:“会不会直接带回家了呢?” “或许今晚就带去见家长?”君爷回复的话一样乐观。 赵文生听出了丝端倪:“这么说,姚夫人和姚书记都见过小不点了?” “嗯。”君爷对此不打谎。 赵文生俨然露出些微讶,接着叹出声“哦”,自己消息居然落后了。在他想继续打听详细的时候,君爷却是接到了一通来电。 看到那号码是军区某部时,君爷果断站起来,走到了一边去听。 赵文生见他这姿态像是谈公务,更是一幅全神贯注的安静,等待他消息。 只听君爷细微谨慎的声调答复着对方,用语十分简洁规范,只有“是”或“不是”,到最终“一切听从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最根本的天职。 赵文生终于等到他挂上电话走回来,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却是感觉万年长久。军人,也是常人,最怕的和家人一样,是临时出任务。因为临时出的任务,你永远不知道前面危险有多少。 “陆君?” 君爷倒也干脆,因为这事不止涉及他,反正所有人很快都会知道,与赵文生说:“上面来电,说抽到我们单位参加军演。这次军演很特别,都是临时抽查,突击任务。我们单位预计被抽中十几个人,当然由我们自己带队参加军演。最终的成绩,会记入年终单位和个人评审,意义很重大。” 赵文生很认真地听他说完,立马问:“都抽到谁了?” “名单等会儿下来,我会发到你短信,你到时候一个个通知。因为这事也保密,有外单位的人在,没有必要惊动在场全部的人。通知被抽到的人,明早五点钟在单位集合,自备好行李。”君爷说完,是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急急忙忙是要赶回单位布置。 “姚科呢?”赵文生站了起来问。 “他应该有接到电话。” 姚爷在听见大口袋里电话响时,正心里臭骂谁在这关头上来这样一通煞风景的。郁闷地放开手里的人,没想,这通来电真的是很煞风景。 沈佳音离开他怀里后,被湖面上的风一吹,打个激灵,刚好像要睡着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她双手拉着肩上围的灰色围巾,感觉满身都是他的味道,暖烘烘的。 她好想好想,把时间停在这里。 姚爷背着她,接上电话,听了对面一番解说之后,俊颜蓦地严峻:“这事陆君知道了吗?” “已经通知陆少将了。” 合上手机,身为军人当然是国事当头,他二话没说,不用想,径直奔回烧烤桌找君爷。幸好,他走两步后猛然记起从这一刻起,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他往后转,疾风似冲到她面前,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掌心里后,拉着她开始往回走。 首,首长?她想问的话咽在了喉咙口,只觉得他的手把她握的好紧,这足以令她感到心安。 折回到烧烤席。 君爷果真已在等着他们。 姚爷利索地拿起自己的东西,对君爷说:“可以走了。开你的车吧。文生一定没开车来,让他到时候开我的车送她回去。” 几句话之间,护送小不点的任务落在了赵文生头上。赵文生接下任务后,对姚爷笑着说:“其实严教授可以送她。” “算了吧。”对严魔女,姚爷是压根信不过。 赵文生和君爷互相看看:姚爷什么时候和严魔女有矛盾了? 沈佳音看出他是有要紧事要走,慌然要将肩头上的围巾取下来还给他。姚爷把她的小膊头按住:“你的严姐姐把你弄成这样。如果你着凉了我是要找她算账的。” 她解围巾的手果断停了下来。 赵文生和君爷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明显是一物克一物。姚爷这是把小不点制的死死的。 两爷循着小道走了,没有惊动烧烤会场里仍旧在狂欢的众人。当然,爷再怎么行事诡秘,都逃不过当保镖的高大帅。高大帅知道,和高大帅同一桌的人,均也察觉。 “两个头走那么快干嘛?”严雅静好奇地问。 高大帅当保镖,但不是时时都需要像橡皮糖贴在爷身边的,有时候爷都不和他交代要走,他这时候当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对于严雅静的问题,他摊摊手:“不知。” “小兔子没跟着走?”方敏把手搭眉毛上做细致的远距离观测,十分肯定小兔子没有被姚爷拐回家,心头这颗心跟着放下一半。 这傻孩子,要是这样被姚爷吃干抹净的话,多对不起她们这些整天关怀其纯洁的大姐姐。 “如果姚爷走了,但小不点没有走,快把她带过来。”严雅静催高大帅去帮自己把小不点带回来。 高大帅不干,是因素知姚爷的性情,姚爷把小不点视为是己有的物品了,走了肯定也有交代,他去的话没用,是去吃闭门羹,不白走这趟。 推不动高大帅,严雅静着急着,自己蠢蠢欲动,却也怕和高大帅一样吃闭门羹。她如果去了都带不回小不点,这个脸丢的可就比高大帅大了。 至于没有自信的原因是,这傻孩子就是有股执拗的傻劲,让她都能甘拜下风。 “我去吧。” 众人看着那在这时候突然出了这句声音的,竟然是向来最喜欢抱怨的冯永卓。 冯永卓没等其他人作问,起了身,就往屏风后那抹小不点的影子走。 赵文生见到他来,一半吃惊:“冯中校?” “赵组长,借个位子坐。”冯永卓边说,却没客气,直接在赵文生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抬头,瞧向坐在对面的沈佳音。 沈佳音注意到他的目光,但没有抬起头来。 冯永卓直接和她说话,理都没有理赵文生,看着她盘里多出一半的食物说:“沈佳音,你吃这么少?是因为领导在吧?” 赵文生皱个眉,心想他这话太直接了,按理领导不在也不能这么说。 沈佳音道:“没,是,是我,本来吃的少。” “是吗?”冯永卓扫视铁丝网上架着的食物,“我记得你说你没吃过烧烤,是吃不习惯吧?” 赵文生一听一愣:“她没吃过烧烤吗?” “是。”冯永卓故作讶异地说,“你们和她在一块吃居然不知道?” 赵文生心思这乌龙可就摆大了,如果被号称体贴细致的姚爷知道的话。幸好姚爷先走一步。 沈佳音皱起了眉,心里很诧异,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故意说这些话。 冯永卓这时候在装食物的塑料袋里翻着,给他翻出了一个马铃薯,于是他笑了起来,说:“其它吃不惯,可你在老家应该是吃过烤马铃薯的,我帮你把这个切片,再烤,你肯定就吃的习惯了。” 眼见这冯永卓笑的和平常竟有些不同,笑容一改平常有点尖酸刻薄的嘴脸,是飞扬的眉毛唇角都带了些明媚的光,似乎是有意向小不点献起了殷勤,赵文生惊讶不已:“你,你是突然怎么了,冯中校?” “我关心同事,有错吗?”冯永卓眉头一挑,对他这问话似乎有些不满,回答是振振有词。 “不是的。你之前不是对她——有些意见?”赵文生为此益发小心措辞。 “意见是有,可我已经觉得很后悔了。现在认为沈少校是个好同志,当然是更想为沈少校多做点事,来洗清我之前的污点。”冯永卓抛出把水果刀,削起了土豆皮说。 赵文生听了他这话,见他这动作,想:莫非这小子是感觉到姚爷对小不点是来真的,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转了方向来拍小不点的马屁。 沈佳音见他真的操起把刀给她切土豆片,连忙摆手:“不,不用,不用麻烦——” “不麻烦。如果你拒绝了我才麻烦,知道吗?”冯永卓学着姚爷来这样一句后,傻孩子果然歇了嘴。 赵文生揉着额角,只觉得这麻烦大了。你说这冯永卓想拍马屁,可从来是拍不像,完全没能学到高大帅的精髓。弄不好,他向小不点献殷勤会被姚爷误会成其它意图,那不是更麻烦了。 这一刻解了他火燎火急的是君爷的短信来到。 刚好,冯永卓将切好的土豆片放在铁丝网上烤,一边问起他:“两领导着急走,莫非家里有事?” “是大家有事。”赵文生率先告诉他,“明早五点在单位集合,被抽去参加军演。我们单位被上面随机共抽中十二个人,名单上有你。” 冯永卓手一抖,俨然压根没想到两爷走是为这事。 赵文生仔细掠过名单,发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而且抽中的人水平专业都参差不齐,真真印证为上面随机用计算机抽取出来的名单。比如,竟是把临调的卢小嫚都给抽中了。 “除了我还有谁?”冯永卓追问。 “两领导不计算在内。有李少校,有她——”赵文生指到坐在对面的沈佳音。 沈佳音听说自己被抽中去参加军演考核,脸色很平静。 冯永卓和赵文生看着却替她担心:这傻孩子,是因为没参加过军演才这么平静吗? 沈佳音说:“我,我原先,原先单位,年年,年年军演。” 看来这孩子其实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偏偏他们都总是会忘了她已经二十六七,早已不是个小孩子。 赵文生跑去通知其他参加军演的人员。不会儿,严雅静第一个跑了过来,没找到领导,只能冲赵文生质问:“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我?!” 这,一般只有傻瓜才会巴着想去参加军演,严魔女是变傻了? 看赵文生望过来的目光指责她犯傻,严雅静清声嗓子说:“我是说,照理讲我技术比李少校强吧,怎么不叫我叫了他呢?” “你这话最好不要被李少校听见。”赵文生先是提醒她一句,接着说,“我都说了是随机抽调,恐怕上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机器抽中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意思是说我运气比李少校差?!” “你这么着急想参加军演?” “不,我是想,你看,她都参加了,我如果不跟着去,她受人欺负了怎么办?”严魔女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近来的小不点是她的心头大好,她舍不得离开。 赵文生听了她这话只能更觉得她是犯傻了:因为这孩子有二十六七二十六七了,根本不算是个孩子!再说,看这孩子和卢小嫚斗,两句话可以让卢小嫚趴下,哪里像是需要要时时刻刻让人保护的孩子了。 可他要说严雅静的话未出口,发现,和严魔女一样有这毛病的人真不少。冯永卓先拍着自己胸脯说话:“你不去没关系,我会护着她不让她受人欺负的。” “你?!得了吧,你!”严魔女挑起眉,对他俨然不信任,“你这人向来冒冒失失的,什么事委托给你去做,你最爱拉人下水。你看你,买个烧烤的食材,都能把我们几个人拉来陪你。”说完,她主动走开,去找其他可靠的能代她保护小不点的人。 冯永卓连叫“喂喂”都叫不住她。 严雅静走回自己那桌子,思来想去,唯有自己部门的人最可靠,于是动嘴和李俊涛提。李俊涛听完她的话,却是一阵默不作声的,把她恼到了。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严雅静一股恼火,早是蓄积已久,从她昨儿见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她不要姚爷,不是姚爷不要她。再说,她都结婚了。她和姚爷分手时,佳音都没在——” 这话等于捅破了那层纸。 高大帅在旁听着急,急着想捂住她的嘴巴别再说,可是严魔女始终不睬他。 李俊涛脸色果然一变,站了起来,走开去。正因为严雅静说的都是实话,他没法反驳只好选择走开。 严雅静气得一拍桌子,骂。 高大帅忙安慰她:“哎,李少校是木头疙瘩,你和木头说话不是惹自己生气吗?不就是小不点那点事吗?我当保镖的,我来护着小不点没问题了吧?” 让高大帅来做这事,当然没问题。可严雅静皱了皱眉后想起:“如果佳音和你家的爷一块出事,你能救哪个?” 高大帅怔了怔后,苦笑:“我说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你明知道的——” 明知道领导是领导,做兵的,在关键时刻,都是要为领导牺牲的。别说他高大帅愿意不愿意,就说沈佳音遇到这个事,她也只能是这个选择。 高大帅见严魔女的脸色往下沉,接着把话婉转地说:“你这个顾虑完全不存在,我跟着爷,又不是一个人的,肯定要再带上两三个人。我去救爷的话,也总有其他人去救小不点。” 严雅静才缓和了脸色。 被抽中明早有任务的人,都先走了一步回去收拾东西。 赵文生奉姚爷的命令开着姚爷的车送沈佳音回去。路上,姚爷还特别来了趟电话问他送了没有。赵文生心想:姚爷现在都护着她到这态度了,应该今晚是表白了吧? 可是这傻孩子表现的太平静了,好像根本没有和姚爷发生任何事情。 “沈佳音,今晚上,你和姚科去散步?” “嗯。” “姚科有对你说些什么吗?”赵文生纯粹是替他们一帮为姚爷着急的老同学问的这话。 沈佳音说:“有。” “是什么?”赵文生追问后,马上后悔了,瞧他问的这么直接,任谁都不知道怎么答,何况这傻孩子。 沈佳音却说了:“首,首长说,说要我留下,留下,能,能陪着他。我,我和首长说,我,我不会回,回原单位的。” 赵文生听完她这话,手里的方向盘一飘,差点撞上了路灯。 哪有人这样表白的? 姚爷想搞“特殊”,想标新立异,也不能这样。 偏偏某人为自己今晚的告白很满足,很满意,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有些剽窃了电视剧里的台词,但这更能让人回味无穷。 赵文生也不会傻到去告诉自恋的姚爷说你这表白怎样怎样不行。换句话说,其实姚爷这话,正常点的女人,仍旧能听懂的。只是小不点一样特殊了一些。 送她下车时,赵文生斟酌着为姚爷说了一句:“沈少校,不管怎么说,作为兄弟,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姚科对你说的话。” 沈佳音的心头一咚,赵文生这言外之意,是在把她的思绪往另一头带,带向沈奶奶说的。 晚上收拾行李时,她把给他织好的护腿套塞进了行李袋里。 听说演习的地方往北,这个季节,该是冷空气降临了。 秋冬早晨的太阳和人们一样开始变懒,五点钟,天边连点阳光的白肚皮都看不见。十个整齐待发的士兵军官依次排成一队站在院子里。没有阳光,只有漆黑的路灯,照着他们一张张像钢铁一般的表情。 君爷望表的时候,门口,两辆军车,前面一辆吉普后面一辆大卡车,依次经过门岗。大卡车停在了整齐排列的队伍后面。吉普车则是停在了君爷的身边。 前面的吉普车门打开后,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军人,看起来面孔很年轻,身后却跟了两三个辅助军官,可见其地位之高。这位部队的年轻指挥官走到君爷面前,与君爷握住手。 “叶司令。” “陆队。” 在他人眼里,这两人彼此的寒暄,显得十分客气,生陌。只有熟知内情的人知道,叶长问的侄子叶思泉,正在君爷底下治病呢。 叶家人拥有出色俊朗的外貌,可以说比起姚家都不逊色。论气势上,比起陆家人,是为比肩。那是叶家和陆家一样,都可以算是军人世家。叶长问笑起来,和小侄子叶思臣一样,嘴角小酒窝清浅可见:“陆队,按照规矩,你们这些人上车前,我们要先进行例行检查,避免误带东西进入演习范围。” 君爷对着他这笑脸,只是在心底冷哼一声,道:“按规矩办事,不需要过问我意见。” 叶长问把手一挥,两个带着仪器的军官立马下车,走到排队等待接受检查的人面前。很快,他们手拿安检的检查设备,从头到脚扫视每个人的衣服鞋子和行装。 在这期间,叶长问是和站在君爷后面的姚爷攀起了话:“陆队要随我去演习总部,这次带队先由姚科你来进行,可以吗?” “一切服从上面安排。”姚爷回答干脆利索。 叶长问听他们两个回答都是不冷不热的钉子,低头是望起了自己的表,不时,对自己手下的人催声:“赶紧,别误了陆队他们的事!” “是!”检查的军官在答应他这一声的同时,突然捏起一个行李袋的底部,打开开口,里面的东西犹如倒出来的水哗啦啦,不会儿洒落一地。 为此,一个尖利的嗓子叫了起来:“你动我的行李包做什么?!” 那军官却是冷冷地笑声后,把手伸进行李袋里突然是撕裂开的底,这次,从行李包里面落出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物体。 卢小嫚双腿一抖:怎都没想到对方是怎么察觉的?明明,她都用了能隔绝透视的保护层。 叶长问接过下官查出来的手机,笑着问两爷:“还是照规矩办事?” “按规矩办事。”君爷面无表情。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不止卢小嫚一人都没有想到的。叶长问当着他们的面,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后,拿脚狠狠地踩,直踩到四分五裂为止。几千块的手机化为乌有是一回事,叶长问紧接对下面负责记录的士官说:“还愣着做什么?该扣的分扣!” 一双双受此牵连的目光带着愤怒看向了卢小嫚。卢小嫚跪下来打算装可怜时,叶长问走到她面前,说:“把你的行李重新装好回队列里去。我倒想看看,你一趟来回,能给你们队扣上多少分。” 卢小嫚抬头看着他依然笑容可掬的脸时,突然心底一阵抖。 其他人看着叶长问,都在眼里生出多种疑惑。 沈佳音站在队列里面,在压低的帽檐下看着姚爷的脸。只见姚爷的脸色很深很沉,若是波涛汹涌的暗流,这副神情是她见都没见过的。(未完待续) 妒忌的男人真可怕 话说君爷昨天回家收拾行李时,已是半夜四点了。 白露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出来,披了件外衣,问:“需要什么东西吗?” 一般她丈夫要出任务之前,她总是能提前收到一点风声。不过君爷的习惯是,一般也不会让她提前给自己泄露消息。走后门,要看是什么时候。像这种事没必要。 “征征呢?”君爷没有让她搭手帮忙。反正参加军演不准带任何物品,只是这么一丁点衣服,他几下功夫塞满一个行李袋。 “我抱他在大床上睡。”白露正这么说,小包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从床上自己爬了下来。 这孩子刚学会走路,行动力超强,爬上爬下,走的久了两条小腿累了,也不愿意半途而废。他爷爷陆司令夸这孙子有红军的精神。小包子听了爷爷的夸奖后,益发努力走路,意图小小年纪能走遍十万长征的旅程。 孩子小,敏感。爸爸进门时,他比妈妈其实早察觉到。只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像他父亲评价的,被他最喜欢的小表姐教坏了,人小鬼大,心性极为成熟。妈妈不做声,他跟着没有动装瞎。这时候妈妈出来和爸爸说话了,他也就耐不住了,匆忙从被坑里面钻了出来,像条毛毛虫爬下低矮的大人床,紧接两条小腿唧唧歪歪地冲到门口。 “你看吧。”君爷貌似比老婆更了解自己的孩子,虽然,照顾这孩子的时间可以说,他是全家人最少的。然而,谁让这是自己的儿子呢,几乎像足了自己。 被爸爸点名批评的小包子,鼓起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像鱼鳃一样,摇着小脑袋像小铃铛,说:“爸,爸——” “征征,你爸爸又不是第一次出差。”白露听出儿子想说什么,手摸到儿子的冬瓜脑袋上安抚地摸了摸。 小包子依然鼓着腮帮子。 白露见着他这样都想叹气。可以说这孩子真是怪。平常他老爸在家,他都不爱沾他老爸的,就爱找小表姐或是奶奶。但是,每次一旦他老爸要出任务,他比谁都冲的快。 果然,包子开始拉扯爸爸的裤脚,小手紧攥着爸爸的裤子不放手。 君爷冲儿子眯眯眼。谁让他虽然很讨厌小孩子,可是对小孩子的心理却一摸一个准呢。 “征征,如果你不放手,是小看你爸爸了。”君爷俯瞰儿子的小脑袋,脸色严肃,目光苛刻。这幅神态和他与自己底下的兵说话时一模一样。 小包子气的要命,撅起的小嘴十足像极了小表姐陆南不满时的样子:爸爸不懂,若不是爸爸的话,他才不会这么担心。他不需要爸爸是英雄,他只要爸爸平平安安。 因为,他是很喜欢很喜欢爸爸的,和小表姐一样。 “好了,征征。”见他们爷俩僵持不动,谁都不肯先屈就,白露笑叹着走过去,双手把儿子抱住,心想,小包子这么小都有这么大干劲和他爸对抗,将来最苦的要算她了,夹在儿子和老公一样牛的脾气之间。 君爷看时间差不多了,拎起了行李,回头,再看一眼不甘不愿的儿子,向来冰霜凝住的嘴角撇出一丝很是无奈的。 白露抱着儿子把他送到门口,突然低声说了句:“路上让子业小心些。” 君爷马上从她这话听出言外之意,意味道:“你是说我被拘束在总部?” “应该是。毕竟你将来是要——”白露垂着眉说,“你自己应该心里早有准备的。你是要当将军的人,将来打仗的话,只可能是坐在指挥所,不可能让你再冲锋陷阵到最前线的。” “也是。”君爷点了下头。就此离家走下了楼梯。 白露和小包子看着他头也没回一下地往前走。 小包子抽了抽小鼻子偎依在妈妈怀里:在爸爸的心里面,明显妈妈和他都没有比爸爸的事业重要。 小孩子小,肯定不懂。换做是以前的自己,肯定也会埋怨他不够体贴。白露想。可是,现在她是完全能理解了。因为她老公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家人,包括他们母子俩。 回想离家一幕的君爷,此时此刻坐在叶长问的指挥车上。离他和他的战友部下们离开家,已有两天两夜了。他们的指挥车,自从出了京城,与姚爷带的队伍坐的大卡车,拉开了一段距离。 天,从车里望出去时,蒙蒙亮。 大卡车两天两夜的车程中间,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夜过。 可以听见路上北风一直在吹,像课本里面描写的,刮起时那阵阵的声响,类似鬼哭狼嚎。 沈佳音算是参加过不少军演,却可以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在她记忆中医疗系统的军演,是属于各类兵种演习中最轻松的,因为考的更多是专业技术,不需要野外作战,哪怕是拉到野外也是平原,不用你拿枪不用你搏斗。 俨然,这次完全不像。 或者说只有她和卢小嫚这种新来的兵会感到诧异。队里的其它老兵都是镇定得超乎她们想象,有的拿起笔来早是埋入自己的世界,或许是个诗人来个冰花雪月的感叹,或许是秘密记录过程以便事后投稿于军报,再有的人,两天两夜的车,他就两天两夜的打盹。 卢小嫚吐了。在卡车每次停下来休息几分钟的时候,她就吐。 没人可怜她。 她平常太爱装了,等于是喊狼来了的孩子。或许只有当她吐到要死了,其他人才会对她侧目一下。可惜,她离死很远。 卢小嫚怒气,在于不知自己是不是和沈佳音运气相背,全队仅有抽中的两个女的,偏偏是她和沈佳音。她晕车吐得要死要命的时候,没人关心她。沈佳音什么事都没有,可男人们全只和沈佳音说话。 这种待遇对她这个美女来说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沈佳音真心是,不穿那双长丝袜的时候,哪有她漂亮。 卢小嫚怒踩脚下的黄土地。 他们这是来到黄土高原的样子,四周光秃秃的山,干,冷,秋风一刮,像刀子割脸,很快嘴唇沾着沙子,像脚下失去水分的黄土地一样崩裂开来。 此时,离他们要到的第一个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姚爷在这个最后和大部队聚合前的短暂休息间,招来李俊涛,将地图摊开在车盖上,看着,意图揣摩上头很快要给他们布置的任务曲线。 “姚科,我怕水不够。”李俊涛说,他自己的嘴唇都有一丝干裂。对这个东北长大的小伙子来说,本来耐寒耐旱是他的强项。他都如此,何况其他队里来自潮湿之地的南方人。 姚爷指尖节奏地点着图纸,眯起的美睐眺望四周这一片光秃秃的荒蛮之地,甚至能让人想起电影星球大战里的某颗外星球,反正不大适合人类活动和居住。 军演如今一年比一年力求靠近实战。各个兵种都加强了难度训练。他们单位性质特殊,首当其冲被拿来当实验品是家常便饭了。 收起地图,姚爷以像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没有水,该预留的,都必须留下来。去到大部队,不一定补充水和食物给我们。” 李俊涛提这话,原是想给姚爷提个醒到地方后补充食品。没料,姚爷回答的话,让他心里的担忧有增无减。说起来,他跟姚爷算有段日子了,而到今他依然摸不清这男人的脾性。姚爷不像君爷每天挂冷面孔,偶尔嘻嘻哈哈,偶尔尖酸刻薄,偶尔又是宽宏大量,偶尔端起脾气来对比君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归之是个千变万化的男人,实属少见。 姚爷的手搭下他肩头,目光是越过他,往车尾下车休息的众人中找寻。几乎是一眼,他看到了她被高大帅冯永卓等围着。 什么时候,不起眼的小兔子变得如此欢迎了? 龇个牙,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俊涛,径直朝她那里走去。 高大帅是谨遵严魔女的吩咐,要照顾好小妹子,拿起自己的水壶,准备分一些水进小不点的水壶里。 “不,不用。”沈佳音不敢拉他,只能着急地说。 “哎,只是一点水,你不用报恩了。”高大帅佯作很大方地说。 他这话刚完,背后冷不丁一只手指戳中他心脏的位置。他一惊之下,全身绷紧,道:“姚爷,我,我得罪你了吗?” “你一直很得罪我,尤其是你那张嘴巴。” 高大帅傻懵了,想他这一路都是坐在大卡车后车厢,和坐在驾驶室的姚爷可以说是毫无交集,怎么就突然说话得罪领导了。 “请……首长指示。” “你把你口水污染过的东西倒进女同志的水壶里,高大帅同志,你这是一点卫生观念都没有,还是故意侵犯女同志呢?” 高大帅张大口,哑语:他这好心分水给女同志喝,怎么就变成犯罪了? 应说,妒忌的男人很可怕。 “把你的水壶抱回去!” 爷都怒火了。高大帅慌慌张张把自己的水壶和小不点的分开来,好在刚他想倒,但实际尚未倒进去,大错尚未造成。 沈佳音得以抱回自己的水壶,仔细地拧好壶盖,这里风沙大,一不小心,都可能让水污染或是减少。到了这样的地方,作为老兵,她很明白,水已经变成生命,一点马虎都不得。当她要把珍贵如命的水壶背回自己身上时,一只手突然握住水壶的壶嘴。 “给我。” 抬头见是他,她心里想都不用想,马上意识到他是要做和高大帅一样的事情,手心紧攥水壶的背带不放,道:“首,首长,你,你不用——” “什么不用?我是不是你首长?我做什么需要你二话吗?”见她死活不放手,姚爷蛮横了起来。 这傻孩子是要把他气死吗? 女人,这时候示弱一点有什么不好?这时候就该向男人撒娇。 话说爷这话说得抱水壶离开的高大帅,在心里悲酸地抹一把泪:他刚分水给女同志叫犯罪,爷分水给女同志叫恩赐。 好在小不点很快给他挽回了一点面子。沈佳音不仅抱着水壶没放手,也没有和他急,很是平静地说:“首,首长这话,不,不对。如果,如果首长,首长有危险,有危险的时候,我们当兵的,要,要保护首长。首长,首长的命令无效。” 这孩子,怎么每到关头上,即使磕巴着,都能变得伶牙俐齿让他无言以对。 手在他蓦地一怔时松开了。 她一溜小跑抱着水壶跑上了车。 连爷都吃了闭门羹,再没有人敢小看小不点了。 卢小嫚远远看着这一幕,是又妒忌又嘲笑:沈佳音果然是傻的,这么好的机会都能放过。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求得爷垂帘爱护,这孩子竟主动拒绝,不是傻是什么? 可说回来,沈佳音那晚上并没有拒绝姚爷的围巾。卢小嫚咬着牙,只能想到沈佳音这是对姚爷耍手段,耍欲擒故纵的手段。姚爷这么栽在这个狡猾的女人手里。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至少要在这次行动中想到办法,出这口气。 大卡车再经过半个小时之后,进入四面环山的山谷。从四面八方抽调到的部队,聚集在此处。到处可见临时搭建起来的绿色帐篷。 军车,持枪的军人,在营地中间穿梭。 姚爷跳下车时,见到了叶长问的那辆吉普停在那,看来,那里的帐篷是指挥所了。他吩咐其他人在原地候命,自己走进演习的指挥所接受任务。 车上其他人在接到下一步命令之前,不敢随意下车行走。这里毕竟不知道是谁的地盘,是受谁管制,不小心做错什么事的话,很容易又被扣分。他们在大卡车上坐着。 沈佳音抱着水壶,迷迷糊糊的,这两天车子一直在群山峻岭之中颠簸,其实她都没有睡好。现在车停下来,即使热即使冷,即使外面看似很嘈杂,即使很口渴,她都只想睡。 高大帅手握着车厢的门,有一句没一句和冯永卓、李俊涛聊着。 这里靠近指挥所,来来去去的军人也多,总能在其中看到几个熟眼的。 “那个,那个人,我记得是以前我那部队的。”冯永卓指住其中一个剃着小平头的军官说。 高大帅眯起眼,仔细辨别那个男人英武的脸廓会儿,很快的,他想了起来,叫:“罗大伟!” 罗大伟听到声音回过头,但是没有认出高大帅他们,又转回头去。 冯永卓叹:“他没有认出我。不过正常,他和我同个部队但终究隔了两个营,都过去五六年的时间了。” 高大帅抱着手:“我也有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他不是和你一个部队,你怎认得他?” 这事说来话长了。高大帅想。想当年,赵文生现在的老婆蒋梅,差一点,要被这男人先一步抢走。蒋梅的儿子东子那会儿,对赵文生还有些意见,对这男人却是印象极好。可以说,赵文生是险胜抱得美人归。 罗大伟虽然娶了个前妻是个不怎样的人,可是,他本人性格各方面都很好,很受人尊重。 “他现在应该是上校了吧。”高大帅记起他现在军装上戴着的军衔。 “我听人说他现在是升任师副了。” “那他这次是带你们的部队过来参加军演吗?” “不清楚。” 两个人琢磨着。 李俊涛听他们八卦,只愁眉接下来的补给。他是姚爷的副官,副官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搞后勤。所以当看见有一辆貌似装载补给的车辆经过时,他比谁动作都快,伸长脖子去瞧。另两人却误以为他是着急看美女,因为刚好有一辆白色的小车穿过了营地。 在充斥着绿色的世界里,这样一辆虽然牌子只是夏利的小轿车,但以它不同的白色,闯入了所有军人的眼睛里,很是耀眼。 夏利经过大卡车的瞬间,高大帅等人看清楚了后座坐的是一个女人。 “是谁呢?”冯永卓充满惊艳色彩的口吻问,“哪家的太太小姐?” 高大帅的脸上猛地掠过一丝乌气,眼看夏利停在指挥所门前后,后车门打开,坐在里头的女人走了下来。 年轻的女人,身穿绿色军服,身姿卓越,俱佳的气质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不知情的人一时都很难猜出她身份。因为说她长得这么漂亮,是文艺兵,却没有文艺兵的胭脂气息。相反,是人如淡菊,很清丽的一个人。而且,她绝对又不是机关里办公或搞科研的女军人,因为她肩坎上没有佩戴军衔,细腻的皮肤,更不像野战部队里的特种女兵。 指挥所门前的一个副官,冯永卓记得那是叶长问的副官,是在见到女人下车的时候,马上走了上来迎接。 “是那个叶司令的女人?”冯永卓诧异地猜想。 高大帅出乎他意料,很肯定地点了头:“是他老婆。” “叫什么名字?”听高大帅知情,冯永卓追问。 “姓庄。”说着这话,高大帅闭紧的唇角有丝冷。不管两爷怎么说,他是挺讨厌这么一个敢对爷忘恩负义的女人。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个女人,不知道两爷会怎么想? 庄如玉走进了指挥所。 姚爷和君爷这时候正好和叶长问都立在指挥所中间的沙盘图前面,等着这里的作战参谋向他们解释此次军演的范围。 听见叶长问的副官报告时,几乎所有人都回过头。 庄如玉站在门口,一束斜照进门里的阳光笼罩着她,宛若仙子。 君爷和姚爷同时轻轻挑眉,对于她的出现一样疑问。 她这是来探叶长问? 军演期间一般是不允许家属探班的。按理说,她是个做事谨慎的人,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已是艰辛,搞这样一趟特殊是对她来说有害无益。 “你有听白露说过她要来吗?”姚爷低声问君爷。 君爷摇头:白露恐怕都不知道。 叶长问见到老婆来,并没有上前迎接,而是笑着先对尚不了解情况的人说:“我太太,但她不是来探班的。来这里到前线去,都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军人家属的任务?”姚爷噙起似笑非笑的唇角,笑侃叶长问的话。 “不是。”叶长问在这个问题上是不敢和任何人开玩笑的,正经地说,“她这是奉了组织宣传部的命令,来实地取材。” 庄如玉早已在自己的专业上声名远传,如今,她正式步入政界后,涉及的圈子更广。 等丈夫介绍了自己后,庄如玉仅是对在场的人稍稍含个头,转身又走了出去。想来,她专门到这里一趟,也只是为了来和丈夫等军官打个照面,免得届时在其它地方遇上太突兀。 两爷却是从她这个动作可以看出:这里不是真正的指挥所。 君爷沉着眉,接着与姚爷说起白露在家和他说的话,道:“这次我恐怕不会和你们一起去。你一个人小心一些,我会交代高大帅的。” “你我分开执行任务又不是第一次。”姚爷念他此话是多余。 君爷瞧他一眼:“如果是往常,我是不会说的。你应该知道,现在不同了,有另外一个人跟在你身边一块走。白露哪怕不和我一起而是坐在指挥所时,我都会挂心她。何况是要冲锋陷阵的人呢。” 姚爷想到了刚才,他给她水,她都拒。 这傻孩子的脾气,其实像头牛。 心口某一处有些揪。 耳畔里头好像传来他说她傻的声音,沈佳音猛然头磕一下,是惊醒了。原来大卡车为了给旁边过往的车辆让道,往一旁闪。一启动,她不知道,给磕了下后脑勺。 她赶忙把撞歪的军帽扶正了,朝车厢外面望去时,正好见到一部白色的小夏利,和冯永卓他们开始一样很吃惊:在演习场怎么会出现这样一辆小车? “里面坐着个美女。”冯永卓见她醒了,走过来凑话。 “嗯。”傻孩子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美女,她到京城后,看到的太多了。 冯永卓本想说那晚上你也是个美女。在看到姚爷走出指挥所的影子时,他闭上了嘴巴。 姚爷让所有人下车后,说:“分成两队,一队向西,一队向东。向西的队伍由我带队,组员有我、李俊涛、冯永卓、沈佳音、卢小嫚。” 最意外的,当属卢小嫚。 姚爷想到最后把卢小嫚分到自己组别,是考虑到这家伙始终是要闯祸的,如果这家伙始终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话,总能让他多少采取些措施。他不排除到关键时刻,拿绳子把卢小嫚绑了扔给野猪。 卢小嫚哪知道姚爷心里要把自己喂猪的算盘,只是惊喜万分,是想他终于是留意到她的存在了,终于没有打算放弃她。 看到卢小嫚那幅喜出望外的表情,深知姚爷性情的高大帅差点儿“噗”漏了姚爷的底。 向东的队伍由另一个军官带队出发。姚爷集合自己分队的人,紧接带着人去和其它合作部队汇合。于是,他们和罗大伟又碰上了面。 罗大伟没有认出高大帅他们,却是能一眼认出姚爷。知道要和姚爷一块做任务,兴奋地是把姚爷的手一直紧握着。 冯永卓很好奇这罗大伟怎么和姚爷熟悉的。 高大帅说:“据他自己所说,好像以前,两爷救过他的命。” 在他们两人说话时,李俊涛一直左顾右盼,想找个机会问问罗大伟的人有关补给的问题。结果,在他找着机会时,却见小不点沈佳音一直往后退。 眼见沈佳音是要退到离他们都快几步远的距离了,李俊涛只好开口问她:“沈少校,你是要找卫生间吗?” 他这声音一出,其他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包括罗大伟的。 沈佳音的头快低到了尘土里面去,应道:“嗯,嗯。”说完,转身拔腿跑出帐篷。 众人见她可能真是着急上厕所,也就没有怀疑。冯永卓摘了军帽甩着和友军说:“别介意,她年纪比较小。” “刚入伍?十六七?”罗大伟听到他这说辞问。 “不。”姚爷的目光是从她消失的背影望到了地上,眉头微微地蹙着似有联系,“她有二十六七了。” “女同志都比较害羞。”罗大伟笑哈哈地接着他的话,为缓和一时怪异的气氛。同时,却是由于姚爷说的二十六七,突然悟到了什么。 应说沈佳音进来时,是先和他碰过一次眼的,只是沈佳音很快别开了眼睛,像是有意避着他。现在看来,他和她应该是认识的,或是说,至少是哪个时候见过面的。 卢小嫚捉住了罗大伟眼神里的一丝迟疑,嘴角一勾:总算给她抓住沈佳音的把柄了。这男人,绝对和沈佳音曾经有过什么奸情! 出来找厕所的沈佳音,却是在四周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很是焦急。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被她遇到那时候她在部队医院疗伤时,和她恰好住在同一个病区的负伤军人,即是罗大伟。现在,她只希望罗大伟和姚爷一样都没能记起来。 在她刹住脚,刚想吸口气镇定下来时,后面突然一个声音说:“沈佳音,是叫沈佳音吧?”(未完待续) 送东西给他 听见是罗大伟的声音,沈佳音心头咯噔,没想他会记得。 罗大伟想不记得这个小姑娘都难。想那个时候,他送到部队医院的监护病床,等他清醒的时候,隔壁住的即是这个小姑娘。 这姑娘特殊在哪,一听说家人尚未找到,二听说本人好像是在重伤时受到刺激,加上喉咙受伤,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没人知道她姓啥名啥。为了尽快找到她的家人,部队联合地方政府,大概是整整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才把她家人找到了。不过后来知道的事实更悲催,据说她早已是个失去双亲的孤儿。 他从部队出院的时候,这小姑娘早是应她家人要求,转回到地方上医院进行后续治疗。毕竟她家里抚养她的亲戚听说都不是很有钱,政府能为其支付报销的医疗费有限,他住的这部队医院是三甲医院收费高,每天光床位费都要高出地方医院许多,她家的亲戚根本支付不起。 或许是同在一场灾难中受伤的缘故,又刚好在伤情最重的时候住同一间病房,罗大伟把这小姑娘记住了。 当然,他记得住她的原因,还有,后来听说她和他的救命恩人是同一个。 “你——”罗大伟见她转回了头,明白她想赖肯定赖不掉的,奇怪的是她干嘛躲着他呢,明明是她比他先认出对方。 “罗,罗,罗大哥好。” 这是罗大伟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俨然是被她的磕巴惊吓到了,连问:“你喉咙受伤的地方没好吗?” “不——”沈佳音吸口气,“好,好了。我,我这是天生的——” 原来是这孩子当时受伤时不爱说话,其实是由于她天生结巴。话说结巴的孩子挺可怜的,罗大伟记得自己小学时候有个同班同学结巴,每天如果一旦开口说话都会遭人取笑。同龄人取笑这样的孩子是无意为之的,只为好玩,但是当事人内心的痛苦是他人无法想象的。罗大伟很记得那个结巴的同班同学后来有过一次差点轻生的经历。 “没事,你慢慢说。”罗大伟于是显出比她更紧张的神情,“我都会听的!结巴其实没什么,真的,我有个朋友他也是结巴。” 沈佳音抬头,对他这话,渐渐的,脸上露出松解:这个军人大哥一点都没有变。和以前她在医院遇到时一样,为人正直诚恳。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她请求他—— 别看罗大伟冒冒失失好像是一介莽夫,然他既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早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着她手指头纠结着挂包带子,再回想她刚在其他人面前躲他时姚爷在场,很快联想到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按理说,如果他那时候听的信息没错,姚爷是她当时的救命恩人。莫非,姚爷没有认出她? 完全有这个可能。想想,他和君爷姚爷多年后第一次重逢时,两爷不也没有认出他来?据闻君爷连自己在那个时候救了妹婿蒋大少以及妹妹蔓蔓都不记得。 不是说两爷记忆力不好,那时候人荒马乱,再加上很多伤者在送到现场的急救帐篷时仍旧受伤昏迷的,连自己姓名都没法告知大夫,让大夫怎么记得住人。 事隔应该有九年了,他记得九年前的她,躺在病床上时,整个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芦柴棒。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姑娘,年纪大了九岁不说,五官长开了不少,身高拔高了不少,亭亭玉立,好比俊美山水的清灵水秀,美! 他相信自己若是姚爷,如果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肯定记不起来,除非她自己亲口承认。 “女大十八变。”罗大伟笑叹。 听出他意思的沈佳音益发小心地看着他。 罗大伟敛起唇角,以显得自己是很认真的态度回答她:“没经过你同意,我不会告诉他的。” 沈佳音绷紧的神经终于完全松开。 同样以尿遁为理由跑出来的卢小嫚,一路四处寻找,绕到军帐后面突然看到了沈佳音,然后见到了和沈佳音说话的罗大伟,她眼睛一亮,听见了罗大伟最后说的那句话。 没经过对方同意不会告诉其他人,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好,终于被她抓住这对奸夫淫妇的小辫子了。 不过仅是这样告诉姚爷的话,没有证据,是不能让姚爷和其他人信服的。她必须想点其它办法。 “罗,罗大哥,你,你,先走。”沈佳音点了点头说。 “那好。我先走。我也是借口出来一下,马上要召开作战会议,你随后来。”罗大伟说完,转身立马折回帐篷。 听说要开会,是个时机。卢小嫚捂住嘴巴,绕开罗大伟,一溜小跑竟是比罗大伟更快地跑回到军帐里头。 冯永卓看到她,问:“就你一个?沈佳音呢?” “她可能找的厕所不和我同个方向,我没遇到她。”卢小嫚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完,问,“我们今晚住哪里?” “随时要出发了,还住哪里?”冯永卓现在对她的看法越来越差,除了长了张比较好的脸蛋以外,一无是处,人品更是低到极点了,一来先让整个队扣上分不说,更可恶的是到今都自己没有反省的念头。 李俊涛走了过来,大概是刚从姚爷那领了命令,说:“先把行李拎到隔壁,隔壁有两帐篷,女的在出门左手边第一个。想打个盹儿的先打个盹,上洗手间的去洗手间,十五分钟后回来开会。” 对此,卢小嫚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得意地冲冯永卓刁难,而是立马拎起自己和沈佳音的行李袋,跑进隔壁的帐篷。她要趁沈佳音没回来之前,拉开沈佳音的行李袋,检查里面是不是埋藏有不可告人的物品。 两手在沈佳音的行李袋里面翻找着,见,军衣,军衣,都是军装。内裤,内衣,全是摸起来都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货品,没有内标签的,有的背心已经洗得发黄了。袜子也是,竟有一只是打补丁的。 这傻孩子,是从哪个垃圾场捡来这么些东西吗?还是从哪个卖破烂的手里买来的? 卢小嫚摸着这些衣服,都嫌脏,两只手在自己裤子上蹭蹭。因此,想在这堆她眼里觉得破烂的东西里面,找出类似她那台被叶长问一脚踩烂的万元手机,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傻孩子是穷到家了,穷酸到家了,明明,工资档位比她高了两级,真是能装! 卢小嫚愈想愈是牙痒痒的,手指触到行李袋最底部,终于是被她摸到了一件好像与众不同的东西。 两对蓝色的护腿套被她指尖勾着拉了出来。 话说,这蔚蓝的颜色真漂亮,一看就是很大牌的颜色,挂专柜橱窗里头的。而且手摸起来触感非常丝滑,是质地很好的布料。因此,这两对整齐做工上等用料的护腿套,很快与行李袋中其它类似破烂的东西形成了鲜明对比。 肯定不是这个抠门到家的傻孩子自己用的。卢小嫚百分百肯定。 送人的? 送谁呢? 故意带来—— 不用多想了,一定是送给她的秘密前情人吧。这一男一女不是刚见过面吗?分明曾经的感情藕断丝连。 听着外面有脚步声经过,卢小嫚连忙重新拉上拉链,把两对护腿套塞进自己的挂包里。这时有传令兵走来走去传话要大家过去开会。 罗大伟这边共是十二个人,姚爷这边是五个人,一共是十七个人的小分队。 命自己的副官展开地图,罗大伟用一支笔尖,点着地图上的地点。围着地图纸,四周站满了所有十七个士兵,一边看地图一边听罗大伟讲话。 “演习主办方下达对我们的演习命令是:要我们从这里出发,前往B地点,解救一批人质,并护送人质到达安全的C地点。其中会经过大范围的蓝军占领区,可以说,我们要前往B再到达C所必须经过的路线,基本都会在蓝军占领区的范围里。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到了夜晚十二点一过,演习准时开始,马上回变为蓝军的地盘。而我们这支小分队是属于与蓝军对抗的红军。” 罗大伟刚拿笔把蓝军的大致范围画完,所有看着地图的士兵没有一个不脸色难看的。有人嘀咕:“这岂不是一过十二点,我们变成了蓝军的瓮中捉鳖?” “没错。”姚爷的声音丝毫没有为这群部下减压的考虑。 一个个心头的压力再次增大。耳听两个领导继续说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将会是比他们想象中更难的一处处障碍。 “首先,我想重申的是,虽然我们是由两个单位的队伍联合临时组成的小分队,但是,统一指挥权,最高指挥权在姚科这里,我是副队。我们的任务是,即使我们全部牺牲了,都必须把人质平安送到C点。” “这不是一群普通的人质。”姚爷紧跟罗大伟的话解说,“演习主办方给我们的线索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和情况,具体要到B点接触了人质,才能真正确定。但是,即使只是这样的数字,都足以令我们警惕。” “是的,一共是二十个人质,超出了我们护卫小分队十七个人的数字。第二,据说人质里面有不止一个的重伤患者。” 这时有人举起了手问:“报告,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向红军总部提出增援吗?” “不能!”姚爷很铁定地说,“此次演习任务设置的前提是,我们与红军总部失去联系,必须要到达C点时,才能与红军的人接触。” “不过,在这片占领区里面,不排除有类似我们小分队一样的红军作战小分队活动,或许我们会遇到他们。” 罗大伟的话似乎能让所有屏住口气的士兵松开口气时,姚爷冷静的话声再次把他们打进了地狱:“如罗副队说的,我们或许会遇到他们,也或许当我们想向他们要求帮助时,他们本身已经陷入比我们更糟糕的境地。” 没有个人敢出口气,姚爷的视线压得他们抬不起头:“记住,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必须要想到的是,我们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因为在今晚十二点后此地会变成蓝军占领区,不能久留,所以他们必须在此之前出发,前往计划好的A地点将自己埋伏起来,躲避蓝军的搜索。 罗大伟最终宣布小分队在下午三点钟集合出发,十七个人散开后,马上筹备出发前的物资,并且抓紧时间休息。因为到出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指望任何补给和休息了。 李俊涛终于是抓住了罗大伟的副官,问及食品和武器方面的补给。因为他们这次来,即使带了物资,大都是属于医疗物品。 罗大伟的副官告诉他,来到这里后,是别想有任何物资的补给了。而且来报到之前,有单位收到风声说限制补给,想从自家单位带多点过来,都被出发时的检查官扣押了。说着提及这次军演的督查军官叶长问,没有哪个兵或是哪个军官对其咬牙切齿的。 叶长问笑眯眯的,在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能割了你的头。堪称笑面将军,笑面阎罗,与君爷那个冷面阎罗刚好配成一对是双煞。不过听说这两个阎王爷早已关系不是那么和睦,私下里暗流汹涌已久。 总归,考虑到现在两家单位的人是一个大家庭了,那副官让下面的人分了自家队里的一些东西给李俊涛,其中,包括了最重要的饮用水和压缩饼干。至于其它的,那副官让李俊涛赶紧到哪里去搜罗些衣服背着,因为据最可靠的天气预报,说是明天这片区域会迎来北方第一个寒流,气温骤降,说不定会下点小雪或是小雨什么的。 李俊涛一听他这么说,马上跑出去找厚衣服了。并且,他作为姚爷的副官,很记得姚爷那条腿是刚受过伤不久的,不能算完全痊愈,更受不了寒。 姚爷和罗大伟,在附近巡视了一圈,见各自底下的人都纷纷在执行他们的命令,一个个在听完他们说的严峻情况后再没有掉以轻心的侥幸心思,作为指挥官,都很满意。两人携伴回到帐篷。 拿起不知是谁打来的一壶保温瓶的热水,姚爷小心拿起来,给自己和罗大伟的水壶都装满水。现在对他们来说,是水比金子价值更高了,一点一滴都不可浪费。两个水壶都装满后,发现保温瓶里的热水剩一点。姚爷首先想到,该去把小不点的水壶拿来。 于是,在他要转过身走出门去找人时,突然发现罗大伟手里拿着样东西有点熟眼。 罗大伟是进门,一屁股坐在副官给他搭起来的简易折叠床,伸手找自己的包,紧接看见自己床上搁着不属于他的东西。 两对护腿套? 颜色不仅漂亮且时尚,谁送来的?打死罗大伟都不信是自己副官给自己准备的。 他罗大伟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要这种护腿套做什么? 抬头,要叫副官过来,查清楚这是谁乱扔到他床上的。岂知,姚爷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手里抓着的东西,很是咄咄逼人,倒是把他惊出了声冷汗。 “是你的吗,姚科?”罗大伟是藏不住话的直汉子,尤其被姚爷这样瞅着,谁能受得了。 姚爷的脑子里此时此刻是如电光石火,闪过个千万个念头,无一都是为了佐证这两对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首先,瞧这布料和花色,他太记得了,这是他上回陪她和她奶奶去布料批发市场帮她奶奶挑的。他那时候都觉奇怪,为什么她奶奶要他出主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为了做这东西送他?她奶奶帮她出主意,让他陪同,让他自己挑自己喜欢的花色。 如此理由顺理成章,他竟是想不到一个对此是反对的理由来。 这时,一个看门的兵应罗大伟招呼进来了,说道:“刚首长走开时,只有卢小嫚来过,她说帮首长的副官送来热水。” 罗大伟诧异:也就是说,是卢小嫚把这七老八十的人穿的护腿套扔到了他床上? 为什么? 在罗大伟双眼转着无数问号的时候,姚爷却是噙着唇角咪咪笑了。如果不是卢小嫚送来的,他还只能一半肯定是沈佳音做的,卢小嫚这一送,反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意外,绝对是小不点做的。至于小不点做这东西是给谁做的? 姚爷自然不会傻到像卢小嫚,会误以为是她有意带来送给罗大伟的,毕竟,罗大伟会来参加此次军演的消息,事先连他姚爷都不知情,何况是沈佳音。 说来说去,这两对护腿套若不是小不点为他做的,他姚爷愿意割下自己的脑袋。 姚爷在旁边弯着唇角笑,低低的,很细的笑声,听起来让罗大伟却觉毛骨悚然的。 老天,爷是在笑什么?这样自个儿笑着,不是让旁边的人看着很恐怖吗? 终于,罗大伟的副官和李俊涛一块走了进来。罗大伟的副官首先保证,自己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出去时绝对没有见到罗大伟的行军床上放着这样东西。再一次佐证了这东西八成是卢小嫚带过来的。 “既然是卢小嫚拿来的——”罗大伟对姚爷说,“卢小嫚是姚科你们单位的人,应该是带给姚科你,但不知道哪张是姚科的床,放错到了我床上。” 姚爷早料到是怎么回事后,对罗大伟这一说,没有任何惊讶和意见的,接了过来,只是意味地加了一句:“她这不是放错床,是有意放的。” 罗大伟到底是个聪明人,很快从姚爷这句话里闻到了某些阴谋的气味,英武的双眉微蹙。 两个人再回头,看向进来报告的李俊涛。 李俊涛是卡壳了,想他好不容易不知从哪里搜罗到一点毛料,正打算匆忙给姚爷弄双护腿,当然在这之前最好先问问姚爷本人的意见,结果,竟是有人先他一步,准备好了如此美丽时尚的成品进贡给姚爷了。 “李少校?” “没事了。”李俊涛抹一把额头的汗,然后眉头皱紧,想到他们刚好像说这是卢小嫚送来的,不大安心,问姚爷的意思,“要不我把卢小嫚叫来确定一下?” 刚好,罗大伟正想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陷害了,催人去叫卢小嫚。 卢小嫚很快被找来问话。 “你放我床上的?”罗大伟指着姚爷手里抓的护腿套问。 卢小嫚见他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心里却是乐着,心说这就是原形毕露,她不会怕罗大伟死不认账的,只要兜出这是谁的东西,看罗大伟要怎么办,于是她佯作无辜地说:“不是我。但是,我从某人的行李包里看到过这个东西。” “谁的行李包?” “沈佳音沈少校的。” 听见这个相符的答案,罗大伟脸色一黑,他刚差点儿就被这女人给栽赃了,心头大火烧起来时,他猛地拍案,跳起来,指住卢小嫚:“你好大的胆子!” 卢小嫚叫道:“我没有撒半句谎。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叫沈佳音过来问问。” 沈佳音开完会后,一直在物资车里清点要背上走的医疗物资,一直没顾得着自己的行李。再说她行李包里面不就些不值钱的衣服,这里又是军事管理区,没人会偷。突然有人跑来叫她,说她包里的东西被人偷了让她去认,她都诧异。 谁会偷她衣服? 要偷,也该偷卢小嫚的吧。那晚上叶长问的军官把卢小嫚的衣服倒出来时,每一件内衣可都是专柜货,都得几百一个。 一团糊涂走到了首长的军帐里,一群人正都等着她。她进门,率先看到了姚爷手里拿着的护腿套,于是刹住脚,心里顿然间也就分明了,冰冷的目光射向了卢小嫚。 “我没说错,这是你的东西吧,沈少校?”卢小嫚道,“有人说这东西是在罗副队的行军床上发现的。沈少校,是你自己要送罗副队放到罗副队行军床上的吧?” “不是。” 这傻孩子,人赃俱获在此,还想抵赖吗? “什么不是?姚科你们是不知道,她和罗副队是老相识了,我都在外面听见她和罗副队交代,要罗副队装作不认识她。” 罗大伟怒得握起了拳头:这女人,比他前妻还要可恶! 原来真是以前就认识的——姚爷的目光微微转沉,然心思绝不像卢小嫚想的,会就此误以为她和罗大伟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佳音转过头,在看了一眼姚爷的脸色后,垂下眉,但很快对卢小嫚的话做出了反击说:“你说这是我送给罗副队的,那你说我送这种东西给罗副队有什么用?” 那是,一般要送礼物给男人,应该是送名表领带,衣服也好,送这种七老八十的东西,人家会以为罗大伟腿脚不灵便了。罗大伟自己都会觉得晦气吧。除非,罗大伟的腿真是出了什么毛病? 卢小嫚说:“那就不知道了。会不会是罗副队的腿受过伤呢?” 李俊涛听到她这句话时,终于是忍不住失笑。 罗大伟慌然一悟,是听说过姚爷在几个月前光荣负伤。既然罗大伟都想起来了,卢小嫚没有理由记不起来。毕竟姚爷受伤那会儿在自家单位里是挺大的事儿。卢小嫚的脸,唰的白了,两腿站不稳。 “都各自去忙活吧。”事情真相已经明摆着了,姚爷遣散看热闹的众人,当然,对于想趁机逃走的卢小嫚不用客气,“卢中尉,这事儿,虽说现在是在演习的中不好进行调查,但我会记着。” “是的!”罗大伟赶紧在姚爷面前表态自己纯粹是被这女人栽赃,冲着卢小嫚吼,“卢中尉,这事我老罗绝对会究根到底!” 卢小嫚几乎是爬着出去的,因为腿都站不住了。 她这是面对这傻孩子就要自作孽吗?怎么好像是反而助了这傻孩子一把呢? 确实如此,若不是卢小嫚搞的这事儿,沈佳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藏在行李包底下的东西拿出来送给他。 等罗大伟都走了,帐篷里清清静静,只剩他和她。姚爷招招手:“沈佳音,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两条腿扎了根,脸快红得烧煤了。 “怎么?这不是你要送我的,那我还给罗副队好了。” 眼见他要把护腿套扔回罗大伟的行军床上,她开始挪了步子,叫:“首,首长——” “傻丫头。”他劈头盖脸,拿手指拍她脑袋,“你送我这七老八十的东西干嘛呢?话说你来的时候,不是我的腿都好了吗?” 傻孩子总归是傻,没料到他这是设了圈套,乖乖被套出了话:“以,以前,听,听桑姐姐,桑姐姐提过。” “你桑姐姐为什么无缘无故向你提起我?” 猛然反省过来,自己踩中陷阱了,于是闭紧口风。 “怎么?你桑姐姐就那么在意我?在意到,让你做护腿套给我,而不是她做给我?” 她低下头,心跳像是捧在掌心里面,突突地响。 看她这幅窘迫的样子,他又是舍不得了。这傻孩子,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等吧。他不是等不起,只要知道,她对他是真心的,是真心地对着他。并且,这护腿套,不是正代表她的真心吗? 这傻孩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送年轻的男人护腿套做礼物?听起来很像四五十年代的电影。 “沈佳音,不是被我说哭了吧?”他搂住她肩膀,接着握起她下巴。 她的大眼睛依然垂着,是被他烨烨生辉的笑眼看得羞涩难堪。 “傻丫头,送我东西那么难开口吗?是不是怕我不喜欢这东西?” 她吞口口水:第一次送男人东西,她完全没有把握。都是奶奶帮出的主意。 “那也是。谁会送年轻男人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应该送爸爸或是爷爷吧,差不多。” “爸爸,爷爷,我,我没有——” 这傻丫头是故意要把他气死的,因为没有爸爸爷爷所以把这个送他了。 见他微微地喘息分明是有些恼了,她微微一笑,蹲下身来,接着,慢慢地卷起他一只裤腿,说:“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首长,要,要先试试。”(未完待续) 她心疼他,他心疼她 她的手突然摸到他的腿时,姚爷打了个激灵:“沈佳音,你先让我坐下来行不行?那么着急做什么?” 这傻丫头,刚刚承认是不是自己送的东西时,不是很害羞吗,现在突然间变得这样急进,让他都要燃烧了。 “对,对不起。”意识到的同时,她脸微微红,把手缩了回去。 刚卷起一小截的裤腿马上落了下来。 姚爷见她突然间又是判若两人,唇角微微一勾,忍不住是要逗她,于是一边伸手去拉旁边的椅子,一边问:“你刚刚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个受伤的老太爷?” 她没回答。 他伸出的手马上往她头顶上的乌发用力地揉:“我是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如果你不懂,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辨别是年轻的男人和老太爷的区别?” 傻孩子红着脸,压根不敢抬起头来。 俨然她没有傻到连他这话都听不懂,姚爷的心理稍微平衡了些,刚被她气了几次的火稍微灭了些。 看他坐下来了,她挪了两步,蚊声问:“是,是首长,首长自己试——” 姚爷微怔:这孩子是真傻是假傻?每到关键时刻就会反将他一军。 “你想我自己试?”英俊的柳眉微挑,轻轻地睨着她。 这傻丫头,不会真以为他是想自己试吧。 “首,首长,我听,听首长的命令。” 噶,快要咬碎牙齿了,冲她急:“哪有你这样的,沈少校!你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像踢皮球踢到上级头上?有你这样的兵吗?你自己说!” 红着脸,她站起来,突然从他手心里抽过一只护腿套,立即又蹲了回去。 他眼里写着满意,看着她的手再次把他的裤腿慢慢地卷起来。这时候,他终于感觉到她是个女人而不是个孩子了。瞧她柔嫩的葱葱玉指时而磕碰上他的皮肤,是柔如水,让他整幅骨头都快酥了下来。 姚爷心里陡然为自己的反应又冒出两个字:犯罪! 这傻孩子,其实很能惹一个男人犯罪。 于是,他捉着下巴像是十分苦恼地思索:这傻孩子,明明第一眼貌不惊人的,怎么那么能惹火呢? 她低垂着脑袋,像极了埋头工作的劳苦大众,最终把他的裤腿卷到膝盖,为此,他小腿外侧那条一掌长的伤疤显露在她面前。 没有人能想到吧,这个外貌十分出众堪称完美无缺的男人,早已把自己的身躯贡献给了战火的洗礼,早不是完美无缺。 姚爷突然间全身又要打个激灵,感觉到她细嫩的指尖,是沿着他小腿外侧摸索着。 这傻孩子,这回真是在点火了! “沈,沈少校。”十分艰难地拿手撑住额头,压着体内的火,在终于无法忍,用燃起熊熊火苗的眼瞳射向她时,“你知道你是在——” 后面三个字“勾引我”没说完,她忽然间说:“很疼吗?” 原来这孩子的动作不是像魔女抚摸他诱惑他,是怕弄疼他。姚爷腹中的火一下蔫了,无力了,他早该想到的,这孩子哪懂得什么魔女的诱惑,虽然这孩子是无意识地做出了类似魔女的动作。 见他一刻垂头丧气了,她以为他是疼的,紧张:“弄,弄疼了吗?” “沈佳音!”这傻孩子,让他又没法忍住自己的手往她头顶上的乌发惩罚性地揉,“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爷!再说了,这伤口早愈合了,疼什么疼?” 她的脑袋被他拍打两下后,终是好像精灵些了,道:“可,可那个时候,很,很疼吧?” 姚爷拍打她脑瓜的手蓦地顿住,眼里微澜波漾:她这是为他心疼吗? “说那时候不疼肯定是假的。可是,当军人必须有这觉悟。你是军人应该明白。” “嗯。”她明白,可她看着他这么长的伤疤,仍是会心疼。 心头酸酸的,疼疼的,是想为什么是他受伤呢? 秀眉揪成了一截,想起桑虹说他那时候所遭遇的险恶,他那时候所处的境地该有多危险。 她的愁眉,她的苦脸,让他看着都微酸,伸出的手将她打皱褶的眉抚摸着,说:“不用想多。我算是个运气很好的军人了。向来是大难不死。” 她点点头。开始展开手中的护腿套,把他的小腿包裹住后,拉着对合口处宽厚的带子,绕上几圈像打绷带一样系好系紧。 话说,这纯手工的东西,自己人做的东西,和商场卖的那些大厂子做的东西,就是完全给人不一样的感受。再专业的大厂子,哪有专门为他打造的这般贴心。只冲着这份为他做的独一无二的心意,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姚爷把腿故意往地上踩了两下,护腿套紧贴着他小腿,是不紧不松,用舒适来形容最适合。这傻孩子把学的专业技术都用到他的护腿套上了。至于护腿套上寄托的暖意,直流入他心底,令他眼眶有些微涩。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专门做一样东西。 他和他弟弟姚子宝,碰上一对过于忙碌的父母,缺什么都是父母用钱直接在商场里面买。所以,小时候他是很羡慕君爷的。因为陆夫人自君爷小时候起,一直给君爷亲手做过不少东西。陆夫人的心灵手巧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的种子,出乎他意料的深刻,以至于他很小便把囡囡当成陆夫人看,想,将来囡囡就是陆夫人那样,可以为他做东西。好吧,幼小的男孩子对女性都是充满妈妈般的幻想的。可现在再次被他亲自碰上并体验到后,他只能承认:娶老婆,娶个像陆夫人这样的,肯定好过自己的妈那样的。 如果姚爷知道,姚夫人不是不给他们兄弟做东西,只是因为姚书记不喜欢她爱儿子胜过自己,姚夫人一怒之下爷儿俩三个人的东西都不做了。 当然,姚爷现阶段尚未像姚书记那样当上爸,不知道将来有儿女会和自己争老婆的苦处,他此时此刻更关心的问题是:“沈佳音,你没有给其他人亲手做过东西吧?” 傻孩子自然是不明就里,想来想去,自己的手工比起奶奶差,因此没能给奶奶做东西,其他人,她想不出会有谁。于是点点脑袋。 姚爷乐了,手心摸着她头顶,对孩子要淳淳诱导:“沈佳音,我们要约法三章,以后,你只能给我做东西,知道吗?哪怕是你严姐姐和你要,你都不能给她。” “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上司的命令!”以势压人后,姚爷的心头无限满足,想,傻孩子就是好,瞧多听他话。 沈佳音仰下头,看着他唇角噙着的笑多像她村里拿到糖果的孩子,清灵的眼瞳里倏地闪过一道光,没有再问为什么。 罗大伟回来时,见姚爷卷着裤腿没有放下来露出那护腿套,心里一明,笑着走过去奉承:“姚科,这东西真是好看又好用,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本来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姚爷咳咳两声,见目的达到,把裤腿放了下来,佯作谦虚地说:“不就个护腿套。” 对,不就个护腿套,只是有人宝贝得,非要当着他面炫耀。罗大伟心里边是啧叹,边上暗暗害怕,害怕姚爷会不会真怀疑他和沈佳音有什么,于是说:“姚科,我和沈少校以前是认识,不过和她认识那会儿,她才多少岁,我完全把她当小孩子看。” “现在呢?” “一样,把她当小妹妹看。”罗大伟巴不得把胸口里那颗心挖出来给姚爷瞧,证明清白。 姚爷吸上口气后,微微做严肃状道:“罗上校,其实你前妻那个事,离现在有三年多了,你还年轻,不考虑再次成家吗?” 罗大伟苦巴巴地笑两声,没想姚爷对他戒备到这程度,不过正是这样,更说明姚爷对沈佳音是上了心的。 “姚科,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可我老罗这为人你应该信的吧。你和君爷又都是我救命恩人,我老罗坑谁都不能坑你们,对不对?除非我老罗这条命不要了。” 姚爷听他说了一大堆,却是偏偏绕开最实际的问题,是把之前有意逼他套他的问题给绕开了。一开始就不怀疑他和沈佳音,只是清楚他肯定大致知道沈佳音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既然两个人都不说,姚爷不喜逼人,尤其是逼自己人。起来,一手搭住罗大伟的肩头,低声道:“我希望,你替她隐瞒的秘密,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罗大伟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佳音要把这事瞒住姚爷,但既是答应了沈佳音他不能反悔,点了头:“你放心吧,姚科。” 护腿套都送出去了,沈佳音更确定自己的行李袋无利可图,她走回女兵住的帐篷后,拉开袋子拉链,翻了翻袋子,只见少了件内衣。 李俊涛和罗大伟的副官奉了两头的命令,站在她们的帐篷里处理后续。看沈佳音在袋子里翻来找去的,李俊涛问:“少了什么吗?” “少,少了件,里面穿的。” 听见她这答案后,李俊涛二话不说,拉过来卢小嫚的行李袋。 “她的东西我都看不上眼!”卢小嫚嚷嚷。 李俊涛冷冷的:“或许你看她的东西看不上,所以把她东西直接扔了。”说完,从卢小嫚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件没拆封的新内衣,直接扔到沈佳音那里,道:“用这个。” 刚好,卢小嫚美虽美,却和她一样是小胸。沈佳音看着内衣标签上和自己一样的号数,嘴唇一勾:原来卢小嫚以前所谓的丰胸,全是假的。 对此卢小嫚气得快疯了,这算什么。一个个都欺负她,一个个都站在傻孩子那边。话说这李俊涛不是听说一直很讨厌这傻孩子的吗?她冷冷一哼,冲向李俊涛:“李少校,你的态度变得蛮快,这么快喜新忘旧了?” 李俊涛脸色顿寒。他刚这么做只是公事公办,要对沈佳音这个事完全释怀,对他来说暂时是不可能的。 见李俊涛答不上话来,卢小嫚笑了:“李少校,我劝你做的这些事不要被李老师知道。” 感觉到对面的人回过头来看他,李俊涛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 罗大伟的副官虽说觉得他奇怪,但自己奉了罗大伟的命令有另外的话要和卢小嫚说:“卢中尉,鉴于你的不良记录,本该是收押军牢的,考虑到现下的情况不适合,但是为防止你再犯错误影响到队里的秩序,自今刻开始,你的一举一动,会有个人来监督你。” 派个人监视她? 卢小嫚看着一个熊腰虎背的壮汉走进来的刹那,两眼要翻。派个李俊涛那样的帅哥监视她也好,却是弄来个猪八戒。 罗大伟的这招,连姚爷都感到出乎意外的准,谁让罗大伟有过前妻之鉴,非常了解卢小嫚这类人的心性。 卢小嫚现在走路做事,一刻都不敢装样子了。因为身边的猪八戒,已经说了,奉上头的命令,一旦她落后,为防止她影响全队进度,会把她扛起来放在肩上当做沙袋背着走。 到了下午三点整,小分队准时开拔。 急行军到达潜伏的A地点时,刚好是晚上十二点。用望远镜看,原先他们驻扎的军营,已挂上了蓝军的旗帜,灯火通明,敌军人强马壮,人多势众,很是嚣张。 每个人行军了整整九个小时后,得到命令允许喝一口水配一小块压缩饼干。因为战斗刚刚才打响,他们接下来,不知道要在这片广域的光秃之地奋斗多久。这里的土地,挖地三尺都是黄土,抓不到一只虫子充饥。 为了满足口腹之感,有人将那一小块压缩饼干在嘴巴里翻来覆去地嚼,不舍得咽下去。 在罗大伟带着他的副官拿望远镜观察四周敌情时,姚爷带着李俊涛巡视一圈队里每个人的情况。不用说,体力最差的卢小嫚,第一个撑不住了。看到卢小嫚摊成一团泥似的,李俊涛想:这个恶女人,接下来恐怕要做坏事都不可能了。 姚爷只是更担心地走到小不点那里,罗大伟带的都是男兵,唯一的两女兵,除了卢小嫚,就是沈佳音。 夜里,一双乌溜的眼珠抬起来与他对上,清澈的好比繁星。 这孩子的眼睛真美。 姚爷半蹲了下来,问:“饿吗?” “不饿。” 不口吃时,这孩子,犹如君爷评价的,是只全身竖刺的刺猬。此时此刻的沈佳音,只是个兵,一个全身待命在执行任务中的兵。 在见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她的右手,会以最快的速度放在腰间佩戴的手枪上。 他差点儿忘了,他们这次出来是都带了真枪实弹的。 “把枪给我看看。”他说。 她微迟疑,紧接拔出皮套里的配枪,动作干练不拖泥带水。 他检查了下,发现枪支上阵前检修的很好,一切准备都没有问题,道:“进行过射击训练吗?” “军校里已经学过了。” “拿着,没有我命令不要开枪。”不管怎样,他是怕她不经意会伤了她自己。枪口无眼的。 她想都没有想,对他的话只是应从。 在她把枪插回皮套时,他的指尖拂过她额前的刘海,看她额头上没有什么大汗,心里才松开。 见姚爷走了,坐在她身边的冯永卓,方是把帽檐抬了抬,问她:“你和姚科是怎么回事?” 沈佳音微愣。 “怎么?你和姚科不是在谈恋爱吗?”冯永卓强调道,“所有人都这么想。” 为此,隔一个位的高大帅拿手敲打冯永卓,说:“哪有你这样问的?” “不是啊,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又不是封建时代。”冯永卓推开高大帅的手,俨然对这个问题是不依不挠的。 沈佳音没说话,是想:原来在其他人眼里,她和他已是这种关系了。真是这样的吗? 高大帅在黑夜里见她轮廓没动明显是为难,冲追问的冯永卓道:“你问她有用吗?你要问,不会问姚科?!” 冯永卓看她回答不上来的样子,切个牙齿,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高大伟看他样子不知道他能明白什么。 “我明白,姚科向来是个花花公子的传闻没错。” 高大帅对他猛地一瞪眼:这种敢诋毁姚爷声誉的事情,他高大帅不会容许。别人不懂姚爷,他高大帅和姚爷那么多年,能不知道姚爷? “冯永卓,我告诉你,没有比姚科性情更真的男人了。要是姚科真是想变花花公子,以他条件,早就坐拥后宫了,能到现在都结不了婚吗?” “那你说说,她为什么答不上来呢?如果不是姚科和她暧昧不清的,没有和她说清楚,她能答不上来?” “他,他说了——”蚊声,很清晰地插进他们两人中间。 “看吧!”高大帅得意。 冯永卓不信,再次把他推开,问沈佳音:“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话,她应该明白的。只是,她害怕,如果他知道过去的事后会反悔。即使这样,能留在他身边一天就是一天,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我,我,会留在他身边。我,我答应他。” 听到她这话,高大帅要吹起口哨:这不等于确立关系了吗?姚爷下手挺快的吗?而且这回不像以前,女方答应了。姚爷该高兴的要死吧,不然,不会近些天好像女人一样心情反复,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完全是热恋中的男人。 冯永卓却是皱起眉:怎么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很悲似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对话,一传十十传百,不会儿,除了姚爷以外,其他人全心知肚明了姚爷和她的关系。 卢小嫚被这个消息震醒了:姚爷在和傻孩子谈恋爱,姚爷喜欢上了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这傻孩子明明除了傻,口吃,一无是处。 在短暂休息后,小分队继续趁夜色赶往人质被押地点B点。 到达B点时经过观测,关押人质的房子落在山谷中的小屋子,能到达小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这条山谷中唯一的一条路。可是,这条路上重兵把守,难攻易守,再加上他们小分队本身兵力不足。 一时,可把他们难住了。 在他们在山谷周围埋伏了一天一夜都想不到好计策时,遇到了另一队同样奉命来解救人质的红队小分队。 “看来,上面的人,肯定也知道以单枪匹马是干不成这事的。”罗大伟很高兴地说。 姚爷心里却觉特别的奇怪,因为这样的情形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他拉过罗大伟,私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怀疑他们不是红队的人?” “我没有证据,我只能说以我的直觉来讲,这种事情前所未有,很可能另有猫腻。” “猫腻?” “一,他们会不会是蓝队假装成红队的人?二,他们或许正是红队的人,但他们接受的任务和我们一样,那就有联合和对抗两种属性。谁完成任务,功劳就是属于谁的,你我心里明白。我不怕他们为完成任务和我们合作,我也不怕把功劳让给他们,但是,我怕他们不仅如此而已。” 罗大伟思索一番后,对姚爷这话,质疑居多。感觉姚爷太多心了。都是人民解放军战士,一个团队的,能为抢功劳做出其它事情来吗?这可不是人民解放军的风格,倒是像美军的风格了。 姚爷见他摇摆不定,于是只能自己暗自安排了李俊涛盯着对方的指挥官一名姓马的上校,以防事变。 姚爷的猜测是对的。这队号称同是红队团队的小分队,其实接受到的演习任务,与他们这一队是有同工异曲之妙,他们的目的是,不仅要配合姚爷的小分队解救人质,并且在成功解救人质后甩开姚爷的小分队。 演习指挥所如此安排,是将马上校领导的小分队,模拟为我军的外国友军。现在的世界战场,已经不是一国打一国的状态,更多是多国部队联合作战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友军甚至突然叛变,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报告。”负责监测整个演习过程的军官,向演习指挥所的指挥官们汇报最新情况,说,“姚队已经有察觉马队的动向。” 指挥官们一听,心眼一亮。其中一名老将军摸起了胡茬,笑眼道:“这可有意思了。”说着,又是朝向同样身在指挥所中的君爷,富有深意地说:“陆队,看来是你的人比较不简单。” 君爷照样在这群老者面前,都是面无表情的:“可能其他人会轻易上当,但是,姚队是不可能的。他在国外的战场呆过,如果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说不过去。” 众人听了他这话,纷纷更是赞赏起姚爷。因为,确实,连罗大伟这样的老兵老将都上当了,可见不是容易识别的陷阱。姚爷能一眼分清,可谓为略胜一筹的良将。 君爷听着四周的赞美声,心里却是暗暗地着急起来。如果这次任务只是姚爷一人单枪匹马,他倒是不需要担如此多心。可事实是,现在的姚爷心里多了个人,挂了个人。这可能是姚爷生涯中经历过的最严峻的考验。 此时,趁着茫茫夜色,两支合作的小分队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先是拔出一队人在山谷四周打游击,吸引出山谷中的大部分兵力。然后,一队特攻队用绳索攀沿峭壁直下,到达人质所在的小木屋解救人质。 姚爷派了李俊涛和冯永卓跟人下去,自己在悬崖岸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罗大伟带了另一批人去打游击了。 两方面行动看起来都很顺利。 本守在山谷中的蓝军不肯出来。可能是察觉到为他们的策略。最终不得不出来的原因是,罗大伟带人劫持了他们的物资车,等于断了他们的粮草和武器。 蓝军在这个山谷布置的兵力虽然不少,但是离其它蓝军驻守地点不近,这可能也是演习指挥所给他们特意安排的难题。一时间,交通通讯都被截断的情况下,他们如果不出来一拼,可能会在谷中全军覆没。 见把山谷中的兵力引出去了,把守小木屋的兵剩下不足十人,姚爷把手一挥,待命的特攻队立马攀下悬崖。特攻队与小木屋守兵经过一番搏斗后,成功打开了小木屋的门。里面关押的二十个人质全数被解救了出来。 马上校此时带了自己的人先罗大伟回来,到山谷出口迎接人质。看到罗大伟和姚爷好像都没有察觉,都没有到,自己抢先了一步,马上校喜滋滋地让人质登上了他让人从蓝军那里抢来的卡车。可他的副官数了两遍人质的数字后,终究只能白着脸和他说:“马队,人质的数目不对。” “什么不对?” “情报说是二十个,这里只有十八个。” 马上校脸色哗,白了白,伸出双手拨开特攻队的人,检查了一遍后,发现,特攻队里属于姚爷的人,全跑了。 姚爷站在悬崖上,看着高大帅和他的人,艰难地把两个重伤人质背了上来,紧接,李俊涛和冯永卓两个人也都上来了,至此,全员脱险。 罗大伟刚好带着人折回来,他心里本还奇怪,姚爷怎么让他不去山谷接人,现一看,姚爷是让人直接把人质背了上来,而且只背了两个。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能当面问姚爷,只好抓高大帅问。 高大帅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可累死我了,背个人上山崖。爷吩咐的活最不好做了。”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罗大伟情急,同时,他发现不见了马队的人。 高大帅挑挑眉:“我说罗副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马队要我们给他做嫁衣,我们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你不信,他现在肯定是开着劫来的蓝军卡车,先你一步去山谷接人质准备自己把功劳全揽了。” 罗大伟愣住:马队确实和他提出把劫来的卡车先给他们用。 “那——”罗大伟接着指,为什么他们只要这两个人质。 “一批人质里面,肯定是有重有轻之分的。虽然这话残酷一些。”高大帅拍了下他肩膀,看的却是姚爷。 姚爷目光深邃,审视两个人质身上的伤。 到这时候,李俊涛都不得不佩服这个高深莫测的上司。姚爷在他出发时早就吩咐过他和冯永卓了,进去里面后,先把人质里面分清楚了,先看伤情最重的,问伤情最重的人质情况。因为一般,只有对敌军最重要的人质,更会被敌军严刑拷问。这样一来,很容易,把对他们任务来说最重要的人质区分开来。 “此地不能久留。”姚爷道,仔细听风声的话,能听见或许是马队不甘心的大卡车,也或许是死灰复燃的蓝军守军,冲他们这里奔来了。 小分队马上转移。可接下来的情形超乎了他们想象的严峻。只见追兵是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来。毕竟他们劫走的这两名人质太过重要,可以说对各方来说都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期间,他们被迫与一队追兵正面遭遇,小分队被对方一时巨大的火力冲散。 “趴下,各自找地方隐蔽,不要退!”罗大伟在密集的枪火中叫着自己的人。 姚爷早在枪火到来时的一刻,折回身,率先找到了跟在他后面的小不点。一揪她衣领,拖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一块岩壁后面。子弹打在岩石上卡拉卡拉响。 她喘着气,同时可以听到他也在喘着气。她紧接摸到皮套里的枪要拔出来。 这时,他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都这个时候了。她睁了睁眼,看他:“首,首长——” “等我!”他这句话不容分说,紧跟是,他在沙里连续滚了几个圈后,挨到高大帅身边,道,“看见那架机关枪的人没有?” “好像有两把机关枪。”高大帅这话刚完,一串子弹打在了他身边的黄土上,飞土洒进他眼里,他骂了句娘养的。 “听好了,你收拾左边的,我收拾右边的。” 只见身边的人这话一完立马不见了人影,高大帅骂了句“靠”,尾随着立马冲了出去。 沈佳音在黑暗里紧张地跟着他的身影,可是,很快她跟丢了他的影子。不是他被打到了,是他的动作太快,好像豹子,迅捷如电,她靠眼睛捉都捉不住。 她心头咚咚,咚咚,如打鼓。 “有人受伤了!”这时,不知是谁在后面叫了这样一声。 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下,马上转回身,躲着枪火,冲向叫喊的声音方向。(未完待续) 他绝不会丢下她 砰砰,几声枪响过后,两把机关枪突然没了声,被击中的士兵身上冒出白烟。紧跟,罗大伟带着人冲到对方后面进行解堵,围攻,一顿横扫之后,终于把这小股追兵全灭了。 把余下的人全部召集起来,两个副官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四个人。 “少了谁?”罗大伟问。 “一个人质,卢小嫚,冯中校,和——”后面三个字罗大伟的副官咽住了口水,悄悄望了眼姚爷的脸色,垂下头来。 姚爷看着,自己的副官李俊涛在场地四周疯狂地寻找着同伴和丢失的人质。 罗大伟抓下头上的帽子,狠狠啪,甩到沙尘漫扬的黄土地上。 李俊涛跑了几圈一个人都没找到,回来的时候两只眼干巴巴瞪着姚爷,无言以对。 只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几个大活人在沙尘里面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影,死也不见尸。没人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姚爷伸出的手一把推开李俊涛,往前疾步如飞,冲到他拉着她躲的岩壁后面,想:这个傻丫头,难道是他让她不要动,她真就一直在这里乖乖不会动,听到命令也不会出来? 傻丫头,待他抓住她,再把她训一顿:不用傻成这样,丫头! 饶到岩壁后面,强光的手电筒来来回回将岩壁照射了几千遍,除了光秃秃的一块石头,一吹飘走的风沙,什么都没有。 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一道飓风猛刮起团黄沙,在他眼前,将她的存在刮的一干二净。 怎么会这样? 她是傻,可是,他该想到的,有可能会有其他人把她劫持走。傻的人是他,他至少该留个人在这里看着她。 现在呢,他把她丢了…… 他这是再一次把最珍重的人弄丢了吗? 姚子业啊姚子业,亏你悔痛了这么多年,结果是毫无进取,再一次重蹈覆辙。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可就这样,又把人弄丢了。 眼睛里,所及之处,皆一片昏暗。 “姚科!” 李俊涛和罗大伟吓的,两人两边把他一边撑住。 姚爷如今是恨不得这团风沙一并把他带走,带到她在地方,哪里都好,哪怕是死也可以搂着她一块死。总比她迷失了他找不到她要好。因为丢失一个人的经历和痛苦他经受的太多了,太多年了,这种痛彻心扉是用什么都没法治疗的。 “我……我再找,一定把他们找出来!”李俊涛慌乱地说,他这心里比起姚爷一样不好受,谁丢失了战友心里头都不会好受的,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他转过身,慌慌张张地要往沙尘腹地跑去的时候,背后骤然一声巨吼:“你回来!” “姚科?”李俊涛定住了脚跟,姚爷此刻的声音是他前所未听的,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可怕。 “你要我再丢掉一个人吗?!” 姚爷的两只眼睛瞪着他。 茫茫夜色里,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姚爷的双眼布满红丝。 这几天几夜的急行军里,姚爷作为最高指挥官其实是最累的。战士睡觉的时候,他还不能睡觉,哪怕是他小憩一会儿,脑子里都必须转动着,时刻为这小分队里的十几条生命做最高负责。 所以,他李俊涛,在作为指挥官的姚爷心里面,和其余十几个战士没有任何区别,是姚爷必须负责的生命。姚爷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爱的女人的命,但是,绝不可能因为这而失去其他兄弟的命。 傻丫头,你等我!姚爷在心里说。等我把这十几个兄弟平安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姚子业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哪怕是你死了,死在这片土地上了,我都不会让你孤身一个人的。 每个战士都不由自主地竖立,向经过自己身边的姚爷在心里面给予最崇高的敬礼:这是个最真的铁汉子。这是一个军官的命。 姚爷向着前面,没有停下步子,只要他停步,他的小分队马上会再次面临受困的危险,他会再失去这十几条兄弟的命。因此,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往前走,离失去她的地方越来越远。可他知道,她在他心里面永远是那个第一的位置,不会变的。 此刻的夜晚,终于降临了天气预报里之前说了好久的雪,夹杂着飓风,又冷又冻地打在他身上每个部位。他的脚好冷,明明裹着她给他绑的护腿套,可在失去她的这一刻起,却变得冷了,像落入了冰窖,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丫头,快回来吧。 呼啸的风灌入耳朵,伴随点点的融雪落到乌溜的头发上。沈佳音睁着好一会儿眼睛,终于确定自己是还活着。 刚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时候,她当真以为,自己和那时候从悬崖上掉下来一样,是要死了。于是,她拼命在心里喊着他:首长,首长—— 因为奶奶年老体迈,不能来找她,因为她父母早已不在了。在她心里面,能给她温暖,能对她伸出手的人,只剩下他了。 一时间,她的鼻子里忍不住噎一把:倒不是因为他没有如她所想的英雄般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而是,她开始担心,如果她不在,他会不会担心。 她想他会的,或许其他人还不了解他,可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一颗比谁都要很仁善的心。所以,他在她心里面,好比这漫无天际的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只有它能破除她目前的黑暗。 “喂,人还活着吗?” 隔她几步远,传来一个声色苍老的老者嗓子,别看声音听起来是老人家的,吼起话来,分明比年轻人都要有力,为气壮山河。 这是他们解救出来的一个人质。当时一路抬着这个人质是罗大伟的两个兵,以及负责照顾人质的李俊涛。 之前,突然遭遇追兵的时候,李俊涛和两个抬担架的兵,不得不都放下担架来招架敌方的火力攻击。这时候,刚好卢小嫚在附近,李俊涛别无选择之下,将人质先交给了卢小嫚照顾,想着,不管怎样,卢小嫚不会对人质做出些什么,再有,有罗大伟的兵监视着卢小嫚。 李俊涛万万没想到的是,卢小嫚等的,恰是这么个机会。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她要支开罗大伟的兵可谓易如反掌。首先,她让罗大伟的兵帮着她把人质抬到了离交火较远的地点。罗大伟的兵没有怀疑,只想她这是为人质的安全着想。 等到一切就绪,卢小嫚开始耍计让罗大伟的兵去应付敌人,又冲沈佳音的方向喊“有人受伤了”。因而,她其实在后面,一直是把沈佳音的动向摸的一清二楚的,当然,也看见了姚爷对沈佳音无微不至的关爱,这令她妒忌的心理做这些事情时更是肆无忌惮。 沈佳音闻声跑了过来,风声大,夜里黑,她都弄不清楚是谁喊的求助,如果知道是卢小嫚喊的救命,她肯定不会过来。 卢小嫚抓准时机,在她快要来到的时候,把人质躺着的担架用力推下了山坡。 本来,她想选个悬崖什么的,可偏偏这一路上没能找到个杀人灭口的合适地点。这个山坡已经是离他们最近,她最好下手的地方了。罗大伟的兵一路看押着她,都没能发现她心里早已埋下的邪恶算盘,根本没想到在夜里,她指出的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要他放下担架,其实,背面就是个山坡。 因此别看卢小嫚看起来有点像花瓶,可卢小嫚家里有钱,她年轻时,和朋友经常到处探险,去过沙漠,到过黄土高原,对这种苛刻的环境条件,有一套自己辨别地形地貌的经验。之前她一路说自己来到这种地方,水土不服,晕车晕吐,确确实实是装作的。 那躺在担架上的人质,必定想也没想到卢小嫚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好歹,他同是自家部队里的人,只是为了配合军事演习假扮为重伤人质。再说,他是各方都在争抢的人质,没人会傻到去伤害他。 卢小嫚将他推下去的刹那,他方是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杀他。担架滑下山坡的瞬间,这个久经沙场的人质,失叫了。因为这个时候让他自己从担架跳起来采取自救,都太迟了。 几乎是同一刻,沈佳音跑到了现场,听清楚了是人质喊的救命。她想都没想,直扑上去抓担架的头,结果,双手刚抓住担架的一头,担架却已倾斜过度,凭她一人之力没法挽回。此时此刻让她松手都来不及,担架滑下去的冲力直接将她一块拽下了山坡。 站在山坡上,卢小嫚俯瞰下面一片漆黑,下面的深度是深不可测,掉下去的人凶多吉少。她拍拍双手,唇角得意地一勾,俯下腰,开怀大笑。 一双手,冰冷的手,忽然从后面揪住她的衣领,接下来是把她的头,直接按进了沙地里面。 卢小嫚猝不及防,吞了满口的沙子,等她惊慌失措地仰起头时,看见眼前一张脸冒乌黑的男人的面孔。 “冯中校?” “你刚干了什么?!”冯永卓掐着她脖子怒问。 他能发现这边的突发情况纯属巧合。谁让卢小嫚只关注沈佳音和姚爷,却不知道他冯永卓其实,挨着沈佳音在的地方并不远。卢小嫚叫和人质叫的时候,他顺风,都听见了,于是他让其他人帮他照顾另一个人质后,火速冲了过来。 远远,是被他见到了什么呢? 是什么滚下去扬起一团冲天的尘土,紧接这个邪恶的女人居然在大伙儿生死未卜的时候拍手大笑,幸灾乐祸,明摆是居心叵测!干了什么坏事! 脖子被他双手用力掐的,卢小嫚的脸很快浮现出窒息的青紫。 她是算漏了,算漏了四周四周有沈佳音以外的人听见。不过冯永卓这么问,不一定代表他都看见了。再说,哪怕他看见了,她有办法一样灭掉他。 见她说不出声音,冯永卓终于稍微松开点力道,好让她回话。 卢小嫚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咳咳,喘息了会儿后,说:“沈少校,和人质,一块被风刮下去了。” 冯永卓一愣,紧接扑到她身上,双手更加用力掐死她脖子,眼睛怒睁,吼着:“你这叛徒!竟然在战场上杀害你自己的战友,你是不是人!你这畜生!” 对方的激怒远出了卢小嫚的意料,眼见冯永卓真是要杀自己,她早了其它,双脚屈起用力蹬他的身体,蹬他不动时,她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军用匕首,往他身上猛刺。 冯永卓被迫松手,侧身躲过要害,锋利的刀尖仍旧划过了他手臂,受伤的地方立马喷出血流。 鲜血如涌的情况下,冯永卓另一只手快速按住止血的地方后,一路追上卢小嫚,直接用脚狠揣她背后的心窝口。 卢小嫚当场呕出一团血,紧接,摇摇晃晃一倒。 冯永卓上前再踹她两脚。卢小嫚抱住脑袋,心知再被他这样踹下去自己肯定没命,为此,她情愿翻滚着掉下山坡,另寻生路。冯永卓见她都滚下山坡了,这才折回沈佳音他们掉下去的地方。从沙土里摸到一小截可以做固定的木桩,拿绳索一头系住,另一头自己抓着,顺着山坡下去找人。 黄土滚滚,一波一波,淹没了所有人的脚印,血迹,包括矮小的木桩和系在木桩上的绳索。 没有声音呼叫定位的情况下,罗大伟的兵,自己都记不住是把人质和卢小嫚放在了哪里。因此,在这个被蓝军占领使得通讯器材受到干扰无法正常联系的地方,姚爷他们,失去了沈佳音他们的全部踪迹。 战场上千变万化,演习场上力求真实,同样力图将演习形同于真实战场,演习场上同样会发生残酷的事情。在演习中士兵牺牲生命,一样常有发生。 演习总指挥所里,指挥官们表情严肃,听着监视人员汇报称,据电子仪器勘测,有几个兵突然在演习场中失去踪影。 君爷听到失踪人员携带的定位编号是属于自己队里的,心头突的闪过一个不妙的感觉。 与君爷一样脸色微显难看的是叶长问和庄如玉。 “爷爷他——”以卓越冷静为特征的庄如玉,此时,微躁地咬了咬嘴。 叶长问要她别说话泄露了消息。他的爷爷叶老这次主动请缨,要求参加演习担任人质以便更好地近距离观摩考核各部队的事,属于高度机密。话是这么说,叶长问的心里肯定是十分担心老爷子的。不说老爷子是叶家的支柱,对国家和部队来说,也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知道叶老秘密的某总指挥,悄悄向叶长问使去个眼色,叶长问得到默许,趁众人没注意的时候,走出指挥所,是要马上去事发地点寻找老人家。庄如玉只是稍微犹豫,跟着他溜了出去。 君爷用眼角睨着他们两个慌然出去的身影,再看了看总指挥的脸色,微眯了眯眼。 叶老爷子这种伪装人质,暗地里考核部下的事情,不是做一次两次了,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可真是被他头一次撞到了这样的遭遇。 叛徒! 说到自家部队出叛徒,那真是比被友军坑,或是被敌军击毁,更要痛心疾首防不胜防的事儿。 可为什么卢小嫚会突然叛变了呢?在演习中叛变?这种事情,前所未闻,前所未有,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叶老有一阵子,很懵。 如果说卢小嫚是被国外安插进他们部队的间谍,要出状况,也应该是在实战,在演戏里面突然故意泄露了自己,太奇怪了。再说,卢小嫚一开始,绝对不是想杀他的。如果是早对他存有杀机,早在罗大伟的兵离开时,只剩他们两个就可以动手了。卢小嫚不是,是把另一个人喊来后,才对他动了手。所以,他只是个诱饵,为的是引那个人上钩,卢小嫚的目的不是杀他,是为了杀那个人。 真是如此的话,这卢小嫚真是有点傻了呢。他是堂堂叶老将军,军中重要人物,怎么说,这条命,肯定是比个兵重要多了。卢小嫚若把他绑架了的话,争取到的赎金肯定数不胜数,即使失败,留下的罪名一定只比杀了个兵的罪大,因做恶事名垂青史的的时间会更长。 结果,他这个堂堂叶老大帅,因为不知内情的一个傻货卢小嫚,当了某个兵的陪罪羊。 话说,这个让卢小嫚恨之入骨非得除而快之的兵是什么人呢? 沈佳音听到他叫“喂,人还活着吗”,爬了起来,很快摸到了他旁边,帮他检查手脚有没有伤到。 叶老在黑夜里眯着眼睛,视线描绘着眼前姑娘的脸廓,发现这姑娘脸虽是长的瘦了些,五官,却挺好看的。 莫非,那个卢小嫚是由于妒忌她的美貌下此毒手? 不是吧。这姑娘明显没有卢小嫚漂亮。 “我说,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叶老问了,实在不甘心这么无辜做了某人的陪罪羊。 沈佳音确定了他身体体征没有问题,听到他的问题,微微一愣。说实话,她是想不到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卢小嫚对她下毒手,并且无辜牵连到一个老人家。但是,卢小嫚这人是很毒辣,心机是很黑暗。卢小嫚哪怕一点小仇恨都对她下杀机,她都觉得很正常。只可惜,风太大,她一时没能分清楚卢小嫚的声音。 “怎么?不是深仇大恨她会想杀你?” “嗯。” 叶老瞪直眼:如果真是如此,他这个陪罪羊当的,也太冤了吧,史无前例的冤。 这是一个怎样变态的卢小嫚! “靠!”叶老骂,“是什么人把她招进部队的!” 这种心理变态都能被招进部队,他要把那个招卢小嫚进部队的人给宰了!因此,叶老不用想,都猜到卢小嫚肯定是走了后门才能进的部队,再进到君爷这样牛B的单位里。 “你真倒霉,也够傻的,遇到这种人不会躲着吗?为什么去惹她?”现在暂时找不到要宰的人发泄,叶老嘀嘀咕咕地拿了沈佳音做发牢骚的听话筒。 “我,我,我已经,已经躲着她了。”沈佳音说。 叶老再眨了眨眼:这个孩子口吃? 奇葩了。按卢小嫚的条件,有必要妒忌一个口吃的孩子吗? 感受到叶老射过来的怪异眼神,沈佳音低下头:被这么瞧的目光,自小到大都有。 叶老咳咳两声,收起视线,道:“扶我起来吧。” “我背你。” “什么?!” “你,你不是,重伤吗?” 这孩子是傻的吗?不过,她说的没错,他现在应该假扮的情况是重伤,是不能自己走路的。只是,他想,都到这个地步了,这种情况纯粹意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这是他作为考试官后,心肠最仁慈的一次,唯一放的一次水。 “我说,这里没有其他人看见。”叶老拿手围住嘴巴,偷偷和她说。 这姑娘,怎么看,给人感觉都好小,好像个孩子,怪不得他会心软放水。 “那也不行。演习没有结束。演习不是为了演习,演习是为了真实战场而存在。” 这孩子,突然不口吃了?而且说的铿锵有力,头头是道,堵的他这个主考官都有些脸红。 叶老微恼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呢。再说,你背着我,怎么从这块地方出去?这是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吧?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很可能是和大部队分散了。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块地方都难说。” “没问题。” 三个字从她口里咬的很是清晰。 叶老愣:你这小姑娘就这么有自信?比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有自信? 沈佳音说:“因为我是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听她这个完全出乎他想象的答案,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叶老,默了。 沈佳音先把自己的背包绑到老人的身上,再把老人背到自己身上,于是,她身上的重量猛然增加了两倍。 叶老伏在她背上时,根本都没法想象她是怎么把自己背起来的。她的背看起来很小,肩膀秀气,背着他,他都觉得磕着她骨头。 老将军为此心里酸了一把:让个孩子背自己算什么来着? 可沈佳音不这么想,说:“我,我,我那村里,我,我们那里的孩子,有,有七八岁背脚残废的,的爷爷。我,我,我可羡慕了。” 这孩子一会儿口吃一会儿不口吃的。可不管是口吃还是不口吃的时候,说的话,都是那么的质朴,没有一点杂质。 叶老心里微微荡漾起波儿,问:“你这娃羡慕他们做啥啊?” “我,我,我爷爷,很早,很早就死了。可我,听我,听我爷爷的故事,很,很喜欢。” 叶老心头蓦地感动。他知道,这孩子一方面背着他已是很辛苦,一方面却是拼命喘息都要和说话,就是怕天气变冷后,他如果被冻得睡着了会出事。 “你是叫沈佳音吧?” “嗯?” “没事,傻孩子,我记住你名字了。”叶老在黑夜里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微地弯起一弧笑意。 沈佳音眨巴下眼:不就是个部队为了演习请来的群众演员吗?记住她做什么? 不知在这条所谓沙土漫扬的山谷里走了多久,沈佳音的脚印,踩在沙土里面拔出来后不过几秒钟,立马被沙盖的一干二净。叶老看着这情况,很愁。不清楚他们俩能不能走出这块荒芜之地。 “别,别担心。”沈佳音说,“我,我知道方向。” “你怎么知道?” “心灵感应。” 叶老囧:这孩子确实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很奇妙啊。于是他不得不起了教育小不点要件科学:“人民解放军不迷信。” 沈佳音微微眯下眼:“如果不是他也在这里,我不会这么自信。” “谁?” “一个和我说,要我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回到他身边。” 叶老更囧了,老脸一阵红:这孩子是在和他谈她的爱情吗? 一个兵向她的主考官诉说自己的爱情,这算什么。不过,这孩子并不知道他是考官。 他得装着。 “哦,原来你是这么爱他的,他叫什么名字?” 叶老眯眯眼,其实对于哪个男人能获得这样一个好姑娘的爱情,是很好奇的。 这孩子虽有点怪,但绝对是个好姑娘。叶老的心里已经对此很肯定。 能获得一个好姑娘的心,这个男人还挺幸运的。 傻孩子这会儿可没傻,道:“不能说。” 叶老“切”:还对我保密?我回去一查能不知道?你们谈恋爱难道不用向部队打报告? 话说,这姑娘毅力真了得,都背着他走了大半夜了,天都蒙蒙亮了。叶老拿手搭在眉毛上,帮她四顾观望看有没有人烟。这时候他们俩哪怕是当俘虏,都比死在这里强。 或者说,他们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终于,在他们身后,一个人,在望到他们的瞬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跑来,是个男兵。 “沈佳音!” 沈佳音掉回头,睁了睁眼睛,在看清楚不是他之后,有一刻的失望,但很快的,还是高兴了起来。于是对老头子说:“我运气很,很好的,他,他是,我们队里的。” 俨然,她洞察了他这个老头子为了私利想放弃。 叶老:哼。 眼里却藏不住对她的欣赏。 冯永卓终于跑到了他们面前,看着她背着人质后,先是一愣:“他真受伤了?” 叶老额头下了三条黑线。(未完待续) 亲她 叶长问亲自开车,只带了个警卫员,庄如玉坐在他副驾上。吉普在黄土高原上开的飞快,轮子卷起来的黄烟一团又一团,好像黄色的波浪能把像船儿的吉普车吞噬掉。 听说老爷子失踪的地方昨夜下雪了,好在雪好像不大,点点飘零。可据说,今天会有更大的暴风雪。是真是假不能很好的预测,这块地方,本来在当地,被誉为鬼域,天气是瞬息万变,说变就变,连预测天气的设备都难以精准预测。只能肯定的是,今早的天气虽然依旧是风大沙大,但雪停了,不过气温又低了有几度。 恶劣的天气情况,怎么不让他这个做孙子的替老爷子忧愁。 叶长问手握方向盘,一张日常惯以微笑著称的脸,此刻在他脸上连半点笑的影子都找不到,甚至近旁的人能感到他眼底的阴森。 庄如玉瞧了瞧他,眉儿轻揪:她是不信老爷子会出什么问题的,可现在看叶长问这幅神态,她有点担心他会走火。 “如玉。”叶长问道。 “嗯?” “如果等会儿找到老爷子的话,你什么话都不要说,知道吗?” 庄如玉轻轻地蹙眉。 “我知道你很敬重我爷爷,总是以我爷爷的话为准,但是,偶尔,你该听我的,尤其是,现在我爷爷年纪大了。” “长问,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和爷爷一块失踪的还有其他人。” 听到她这话,他转回头来看她。她的侧颜一如既往如玉质一般,是种冰晶雪莹的清美。若不是他很清楚自己爷爷对她的重要性,他简直快以为她对他爷爷的感情很淡薄。因此,这个女人是很冷很冷的,冷到让他这个堪称叶家最冷的男人都感到冷。 好像个没有感情的冰娃娃。他又记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初次印象。有时候,人的直觉是再准确不过的。他怀疑,她有过动容的时候吗? 他的眼神,遂长的目光,她接到的刹那,侧了过去。 这个男人是她老公,只是她刚新婚三个月的老公。说与他认识的时间,肯定远远不止这三个月。也就是说,她一直是以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为目标,现在如愿了。可对她来说,他最重要的身份,只是她老公而已。而且,她也明白,他娶她,一样,只是他认为可以娶她。两两各取所需,在古代叫做指婚,在现代,叫做两厢情愿。 没有其它的了。 “好吧,照你的意思做。”庄如玉道。 叶长问的脚踩下了油门。 吉普车飞驰到达电子仪器能跟踪到叶老的最后地点,已是近午。日头当挂,吉普车来个急刹车,纵使如此,前车轮有近三分之一悬挂在半空,底下是一个有百米上的深坡。 险峻的地形,天然的陷阱,只要被险恶的人一旦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叶长问站在土坡边上,俯瞰这类似悬崖的沙坡结构,眉头揪了半截。 他的警卫员双手在黄土里面扒着,这会儿终是被趴出了一小截木桩,上面能见系着条绳头,正好是他们军用的麻绳。 “叶司令!”警卫员报告这个新发现。 叶长问的眉头并没有就此松解:虽然,俨然是有人顺着绳索试图下去救他老爷子了,可是,明显是和老爷子一起失踪了。 这些人滑下坡后,能一块在指挥所的电子地图上消失,说明,这附近有屏蔽信号的天然异象,如果他跟着追踪下去,说不定会一样失去和总部的联系。 最好是,失踪的老爷子他们能活着,活着走出这片天然屏障的区域,这样再进行拯救对救援人员来讲也是最稳妥不过的。 只是不知道这片天然屏障有多大,望下去的深谷,貌似不大能见底,底下的沟渠蜿蜿蜒蜒,各通往东西两侧,有多长,目视下不见尽头。 “派飞机搜索吗?”庄如玉建议,“现在这个时间,如果他们真活着,应该是能走出来了。” “如果走出来了,在总部的电子地图上依旧没有显示,或许是,他们下去的时候,电子元件受到极大的干扰,是同时被毁坏了,没法修复。是可以说有这个可能。”叶长问道,“但我们也要有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们没能活着走出来。” “即使这样,派飞机搜救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从空中用望远镜观察。” “现在演习没有结束,失踪的不止老爷子,你让我派直升机沿面搜救,这不是等同于强迫暂停演习吗?” “人命关天的事情。”庄如玉有点想不明白了,记得在其它演习中,如果有人员发生意外,不也是马上进行搜救。 “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但现在是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已经死亡。” “你有什么证据说明他们没有死?” “很简单。如果他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或是脉搏有异常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特别的装置自动启动,会发射出照明弹。这样无论是蓝军或是红军,只要是在附近看见照明弹,都会马上进行人道救援。” 这样一来,说明失踪人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只是叶老的失踪让事情变得有些紧张。 警卫员这时回车接起车里的通讯设备,冲叶长问报告:“蓝军称,发现一枚照明弹,找到了一名红军幸存者。” 听到这话,叶长问他们立马上车,赶往发出消息的蓝军驻扎地。在一个简陋的军帐篷里,一个卫生员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幸存者测量生命体征。叶长问慌忙拔开人一看,见躺的人是卢小嫚。 卢小嫚被发现时已经是严重脱水,心律失常并且低于六十次每分,可以说是非常危急。救援人员在发现她的地点四周,没有看见军用背包,连个水壶都不见。说明她遇险时竟是把急救物品全丢了。她本身是个卫生兵都这样,更别指望她执行任务时能救别人了。 叶长问早在队伍出发时,就知道这人不行,连当个合格的兵都不能称职。真不知这人怎么升到中尉的军衔。本是该在演习结束后对这样一个人进行惩罚的,没想,在中路她自己已经出事了。 卢小嫚的情况普通卫生员处理不了,蓝军找来了军医刚到,对卢小嫚简单进行了检查后,冲叶长问摇摇头:“凶多吉少。” 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更不能指望她能醒来回答他们的问题。叶长问挥一下手,很快两个兵抬着卢小嫚进了急救车,是马上要送往更好的医疗场所进行救治。 叶长问在急救车要走之前,突然拦住了司机,交代:“开到总部去,那里近,陆少将在那里,他知道怎么处理。” 想必君爷会比他更心急地要把卢小嫚弄醒,拷问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下来,蓝军带叶长问到发现卢小嫚的地方。结果,竟是离他们刚才所在的那个山坡不远的一个地点。卢小嫚是自己想爬到山坡上,爬到半截,体力终于不支倒下。 眼看,离老爷子失踪的时间,已是快十二个钟头了。叶长问心头沉甸甸的。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的照明弹没有发射,说明,老爷子的情况还好。 叶老压根不知道自己孙子忧愁成怎样,如果被他知道的话,八成是拿棍子先敲一下孙子的脑袋。他是个战场里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老将,这么一点小困难,能让他死? 既然这把老骨头离死远着,叶老眼下心情很好,十分之好,在于愈老的人愈是像顽童,如果被他找到了新鲜事儿有趣事儿,什么其它的事儿都抛到九重云霄之外了。 哎呀,话说这傻丫头,是愈看愈让他欢喜呢。 这丫头真不是普通的傻,是怪死了,怪的让他好喜欢。 “我说,丫头,你让他背我,你替他背包,你这背两个包,不是比背我还累吗?” 沈佳音眨眨眼:“好,好像,是。” “那就对了。你来背我,两个包都让他背。” 冯永卓瞪直了眼:这是哪里来的老家伙,部队从哪里请来的群众演员,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趁机揩油? 老色鬼! “佳音妹妹,别听他的!这样,你让他继续背你的包,我背他,你背我的包。”说完,冯永卓不由分说,利索地扔下自己背上的包,把老人和沈佳音的背包一块抢过来。 佳音妹妹? 老人家被迫从沈佳音背上被拽下来时,吊起了眼梢,斜瞧这个喊傻丫头为佳音妹妹的男人。 这男人,应该是这个丫头的追求者吧? 不然,怎会急着来找她? 莫非,是丫头的那位爱人了? 不,看起来不像。 老人疑问的眼神瞟回沈佳音脸上。 沈佳音愣,愣问:“怎,怎么了?” “他不是你爱人吧?” 冯永卓束着皮带准备背人时,突然听到他这话,猛地身体一僵。 “不,不——”沈佳音摇摇头。 “那也是,如果是爱人不会叫佳音妹妹应该叫佳音,或是,什么小名?”叶老摸摸胡茬,自顾自地想象着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叫她什么样的小名。 沈佳音整个傻:小名?她有小名吗?首长会叫她小名吗? 冯永卓是差点儿要把皮带抽出来刮这个群众演员两耳光:有这么不敬业的群众演员吗?都不按台词演戏了。 “你不是重伤吗?!”冯永卓冲本该假装重伤的老人粗声粗气,近乎低吼着。 这死老头子,老色鬼,遇到他没重伤,遇到她就重伤,不是分明要占女孩子便宜是什么。 叶老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这死小子,不想想他是什么人。话说,这死小子和这傻丫头一块笨呢,都瞧不出他是什么人。要不是看在这死小子是来救这傻丫头的份上,他早一顿栗子砸他头顶上。 “上来吧,受伤的人!”冯永卓继续冲他怒吼。 叶老为此,怒火一腾,要往他背上狠狠踩的时候,手臂突然被傻丫头一拉。 “他,他手,手有伤。”傻孩子悄声和他说。 叶老微怔,仔细观察后,果真在冯永卓一只手臂的袖管上发现了暗红的陈旧血迹。 这丫头是观察入微,所以刚才想装傻替他背两个包的。 叶老叹口气:这两个孩子真都是傻呢。傻的让他打从心底被憾动。 诚如叶长问推断的,他们从死亡山谷走出来后,即使没有了天然屏障,定位的电子元件已经被毁坏,没法在出现在总部的电子地图上。纵使如此,因为总部没有下达演习中止命令,他们的失踪依旧不算失踪,只能算是演习中一个正常的小插曲。演习是照常进行的,其它方面军依然可以对他们作为红军的身份进行攻击,抢夺人质。 于是,马上校的人,在奉了马上校的命令在此地守株待兔时,发现了他们三人的踪影。 “马队,发现目标和人质。可是,据说他们昨晚已经失踪了的,是不是该报告给总部?” “不用!”马上校铁面无情,“总部都没有下达演习中止命令,他们并没有被排除在演习以外,我们的任务照常进行。接下来对他们进行围捕。” 面对失而复得的人质,马队和马队的人,都想,最终胜利的果实这回该被他们抓到手了吧。 千算万算肯定是算不到这招。马队心里想,那个叫做姚爷的男人,敢算计他,可惜,心算比不上天算,可惜了。若不是突然出的这桩意外,那个姚爷的男人肯定是能赢了这场比赛的。 身后的沙地里,悉悉索索,轻微的一点声响,都足以引起当兵的高度警惕。 冯永卓脚步稍稍一顿,眼角扫过几米远后的沙地,与四周干巴巴的土堆。这里可以说,几乎是藏不住人,但是,如果有人想围堵他们,却也很容易的,他们几乎无处可躲。 沈佳音把手上的表拍一拍,其实不是看时间,是用表壳去观测四周,发现有反光的亮点,有亮点可以说明有金属发光,很可能四周有人。 叶老等着,等着看这两个傻孩子有什么对应的办法。他早察觉了,他们是进入了对方的埋伏圈。可是,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只能说明有人技高一筹。可惜啊。 不过这不怪这两个傻孩子,这是出的意外,他们能活着走出鬼门关已经很好了。落在对方手里没有什么,反正只是演习。 可傻孩子绝对不这么想。 沈佳音低声说:“我有个主意,前面,有个土坡。” 不是吧,这傻丫头准备再摔一次? “我说,这只是演习,演习!”叶老着急。 这部队找来的群众演员就是贪生怕死的。冯永卓和沈佳音都不睬他。 眼看他们两个执迷不悟,叶老急得快吐血了,他这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他们俩,一路他被人背着不累,可他们够累了吧。 “只是演习啊,同志!” “闭嘴!是重伤就不要说话,放心,不会让你死掉。你身上有急救装置呢,上面给你派任务时有和你说过的。”冯永卓教训着他。 他这哪是贪生怕死?!叶老巴不得在他背上狠狠咬他一口肩膀。 “老爷爷,别,别担心我们。”傻丫头究竟是要比那死小子伶俐一些,倒是能多少瞧出他点想法,说,“我们,我们是兵来着,任务,任务没完成,没尽百分百的努力,去完成的话,比,比死更耻辱。演习,演习如果不当真,没,没意义。” 叶老折服了,被她这三个字——没意义。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开始往前面的土坡冲。同时间,后面跟踪的人察觉了他们的想法,于是都冲了出来追他们。 枪响,子弹如流星,打在他们脚下身边的沙土,一枪一个坑。就是没打中他们,怕也是误伤到人质的缘故。如果把人质打死的话,他们可变成是输定了。 凭靠这点自信的依据,沈佳音他们使劲全力往土坡那里冲。只听后面的枪声是愈乱了,愈密集了。 枪林如雨,沈佳音哪还顾得上回头看。她冲到了土坡上,两脚要往下面跳。 “别跳!” 在这个关键跟头上,沈佳音自然把“别跳”两个字自动转化为了“缴械投降”。操!她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怎么可能缴械投降? 哪怕是演习都不可能! 她跳! 身子刚凌空,突然后领被人抓住,紧接两只手用力地抓紧了她衣服和一只胳膊。 死缠不休的敌军!看她咬! 她反抓住对方抓她的手,低头就咬。 “沈佳音,你咬谁呢?!” 不对,这声音—— 她愣的刹那,头往上仰。 日光下,他烨烨生辉的双眼,与她头顶的太阳一样的亮。 “首,首长——”她声音哑。 他眸底却是骤然一深,冲她急了起来:“你别松手!” 她刚被震动时放下去的手立马再次把他的手紧紧抓住。 抓住她了,这回终于把她抓住了,没有,不会,再有松开的机会了。 他一用力,一提,将她和背包一块拽了上来。 沈佳音双脚落在土坡的沙地上,有点滑。她微晃的刹那间,他把她一抱。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到他胸口,另一只手快速解开她肩膀的背包。 如铅重的背包刚从她身上被解下来,她果然就挨不住了。 他搂着她,轻柔地蹲下来,让她半个身体躺在他怀里。罗大伟见状,忙把水壶拧开给他递过去。 在这关头上,姚爷却是没忘:“用我的水壶。” 罗大伟一愣,之后看见了他腰间的水壶,忙扔下自己的,拿了他的重新拧开壶盖给他递过去。 水壶挨着她的嘴唇,从她紧闭的唇缝里头硬是灌进几滴水。她咽是咽下去了,可眼睛没睁开。 他摸她嘴唇,早已爆皮,干的连血都不见,只是沾满沙。 指尖按住她脖子上的脉动。 她的心跳在他指尖搏动着。 他忽然感到自己眼眶里有些湿:因为他之前想过最坏的情况,找到她的话,或许她全身是冷的了。 那边,李俊涛是先帮冯永卓把背上的人质解救下来,很诧异地问:“他受伤了吗?” “不,他是个尽责的群众演员。”冯永卓一本正经地冲老头子鄙视地瞥眼。 叶老却是顾不得睬他了,是把目光,放到那头蹲着的姚爷的背影上,在姚爷发现之前,连忙又把目光一收,装作很虚弱地躺回担架上,一个字都不吭。 冯永卓见他一反常态,从一个本是好像很叽叽呱呱的老头子变成乖顺的小学生,有点讶异。回头,问李俊涛:“你们不是直接去C点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以为我们真能丢下你们不管吗?兄弟!”李俊涛一拳头狠狠地打他的肩头,因为他和沈佳音出的意外真是把他们给急到了。 应该说,在那个时候,他们真是回头去找失踪的人,是不明智的。于是,他们先是突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再来做打算。这时,他们确实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赶往C地点,把手中唯一的另一个人质先一步送到安全地带,这样,哪怕是失去另一个人质,也不算全输。可这样的选择,队里没有一个兄弟能同意。 罗大伟代表全队的兄弟向姚爷表态:“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射出照明弹,说明活着,活着等我们去找回他们。我们不可以丢下他们不管。” 姚爷当时的心里很复杂。他是在心里早就拟好了另一个方案,那就是由罗大伟带领其余的兄弟和人质去C点,他自己折回去找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可如今,没等他托出自己的打算,队里没有一个兄弟同意他前面的提案,因为他们都和他一样,在心里压根没有放弃过。更何况,失踪的人自己都没有放弃,他们怎么可以先放弃。 罗大伟道:“姚科,一块回去找吧。无论多艰难险阻,一个队的力量,肯定是超越一个人的力量。而且,我们都还需要你继续指挥我们。我们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回他们的。” 罗大伟与自己的人,已经是不知从何时起,对他的能力真正信服了十足。 要罗大伟他们不信服他都难,毕竟他一路以来,洞穿马队的圈套,反过来利用马队,再带他们冲出包围圈,一系列的事实让大家都信赖上了他。 “既然如此——”姚爷站了起来,面对这一帮生死与共并且信任自己的兄弟,再没有必要隐瞒真正的行动意图。 李俊涛回忆着和冯永卓说到这,语气满是感叹:“说实话,那时候,我们真没想能这么快找到你们的。毕竟听说连总部都宣告你们失踪了。” 对,冯永卓想起来了,自己和沈佳音,和这个糟老头,都应该身上佩带有定位电子元件的。 “所以你们出的这意外真的挺大的。不说总部担心你们,其它部队都担心你们。据此,姚科推断找你们的,肯定不止我们一路,我们担心找到你们的时候会再度陷入危机反倒给你们制造危险。因此姚科来了这样一招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姚爷真是了不起。 被后面来的黄雀扫成马蜂窝的马队和马队的人,无不输的心服口服的。 马队在缴械时,见姚爷在忙的样子,只好对罗大伟说:“替我转告姚队,这次演习,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我马佳乐,生平第一次两回输在头一个人手上。” 既然演习指挥所能把马队安排在这样一个做中间间谍的位置上,马队的能力可见一斑,马队现在被姚爷收拾了两回,姚爷的能力更不用说了。 罗大伟笑,偷偷和马队说:“你不用太觉得沮丧,输给他的人不止你一个。” 马队对他这算哪门子的安慰话瞥去一眼,紧接向他敬了个尊敬的礼,要走时,不忘再加上一句:“这失踪的两个兵,是他的人吧?姚队不一般,培养出来的兵,一样让人不可小看啊。” 尤其是那个女兵,他们的人,可都是亲眼瞧到她是一个人背着人质和背包走出山谷。这样坚强的女兵,哪怕是被划进特种部队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肯定某人是绝对再舍不得小不点受半点苦头了,特别是在这一次的经历过后。用尽办法,都决不让她受半点苦的。 姚爷把怀里的人抱了起来。 其他人见着都纷纷围上来问:她没事吧? 连躺在担架上装虚弱的叶老,伸长了些脖子,眼里一抹焦急:这傻丫头,刚刚不是冲的挺快的吗?都冲在他们面前了。怎么突然说倒就倒了? “没事,只是睡着了。”姚爷是再三确定后,才这么说的。 他差点都忘了,这丫头,别人睡的时候,她好像还睁着乌溜的眼睛看夜空,是好几天几夜都没法好好睡了吧。所以,现在神经一放松,终于是不受控制被周公召唤走了。 沈佳音醒来的时候,双眼看着头顶的木屋天花板,有些迷糊。 罗大伟打了盆热水过来,搁在她旁边的炕桌上,见她好像睁了眼,刚想凑过去叫她名字,被姚爷的手拦住,于是只好把热毛巾拧了拧后交给姚爷,自己退后。 把手里的热毛巾叠了叠,然后轻轻开始帮她擦拭脸上的尘土,一边擦一边见她眼睛眨着,十足一个小孩。姚爷唇角止不住往上勾着,把毛巾擦过她眉毛。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嘴唇张了张:“我,在做梦吗?” 这傻丫头,睡迷糊了,连自己已经获救的事都忘了。 看他怎么点醒她不是在做梦。于是,他低下脸,凑到她柔软的唇瓣时,快速地印上去。 罗大伟怎么都没想到,姚爷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表演KISS。他慌然地侧过脸,掀了门帘走出房间。 演习未全部结束,他们现在,也只不过是在C点同红军部队提供的一个临时落脚点,小木屋很窄的。唯一隔出的小房间里住的全是伤员。因此罗大伟走出去避嫌了,可小房间里其他人,都没来得及撤退。 李俊涛正在帮冯永卓缝手臂上被卢小嫚刀子划出来的伤口,姚爷这个KISS,他们俩正对面是看的一清二楚。李俊涛苦笑,忙低下头。冯永卓背过身去。 让他们意外的是,躺在他们旁边的人质老头,张口骂了句:“臭小子,艳福不浅!这傻丫头哪个不挑,竟是挑了这个妖孽种!” 感情,这老头是认得姚爷的。 不是群众演员而已吗? 姚爷在群众演员里都有名声,太不一般了,明星气质。 叶老认得姚爷是正常的,姚家的孩子嘛,姚家的长孙嘛,姚爷自小名声在外,被他妈打扮成如花似玉的小丫头,是把部队里所有同龄男男女女全比下去了。再说,他叶老最看不惯姚家的男人,一个个长得美若西施。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其中,又以姚爷的美貌最出名在外。林家夫妇都有评价说:这姚爷是妖孽来着。 这傻丫头太蠢了,居然被个妖孽勾走了。他原先还想,哪怕是傻丫头挑中冯永卓这样一个蠢小子都好,强过妖孽千万倍。不然,他底下多的是年轻俊美的好男人,回头给傻丫头排上一队,让傻丫头自己慢慢挑。 现在亲眼见着姚爷吻上傻丫头,这不把他急着了。因为他确实是喜欢上这个傻孩子了,心想这傻孩子怎么可以落入姚家的妖孽手里呢。以后,他想和这孩子亲近,可就不太容易了。 姚爷亲上傻丫头的嘴后,听到旁边一声臭骂,虽然那声音很低,但没有逃过他耳朵,心里便是冷冷的一哼:果然是他吗? 固然,他早在死老头被高大帅背上来时,有所察觉。只是太多年没见过这老头子了,不敢肯定。记得,是自己六七岁的时候见过这老头子一次,那时候,他妈还故意把他打扮成小姑娘蒙骗这老头子。 底下,被他亲了亲嘴唇的丫头,不像沉睡的白雪公主被王子吻醒,反而是闭上了眼皮子,说:“做梦。” 姚爷怔住了:早知道来个法式长吻,看这丫头再怎么赖账?! 不过见她睡的这么甜,他也就,只是用指尖轻轻的,爱怜的,抚摸她的刘海。 指挥所里,得知叶老平安抵达C点,指挥所里知道机密的军官和叶长问都松口气。紧接叶长问走到医疗所。 经过君爷的处理后,卢小嫚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了,随时可以唤醒。(未完待续) 好幸福 雪,像冰雹一样砸在玻璃窗户,不是很牢固的木框嘎达嘎达震着,这样的一阵飓风,终于是把沈佳音闹醒了。 手动了动,触摸到被头,周身暖烘烘的,感觉是回到老家一样,奶奶给她盖的被子。她睁了眼,闭了眼,反复几趟之后,坐了起来。 见她起身,坐在炕床对面的冯永卓问:“醒了吗?” 沈佳音点了点头:“嗯,醒了。”接着,她环顾起四周,和她梦里一样的小木屋,结实不算最结实,但确实是新建不久的,屋顶搭建的木材都很新的模样,她躺着的这张床说是木床,下面,却像炕床一样升了个火炉,让床和被子都暖烘烘的。 冯永卓看她左顾右盼的,似乎有些疑问,笑道:“你是真醒还是假醒,别告诉我,你是在梦游。” 她确实觉得自己在梦游,因为如果这个小木屋是真实地发生在她梦境里,岂不是她梦里梦到的事情是真的了,比如说,他低下头在她嘴上亲了下。 举起的手触到嘴唇上,摸了摸,完全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或许自己真是在做梦吧。他都不在。 “我们这是在哪里?” 听她没有像以往口吃,冯永卓真以为她在梦游,忙和她解释:“你都睡了两天一夜了。我们现是在红军的一个驻扎地。到达C点是在早上的事了。” “我们怎么到的?” “你真忘了?”冯永卓吃惊地审视着她,“你不是撞到脑子了吧?我们在被敌人截击的时候,被我们的人救了。姚队带了人冲回来救我们。” 于是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的嘴巴差点咬了他一口。被他吼“沈佳音你咬谁?”。真是害臊死了,她总是出这样的乌龙,而且在他面前出丑。 “谁,谁,背,背我回来?” 耳听她恢复了结巴,冯永卓安了心,挑眉笑话起她:“谁背你?谁能背你这么长路?你是被抬着回来的。谁让你睡的好像头死猪一样,任谁都叫不醒。” 实际是,没人愿意去叫醒她,都认为她一个女兵能干出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值得钦佩。敬佩之余,汉子们决定用担架抬她回来。 听说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沈佳音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真想扫自己两巴再挖个洞埋了自己,她心里真臊,想着:洋相都出在他面前了。做成这样的兵,他会不会不要她了? “肚子饿吗?”冯永卓又问,“你睡了这么久,除了给你灌点水,你什么都不吃。” 幸好她肚子里塞过不少压缩饼干,才撑得住她睡这么长的时间。 “我,我自己,自己去,找,找吃的。”她掀开被子,跳下床。 冯永卓见状把她按住,道:“算了,你睡这么久,这里你都不熟悉,你能上哪里找厨房?我去好了。”说完,没等她回话,掀了门帘出去。 沈佳音坐回炕上,觉得自己睡了这么久,肯定是头发乱糟糟的,于是解开发绳,用手指头梳了梳快齐肩的头发。作战部队的女兵按规矩是不能留长发的,她是校官了,又不是作战兵种,头发可以稍微长一点。平常她扎两条很小很小的小马尾留在两耳朵边,像极了邻家小妹,加上她天生发质好,乌溜溜的,好像白雪公主的乌发,衬着脸蛋水灵灵的。 在她垂头拿手指摆弄着头发时,完全不知道有两双眼睛正看着她。 叶老在她斜对面的炕床上一动都不敢动,怕轻微一动被她察觉。他其实一直躺在那里,没睡着,装睡来着。这是没法的事,一路他被人背被人抬,作为一个尽责的群众演员不能劳作,享受被人侍奉的权利。再说,他又不能漏了自己主考官的身份,不能和其他人说话,只能憋着。憋得他辛苦死了,就想等傻丫头醒来能说上几句话,谁让他看着这小姑娘很讨他老人家喜欢呢。未想,被他撞见这么一幕。 这孩子,样貌没有卢小嫚长得精致,可的确,那气质,水灵灵的,如山清水秀。正所谓只有一方好土好水,才能养出这样一个贯穿本地灵气的姑娘。这点,是在城市里被娇惯出来的卢小嫚怎么都比不来的。 傻丫头不仅长的好有灵气,而且,是让他想起思念起一个人来。 叶老的眼微微地眯着,是把眼前秀丽的影子和记忆中那抹人影像皮影一样叠合。 像是有人在看着自己? 沈佳音秀气的指尖微微顿在了发梢,先是悄悄抬起眼睛,往斜角望过去。 叶老早是在她动作发生变化时闭上了眼皮,看起来一直在沉睡。 秀丽的眉轻轻迷惑地蹙了蹙,她掉回头,看向窗外。 风夹带雪粒子砸在窗户上,在玻璃表面留下大大小小宛如川水流过的痕迹,满目苍夷中却另有一番浪漫。 他和她隔着一道窗,四目相对。 乌溜溜的黑眼珠子转了转后,愣住了。 姚爷看着她傻住的样子,唇角情不自禁地微扬:这傻孩子,怎么犯傻的时候都惹他看着喜爱呢。 话说,那老色鬼叶老,居然趁人不注意,偷窥他的小不点梳头发? 姚爷的眼睛,冷冷地,朝那个装睡的老家伙射了一支冷箭后,心底冷冷一哼。 说回来,他的傻丫头原来在梳头发的时候,是这么好看的,看得他都目不转睛,只能专心致志,生怕一不小心,这个好像从深山幽谷中化身出来的女神,会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这孩子其实女人味十足,气质的清美,是美得不可方物。 这时候,她忽然微讶一声,跳下了炕床。是急急忙忙在屋里找大衣什么的,终是给她找到了一件类似雨衣的斗篷,抱着跑出了屋门。 屋外下着大雪,他站在窗外不想惊动她的美景,身上头上被雪覆盖了一层白。 看起来,像穿着绿色军装的圣诞老公公。 沈佳音跑到他身边后,两只手慌忙在他身上头上拍着雪,拍完,又给他头顶戴抱来的斗篷。 姚爷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串动作搞到都有些傻,等意识到她这是在做什么时,他跟着情急地扼住她的手腕,低声,有点咬牙:“沈少校,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我不需要你做保姆,你没看见我后面跟着勤务兵吗?” 跟在姚爷后面的勤务兵可愧疚了,在沈佳音的强烈对比之下,道:“首长,您就披着吧。我再去找一件给她。” 他这啥部下啊? 怎么一个比一个傻的。还找一件给她做毛? 那勤务兵可压根不觉得自己傻。这首长明摆着在这里看美人,现在美人出屋了,要陪首长,不是刚好两个人来个风花雪月的故事吗?不得再找一件给她披着? 姚爷“喂”一声没能喊住勤务兵,恼道:“都说不用,非要给我塞这么个人。” 傻丫头正觉奇怪:“首,首长这次,这次来,不是,不是没勤务兵吗?” 姚爷向来出来打仗,都只是以警卫员的名义带了额外的高大帅,不可能再带自己的勤务兵。何况,这出来打仗的,要个勤务兵服侍他做什么?他又不是老大爷。 这新来的勤务兵,是他刚去红军总部指挥所时,那里的领导硬塞给他的,说他需要个兵服侍日常。高大帅本身已是个官了,不可能服侍他日常。 归之是,红军总部的人,对他的期待很高。鉴于他在之前已经表现出的优异成绩,让他在接下来的演习中直接到总部帮他们指手画脚做参谋。他答应的原因很简单。跟他的这般兄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很累,如果他留在总部,他们最少能在总部休息段时间,暂时,在演习结束前不用再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了。更重要的是,他绝不能让他的小不点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伸出的手,把她的小脑袋瓜搂到自己怀里,再把她拿来的斗篷盖住她脑袋上,说:“我冷你担心,你冷我就不担心?你这脑袋,怎么一根筋的傻呢,沈佳音!” 她脸微红:好像自己真的蛮傻的。 真是担心她在外面刮风受凉了,搂着她肩膀迅速回到屋内。 她挂起斗篷的时候,他自己用手在衣服上拍打掉雪粒。等他拍完,抬起头,看见她像个小女佣一样站在旁边垂头等着他。 “沈,沈佳音?”他是被她弄得,都快变成和她一样结巴了。 “首,首长,吩咐。” “吩咐什么?!” “首,首长回来,回来是要休息吗?我,我给,首长,铺床。” 刚念过她不要做保姆,这丫头的脑子感情是把他的话自动从左耳进右耳出。在她转过身要去铺床时,他将她的手臂一拎,道:“不用了。我是回来看你的。” 后面的那句话,直接让她脸蛋飞起云彩。 “回,回来看我?我,我好好的——” “你好好的,我就不能回来看你?谁规定的?”他的指头戳她笨呆呆的额头,“我是你上司,我说能回来看你,我就是命令。你这是要违抗你上司的命令吗,沈少校?” 叶老在旁边看着,听着,实在忍无可忍了:这臭小子,当着他的面骂他喜欢的傻丫头不说,现在竟是拿起了指头教训他喜欢的孩子? 该死的姚家的妖孽种,都这么自恋自傲的,看他怎么杀杀这臭小子的锐气。 “咳咳。”清嗽两声,叶老正式翻身坐了起来。 两个年轻人听到他声音,齐齐掉转头来看他。 姚爷的眉微微一扬,眸底泛起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微澜。 “丫头,过来。”叶老向傻丫头招招手,“这种头儿,我们不要也罢。” 傻丫头却只是眨眨眼,问:“为,为什么?” “他这不是摆明了用上司的身份欺压你吗?”叶老冲她那颗笨脑袋瞪一眼。 哪知笨孩子是用一本正经的口气为欺负自己的魔鬼上司说起话来:“不,不是的,首,首长,对,对我,很,很好的,没,没欺负过我。老,老爷爷,您,您误会了。” 叶老岔气! 姚爷眉开眼笑的,同时朝叶老不屑地再放去一支冷箭:想用老人身份坑蒙拐骗他的小不点?没门! 他的小不点聪明着呢,哪会傻?绝对不会被他人的一两句话动摇对他的忠心耿耿。 姚爷的自恋,果断激起叶老的对抗心理。 “我说孩子,他哪里对你好了?他对你说话口气那么冲,对你拍脑袋又戳额头的,你脑袋不疼吗?”叶老激情地拿手拍拍炕桌,“孩子,你不会只是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就鬼迷心窍魂儿都被勾了吧?这男人是个魔鬼,魔鬼来着,只是戴了张好看的人脸。” 这死老头,总算是说出对他们姚家人的心里话了。姚爷冷冷地,听着叶老一番义愤填膺的演讲。 傻孩子摇摇头:“首,首长好,是,是心肠好。我,我受伤,他,他帮我缝伤口。我,我遇到危险,他,他救我。他,他骂我,都,都是因为担心我,为,为我好。” 瞧这孩子一连串数落自己的优秀品质,姚爷听着都怪不好意思的。 叶老鼻孔里喷出一泡气:妖孽种,最会以花言巧语和手段诱拐女性了。一想都知道,这些事情,哪会需要一个正常上司事事亲为,为了一个普通部下赴汤蹈火,分明是个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 那勤务兵是说到做到,不知从哪里真的再找来了件斗篷,接着,这回算是聪明地提醒了上司,拍对了上司的马屁说:“沈少校刚醒来,不知吃饭了没有?” 确实,他离开时,专门交代了李俊涛要留个人在这,避免她醒来饿了渴了,想喝杯水都没有。如今这李俊涛不见人影,屋里除了这个老不死装死的,不见其他人,感情是把他的命令置于耳边风了。考虑到可能其他人都有公事的情况下,姚爷倒也没有急着追究副官的责任,喂饱他的小不点要紧些。 “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你想吃什么自己挑。”边说,他边已拉着她的手出门,眼下,只要看到这老不死的在中间阻碍他和小不点,他心情就不爽。 沈佳音于是没来得及解释冯永卓已经帮她去找吃的了,就此被拉着出了门口。 叶老洞察出姚爷心里想什么,哼一声,躺回床上,继续装死。 雪已经下了有些时候,地上覆盖上了雪层,加上漫天飘雪,一男一女在此情此景里漫步,是有点儿浪漫。 他把她的手牵着,塞到自己的大口袋里,捂着。 五只指头穿过她细小的指头,紧紧地交叉住,好像系紧的扣子。 沈佳音从没有试过被一个人的手握的这么紧,所谓十指连心,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挨着他的心跳。 “沈佳音,你的脉搏跳的好快。” “嗯——” 这傻孩子,只会嗯吗?他这是,这是在和她调情来着。 在他切着牙齿,犯着尴尬不知道怎么往下说时,她蚊子似的音量终于吐出:“首,首长的脉搏,一样,一样快。” 听到她这答案,他微微一怔,紧接自己的脸是要烧起火苗:这孩子,能不能回答他都这么纯洁。让他怎么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最苦的,要属跟在他们后面的勤务兵了,肚子里的笑是憋的要死:怎么这上司和女人说话,两个人都像孩子似的? 走到了厨房,里面居然一个炊事兵都不在,不知都干什么去了。姚爷只好搓搓手,替她揭开炉灶上的锅盖,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现成的食物可以充饥。另一头,勤务兵是打开那些橱窗,帮着姚爷翻找食物。 两个人找了一圈,现成的食物没有,半生不熟的材料倒是不少。 姚爷卷卷袖子,决定给小不点蒸点馒头面包。这点厨房功夫他还是能干的,不需要放盐放糖,只需要放水烧火。 “你,你往锅里放上水,再烧火。对了,先放上热水,会快一点烧开。”姚爷指挥起勤务兵干活。 勤务兵根据他的吩咐屋内屋外忙来忙去,一阵功夫,热水放好了,火烧开了,问他:“可是首长,没有三角架,怎么放盘子?” 这勤务兵像他,都是城市里长大的,只见过家里女人用做好的厨房工具撑起盘子蒸东西。 “首,首长,水,水要烧开了!”勤务兵兵荒马乱地叫。 姚爷一慌张,说:“关火,先关火!再找架子!” “首长,怎么关火?这不是煤气炉!” 姚爷束手无策地站在了那,干瞪着锅里的水冒起了小泡。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秀手抓起一把长筷子,灵巧地在大铁锅里纵横交错地摆设,很快用几根长筷子摆起了一个坚固的支撑架,这时候再往上面放盘子,或是直接搁馒头面包都没有问题了。 所以说,家里有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姚爷这一刻心头激情澎湃。 包子馒头在巧手下,很快蒸好了。用筷子夹起一个花卷,将花卷递到他面前,说:“首,首长,尝,尝尝。” 这刚出炉的花卷多诱人,热气腾腾,再说,他到了这里后,一直忙碌,没机会吃上一顿热食。伸手拿了往嘴里马上咬一口。蒸的刚刚好,不软不硬,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头,吃上这么一口热食,简直是舒心到底了。 “小,小心烫,首,首长。” 烫死他都没问题。可是,饿着他小不点可就有问题了。猛然想起自己是带她来吃的,结果变成自己先吃了。姚爷的脸蓦地真的红了,把自己没咬完的花卷,整半个塞进她微张的嘴巴里面,道:“我这不塞给你吃,你还不吃呢!” 可怜的傻孩子被他这么一塞嘴巴,只能吃了哑巴亏。 在旁见到的勤务兵,终于是忍不住捂住喷口大笑的嘴巴夺门而出。 沈佳音是被迫咬了两口他塞来的花卷后,突然意识到里面夹杂有他的口水,脸蛋红得像朝霞。 “你脸红什么,沈少校?”看到她脸红,姚爷高兴得眼睛都笑眯开来,捉住时机不忘捉弄,对,要报回上回她说“做梦”的仇,“你睡着的时候,都是我给你灌的水,你水壶的水灌光了,只好灌我水壶的。” 听他说她这是不止一次吃他口水,沈佳音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态,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嘴上,却不忘磕巴着解释:“那,那是,没,没办法的事。” “那么,我吻你呢?” 吻?! 原来真不是做梦。沈佳音瞪了瞪眼珠子。 瞧她卡壳的模样儿,让他气恼了,说:“怎么?我吻你,你把它当成什么了?” 这傻丫头,如果再敢说一句是做梦的话,哼哼……。 傻孩子当然不会继续说是“做梦”这种傻话了,会说:“人,人工,呼吸。” 姚爷对她这个新答案,只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傻孩子,竟然是把他要法式长吻的计划都洞察秋毫。要是真来个法式长吻,真是向人工呼吸靠了。 对付绝顶聪明的傻孩子,姚爷自有一套赖皮的,轻轻扬着眉:“现在我和你说清楚了,不是人工呼吸,不是做梦,沈少校,你有什么话说?” 说? 要她说什么? 沈佳音束手无策。 看着这孩子哑巴的时候,他心情大爽,反攻了:“怎么?你不该回应我吗?” “回,回应?” 他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等着。 眨巴眨巴眼睛,她好像想明白了,一只手摸到他凑来的额头上,说:“没,没发烧——” 这孩子是故意在和他装傻来着。他恼火间,一只手捉住了她下巴,抬了起来,瞅着她忽闪忽闪的眼睛:“沈佳音,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面对面,他的呼吸扑到她脸上,眼皮上,她的睫毛像雨刷似上下摆弄着,吸着他呼出的气,脑袋一阵眩晕。她闭上了眼,只觉一道火热忽然擭住了自己的唇。干渴的两瓣瞬间像着了火的荒草,一发不可收拾的火势蔓延开来,是游遍了周身。 他喉咙里低低干渴地发出一声,手果断绕过她脖子,撑住她的后脑勺,是要让她无处可躲。紧接,他是像初次尝到美味血液的野兽,肆虐起她充满甘甜的唇瓣。 在这一刻,除他以外的东西她都听不见了,只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明知道这一切,在他知道真相之前都可能变得岌岌可危,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是觉得,这样被他搂着好幸福。 冯永卓端着热好的面条回到小屋,看见屋里没了人影,立马推搡起装死的叶老,问:“她人呢?” “被她上司带走了。”叶老转过身来,看他一团热忱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蔫了下来,眼睛一眯。 冯永卓看着手里的面条,晦气地说:“那给你吃吧。”说着,推到他面前。 叶老差点儿被气死:这蠢小子,竟然把人家不要的丢给他? 屋外,呼——疾驰而来一辆军用吉普。 冯永卓赶忙把面条碗塞给老头子,出去迎客。 吉普车上,依次走下来叶长问、庄如玉、君爷。 透过窗户,叶长问和庄如玉看见了端着面条碗的叶老:俨然,老人家在这里待遇不错。 叶老在孙子孙媳妇的注视下,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捞起了面条吃。 君爷没有看叶老,只是问冯永卓:“姚科呢?” “带沈佳音去找饭吃了。”冯永卓答。 “嗯。我听说了,沈少校受伤了?” “没,只是疲劳过度,睡了很久。” “那就好。”君爷这个“好”字,可谓足够的意味深长。 如果沈佳音出了什么事,他很清楚他的兄弟八成也要出事。 罗大伟这时候听说君爷来,从附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敬礼,道:“陆少将!” “辛苦了,罗上校。”君爷道。 罗大伟被他这句辛苦,说的老脸都红,忙说:“不辛苦。” “怎么不辛苦?你们突破千军万马的包围圈,是克服了不可想象的艰难,指挥所的人都很惊讶。”君爷对干出成绩的下面的人,是绝不吝惜赞美之词的。 罗大伟诚实道:“最大的功劳是姚科的。若不是姚科在,我们这帮兄弟想活着走出来都成问题,更别提怎么夺取胜利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嘉奖,胜利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荣誉是属于你们集体的。”君爷先是否决了他的谦虚,接着眉头微皱,转道,“当然,有一个人例外。” “例外的人?”罗大伟讶问。 “卢小嫚找到了,还活着,知道吧?” 听到卢小嫚这三个字眼,罗大伟的脸乌云密布。这个该死的女人,后来他们全听了冯永卓说的事情经过。这个叛徒,枪毙了都觉太便宜。 冯永卓跟在他们后面听他们对话,脸和罗大伟一样的黑:当时他该把这女人掐死的! “冯中校。”君爷突然顿住步,回过身,用双冰冷的眼珠子审视他,说,“卢中尉醒了后,说大家都是不小心摔下山坡的,结果你到达后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想掐死她,是真的吗?” 冯永卓气得七窍生烟,话不择言,当场摔了军帽,道:“我掐死她都便宜了她!她这种人该下地狱!” “这么说,她脖子上的掐痕,真的是你掐的?”叶长问皱着眉头,走了上来插话。 罗大伟听出两个领导的语气都有些不妙,赶紧先拉住激动的冯永卓,说:“可能两位首长不大清楚状况。我们这边了解到的真相不是这样。其实是——” 叶长问一摆手,先停住他说的话,道:“现在整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竟谁对谁错,更重要的,是必须各自拿出有力的证据出来证实自己说的话。” 证据? 怎么拿出证据? 现在除了目击证人,什么物证都没有。 卢小嫚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可以告他们一伙人合起来污蔑她。 冯永卓两只手在头发里用力地挠着。 君爷瞧他这模样,也早料定了他这里没有什么可用的材料可以反击到卢小嫚,到底,他去问问沈佳音那傻孩子,恐怕还可靠一些。 一行人往厨房走。 帮姚爷看守门口的勤务兵见突然一群领导出现,紧张地用手敲敲厨房的门。可能是他敲的太小声了,里面的男女根本听不见。加上君爷他们一群人心急,是走路走的飞快,不会儿已经近到厨房。 “姚科在里面吗?”君爷问。 勤务兵的脸这时已经吓的脸都发白了,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 在这个当口上,突然从厨房里传出几声男人的唧唧哼哼:“嗯,就这样,力道就这样。不要,不要,太用力了!不不不,这样力气又太小了,不舒服……对,这样就舒服了……” 里面的男人说着舒服了,外面的一行人,听得无一脸红目赤的。 “咳咳。”叶长问拿拳头抵了抵嘴巴,低声和君爷说,“陆少将,我们是不是该避嫌?” 君爷对他这个通情达理的建议,定是不会拒绝的,哪能搅了兄弟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好事。 庄如玉见他们两个就这么打算走到其它地方去避嫌,心里想:姚爷这妖孽种,果然如叶老说的,很猥琐。 在他们一行人准备转向时,一个人影飞快地穿过了他们,把脸凑到了厨房的窗户上明目张胆地偷窥。 叶长问回头,见偷窥姚爷好事的飞贼竟然是自己家的爷爷时,傻住了。 叶老是几口吃完面条,因为听说他们提到了卢小嫚那个坏女人的事,就一路跟着他们。老人家这个老兵老将,跟踪人的功夫那是不用说的,他们都没发现。不想的是,居然跟到厨房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臭小子,竟想在军营里就把傻丫头吃干抹净吗? “爷,爷爷?”叶长问提心吊胆地走到老人家身边过问老人家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叶老哼一声:“把门打开!” 他要当场捉奸! 说着,见大伙儿来不及反应过来时,抢先拿脚踢开了厨房的门。 庄如玉一瞬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怕看见什么不入眼的场面。四周,传出一阵倒抽气的嘘。让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看。(未完待续) 决定向她求婚 这算是哪门子事? 姚爷的一条腿架在板凳上,脱了鞋子,沈佳音一只手按在他小腿上,一只手掰着他脚心。 对于门被突然打开,众目睽睽射过来的这么多目光,两个当事人只是微讶了下,继而面面相觑。 叶老却像是被激怒的样子,直走到板凳面前,冲沈佳音问:“孩子,你在做什么?快起来!” 沈佳音愣眨眼:她做了什么错事了吗? 傻孩子不知道,在老人家的想象图里,她如今这副好像按摩女郎的姿态,远比她被姚爷吃干抹净更令人气愤和猥琐。 姚爷从板凳上搁下了腿儿,老头子什么猥琐的想法,他倒是洞察的一清二楚。所以说这是个老色鬼,什么都能胡乱想一通,并且都想到那啥方面去了。他和小不点是那么的纯洁干净,都能被这老头子瞎想,想想真够怒火的。 再说了,这老头子凭什么冲他们兴师问罪的? “我说,老爷子,你不是群众演员吗?对我们军营里的事有资格说话吗?”姚爷意兴阑珊地说,脚踩到了地上。 这臭小子,认定他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想来套他是不是?叶老阴狠地瞪了他一眼后,高傲地说:“这种败坏风俗的事情,无论是谁看见,只要有点良心和道德心的都会站出来说话。我只是个群众演员,但同时是有道德心的老人。” 姚爷挑起眉:“败坏风俗?什么事你看着觉得败坏风俗了?” “你刚不是让她跪着服侍你吗?你一个大男人的,让一个女孩子跪着服侍你,你敢说你不是猥琐,不是官僚主义?!”叶老一怒之下,像大炮一样吼着,唾沫横飞。 所有人一瞬间都被他震得有些愣。尤其是叶长问,和自己爷爷相处这么久了,都从不见老人家这般失态过。话说,这个让老人家暴怒的小丫头是什么人? 叶长问疑问重重的目光落在沈佳音的脸上,一时是瞧不出这个女孩有任何让人感到特别的地方。 庄如玉皱了眉,叶老的失态让她突然感到一股危机感,她和叶长问的目光重叠到了一块,都是看向了沈佳音。 沈佳音的皮肤被太阳晒出层微微的小麦色,五官细腻,身着女军装,玉玉葱葱。不能说是个大美人,却在仔细观察之下,像未被雕琢出来的玉一般,有一种蕴含的美。 见到叶长问和庄如玉对小不点都目不转睛,君爷心里一样有许多的疑问。叶老是个久经沙场的大将,一个出生入死经历过数场大革命的老领导人,这动不动脾气有点失常的情况,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的。 耐人寻味的傻孩子。 姚爷没顾得上其它,是被这老头子这一串质问给气得,像胸膛里塞了火药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老头子说话哪怕不顾及他,总得顾及她吧。 “老,老爷爷。”沈佳音见对峙的两方都黑了脸,有势不两立的势头,她是微讶之后,笑着冲误会了的叶老说,“您,您误会了。首,首长的脚,脚抽筋,受过伤,我,我帮他按摩一下。” “他抽筋?!”叶老依旧黑着脸,指着姚爷的鼻子面孔,毫不客气,“他是骗你的,傻孩子。他说抽筋你就信,你这孩子怎么傻成这样?你家里长辈没有教过你女孩子应该怎么防色狼吗?” 姚爷瞪得如牛铃大的眼珠,是想一口咬断对方伸来的指头。 沈佳音慌忙站了起来,道:“老,老爷爷,您,您好像忘了,我,我也是学医的,他,装不装,我,我能不知道吗?” 应说这傻孩子在关键时候说的每句话,都是很了不起的。 叶老再次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是啊,如果他再坚持她是被人所骗,岂不是怀疑起她的业务水平了,会伤了她的自尊心。不过要让叶老相信这个姚家的妖孽种真不是对纯洁少女进行坑蒙拐骗,他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咳!”叶老重重地咳一声,看向孙子,“你说呢?叶司令员。你给评评理。” 死老头,在这个功夫,居然把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孙子了,好不丢自己这个脸。 叶长问拉起了苦瓜脸。其实,刚门开他们看到的那一幕,确实令他们诧异,诧异的倒不是沈佳音给姚爷按摩腿,是因为看到的和他们脑子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若真要照实话说,老爷子的想法是偏激了。若真是姚爷想对纯洁少女不轨,至少两人的衣衫都该有些表现才对。可这一男一女,衣衫完整,整齐,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 怎么办呢? “爷爷——”叶长问微微张的口,声音都含在了喉咙里头。 这场闹剧该拉上帷幕了。姚爷主意是考虑到小不点的心情,在这里纠缠在这里讨论下去只会对小不点的名声不好。快刀斩乱麻,他将脚套进军靴里头,双手一边束着鞋带,一边插进了叶长问的话里头,说:“几位领导,是有公事来找我吗?” 抓住了姚爷给的话头,叶长问连忙点头:“是,是的。” 叶老恼得背过身去,虽然明知姚爷刚这么说,是给了他这个老人家一个台阶下,可这心里不忿气。 君爷正色,接着叶长问慌乱的语言说:“具体来说,我们不是找你,是找她。” 刚想避开的沈佳音只好停住步子,向领导们敬礼:“首长好。” “行,不用客气。”君爷让她不用拘束。那是,她都快成为他兄弟的媳妇,太客气的话,他吃不消。 “有什么事找她?”姚爷严肃地问,事关自己的女人,他肯定要插一脚的。 “卢小嫚的事。”君爷坦诚。 卢小嫚!提起这个女人,姚爷唇角一勾,若把死神的镰刀。都听冯永卓说了,卢小嫚想害死他丫头。他要把这个坏女人煮了! “怎么?她说不是她想害人,是别人想害她?” 姚爷充满讽刺的语言过于精准,让带消息和想要借机弹劾他们的叶长问,只能拿手摸摸帽檐,略显尴尬。 “有意思。”见他们不说等于是默认,姚爷笑笑,寒意十足。 “她说的,孰是孰非,需要证据。”叶长问被迫吐了话。 “嗯,所以你们是来问我的沈少校有没有证据,对不对?”姚爷眸底倏地划过一道深寒,“如果我的人都没有证据呢?是不是说她说的话都是对的了?” 叶长问沉了脸:“她脖子上有冯中校的掐痕。” “她划了我一刀呢!”冯永卓不可忍了,亮出手臂上光荣的痕迹。 “可她说了,那是她不得已的自卫反抗。” 黑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做坏女人能做到这份上,卢小嫚堪称是个称职的坏女人了。 冯永卓被气得直跺脚。可号称为一介莽夫的他,想与卢小嫚斗,似乎在智力上是差那么一些。 罗大伟为他忧愁,生怕一旦弄不好,他真是需要为卢小嫚买单了。 沈佳音看了看被卢小嫚诬赖上的冯永卓,眉尖轻轻地一蹙,继而望过去的人,却是背身朝向众人的叶老。 “沈少校?”叶长问问她。 “我,我没有证据。”沈佳音说。 其他人听了她这话,无一不是揪眉头时,她轻轻地又说了句:“可我,知道,知道谁可能,可能有。” “谁?” 沈佳音轻轻抬起的眼睛,目光指向背着众人的叶老。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背上了,叶老在心里赞叹:谁说这丫头傻来着?这丫头是火眼金睛,心思慎密,聪明比过孙悟空。 没错,要不是他有卢小嫚做坏事的证据,他不会听到卢小嫚如此栽赃嫁祸之后,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等待这些人怎么处理难题。未想,最聪明的,还是傻丫头。 叶老悠哉地转过身来,冲那些目带迷惑的人们说:“我只是个群众演员,你们问我有意思吗?” 确实,要人证的话,冯永卓算一个,沈佳音算一个,加上他叶老算不上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口说无凭。 姚爷脑子里灵光一闪,是被他口里那句“群众演员”点醒了,对叶长问等其他人说:“沈少校说的没有错。他身上带有指挥所给他安置的录音器,要论物证,除了他其他人不会有了的。” 指挥所在群众演员身上安置录音器,不外乎是为了记录整个演习过程,为做好演习后的总结工作做准备。或许,天然屏障屏蔽掉了定位系统,但是,不一定会损坏录音装置。因为这是两种不同工作原理的电子结构。再说,哪怕真是和定位系统一样被屏蔽了记录不到事件发生之后的声波,在事件发生之前记录下来的声波中,说不定一样能淘到一些有力的证据。 取出叶老身上藏有的录音机,并且进行波段分析并不困难。 卢小嫚栽了,但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要栽了,被带到红军总部进行对质时,她十分的自信,因为她确信人证或许是有的,物证,确实是没有的。 他们在沙地里活动过留下的痕迹,无不都是被风沙毁灭的一干二净,做现场勘查,照样不能断定孰是孰非。 这是天都要助她一臂之力。 在总部隔壁的一间会议室里,卢小嫚悠姿地喝着温水,时而口里哼哼,以表示她的身体经过大难之后没全部恢复,手指摸着冯永卓掐的痕迹,眼里更是掠过寒光:想杀她是吧?她看他怎么死! 叶老在走进会议室前,透过窗户眺望她得意在笑的面孔,眼底微是一寒:这女人,实在是死不悔改,死刑再适合这人不过了。 叶长问见着老头子的脸色,就清楚卢小嫚这回是逃不过死亡的圈套了。 几个人走进去。 叶长问例行公事,问卢小嫚最后一句:“卢中尉,我们奉劝你说实话,坦白从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突然听他这样一说,卢小嫚是心里有些慌。同时,她却是自信他们拿不出证据来的。再说,她如果坦诚自己要谋害他人,岂不是坐定了牢狱。 “叶司令,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该说的实话,我都说了,我发誓,我没有一句谎言,都是冯中校误会了!”卢小嫚装作很委屈地说。 叶长问让人拿来放音机,按住其中的放音键:“那你听听,这是什么?” 只见一段嘈杂声后,是连她自己的窃窃私语,都被记录进了比人耳更敏感的录音器材里头:“对,喊救命,让她过来,然后,把人质推下去,她就不得不和人质一块下去,我看她,还怎么活?!”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有人受伤了!” “她过来了,太好了。这回她一定会栽到我手里。” “死老头,不要恨我,我推你下去,谁让你是最好的诱饵。” “哈哈哈,哈哈哈……她和他一块掉下去了!这个傻子,果然是,会中了我的圈套,所以,死,死在我的手心里了,终于是——” 卢小嫚面无血色,脸白如纸,两眼一翻,直直栽到了地上,口吐白沫。 没人可怜她,因为这种人,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悔改的,死不足惜。 卢小嫚涉及故意杀人等一系列重大的刑事犯罪罪名,被部队的执法人员带走后,由于领导们意识到这样的人能进部队肯定有问题,同时在后方对此事展开一串的连锁调查取证工作。包庇过卢小嫚的,给卢小嫚打开过后门的,都难逃法网。 一颗老鼠屎会坏掉整锅粥。 出了这么个人渣,她自己下场是罪有应得,被株连的,可怜不可怜,不好说。 在卢小嫚的问题爆发后,君爷留在红军总部时,找了个时间和姚爷商量着。因为两爷现在都很担心,卢小嫚的问题不是个案。说明他们队里的人事问题急需重新梳理。 “这次演习结束后,让沈少校加快进度,把该炒的人炒,该叫回去的人打发了回原单位,新人要立即招。” “其实这次出来以前,她已经在拟人员梳理名单了。”姚爷说。 “看来你和她配合的不错。”君爷瞧瞧他,发现他竟无怨言。 按理说,姚爷是个很挑剔的人,尤其对女人更是挑剔。因此考虑到女孩子容易被骂哭,加上姚爷自己也讨厌被女花痴盯着,基本上姚爷底下没有一个是女的。这次,若不是姚爷自己主动要求要小不点留在自己身边,君爷事前考虑都没有考虑过把沈佳音划分到姚爷旗下。 “她工作挺认真的,而且有能力,这你并不是不知道的事!”姚爷微微地锁眉,不悦君爷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君爷是在冰面孔中崩出一笑:“我不是说她,我是觉得你有些公私不分。” 被君爷点中这句“公私不分”,饶是他脸皮够厚,都也清楚自己的确是,有点儿过于护短了,伴随自己越来越看清了自己的心里是那么地重视她。 姚爷沉默,在微低下去的那张脸上,竟是似乎能瞧出一点尴尬之色来。 君爷心里有点微惊,是没想,这回,他是真真正正地动情了。 对此,姚爷说:“如果白露出事,你会怎么想?” “她是我老婆,有什么能怎么想的?”君爷的答案不假思索。 “也是。”姚爷想着,想着那时候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时,自己好像是要随风而去了的心情,“如果我当时不是肩负指挥官的重任,很可能,只身一人回头,到非找到她不可。” 君爷心里再一惊,是想:什么时候,他对那傻孩子的感情,已经是这么的深了。 “是,在我心里头驻扎了。”姚爷点着心窝口说,“夜里看不见她的时候,会想着她。想想,这种心情,从来没有过。” 和李含笑在一起时,或许时间太短太匆促,没有到这个程度。其它的两朵桃花,都是还没来得及开,被人先折了去。 现在夜里都会想着她来着,尤其与她分开的时候,总会想着她傻傻的应“嗯”的样子,情不自禁,会心一笑。别人都以为他这是发疯了,疯言疯语的,自个儿不知道偷笑什么。 姚爷道:“我想好了,回去,正式向她求婚。” 君爷先是因他的决定一愣,接而,是想起许多的实际问题,说:“那需要做很多工作。打报告上面批是一回事,我想这个倒是不难的,你们两个都是部队里的人。问题是,其它一些非手续的工作,也够你去好好想的。” “什么工作?”姚爷稀奇地问。 单身汉即是单身汉,不像他这个结过婚的,哪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君爷道:“我和你老实说,为了筹备我和白露的婚事,我提前了一两年准备,光是那求婚的结婚戒指,要不是那次和囡囡他们出行无意中给撞到,我都没门路,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这求婚戒指可谓可大可小的事儿,不是说钻石大不大就好,主要是她喜欢,并且要配得上她。怎么求婚,还得有一些计划。” “你怎么这么麻烦?”姚爷听了不齿,以其他人的例子来说他夸张了,道,“我看,季老师,文生,和他们的老婆不都是闪电结婚吗?他们哪里来这么长的筹备时间?” 君爷听完他的反问,不紧不慢地说:“季老师暗恋常云曦,不是许久的事了吗?他早筹备四五年了。至于文生,人家两情相悦,是从中学开始的。文生的求婚戒指,在很久以前就买了的。你说,他筹备的时间能不长过季老师?” 姚爷哑巴之余,不得不想到了一个现成的例子:“那么,蒋大少呢?你妹婿,和你妹妹可绝对算是闪婚的。” “你想学我妹婿可以啊。”君爷益发不紧不慢,像老公公一样,他对妹婿蒋大少当年怎么追到他妹妹的事本来就认为是运气,蒋大少一生的运气太好,众所皆知的事不能作为常理,“他当年随便,买了个一两百块钱的银戒套牢囡囡。一两百块的银戒,你自己认为能拿得出手吗?” 姚爷十分严肃地锁紧眉头,仔细认真地思考人生这一大事。 或许傻孩子不会介意他送的是金戒指银戒指,哪怕是个易拉罐的拉环,她都会高兴得拿到个宝贝似的。他很确信这一点。可是,对他这个自恋的姚爷来说,如此没有风度的男人干出来的事,蒋大少能办到,他姚爷绝对办不到。因为他姚爷又不是没钱,怎能拿个易拉罐拉环来欺骗纯洁少女呢?若真是这样做了,那他真的像叶老说的坑蒙拐卖。 “你说的对。这事儿,人生只有一次,绝不能敷衍了事。如果这么做了,对我自己不负责,对她也不负责。” 君爷拍拍他肩头,另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兄弟,结婚有的你忙,结婚后,更有的你和小不点忙呢。 沈佳音不知道自己很快要被求婚了,她是向人借了缝纫包,发现自己送他的护腿套绑带有些开裂,重新认真地帮他钉紧。 叶老走过时看见,嘴角轻轻一扯:“你送他的?” “嗯。” 这傻孩子真是一颗心都被妖孽男勾走了。 叶老恼:“你真觉得他好?” “嗯。” “他哪里好?” “样样好。” 傻孩子说话很质朴,让叶老这样的人都经常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你去跟他吧!”恼怒之下,叶老甩了袖口说。 沈佳音眨巴眼,抬起头:“老,老爷爷,你,你对首长,有,有成见?” 成见?哪止是成见。一些事说来话长,也根本解释不清楚。叶老没法答她这个话,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开来两辆车,是要接他走的。本来他该作为群众演员呆到演习结束的,可是京城里突然出了些急事,要他赶着先回去处理。 沈佳音听见外面有马达声,才意识到老人家要走了。她微惊地连忙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老爷爷是什么来历,可这一路上,算是共同经历了生死与共。而且老爷爷很关心她。她对这位素昧平生的老人家,产生了一些感情。 见到她走出了屋门口,要上车的叶老回过了头,仅是稍微犹豫,转过身,冲她走了回去。其他人,包括叶长问,都很吃惊地看着他这个举动。 叶老,叶老,可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能被老头子看中并喜欢的人,那都是等于今后会平步青云。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庄如玉坐在车上,看着老人家向其走过去的沈佳音,总觉得,老人家会突然喜欢上这么个女兵,肯定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叶老做事,向来是不会没有理由的。 “沈少校。”叶老站在沈佳音面前。 沈佳音因老人家这突然有些低沉的音量,微愣:记得,他向来只是会叫她孩子,傻丫头,丫头。反正,好像在他眼里,她连个军人都不是。 她听着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知道那都是由于老人家喜爱她。 现在,他突然称呼她为沈少校? 一眼眺望,举目所及,两辆军车前站满的军人,对老人家无不都是充满敬意的目光,而他们佩戴的军衔,没有一个比她等级低的。 于是,一个激灵贯穿她全身,她不假思索,快速整理军装后,朝这位自称为群众演员的老人家笔直地敬了个军礼。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该傻的时候傻,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叶老很满意地替她把整齐的衣领再整了整,尽显老一辈对喜欢的后辈的厚爱,说:“下次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应该是中校了。” 沈佳音目光晶亮地看着他皱纹深刻的脸容,他脸上的每条纹,都像是尖刀刻出来似的,体现出其强悍的风格。 说完这话的叶老,突然话语一转:“对了,佳音,既然你我已经认识了,以后有时间,到我家里坐坐。” 听到这话,站在离他们有几米远地方看着的姚爷,手里的拳头一捏。 君爷站在他身旁,微紧眉头,一齐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这一幕。 叶老的请帖,那真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一生都求不到的。可以说,在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叶老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都是连叶老的住所具体在哪都不知道的。 沈佳音很清楚,自己是不能拒绝这个老人家的,她点了头:“是!” 明知道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叶老亲耳听到她答应,还是很高兴,用力地拍了拍她肩膀,这才转身走了。 两辆军车缓缓驶离了场地。至此,围观的人,聚了过来。罗大伟为她感到高兴,虽然他不知道老人是什么身份,但现在看起来,老人已经明显是个有身份的大官,说:“沈佳音,他说你会升中校,回去你肯定是要升官了。” “是,是吗?”傻孩子俨然压根没有听清老人家话里的意思。 这孩子难道是装傻? 罗大伟伸手想拍拍她脑袋,被某人不悦地一个扫眼,急刹车地收了回来。 姚爷走了过来,是将她一拉,拉回了屋里。 她任他拉着,进了屋,有些不明就里,因为感觉到他心里好像有点不愉快。 姚爷心里头是很气:想那死老头,都走了,还非要在她的事上插上一手,究竟怀什么心思?(未完待续) 荣升中校 “首,首长——” 听到她声音,姚爷转了回身,见她手缩着,才惊觉自己抓的太用力,连忙松开她手。 沈佳音把手收了回来后,摸着。 见她这动作,姚爷眉头轻轻一蹙:“疼吗?” 生怕真是把她哪里弄疼了,他比她还疼,没等她反应,将她摸的那只手抓了过来。 “没,没。”她想收回来,可没来得及。 拉起了她袖管一看,原来她受过伤的那只手。见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虽然没到时间拆线,但明显因为这几天艰苦的演习,反而化脓了。 伤处红肿,肿胀能见里面的脓液,可见不是一天的事了。他举起的另一只手掌心,狠狠地往她额头上一贴:“沈佳音,不疼死你吗?!” 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上其它事。她不疼,他都要疼死。 “李俊涛!李少校!” 听见领导在里头吼,刚到屋外和罗大伟说话的李俊涛,被吓了跳。 “姚科让你进去。”罗大伟提醒他。 “可你不是说他和沈少校在里面吗?”刻板的李俊涛想,进去如果扰了领导的好事怎么办。 里面的姚爷已经亟不可待了,又嚷了一声:“人呢?!” 服侍姚爷的勤务兵连忙先抓紧时间跑了进去,了解到怎么回事后折了出来冲李俊涛说:“李少校,你赶快进去。沈少校的手好像受伤了。” 受伤? 什么时候的事? 李俊涛和罗大伟一样诧异。 不会是姚爷恼羞成怒把人拉进去后打了人吧? 于是李俊涛在罗大伟的推搡下进了屋里调查情况。 进到里面,看清楚了沈佳音手臂上的伤口是旧伤,李俊涛心里头松口气。 听见他莫名其妙的嘘气声,姚爷瞪了他一目,道:“还不快把伤药包拿过来。” 不会儿,姚爷拿起了一把剪刀和镊子,因为伤口肿胀化脓要先拆线放脓,当他的镊子头刚碰到她的手时,她轻微地缩了缩,不知为何,他拿着剪刀的手跟着抖了下。 李俊涛在旁看着都提心吊胆,道:“姚科,不然——” 姚爷闭上眼。 沈佳音说:“我,我,不怕疼——” 听到她这句话,姚爷猛地睁开眼冲她瞪上两目:“怕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姚科——”李俊涛连忙再喊了他一句。 失态了。 姚爷想,遇到她要不失态真难。他转过头,望着地上。冰凉的地表,似乎能多少冷静下他的情绪。他心里很清楚,上次那样的事,他自己都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因为从一开始从医,他和君爷都一样,都很清楚自己是抱了什么目的才从医的。或许别的医生对自己亲人会下不了刀,可他和陆君不同,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其他人都没法救自己亲人时的感觉。这时候不靠他们自己能靠谁呢?无人可靠。 他如果真心喜欢她,有意要把她当做今后一辈子的爱人和亲人,他不能不越过这道坎。 脑子里仿佛被凉水灌了一通,清醒了。作为一个手拿手术刀的人,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 当他转回脸来时,她惊讶地看着他变了。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他说,声线温柔,轻轻的仿佛是一根飘落的羽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女人迷恋他,只要他温柔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柔,都能溺死人。 这回手中的剪刀镊子很稳当地拆除了她伤口上的缝线,接过李俊涛递来的纱块,帮她压着伤口一边排出脓液。感觉到她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他微微笑了,道:“沈佳音,你看着我的脸做什么?” “首,首长的脸,很好看,肯定,肯定很多女人喜欢。” 堪称超级自恋的姚爷,听完她这句话,却只突然感到脸上一阵臊。话说,这是普通女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是害怕有其她女人喜欢上我的脸?”姚爷故作镇定地说,“这点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不会允许其她女人喜欢上我的脸。不过——” “不过?” 他冲她轻轻扬了扬眉,诡异地一笑:“不过我允许你作为唯一的特例,对着我的脸流口水都没有问题。” 对他的脸流口水?沈佳音的手立马抚到了唇角上,很用力地擦了擦后,秀眉好像很困惑地蹙了蹙,道:“没,没有口水。” 这傻丫头,故意的! 谁说她是傻来着? 突然意识到原来是中了她圈套,姚爷笑不得,哭不得,耳听副官是背过身去偷笑了。 “沈佳音!”他故作气愤地板起脸。 她说:“首,首长不止,不止脸蛋长的好,心,心更好。” 这算是安慰他受伤的心灵,还是夸他? 他心底一哼:这傻丫头,是没有看见过他心很黑的时候。 帮她将伤口重新处理后,弄了两片消炎药给她含下。吃了药的沈佳音,容易犯困。等她睡下后,他看见了她放在一边椅子上的针线活。 给他做的护腿套,可能她本人觉得不大牢固,重新钉了一遍系带的地方。一针一线,密密实实,都是纯手工活,来自她的手。 这傻丫头,总是无意识地做一些事情,让他每次发现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捉起她缝到一半的护腿套,想帮她缝完后面的,发现针线活和缝伤口有区别的,无从下手。 李俊涛在旁边轻轻一笑。 姚爷看向他,轻扬的眉一丝不屑:“怎么,你会缝?” “会一点,以前帮过我妈做过。”李俊涛这个老实汉子,坦白告诉。 姚爷的脸一黑,心想这话可绝不能被她听见。把护腿套搁回椅子上,冲着他咳一声:“还不把东西收拾一下。” 李俊涛知道他这是赶人走,连忙将炕桌上的伤药包收拾了,捧着东西走出房间。刚迈出门槛,抬头见君爷站在他面前,他一惊,要敬礼时,被君爷示意停住。 君爷的眼睛是通过门帘的缝隙,往里面的一男一女睨了两眼,确定没有事了,才转身走了出去。 李俊涛想:他应该是在这里站了许久,恐怕是知道了姚爷差点儿手抖的缘故,在这里等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爷的感情真是好过夫妻。 演习结束后,姚爷回到家,这回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先找了父亲谈话。 姚书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接见了刚从堪称修罗炼狱的演习场回来的儿子。 “这次听说你们遇到了不少危险,连指挥所都不能预测到的意外。”姚书记不知从何处早已获得了些情报,很关切地和儿子说。 “还行。”姚爷淡淡地以一句话带过。当军人的,遇见危险很正常。 姚书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笑里带着和儿子一样微微的狡猾,说:“如果是你,我倒是不怎担心的。你,我信得过。但是,听说遇险的可不是你。” 父亲比自己想象中的聪明,姚爷发现,自己想要说的话题,是先被父亲提了出来。他再不吐实话,恐怕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了。 “爸。”姚爷清了清嗓子,以寻常难见的正正经经口气说话,“我想和你正式商量件事。” “你说。”姚书记全面搁下手中的活,也以正经的态度来接受儿子要说的话。 “我想带个女人,给你和妈妈、宝儿都瞧瞧。虽然,你和妈都已经是见过她了。” “沈佳音,是吧?” “是。” 姚爷这句“是”咬的很用力。 姚书记见着他这表态,愉悦的情绪表露在斯文的脸上,说:“最高兴的要算是你妈了。怎么样,这事是你要亲自再告诉你妈,还是由我告诉她?” 姚爷却是有点一怔,问:“你答应?” “我为什么不答应?” 姚爷本来想,父亲不答应的理由多着呢。比如沈佳音的家境条件,那真是比京城里多少名媛小姐都差多了。他为此都做好了许多心理准备和说法,意图来说服父亲。结果,父亲竟然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 或许看出儿子的猜疑,姚书记交叉住手指,认真地解释了下:“其实之前,我和你妈已经先讨论过你这个问题了。沈少校,我和你妈第一眼看到她,都很喜欢。更重要的是,儿子,我们都看出你内心里早在意她,她呢,也很在意你。婚姻大事,感情的东西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次要的。你们彼此很喜欢,我和你妈当然乐于见成。” “我不明白。”姚爷说,“爸,之前,李老师——” “那时候你和李老师的感情有这么深吗?好吧。我当时同样考虑过,如果你们能迈过她爸那条坎,我可以相信你们情比金坚,之后你们俩再遇到任何问题,能迎难而上解决问题。可这样的结果,相信你自己都明白了,你和她当时彼此的感情,根本不到论及婚事的地步,你和她如果那个时候匆促结婚,结果怎样可想而知。” 时间,机遇,巧合,到底是一种缘分。 姚爷回想父亲说的这些巧合,现在仔细想来,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了他与其她女人都有缘无分,唯有和沈佳音,这傻丫头,本来在他眼里一点都不起眼的傻丫头,最终是要和他走到了一起。 如今,或许正是有了以往这些鲜明对比,他益发确认,他是一定要和她在一块的。他选择她,是再自然不过的顺其自然,因此,不会再有错误。 “这样吧,由我回去和你妈商量,看在哪里大家一块吃个饭。我们家里她已经去过,再让她到我们家坐,专门来见我和你妈,很奇怪,会令她尴尬。她性格又比较内向,恐怕比较适合到外头找个地方。” 听父亲这番细心的安排,姚爷还有什么可以反对的,点头称是就是了。 姚书记再问及时间,提到:“你们的总结表彰大会,是在后天举行吧?” “是。应该很快。”姚爷说,“不一定开所有部队的大会。但至少内部的颁奖礼肯定会有的。” “那就后天你们的颁奖礼过后吧。”姚书记笑道。 姚爷闷着:想的是,八成叶老和沈佳音说的话,姚书记一样听说了。 姚书记是有考虑叶老的问题。在他看来,叶老对沈佳音突然产生的兴趣,是很令人生疑。如果叶老是冲着沈佳音有可能成为他们姚家的媳妇这一点来呢?按叶老的表现却也不大像,据现场人员说,叶老对这丫头,是打从心底的喜欢,和他儿子姚家没有半点干系。 “我知道你和陆君,因囡囡的事儿,到现在对叶家仍旧怀有些意见。”姚书记略显斟酌地出口。 姚爷清楚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抢先表态:“不管怎样都好,叶老喜欢她的话,对她的前程来说没有坏处,我能理解。” “嗯。”姚书记点了头,“叶老做事的风格,或许我们和陆家多少有些看不过眼,但不能否认他的功绩,他的为人在圈内仍旧是受人爱戴的。” 再说沈佳音回来后,马上被两个大姐姐拉去问话了。严雅静让她先是转了几圈圈圈,思摸着说:“好像瘦了点。” “小兔子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不然怎么会瘦这么多?”方敏回头,问那个刚好到办公室整理东西的李俊涛。 李俊涛被迫抬起头来,反问她们:“你们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事?” “卢小嫚的处理——” 严雅静她们这才知道,原来卢小嫚据说被抓是因为想害人,至于害的是谁谁谁,原先她们只以为是受伤的冯永卓,原来是小不点。 “畜生!”严雅静怒道,“要是我在那,当场枪毙了她!还有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没用的,队里就这么个女兵都保护不了!” 说完,她是怒气冲冲地要去找当初口口声声说会替她保护小不点的高大帅算账。高大帅比她更记得约定,早知自己下场会很不妙,这几天都借口没来报到。 李俊涛却是想:她要骂骂高大帅、冯永卓这些当事人,那算正常,连他都骂上,真是冤屈了。 严雅静记起高大帅没来报到,冲到门口听见他发一句牢骚,马上停住脚回来看他:“李少校!” 李俊涛没想她耳朵这么灵,赶紧找地方躲。 方敏忙把她拉住。 严雅静的气没有消,眼见他居然溜得比兔子还快,出口泼辣地骂了句:“是男人吗?遇事只会躲!” 听见她这话的李俊涛终于受不了了,折了回来,走到她面前,两眉微耸,秀气的俊容少有很严肃地说:“严教授,我敬重你的专业水平。但说句实话,如果你的脾气不再改改,你这辈子,在你异性的交往方面肯定会有些问题。” 严雅静一刻傻愣了,倒不是因为他正面批评她,反正她的脾气那样,见不惯的男人拿她取笑甚至说的更难听的话都是常有的事了。只是,这男人说话,怎么正经得像个老公公? 异性的交往方面有些问题? 直接骂她不受男人欢迎不是更好? 方敏在旁边搭着她肩头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李俊涛这个老老师的口吻。 李俊涛白皙的脸庞薄红了一层,连忙转身低头就跑,早知道不多话了。正因为他经常说话会搞乌龙,所以他情愿不说话。 严雅静瞧着他低头就跑红彤彤的脸,偷偷的,唇角弯起微妙的弧度。 方敏一看她这表情,立刻知道她要动什么歪心思了。 沈佳音趁两个大姐姐闲话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准备走。结果,方敏一把拉住她,拖着她的手问:“小兔子,要吃什么样的蛋糕?” “蛋,蛋糕?” “对!你不是要升官了吗?给你搞个庆功蛋糕。”方敏一直对被姚爷拎走的小兔子蛋糕耿耿于怀,特别是当得知姚爷后来将蛋糕送给了自己弟弟吃。靠!她这个蛋糕是要送给女人的,居然被拎去给男人吃了,哪怕是姚子宝这样的小帅哥都不行。 升官? 每个人都说她定是要升官了。沈佳音不清楚为什么每个人都能咬的好像事情早已定下,绝对不会改变。明明,这授予军衔的公文都没有下来。 别人升不升官,大家不能肯定。但是,说沈佳音会升上校的是叶老,没人会怀疑叶老放出的承诺。叶老,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只知道是个很大的官,这个官一旦放话,给沈佳音升个小小的中校军衔是不费吹灰之力。 最终,两个领导君爷和姚爷,去军部参加了总结大会。在军部的会议上,各部代表分别领取了各自的奖罚分明公文。大赢家,可以说是罗大伟和姚爷组合的队伍。罗大伟由此从副师的职位要升到正师级干部。考虑到姚爷之前刚刚晋升了军衔,总部不可能破格让姚爷连跳两级,于是除了给姚爷记上一个特等功以外,将褒奖转向了实际的东西,比如姚爷的假期福利奖金等方面。罗大伟和姚爷队里的成员,分别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嘉奖。 带着委任状回来,单位里的人早在等着他们两个了。 演习年年有,有时一年不止一次。君爷向来主张这样的表彰会要低调,避免给人口实。可这一次,似乎个个伸长脖子想看。明明这是大家见多为常的事情。 君爷吩咐:“让手头暂时没有工作的人,参加演习的人,都到我办公室来。” 姚爷没听他说话,是赶紧先将上头要颁发给他小不点的中校军衔盒子,慢慢地打开,仔细查看。这样的军衔,他早戴过,早不稀罕了。可是呢,现在看着这枚比他身上佩戴的要低上两级的肩章,他心里却激动得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戴上红领巾一样。 这可是他宝贝的小不点,差点用生命换来的。值得他自豪,比他自己更自豪。 君爷刚好回头,瞧他那模样好像个老父亲一样,冰冻的眸子里不禁都有些破冰含笑。 大伙儿很快聚集到了君爷不是很阔绰的办公室,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两圈人。个个都是军容整齐,参加过演习要进行褒奖的队员,更是换上平日里很少穿的新装。 君爷每念到一个受嘉奖的队员。士兵出列,双手接过领导手里的褒奖状。 几乎每个有参加演习的队员都接收到了总部的表扬状,其中有记几等功的和荣誉称号的。不过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升职的问题。领导的办公桌上只放了两个盒子,说明可能只有两个人能获得晋升的机会。 “冯永卓中校,出列。” 见念到自己了,冯永卓走了出来。君爷取出了一枚崭新的上校军衔肩章,在念完了命令状后,亲手给冯永卓戴上。 冯永卓被授予完新肩章后,敬了礼。可是连君爷,都瞧出他只关注那另一个盒子。说明,所有人都在想,叶老亲口答应的奇迹会不会出现。 毕竟沈佳音作为一个新人刚进这个单位不久,这么快晋升军衔,是难以想象的。其实在这个问题上,决定是不是给予她的总部,内部有不少争论。在君爷的想法里,这样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现在的部队,更需要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不止他,定有人为她争取到这个她理应得到的荣誉。 君爷如今要考虑的,反倒是另个人,像老父亲的那个人。 沈佳音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中接受命令走了出来。她微眨眼,是想到叶老和她说的话。既然那个老人家说到做到,身份肯定是很不一般的。她心里重重困惑着,于是,当君爷拿着肩章走到她面前,突然问了她这样一句:“沈中校,是不是想让你的上司帮你佩戴上这枚肩章呢?” “哎?”沈佳音听到君爷这话,才意识到要抬头挺胸,紧接,看到了就隔着她两步远距离的他。 他俊美的眼睛烨烨如星光,是英武的北斗星辰,此刻,泛漾银河系的柔光,注视着她。 她马上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脸蛋要烧了,众目睽睽下。 姚爷倒一点都没有害羞。早在烧烤会上他已经卖骚了。这会儿再卖一次何尝不可,正好让所有想垂涎他女人的男人彻底打消念头。他感谢地接过君爷手里的指挥棒,站在她面前,一边看着她,一边把肩章轻轻地给她佩戴上。 “沈中校,把头抬起来给人看看。” 沈佳音还从没有从没有这样困窘过。自小到大不是没有上过台领过奖,记得有一次嘉奖大会,她面对下面不知道几万人的目光都没有像今天这样。 头都快晕了。 他近在眼前,他微笑的目光在看着她,跳动着喜悦的光色,欣赏赞赏的光色流露于表。她终于是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像今天这样,能得到他亲自的褒奖,可以说,是她做梦的终极目标。因为,因为她正是怀着这样的梦,投入到部队里的。 “谢,谢谢首长!”她举起的指头对准额头线,以一个标准的军礼回应他。 四周,骤然一片鸦雀无声。姚爷都微微讶异了起来,看她脸蛋上的潮红,那绝对不是由于女性的害羞导致的。 这个口吃的孩子,这个傻丫头,原来,对于部队的荣誉感是这样的执着,可见是真心加入部队,以部队为目标努力奋斗的一个孩子。 他,他们,竟都是有些小看这个孩子了。 四周,骤然间,在寂静无声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表彰会结束后,也是临近下班的时候了。 姚爷想起与父亲约好的,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傻丫头。 “佳音——”他开始亲切地只喊她的名。 “是!” 傻孩子一声口令转回身,俨然没有从刚才作为一个兵的激动情绪里面恢复过来。 姚爷有点哭笑不得的,邪邪地勾起唇角:“沈中校,你现在是不是升了中校很得意了?我告诉你,哪怕你升了再升,我都是比你大。” “我,我没有,没有和首长比较。”傻孩子顿然意识回来,口吃也随之归来,“首长,永远,永远是我,是我首长。” “行啦。我知道你拍我马屁。虽然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不怎样。”姚爷向她招招手。 她几步走过去时,见屋里的人基本都散去了,就连办公室的主人君爷都偷偷地避了嫌。 “首,首长,什么,什么吩咐?” “不要动不动让我吩咐你,你不是我家请的保姆。”姚爷对她屡次纠正不过来的习惯有些头疼,想,如果娶她回家,她像以前在他家时那样像保姆干活,那绝对是不行的。他姚爷娶媳妇,可不是为了让媳妇在他家里干苦力。 “那,那?”她疑问。 “把你的包带上,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微怔:“去,去食堂吃饭?” 这傻丫头,傻孩子,真是让他快举手投降了。他瞪着她:“怎么?沈佳音,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如那个臭老头承诺的升了中校,你就可以抹去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实。” “事实?” “是,我吻都吻过你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了。我带我女人去吃饭,去罗曼蒂克,有问题吗?” 她脸红:她已经变成他的女人了吗?(未完待续) 带她去见父母 路上接到弟弟的电话。姚子宝说:“哥,我和爸妈现在准备出发去茶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哪家茶馆?”姚爷问。 姚子宝突然诡异地笑道:“哥,我和爸妈都不像你,请女朋友吃饭,选择在老朋友开的店光顾,现在可不是顾着念什么战友情的时候,会被人说抠门的。” 他抠门吗? 姚爷一直以为自己是再大方不过的男人,抠门指的应该是蒋大少那种小气鬼。不过,经弟弟这一提点,他方明白自己以前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生怕被她听见,姚爷边打开车门,边放低音量和弟弟说:“我知道了。地点由你和爸安排。” “嗯。放心吧,说什么,都不能让嫂子以为我们家不穷却酸。” 姚爷咬牙:原来自己以前的作为,叫做不穷却很酸。 她听见了他的咬牙声,转过头来稀奇地看他。 姚爷正全神贯注听弟弟赐教。 姚子宝道:“哥,不怪我提醒你。上回你带女人回来见妈时,明显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匆忙至极,咱家可能不介意,可人家女方怎么想呢?你难道没有考虑过?” “是吗?”姚爷有些闷。自己家不介意不就得了,毕竟是带她回来给家人看,又不是他上她家。他上她家的话,那就肯定不一样了。 “哎!当然重要了!”姚子宝感觉兄长在这方面真有点意识问题,道,“哥,哪个女人,不想在自己未来公公婆婆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呢。你把人家这个重要的机会剥夺了,岂不是要让人恨上你不会做老公?” 事态竟是如此严重。 姚爷顿是感到有些严肃,转过头,刚好对上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纯净无暇的眼珠映出他的人影,他心底里突然像融了冰块似的一片温暖。 “我知道了,那你和爸妈可以先过去定位子。我们要准备一下,大概七点钟到。你把地点和行走路线发成短信到我手机。”姚爷做出决定后低声吩咐人。 “好。”姚子宝答应。 等他挂完电话,沈佳音问:“首,首长,忙吗?忙,忙的话,不,不和我吃饭,没关系。” 这丫头,那么不喜欢和他吃饭吗? 姚爷瞪了会儿她,道:“怎么,和我吃饭,你不喜欢?我告诉你,以后你天天都要和我一块吃饭。我哪里吃饭的地方让你看不顺眼了,你赶紧说。” 她微愣。别说他吃饭的举止并不难看而且是很好看,并且,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直接说事的吧。 “怎么?我吃饭的样子没有让你不顺眼,你为什么不和我吃饭?” “没,没——” “想和我吃饭吗?” 这孩子,不诱拐还不行呢。姚爷想。 在沈佳音面前,他柳长的眉梢弯弯地扬起,比任何时候都要唯美的笑容,烨烨的美睐望着她。 她在被一头美洲狮诱惑。 沈佳音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头美洲狮。她眨眨眼:“嗯。” 嗯?!这孩子的回答,有时候真令他像挠了痒痒似的,不痛不痒。 说起来,她真是被他的美貌诱惑了吗? 这孩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喜欢他的? 突然间,感觉是被这个问题困住。 他的心居然在动摇,没了自信。在为她打开车门时,摸了下胸口。他既是希望她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喜欢他的,又是希望她不像其她女人的肤浅,至于她说的他心肠好,老实说,连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心肠好,所以怎么能信任她这个理由。 “首,首长?”见他杵在车门前没动,她仰起头。 他看着她的目光略显迷惑,她的影子在他眼瞳里像是朦朦胧胧的。他想,之前他一直抗拒承认对她的感觉,不仅仅是由于她像小孩子的缘故,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一直对她,都是怀着种困惑的。 她对他的感情,连他爸都能感觉到,是深沉如海,完全没有一点肤浅的成分。究竟,她对他的这种感情是怎么形成的? 她眼睫毛齐向上刷着,好像微微收缩翅膀的蝴蝶。 困惑从他眼瞳里一掠而过,他微笑,伸出的手把她要探出的头推回去:“不是说了吗?你想反悔都不行。”说完,车门果断一甩,关上。 不管她是因什么原因喜欢他,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不允许对她放手。 姚家,姚书记今天由于要见长儿媳,十分慎重其事,提前赶了回家。回到家,马上问小儿子:“宝儿,茶馆订好位置了吗?” “爸,大嫂的事在我们家是大事,都搞好了,您都放心吧。”姚子宝边说,边打量自己父母,“爸妈,你们不准备准备吗?” “当然要!”姚夫人不用儿子提醒,见长儿媳这种大事,她这个婆婆当然要精心打扮下,以便不失礼,上次儿子带李老师来实在太匆忙了,让她都来不及弄点护肤霜。说罢,她立马推着老公进房间里给老公挑衣服。 姚书记被老婆推进卧室前,叮嘱小儿子:“宝儿,你自己打扮得正式一点。不能让你大嫂感到你不尊重她。” 姚子宝为此审视回自己身上的西装和新皮鞋:这样不算正式吗?在这点上,他比父母都要做的好呢。毕竟他不像兄弟陆欢有个姐姐疼,心里早期盼着有个大嫂疼。 想着,他微微地勾起了好看的唇角:他比较期待的是,他哥会给他大嫂挑什么样的衣服见父母。 西服店里,姚爷和十分熟络的店主打了招呼。上回他在烧烤会上身上那一整套不同凡响的衣服鞋子,都是在这里挑的。因此,他和这里的设计师都算是老朋友了。 沈佳音随意地捡起杂志架上的一本店里的内部杂志。翻了几页后,发现一张特大的模特海报上,赫赫是她首长的身影。 首长干模特兼职? 她摸着海报上被灯光师和摄影师雕琢出来的益发完美的俊颜,他哪怕是穿着常服,没有穿军装的制服诱惑,也是很帅美的,在那晚烧烤会上她早已知道。 姚爷与设计师打完招呼,回头,看见她在翻杂志,眉头不禁一蹙:瞧她那模样,像是对杂志里的模特都流起了口水。 怎么,有其他男人长得他好看吗? 直走过去,一只手很不悦地抽走她手里的杂志,想看看潜在情敌是谁时,低头一瞧,竟然赫赫是自己。 “首,首长,干,干兼职?” “我哪里干兼职了?不过是那一次他们约好的模特临时受伤了不能来,我算是帮老朋友允许他们照一张。分文未收的。再说,我和他们说过了,不准登到外面的广告纸上!”姚爷一边装作领导的派头气势汹汹地欲拿人质问,一边,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海报里的自己。话说,这张海报是把他的魅力都能照出来了,不然,怎么能让她对照片流起了口水呢。 “喜欢这张海报吗?”他冲她指着海报里的自己。 她仰头看着他烨烨的像是闪烁无数星星的美睐,想:多像拿了奖状拍了照片想向父母邀功的三好学生。 “喜,喜欢。” 他对她这答案一眯眼睛,满意极了。 被追究责任的店主急忙跑了过来,向姚爷解释说:“我们只登在内部杂志上,主要是摄影师和设计师都太满意你了,我们舍不得不把这张照片登出来,姚科长。” 姚爷琢磨着,手指在下巴上捏了捏,说:“这样好了,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可你们必须把原照和底片全部交给我,有多少交多少。至于这些刊登了我照片的杂志,通通也都交给我。” “没有问题。”店主一边答应,一边想,姚爷让他们直接销毁不是更好,把杂志全部要回去做什么。 于是姚爷搂住了小不点,在她耳边偷偷说:“我让他们把杂志送回来,将我那张海报弄出来后,其它都烧了。我的这些海报呢,全部都归你,你想什么时候看,哪时候带着看都没有问题。” 她眨眨眼:原来他这是努力想让她当花痴? “我的衣服,用上次那套好了。你给她配一套,和我那套相配的服饰。”姚爷拍着她肩头,与设计师交代。 要给她买衣服? 沈佳音立马忧愁了,眉愁成了八字,这里的衣服是定制的肯定很贵,不是她买是他买她更心疼。 “首,首长,不,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不分彼此。” “那,那,不是更心疼吗?” 姚爷用心一想,她的话算有点道理,可他肯定不能顺着她的意,唬起脸说:“我都不心疼我自己的钱,你不也得不心疼吗?” 一句话堵得她傻眼:好赖皮! 设计师根据她的身材,很快给她挑拣了一套,与姚爷的小西装颜色款式搭配上的小礼服。这时,姚爷进更衣室先换完了上次烧烤会上穿的那套西装,换上了擦得亮晶晶的皮鞋。 那边女更衣室门帘一动,一道倩影飘出了门,犹如仙女落入人间。 姚爷笑眯弯了眼睛。瞧他给这孩子挑的衣服,比严雅静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严雅静那挑的叫做不伦不类,他挑的,才叫做真正的高端大气。 见他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沈佳音心头微微地忐忑了,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捉弄她。被设计师推着走到镜子前,结果,自己都被镜子里的自己惊住了。 老实说,严雅静上次给她挑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她总觉得和自己不配,感觉不好。 如今,镜子里的自己,一袭长及小腿的开叉旗袍,不仅极好地勾勒了她的身体曲线,而且,将她那双美腿若隐若现,愈加勾人魂魄,却一点都不失去淑女的优雅和高贵,不让任何人感到低俗,只觉得贵气十足。 一样的黑色,用的布料是高贵的天鹅绒而非胭脂气息的纱类,上面用各色线绣出的梅花,朵朵幽香,含蓄而不奔放,非常适合她低调的气质。 姚爷接过来设计师拿的一双布鞋,单膝跪了下来,给她的小脚套上。只见她一双小脚,细嫩如玉葱,玲珑雅致,堪比玉玩,任谁看见都爱不释手。这孩子有一双非常漂亮的小脚,迷人的要死。 “哼,你那严姐姐给你挑什么高跟鞋,光是只会折磨你的脚彰显她所谓的才华。”姚爷不失时机地贬低严魔女的挑衣能力,这样,她以后想买衣服的话,肯定都会来找他了。他才是她天生的服装设计师。 不过,如果他知道,傻孩子脑瓜里早因为他挑的衣服太贵,只会把他和严雅静都归为不合格一类人选的话。 她的小脚在软布鞋里面伸了伸,真的很舒服,平底的,而且布料很扎实,裹着她的脚,透气,又挺暖和的。 他真有品味,比严雅静有品味,她承认。只是他挑的衣服鞋子貌似比严雅静的更贵…… 将她打扮完了,与她挨着站在镜子面前,才子佳人,金童玉女。无数赞美词从脑子里闪过,姚爷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勾了她的肩膀,在她要抓着其它衣服吊牌想揣测自己的衣服要多少钱前,马上带她先去会父母了。 姚书记、姚夫人、姚子宝,在茶馆里坐着。姚子宝先叫了壶茶,拿热水冲洗杯子。姚夫人侧过身给老公打领带,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打了,打了半天没上手。 “谁让你现在偷懒了,都让宝儿或是子业帮我打。”姚书记见老婆越打越急,结果自己来。 姚夫人咕哝道:“我这是让他们先练手,你看,他们现在不是打自己的领带打的很好。” 姚子宝笑眯眯的,将杯热茶送到母亲父亲面前,说:“两老不需太紧张。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是公婆见媳妇。” “你哪知道什么?”姚夫人瞥眼儿子,心里头忐忑。想,上回,她去见沈奶奶,不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回再衰的话,不管了,烫手山芋扔给儿子和老公了。 “来了,来了!”姚书记从二楼眺望到下面儿子开进来的车,一用力扯开了刚打好的领带。 “你看,你爸比我还紧张。”姚夫人指着老公这模样冲小儿子辩解。 姚子宝微微地笑着,只等老哥带了佳音上到楼梯口时,突然来一句:“到了。”他身旁的父母立马腾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愧是部队出身的风范,反应速度极快。 沈佳音一路都在想,他这是带她穿新衣换新鞋的,是要带她去哪里呢。姚爷闭紧的口风,直到带她来到茶馆二楼,见到了姚家一家。他贴着她耳边说:“那是我爸、我妈、我弟弟,你都见过的,不用紧张。” 他妈他弟弟,她都知道。他爸?仔细瞧瞧,这个叔叔很熟眼,不需太细的回想,马上记起了那晚上的事儿。 原来,这个有着秘书和司机,被冯永卓十分尊敬称为书记的中年男人,是他爸。 见她突然定住脚,他拉着她小臂的手稍微用紧:“怎么了?” 他清楚,如果知道他爸是什么身份的话,一般的女人,都会望而却步。 紧张,担忧,不安,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她手臂,再从她手臂传进她内心。她只要一抬眼,能触目到他眼中深深的忡忡。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叔叔,叔叔我见过,很好,很好的人。” 他微怔,紧接心口一松的同时,恨不得拿手将她故意说傻话的嘴巴用力地扯着:丫头,丫头,你知道你让我有多喜欢你吗? 姚书记笑了:这孩子,看得出,对他儿子是一心一意全心全意,这样的儿媳,可谓可遇不可求。能捡到是他儿子的福气。 “快坐吧。”姚夫人兴冲冲地要拉近婆媳关系,从儿子手里拉过了她,安排她坐在自己旁边。 姚子宝马上叫来服务员点菜。 “想吃什么,尽管点。”姚夫人翻开菜谱后,推到她面前。 沈佳音极不习惯,好像自己被当做大老爷似的,于是,拿眼角看了看他。 姚爷就正等着这一刻呢,立马勾住她的肩膀,趁机教教他那乱献殷勤的妈,说:“妈,你是长辈却让她选菜,这不是为难她吗?” 姚夫人想趁机当晚辈都不行,恨恨地瞪了眼儿子:“那你们爷俩挑,我们女人只需用嘴巴吃。”边说,边又搭住沈佳音的手:“小佳音,我们只等着,等着看他们爷俩怎么服侍好我们。” 知道这是姚夫人要和自己亲近,沈佳音早就对姚夫人很有好感,点着头:“嗯。” 这孩子,太懂人意了。姚夫人想。怪不得自己一眼就喜欢这孩子。 姚家三个男人合计了一会儿后,招来服务生通知厨房。 菜一边慢慢上,一边姚家一家人都是迫不及待地要与未来的家庭成员说话。 “小佳音,你奶奶什么时候会再过来?”姚夫人夹了块肉搁进沈佳音的碗里后,问。 上回没能说通沈奶奶,这回是年轻人自己先看中了,沈奶奶通情达理的话,理应不会再让她吃闭门羹了。 话是这么说,可必须先见到老人家。所以说如果儿子那时候动作快的话,都没有问题了。 姚书记和姚爷可都不这么想。见了沈奶奶沈奶奶同意的话,是一回事。但是,沈家亲戚不算少。正式的话,姚爷是必须去到沈家本家提亲。 “妈,老人家家住长江边,离我们这京城老远,让老人家来来去去不是折腾吗?过几天,我和部队里请个假,和她一起回去。”姚爷说。 沈佳音暂时脑子里尚未把“提亲”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因为他都没有和她提过结婚的事。她想,原来他和他家人很喜欢她奶奶。于是说:“我,我家离,离的远,可以,可以通电话,不需,不需亲自跑。如果,如果要去,过年,过年的话我们乡下热闹,比较,比较好玩。” 这傻丫头,以为他去她家是为了放炮竹吗?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只想着过年要红包。 姚爷想翻白眼吐白沫的心思都有了。 姚子宝抽了条干净的纸巾捂着嘴巴笑着,想:原来自己哥尚未向大嫂求婚,怪不得大嫂迷糊的。 姚书记微微笑着,拉住想解释的老婆,悄声和老婆说:“求婚的事,子业自己筹划,我们先说了的话,那是搞破坏了。” 姚夫人想想也是,只好忍住,一边冲大儿子使眼色:你动作就不能快一点吗?给你爸妈弄个儿媳妇,却磨磨蹭蹭的,好像老太婆。 姚爷拿纸巾优雅地擦下嘴巴,咳一声,示意弟弟到外面说话。 姚家两兄弟不知到哪里密谋了。 姚夫人和姚书记,趁这会儿功夫,和准儿媳妇多说说话,了解准儿媳妇的情况,虽然他们手里早握有她的家境等背景资料。 “升了中校,接下来的责任和工作,会更重了些吧。”姚书记作为个长辈,向来对晚辈的工作和生活一样重视,体贴地询问。这孩子既然要成为他儿媳妇,他当然要罩着她,不能让她在工作上受人刁难,受些不知名的委屈。毕竟之前,都听说单位里有人故意欺压她。 “会,会有工作。但,但只要是工作,性,性质一样。军人,军人的职责是完成任务。” 这孩子说话磕巴,话却表达的很正经,一表严肃。姚书记目光里充满欣赏的意味。 姚夫人却觉得这丫头今晚穿的这套衣服可好看了,应说惊艳到了她和她老公。本想只有她穿军装时才好看一点,没想不是。 “旗袍在哪里买的?” 沈佳音想了想,很是老实和认真地说:“首,首长给买的。” 花了首长的钱,必须告诉首长的妈妈。或许首长的妈妈,能帮她制止首长乱花钱。为此,她不惜牺牲自己被骂的可能。 哪知,姚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却高兴死了:“那赶紧让他再给你挑几身衣服。对了,你不好意思说的话,我来和他说。钱,都记在他账上,如果他敢让你花半分钱,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育他。” 姚爷回来时,就正好听见他妈那颗心全拐到他媳妇身上去了,有点傻目。 “哥——”姚子宝心想老哥这会儿会不会后悔。 姚爷却说:“妈说的对。”那是,婆媳关系好的话,绝对最受益的人是他。他妈教她掏光他的钱包都没有问题。 “吃完饭,你们年轻人有什么节目吗?”姚书记意味深长地问两个回来坐下的儿子。 姚爷给父亲卖个关子,说:“爸和妈等会儿先走,我和佳音还有点事要做。” 姚夫人听见大儿子这话很满意,那相当于抱孙子指日可待了。 一家人吃完饭,是九点钟了。姚书记截了辆出租车和老婆先走。走时姚夫人不忘叮嘱儿子开车小心:“早点送她回家,现在夜里风凉,到外面散步的话,记得给她披件衣服。” 姚爷给父母关上车门。 沈佳音看着送姚书记和姚夫人的车消失在路口,摸一下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烫。 姚爷回到账台结账,弟弟姚子宝,早在他们送父母的时候趁机溜了,溜去做他吩咐的事。 沈佳音站在茶馆门口等他。 他出了时,见她缩了缩脖子,马上把自己带的围巾绕到她脖子上,整整绕了三圈,接着,拉住她两只手说:“吃饱饭了,找个地方运动一下消化一下,怎么样?” 她眨了下眼,瞧着他笑的神秘兮兮的样子:运动? 单位里,君爷一人替姚爷和他自己两个人的大梁。没法,兄弟今晚要进行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再怎么艰难困苦,不全力支持对不起兄弟两个字。 演习刚回来,事儿太多了,不仅他一人加班加点的。庆功宴都只能推迟。 赵文生抱了一沓文件走进他办公室,搁到了他案上。 见文件如山高,饶是很硬汉的君爷,都有些吃不消了,浓眉微皱:“怎么这么多?” “本来就这么多。你和姚科都不在,两个人累积下来的。”赵文生说。 “必须今天看完吗?”君爷想着姚爷的份明天他回来自己看。 赵文生为此只得坐下来,偷偷和他说自己打听到的有关姚爷的打算:“我听人说,他要请假,不知要请多久。您老只能多担待了。” 君爷搁下了钢笔,揉了揉眉角,有些认罪的口气:“给我冲一杯咖啡,浓一点,不要放糖。” 赵文生奉他命令出去给他找苦咖啡。 李俊涛等人一样要加班,正趴在大办公室的办公桌上,奋笔疾书。一个人走进办公室,推了下他肩膀,道:“你送来的血液样本作为化验了,这是化验结果。” 李俊涛一时有点懵,想自己刚回来都没有接手过病人,哪里来的化验标本。等手里被塞了检查报告后,扫到化验单号,记了起来。那是姚爷见小不点伤口发炎发烧,不大安心,抽了管血一路带回来,让他拿去化验。 现在这份报告送过来了,他看着上面的数字指标,眉头皱了起来。 “超标的情况有点奇怪呢。你们不是用了抗生素吗?”送报告的人挨着他旁边说,“话说,这是谁的血液标本?”(未完待续) 浪漫求婚进行时 没有注明姓名只有记号的化验单子,一般只能是内部人自己偷偷做检查时用的。 赵文生给君爷在大办公室里找到了一罐雀巢咖啡,没有放糖和牛奶,舀了厚厚的三勺子咖啡粉放进杯里,冲上热水。苦涩的味道不会儿乘热气上升。赵文生一路听着背后李俊涛和检验科的人嘀咕,心里头隐隐约约升起了一道不妙的感觉。 李俊涛没有说化验单子是谁的。但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能让他私自拿标本去检查的,无非是李俊涛的领导之类,因为李俊涛这人刚到单位不久,在这里算是很铁的朋友没有。严魔女要叫只会叫方敏,于是只能是姚爷让李俊涛去做事。 姚爷生病了吗?说起来这几天的姚爷可谓让他们都大开眼界,精神抖擞不说,是好的不得了,听说夜里睡觉都偷笑,是热恋中的男人,正能量十足十,百病不侵,百毒不侵。却是有听方敏说过小兔子那只受伤的手一直化脓没有痊愈。 赵文生忍不住了,端着那杯苦涩的咖啡,走到李俊涛身边,悄声问:“是谁的单子?” 别瞧李俊涛这人是个木头疙瘩,官没有赵文生也没有冯永卓高,但是能当到爷的副官这个至关重要的岗位,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面对赵文生的逼问,他照样一句话都没说,只问:“陆队没走吧?” “在他办公室。” 把检验单抓在手里,李俊涛避开那些好奇的人,直接走出办公室。 赵文生连忙端着那杯苦咖啡紧跟其后。两人随之来到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赵文生,问都没问,喊:“进来。” 李俊涛开了门,走到他办公桌前。 意识到不对,君爷抬起了头,见到是他,浓眉一挑:“有事吗?” 李俊涛连报告都没喊,因为这个算是私事,将手里的检验单往君爷面前的桌子上一摆。 见他连话都不说,君爷满肚子疑惑拿起他拿来的检验单子,瞧了两眼后,说:“白细胞有点高,病人是感染吗?哪里发炎?发烧了?” “用了头孢拉定后,抽的血液标本。”李俊涛答。 似是答非所问的答案,只有行内的人听得懂。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赵文生,走到了前面插进他们中间说:“岂不是耐药性很强?” 耐药性,对于所有临床医生来说,是个谈虎色变的东西,可以说比癌症这样一些不治之症更可怕。一旦病人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医生只能不断提高抗生素的级别,一旦所有抗生素都对病人无效的时候,等于回天乏术,哪怕是神医都束手无策。 头孢拉定,是一线抗生素类比较高级的抗生素药物了。 “哪个病人的?”事态往严重的方向倾向,君爷不敢怠慢,问。 李俊涛依旧没出声,只用眼神示意。 君爷低头在化验单上瞄了几眼后,发现上面没有姓名,只有记号,惯来冷静的冰颜微沉,说:“你把它拿来给我看,是认为有必要向我报告。这是谁的化验单子?” “我本想打电话给姚科。后来一想,觉得向您先做汇报比较稳妥。因为我想不到怎么和姚科说。” 君爷听完他这话,双眼一眯:“沈佳音的?” “是。”到此李俊涛全部托出,“她的伤是姚科处理的,我跟着姚科所以知道。药都是我按照姚科吩咐给她的。先是用先锋霉素Ⅱ,没有效的情况下,用到Ⅳ,接着Ⅴ,到Ⅵ的时候,姚科叫我给她抽了管血,说带回来验。” 这说明,姚爷以自己作为大夫的直觉,让李俊涛给她抽了这管血。 “抗药性很强。”赵文生说,想如果自己是姚爷的话,肯定也会着慌了,让化验确定是不是病人耐药是最基本的。 一个病人,如果她对抗生素产生强抗药性,说明她以前应该用过很多抗生素药。 君爷皱着眉回想着,在之前沈佳音转到这边的人事档案里夹杂的历年体检报告,只记得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有人在这其中做过手脚? “当务之急,还是把人先叫回医院吧。”赵文生向君爷提议。 君爷心里头此刻的焦急没有比赵文生少半分,因为他和他都清楚,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沈佳音出什么事,他们兄弟可能一辈子都毁了说不定。指头在桌面上冷冷敲打,压着冰冷的嗓子说:“等等。”说着转了转手腕的表,看指针到了九点半,解释道:“九点钟欢儿和我说过,他刚被宝儿叫走。” 赵文生听到他这么说,方意识到今晚姚爷要进行的可不止带女人见公婆,这样说来,今晚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他手插着一边腰,斯文秀气的脸替兄弟忧愁着,可是持有的观点和君爷不同:“我认为,还是赶紧通知他把人带回来要紧。如果他们真是互相喜欢的,何必在于形式上。” “可你不知道,他要走到这一步要多难。不,你应该知道的,他之前经历过的,远远不止李老师这一件事。”君爷道,正因为和姚爷很亲密,他只要闭上眼回想到姚爷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可以清晰地体会到这一次的幸福对姚爷来说,可能是最后一次,捉不住的话,他兄弟就完了。 “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吗?” “有。承诺。我们是军人,更清楚这一点。承诺,能让人获得第二次生命。” 李俊涛在一旁听他们两人争执,可不得承认,君爷之所以能坐到这个位置,他的个人魄力无人能及。 “等。等过了十点,我就打电话给他。”君爷口气坚定,铁定,“他是我兄弟,我兄弟的女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他把她救回来。其它不用说。这才是我们作为兄弟能为他做的事。” 本来打算抗争到底的赵文生,对他最后一句话,动了容。 “文生。”君爷强硬的一拳之后,转为委婉,但一样不失凌厉,“我知道你是为他担心操心。可不要忘了,我们不是普通百姓,我们有理由为他理智地代为思考和衡量。只是半个小时的等待,不会让事情恶化到哪个地步。相反,在这半个小时以内,我们一样能为他做很多事情。” “怎么说?”赵文生问。 “李少校。”君爷吩咐,“先准备好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然后,将检验科的人全部召回来。病人到了后马上要做药敏试验。” “是!”李俊涛领受了命令后马上出去。 赵文生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很清楚,关键的地方,还是在那个人手里。 君爷在他的瞅视下,拿起了话机的听筒,拨打键码,在电话拨通后,他对电话对面的人说:“老葛,请你带桑虹,务必在一个小时内到我单位。我只说一遍,这是命令!” 夜风习习,霓虹闪烁,繁花似锦,繁华的都市好比一袭奢靡的袍子,以漂亮的外表掩盖底下的沧桑。 陆南趴在家中阳台的窗口上,两只小手枕着小下巴,眺望都市的美景,似有所思,一幅忧国忧民的侧颜,有着民国散文家郁达夫的气质。 蔓蔓做妈妈的,端了盘水果,走出来时,见到小女儿这摸样,在她眼里:这孩子尽是爱瞎操心,操心那些大人的事儿,明明自己只是不到四岁的小屁孩。人小鬼大,爱当小老太婆,多累。她这做妈妈的,都替女儿累。 “我说,她这又是操心谁?”蔓蔓问。 她老公蒋大少爷,与小儿子小西西排排坐,坐在电脑前。爷儿俩都是电脑天才,夜晚回来后一块钻研电脑成了爷儿俩感情最容易维系最容易加深的地方。小西西近来开发了一项有利于儿童智力发育的在线游戏。蒋大少听了儿子的提案后作为当爸的,很感兴趣,鼎力相助儿子技术上的问题。 可在蔓蔓看来,老公和她儿子这就是当面欺负她,欺负她这个电脑白痴,永远只能看着他们爷儿俩乐在其中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偶尔,她儿子还能趁机鄙视她一把。只见老公沉迷于与儿子的游戏中没听见她说话,她直接把水果盘子收了回去,道:“好吧,你们都不吃。现在这苹果一斤快十块钱呢。我自己一人吃好了。” 妈妈坏蛋!老婆诡计多端!明明知道他们爷儿俩最喜欢吃,比玩电脑还喜欢,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他们的老婆和老妈子呢。 “妈妈,我错了,我要吃——”小西西果断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直奔过去拉住妈妈拿水果的手。 蒋大少哪能对老婆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觉得老婆对小女儿本来意见就大存有偏见,站起来,走过去,大手摸一下趴在窗口忧国忧民的小女儿,说:“南南,不吃苹果?” “不吃。”小南南撅嘴角。妈妈偏心,拿水果先讨好哥哥。 好在她哥哥喜欢讨好她。拿到苹果的小西西,马上先供奉给妹妹,拿起用牙签插的苹果块,递给妹妹:“南南,来,吃一口,我喂你。知道你作诗没空。” 傻瓜哥哥,她哪时候自己说过要当大文豪了?! 为此,蔓蔓早有高见,叹:“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哥带大的缘故,你看,她和我哥完全一个脾气,一个模子。” 傲娇犬。她小女儿像极了那群爷,傲娇犬,只能由人捧着,绝不能被冷落了。 蒋大少还是最疼女儿的,谁让女儿家都是比较娇嫩的呢,把小女儿抱起来,捏捏她小脸蛋:“你妈妈是操心你。” “我知道妈妈快赶上更年期。” 蔓蔓岔气,干脆折回厨房里忙活,耳不听干净。 蒋大少乐呵呵地笑着。结了婚的女人如果不唠叨,那才怪了。小姑娘不懂,要懂,也得等到她自己结婚生孩子后。 小南南听出爸爸的笑声好像狡猾的大灰狼,瘪瘪小嘴巴。 “刚在想什么呢?”蒋大少问。 陆南说:“刚刚,小舅出去了。” “然后呢?” “小舅很少晚上出去的。大舅今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是担心大舅和小舅出事?”蒋大少想,他这小女儿感情比起和自己父母,貌似更贴近陆家人。究竟是被陆家和君爷亲自带大的孩子,连姓氏冠的都是陆姓。 陆南没有回答父亲,别看她年纪小,考虑的周长却完全不逊色于大人,她不止看到了陆家,也发现到了姚家的动静。她知道,今晚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作为未来陆家的继承人,她清楚自己很必要去关注这一系列动静,不仅仅是担心小舅大舅这么简单。 陆欢接到姚子宝的电话后,火速赶到了目的地——某游乐园。姚子宝递给他衣服时,他拿着那巨大的玩偶服,拉着夸张的嗓子说:“不是吧,这种韩剧老掉牙的桥段,你哥拿来效仿?都过气了!” “哎——”姚子宝道,“我觉得还好吧。好过我哥学潮流,大冷天的,带我嫂子去潜水到水下送戒指,那真真是要冻死我嫂子了。” 陆欢眨巴下眼后,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强,这样为你哥辩护的句子你都能想到! 幸好天气冷了,如果姚爷想夏天求婚的话,穿这身沉重的玩偶服,真是得把他们两个小伙子热死。一边艰难地套着玩偶服,陆欢问兄弟情况:“你爸妈今晚和你们一块吃饭了,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哥没喜欢上人家前,我爸妈都先喜欢上了,能不成吗?” 难得。陆欢想。姚夫人口上说不挑,其实有点挑的。至于姚书记,作为第一把手,那肯定是要挑一挑的,这不把李老师都给挑掉了。 “这么说,你哥应该很快要结婚了。” “应该是的,只要今晚顺利。” “你哥也该结婚了。都三十老几了。看我哥,儿子都快两岁了。你哥看着不羡慕,不妒忌?” “你不要跟我哥提孩子。他讨厌小孩子。” 陆欢愁了把眉:“换做我,我也讨厌小孩子。除了我家西西以外,我都讨厌。” 小西西是萌宝宝,很聪明地抓住小舅的心。 “你哥和你准嫂子呢?”陆欢在戴上玩偶的头之前问。 “不知道,刚刚,好像还听见有人坐过山车时尖叫,不过好像不是我嫂子叫的。”姚子宝都觉怪,想,莫非是售票员的叫声。 实际上,今晚的游乐园,应两对情侣的特别要求,特意开了几项游乐项目。姚爷来到时没有想到,会遇上和自己一样计划在游乐场求婚的男人。 靠。这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怎么能被人捷足先登。 同样,这位姓张的男士对姚爷这个巧合心里很紧张,比姚爷更紧张,因为看着姚爷一表人才,美貌非常,若是被自己未婚妻瞧见岂不会把自己比下去,不答应他求婚了。于是,两个男人一进园内,立马商量好了,一对走西,一对走东,两两互不相见。 姚子宝听见的那坐过山车时发出的尖叫声,就是发自那个姓张的男士的。 姚爷听着张某人在夜空中凄厉的尖叫声荡漾,一面鄙视张某人不像个男人,叫得比女人还惨,一面却也想,这过山车够带劲的,等自己带了小不点坐上一回后,小不点吓的哇哇大哭跑进他怀里。他趁机一边柔情安慰一边看准良机求婚,女人,在懦弱的时候肯定会抓住男人不放,他这时候求婚保准能成。 “坐过过山车吗?” “没,没来过这种地方。只,只在电视里,电视里看过。”傻孩子老实说。 姚爷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助威:看来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 “这个很好玩的。”姚爷拉着她兴冲冲地来到过山车登陆口。 傻孩子对张某人的尖叫声没法听完当做不存在,说:“好,好像,很吓人。” 姚爷开始坑蒙拐骗了:“他不是坐这个,他是坐那个——” 傻孩子只是仰头看了看他边说边用力掩盖意图的唇角,突然快吐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坐上过山车。姚爷自开始坐上过山车,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意图表现出自己的强壮,道:“你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我不怕。”傻孩子听他说的一本正经,有些心虚了,坦诚。 可姚爷压根不信,以为她这是在装作镇定,说:“怕的话可以叫出来。” “首,首长——” “嗯?想下去,现在不行了,要开了。”姚爷说,不给她反悔,为了他和她未来的幸福。 “不,不是的,我,我是说——”傻孩子怕的是,他的意图会失败,在过山车一边慢慢往上坡顶爬时一边磕巴地说,“首,首长你,你好像忘了,当兵,当兵的,受过,受过特训——” 姚爷猛眨下眼皮,好像记起来时,过山车已经从坡顶冲了下去,哗哗哗,过了一圈又一圈。 两个当兵的,坐着过山车,就好像在进行特训一样,没有丝毫感觉,更别提浪漫了。 带着荣辱不惊的小不点走下过山车时,姚爷从高处望下去,仍可以见到张某人在附近草坪里哇哇哇地吐黄水。他心里叹:这叫做什么和什么啊? 听见他的叹气声,傻孩子倒是好像很怜惜他的失望,说:“首,首长,我,我想坐会儿。” “口渴了是不是?”姚爷连忙给她找了个位坐,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马上去给你找杯热的。” 她点点头,接着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才敢稍微拿手摸一下自己的脸:怎么办?好烫。 姚爷边找到一杯热可可,一边和躲藏在暗处的两个弟弟交代:“等会儿我打个手势,你们马上拿戒指过来。” 陆欢见着姚爷一说完这话马上跑回去,问姚子宝:“什么手势?” 姚子宝愣住:“他没说?” “那怎么办?”陆欢叫。 “还能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只能我们自己揣摩。”姚子宝说,“反正,揣摩错了不打紧,谁让他不说,但他今晚肯定是要把戒指送出去的。” 姚爷走回到傻孩子坐的长板凳边,递给她热可可,紧接,坐在她旁边,感觉手心里全是汗。老天,原来求婚都是这么紧张的吗?简直比上断头台还可怕。他感觉喉咙里刚吞下去的口水马上又涌了起来,整颗心真是悬在了半空荡秋千似的。 为了安抚那颗不安的心,他只好把手放在领口处抚摸了两下。这对于两个穿着玩偶服整装待发的小伙子看来,姚爷这个手势,俨然就是要他们出发了。 喝着热可可的沈佳音,只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大笨熊。当然,都是人穿着的兔子和大笨熊的玩偶服。她见着不禁一乐,想,这游乐园的员工真尽责,都夜晚了,还有这样的活动。 穿着大笨熊衣服的陆欢走在前面,手里抱的是束红玫瑰,一共九十九朵。后面兔子玩偶服里面套着的,自然是姚子宝了,姚子宝两只手小心捧着一个小盒子。 陆欢胆子大,冲在前面,将九十九朵玫瑰直接送到了沈佳音面前。 “送,送我的?”傻孩子很吃惊,想入园费门票里包含了玫瑰花钱吗。 送花的大笨熊用力点头,要她收下。 姚爷的心紧张得要蹦出来,应说两个弟弟突然冲出来时,他都没有准备好,只能在旁紧张地看着:她会收下,还是会拒绝呢? 傻孩子放下热可可的杯子,在接过玫瑰花前不忘问:“要,要收费吗?” 一句话,震得当场其他三个人脑子全当机了。 陆欢不得瞅向了兄弟姚子宝焦急:这台词怎么往下接? 姚子宝若是知道就好了,虽然这大嫂早是第一天到他家时,他就清楚是从外星来的女人。 事已如此,不如速战速决,想必他哥一样想法。于是他越过了陆欢,把里面装着戒指的小盒子递到他哥面前。 姚爷整了整衣领,神色肃穆,现在,叫他跳下悬崖都没有问题。拼死一搏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眼下的状况,因为这是属于他的人生大事,他必须自己完成的事情,谁都帮不了他。他伸手接过弟弟递来的戒指盒,轻轻地,欲在她面前掀开盒盖,刚要跪下一条腿:“佳音——” 大口袋里,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响了。 陆欢和姚子宝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打电话找姚爷,真是太煞姚爷的事了。今晚可是姚爷毕生的人生大事。 姚爷这一刻胸头的怒火,很想将发明手机的人大卸八块。 可那个打电话的人,真是够不依不挠的,非响到他接起来不可。这种电话铃声,不是一般的电话设定,姚爷明白,这只能是单位里有重要的急事找到。 恼火归恼火,姚爷不得不暂时鸣金收兵,把戒指盒放回弟弟手上,转过身走远一点去接电话。 陆欢的脚掌踩着水泥地,以眼神对着兄弟姚子宝说:你哥的婚姻,真像干妈说的,一波三折,你看,到这种时候了,都能出这样的事! 姚子宝微微锁着眉,一边看他哥接电话的背影,一边回过头来,看他未来的嫂子。 其实沈佳音在被陆欢硬塞了玫瑰花后,一直脸是被大束的玫瑰花遮住了,因此,若不仔细点瞧,都没法子发现她实际上是垂着脸的。 “好像有点不对头。”陆欢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着慌。 姚爷在接到君爷的电话时,心里头正恼火连兄弟都不怜惜他,只听君爷说:“子业,把沈中校带回来,马上带回单位里。” “有什么问题?”姚爷粗声问,想会是谁敢找她麻烦。 “她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白细胞高,肯定一直在发烧。我们怀疑她有耐药性。” 伴随君爷的这话一完,那头传来他弟弟一句喊:“哥!” 手机一塞口袋,他急速转回身,像豹子一样迅猛,冲回到长板凳前。将她手里的玫瑰花挪开后,捏起她下巴:“佳音,佳音——” 沈佳音半睁开眼睛,她心里突然想明白了花肯定是他送的,于是闭着眼噙着微笑靠在他怀里:她觉得好幸福,好像在做梦。 摸着她的脸都是烫的,俨然是发烧很久了,姚爷又是心疼又是怒火,这孩子! “你发烧不会和我说吗?!” 如果知道她发烧,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带她来游乐园刮冷风。再说,这孩子的意志力不得了,都发烧了,坐过山车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我第一次,第一次来游乐园,很,很高兴,和,和首长一起——” 只要是他邀请的,她高兴都来不及。和他一块到游乐园,像梦境一样,哪里舍得拒绝。不过是一点发烧,她以前也有过,没关系的。 这傻丫头,傻到,顿时,让他又哑口无言。 赶紧拿大衣把她包裹起来,抱起她跑回车里。姚子宝和陆欢跟在他后面追,由于穿着笨拙的玩偶服,根本追不上像是为了女人发疯起来的男人。两个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姚爷开着车急速消失在路口。 “你哥连婚戒都没有拿走!”陆欢指着他手里的戒指盒。 姚子宝只得把戒指盒先收进口袋里,给他哥带去。 病人到了病房后,早有人准备好,立马挂上药水,同时做血培养和药敏试验。 姚爷摸着她的额头一直发烫,量体温是快到了四十度,心里的焦虑不言而喻。眼见,新用上的抗生素并没有怎么起效,而且用的已经是和头孢类不一类的抗生素。 赵文生在他旁边站着,一边看他,一边又看向君爷。 君爷终于吐出:“我叫了老葛带桑虹过来。” 姚爷迅速地看了他一眼过后,眼里快速地闪过几道光,起身走出病房,拿起手机打罗大伟的电话。(未完待续) 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这个时间段突然接到姚爷的电话,罗大伟只是稍微在心里头琢磨,可想象出姚爷打这通电话定是为了谁。 “姚科,沈少校,不,是沈中校了。她出事了吗?” 既然对方聪明地直接提起,姚爷不再二话:“能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我吗?现在可以说是关系到她的命。” 一个命字,打消了罗大伟所有的顾虑。本来他想,如果姚爷是因这原因质疑沈佳音对其忠心,那么他可以保留秘密只劝服姚爷相信。 “我只知道,九年前,她和我住在同一家医院的病房。” “她住过院?”姚爷仔细回想她的人事档案,他对此可是认真地看了好多遍,没记得她有什么特殊的要留有案底的既往病史。 “是,部队医院。”罗大伟到此可以确认姚爷肯定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同救了他命这事,爷就是贵人多忘事,他心头深深地叹口气后说,“姚科,你没忘吧?九年前,你和陆队可是救过我的命来着。” 姚爷心头咯噔下:也就是说,事情发生在九年前那场特大洪灾里。 “你意思说,她是在那场洪灾里面受伤的?” “是。” “还有其它吗?” 问到致命处了,罗大伟其实,自己现在都不大敢保证当初听到的一点消息会是真实的,耳听姚爷一点都没能记起来的模样,于是他说:“我只记得,她比我先到的部队医院,然后,我听说过,她和我一样是你和陆队那支卫生队救起来的人。” “我明白了。”姚爷清楚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这是罗大伟知情的极限了。他挂了罗大伟的电话后,转过身,见赵文生等着,问:“你能知道些什么?” “不如问问孝义有没有印象?他当时是负责转运病人。我当时刚好出国,却是没有参加你们那次救灾行动。”赵文生刚在旁边,是把他和罗大伟的对话都听了。 问孝义吗?或者是,反正君爷已经让老葛把桑虹带来。姚爷几步走回到病房里头,坐到她床边,摸着她挂上药水的那只手。再回头,看向她的脸,她细致的眉毛,小巧的鼻梁,略显苍白的嘴唇。 连罗大伟都记忆犹新的人,为什么他会忘了呢?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沈佳音这个名字,确实在遇到她之前,对他来说前所未闻。 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他没能认出她? 或者说罗大伟听到的消息纯属谣传。 因为他知道,无论她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话,他肯定不会不记得她的。别看她好像长得很一般,但她有别于他人的特质,能深入人心,让人刻骨铭心。 赵文生在君爷耳边嘀嘀咕咕刚罗大伟说的话。 君爷大概是一样没料到竟是与九年前的灾难有关,眸里一丝怔,紧跟着是若有若无地无意识琢磨着说:“九年前。她那时候才几岁?” 说者可能无心,听者却犹如平地惊雷乍起。 姚爷感觉心头被投下了颗炸弹,猛地炸开,周身差点被炸得粉碎碎骨的震撼。他伸出去的手,颤抖地摸到她的衣服。她身上穿着他送的旗袍,暂时没有更换成病人服。隔着厚实的天鹅绒布料,他意图想摸到些什么。 旁边的人都很吃惊地看着他这个动作。 “姚科?” 他定了神,道:“拿病人服来,我给她换上。” 徐美琳基于职业道德,提醒他:“不如,我们护士来帮她换吧。” “不,我来给她换,你们都出去!”姚爷脸色铁青,口气不容置疑。 徐美琳闹不清楚他这是和沈佳音定了关系没有,看看君爷。君爷冲她点了头。因而她让人拿来了一套干净的病人服后,与其他人一块退出了病房。 他把昏睡的她抱了起来。她可爱的小脑袋靠到他怀里时,犹如陶瓷似的,让他益发小心翼翼。绕到她身后的手指,慢慢地拉下旗袍侧面的拉链。拉下旗袍后,发现她里面还穿了件贴身内衣。在他的手刚要揭开她内衣时,她在他怀里动了动,他的指头顷刻间停住。 等,等到她呼吸平缓,像是熟睡了一般时,他的指尖轻轻地拉起她上身的内衣。逐渐暴露在他面前的是,腹部一条显而易见的伤疤。 他的双瞳,盯着这条陈旧性的,却也知道是一辈子都没法消除的伤疤,微微的光,闪着,一直闪着。指尖要确切地摸到那条伤疤时,她在他怀里再次动了。 一刻,他感觉自己吸不到气,心是要从口里跳了出来,指尖是连忙一松,上衣自然地垂落下来盖住那条丑陋的疤痕。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脸。 她双目紧闭,眼皮想动但明显因为药效的缘故,动不了,只能眼睫毛微微地眨弄。于是,他不能确定她是要醒来了,或只是在说梦话。 她饱满的略带苍白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时,他凑近去听,全神贯注的。 “首,首长,别,别离开我——” 或许只有在梦里,她才敢和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眸里的光猛地一闪,感觉内心里某处完全崩溃了,感情犹如倾泻的洪水决堤而下。 “傻瓜,傻瓜——”他摸着她的头,用力地抱着她,指头像是要掐进她骨头里去了,声音早已沙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桑虹不情不愿来到单位时,一路和老葛拉扯着:“他们叫我们来,我们必须马上赶来,这是什么道理?既然说是命令,直接在电话里让我们做不就完了。非要叫我们到这里来,这不是把我们当奴隶使吗?你是他师兄,我以前还不知道帮过他多少回呢。忘恩负义的,仗势欺人的!” 老婆对君爷意见记恨已久,老葛只好抚着她背替她顺气,一边耐心解释:“陆君不会是无缘无故让我们来的人。或许他作风是霸道一些,但论起为人,没一个敢说他不正。” “是,他是青天大老爷,君青天嘛。”桑虹话里带刺,才不管现在是快走进了君爷的办公室里。 君爷瞅了眼她进门气腾腾的脸色,只是和老葛交换个眼神,问:“没和她说吧?” “你在电话里都说不清楚,只是命令,我和她说什么?”老葛固然这么说,因为了解师弟的为人,清楚这会儿功夫单独把他们夫妇俩招过来,必是因为沈佳音的问题。为此,他忧心忡忡地往办公室里先看了看,四周不见沈佳音的影子,压根猜不到小不点会出什么事。 “坐吧。”君爷对他们两个说。 桑虹气呼呼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接着见,连来个给他们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她眉头一皱:这爷实在太欺负人了! 赵文生是把准备给客人倒水的勤务兵都遣了出去,小心将门关上。 老葛干干地吞了口唾沫,看办公室里除他们夫妇俩外,剩下两爷和赵文生。 君爷从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到他们对面时,翘起了二郎腿。赵文生拉了张椅子坐在君爷旁边。至于姚爷,只是在窗口那头站着。 由于夜晚夜黑,灯光的缘故,老葛只能看到姚爷一张侧颜与以往一样完美无缺,却是掩盖在了窗帘的阴影里头,益发高深莫测。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陆君,我告诉你,你虽然职位是比我和老葛高,但不是我们俩的直接上司,想对我们进行三堂会审的话,把批准的文件先拿出来!”桑虹如此这般作势是想,如果他们敢对沈佳音下手,因为怎么想,他们和他们夫妇有牵扯的话也就因沈佳音,因此在她推想里他们拿他们夫妇开刀就是为了对沈佳音下手,这是确切无疑的。 “你慌张什么?我和子业都与你们签了生死契约的,这契约不是在你们手里吗?你以为我们会傻到自己对那孩子动手吗?”君爷冷冰冰的话声中,带了一些不耐烦。到了这时候了,桑虹却对他们依然不放心,是很令人恼火。 “那你叫我们来是为什么事?”桑虹皱眉,是想,之前自己和沈佳音一直保持有联系,哪怕这孩子去了演习,她都有关注她是否平安。没听说过这孩子突然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这孩子再次给他们争了光,荣升为中校。或许正因为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她这心头,微微有点急躁了。 “我只问你一句。桑虹,你是不是对她的人事档案做了手脚?” “什么?!你诬赖人最好先拿出证据来!” “桑虹。”赵文生插进来,知道她和君爷两个硬脾气的继续顶下去无非是浪费时间,时间现在对某人来说却是争分夺秒的,叹着气道,“我和陆君他们叫你们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 “谁说没有别的意思!”君爷一声打断赵文生想周旋的话,厉声道,“我现在就是要追究她的责任!是必须追究!” 见大帽子都扣到自己头上来了,桑虹怒,两眼瞪起,冲着他:“想追究我和老葛的责任?什么责任你倒是说?我和老葛是犯了什么事触犯了你大爷了?我和老葛是杀了人了,还是放了火了?” 老葛此时看出君爷的神色是正经的,慌然拉住继续火上浇油的老婆,对君爷说:“陆君,你把话说明白吧。老实说,我和桑虹这颗心都吊着,想惩罚我们两个没有关系,只要佳音没事。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是无辜的。” “你们都知道那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对那孩子的档案动手脚,为什么要让我们到这一刻她出事了,才知道她受过伤开过刀,用过那么多抗生素。你们自己是医生,应该懂得这些事一旦隐瞒,到关键时刻就是要了这孩子的命!”君爷气势汹汹说到这里,扫过他们夫妇俩瞬间像谢了的花朵蔫下去的头,是益发严厉,“说吧,是什么理由让你们这么做?如果没有个正当的理由,不要怪我无情,今儿就把你们两个正法了。” 桑虹的气是蔫了,嘟哝:“既然你们都知道她开过刀,还问我们是什么理由?”一边说她一边愈是气了起来:“再说了,我一开始不是交代过你们吗?要好好照顾她吗!你们怎么让她病了呢?你们现在照顾不好她,反倒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来!” “够了没有!”赵文生在旁边是听不下去了,眼见双方只会互相推诿着责任,可有没有想过那头站着的姚爷是什么心情,“现在的问题是,她还在发烧,感染!” “很严重吗?”老葛紧张地追问。 “药敏试验初步结果出来,她至少对一线抗生素药物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抗药性。如果一线的药物不能用,老葛,你清楚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她这么年轻,才多少岁。怎么会对抗生素的抗药性到达这种程度,她又不是什么大病病人,你让她以后如果生大病了怎么办?” 老葛面对这一串质问,焦躁地摩擦起双手,偶尔视线,扫向背对大家站着的姚爷:“我不知道你们究竟知道了她的事多少。如果真是想起来的话,应该大致能理解我下面说的话。她受伤,当时不是到了部队医院才开的刀,因为情况过于紧急在当地就开了刀。送到医院来后,伤口慢慢愈合。后来才发现,主刀的医生迫于当时没有器材的条件下,没有用到吻合器直接给她做的缝合。但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因为在这期间她由于吻合口出现感染的症状,已经采用过了大量抗生素来压制,导致了她的抗药性。” 赵文生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番解说,震惊时,看向两爷。只见两爷的脸都像没入黑暗里面一样,一句话都没吭。 看他们俩沉默了,桑虹这股气又冒上来了,埋怨道:“所以,我不是说吗?说叫你们不要把这孩子带到你们这来。你们非要!” 君爷听了她这话凶狠的目光瞪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为了私人利益,我们会把这孩子怎样吗?!我告诉你,你怀疑我说我都没有关系,但是,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你自己也在场亲眼所见!如果不是子业冒着失去前程的危险救她,她到现在能活着吗?” “都不要说了——”姚爷的声音,在这时候轻轻地吐了出来。 众人听出他声线宛如沧海一粟,历经沧桑,都不禁一怔。 “桑虹。”姚爷说,“你现在说这些话,都太晚太迟了。” 桑虹只是听着他干哑的声音,都心头宛如被把锯子割着。于是她清楚,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没有半句谎言。 “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向她求婚了。” 对于姚爷这句突然坦诚的话,就是提前收到风声的君爷和赵文生都有一刻的愣。更何况完全之前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的桑虹和老葛。 老葛若是傻了似的,四肢瘫痪在了沙发上。 桑虹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盯着姚爷,用要吃人的眼光:“你现在和我说太晚太迟,是想让那孩子伤心吗?要是你敢,姚子业,我告诉你,你这人是没心没肺的,我桑虹今天替那孩子把你枪毙了都可以!虽然你是这孩子当年的救命恩人,可你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桑虹。”君爷皱了眉,为她这一面倒的说法,为自己兄弟说两句,“你应该知道,子业当初冒的不止是失去前程的危险去救她。而且为了这——” 为了这,姚爷和他妹妹擦肩而过,蒋大少和他妹妹相遇。 老葛迅速爬了起来,后悔万分地说:“我那时候该和桑虹一块坚决阻止你们把这孩子接走才对。是,三年前,你的妹妹找回来时,我和桑虹都知道这事了。可是,那孩子一直想报恩,也没存啥意思。这,这,怎么到了现在会突然变成这样了?求婚……” 哎。他自己是想不明白了。怎么姚爷会突然和这傻丫头好上了呢。完全出了桑虹和他的意料外,想都没法想。 桑虹气道:“那还用说。我早说了,这人脑子里除了精虫没有别的。你就不信,还说他为人好正直。正直个屁!满脑子只知道怎么勾搭女孩子。现在呢,后悔了?!” “没有后悔。”姚爷的声线虽哑,咬字却清晰无比。 “没有?!”桑虹当听了错话。 “从一开始就没有后悔。”姚爷说,“我现在只恨你们,把她送到我身边的时间这么晚。如果早一些的话,我不是可以能早点和她在一起?” 每个人都为他这完全没法想象的话,深感诧异。 姚爷清楚,没人能体会他和她其中的辛酸苦辣,所以,没人能了解他心里失而复得的感觉。原来,他总以为上天对他不好,很薄,偏心。明明,早在出生时就该和他在一起的囡囡,却被人捷足先登。老天是在玩弄他。结果,上天其实早已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给了他一个比囡囡还要好的女孩。或许,老天是要他学会更珍惜这个好女孩,于是在他和她中间设了无数的阻碍。 现在,他和她在一块了。在得知真相后,他心里其实只有满满的幸福。 他知道,他下半生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把你们知道的情况,把她以前原始的病历,全部交过来。她是我唯一爱的女孩。我比任何人都要爱她。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她,没人能,哪怕是死神。”说完这话的姚爷,从一行震惊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开门后,是向她在的地方径直地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对于他发的誓言,桑虹俨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问:“他这是吃错药了吗?” 君爷只是沉稳地对她说:“他对她求婚是真的。” 老葛张口想说话,却发现成了哑巴:虽然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知道了真相的姚爷并没有改变主意,却是人都看得出来,姚爷对沈佳音的一往情深,是更深了。 说到底,九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有姚爷和那孩子自己最清楚。 在赵文生跟桑虹去取病历时,君爷坐在沙发里头,揉着眉角,感觉九年前的那一幕幕,清晰可见地犹如倒放的影片一般,浮现在自己眼前。 现在有了沈佳音的片段,再来弥补这一段往事,似乎一切都有了有迹可循。 九年前,他们一帮人,说是刚从军校毕业,却没有完全停止学业。对他们来说,一边继续深造一边时而下放到部队里锻炼,是最佳的升官路径。正因为如此,一旦遇上特大险情,他们是当仁不让,要被放到最前线去锻炼的年轻军官。 记得,那个时候,在接到命令的前一晚,他们一群人摆了桌酒席,是给预定要出发前往美国深造的赵文生送行。 赵文生的人缘自来很好,以至送行的人很多。一桌子人,差点都喝醉了酒。每个人在赵文生临行前与赵文生说祝福语时,赵文生握着他君爷的手,突然在他君爷耳边说了句话:“白露人很好,希望你别辜负了她。” 如果不知道赵文生秘密的人,恐怕会误以为赵文生是对他君爷的女朋友白露有意思。君爷是听了赵文生这话后,替赵文生微微地愁了眉,看来,收到的风声没有错,据说,赵文生很久以前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了。 喜欢的人,一定要珍惜。如果不珍惜的话,留给自己的绝对只能是追悔莫及。 君爷那晚上虽也是灌了两杯酒,但失眠了。赵文生不知道,他其实在那天之前,已经萌生过无数念头,要不要与白露分手。 白露是个大美女,不仅人美,在兄弟中为人的口碑一样很高。他君爷拥有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女朋友,是无数兄弟心里面羡慕甚至可以说妒忌的。 姚爷在部队宿舍里睡的是他上铺,爬到上面床位时,看到他睁着眼睛好像在发呆,拿脖子上的毛巾在他面前甩了下,笑问:“想谁呢?夜里不睡觉想的肯定是女的。” “想囡囡。”君爷答。 姚爷因他这话微愣,接而用悠长的口气说:“囡囡如果长大的话,现在应该是出落成一个大美女了吧。” “囡囡不可能成为白露那样的美女。”君爷翻个身说。 或许其他兄弟没有见过囡囡的不知道,在他们两兄弟心里面:囡囡,那是所有女孩子里面最好的,是谁都没法超越的。 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劣根性,总是认为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姚爷笑说:“囡囡是你妹妹,怎么,你这恋妹情结的想怎样?” “我是说——”君爷道,“我不知道,如果囡囡在,会不会认为她好。” 这或许只是他的一句无心之话,后来却不知怎的传到了白露耳朵里,以至于后来白露无比紧张囡囡的存在。白露拼命地要帮他找回囡囡,拼命地要和囡囡打好关系。 不管怎么样,在兄弟们眼里能看到的是,白露是那么地爱他。就在他们临危受命,跳上大卡车准备前往最危险的灾区地带时,作为后勤不能陪同前往的白露,追着大卡车,追了有五百米远。连带他们出发的领队都被感动了,让车先停下。 众目睽睽,碍于上司的命令,他在兄弟们一片看好戏的嘘声中,跳下了车。他当时确实有点恼火了,或者说很气。想她向来也算是个矜持的人,在这个时候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他是个军人,军人理当在国难当头时一马当先。她将来如果想做他的女人,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好的话。 实际上,后来白队与他们汇合后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这事,没忘打电话去批评一顿妹妹。不过当时他确实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不然会阻止白队。因为在他跳下卡车,很不耐烦地等着她走到他面前时,他才知道,原来他都误会她了。 她装作想给他领口上系上扣子防风,同时偷偷地在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是什么?” “护身符。” 他瞪了眼,他要这迷信的东西做什么,刚要掏出来扔回给她,突然发现她眼里极为冷静的一抹神色。因此他的手收了回去。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他对她这么说,或许是出于配合,举起的手在她头戴的军帽上压了压,道,“你自己小心。” 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好像情侣一般情话绵绵道分别。只有姚爷,等兄弟们的好奇过后,把他拉过来,低声问:“她给你什么了?” 白露是机关部门人员,而且不是普通的部队机关人员。就是她哥哥白队,偶尔能提前得到的一些内部消息,都是通过自己的妹妹。 君爷从口袋里掏出她塞进去的福袋,趁人没注意时,解开口子,里面是塞了张小纸条,上面罗列了一些人名和部队号码。 “我想。”君爷琢磨了会儿说,“这些人,都是她要我去留意的。”(未完待续) 九年前 在那个时候,他们和高大帅并未认识。这意味着,在那个时间段,是白露的这张纸条救了他的命。当后来,君爷回想起这个细节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对她动了心。 对于一个理智的男人来说,对女人动心和冲动完全是两码事。冲动是激情,激情过后,什么都不会存在,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什么样的生活理念照旧,所以绝不会因此而做出能影响到自己人生的决定。如果把激情说是一时情绪化的话,动心是决定性并且会付之于行动的现实。 好吧,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太多苦痛的过往和家族沉重的责任,无不意外都让他只能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为此,他被人诟病他也绝不会有半句妥协。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坏男人,一个被人称为冷血和无情的男人。 只因他不会傻到真以为自己是七十二变可以无法无天的孙悟空。这世界上没有能做到无法无天的人。这世上最多的是什么样的人,为了得到某样东西必须舍弃另一样东西的人。那么,他为了自己要得到的,去舍弃一个所谓的激情,他认为是值得的,是王中之道。可就这一点,很少人能理解,尤其是女人。 女人在心里面对爱情的定义多是激情而非动心。男人在这点上如果理智的话,往往只能变成女人心中最讨厌的人,认为其不懂感情,冷漠,忽视自己。 他有时候想起那些女人背地里对他的取笑和恨意,亦觉可笑。是,他给不了她们平日里想要的风花雪月,叫他送给她们一束花他都是办不到的。但是,他是男人,他的准则只有一条,那就是无论谁成为了他的女人的话,他定是要护她到底的。 如果她遇到被欺负,他会帮她打回去。如果她受寒受冻,哪怕他自己身上只剩一件衣服,他都会脱了给她穿。至于,当她病痛当她遭受危险生死攸关时,不用说,他会伴她到最后,帮她挡到最后。如果允许的话,与她一块走,绝不让她孤独一人在另外的世界都是可以的。 他动心了,在看她在小纸条背面附写的一行字:小心,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她用了“我们”两个字,没有用“我”,说明在她的心里面,绝对不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而是一个有着大局观念的女人。 他陆君要的,是一个和自己齐头并进的女人。最不需要一个时时刻刻把“我我我”挂在嘴头上的女人。但凡女人说他自私冷酷无所谓,他只要这样的女人。 她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而且不是只是为了图他高兴,不是一时的装模作样。他背完纸条上的字把纸条塞进口里咀嚼时,想着,回想她追着卡车跑的那一幕。 五百米,追跑一辆军车,山路泥泞,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跑,对一个大美女来说,意味着将完全舍弃平日里的高贵和优雅。不怪,那带车的领导都被她动容。 满头大汗,头发凌乱,鞋子裤腿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巴,脸上的毛孔都能因为运动而增大,变得粗糙,难堪。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在他心里终于有了美的时刻。所以,他之后和她说的话,潜意识里,或许已是认可她了,而不是只是单纯的配合和演戏。 相比大卡车在山路上颠簸时君爷闭着眼睛好像全神贯注于神游的神态,姚爷无聊多了。 无数女人倒追,堪称男人之中的花瓶的姚爷,外人传其风流无度,只有他身边的人相信他是再纯洁干净不过的一条汉子。 哪里能懂得君爷脑子对于女人的烦恼,姚爷的心里很清澈:像自己这样好的一条汉子,没理由不能找到一个好姑娘。 说姚爷最大的毛病是自恋,完全不夸张。 掀开卡车后面的帘布探出头,望到了路边靠了辆同为绿色的军用大卡车,两个年轻指挥官站在车后面的地方吵着,不知道吵什么。 姚爷就此推了下君爷的胳膊头:“老百姓站在那里,他们当着老百姓吵架,是不是有损我们解放军的形象?” 君爷循声望出去,只见一个年轻军官的侧颜冲着自己。那人英俊的眉毛是桀骜不驯,刚硬的嘴角略有些狠,总体而言却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小伙子形象。 当然,那时候君爷并不知道这人即是后来要成为他妹婿的蒋大少。姚爷更不知道他口里鄙视的这位年轻军人,会是将来捷足先登抢了他未婚妻的男人。 两爷当初最追悔莫及的是,他们就是这样和他们找了大半辈子的囡囡擦肩而过了。 蔓蔓当时坐在大卡车上,没瞧到他们两爷,以她的视角,却是将蒋大少的背影十足十地印在了自己脑海里面。 最可悲的是,姚爷那个时候,同样没有能看到小时候喜欢的小女孩的影子。不然的话,以君爷那天生糟糕的直觉,或许姚爷可以弥补下君爷的缺陷早日找回妹妹都不难。 他们坐的大卡车,擦过了蔓蔓坐的大卡车,擦过和指导员吵架的蒋大少,擦过的时间为三十秒钟,在这三十秒内,两爷对于两个指挥官为什么吵架比较感兴趣,以至于车上坐了些什么人一概忽略了。 有个人,或许是认识蒋大少的,挨着两爷说:“听说是义子。” “义子?” “对,蒋中海的义子。” 君爷继而听人继续说,这次到一线抢险的部队里,有一个师长就叫做蒋中海。 “看来是个很会拍马屁的高干。”姚爷眯着美睐,懒洋洋地抬了抬帽檐说。 君爷不予置评:在这社会上,会拍马屁,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才能。 他们的卡车到了指定地点,所有人下了车。帐篷已经有人搭好,他们一车子的人分散开来。君爷和姚爷两个人,先是走到了指挥处找白队。那个时候的白队,刚升官不久,业务不是很熟练,再加上刚上来就被派这么重的任务,繁杂事务缠身。即使看见了未来的妹婿君爷,至多只能见机插缝地是打一声招呼:“嗯,来了”。 两爷只好站在帐篷里头耐心等着,偶尔看看外面的情形。 君爷望见了之前下连队锻炼时所在师团卫生队的人,其中有一个姓王的教导员,这一次来了。 “曾军长怎么说?” 君爷听白队在后面和人谈话时屡次提起这个曾军长,曾德容,同是他下连队所在部队的指挥官。 “曾军长的意思是,现在,更重要的做搜救工作,因此,卫生力量应该放到基层。这里可以设置一个临时救护地点,但好医生,最好是随之去到前线救人。” 曾德容的参谋当时向白队转述的这番话并没有错,可君爷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曾德容心里其实在这个大义的计划里会存有另外的一些心思。不过君爷很记得,白露给他的纸条上,要他警惕的人里面包括了曾德容在内的一帮军中参要。只是他当初并没有因此想的更远,而是想白露会推出这样的结论,无疑于他曾经在这个部队下过连队,遭遇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刁难。 部队里其实不完全是个纯净的世界,每个军人,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人,谁不想当将领而一辈子只委屈自己当个兵。所以,新人每次进入部队,愈是有才华的新人,益发会受到老兵的排挤和顶头上司暗中的嫉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并没有全部搁在心头。 “那好吧,我把手里的人手重新分配下。”白队叹口气后说。其实他心里不大情愿的原因很简单,临时调来补充卫生队伍的这批年轻军官,大都毕业不久,实践经验较少。他担心他们出事。 这个出事的概率有两个。一是怕年轻的军人性格冲动,遇到险情自己往前冲,在可以避免牺牲的情况下却是轻易牺牲掉了自己。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一个人才不知是花费了多少的力气,这样的牺牲可谓很不值。二是怕年轻的军人业务水平不精,上手的实践经验少,遇到事不会处理或是处理不当,搞出个什么事故来,说不定一样毁了自己的前程。说来说去,这两个原因,他这个领导的负有责任心的话,都是极不情愿见到的。 白队原先想的是一对一或是一对几的老兵带新兵上阵,但曾德容派来参谋的人这么一说,他的计划只能跟着作战部队走。确实,现在的情况危急,多地需要最好的卫生力量补充。军队的卫生力量不同于地方的卫生力量,他们本身具有作战部队的一面可以更好的有所作为。 军人的职责,就是要冲在普通老百姓前面。 白队经筹划之后,与君爷他们新来的这一批干部谈话,让他们随各救灾部队出发前往险情集中的地方救人。后续再派来补充的军官会负责伤患转运工作。这里的医疗地点将作为一个临时的急救救治点。由曾军长的师团卫生队同志负责,即王教导员负责着这里。君爷他们这些人,如果在这里救人的话,自然归属王教导员管理。 之后,白队因有其它要务缠身,坐车离开。离开前,不忘和未来妹婿嘀咕两句:“陆君,保重自己的命和前程要紧。做任何事情之前做出任何决定之前,务必全面衡量。我们未来是要成一家人的,所以我才私心地和你说这个话。” 君爷点了头:“请你放心吧,我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白队听完他这话很高兴。白队作为领导,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的部下,而不是脑子里像愤青一样的部下。部队打仗放到实际里头要靠的是脑子,不是靠口头上嚷嚷口号。 姚爷站在他们旁边,把白队的嘱咐一块听了,等白队走,笑着对君爷说:“已经认定你是他妹婿了。” 那大概是第一次君爷没有对调侃他和白露关系的话感到反感。 姚爷听她居然不答声,稀奇地挑了挑眉。 正因为曾德容的策略,他们两个各自分开了。 君爷随了一小分队向东,姚爷跟了另一支部队向西走。 君爷跟随部队来到半路,听到前面如潮水一样涌过来的一批人说:“决堤了,前面决堤了,冲毁了路和村子。前面几辆卡车都被淹了。” 事出突然,据说那段堤坝已经之前做了数十次次加固,溃决却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潮涌的江水刹那间卷走了来不及逃难的人,同时淹没了就近的村庄和道路桥梁。 君爷和小分队护着这群退下来的百姓,撤到了第二条防线。同时间,当老百姓安全后,他们部队马上借来了多条橡皮艇,赶往被淹的村庄寻找幸存者。 洪水所过之处,皆成一片汪洋,只在水中露出是屋顶和树头山坡,好比都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浮物一般,可见大自然的恐怖威力非人类能挡。橡皮艇在其中游走,偶尔遇到漂浮物,险象环生。 要救的人太多了。其中被淹的一辆大卡车上据说搭载了上百个老百姓。一时间这些老百姓在洪水来到时纷纷跳下车时赶不及撤退,只好各自往附近高的地方跑。 在一个露出水面的小山坡上,君爷和他的队友见到了许多坐在树上等待救援的老百姓。 橡皮艇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救老弱病残的优先。而且橡皮艇一路过去,遇到的求救者会愈来愈多。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君爷偶尔必须狠心地将原先已经救上橡皮艇的年轻人先赶了下去。其中,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包括自己的妹妹。 “你先下去,在这里等着。马上会再来救生艇把你救上来的。”君爷冷酷地说这话时,避免去对上对方的眼睛。他担心会心软,但现在绝不是心软的时候。 蔓蔓那时候和大卡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由于半路遇到洪水袭击爬到高处等待救援。刚是从树枝上被解救出来,给披上毛毯,在这条救生艇上缓口气不到五分钟。 她抬头看了眼对她说这话的军人,发现他侧着的脸几乎是背对着她的。想必,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因为,在她登上救生艇后第一时间给她披上毛毯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很是冰冷的男人。 环顾救生艇上,除了他是必须操纵救生艇和救治病人不能走开以外,其他本来坐在救生艇上的军人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给老百姓,而自己代替老百姓置身于危险里面。 她咬咬牙,什么话都没有说,攀上了宛如座小孤岛浮现在洪水水面上的一个小屋顶。同时,从屋顶上的两个孩子代替她,坐进了救生艇里面。孩子的妈,因为救生艇没法继续承重,与蔓蔓一块留在了屋顶上等待再次救援。 一个勇敢的女孩。 这是君爷在这次遭遇中对蔓蔓留下的印象。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就是他苦苦找了很久的妹妹囡囡。 况且,这样平凡却和军人一样极具勇气愿意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老百姓,远远不止蔓蔓一个。君爷很快地,将蔓蔓列入了群体印象中,没有留下单独的一个印记。 在蔓蔓的心里面,沿途所遇的军人,一个个都是很英勇很值得她敬佩,君爷一样没有给她留下最特别的印象。 蔓蔓双手拉着披在身上的毛毯,夜色一点一点地降落,目送他操纵的橡皮艇消失在尽头,只是抽抽鼻子。夏季的天气,因为洪水的蔓延到了夜晚却是散发起了寒意。若不是当时有个中年妇女陪着自己,她真担心自己能不能挺得过这个夜晚。 好在搜救部队是不分昼夜,也或许是君爷在无意识中仅凭血缘关系的牵连,记得她所在的地点,如遇其它前来增援的搜救艇时立马报了她的位置。蔓蔓就此得救。 与蔓蔓一块解困的妇女,焦急地要找回被君爷先一步救走的小孩,后听说那两小孩应该都在临时医疗救治点,和蔓蔓一齐赶着往那方向走。 那妇女走的急,蔓蔓一路历经艰辛,脚上的运动鞋早已湿透了,两只脚不仅是磨破皮,而且穿着鞋子好像铅一般的重。她又没有办法脱掉鞋子在满是砂石的路面上行走。逐渐的,她无奈与前面赶路的妇女拉开了一段距离。 走了大半夜的夜路后,见日光慢慢在山头那边升起,像是在阴暗中总算见着了一道曙光。 蔓蔓拿手掩着耳朵上被风吹起来的刘海,突然听见好像有脚步声。她乍一惊,先是以为是鬼。疾跑几步后,找到个地方暂且躲起来。 别看她斯斯文文柔柔弱弱,却绝对是个临危不乱心思慎密的女孩。知道这世上不会有鬼,那么,会不会遭人抢劫?有人想趁火打劫?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身无分文,但不代表没有价值,女孩子在外需要比男孩更警醒一些,谨防被人劫色。 一个人,穿着绿色的军装,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他的步伐迈的很快,但同时可以看出他心里的焦躁和疲惫。 蔓蔓睁大了眼,很记得这个人的侧脸。是那个年轻的连长,他救了他们这批过来实践却遭遇洪水的学生,把他们连队乘坐的大卡车让给了他们学生和百姓逃命,为此他好像和连队里的另一个军官起了争执。 她好像记得,他们部队的兵叫他为蒋连长。他姓蒋。 蒋衍埋着头,肚里窝着团火,一个劲地往前冲。他捏着拳头,是想赶紧找到个指挥所禀明情况。他心里焦躁,焦躁连队里那群突然和他走散了的兄弟。现在,不知道那个得逞了的姓柳的,会带着他的连队做出什么样的事。 蔓蔓从大石头后面站了起来,感觉他完全没有发现到她,是全心全意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她愣着眨了两下眼睛,想,是不是该上去和他打个招呼,哪怕是道声谢也好。 见着他走到了前头,突然前面一条摇摇欲坠的电线杆要朝着他脑袋砸下。 “小心——”她口里都来不及叫,脚已经先动了起来,冲到他后面的瞬间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可惜,她只来得及指尖够着他衣服背后。 电线杆砸了下来,擦过他肩膀,击中他额角。紧接,他和电线杆一块栽倒在了泥土里。 夜色,在这山里头未完全退去,蒙蒙亮的日光好像层雾气,把一切罩着,更是迷迷蒙蒙的,仿佛揣着无数秘密的迷宫。 她怕他接下来被随电线杆落下来的电线击中,第一时间拽着他衣服将他往外拖,是离电线杆愈远愈好。可怜她当时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因为一天没有吃上饭了,只能将他拖出一米远是极限了。 看他额头流血,撕了衣服帮他简单包扎了下。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求救。她站起来四处找人帮忙时,见到有个人影在不远处闪过,叫了声:“同志——” 那人听到她叫声,却溜的更快,如兔子似的。 她吃一惊,心里某处突然被什么揪住了般,皮球似地紧张弹跳起来。此时日光照在了离他不远处的泥地里,正好是那条电线杆树立的地方,她看到的是什么?是好像几个来不及被雨水清刷掉的脚印。 这究竟是意外?还是纯属巧合? 她拿不住,心想,无论是谁换到她这位置上一样是一团雾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的救命恩人先救了。 过了不久,刚好有一路逃难的百姓经过,听到了她的求救声,于是帮她把伤者送到了部队的临时医疗点。 先给蒋衍看伤的是一个年纪中年的军人,身材稍微有点胖,他旁边的兵称他为王教导员。 王教导员简单地翻了下蒋衍的眼皮后,说:“伤不重,先放到一边。”说完,昏迷不醒的蒋衍就此被搁到了帐篷外头简陋的一张床板上。 蔓蔓皱着眉,心里头咯噔,总觉得他的伤没有这么简单,毕竟人到现在都没有醒。可她又不能随意去质疑人家军官的话。 她在帐篷外走来走去,很是担忧。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君爷,她认得他是开着橡皮艇救她的那个军官。于是她冲他走了过去,斗胆地说了一句话:“同志,请问你能不能帮我看个病人?” 君爷没认出她是谁,这两天两夜没有睡,他的大脑早就处于十分忙乱的状态,哪会去记得一个不起眼的人。照看伤者本来就是他的活,因此他没有拒绝她。跟她走到了蒋衍所在的地方,只是第一眼,他就看出了蒋大少的伤不轻,说:“我得帮他安排,可能会尽快让他转去医院。” “谢谢。” 可君爷连她这个谢字都没有听进耳朵里面。 蔓蔓只觉得他经过一夜过后,不知出了什么事,整个人好像又变了,变得脸容深凹,像是暴风雨前雷电交加的那一晚,令人心惊胆战的森恐。 她都不得不被他这个样子给微微惊到,退了半步。 这时,有个人朝君爷跑了过来,小心在君爷耳畔报告了声:白队来了。 君爷的唇角有力缓慢地向上一勾,唇角下的阴影明显,唇间蹦出个字:“好。” 蔓蔓看着他行动如风,冲一帐篷直线走了过去。此时,蔓蔓才知道,在她所在地方飘小雨的时候,另一方向昨晚是下了倾盆大雨。 转回身,只听躺在床板上的蒋衍在昏迷中喃了声:柳混蛋—— 君爷掀起帐篷门帘走进帐篷,先是看到王教导员在一旁冲白队嘀咕,白队的眉头像塌了的山打了皱褶。他果断地咳一声,打断了王教导员的嘀咕。 白队已经看见了他进来,对王教导员说:“你先去忙吧。这事我会处理的。” 王教导员好像替他们很忧愁,临走前,不忘假惺惺地拍了拍君爷的肩膀。 君爷胸头一股怒火。 白队脸色铁青,但是压得住,招手让他走近来低声说话:“子业的事究竟是怎么说?” “昨晚上,我陪他一块处理的。如果想抓子业的话,把我一块抓了好了。” “陆君!”白队此刻咬出来的声线像是磨刀似的,“我走的时候才交代过你们。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我们都是有衡量过的再做出的决定。那个孩子如果不马上动手术的话,是死路一条。” “那也可以先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在电话里面同意你们再干,好歹留下个我能帮你们背起责任的证据。要知道你们现在官小,没人罩着根本不行。” “昨晚和你联系的电话没能打通,可那个时候这孩子的出血量已经到达休克状态了。” 没能第一时间打通电话? 白队是一愣一怔之后,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抓着君爷的肩膀此时此刻加了把力气:“是不是,昨晚你和子业都遭遇到险情了?” “他的我还没问。”君爷避重就轻。 可白队从他这简单的一句话都听明白了。白队绝对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尤其是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作乱,想动他未来的妹婿,只为了他妹妹他都绝不可能服软。 “这事我来处理。但是,听好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和子业都不准在这件事上插任何动作和声音!” 姚爷坐在帐篷里,握着那只苍白瘦弱指甲里还残留着泥巴的小手,在感觉那手冰凉的时候,是用自己的两只手一块捂着,想让那只小手快点暖和起来。(未完待续) 他始终没有忘记 桑虹进来时,看到姚爷在床边坐着并且竟然给病人暖手,有些吃惊。想她早从老公老葛口里听说诸多有关这个老公师弟的故事。说是这个男人,长得一脸桃花相,风流不言而喻,为了躲避花痴女性,常常摆出一副拒绝女人以千里之外的厌恶面孔。也就是说,性格不怎么能讨得女人喜欢,反而在男人中挺有名气。 花相的姚爷其实是条汉子。 但桑虹第一眼看到姚爷时并不相信这一点,因着姚爷实在长得太妖孽了。 “姚少校?”桑虹走过去时,轻轻叫了声。 姚爷刚毕业不久升了少校,这对于同期毕业只能戴尉官的许多军校毕业生来说,脱颖而出。可桑虹总怀疑,这男人该不会是靠一张脸孔升的官吧。 “有热毛巾吗?”姚爷头也没抬,问她话。 桑虹有一种被他忽视了的感觉。不过这很正常,对这个超级自恋自傲的男人而言,忽略其他人是很寻常的习惯。她感到好奇的是,这个男人会对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如此呵护,是为了什么。 在转身,去给他取热毛巾时,她遇到了昨晚手术的麻醉师。 那麻醉师边整理手术资料边叽叽咕咕的,似有些埋怨的意思。桑虹知道他埋怨什么,昨晚上她作为手术室台上的助手一同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甚至在手术医生要拿刀开始的一刻,她脱了手套要求不奉陪。当场君爷脸一黑,朝她吼了让她下台。 被老公的师弟吼,被骂懦夫,她当时的面子丢得可真够大的,一瞬间眼泪都快落了下来,气怒地要命。想着之前,她答应老公帮了这个师弟不少忙,结果竟是好心没好报的。或许正因为这件事,从这刻开始她与两爷格格不入,彼此看不顺眼。 说起来,她当时不惜以自己来要挟两爷放弃,不也是看在老公面子上为他们好。这个病人送来时已经失血过多,濒临于休克状态,在这个临时医疗点,麻醉器材手术器材都不完备的情况下,做这样一个急诊手术说实话,不是拿病人的性命冒险,是拿医生自己的前程和命冒险。 更重要的是,她早听老葛说过,这两爷太优秀了,在心里嫉恨两爷的人多着呢,想找机会收拾两爷的人更多呢。只等两爷自己先出纰漏。现在,两爷露出了可以被人抓把柄的马尾,只要有点歪心思的,还不赶紧抓住。 比如说,负责这片区域管理的卫生队王教导员,据闻是君爷下连队的上司。两爷要给病人动手术的消息应该早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却迟迟没有动静。反倒是一早,据闻白队从远距离的地点一路飞车赶来。恐怕这王教导员想私下往上头参两爷一本,没想是被白队的人先截获了消息。当然,她并不知道,提前通知白队并做了这一手预防的人,正是君爷本人。 君爷早防着自己卫生队里的领导,因为白露给他的名单上都列着他们的名字。 麻醉师唠叨不了几声,突然感到身后一道冰窖似的寒意,堪比杀意。他肩头一抖,看到了在两步远站着的君爷。君爷那双冷冰冰的眼珠,直让他从脚底到头的冒寒气。 桑虹慌然别过脸。 君爷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打量完麻醉师后,冲她说:“白队让你过去一趟。” 桑虹点了头,走的飞快,或许是想逃避他这双眼睛。她老公老葛说的两个师弟不好惹,她如今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叫君爷的男人,一双眼睛像张开蜘蛛网的黑暗,只等着一些不自量力的人自己往里跳成为他的猎物。 白队帐篷外的勤务兵见她到了,马上替她掀开了门帘。 她走进里面,见着白队剥开了一包香烟纸。白队是抽烟的,但极少,只有在特别的时候。这个特别,意味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很残酷的决定的时候。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白队抬头看了下她,眼睛里没有焦距,好像压根没有当她存在。 她当然不能说不。 白队抽出香烟点了后吸了一口,动作很是舒缓,好像拉着弓弦缓慢的大提琴,优雅,令人回味无穷。 桑虹看他那张和他妹妹白露一样非常姣好的五官和气质,感觉他整个人都罩在朦朦胧胧的雾里面,加上他的身份,心里益发敬畏,静等他开口。 白队吸了两口烟后,把烟搁在简陋的烟灰缸上让它慢慢烧,拍了下大腿,和她说:“过会儿,你帮着把病人送到部队医院去。去到那里,如果问起主刀医生是谁,你就说你不知道。” 听他这话,桑虹立马明白了。白队是已经对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员都进行了洗脑。没人再会记得是姚爷给这孩子动的手术。至于这孩子怎么开的刀,白队自是会和上面的人自圆其说。 “可病人家属如果过来,问起这事——”桑虹吞了口口水,说起最致命的问题。要是这孩子记得姚爷呢。 “所以,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对这孩子做的工作。”白队的一番话已然是深思熟虑,“你陪她到医院,直到她出院为止。但是,之后不代表你和她断了联系,我要求你和她保持联系,这样,在她以后再出现什么问题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在必要的时刻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想办法帮她解决的话,可以向我求助。” 也就是说,要她长期监视这个孩子。当然,要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桑虹的心里突然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 白队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说:“不要觉得她可怜,你应该告诉她她很幸运。要不是那个医生冒着失去自己前程的危险救了她,她现在已经在天国了。如果她有半点感恩之心的话,理应知道该怎么做。你教她。” “我教她?我教她什么?”桑虹讶异地问,眉头微锁。 “如果她是为了她的救命恩人好,她必须把她遭遇的事全忘了,包括她的救命恩人。”白队说到这,突然眸光一沉,“当然,她的救命恩人,也会把她的事忘了,不会再惦记她任何一点。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桑虹对白队的安排是不能有任何抗拒的,因为白队的手里捏着的不仅是她的前程,还有她老公老葛的前程。再有,她老公老葛对白队这样的安排是十分赞成的,谁让老葛和她不一样,对这两个卓越的师弟一直打心底里喜欢和无条件支持。 她是无法喜欢上两爷种种恶劣的不讨人喜欢的脾气。白队这样安排了,她从私心里面想,这样对那受伤的小姑娘也好吧,远离那些令人憎恶的面孔。哪怕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可小姑娘能记得是谁救了她吗?恐怕不大见得,送来时不是已是休克状态了哪能有记忆。再说,他们连这个受伤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送伤者立即前往部队医院的车由白队一手安排一手监督。 她走回小姑娘躺着的帐篷时发现,那个唠叨的麻醉师完全不见了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个麻醉师是进了白队下面的某个研究所,享受高福利的同时是完全在白队和两爷的监控之下生存。而昨晚在简易帐篷里进行的这场手术现场,除了那个麻醉师和她自己,只有两爷。 做大事的人都是这样的,在一开始做的时候连善后工作都想好了。她方才恍然大悟,君爷没找其他人来帮忙,只找了那个麻醉师和她,都是有原因的。一是选择那个麻醉师是别无选择,在这医疗点里面除了这个麻醉师技术最好别无可选。二是她和她老葛亲密的关系,造就了两爷只能选择她一个,信任一问题,另一问题是他们能拿老葛来拿捏她。 桑虹后来每想起这趟经历,都会在心头打颤。她和老葛认识的人当中,确确实实,就两爷无论出身及其它,都是根正红苗的典范。是她和老葛遇到的人中最可以算是大人物的人。她和老葛只是小人物,落到大人物手里好比孙悟空落进了如来佛掌心,翻跟斗翻不出去,心里不可能不存有恐惧。 离大人物远一点,对小人物终究是好的。因此,在之后她对沈佳音的教育之中,无时不刻地向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灌输这一点。 只是有些事情,是她以及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比如,这个小姑娘早已和姚爷结下的缘分,论他人为了他们俩好怎么拆,都拆不了。 她取来了一条刚用热水烫过的热毛巾走进帐篷。姚爷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时依旧没有抬头,拿过毛巾轻轻擦着小姑娘额头上的汗。 “姚少校,你认得她?”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因为姚爷对其的关心超乎了寻常,过于诡异,昨晚上为了这个病人可是差点丢了自己前程。 “我不知道。”在她问了两声后,姚爷终于答了这句话。 “嗯?”她想任何人都和她一样肯定都听不明白他的话。 姚爷没法说的缘故是:究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昨天,在他和君爷分开各自随作战小分队对所在区域进行搜救工作时,君爷那边是在夜间飘了几点雨丝,他这边,是走在丛林密布的山路中遇到了哗啦啦的大雨。 由于路况复杂,地图不完整,再加上这里的农户都住的分散,小分队的领导找了当地人带路。 当地的村民中有一个年轻汉子自告奋勇给他们带路。在他们出发不久,后头追来一个小姑娘,自称是这汉子的侄女,奉奶奶的命令给她三叔送水和干粮。 小姑娘追上他们时,刚好由于突降大雨的缘故,再加上之前她三叔已是带了他们的部分人先走到了前面去探路,于是小姑娘没有和她三叔见到面,暂时留在他们的队伍里和一群战士一块找地方避雨。 小姑娘年纪虽小,但是对当地的地形地貌肯定比他们了解。她很快找到了一块适合大家避雨的大岩石。一群人躲在大岩石下面,听那雨声加雷声在山中如枪林弹雨轰轰轰的响。 那时候,山里面的夜黑漆漆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他能稍微辨清这个小姑娘的样子。 只见这个在山中长大的小姑娘有点像小猴子似的,干干瘦瘦的,却手脚很长,显得很灵活很精练能干的模样。当时在他旁边的战友就夸: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你今年几岁了?念书了没有?”队里有人出于好奇问这孩子。 那孩子没说话,额头长长的刘海几乎把她半张脸都盖住了,她缓缓地伸出三个指头回答问题。 没人想到她当时已是要就读高三,每个人都以为她这发育不良的身材至多是读初三。 “好像是个哑巴。”再逗了几回都没能逗到这孩子说话后,有人这么小声做出了评价。 姚爷抓下头顶淋湿的帽子拧了拧,无意识地往斜角望过去。只见那个被众人逗了没说话继而被众人冷落了的孩子,最终是自己孤独地站在角落里头。那孩子长刘海下面一双好像会闪光的眼睛,在黑暗里像是在偷看着他。 微勾起唇角,姚爷不用想都大概能猜到这孩子为什么会注意起他。谁让他长得太好看,只要是个女性都很难逃脱他的桃花陷阱。 对自己犯花痴的女性,姚爷向来是很不齿的,哪怕对方只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他冷冷的目光收回去,冲她的方向背过身。 哈秋——那孩子打了个喷嚏。 这么多解放军战士,当然不可能眼睁睁让一个孩子受寒感冒发烧。马上领导先表率,脱了自己衣服给那孩子披上。姚爷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走过来帮忙,于是伸手,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拍了下她脑袋瓜:“怎么,冷吗?” 好吧,他是疑心病很重的爷。心想这孩子的喷嚏早不打晚不打,故意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冒了出来,能不让他以为她是针对他吗? 那孩子的鼻子抽了抽,摇摇头。 对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姚爷眯起眼,心头有点咬牙切齿的,没法,他是生平最讨厌小孩子了,尤其这种好像心里有些鬼主意的孩子。他伸出的手抬起了她下巴来,道:“把嘴巴张开来我看看。” 当时他本意是帮她看喉咙里是不是扁桃体发炎,所以连说话都不肯说。 哪知她下巴被他抬起来后,嘴巴依旧闭的很紧,像条线似的。 柳长的眉微缩,他心里头是犯疑惑了:这孩子倔强成这样干什么?难道她是害怕他吗? 看在她始终是个孩子的份上,他改变为稍微温柔的方式,另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了两把,说:“你知道我们是部队里的军哥哥吧?大人应该教过你,部队里的军哥哥是最可靠的,不会欺负人的,会为了百姓好的。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话吗?” 她为什么当时始终不愿意在他面前说话,肯定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那是因为她羞涩,她不想在他面前磕巴。她更不想在他面前磕巴的时候,被其他人听了取笑,那会把她仅有的一点自尊心击的粉碎。 始终撬不开她嘴巴,姚爷心里和其他人一样,感觉耐心都被磨灭了。算了。他打开身上携带的医药包,从里面倒出两颗伤风感冒药,塞进她手心说:“吃了它,防止你发烧的。” 那两颗药,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迟疑的,塞进自己嘴巴里。 她吃药的速度,只让姚爷傻了眼睛:想这孩子,看来是他塞给她毒药的话,她都会一口吃下去的。 “我说——”姚爷开始更正心里的想法,或许这孩子不是太多鬼心思是太过单纯,“你这孩子,不能人家给你东西你就吃,要是不小心吃了人家塞的老鼠药怎么办,知道吗?” 她乌亮的眼珠瞅着他,像面镜子。 姚爷感觉脸上会被她目光烧出个洞来。这孩子的眼睛真是够鬼精灵的,好像在说:我早知道你是一个老好人,才会没有犹豫吃了你给的东西。 被个孩子说自己是好人,姚爷很害臊,羞愧。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手,不知觉地在这孩子脑袋上摸了两把。掌心磨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很柔很滑,让他突然心里头像是被撩起了什么东西似的。 大雨,终于是有了暂停的念头。 小分队立马再次开拔,要与前面探路的先锋队员汇合。他们在夜中踩着湿漉漉的地表,十分危险。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让那孩子走在了中间。姚爷走在这孩子的旁边。 刚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去握她的手,后来是怕她摔着吧,主动把她的手给握在一只手心里。他并不知道,在他做了这个动作时,她那双乌亮的眼珠是在黑暗中像摄像机一样,将他这一刻高大的背影刻在了心头里面。 她早知道他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可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愿意牵拉她的手。她这个在村里面被很多小孩子取笑磕巴的孩子的手。 走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仍未找到公路。她突然间,停住步子时,用力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他转回身问。 这时,他在的这支队伍由于走在林中被许多树木阻碍,并没有能成一字型队列行走,早已松散,后面的人超越了他们,有的走到了他们的前面,有的是在他们左右边。 林中,有鸟雀扑打翅膀的声音,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的空洞,好像一部恐怖电影的前奏。 姚爷当时是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实战,于是很快地绷紧了神经。幸运的是,他比队里的其他人包括小分队队长,都多出了一种超乎直觉的预感。 “快点离开这里!”那孩子即使不说,他同样第一时间感觉到危机的逼近,大难临头时他冲身边所有听得见的人放声大喊,“离开这里!泥石流!” 轰!崩塌的山体犹如千军万马向他们奔来。 所有人如惊慌失措的鸟儿,四处逃命。 姚爷扯住小分队队长,一齐跳过倒下的树木,逃避开山体崩塌的一刹那。在见着身边所有的树木石头被潮水一般的泥水卷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孩子呢? 那孩子本来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再怎么机灵都不可能像他们这些战士逃的动作快。 最终,他们队里一个人都没有损伤,却是在泥石流经过的旁边地域,发现了倒地不起的那个孩子。 不知是什么样的缘故,在亲眼见着她像是干枯的木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瞬间,他心头像是被刀狠狠地割了一把。 “是我的责任,如果那时候我不是只顾着我那些战友,而是会带着她一块逃的话。她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可我们却都把她抛弃了,包括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认为自己应该对一个生命负上罪责。 君爷拍着他的肩膀,清楚自己如果不帮他完成这个手术的话,或许兄弟一辈子都不能快乐地活下去。但是,他们两个没想到的是,等他们救完她这条命,白队对此作出的决定。 “白队说了,让我们都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不要再记得这个人。或许她醒来后,也不会再记得你。”君爷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他给她擦着额头上热汗的手一顿:“是吗?” “你担心什么?”君爷道,“不用再担心的。白队答应会找更好的医生把她治好。你不信其他人总能信白队吧。” 他那时候刚出茅庐,当然不能把自己说成是最好的保准能治好她。信任白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白家与他们姚家陆家的关系都很紧密,可以说是连成一体。只是,他心里头的这种依依不舍是怎么回事。 手指拂过她脸颊的轮廓,她叫什么他都不知道。白队却说,要把她忘了。她也会把他忘了。这样的话为的是谁,他很清楚。 他的眉就此揪紧。 君爷的话像是为他拂去这眉尖最后一丝犹豫,说:“子业,不要想着这样对她不公。再说,你把她执意留下的话,除了给你和她都带来纷争的危险以外,有其它好处吗?你想想,你和她之间,不也就是她救了你你救了她这样的关系,说起来其实谁也不欠谁了。” 谁也不欠谁了……真是个堂皇的借口。 “嗯。” 君爷听他沉重地哼出这样一声,心里清楚他反而是一辈子都把这事和她都惦记上了。 或许,今后他会遵循白队的意见不再找她了解她的情况,但是要他把这事完全当做没有存在过,对他姚子业这个真汉子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他心里面某处,或许一直存在着这样一个场景,哪一天怎么遇回这个小姑娘时,他要怎么报答她。前提是,白队必须谨守与他之间的诺言,让她平安快乐地成长。因此这么多年来,他虽然始终不知道她叫做什么,她在哪里生活学习,可至少都会从白队那里得到两个字“平安”,令他安心。 君爷见他答应,挥手让人进来。 抬担架的人进来,把她抬上车,送往其它地方。他连目送她走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坐在帐篷里,手里攥着给她擦过汗的毛巾。 再后来,他帮君爷处理了罗大伟的伤势,白队却对他始终不放心,叫了他去其它地方支援,意图分散他对这事的留恋。罗大伟和蒋大少一同被接上转运病人的卡车时他并不知情。 君爷倒是在把蒋大少送上卡车前,随口问了句照顾蒋大少的那女学生。 蔓蔓当时正躲在帐篷后面,看着蒋大少被抬上车,轻轻呼出口气,完全不知道她自己的亲哥哥正在问她在哪里。紧接着,蔓蔓跟随其他老百姓转移地点。不过,在路上,中途,她遇见了一队说是部队高官的车在半路休息。 想到蒋大少差点被害的诡异场面,蔓蔓打听到,说是站在吉普车旁边的中年男人,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首领为军长。她琢磨了一番后,决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报告给最高领导知道。心思慎密的她,考虑到的是,哪怕是有人想害蒋大少的话肯定也只是底下的人,只要报告给最高领导知道,没有问题。 “这样啊——”对方很是仔细地听完她报告的情况后,像是很真诚地对她说,“首先很感谢你救了我的战友我的部下。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一定会进行仔细调查的。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也请你务必不要将这些事说给其他人知道。” 她想这领导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上满口答应。因为答应的原因,蔓蔓后来谨守口风的情况下,再听说伤者度过了危机,是潜意识下为了蒋大少好,把这事慢慢淡忘了。 蔓蔓当初是怎都想不到,这个她以为最安全的最高领导,叫做曾德容,正是一切黑幕的罪魁祸首。对蒋大少动手,不是曾德容的主意,是柳志明迫于无奈中做出来的,谁让蒋大少无意中好像洞察出了他们想对两爷动手的诡计。 姚爷遇到泥石流跟的那支小分队,不少是出自蒋大少连队里的兵,小分队队长,正是柳志明的人。 如今,早在三年前,这群害群之马一块随曾德容的落网,能抓的都抓了。 今时今刻,姚爷再牵起这双手时,不由自主地做出和九年前一样的动作,将她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用心地呵着。 桑虹在透过玻璃窗看到他这个动作,想到他刚在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再想到白队说过的话,转身和老葛说:“不知白队是什么主意?而且,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会被人知道了——”(未完待续) 答应他了 被什么人知道是个大问题。老葛想,即使是发生在君爷自家单位里面,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想对付姚家的人,早是蠢蠢欲动了吧。 有人替爷忧心,爷自个儿却不忧愁。至少,爷忧愁的看起来都不是这些。 电子病历送了过来后,一群人在会议室里研究开会。 桑虹想进去看看沈佳音,都遭到了拒绝。沈佳音的病房,除了姚爷指定的那几个人有权利以外,其他人全部不准进入。桑虹气恼,她照顾这孩子都那么多年了,人家却不信她。 老葛拉住她说:“他们这么做其实是为你好。想想,如果你进去看这孩子了,不等于和他们一个阵营的。如果中间又出了什么纠纷,牵连到你我不也不好。” 桑虹的心哪有老公的细致,听老公这一说真有点道理。郁闷中,她被老葛先拉回了家。 姚家,姚子宝将姚爷的求婚戒指揣在口袋里先带回家。本来,路上他打了通电话打算询问姚爷的意思要不要他把戒指送到医院去。姚爷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是君爷替姚爷接的。 “这样,你把戒指带回去后,不要把现在发生的事和你爸你妈提起。有什么问题,我和你哥会直接和你爸说。”君爷琢磨了番后,交代。 姚子宝不像兄弟陆欢做事只听哥的吩咐,无论什么长辈和他说话,他都会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听了君爷的话,他没说好没说不好,只道:“我明白了,陆大哥。” 君爷听到他这句答复唇角微勾,挂了电话,心里偶尔想:如果自己弟弟陆欢有姚子宝对事一半的心思就好了。应该说,陆家的血统造就了陆欢这样的个性,姚家的血统造就了姚子宝的性格。陆欢因此和兄弟姚子宝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姚子宝踏进家门时,姚夫人和姚书记都没有睡,好像在等着他们兄弟俩。两公婆这是急,因好不容易见大儿子的婚事有了曙光。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哥呢?”姚夫人冲进门的小儿子问,不见姚爷的身影有些吃惊,诧异时什么话都说出了口,“哎,我不是交代过他不能太晚送人家女孩子回去的吗?现在可好,他不是一激动怀了其它心思吧。要是来个先上车后补票的话,我和你爸到时候怎么和沈奶奶交代?” 姚子宝心里感叹自己这妈联想力太丰富太跳跃了,简直是三连跳,能跳到姚爷的孩子都出来了。 “妈,哥是你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哥什么为人你能不知道?” “我知道吗?”姚夫人效仿儿子狡辩,装傻,“你哥没错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可你和你哥自己肚子里早长满了蛔虫,我哪能知道你们肚子里蛔虫的想法。” 姚子宝不和母亲争了,反正母亲这也是一时心急说的话,无心之话。对着父亲,他倒是认认真真地说:“等会儿哥会打电话给你解释,爸。” 姚书记和小儿子交流眼神。 姚夫人着急,拉下老公的袖口:“那还不赶紧打电话问子业是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好睡觉。” “行吧,你先去睡。有什么事我扛着。”姚书记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那就是驷马难追,家里最高命令。 姚夫人被老公打发,临走时不忘盯老公一眼,要老公牢记了。 姚书记已经很久很少亲自处理家事了。自从大儿子长大后,基本,都是姚爷代他管理家里大大小小的问题。可这回大儿子自己出了事,他这个老爸必须亲自出马。 小儿子的话他刚才只听了三分,已经都听出来了。他没有找姚爷的电话,是找了干儿子的电话。 君爷在会议室里紧盯下面的人赶紧将所有资料综合起来,一边接到电话见是干爸打来的,由是走到了窗口去听。 “陆君,我听宝儿说,子业回单位了?” “是。” “佳音呢?” 姚书记问话那是一针见血,君爷躲都躲不过,承认:“她伤口发炎感染,所以被送回单位里做抗菌治疗。” 原来是这样,病了。 病了可以直说,他和老婆又不是介意这些东西的人,为什么姚子宝都支支吾吾的? “干爸。”君爷给姚书记先心里交个底,“这事可能要姚爷爷亲自出马。” “什么事?”姚书记的声音一变。 策动到他爸出马,那绝对不是小问题。 “我的意思是这样,让姚爷爷亲自去找叶老。我和子业现在手里有两张牌,一张是叶老的曾孙子叶思泉,一张是佳音。两张牌换叶老手里一张牌,我相信叶老应该不觉得自己会亏。不过这老头是个吸血鬼敲诈鬼,我怕其他人会上了他的套,只有姚爷爷亲自去讨价还价。我想会有转机。”君爷说这些关于自己和姚爷生死的问题时,声音不急不慢,以谈笑风生来形容毫不夸张。 姚书记都被他卓越的底气臣服了,一口笑着应道:“好。我和我爸说。我爸和我应该不相信那个叶老头,但是,相信你也够了,陆君。” 却听君爷淡淡地回答他:“我和子业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家里最靠得住的人。” 这孩子,真真像他小时候那样,不,自小到大都一个模样,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天。 姚书记不知怎的,是突然想起了冠上陆姓的陆家小女王。君爷最卓越的成就,应该是把下一代全都计划好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姚家里也能出来个像小女王这样的,他们姚家可以安心了。 姚老头很快从自己儿子口里得到了消息。那时候,他正好,大清早的喝着自家老太太鲜榨的豆浆,一边端着大碗喝,一边咬着根油条,听当书记的儿子说着这些事儿,先是摆出一副不爱答睬的模样。他和陆老头不同,向来认为儿孙自己能解决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不然等他们这帮老头都两眼一闭去见马克思的时候,儿孙怎么办呢? “陆君的意思是——”姚书记了解自己的老爸,说话抓重点,“这是你们上一代遗留下来的问题,由你们自己协商比较好。” 姚老头嘴巴一撇:好你个陆君,要将他军。 不过看在陆家小子是为自己孙子出头的份上,姚老头嘴里砸吧砸吧豆浆汁,说:“等你走了,我给叶老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见不见人的。” “如果他不见,你和他说,说如果是不想要两个人的命的话,可以不见。” 这是直接将叶老的军了。 姚老头斜看自己儿子一眼:“他们底气这么大,你不说他们两句?” “他们底气大不是好事吗?我说他们做什么,夸他们都来不及。”姚书记笑眯眯地说。 “哪有你这样当爸的,儿子都翘起尾巴了,你竟鼓励他们孔雀开屏,不知道树大招风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爸。”姚书记正色道,“若换做其它事,我会让他们收敛,但这次为了子业我无论如何都会豁出去的。因为我是子业他爸,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儿子错失下半辈子的幸福。” 这话,令在厨房内外进进出出的姚奶奶猛地刹住了车。 姚爷的花边新闻太多,以至于姚家两老听谁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除非是姚爷一家向他们汇报。可这么多年来,姚爷一家在这方面完全无消无息的。姚夫人急着抱孙子,姚奶奶盼这个曾孙子一样盼了好多年了。 直走到自家老头旁边,狠狠推一把:“我告诉你,这事儿你一样必须给我豁出去了!” “是,是!”姚老头天不怕地不怕,最听老婆的话。夫人发令,他听从就是。 赶了自家老头去办事,姚奶奶却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非拽着姚书记不让走,先和她说说姚爷究竟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是个挺好的姑娘。”姚书记笑着说。 “怎么个好法?你得说具体了。比如人长得怎么样?在哪里工作来着?和子业是怎么认识的?现在和子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姚奶奶一串问题数下来,如火车那般长,最后像是记起什么,说,“对了,上回在菜市场遇到你们院子里那个八婆的,说子业是找了个幼儿园老师——”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姚书记在这点上必须更正老人家落伍的信息。 “不过几个星期前,落伍了?”姚奶奶听完儿子这话是大惊,拍拍自个儿的腿说起了儿子,“人家都说子业风流,我一概不信。可你现在说他不到几个星期换女朋友,这不是比换衣服还快吗?” “妈——”李老师的话说来话长,姚书记一下也不知道和母亲怎么解释,长话短说道,“你不用想外面怎么传子业的坏话,归之孩子是我们自己家的,我们自己家的孩子我们自己不了解吗?” “是,是。” “子业是被人甩的,那个幼儿园老师比子业先结婚了。” “噢——”原来受伤的是自己孙子,老人家安心了。 “还有,这回子业找的这个,我和他妈都很满意。” “话说你和他妈挑吗?”姚家两老向来不会管到孙子的头上去,管好自己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孙子归儿子儿媳管,他们只负责监督。 “我和他妈只一个准则,要喜欢子业对我们子业时刻放在心头上的。其它的,通通不是问题。” 姚奶奶一边首肯儿子的话,一边叹:“现在这样的女孩不好找了。哪有这么傻的?老公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说真的,我和你老婆都办不到呢。你说你和你老婆不挑,我看是最挑了。看来子业的婚事能拖到现在,都得怨你们俩公婆太挑。” 姚书记笑而不语:反正现在儿子找到了。 “嗯。既然你们俩要当公公婆婆都满意了,我和你爸不用过问了。最主要的是子业满意就行。”姚奶奶这话算是代姚老头一并赞同了沈佳音进姚家的门做喜欢,站起来时,记起最重要的,“可你还没说呢,她姓啥名啥?” “姓沈,叫沈佳音。” 沈这个姓,让姚奶奶猛地跳了下眼皮。近来儿子可能不知道,在他们老一代圈子里,到处都在传叶老除了庄如玉外新近喜欢上了另一个孩子,说是个姓沈的。 姚老头在去和叶老谈判之前,当然是要先和儿子都打听清楚了。沈佳音之所以能成为两爷的另一个筹码,正是押中叶老对沈佳音格外的喜欢。 这叶老头真是够奇怪的。 想当年说叶老头突然喜欢上个年轻画家叫庄如玉,但是这庄如玉确实长得如花似玉,水仙似的美女,加上一手画笔令人爱不释手,别说叶老头喜欢,其他爱才的长辈一样极少有不喜欢上庄如玉的。犹如倔强的林老夫人,输给庄如玉低不下这个脸,却同时心里对庄如玉是十分喜爱的。因此没有人会说早年丧偶的叶老喜欢上庄如玉是由于孤独寂寞,想老牛吃嫩草。等叶老把庄如玉配给了自己的孙子叶长问后,这些谣言更是不翼而飞。 这回,叶老喜欢上沈佳音,却是令众人有大跌眼镜的感受。 一这沈佳音据说是个军人,一个普通的女军人,军衔不过为中校。而且听说家境很平凡。二据闻这姓沈的孩子有个大毛病——磕巴。 没人能摸到叶老喜欢上沈佳音这孩子的原因。因为在旁人眼里,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姚老头为此倒是想起上回和陆老头下棋的时候议论起这事时,陆老头说的话:我看,七号当年能喜欢上庄如玉,恐怕不是我们所想的那回事呢。 别人叫叶老为叶老。他们这批人私底下称呼叶老都是七号。七号是叶老的代号,同时是叶老在政界军界的象征。就像谁都知道美国总统是美国一号那样。 去见叶老比较麻烦,要坐车,要经过重重保卫,进到国家机器运转的中心。好在叶老的人接到他电话后,好像早已知道他肯定会打这通电话,很快地代叶老答复了他,派车接他过来。一路过关卡十分顺畅。 到了叶老的大院时,他遇到了叶家两个小孩,叶老的两个长曾孙子,叶家双胞胎,他记得是叫做叶思泉和叶思臣。 两个孩子看来是按时到曾祖父这里接受长辈的教育,一并在叶老的书房前面站着等候。 叶家的家风很严,严到什么地步在这里可见一斑。本来这叶思泉是有病的,但照样只能在走廊里静候等话,没有半点优待政策。 见到他,两个孩子都很有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姚爷爷好。” “好,好。你们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叶思臣单独答,因自己兄长不爱说话。 “你们太爷爷呢?” “在里头。”说着,叶思臣又帮着他掀开门口挂的蓝色厚麻布织成的门帘。 比起叶思泉看起来有些冷漠也不知是不是病的缘故,这个叶思臣真的是既温柔又礼貌,少见的乖巧讨好的孩子。姚老头想,一边冲叶思臣眯眯笑了笑,迈开步子走进了叶老的书房。 叶老的书房,像民国时代的格调,书橱四壁,全是古色古香的檀木,阵阵书香伴着檀木香,沁入心脾。然厚重的颜色无不是给书房中染上一种沉甸的气氛。于是,角落里摆放的一只鹦鹉架子,恰如其分地给阴沉的格局里带来了一抹曙光,同时是声明了主人的特性。 一只油嘴滑舌的鹦鹉。 不了解叶老的人,都只以为这老头说话沉闷,做事中规中矩,前后犹豫不决,没啥创意的人。 姚老头并不这么想。在他和陆老头心里,这七号从来就是喜欢玩两面派的人物。孙悟空之所以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肯定是不了解如来佛两面派的本性。你看如来佛一面声称爱民如子,体恤贫民疾苦,一方面倒也从不忘力撑玉皇大帝这样的统治阶级。 “你好,你好,姚家老爷!” 见着客人进来,架子上的鹦鹉跳着两只小脚丫叫道。这只可爱的宝贝被叶老养的很好,肚子肥肥胖胖的,羽毛花色艳丽,犹如彩虹。 “叫什么老爷,我又不是老爷!”姚老头嘴巴一撇,与鹦鹉斗起嘴。 “是,是。”那鹦鹉还听得懂人话,回答他说,“姚同志好。” “哎呀。”姚老头服了,和叶老说,“你家这宝贝,和你那曾孙子一样乖。” “看中我哪个孙辈了?”叶老端着茶碗儿,眼皮没抬下,让姚老头随意坐。 姚老头没客气,径直在他面前的一把老檀木太师椅上坐下,坐下来后拍拍扶手,赞道:“好木材!” “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这屋里样样好着呢,东西好,人也好。” 样样好三个字,是突然触动了叶老心头的那根弦。想起上回自己问那孩子,姚爷哪点好了,那孩子只说了三个字“样样好”。 心里头很不爽的一股气,想着都是被眼前这老头的孙子给惹的,叶老面色阴沉沉的,把那茶碗儿往桌面上一搁,哼道:“为你孙子来求情?” “求情倒还不至于。”姚老头笑道。 “求情不至于,跑我这里来,是要和我摊牌?”叶老一样一笑,咧开了姚老头一样一排整齐漂亮没有衰老的牙齿。 “哎呦。这事让我怎么说呢。”姚老头在椅子上像被虱子咬到扭了扭身体,一阵抽搐后,骤然拍了下腿,低了声音说,“我孙子让我转话给你,他现在手里两张牌换你一张牌,说什么都是你有益他吃亏。” 叶老拉了嘴角:“他吃亏的生意,会求着我做?” “他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嘭”!叶老拍下扶手,震得站在门口的叶家双胞胎兄弟都缩起了身子。从来,没人敢惹他们爷爷的。 “他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之前故意和我作对?” “他哪里是和您作对了。您想想,那孩子心里都系着他一个。他如果照你意思把这孩子弃之不管,恐怕到时候伤心的是那孩子。您到时不是要陪着这孩子伤心?”姚老头一路笑着说话,耐心十足。 叶老心里头很清楚他这些话都没有错,可这心里是气得牙痒痒的,想这样被人抓到软肋反过来要挟他的人,至今为止,也唯有姚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就不怕,我对这个孩子一样会弃之不顾?”叶老冷声说,“论起来,比起把你家孙子的前程毁了,牺牲掉这孩子一条命倒也很值得。” 姚老头脸颊的肌肉抽了抽,依然陪着笑脸,道:“那就全凭您老的一念之差了。” “怎么说?” “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呢,还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两方好别人都不好呢。”姚老头说,“如果您真心喜欢这孩子,让她高兴,你高兴,将来她会感激你对你更好。老了的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底下的孩子孝顺吗?再说了,哪怕你把我孙子前程毁了,我有其他孙辈不止他一个。他前程毁了的话命留着,那孩子照样能和他在一块儿。” 这最后一句让叶老嘴角狠抽。那是,说来说去,那死心眼的傻孩子都是要和他在一块的。他要的,可不是因为这样再次把她推到他那里去。 姚爷说的没错,这笔交易他没吃亏,但是,同时是别无选择。 “你孙子,不是个好人!”叶老终于忍无可忍,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姚爷会拿她对自己的死心塌地当杀手锏。只要是个正直的汉子,都不会耍这样的阴招。 拿自己女人的痴心当挡箭牌,算什么男子汉?! 姚老头代孙子很淡定地回答他:“彼此彼此。” 自己孙子是很阴狠,是很赖皮,耍赖,但是,自己孙子是聪明绝顶的,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赖个皮,能护的自己周全,只有自己周全了能护她一辈子。姚爷心里头这笔账算的很清楚明白。自己一点都不亏。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老对沈佳音真是上了心的。 叶老松口了:“我有条件,让这孩子上我这里的门,不能阻止我和这孩子亲近。你们姚家少点小动作。” 他们姚家本来就没意思要沈佳音拒绝他,所以叶老这条件姚老头不需任何斟酌可以一口答应。其实,姚老头心里纳闷的是,眼见这叶老对沈佳音那傻孩子,真是益发上心了。什么原因呢? “小叔——”门外,叶家双胞胎突然叫道。 叶长问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哎,长问来了。”姚老头说。 叶长问道:“姚爷爷好。” 姚老头想他们祖孙有话说就此告别,反正大事已经办完了。只要有了叶老的承诺在,叶老自有法子帮他们把这事处理得稳稳妥妥的。 叶长问待客人走了,走近自己爷爷身边问:“您答应他了?柳志明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这边帮他把他家孙子以前闯的祸收拾妥了,柳志明那边我们照样保,不能让那些家伙以为他们可以无法无天。” 听爷爷这话,叶长问显得若有所思的。 叶老没空和他再详细解释这里面的道理,急着问:“那孩子病的严重吗?” 叶长问一惊,同时很快掩盖住脸上的惊诧,沉着道:“在用抗生素,只要找到合适的抗生素,应该很快能退烧。” “哎,那就好——”叶老叹了这声后,道,“那个傻孩子,当真是上辈子欠了姚家那小子的。” 叶长问心里却想:姚爷恐怕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挂了药水到了第二天下午,沈佳音醒了。 见到她醒,所有人松了口气。姚爷摸着她额头,唤道:“佳音——” 她迅速地爬起身来,晃晃脑子,能想到的,就是最后她在游乐场抱了一束红玫瑰,后来她是睡着了吗?她脸蛋一垮,想自己怎么总在他面前出丑。 “你刚退烧,那么急坐起来做什么?”姚爷这时候像老大妈,不高兴地一边念叨,一边给她肩头披衣服。 “首,首长——”她吃惊,吃惊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和在游乐场时穿的一模一样没换过,而且头发凌乱,一向光滑的下巴好像长出了胡茬。 一向以出色外表为傲自恋的姚爷,竟然邋遢了。 指尖捏了捏略感粗糙的下巴,柳眉微挑:“我现在变丑了,你嫌弃我了?” “首,首长,现在和以前一样,一样好看。” 这孩子,说话真是傻气还是机灵过头呢。按普通人会有的回答,也应该是不管你是不是变丑了我一样喜欢。她倒好,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 恼得他指尖往她额头轻轻一点:“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那,那是,我不介意的话,首,首长一样会介意——” 这孩子出乎意料很了解他自恋的本质。 姚爷投降,摸起了她的脸,比起他的外貌,当然有更重要的事,说:“告诉我,记得多少?” “记,记得,坐过山车——” “然后呢?” “游乐园,游乐园的工作人员,那只熊,很好,送,送了我一束红玫瑰。” 这傻孩子真以为是游乐园免费送她鲜花。 姚爷苦逼。 “但,但是,我后来,后来想,不知道,不知道首长是不是,是不是事先付了鲜花的钱。” 好在这个孩子是节俭成性的,懂得在账目不对时往回推,最终推出这鲜花是他送的。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鲜花吗?”姚爷问这话时,感觉自己又在诱拐幼童了。 傻孩子在一刻默后,道:“不,不知道。首,首长记错了,记错了节日?” 靠! 姚爷终于无法忍了:“沈中校,你是认为我会在哪个节日送你鲜花?六一儿童节吗?” “三,三八妇女节。” 为什么这孩子不会想到是情人节? 姚爷全身无力,想自己和她前面那条交接的路口好像距离很远。这孩子的神经,令他不知怎么形容。毕竟,这孩子在九年前,看他第一眼都很有感觉。难道,是九年后他真心老了? “首,首长送我花,我,我很,很高兴。”傻孩子当然最舍不得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连忙补充上一句。 “嗯。然后呢?” “然,然后——”傻孩子努力地想,“很,很高兴。” “高兴到发烧了都不出声!”姚爷真是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心口里满是心疼地说,“你能不能这么傻,沈中校?!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会心疼你的!” 她慌忙低下头,很愧疚:“对,对不起,我,我当时以为,很快,很快回家。” “行了。这事也有我一半责任。”早就该想到这孩子一根筋的,拐弯抹角的话她一点都听不懂。事不宜迟,他握起她的手,要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完,于是往自己口袋里摸戒指盒时,手指伸进两边口袋摸了老半天是空空如也。 “首,首长,丢,丢钱包了?”傻孩子看他好像因为找不到东西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替他紧张说。 “沈佳音!”姚爷濒临崩溃,这傻孩子以为他抓她的手要塞给她钱吗。 她被他惊得一乍一乍的。 不管了,随手先拿出了一个钥匙扣,学起了蒋大少,先赖皮把人套住要紧,捉起她的无名指往上头一套,道:“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这话,让贴在门板上窃听的数人崩溃了。 “我以为最少是个钻石戒指!”方敏为小兔子强烈地抱屈。 严雅静同样用力愤怒地点头:“想拿个钥匙扣就把我妹子骗回家,他以为他是哪根葱!” “钥匙扣,好像尺寸和手指头不符吧。”高大帅说了句中肯的。 君爷想到了最实际的,忙打个电话通知宝儿把戒指送过来。 不过,最令众人不爽的是,这姚爷说的是哪门子的求婚词。什么叫做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他以为他在买卖兔子吗?”方敏愈想愈气。 不管怎样,姚爷的霸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姚爷向来可是标榜着温柔绅士体贴公平。 君爷想,还是自己的妹妹说的对:傲娇犬,再怎么装都是傲娇犬。 所以姻缘这事,真是一个愿打愿挨。至少有人听了姚爷这话很幸福很高兴,有人就喜欢男人对自己霸道。 “首,首长——” “怎么,不答应?!”某爷的脸虎视眈眈,她胆敢不答应? “不。可,可我,我本来不就是,不就是首长,首长的人了吗?” 姚爷这回,真的崩溃了:“沈佳音,你不会以为我给你戴这东西是拴狗绳吧?” “挂,挂首长,首长的车钥匙,门,门钥匙——” 傻孩子的聪明只有傻孩子自己最懂,挂了他的车钥匙门钥匙,不就代表他都是她的了吗? 姚爷撕心肺裂地捏起她的脸颊,想想,捏脸不解气,还是捏起下巴吻最解气。结果,在他要碰上她的唇时,她突然说:“首,首长的话,我,我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她乌亮的双目,粗糙的口气掩盖不住的焦躁。 “首,首长说,不,不会离开我——”(未完待续) 男人间的决斗 这傻丫头变聪明了!居然能清楚地记得他这句话。那么,是否意味她已经得知他都记起来的事呢。 在把她的头搂进自己怀里一刻时,说:“很好,只要记住我说的这句话就行了。” 以往种种都不重要,因为他们现在站在的是这一点,他们要面对的是今后而绝不是以往。 耳朵靠在他胸口上,听得见他的心跳,和自己专注到耳朵尖的心跳。感觉他的心跳像起重机一样,她的像小兔子一样。可是没有关系,她的心跳慢慢地会被他的心跳所盖住,然后,与他的一齐跳动着。 他不知道,她其实最喜欢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她知道,他能让她安心。 像奶奶一样。 想了会儿,这最后一句话还是不能被他知道了。 姚子宝把戒指送来时,当哥的姚爷接过弟弟特意送来的戒指,却只是往自己兜里一揣,说:“晚了。” 早是在半路听高大帅绘声绘色地描绘他哥怎么向他嫂子求婚的场面,姚子宝听到大哥说的这句话后,呵呵,呵呵,干巴巴笑两声,代父母问道:“哥,那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等报告批下来。”姚爷转转手表计划进程,“应该很快吧。” 姚子宝又问:“需要我和爸妈做什么吗?” “当然要。”本质上姚爷是个很懒的人,“整个婚礼怎么弄,让妈弄吧。” 婚礼嘛,不就是作秀给人家看,娱乐下长辈。既然意义在此,让长辈自己安排最好不过。他和她,当甩手掌柜,乐得清闲,有时间享受二人世界要紧。 姚子宝都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哥了:是聪明过头,还是愚蠢至极? 姚爷接着让弟弟去给他订车票,这个要紧,结婚之前,要去沈家本家正式提亲。姚子宝答应了马上代大哥去办,这走到单位的门口,见着一个年轻男人和单位的哨岗争执不休。 “你不让我进去是吧?那我就在这里等。我不信那姓姚的能一辈子呆在这里面不出来?”那男人长相斯文,戴着金丝眼镜,嗓门却好像五四运动的学生义愤填膺。 姚子宝听着他声音耳熟,面相眼熟,为此多瞧两眼后惊慌失措:这男人,不就是上回他在小区门口见过的那位,送他嫂子回家的那位? 汪大洋突然执着地来找姚爷是为何事? 说起来,之前姚爷告诉他,他要和姚爷的部下交往必须上交身份证明资料,让部队领导审批,才有和沈佳音谈恋爱的资格。汪大洋一怒之下,想着我按你爷说的程序把手续都办齐全了,看你爷怎么阻止我?看你爷怎么原形毕露,露出可耻的原貌? 凭着这股倔强的傲劲,IT男这段日子是没有来缠沈佳音了,而是攒足劲头去办理姚爷说的各种手续。因此可见,姚爷是比这单纯的IT男可耻多了。也应该说,这IT男只知道按部就班,不知道时间除了就是金钱其实就是恋爱,稍微在谈恋爱这方面过于正直了点,愚忠了点。 姚子宝在旁边,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赶紧先打电话给大哥报信。 “哥,不好了。” “嗯?车票没订着?这样,那我让高大帅去想想办法。”姚爷压根不会想到,这前脚他刚把佳人搂进怀里,后脚有情敌的火苗已经烧到了他家门口。 “哥!”姚子宝火燎火急,眼见这IT男的脾气挺大耐力挺强,好像打不死的小强,是带了报纸铺在地上打起了禅坐准备和姚爷死磕,“你走到窗口,看单位的门口。” “我看门口做什么?”姚爷纳闷,“怎么,你在门口看到什么了?看到谁了?美女吗?你哥现在对任何美女都没兴趣。” “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弟弟说的好像自家院子起火的口气,姚爷只好走到可以眺望到门口的窗口,拉开玻璃窗,望下去。 汪大洋拍打着铺在地上的报纸,屁股往上一蹲,如和尚一样打起禅来。 这一幕映入姚爷有着狙击手精准视力的眸中。姚爷的手掌心一用力,势头是要一把捏死小强。 “哥,你都看见了吧?”姚子宝从下面都能窥到上头哥的影子。 秋风徐徐。姚爷在窗帘里若隐若现的影子,犹如黑暗骑士,冒着锋利的刀矛寒气。 所以姚子宝这话问的是废话。 为了避免被大哥的怒火株连,姚子宝聪明地没等大哥回答,马上挂了电话,截了辆车快速离开战场。以他预计,这场战火应该会十分迅速地燃烧起来。只见他哥和IT男都已经燃了起来了。 “姚爷,看到美人了吗?”高大帅纯粹凑趣,过来找爷侃话见爷站在那里不动,像是被什么迷住似的。 “美女?你他妈的是要被你嫂子揍吗?”如今已经标榜了名草有主的姚爷,很不客气地亮了身份,刮任何敢质疑他这身份的人一顿。 高大帅一愣,想:这世上的男人,大概也只有姚爷一个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被一个女人占有了吧。 “不是美女,那是?”高大帅不敢和爷顶嘴,不,主要是不敢得罪未来嫂子,因为眼看这姚爷得的是比妻管严更严重的病症,这嫂子不得了。他伸着脖子在姚爷身边往底下瞧,一眼瞧中了在门口禅坐的IT男。 “哎呦。”他叫道,“这是哪里来的修行者呢?五台山上下来的?” “你怎么不问问他到我们这里打坐做什么?” “能,能做什么?”高大帅被爷这有意的反问惊到,莫非这IT男真与爷有关,小小声说,“难道他是来骗财?骗色?” 高大帅这马屁拍的,确实是高出许多平常人一等。 姚爷一搭他肩膀,说:“实话告诉你,他是准备来抢你嫂子的,你做我兄弟的,该怎么做?” 这不是把打发情敌的烫手山芋扔给他吗?爷,你怎可以赖皮成这样?那是你情敌,你情敌不是该你自己消灭吗? 高大帅拉出老长的苦瓜脸,道:“可你想想,如果我代替月亮把他消灭了,你怎么在嫂子面前表心志耍威风呢?嫂子会不会感到你不太有诚意?” 本要偷懒一把的姚爷,摸了把下巴颌,想着马屁精这话有点道理,瞥一眼高大帅:“你这小子真没用,自己没这个本事代替月亮消灭他,结果尽说废话。” “是,是。”高大帅连连答是,眼看爷心里有意自己出马了,他不答是的话,不就是蠢蛋了嘛。 “好吧。我下去会会他。”说着,准备亲自去收拾情敌的姚爷,走下楼前不忘嘱咐他两句,“找人,看着你嫂子。我和你嫂子的感情,压根不需要我在你嫂子面前装模作样逞威风,只是这家伙实在碍我眼睛,不亲自收拾我心里不痛快。” 知道爷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高大帅更是连忙答对。对,一切都是爷的话对。 单位门口站岗的哨兵,忽然见领导现身,整齐肃立敬礼:“姚科!” 姚爷身上敞开衣扣的西装外套迎风飘扬,那股姿态,那股风流,那股韵味,无不都是领导的顶级派头。只让底下的人看瞎了眼,让人无不生出敬畏之心来。 汪大洋噎了口唾沫,在看姚爷看瞎眼的同时,忙揉揉眼睛戴上眼镜爬起来,面对姚爷时,已恢复了那副打不死的小强形态。IT男很相信热血漫画里的主人公,小人物才能成英雄。现在的战况是,他是挑战者,姚爷是BOSS。打游戏的话,肯定是玩游戏的人最终会打赢BOSS。所以IT男的底气很足,不畏惧一切强势,包括姚爷。 姚爷看着他效仿起白天鹅昂首挺胸,心里头骂靠,这种人,真是生平他第一次遇着,从没见过蠢成这样的。也正是因为这IT男够蠢,令他身为男子汉的热血一块燃了起来,因此没有真正地看低这个IT男。 高大帅在旁看着,微微吃惊。姚爷看起来真的是想和这IT男正面一战。按理说,姚爷真的不需吹灰之力,可以马上让IT男滚蛋并永远消失在他们的眼界里。 “怎么说?”姚爷懒懒地问情敌。 “我报告都打好了,而且送到了你们部队管理人员这一块的科室,他们现在已经答应给我批了条子,允许我和沈姑娘正式建立恋爱关系。”边有模有样地说,汪大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有部队印章的条子。 高大帅见着那花花绿绿一叠盖了印章的文件,震惊地和哨岗一块张大了口:这男人,真不是普通的忠蠢啊! 姚爷嘎,咬口牙齿,想: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对小不点动心,平心而论,这IT男也不坏,应该会是个对女人很忠诚的男人,值得女人托付终身。可这好男人IT男错就错在,敢和他抢女人! “我要见沈姑娘。”IT男正式提出要求。 姚爷看都没看他手里那堆形同废纸的印章纸,虽然那都是他骗他去办的,说:“你见她做什么?” “我现在得到你们部队批准了,可以和沈姑娘建立恋爱关系了,你也不能阻止我!”打不死的小强向姚爷重重地重申这最后一点。 被对方这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姚爷抱起双手,益发慵懒地扫量他:“不好意思,我现在更有名义可以阻止你见她了。” “什么名义?上司吗?对,你是她上司,可我已经取得你们部队的同意书了,按照规定,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碍我和她见面?”IT男充分显现按部就班的程序精神,冲姚爷拍打着盖了一堆印章的纸条。 真可怜!高大帅和哨岗无不替这被姚爷耍的团团转的男人,在心里抹一把泪。所以说得罪爷没有好处的。敢和爷对抗的男人是血本无归的。 “我的名义是,我已经要成为她的合法丈夫了。”姚爷面对激动的五四运动学生,面不改色,“所以你这些文件都已经过期了。我和她的结婚报告已经递交了上去。” 在IT男一退两退三退,两条腿差点软下来的刹那,高大帅同情地欲扶他一把。这打不死的小强果然耐力坚挺,居然在濒死的那一刻坚强地挺了回来,面对姚爷继续昂首挺胸,先是一顿宛如雷风暴雨的臭骂:“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口口声声说是她的上司,然后借口上司的名义接近她,你还敢狡辩你是正人君子?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一个风流公子爷,一个勾引女人无数的痞子!你践踏了不知道多少纯洁少女的心,然后又骗了她的心,你不是人,是畜生!” 这IT男真不得了,报复起来时,是把无数看过的剧本小说里的男人设定都灌到姚爷一人身上了。 姚爷自认口才很强悍,此时此刻,不也得被这IT男一顿骂骂得有点晕头转向。不管怎么说,他的确之前是骗了这个男人。 姚爷是个真情汉子,竟然情敌是值得他敬佩的一个人物,他也爽快地表示:“既然你不愿意服输,我们正面决斗吧。” “决斗?!”正符合IT男的热血本性,一把掀开西装上的排扣,“好,是男人就该决斗,而不是搞小人诡计。” 这男人,能在这世上活到现在,真是奇葩。姚爷和高大帅对对眼神。高大帅继而贴到爷耳边,问:“爷,你想和他决斗什么?” 姚爷对这个问题没有认真想过。不过,以他爷的本事,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项目都强过IT男。哪怕是在IT这一项目上。唯有一个他没有把握的——厨艺。 汪大洋见他们两个窃窃私语,哼一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拿我的强项来和你比。男人决斗就该公平。” 这么说,IT男不会和他比IT项目。 姚爷挑挑眉,欣然接受挑战:“那好,你说比什么我奉陪就是。” 爷会怕你比什么吗?反正连你专业你都说不比了,爷还会怕你? 汪大洋扶了扶眼镜,却是先亮起拿手的看家本事正儿八经地分析起来:“我相信,能配得上沈姑娘的男人,肯定是以优为胜。而现在社会上对好男人的标准,同样是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出厅堂的事,你我专业各有所长,比这个没意义。相反,比厨房,对我们两个绝对是公平起见的。没有几个男人能进得了厨房,不是吗?” 这会儿高大帅的口张大起来能吞进颗鸭蛋:这IT男莫非来之前,已经把姚爷的底都摸清楚了吗?不然,怎么能一句话击中姚爷的软肋? 姚爷的心头顿是掀起千尺巨浪。好男人的标准是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仔细评分的话,那他岂不是只得了五十分,连六十分的及格线都达不到。这对自恋的他而言绝对没法接受。 “你确定要比这个?”姚爷的脸一沉。 “是!”IT男全力赴战。据他的云计算资料显示,这世界上十全十美的男人是不存在的。姚爷在其它方面这般优秀,肯定有哪个缺陷。厨艺,世上会厨艺的男人是女人的一半左右。姚爷定也逃不了这个陷阱。 打不死的小强之所以耐打,肯定有它强悍的理由。 姚爷阴冷地“呵呵”喉咙里笑两声,到这里他必须承认,他似乎有些小看这个IT男了。不过对他姚爷来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死亡的战场都经历过了,会怕厨艺? 靠! 不就是糖和盐不要弄错就行了吗? 好,我全部菜不要放糖,只放盐,还能错得了? IT男怎知道姚爷的算盘。听姚爷提出做什么菜并且食材作料都各自决定时,一口答应。至于裁判,公平起见,两人约定,在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那人不穿军装并且答应他们的邀请,就可以作为裁判。 过了大约五分钟时间,从姚爷的单位里走出一名女士,没穿军装,穿着一条黑色连衣秋裙,手提包包,也没有开车,直接走到门口。在看到他们几个男的都不知怎的傻立在门口时,抛过来一对笑晏晏的眼,眼中的黑色固有的揣着不怀好意的本色。 这人,即是和姚爷作对已久的严魔女,可是IT男不知情。 看见严魔女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并且擦过他们身边。姚爷不得不心里埋怨:是不是今天自己的运气有些背有些黑。 汪大洋压根不知道她是谁,只看出姚爷对这女的脸色不大好看,只要稍微有点聪明的,都是会像他一样马上拦住严魔女,并提出裁判邀请。 不用说,严雅静一听说自己能有踩扁姚爷的机会,在心里都乐翻了,满口应承。同时,瞥向姚爷的眼神甚是不满:看你怎么拿一个钥匙扣拐骗了我妹子? “这样吧,我家里有个独立的厨房,你们不用去找其它地方了。比赛场地订在我那里,也方便监督。”严雅静提议。 有人免费提供场地,汪大洋没有意见。姚爷心头一琢磨,同样没反对。比赛双方各自准备食材,事不宜迟,时间定在今天晚上。 沈佳音挂完吊瓶,见是严雅静来接她回家休养。严雅静帮她换上衣服时,看她眼神像是左右四顾找什么人,心里哼哼,说:“找你首长?” “是——”傻孩子小心地答,知道严姐姐和首长因着吃饭问题矛盾已久。 “你家首长没空!”严魔女气哼哼地说,尤其是想到等姚爷把这孩子娶回家后,她以后这美好的家里三餐上哪里找,所以,确实要先狠狠刮姚爷一顿。让姚爷替这孩子好好做顿饭给她吃。 只可惜,姚爷厨艺不好属于姚爷这个号称完美无缺男的污点,姚爷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知道。因此连严魔女都不知道爷的秘密。不然聪明如她,死活都不会接这个活的。 高大帅比较有同情心,在得知她要当姚爷的裁判时,想到为了缓和与她之前因小不点意外造成没能履行承诺的紧张关系,偷偷去和君爷为她讨了两片胃药帮她备着。 在得知姚爷没空是因为要在严姐姐家做饭时,傻孩子有些忧心,为自己的胃忧心,说:“那,那我,我留在,留在这里,过,过一夜?” 严雅静不知内里一时是想不到那个理由的,只以为她一片痴心是为了等姚爷,拉起她说:“你不是要和他在一起吗?让他做顿饭给你吃,也应该的。现在男女公平,哪能一辈子就你做饭给他吃?” 问题是,如果他做饭会毒死她呢?傻孩子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当然更情愿一辈子自己做饭给他吃。 “我,我没关系的。”不会做饭是姚爷的污点,是姚爷的自尊,傻孩子不能直接向严雅静泄露这个机密。 这孩子够傻的。严雅静更是不容分说,硬把她拉回家,同时为了说服她,道:“你到时候关在自己房间里,他也不知道,行了吧?” 说起来,严魔女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姚爷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比厨艺呢? 想了解这点并不难,高大帅开车送她们回去时,偷偷和严魔女透露情报。 原来这IT男是姚爷的情敌! 真是天助我也。严魔女两只眼睛笑成两条弯弯的月亮。 同时间,姚爷开了车,揣上了君爷,前往菜市场备货。 等君爷知道他是为了和情敌比厨艺时,浓眉微是一皱,说他:“你这仗毫无胜算。” 不是他有意贬低自己兄弟,是自己兄弟那个厨艺可以说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恐怕,世界上没有比他兄弟在这方面更天生残缺的了。 姚爷倒是挺乐观的,说:“说不定他比我更差呢。你看他整天玩电脑,能有精力煮饭做菜吗?” “你不知道现在很多宅男为了提高自己生活质量,也开始学会自己下厨了吗?” 姚爷猛地一个急刹车,有些害怕:“真的?” 那个IT男的评分会超过自己?姚爷没法接受! 哎——君爷长长吐口气:“你拉我做什么?我即使帮你挑了最好的食材,如果你不会做,不是一样会输?” “你教我几样最简单的!”姚爷冲君爷这个厨神急,“你不是在厨房里独一无二的吗?干妈和囡囡都要对你甘拜下风,你就不能为我想出个主意?” 姚爷这个马屁拍到准头了。君爷最在意和自己的妹妹比,现在姚爷都说他比妹妹的厨艺强,洋洋得意起来:“那好吧。我帮你选一些最简单的。你要是给我做砸了的话,我建议你一辈子都不要碰厨房了。因为朽木不可雕。” 我哪里会是朽木了?姚爷在心里嘀咕。 沈佳音在严雅静家里,想到他会来,虽然他只是来为严雅静做饭,心里都很紧张,在自己房间里拼命收拾起来。怕被他看到哪怕一点不好的地方。但是,事实上,等到他上门的时候,依照和严雅静说好的,她把房门关了,只能从锁孔里头偷偷往外看。他根本都看不到她。 姚爷进门时,倒是不忘向高大帅打听她的情况,问:“找人看好你嫂子没有?” “放心吧。”高大帅答的十分爽快。嫂子现在就在这,陪着他,不是最安全的吗? 姚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脱了皮鞋换上拖鞋,和君爷一块拎了大袋小袋的食材进屋,一边依旧不忘和他说:“我告诉你,你不要把我交代的事给办砸了,等我收拾完这个IT男,我马上要回去看你嫂子的。” 这让高大帅微微有点心虚。 那头严雅静接到迷路的IT男电话问路,推了高大帅出去外面接人。 姚爷抢占先机,霸占了厨房,一路请教君爷用什么锅什么用具。接着,再三和君爷确定了哪一瓶调料瓶装的是糖后,果断把糖罐塞进一个抽屉里,眼不见为净,肯定错不了。 姚爷这些古怪的动作严雅静没有瞧见。秉持裁判公平的原则,她坐到客厅里,不看他们厨师做菜的过程,也就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菜。到时候他们匿名将自己做的菜端上桌给她尝,她打起分来才算公平。 对着厨房,沈佳音一动不动的眼珠子从钥匙孔里观望着。看着他系起围裙,真是比她还好看。可是看他把糖罐塞进抽屉,证明她的忧心没错。她的严姐姐今晚恐怕在劫难逃了。 汪大洋被高大帅带着,赶到楼上时大汗淋漓。比起君爷给姚爷方便做的普通食材,汪大洋买的食材,可都是贵上十倍不止的大物。 螃蟹,龙虾,鳗鱼…… 这IT男以为自己是要开海鲜酒楼吗? 姚爷用力瞪着他拎的那些昂贵食材。想,光是这些稀罕的食材,都能令裁判偏心吧。早知道他也——反正他不比这IT男缺钱。 君爷这个厨神,见IT男拎来这些却不为所动,讲厨艺,不是拼食材越稀有越好,更重要的是看厨师会不会做。不然,只是浪费食材。他点点姚爷的肩膀,督促他可以进行了。 双方接下来在严魔女狭窄的厨房里你争我抢,硝烟弥漫,热火朝天。 沈佳音努力地揉眼睛,实在是由于厨房的烟太密了,她想找到他的影子不容易。不过,为什么首长要和汪大洋一块在厨房里做饭给严姐姐吃呢?因为他们两个是好朋友吗?因为严姐姐今天过节日吗? 傻孩子想不懂里面的道理,但她知道的一点是,严姐姐今天过的这个节日肯定是不好过了。傻孩子看得出来,汪大洋的厨艺比起姚爷,是不分上下。 终于,折腾了两个小时后,这菜是做好了。严魔女饥肠辘辘等着充当服务生的高大帅端着两方做的菜肴上桌。 君爷捏着鼻子,从远距离看着她要吃那两盘东西就胃痛,有点后悔只给高大帅塞了两片胃药,其实该塞一瓶的。 其实,单看卖相而言,姚爷和IT男做出来的菜样看起来都不错。姚爷炒的青椒红椒,青的红的,花花绿绿,挺好看。汪大洋做的大鱼大肉,很有排场。 “那我不客气了。”严魔女摩拳擦掌,举起筷子,先夹了姚爷的,虽然她不知道那是姚爷的,只是对于想保持苗条身材的女性,姚爷这盘菜比较素。 看起来十分翠绿的青椒入口,严魔女的脸色当即从粉红跟着变成了翠绿。 哇唔!好咸!这绝对是从海底捞出来的青椒! 君爷闭了眼睛没眼看,虽然他一再提醒过兄弟不要放太多盐,可是姚爷就是不受控制,一紧张马上往锅里撒盐。 严魔女一口吐出来后,揪起高大帅的领子怒问:“这是谁做的?” 明摆是要谋财害命的菜! 高大帅忙摆手:“也得等你尝完第二盘菜再说。” 严魔女愤怒地再次举起筷子,心想,应该没有比那根青椒再糟糕的菜了,于是她大胆地狠掐了一块鱼肉往嘴里塞,为了捉那第一盘菜的凶手。 鱼肉因为塞的太急,一溜往她喉咙里咽了下去,这可好,火辣辣的滋味一路烧到她食管她胃,她周身像着了火,直奔洗手间。 “喂!”高大帅震惊地看着她反应,没想居然有人比姚爷的厨艺更恐怖。 “凶手,都是杀人凶手!”严雅静在洗手间里控诉着,“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娶老婆,你们是害老婆!” 严魔女这话,让两个在厨房里忙活了两钟头的男人愤怒了。 “我又不是想娶你,谁求你吃了?!” 严雅静一不做二不休,拉开沈佳音的房门,把小不点拎出来:“有本事,你们让她尝尝你们做的?” 额……是男人都不会让老婆吃自己做的毒菜受罪。 只是,两个男人也同时在心里小小地纠结着:如果真让她选,她会选谁的? 严雅静拎起小不点问:“佳音,你怎么说?” “我,我——”傻孩子其实很聪明的,看都不看那两份毒菜,道,“不,不吃,一个都不吃。” 两个男人的脸同时垮了,崩塌了。 严魔女正得意:“瞧吧——” 傻孩子突然打断她的话:“可,可我答应,答应过首长了,答应他,一辈子,一辈子只给他做饭。” 某爷眼睛重绽光彩。严魔女下巴掉了下来。 IT男受到了重创,急迫地跨上一步:“沈小姐,你听我说,我——” “请,请你不要说了。”傻孩子在某些时候,决断力是超比常人的。 见到她认真的表情,瞬间明白她不想他受伤的心情,汪大洋反倒没有感到哀伤,而是心头溢满了感动。曾经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他觉得值。 为了她,是个男人就该——果断地转身离去。 众人看着IT男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表情各异。最高兴的,当然属姚爷了,他这是双双赢,既赢了IT男,又赢了严魔女。走过来,果断把她拉起来,又把她拉进房间里,关上门。 于是,沈佳音瞬刻傻眼。她房间里刚收拾一半。 姚爷等关上门,也是才发现她床上撒满了她整理的衣物,包括一堆内衣。 她手忙脚乱地拿手要掩住那一堆内衣。 姚爷眨眨眼,是没想到她穿的东西都那么小。 “首,首长——”傻孩子其实对自己的A杯挺在意。 似乎瞧出她内心,走过去,把她一拉,固定在自己胸前,捏起她下巴颌,笑:“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她脸红成个番茄,同时有点微微地鼓起了脸颊。她不习惯他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单纯的孩子,他再说一句真是犯罪了。姚爷只能揉揉她头发,说:“收拾吧,刚好我要和你说,这两天车票订好后,我和你一齐去沈家拜访。” 她眨了会儿眼后,点头:“我,我打电话,打电话给奶奶。” 他笑着看她走到窗前开始打电话告诉沈家人,一边,是等她背过身去后,眸里浮现出了抹深色。九年前的事既然他都记了起来,他不得怀疑,是谁透露了信息,是谁故意引诱他们走那条危险的路。(未完待续) 到沈家 抗生素治疗一般有一个疗程,三天那是最少。不过小不点能那么快退烧,说明药到病除,药刚刚好。这里面最大的功劳除了在病床守了一天一夜的姚爷,有另一个人。 “哎,有人在?”徐美琳每次下班之前,例行是要在所有工作区域巡视一圈检查开关等安全设置。走到检验科,昨晚上都加班那肯定是灯火通明,今天病人既然退烧了,大家可以按时下班回家了。可是她走到这里一瞧,实验室里面灯是亮着的。 检验科的瞿科长见到她进来,笑道:“几十年如一日当救火队,其实陆队最该奖励的人是你。” 徐美琳见除了他有冯永卓在,更觉稀奇,问:“你们俩不下班吗?” “虽然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但是有些检验结果必须再三确认。所以我打发其他人先回去了。”瞿科长说。 那他呢?徐美琳惊讶的是冯永卓会留在这里加班免费帮检验科的忙。 冯永卓这人众所皆知的几大毛病,一是冒失,二是喜欢拖人下水,三是绝不爱管闲事,更别提说免费帮谁谁谁的忙。说他拍马屁拍不准,不如说他本人其实挺自傲,没认真想过拍谁的马屁。之前,压根没听说过冯永卓和检验科关系好到哪里去。怎么一两天时间,竟和科长打的火热了起来。 瞿科长把她一拉,走到角落里。两米远的试验台,冯永卓穿着实验人员的白大褂,戴着手套一本正经地操作,注意力是全神贯注于试验台,像是没有发现她进来。 “他是姚科派来帮你们?”徐美琳说出自己听说的,向对方求证。 “是。”瞿科长说,“姚科本意是,等每个药敏试验的结果太长,因此让临床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过来帮我们判断。冯上校这人,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武将,很冒失。这回终于让我明白为什么陆队继白队之后对他一样是很看中的。他做活,其实比女孩子更细心。” 徐美琳对这点没意见。冯永卓或许性格上有些缺陷,论业务能力是一把手。再说他真聪明。在这个聚集了许多高材生的单位里,冯永卓依然能在领导眼里鹤立鸡群,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有个问题。 “他不是不喜欢帮人忙吗?姚科要他做的活,我好像没有见过他认真到这程度的。” 瞿科长道:“你说对了。他现在做的事,已经超出了姚科吩咐的范围。” “他这是怎么了?”一个人突然做出超乎其他人想象的事,肯定引起人怀疑会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瞿科长琢磨琢磨下巴,“但是,看得出,他挺关心沈中校的。听说之前的演习中,他和沈中校曾患难过,难道是这原因?” 徐美琳想的,可没有瞿科长这般单纯。想当初,姚爷追人家李老师的时候,那个李少校据说同在暗恋人家李老师。难道姚爷真的运气那么背,喜欢的女人都会遭到其他男人抢。不止外面的男人抢,自己的人同样在暗地里喜欢。 姚爷的运气在这一点上的确是背。不然,不会到现在以自己那卓然的外貌才干,都找不到女人肯嫁他。终于有个沈佳音,在众人眼里的小傻瓜,至于小傻瓜到底是真傻假傻,各人心里没有定论。这小傻瓜愿意无条件跟从傲娇的姚爷回家,姚爷总算抱得美人归。如果连这个小傻瓜都被人抢的话……众人没法想象今后姚爷的未来。 应该,不会想抢上司的女人吧。徐美琳在心里说,边瞧瞧冯永卓专注的背影。 照理说,应该是不会的。问题在,如果明知自己不会抢,依旧很认真地为她做事情。如果换做是那个老实疙瘩的李少校做的,人家可能信几分。冯永卓,油滑的人,精明的人,可能无条件付出吗? 什么原因? 徐美琳和瞿科长暂时都想不到答案。 灯光下,只能见冯永卓额头上沾着晶莹的汗珠,一颗颗,好像珍珠。 徐美琳继而和瞿科长说:“可你们这个试验结果做了也没用啊。今天沈中校挂完瓶后,明天她和姚科一块请假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谁说没用?”瞿科长不高兴地说,“我们这是帮她未雨绸缪。必须调查出她抗药性的具体原因。她现在年纪轻,如果不给她制定以后详细的用药计划,恐怕不到她三四十岁,对她来说什么药都用不了了。” “是啊——”对专业的问题,徐美琳当然没法和他辩,不过,“可她现在都出远门了,你们不用急于一时。” 确实是不用急于一时的,只要按部就班,正常上班时间来弄,肯定都来得及。瞿科长耸耸肩膀,表示不是他急,他只是被人拉着舍命陪君子。至于拉他的人不用说,就是那个正站在试验台边做实验的男人。 这时候冯永卓怕是再也忍受不了他们两人背着他嘀咕个没完没了,出声道:“实验室里能安静点吗?” 徐美琳闭上嘴,马上走了出去。 瞿科长一并陪她出去躲躲。 冯永卓看一眼他们两个出去的背影,自个儿嘴角一勾,似有若无地叹气:别说他们不了解,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那是上司的女人,他再明白不过。兄弟的女人不能抢。可他心里始终对她,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自从在那晚烧烤会以后。高大帅他们以为他那时候是在看她那双美丽的双腿,却不知道他其实看的是她的眼睛。 那一晚她的眼睛不仅美,而且,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早上,京城的雾霭笼罩着天安门的上空。 严雅静在小不点出门之前,非要给她戴上个口罩,嘱咐说:“PM。5比细菌可怕。” 沈佳音不会和可爱的严姐姐辩论,戴着防毒口罩拉着行李箱走出门口。大行李箱里,装的大半不是她的衣服,而是预备回去后送给老家亲戚和孩子们的礼物。 回一次老家,自从她到京城学习生活以后,对她来说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京城里的生活步调一直很快,除了工作,她几乎无暇去顾及其它事情。 想家吗? 想。 想奶奶,想家乡的山山水水,大城市再好,都不像家,有泥土的味道。泥土的芳香意味两个字“亲切”。 刚走到楼梯口,一个小伙子迎面爬上楼梯,俨然是来接她的,笑盈盈和她说:“嫂子,箱子重,我来拿吧。” 站在门口的严雅静一听,叫道:“哎呦,这么快向你嫂子献殷勤了?都没入门呢,就嫂子嫂子叫的,比你哥嘴巴还甜。” 被大哥部下调侃的姚子宝,处惊不乱,这种事他从小体会多了,指尖捏一捏纤巧的无框眼镜架,冲严雅静微抿唇角,一抹高空中云朵的清美微笑浮现在唇边春天般的小酒窝。 严雅静嘴角狠抽一把:这姚爷的弟弟居然比姚爷更妖精。 姚爷笑起来如妖孽,这小伙子笑起来如仙女,再说比姚爷年轻,更是杀人无数。想当初,这姚子宝不就只长了满脸疙瘩像极了某钟楼怪人,任谁都想不到,如今脱胎换骨之后的宝儿,会比姚爷纤细,比姚爷更唇红齿白。当然,想超姚爷那种杀无赦的风情万种不可能,但是,绝对是杀人更不见血的那种。 阴狠小人! 算是严雅静识相,眼看情况不妙,立马闭了自己的嘴巴。 看严雅静转身入门把门关上,沈佳音眨眨眼:没想到有严姐姐会怕的人。 严魔女这不叫怕,叫聪明。 姚子宝又笑了笑,想:在哥哥底下的人,一个个都这么有趣的。但最有趣的,要算他这个未来的嫂子吧。能把他大哥底下一群怪人都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他不敬仰都不行。 “嫂子,下去吧,我哥和车都在下面等着了。” 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嫂子,又想到他是首长的弟弟,是未来的小叔。沈佳音很是紧张,“哎”“哎”,慌忙应着。 叔嫂两个从楼梯走下来。 去火车站的吉普车停靠在楼梯口,负责驾车的高大帅趴在窗口上看花花草草。姚爷是和君爷并肩站在一块,似乎在商量些什么。 “就宝儿陪你们去?”君爷问。 “嗯。”姚爷答。 “让高大帅陪你们一块去,有个照应也好。”君爷果断地说。 姚爷眉一挑:“你保准他和我们去了不会给我惹事?” 高大帅听到这话委屈地揉揉眼睛,知道爷这话是针对上回演习中他没有替爷保护好小不点的缘故。 “让他跟着去吧。”君爷为高大帅说起了话,“你想,到了那里,可都是人家的地盘。你想找政府部门帮忙,恐怕要逃上多少里路的山路才能办到。” “买车票来得及吗?” “我买了我自己的。”高大帅连忙插进来说。 姚爷哪会不知道他的鬼心思,这家伙只有在有热闹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因为要看热闹。 “行吧,来回车费生活费你自己打点,没的报销。”姚爷说完这话,朝楼梯口去接人。 高大帅摘下自己帽子甩着风,嘴巴微瘪,好像很委屈。 君爷凑近他,偷偷说了两句:“有什么事,不用过问他,直接打电话给我。” 抬头看了君爷一眼,高大帅眼睛一眯,比了个OK的手势。 姚子宝将行李拎到后车厢扔上去后,接到了母亲打来询问的电话,道:“妈,我和哥接了嫂子,刚要去火车站。” “还没走?”姚夫人在电话里火燎火急的,“刚好,你赶紧帮我拉开你哥的行李箱看看。我给他行李箱里面塞了一些给老人家的东西,看有没有被他当垃圾扔了出来?” “妈,哥怎么可能扔掉礼物?”姚子宝取笑姚夫人是多虑症。可当他把姚爷的行李箱拉链拉开后发现,翻来翻去,不见有母亲塞的任何东西,满箱子只有姚爷的个人用品。 “看吧!我就说,为了塞他自己那件拉风的大衣,肯定是把我要送给老人家的大棉袄扔了!”姚夫人气得要死,想自己怎么就生了个妖孽儿子。其实,她该自己想想,儿子这个自恋症都是她小时候给惯养出来的。 虽然在姚爷的行李箱里找不到姚夫人说的东西,可是姚子宝之后发现多了个行李袋。这会儿把行李袋拉链一拉,里面除了塞姚夫人准备送给沈奶奶讨沈奶奶欢心的东西以外,杂七杂八的,另外一些东西看来也是要送给沈家人的礼物。 听小儿子一说,姚夫人心里安了。 所以说做母亲的愈老愈唠叨,连大儿子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都不信。姚子宝拾掇好后车厢的行李,走到后车座,姚爷先劈头问他:“妈打电话给你了?” “嗯——” “她东西没丢吧?” “哥,妈傻,但是你要相信我不傻。” 好弟弟。姚爷摸摸弟弟早已长高的脑袋瓜,紧接一句打发走人:“你去副驾座坐着。后面我要和你嫂子单独呆着。” 姚子宝不用大哥叮嘱,也不会做这个电灯泡。他打开前车门跳上副驾座。 高大帅同情他说:“是不是感觉像只猫被你哥抛弃了?” “没有。”姚子宝实事求是,“本来,就不是很受宠的猫。今后,猫饲料会更好,怎么比,都是比以前好。” 姚家最缺的是陆家那样的大厨。沈佳音的来到,无疑会被姚家上上下下捧成宝。 话是这么说,两个单身男人坐在前座,想到一对情侣在后车座唧唧喔喔的,无不浑身粘腻。 如果姚爷知道前面两人龌龊的想法,必得气死。其实,没有比他们更加单纯的情侣了。 一路上,姚爷至多的动作,只是把她的手拿起来捂着放进自己大口袋里。 两人的说话呢:“首,首长,吃,吃早餐了吗?” “吃了。你呢?” “吃,吃了。” “吃了什么?” “豆,豆浆,馒头。” “外面买的?” “不,豆浆,豆浆自己榨的。” “好喝吗?” 高大帅于是对姚子宝说:“你哥和你嫂子是没经过ABC直接奔到Z。” “怎么说?”姚子宝问。 “你看他们连谈情说爱都不用,直接讨论怎么过日子。” “现在男女不是都这样吗?” “他们这不叫实际。他们这叫做——”高大帅后面三个字怕被爷扁,压低了音量,“过家家。” 姚子宝“噗”,赶忙拿拳头抵住嘴巴。高大帅这一说真形象,他哥居然是这么纯的,纯到像小孩子。说到外头传姚爷风流的人耳朵里,肯定个个都不信。 姚爷没顾得上前头的人怎么笑话自己,只觉得握着她的手头脚冒汗,热汗,血液加速,心跳很快。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其实他不想直奔到Z,只想快点奔到C。可是,想到还必须过沈奶奶和沈家那一关,他冷静了下来。 坐上火车,到达沈家老家的时候,由于火车晚点,天色已晚。 沈家是个村,离设立火车站的小县城,有一段路要走。考虑到最后,姚爷带着众人在小县城的旅馆过夜。 沈佳音没有告诉奶奶自己已经到了,怕老人家心急夜里赶着到县城来找她。 沈奶奶,沈家一家,就此都不知道沈佳音和姚爷来了。不,沈佳音在电话里,由于姚爷的叮嘱,并没有告诉沈奶奶姚爷会跟着她来。沈奶奶只以为孙女回来是刚好部队给放假探亲。 沈家的人,对于沈佳音回来没回来,基本都是不冷不热的。现在村里改造了宅基地后,大部分都住上了几层楼高的小楼房,不差。再有,村里不止沈佳音一个孩子考上了大学。有的村里走出去的孩子自己创业,办起了公司,当起了大老板,自己开车回来,那叫做一个拉风。相比之下,沈佳音前头两次回来探亲,不也就是个兵,穿着兵的衣服,带回来说是给大家的礼物,谁不知道当兵的穷,所以,根本是比不上那些当大老板的。 沈家人想拿沈佳音炫耀说光宗耀祖不可能,因而对沈佳音不就变成不冷不热的态度。沈奶奶对此心里是挺气的,在她眼里,没有比她孙女更好的。沈佳音能继承她老头子的军人事业,并且干的比她老头子强,这不就是最好的光宗耀祖了吗?钱,钱能做啥东西?钱,钱能换来一枚军人的荣誉勋章吗? 可在沈家人眼里,沈佳音最大的毛病“磕巴”只要一天没有好,别提光宗耀祖,不会走在街上都被村里小孩子笑话他们沈家,谢天谢地了。 沈奶奶那老房子冬天有些冷。她大女儿沈毛安,就此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住,顺道让母亲般她带带小孩。沈奶奶帮大女儿将冬天的被子都拿出来铺到床上。沈毛安借机问起母亲:“妈,听说佳音打电话给你说要来?” “是啊。我这不是大前天已经和你说了吗?”沈奶奶说。 “我是听你说,可她一直没到,不就再问问。”沈毛安对于母亲太疼这大孙女,心里说完全不介意有点假。 “那你现在问了是想怎么样?”自己女儿什么心思沈奶奶会不知道? “那个,既然佳音是沈家的孩子,回来探亲肯定是要住沈家的房子。可妈你那老宅年久失修,到了冬天冷得像冰窖一样。二哥那房子好,新的。三哥那房子没有改建,差了点。” 说来说去这不就是要把那孩子往其它地方赶。沈奶奶火起来,将手头的被子甩了,说:“毛安,亏你这话能说得出口!那孩子不是你亲侄女吗?你不是她亲大姑吗?” 沈毛安撑撑笑脸:“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拒绝过那孩子了?我话里意思你没听明白吗?她终究是沈家的孩子。我一个女人家的,想帮她忙肯定是帮不上的。她应该和二哥三哥他们亲近,二哥三哥终究是男人,能帮佳音撑起一片天。” 沈奶奶一口气在心头里堵着。沈毛安这句话说到她心头的痛处。女儿出息,儿子却一个都不出息。沈佳音若是靠她二叔三叔,早挂了。也因此,沈奶奶在媳妇面前一直都很气短。偏偏大女儿拿这个事来说。 “妈?”沈毛安见老人家脸色不对,凑过去问。 “算了!”沈奶奶是个骨头硬的,知道女儿情愿孝顺她也绝不会想照顾兄弟家的孩子,从沈佳音小就是这样,但是她和那孩子不是一路自己挺过来了吗,老人家一个白眼给大女儿,“毛安,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我和佳音到底是住自己那老房子舒服。明儿,我就回老家去。你心肠好,也不要怪我没法帮你带孩子。” 沈毛安看着老人一怒之下冲出门口的背影,自己心里也不爽,一股气坐到没有铺好的床上。她六岁的女儿走过来,对她说:“妈妈,是佳音姐姐要回来了吗?” “嗯。怎么?” “她会到我们家住吗?” 沈毛安把女儿脸蛋一捏,笑着保证:“她不会来我们家住。” 岂知六岁的女儿小脸蛋却是垮了下来,很是沮丧地说:“是吗?” 沈毛安一愣,震惊:“怎么?你想佳音到我们家住?” 或许知道妈妈不喜欢佳音,小女孩没有敢答是,默默地跑了出去。 沈毛安顿觉这事有点诡异。后来听说,她那二嫂,号称铁算盘精打细算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居然有意想接沈佳音到自己家里住。 沈佳音不知道自己未到老家之前,老家已是好像暗流汹涌了。住在小县城的旅馆里。高大帅办理住房手续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订了两个房,一个分给了她和姚爷住。 行李姚子宝帮他们俩拎到了客房里。等看到客房中间只摆着一张大床时,他惊讶地跑出去找高大帅。高大帅把他脖子一搂,神神秘秘地说:“小弟弟,你这就不懂了。男女之间不擦点火,怎么行呢?” 姚子宝脖子被他掐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高大帅踹了他屁股进他们自己的客房,一边给姚爷发了条短信:爷,兄弟都帮你打点妥了,谢谢二字不用说了。是兄弟该做的份。 姚爷收到这条短信时,正好和弟弟刚才那会儿一样,瞪着双眼看着客房中间唯一的那张大床,一瞬间,火速冲出去要把那个自作主张还洋洋得意的高大帅大卸八块。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进门的人。 “首,首长?”沈佳音是走在他后面进门,没想他刚进门要出去,迎头给撞上,额头一下撞到有些七荤八素地冒星星。 姚爷见挡都来不及了,只好对她说:“你等等,我让人去换房。” “换,换房?房间,房间不好吗?”说着,她擦过他身边一探究竟。怎么说,他到她老家是客,有问题也该是她出面解决。 走到客房里,她巡视一圈,没发现卫生间漏水,没发现电视机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着她拉开抽屉一个个仔细检查卫生情况,脑子一会儿半会儿当机了,连应该跑出去找服务生换房的事都忘了。 这孩子,脑子认真的方向果然和常人不大一样。一般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伟人吧。 姚爷自叹不如地拂拂额角:想自己向来是阅女无数号称女性杀手,可屡屡都败在这孩子手下了。 “首,首长,你,头疼吗?” 姚爷走过去,到她跟前,揉揉她额头的刘海:“不头疼。” “那我去给你倒水喝。”傻孩子习惯性以他的勤务兵为标榜。 一手将她拉住,低声喝道:“你敢?坐着,我去给你倒水喝。” 她一屁股被他按坐在床上,脑袋转晕了:世上有上司为部下服务的事吗? 姚爷拿了个干净的被子烫过一趟热水后,倒了杯水,给她端了过去。 她接过水的时候,浑身别扭,道:“首长倒水给我了,我给首长倒水吧。” “我自己会给自己倒!沈佳音,我又不是残废。” “我也,我也不是残废。” 终是知道口头和她辩自己要吃亏,姚爷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脱鞋子。 “首,首长要洗澡吗?” “嗯。”姚爷随口应道。他是爱干净。 “我,我给你放热水。”说着,她匆匆搁了杯子进浴室里试探水温。 等放好水走出来时,看见他却是平躺在了大床上闭目养神。 这是她第二次看他睡觉的样子。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旁边的一张被子,轻轻地覆盖在他身上。一边轻手轻脚做这些动作,一边她看他好像熟睡后放松下来的脸,眯眯眼,唇角忍不住地微笑。 旅馆柜台,不知什么时候,小旅馆的老板到了,找到那个通风报信的服务生,问:“人呢?” “在上面的客房里。” “确定是沈佳音吗?” “肯定没错。咱们村里不就一个磕巴的,化成灰我都记得。” 因此这个小老板和服务生,都是沈家那个村的人。 “奇怪了。上回她三婶和她奶奶不是刚去北京探过她吗?没听说她有男人了啊。”小老板诧异道。 村子小,谁家发生什么事都能成大新闻。何况沈佳音这么一个磕巴的,谁娶了她肯定都是要遭人议论的。不过,造就小老板和服务生最终决定向沈佳音二婶通风报信的原因是,服务生说:“虽然以前,沈奶奶一直说自己孙女了不起,可我们都知道她嫁不出去。但现在不同了,她带来的这男人,看起来很不一样,看得出比那个当大公司老板的唐向东要风光。” “是吗?!”(未完待续) 心跳的夜晚 本来只是想装着在床上躺一下,让她看到,然后意识到问题在哪里。没想,自己真是睡着了。 睁开眼之前,姚爷一直在想,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呢。想那会儿自己在更衣室睡觉也是,本来怎么都睡不着的。她给他盖了张被子后他反倒睡着了,而且差点睡过头闹出笑话。 难道她有特异功能,能把他催眠了? 自己终是要栽在这个小傻瓜手里,明明自己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怎么就栽给了一个小傻瓜?上天俨然有意是派她来收拾他这只妖孽的。 输了本该是令人感觉心头很不痛快的一件事,可他没有,心里很舒服很舒坦,缓缓的风吹着心湖,前所未有的宁静。好像到了西藏圣地看着最原始的湖泊山林,一切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让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世界第一眼时将她映入眼帘里,心头那种感觉,应该和亚当见到夏娃的感觉一样。 傻丫头,在做什么呢? 都回老家了,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瞒着他是把办公用的IPAD都带在行李包里。这会儿拿出来搁在小旅馆的床头桌上,搬了张椅子,配了个键盘。啪嗒啪嗒,灵巧的十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偶尔那好像蜜蜂的指尖在屏幕上划。 傻丫头的画技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圆的能画成多角的,直线变成曲线。非要较真地评价,那就是出生几月大婴儿的画作。歪歪斜斜,扭扭曲曲,丑不拉几,四不像的样子,仔细看的话,却都是知道里面画的是什么的,因为画的东西是再纯粹不过的,没有任何污染的——技术。 姚爷妖孽的美睐惺忪地一眯:天才与白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沈佳音在把手中的报告完成到一段落,心口的气略一松,双手伸展想伸个懒腰的时候,终于才发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好久好久了。 眼角,惊讶,忐忑地瞅过去。 他侧身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完美的身材在被单下面若隐若现,乌黑的富有光泽的刘海若黑色的羽毛斜飞过额头,落下一缕,贵族般的优雅,盖着那半只眼睛。承受着神爱宠的美睐,瞳仁在黄色灯泡的映照下好像镀上了层金黄色的光环,彰显的是——危险。 心尖被他瞳仁锁住的刹那,猛地像拨高的弦丝抖了抖:猎物,此刻哪怕再无知的人都知道已经成为他的猎物。 她在光影中似是瑟抖了下的肩膀落入他眼里。完美的唇角微微一勾,极富诱惑,伸出的手指是在她脸蛋上轻轻地一捏,笑:“那么喜欢工作?” “首,首长——”感觉他的手划在自己脸上像羽毛爱抚一般,撩着人的心尖,她屏住呼吸,“我,我工作,工作没做完。” “我有让你说休假都必须赶班吗?” 怎么办?上司把责任踢回她头上。 在她绞尽脑汁想答案的时候,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问:“几点了?”边说边自己转动手腕的表针,见是夜晚十一点? “嗯。”时间是全世界统一的标准,她不能否认。 看来自己是睡了有两三个钟头了。姚爷看回她努力工作的IPAD,突然一个奇思妙想闪过自己的脑海。 这孩子,该不会是假装努力工作,以便来遗忘今晚要和他睡同一张床的现实? 很有可能。这一想,他眉角的笑直笑到了眼底:原来这孩子并不是不在意,是在和他演戏。 “既然都这么晚了,早该吹熄灯号了。沈中校,收拾收拾,睡觉。” “可,可首长不是,不是要洗澡吗?” 这孩子这是耍缓兵之计。姚爷心里笃定,好,等我洗完澡看你有什么话说。对于超级自恋的他来说,洗个澡再上床,在自己女人面前维持最完美形象是必要的。 看他进了浴室,沈佳音手忙脚乱收拾好桌上的办公用具。接着,打开旅馆的橱柜,抱出床备用的被子,铺到了地上。 姚爷洗完澡,套上旅馆配套的浴袍,只在腰间简单地系了条带子。走出来时,见她立在床头桌边,怎么看怎么不对。后来想起,对比自己身上穿的浴袍,她是穿的整整齐齐的,军装军裤,好像随时待命出发的兵。看着他是一愣怔,问:“沈中校,你晚上是打算去哪里出征?” 听出他言外的调侃之意,她红着脸解释:“明,明天,要回家了。我,我每次回家,习惯,习惯穿军装回去,奶奶,奶奶喜欢我,喜欢我穿军装。”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难道你晚上穿这个睡觉?” “脱,脱了衬衣里面有件长袖衣,下面,下面军裤里面是,是中裤。” 这不就是那些当兵的在宿舍里为了随时准备出发时夜晚睡觉的穿着打扮吗。 姚爷想着哪里不对劲,等他绕过床尾,看到旁边她在地上铺的一床床褥时,终于明白到她是早就想好怎么做了。或者说,她脑海里可能揣的那个念头把他瞬间惹恼了。 “沈中校!你在地上铺这个是干吗?!”他狠瞪着她,故意说,“你这是要让我打地铺吗?” 听说是她要他打地铺,她吓的连忙摇头:“首,首长睡,睡床上,兵,兵睡下面。” 果然是这样! 他一只手拎起她后领子,拎到自己眼前,最好再凑近点。 急促温暖的呼吸吹到她眼皮上,她眼皮直眨。 这孩子欠教育,他今晚必须好好教育!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沈中校,嗯?” “首,首长——” “屁你的首长!”怒意焦躁浴火三重缠身之下,姚爷完全的口不择言了,“你以为我和你到你老家来是为了出任务?出什么任务?你给我说清楚!” 她果然老半天答不上话来。 “沈中校,你这是耍着我玩吗?不是出任务,你打什么地铺!” “我,我打电话问,问过柜台了,说,说今晚住满了,没,没房间换。” 到底这丫头其实一点都不是傻的。 姚爷微怔之后,拎着她后领子的手蓦地一松。 她规规矩矩地站着。 姚爷这时发话了,冲她挥挥手:“你睡床上,我睡地铺。” “不,不行——”她连连摇手。 他用力瞪着她:“那你想怎么样?让你睡地铺我还是男人吗?再说你病刚好再给感冒发烧了,我有脸见你奶奶吗?” 沈奶奶若是心疼起孙女,认为他不能照顾好她孙女,不把孙女许给他了,他绝对是最吃亏的那个! 她口唇间犹豫着,像是要继续说话。 他甩了地上的被子,唇角一勾:“那这样好了,晚上我们一块睡床上,谁也不欠谁。” 他这话本意是让她放弃,故意给说的。 眉头几乎只是小小地揪一揪,像是考虑,很快的,她下巴却是点了下来:“嗯。” 这让他手里抓起来的被子哗,全落地上了。太过震惊,他转过头来,两眼愈加用力地瞪着她。 他是不介意从A直接奔C。哪个正常的男人都巴不得快点到C。他不例外。只是,这丫头轻易的答应,反倒给他焦躁的心头猛地浇了盆水。 “沈佳音。你傻的吗?”他开始重新教育,这孩子必须更用力地教育,“婚前和男人呆同一间房已经就不对了。和男人再睡同一张床?你奶奶不说你,我都要说你了!” “可,可那时在演习,演习中,我,我不是睡,睡在首长旁边吗?” 是,演习的时候,出于保护的原则,出于一点男人的小私心,他肯定是要把她安排在自己休息的地方旁边。可那是演习。但说起来演习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不同。 是,他是绝不会在婚前碰她的,这是出于尊重她和爱她。既然如此,躺在床上,划条三八线在中间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丫头到底是比他聪明。 姚爷嘎,咬了牙,道:“行吧,中间拿个枕头隔着。” “不,不用——” “怎么不用?”他再次掉过头来瞪她。 “没,没有,多余的枕头了。” 这小旅馆太抠门了吧! “睡觉,睡觉!”他手一挥,不和她争了,怎么争都会输给她。 高大帅说对了,他这是和她过家家来着。 躺上床前偷偷回头,看她脱了外面的军装,露出的果然还是军装内装,姚爷有翻白眼的冲动。再低头看自己那不三不四的浴袍,让人联想翩飞的浴袍,与纯净的军装一比,简直是无地自容。好在他为了在沈奶奶面前耍威风带了军装套装来。没法,跟着她一样,拿行李袋里的军装换上。 哎,这幅样子,如果明天早上被高大帅看见的话,八成又得被取笑了。所以他才对君爷说无论如何都不想带那家伙过来。 他风流倜傥勾女无数的姚爷,什么时候沦落到和女人过家家的地步了。 换完衣服出来,见她已是躺在床上。她全身裹着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毛毛虫。在他眼里却终于有点像女人家的矜持。这足以说明在她心里面仍旧知道他是个男人。这点令他满意了。 他往她床边的空位一躺,拧了床头的灯。 一开始,他真心是睡不着的。想着伸手的距离就能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性的躯体,任哪个正常的男人都会睡不着的。他只好想起了一开始进部队时教官教的数绵羊。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约数到好像七八百只的时候,困意爬上了他眼皮。 夜里,房间黑黑暗暗的,安安静静的,连外面的风都被窗帘严实地盖住。所以,他哪怕一点动静落入到她耳朵里,都是格外的清晰,不可思议,好像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的呼吸从焦躁逐渐地变为绵长。 他睡着了。 但她睡不着。她很想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可就是睡不着。她的双脚不知觉地在被坑里互相磨蹭着取暖。 她是很小心翼翼了,以求不让他发觉,可他仍然在黑夜里猛地睁开了眼睛,道:“沈佳音,冷吗?” “不,不——” 他眉头一皱。想她病刚好,想他每次自己都要把她的手给捂着。她好像天生怕冷。而且说真的,这县里的小旅馆设施肯定比不上大城市,恐怕连城里的二星级酒店都比不上。说是中央供暖,开的暖气形同虚设。要不是他这个当兵的耐寒,盖着这床被子但房间里好比是躺在冰窟窿里面。 如果她再病了的话,想到前几天她差点吓掉他半条魂的经历。 “过来。” 听他突然说出这两个字,她怔了。 见她没动,他的双臂是伸出自己的被子转而摸进她毛毛虫的被角里,很快地摸到了她的腰肢,紧紧地搂住。不会儿,她的背像是靠上了一座热气腾腾的大火炉,巨大的暖气蒸得她脸蛋发红。 他一边摸着她手,一边把她像虾一样卷起来的身体抱得更紧,使得她冰凉的脚趾指末统统收进他囊中。 “手这么凉,敢说你不冷?”他皱着眉头说了她一句后,把她的手抓起来放到嘴口上呵一呵,这样会令她快一点暖和。 他嘴里呵出来的气,撩着她指尖,是直撩到了她心底里去,痒痒的,痒得她全身火热。她赶忙把眼睛闭上,能听见自己胸口里的心跳声好大,快震破了耳膜。 相比现在的她,他是比她更纹风不动了。 “傻丫头,让我怎么说你呢?冷,就要穿多点衣服。不过看你这个样子,肯定穿了衣服也不感到热。要多运动,但晚上怎么运动呢?”说到这里,姚爷心头一咯噔,这话不是给他自己引火上身吗,急忙转了话道,“所以,找我给你取暖没什么奇怪的。我抱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我们是那种关系了,就等那一纸证明。” 他说的话都没错,她:“嗯。” 这个“嗯”,让姚爷心头又是一咯噔。说这丫头有时候傻真是傻,他刚才那话自己说来都像是狼给自己找借口吃羊。 “睡觉吧。”他快刀斩乱麻,怕再说下去自己把持不住。 她:“嗯。” “沈佳音,你除了嗯不会其它吗?你现在又不是我的兵!”傲娇爷现在是她说什么都不满意,因为这体内的浴火热烈地燃烧着,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似的。 “那,那首长,首长要我说什么?” 他要她什么都不说。对,封住她嘴唇就好了。最少可以让他先解一下这心头之火。 他亲了她,没有亲到她嘴唇,只是亲到她耳朵上。然,只是这一亲,都让他无比满足。接着他抚摸她的手,直到她手全部暖和了,感到她轻轻的呼吸声是睡了,他的手指开始握住她细小的手腕,扣着她的手腕上的跳动,好像和自己的心一样在跳着。 早上五六点钟,服务生挨个巡房。在走到姚爷他们房间时,那服务生突然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像是窃听的动作。 姚爷对面的房门一开,走出来的二十多岁的貌美青年眼睛一眯,像是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服务生的动作。 那服务生听了很久听不出个所以然,脸上的表情道不清是沮丧是啥,回过身推着那送热水的手推车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有一米距离后,方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掉转头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球。 倚在门上的貌美青年向他扶了扶眼镜,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那服务生却像见了鬼似的,推着手推车急速奔跑,逃离现场。 高大帅从姚子宝身后伸出头问:“他为什么怕你?” “做贼心虚。”姚子宝一句成语概况,若有所思的手指捏了捏眼镜架,“可我记得我哥行李里面,并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是,你哥虽然挺潮流,但是除了拉风的衣服鞋子,一般这东西肯定没人偷的,偷了也没用。你哥的手机,我记得,好像是十年前的货吧。手表,好像是街边摊仿名牌的假货吧。” “是。”姚子宝对自己哥一些奇葩的特性摊摊手,“他说,这是因为太容易被人偷,所以一定要买冒牌货,还可以气一气那些偷东西的。” 高大帅手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这么说,那服务生是个蠢蛋。” 姚子宝不这么认为,直觉里不是。 话说,那窃听姚爷房里的服务生跑回大堂,和小老板会了面,说:“没能听到房里是什么动静。但是,确实,他们两个昨晚在一间房里睡觉了,没有见过他们出来。” “哎呀,这磕巴的沈佳音难道真找到了个大款回来了?”小老板摩擦着手掌心,想,这是大新闻,绝对是村里近十年来最大的新闻了。 “沈家人都知道了吗?” “不,她奶奶还不知道。我和她二婶有生意上的来往,今早我让个人告诉她二婶了。如果沈佳音真傍上了什么大款,她二婶如果能捷足先登,我这不是能沾上点光吗?”说着小老板冲服务生一笑,“当然,不会忘了你的。” 服务生一边感谢老板,一边说:“我好像记得她二婶是开小卖店的。” 沈佳音的二婶叫尤淑曼,村里都叫她尤二姐,不仅因为她在她自己娘家排行老二,嫁了个老公又是老二。这尤二姐在村里自几年前开了家小卖店后,生意不知怎么做的,默默地生了财,自己家建了新楼房不说,把老公欠的一屁股债也都还上了。 “别人都说她闷声发大财。村里请她去谈生意经,带领其它村民一块致富。她拒绝了,说自己是妇道人家不该抛头露面。因此村里现在一些人对她有意见,一些人又都说她好。沈家人对她的意见也都是相左的。说来说去,有财的人肯定是要招人妒忌的。”小老板说。 那年纪小的服务生回想起尤二姐的模样儿,一张脸蛋,五官挺标致的,虽然穿的不怎样,听说她一家发大财穿着却依旧是极为朴素。可以说尤二姐是天生丽质。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怎么配给那沈家的窝囊废的,谁都说不清。老一辈的人说当时尤二姐过门时,人人都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说回来,沈奶奶这三个儿子,据说都不怎样,娶的媳妇,却都听说全是一朵赛一朵的金花。沈老三老婆许秀琴一样是个标致人儿,女儿沈佳慧是村里有名的漂亮姑娘。 沈佳音的妈听说是早逝,长的什么样极少人见过。不过既然是死了的人,所谓不说死人坏话,老人家里头,夸沈佳音的妈是美女的人不少。只是可信度随着沈佳音长得像只猴子似的与沈佳慧相距甚远,谣言自攻不破。 尤二姐那天早上,刚把自家小卖店的卷门拉起了,准备铺货开档。 给她送货的小货车开到她家档口,司机是受小老板所托给她捎了口信,道:“说是电话里不方便说,也怕你老公怀疑。你们家佳音昨晚上和男人在旅馆里过夜了。” 尤二姐杏圆的眼睛瞪了瞪,道:“你说的佳慧吧?” “不,是佳音,那个磕巴的佳音。你们家,不就沈佳慧和沈佳音到年龄嫁人了吗?佳慧不磕巴,沈佳音磕巴。” 听到此尤二姐心知这消息绝对没错了。 司机看她表情惊疑不定,倒不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疑道:“难道佳音找对象有先和你们家里说了吗?” “佳音不像佳慧,向来稳当。哪怕真是和男人在旅馆过了,肯定也是领了证的。”尤二姐肯定地说。 司机对她这话都要竖起大拇指。这消息若是放给沈佳音那些唯恐不乱的姑姑或是三婶许秀琴知道,怕是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惊天动地,先把沈佳音拿到绞刑架绞了再说,更别说会去问清楚是什么来龙去脉。 “王老板让你告诉我这个,肯定是有什么好消息吧?”尤二姐镇定地问。 “嗯。听说那男人的派头,完全不输给唐向东。” 尤二姐听完这后面的话,绷紧的脸慢慢地松懈开来,到最后是完全地松了口大气,道:“我让我儿子出来帮我点货,我得先去给她奶奶报信去,不然,真是会把她奶奶给吓着。还有,有劳你们,帮我把这消息先给捂着。” “行。” 尤二姐叫了家里准备去上学的儿子出来帮她看一下档口,自己收拾下衣服,整整头发,马上往老人家住的沈毛安家走去。 沈毛安一家既是冬天秋割完不用种田了,又不做生意,睡的晚。只有沈奶奶,昨晚上被大女儿一番话给气着,一早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就回家去等她的佳音。 尤二姐来的时候,老人家给开的门。 “妈。”尤二姐在门口遇到了老人家,就此没有进沈毛安的家,是拉着老人家出了门找个地方说话。 “有话好好说,你拉着我手做什么呢?”沈奶奶不明就里,却知道这二媳妇做事绝不是无缘无故的人,心里有些担心。 尤二姐前后看了看,见没人经过会听见,回身和老人家说话:“妈,不是我老公的事。” 听说她不是要和她儿子闹离婚,沈奶奶这心就安了,问:“那是什么事?”接着她是又想起昨晚上女儿说的话,想难道是这二媳妇和女儿一样,怕是收到风声先赶来拒绝佳音,于是沈奶奶抢着说:“你不用担心,佳音回来,像以往一样,只会住我家,哪儿都不去。” 尤二姐一愣,紧接苦笑:“妈,前两次佳音回来,我家里不行时,不都一样让佳音到我家里住吗?是你说不要的。” 沈奶奶听她这一说,记起是这回事来,顿觉尴尬:“是,是,我向来都是让她回家住老房子,因为老房子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尤二姐低下音量:“妈,佳音到火车站了,可能搭上车的话,中午会回到我们村里。我这是听送货的人刚刚说的。他在县里头看到了佳音。” 原来这二媳妇是赶来和她通风报信的。沈奶奶是顾不上追究里面的细节,只是满脑子被孙女到了的巨大喜讯刺激着。 “哎,这孩子怎么搞的,出发前不和我打个招呼?到了也不给个电话?我那老房子还没收拾呢。被子什么的,都来得及晒。屋里,最少得打扫,要烧热水,要找牙刷毛巾……”沈奶奶急匆匆往屋里走,准备拎起行李马上回老宅。 尤二姐瞧老人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真心是:老人家心里头只有一个沈佳音!怪不得老人家的女儿和许秀琴等人要生意见。 沈奶奶拎了行李是往老宅赶。沈毛安听见动静冲了出来,看老人家走了,再见到是尤二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了,叫道:“二嫂,不进屋坐坐?” “不了。我跟妈回去看看用不用帮忙?”尤二姐拒绝了她,紧紧跟随老人家走出门。 沈毛安看着她的背影,顿生疑窦。 小旅馆外头,见时间差不多了,高大帅先叫好了一辆出租车预备接他们进村。姚子宝去敲他哥和大嫂的房门。 姚爷在洗漱室里刷牙,嘴里咬着牙刷开了门,见是弟弟,立马一手先捂了弟弟要叫的嘴巴,低声说:“你嫂子睡着呢。” 昨晚给累着?所以到现在都没有醒?姚子宝这会儿都不得不瞪大了眼:大哥你动作真快! 手指头敲了弟弟那颗龌龊想法的脑袋,姚爷唬着眼睛道:“去,去给你嫂子端早餐来。” 姚子宝立马去拿早餐。 姚爷甩手关了门,嘴里依然咬着牙刷,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女人抱着团被子好像是只抱着板栗的松鼠。他把牙刷往嘴里的牙齿擦了擦,边欣赏她嘴角流的一条口水。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睡觉,但是,前几次她不是病就是烧,他看着只觉担心。这一次,她不病不烧算是原形毕露了。 在床边蹲下身来,沾着点牙膏沫的指头佛向她唇角,轻轻地擦着口水痕迹。 这傻丫头是梦到什么了?吃什么那么开心? 指尖拂到她唇角时,她的小口居然张开,毫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着,可能觉得痒,舔向他指头。 嫩极了的舌尖与他指头一接触,他全身像被电击中,一动不敢动。 “哥,早餐来了!”(未完待续) 提亲 弟弟一句叫,姚爷缩回手的同时,床上本来熟睡的人好像听见了起床号,忽的坐了起来。并且动作极为迅速地一跃,跳过他身边,直冲进洗手间。 一气呵成,堪比完美的军人动作。 姚爷看回自己指头上的水渍,有点没法把刚才那个流口水像头小猪的女人联系在一块。 五分钟过后,在客房的桌子上,摆放了热腾腾刚出炉的花卷,两根油条和葱花饼,最重要的是,未来小叔亲手泡的一杯咖啡。 沈佳音面对未来小叔殷勤送的早餐,很是受宠若惊:“咖,咖啡?” “我从家里带来的咖啡豆,早上刚用带的小型手动咖啡机帮嫂子磨的。”姚子宝眼镜下和姚爷一样的美睐笑眯成条线,“嫂子,趁热尝一口。” 双手捧起咖啡,沈佳音看了看姚爷的方向:“首,首长喝什么?” 姚爷洗完脸,把毛巾随便搭在肩上,接着坐在椅子上不动,一双充满审量的眼神落在弟弟背影:弟弟这叫做什么?有了嫂子没了哥吗? 好在他要娶的老婆顾得着他要喝什么,不然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你说我哥啊。”姚子宝笑一笑,标准的指尖动作捏了捏眼镜架,“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他比较挑剔,喝咖啡要刚出炉,而且要放鲜奶。我这不先把咖啡粉都磨好了,只等高大哥帮我哥去找鲜奶。” 不会做饭的人,吃喝拉撒却能挑剔成这样。 姚爷可以想象着弟弟这话一出口后,他未来的老婆听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美睐一眯:话说他弟弟什么时候,是愈来愈像陆家二少那样喜欢插科打诨了。莫非家里多了个年轻的女性长辈后,一切都要变样。 “首,首长——”沈佳音想了想,在见着他那副眼神有些可怕时,他可能是口渴了,就此把自己手里那杯咖啡先搁回了桌上,说,“我给你先倒杯水。” “我不口渴。别听这小子说他什么亲自手磨的咖啡,我告诉你,他厨艺和我一个样,多好的咖啡豆,都能被他磨成个鬼样,至于冲泡出来的滋味,不用想。” 姚爷的反攻很是犀利,瞬间击垮想以咖啡贿赂嫂子的小叔。 姚子宝咳咳两声,松松衣领,一只手枕在脸颊上,对自个儿哥指出的事实有些无奈:“反正我咖啡里绝对没有放三聚氰胺,肯定喝不死人。” 沈佳音听到喝不死人,在大致衡量了下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的确,很苦,很涩,那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有糖,可那糖放了进去后更苦了。 姚家人的厨艺已是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见她脸蛋明显地皱巴了下,姚子宝坐不住了,站起来:“哥,嫂子,你们慢慢吃早餐。” 房门砰一声,未来小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房间里,又只剩两个人。 沈佳音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唇角,上面有点水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咖啡留下的。摸到唇角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马上将手垂了下来。 今早起床时刚好小叔进来,她先刷牙洗脸应付小叔。这会儿安静了,她才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实。她是和他一张床上过了一夜。 姚爷这时候却像是显得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走到她身边抓起一个花卷,咬着,说:“快点吃。他们应该已经叫好车了。” 她回过神来。在和他一样啃着花卷时,脸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在她头发上抚摸着。 “首,首长?” “昨晚上睡的还好吗?” 他只差接下去一句潜台词:丫头,爷昨晚的服侍感觉怎么样? “睡,睡着了,不知,不知什么时候。”她老实说。 看来不管她觉得怎么样,效果挺好。 他满意地笑一笑,说:“那以后我们都一块睡,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这话意义颇远,她立马垂下脸去。 害羞呢,这丫头。 姚爷益发心满意足,给她和自己都倒了杯水,一齐拒绝弟弟冲的那毒咖啡。 高大帅在县城里转了一周没找到鲜奶,拿了蒙牛纯牛奶回来复命,问:“你叫醒他们没有?” “醒了。”姚子宝说,接过他手里的蒙牛直接扔进垃圾桶。嫂子那个皱眉头的表情打击了他冲咖啡的自信心。算了,反正他哥宁愿喝他嫂子给倒的白开水。 “怎么?”高大帅见他这么把自己辛苦劳作得来的牛奶扔进垃圾里,心疼地摸摸胸口。 “我现在明白了。嫂子和姐姐还是有区别的,最少如果是姐姐的话,哥是不会和我抢的。”姚子宝总结出。 “这不废话吗?”高大帅一拍他肩头,“难道你还和你哥抢你嫂子?” “当然不是!”姚子宝忙澄清,“我只不过把她当姐。” “当姐是可以。”高大帅说到这,眉头冲着他一耸,露出诡笑,“是不是你刚进你哥房间时,看到什么活生生鲜艳的画面了,刺激到你了?” 怪不得他哥整天说高大帅这人脑子都是龌龊,姚子宝挥挥手:“别乱说。我进去时两人都在刷牙。” “不可能!他们两人昨天在同一间房里,同一张大床上,如果不发生擦枪走火的话——”高大帅想着昨夜自己的计划叫一箭双雕。姚爷吃没吃羊,都没关系,反正他都有借口调笑。 “我只知道,进去后能看见床边地板上铺了床褥。可能昨晚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了吧。”姚子宝边说边很赞赏自己大哥为人君子的行为,如果被他知道姚爷其实昨晚上确实和女人睡在一张床了的话。 高大帅听说姚爷打了地铺,当然是很不高兴了,受到挫折,眼见计划功亏一篑。 他们两个侃着的这会儿功夫,对面客房里头两名军人速度的人,已经速速完成早餐和出发的准备,姚爷出来叫他们俩:“还不走?” 高大帅慌忙戴了帽子出去叫车。姚子宝急忙上前帮大嫂拎行李箱。 一行人走出小旅馆大堂,将行李搁进出租车后箱时,小旅馆的服务生都走了出来帮忙。姚子宝可以认出正是早上偷窥了他哥客房的那位。 那服务生见姚子宝的目光射来,连忙躲着。 出租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个头来,见着他和沈佳音,笑着揭开了谜底:“你们不是一个村的吗?” 沈佳音真是不记得这人,因为在家乡她跟奶奶多,村里人嫌弃她和她少有亲近的,她不记得几个。可出租车司机是他们邻村的,刚好挨着,村子都小,再说是干拉客这行业,来来去去的人就这么多,都给记着了。 服务生见躲不过了,冲沈佳音笑笑,道:“佳音妹子肯定是把我忘了。我是王奶奶家里的。和沈奶奶家隔一条巷子。小时候佳音你读初一的时候,我读初三辍学了。” 原来真是她村里的人。沈佳音冲他点了点头。 那服务生见她不是很拒绝,预备卖她个人情,小声说:“今早上,我老板派人先捎口信给你二婶了,告诉你二婶说你是回来了。” 二婶?沈佳音脑海里迅速闪过尤二姐的影子。尤二姐不像许秀琴,想起来并不会让她感到厌恶。 “佳音,他是你老公吧?”那服务生的眼睛早是落在姚爷高大英俊的身影上,眼底微显些贪婪之色。 沈佳音正不知怎么答。 “是的,我是她丈夫。”姚爷一只手握住她肩膀,很正经地说。 早猜到可能这回事的服务生都瞪大了眼睛,更别提突然被这消息震得快掉眼球的出租车司机。 磕巴沈佳音,居然找到个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是体面并且很是英俊的男人。 姚爷等人见他们这反应,只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留下那发呆的服务生,出租车驶向村子里。一路上,兴奋的出租车司机把不住口了,不管车上的乘客愿意不愿意,一路地问:“佳音,你这老公从哪里来的?看起来好像是哪里的公司老板?公司有唐老板做的大吗?” 那口气,好像和沈佳音熟得像什么样似的。 沈佳音明明不认得他这个人,从没有和他说过话打过照面。既然不是熟人,沈佳音有权利完全拒绝回答,连发声都舍去。 司机看她不说话,却以为她害羞,问向了姚爷:“你是哪个城市的?听口音有点京腔,是从北京来的吗?” 姚爷漠道:“请你开好车,同志。” 好大的架势。司机不仅没有因姚爷这句批感到恼怒,反倒是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更兴奋了。恐怕不用半天时间,整个小县城都会知道某某村一个磕巴的姑娘钓了个大款回来。 尤二姐陪沈奶奶回到老宅,一块收拾着屋里。沈奶奶把被子拿出来晒时,尤二姐想起那小老板捎来的口信说不止佳音一个,和老人家说:“要多晒点被子。还有,你这里客房只有一个,我怕不够。” “怎么?不是佳音回来吗?”老人家吃惊地问。 尤二姐稍微斟酌,说:“佳音带了朋友过来。” “这样啊。”沈奶奶想,如果孙女带了两个以上的朋友回来老家,那这老宅真是住不了那么多人的。奇怪的是,怎么佳音会带朋友回来呢?这孩子,以前都没有带过人回来。而且之前佳音打给她的电话里都没有说。 “会不会搞错了?”沈奶奶又问。 “不会错的。”尤二姐咬定。 沈奶奶见她说的那么肯定,老眼一眯:“你这是有事瞒着我!” 尤二姐犹豫:“可能佳音想亲口告诉你,妈。” 沈奶奶正欲追问,一群村里人,有小孩有妇人,都是平常爱凑热闹的,跑过来给她通风报信,说:“沈奶奶,你家佳音进村了,坐着出租车,带了男人。” 不会儿,村头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老老少少,颇为壮观的场面,让坐在副驾座的高大帅一惊。 “我这没有穿军装,怎么都排队来迎接我们了?” 高大帅的笑侃并没有能松解车里面其他人的神经。 村民们虽然没有敲锣打鼓,可一个个伸长脖子都想往车内一探究竟。 “是佳音,是佳音!” “没错,是沈奶奶家里那个结巴!” “沈佳音,说话的时候,是这样的,‘我,我,我——’。”不知是哪个孩子,效仿结巴说话,学得惟妙惟肖,旁人哄堂大笑。 高大帅和姚子宝都被震住了。他们真的从没有想到过,一个结巴的人在社会里是怎么样的一个环境。也可能因为他们以前的生活里除了沈佳音都从没有遇到过结巴。 姚爷的心头被揪着。他没有办法想象她以前在这里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伸过去的手把她的肩头一搂,想把她搂进怀里安慰。低下头,却发现她脸色很平静,平静到像张白纸。他人的嘲笑对她来说,好像成为另一个世界一样。 “佳音?” “我和他们不合群,我也从不认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理睬他们呢?” 后面的潜台词“哪怕他们有一天来求我我都不会睬他们的”。 姚爷摸摸她的头发,很是骄傲:他的女人,可以绝对的傲气,绝对不是什么磕巴。 村民们的嘲笑只是一阵,待大伙儿看清楚车里面有其他人,而且一个个看来都是不同凡响的人之后,表情立马变了个大样。 “这是哪里来的人?” “对啊,怎么会愿意和个结巴在一起?” 高大帅听到后面这话怒得想一团火喷出去:结巴怎么了?和结巴在一起怎么碍着你们的眼了?老子爱跟谁一块就和谁一块。 “听司机说,那些人说话带京腔,莫非真是从城里来的?” “做生意的?” “派头比唐老板还大呢。” 一群人议论纷纷,没有个定论,大条条地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停在沈奶奶家门口。 沈奶奶在听人报信说孙女是带了男人回来时,几乎不用想,反应速度极快的,先转回了屋里拿把梳子梳头发。尤二姐对老人家这个临危不乱,都在心头里竖起大拇指。 在这个时候,许秀琴、沈毛安等人,都接到消息说佳音带男人回家了,赶得急,套着拖鞋冲沈奶奶家里奔过来。 急躁地拨开堵在巷口的人,许秀琴一马当先,冲到人们前面,看着出租车的车门打开后,先是三个很养眼的男人从前后车门下了车。 村民们一声“哇”。刚出租车驶进村时,车窗一直向上紧闭着,人们看不仔细里面人的五官。现在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至少有两个,长得那像戏台上的公子爷,美极了不说,派头一看,也是和常人很不一样。 姚爷把手递进车里面,牵住沈佳音的手。 沈毛安和自己两妹妹一块挤到了许秀琴旁边,在见到姚爷好像捧珍宝一样牵住沈佳音手的刹那,眼里齐齐不知是被什么刺到。 尤二姐走在老人家面前探路,迈出门槛看到了侄女身边的男人,一愣:这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更帅! 沈奶奶是心急着孙女是不是带了什么孙女婿给她瞧,出了门槛直接绕开尤二姐,瞧到姚爷,眨了下眼后,叫道:“姚科长,您怎么来了?” 感情奶奶只记得他是她孙女的上司,以为他这是来家访。 姚爷突然当着众人不知怎么回答老人家这话,微微动了动唇角,笑道:“奶奶,我来探你了。” “妈——”沈毛安冲的最快,冲到老人家面前,问,“你说这是哪里的科长?” “不要没礼貌!”沈奶奶一句话冲女儿斥道,紧接隆重介绍姚爷说,“这位是佳音的领导,要叫首长。” 听完沈奶奶这解释,村民们面面相觑,挤眉弄眼的:原来沈佳音是受到上司领导的检查,带领导过来家访的。 也是,像姚爷这样标致的贵公子,怎么可能看上个结巴。 所有人松了口气。这口气为什么松,谁也说不清。 既然只是领导来家访来做检查,那有什么好看的。该操心烦恼的是沈家人。领导来检查,沈家人肯定有的受了。看戏的人,极快地散开去。过了许久仍能听见,离开的人们捂着嘴巴嘻嘻笑笑的声音。 只有那要离开的出租车司机一愣:明明,在旅馆门口,这位官爷承认了自己是沈佳音的老公。 高大帅付车费时,不忘先拿这司机教育:“同志,有些事情属于首长机密,要保密的。你这个知道不,不知道的话我可以教教你。” 出租车司机机灵,反应的快,抽走了高大帅手里的银票子马上保证:“我明白,我明白的,同志。请转告你们首长,恭喜他新婚快乐。” 高大帅见这人识相,也就放了他走。接着,他走过去帮姚子宝拖着行李箱走进沈家的老宅。 前面,沈奶奶已经是领着姚爷先进了门。陪同的只有尤二姐。至于沈毛安、许秀琴等人,在听说是领导来做检查后,大概都生怕自家被牵连,趁沈奶奶不注意时都脚底抹油溜了。 尤二姐见沈奶奶忙着招呼领导进里屋坐,主动走上来,告诉高大帅他们把行李放进刚收拾完的客房,一边说:“这房里被子不够。等会儿我再让人抱过来一些。对面头还有一间客房,但是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不像这间,这间是佳音平常回来要住的,所以平常都有收拾。我那头收拾完,你们再商议着今晚谁过去那边睡,如果你们想在这里过夜的话。” 姚子宝听她说话有分有寸,很是客气,又很有礼貌,替他大哥问了一句:“请问您是?” “我是佳音的二婶,姓尤,人家都叫我尤二姐。” 沈佳音拎着一瓶刚烧好的热水进来时,刚好听尤二姐这么说。对这个二婶,她真心说不上讨厌。但是,毕竟也不是很亲。这村里,她只和奶奶最亲。 尤二姐看她走进来只冲自己点下头自顾在茶桌边烫洗杯子,心里清楚这侄女说是结巴,其实内心很有自己的想法。笑笑,这话既对客人说也是对沈佳音说:“我去弄被子,你们一路长途跋涉,早累了,休息吧。”说罢,匆匆的脚步走了出去。 高大帅看她走了,忙走上来帮沈佳音洗杯子,道:“嫂子,你到客厅里去吧。” “是,我哥肯定在等着。”姚子宝接道。 沈佳音自进了门后故意躲开奶奶,定是有原因的。女儿家害臊,不知道怎么和奶奶解释这事。尤其想到沈奶奶离开京城时和她说的那番话。 沈家客厅里,姚爷和沈奶奶一块坐在陈旧的沙发上。沈奶奶想给他冲茶。姚爷马上先帮老人家把茶具端上来,然后帮沈奶奶洗杯子。 沈奶奶笑:“首长同志,你这是领导又是客,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的。” “奶奶,这是尊老爱幼,我要是让你干活了,那才是渎职。” 沈奶奶听他都这么说了,拍起大腿眺望院子里:“哎,佳音这上哪里去了?” 他的丫头应该正害羞吧。姚爷笑眯眯地想。 “我去找她!”沈奶奶着急要站起来。 姚爷忙把老人家拦住说:“不急。奶奶,我这次来,是有话要和您说。” “什……什么事?”领导一句话,可绝对能把老人家的心吊了个七上八下的。 姚爷的胸膛里一样像悬吊水桶,心口砰砰砰地跳。此刻他后悔了,早知道他爸愿意代他出马时,他该拉着他爸过来。他这,都快像她一样结巴了起来。 “奶奶,那个,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沈奶奶一刻觉得是自己耳背了,哪有领导检查问自己怎样的,领导问的是她家孙女怎么样吧。沈奶奶谦虚地说:“首长,我知道我家佳音毛病是挺多的。所以上一次我在北京城里和首长同志也做了汇报,我家佳音毛病多,但她绝对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这,完全马尾不对驴嘴。 “奶奶。”姚爷摩擦着双手,微微低下去的脸都有点红了,说,“我这次来不是以佳音领导的身份过来的。” 啊?沈奶奶害怕自己耳朵真是出了问题,使劲拿指头背着姚爷抠了抠耳洞。 “奶奶?” “请您指示。首长同志。”沈奶奶快速地挺直身板。 姚爷只得再次说:“奶奶您不要这么客气,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我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老人家只是不确定。你说领导来家访却说自己不是领导,这是啥意思? “那好。奶奶,实话实说,我这次来是来向您提亲的。” “提……提亲?” “对。我要娶佳音。我们两个的结婚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沈奶奶一只手摸在胸口上。 姚爷比她更惊讶,不,是被老人家过度的反应给惊到了,连忙起来帮老人家拍背顺气。 沈佳音被姚子宝等人催促走进客厅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奶奶?”沈佳音跑过去,扶住奶奶一边。 老人家其实并没有岔气,只是惊讶,连忙握住孙女一只手,问:“佳音,这首长是不是发烧了?” 姚爷顿是尴尬。他万万没想到老人家会是这反应。想在京城的时候,老人家对他印象不是挺好的吗。让他自信心超强,关系一定,立马兴冲冲到沈家来提亲了。主要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母亲曾被老人家拒过。 沈佳音清楚老人家心结在哪里,抬头,朝他看了看,说:“首,首长,能,能让我和我奶奶说两句吗?” 姚爷几乎没有犹豫,点了头,走出客厅时不忘对她叮嘱:“我就在院子里不会走开,有事叫我。” 他后面这句话让她窝心。 沈奶奶同时看着他们两个难舍难分的表情,心知这事是真的了,不由手里用力握住了扶把。 “奶奶——” “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不久前。” “他知道了吗?” “我,我想,是,是知道了。”她发了烧,她的烧能那么快退,后来听说桑虹来过,一切不言而喻。 “他知道了,但是他没有放弃你,还跑来这里提亲,说明他对你是真心的。”沈奶奶嘴里咀嚼着说。 “奶奶?”她抬起望着老人家的眸里微含惊讶。 “傻孩子。如果他喜欢你是真心的,我巴不得你好,怎么会反对呢?”沈奶奶绝对是个开明的老人,是个通情达理的老人,不然怎么能排除众人异议将结巴的孙女养的那么好。 沈佳音微微地一笑。其实她压根从来没有怀疑过老人家会说不通。 “现在他正式来提亲,是回去后要把你们的婚事正式办了。这是好事啊。”沈奶奶说,“你看他千里迢迢,都不介意我们这山里的环境,跑来这里,尊重我,嗯,我很高兴,佳音。” 老人家这是愈看孙女婿,越看越喜欢。 沈佳音微抿嘴唇:“奶奶你以前在逛天安门时,都说他很好了。” 这丫头,竟然来反将她一军。 沈奶奶故作生气瞪了孙女一眼,紧接捂着嘴巴终于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孙女既是找到了个好男人可以托付,老人家这心不就安了件大事情。 听见客厅里传出阵阵笑声,在院子里绕圈圈的姚爷脚步一顿,脸上顿时一松,心里明白:成了! 沈毛安可能是从王奶奶家套到消息,走进尤二姐的档口找到尚不知情的二哥,叫道:“二哥,尤二姐呢?” “找我媳妇做什么?”沈二哥问。 “哎,我找她,是想她应该知道消息真假。我听王奶奶那在县城里当服务生的孙子说了,说是佳音这回带回来的领导,是要来娶佳音的!”(未完待续) 叫我的名字 沈二哥真是愣了下:“你刚说是谁要娶佳音了?” “佳音的领导啊。”沈毛安说。 “佳音的领导是谁?” 所以说这沈二哥够晕的,连侄女是当兵的都忘了,当得起窝囊废这个词。沈毛安同情尤二姐,凭她这整日犯浑的哥,哪能配得上尤二姐。 和这犯浑的二哥说下去顶多浪费口舌,沈毛安在小卖店里搜找尤二姐。刚好尤二姐十二岁的儿子沈冬冬从上课的学校回来了。 “大姑,你找我妈?”沈冬冬问她,“可我妈今早去了奶奶家后一直都没回来。” 这头沈二哥因为被沈毛安吊了胃口,追着沈毛安问:“你说清楚,是谁要娶佳音了?” 这样的哥真是要把她气死。沈毛安冲着沈二哥瞪一眼后,既然尤二姐不在,她到外面等得了,免得在这里被沈二哥继续气着。让她去沈奶奶家里直接找尤二姐她定是不敢的,怕遭沈奶奶说。就这样,尤二姐是从自己家后门进来,抱了被子到沈奶奶家,没遇到沈毛安。忙活了约半个小时后,被子送完了,她回到档口前面。 沈冬冬告诉她:“妈,大姑来找过你。” 尤二姐像是早有所料,只问老公:“你厨房里的菜做好没有?” 平日里帮不上老婆忙,沈二哥反倒被老婆锻炼出了煮夫的功夫。日常三餐老婆忙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煮饭照顾孩子。像早上,老婆去了沈奶奶家后,照顾儿子上学,看档口都是他一个人。 沈二哥点着头:“都做好了。可以吃了。” “嗯。你和冬冬先吃。”尤二姐琢磨了下后说。 “你要去哪?”沈二哥听她口气不吃饭,惊奇地问。 “妈家里来客人。中午肯定忙不上开炉灶。妈这几天都住毛安家里,老宅里根本没菜。客人怎么吃?”说着,尤二姐打算回厨房里捡点饭菜,赶紧做了,给沈奶奶家里端过去。 沈二哥这时已搬了凳子,和自己儿子坐在饭桌边,一大一小捧了碗筷,很快地吃了起来。老婆的话他向来能听懂五分就很好了,听得是迷迷糊糊,边拿筷子夹着米饭拼命往嘴里塞,边迷糊着问:“毛安不是说佳音回家吗?干脆让佳音和妈一块到我们这吃饭好了。” 听到爸说的这话,沈冬冬差点噎着。即使是他,以沈毛安之前进来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沈奶奶家里来的远不止佳音一个。不知他爸是怎么听的。 好在尤二姐早已习惯了沈二哥这个慢半拍。她在厨房里忙活着。知道时间不久,她老公必定很快把这事忘了。 果然,父子俩吃完饭。沈二哥在档口弄了张躺椅,准备一边午睡一边看档口。只剩沈冬冬记得尤二姐没吃,端着那碗盛满的米饭,上面叠了几块肉和青菜,再加上双筷子,送到厨房里。 尤二姐拿锅铲在铁锅里翻炒青菜,里面放的一点红辣椒顺着油烟有点呛人。见儿子进来,她咳了一声说:“放边上吧。快去睡。下午你要去上课呢。” “妈,我等会儿帮你端到奶奶家吧。”沈冬冬说,满脸写满了好奇。今早上他在学校没能撞见,回来时路上都听村里的人在说,说沈佳音带回来的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沈佳音他知道,他的结巴堂姐。换做以前,他一样是不怎么喜欢沈佳音的。可是上次去了趟北京后,忽然发现这堂姐虽然结巴,但不是很遭人厌恶,对他们很好。 尤二姐若是洞穿了他的想法,从油烟中转过脸,冲他眉毛一扬,似笑非笑:“你如果真是喜欢佳音的话,你应该知道。佳音她喜欢爱读书的孩子。你要是跟我去了你奶奶家误了功课怎么办?你不想佳音和她的客人都觉得你不爱读书吧,像你爸那样。” “我才不像我爸。”沈冬冬嘟了嘟嘴巴。 连这孩子都知道如果做他爸那种窝囊废是不受人喜欢的。 “那去睡觉吧。下去早点去上课,回来先把作业做了。晚上有空想到佳音家,我再带你去。佳音今晚肯定不会跑的。” 听母亲都这么说了,沈冬冬只好打消了去瞧热闹的念头,回自己二楼的小房间睡觉。 尤二姐把菜、饭,全部放整齐了,搁在一竹篮里,提着走。走到店面,见着躺在躺椅上的沈二哥已经打出了呼噜声。她看着连摇头叹气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稍微垂了头,走出店门。刚走五米路,迎面遇上了来截人的沈毛安。 “二嫂,你这是——”沈毛安闻到了竹篮里的饭香,面色立马一变,想这尤二姐动作真是快,已经赶在她们之前准备给沈佳音他们献殷勤了。 “妈家里菜都没有。我怕他们来不及做饭,给他们端点过去。”尤二姐回答的很镇定。 “二嫂没先问问妈的意见?”沈毛安故作替她担心上的神色,说,“妈都说了,来的是佳音的领导。领导能吃得惯我们这老百姓的粗茶淡饭吗?至少要上馆子吃吧。不然,到唐老板开的那农家乐,离我们村里不过几分钟车程。开你家的小货车去,要不我帮你们叫出租车。” 最后一句话真是挖苦至极。人在妒忌中的能量不可小看。 尤二姐拂了拂飞起来的刘海,道:“如果大姑你说完了,我先给妈他们送饭去,免得菜凉了。” 沈毛安一怔。 尤二姐擦过她身边往前走,步履轻盈,仿若无声。 沈毛安顿觉自己刚才那番挖苦的话宛若一阵风在尤二姐耳边飞了。没能打击到尤二姐。她气呼呼地咬了口牙,冲尤二姐的背影唾弃一口:我偏不信,人家会肯吃你这饭? 尤二姐走进沈奶奶家的时候,姚爷回到客厅里,老人家拉着他一个劲地说话,早是忘了吃饭这回事。那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孙女婿,老人家不得紧紧先抓着。只苦了两个饭桶高大帅和姚子宝。两个人饿的实在不行了,偷偷拿出行李包里的方便面,打算先泡了面充饥。 嘴里叼了块威化饼,高大帅从窗口望出去,望见了尤二姐提着个竹篮走进来。这女人之前刚给他们送过被子,难道这会儿给他们送吃的了? 姚子宝伸长鼻子嗅了嗅,果真是有饭的香味。 高大帅和姚子宝互相看了眼后,再看尤二姐的身影,感觉和电视剧里为解放军雪中送炭的英雄百姓重叠在了一块。 尤二姐走进了客厅。 沈奶奶拿着本老黄历正和姚爷说故事,听到脚步声,抬起老花眼镜,见是她,问:“怎么来了?” 在沈奶奶不大好的记忆里,这尤二姐不是忙活完回自己家了吗。 “妈。”尤二姐将竹篮子搁到茶几上歇口气,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说,“你不饿,客人也该饿了。” 沈奶奶蓦地记起来,转过身一看钟,指针指到了十二点半,诧异地拉下了老花眼镜,叹:“中!” 这乌龙摆大了,竟额着孙女婿了。 老人家尴尬。 姚爷笑笑,是把惊异的目光同样放在尤二姐身上。他是一时打断不了老人家的热情,不过时间一直是盯着的,决定再等十分钟,邀请老人家上馆子吃。没想,尤二姐先一步把饭送过来了。 见他眼神射过来,尤二姐似有所想,说:“如果想去吃馆子的话,我打电话先问问看。让他们炒好了,我们再过去也可以。” “上馆子做什么?”沈奶奶最讨厌上馆子了,认为浪费钱又不卫生。再说去馆子肯定花孙女婿的钱,她不想给姚爷先落下个贪心的老人家印象。于是她冲姚爷说:“我这二儿子的媳妇,以前开过饭馆的,手艺不比任何一家馆子差。” 老人家都开口了,姚爷欣然答是,道:“我也觉得在家里吃好,只是怕大家不方便。不过没想到佳音的二婶都把菜炒好饭做好了。再去到馆子吃,那真是多余。” 多余两个字用的巧。尤二姐平直的唇角都勾了起来,对姚爷说话的风度很是赞赏,点头,道:“还希望你以后能多照顾体贴我们佳音。” 姚爷看得出这人是真心为沈佳音着想,再联想到上回和许秀琴通的那电话,眉头一松一皱。 高大帅和姚子宝两个饥肠辘辘的,不用其他人叫,全冲进了客厅。放好了吃饭的桌子,尤二姐摆着碗筷菜碟。沈奶奶坐下来时,左看右看孙女不在。尤二姐说:“我之前刚抱来被子,佳音可能在院子里晾被子或是在收拾屋子。” 姚爷立马站了起来:“我去叫她。你们先吃。”说完,他一阵风似地出了客厅。 尤二姐瞧了瞧他背影,和沈奶奶说:“妈,我看他对佳音挺上心的。” 连二儿媳都这么说,沈奶奶笑弯了眼睛:“是的,他人好。佳音交给他我放心的了。” 半废弃的客房里,沈佳音拿扫把打扫了地上和墙角的蜘蛛网,用抹布拖了地板,再将床和桌子都抹了几遍。天冷,烧热水来不及。冷水浸泡她搁进盆里洗毛巾的两只手,冰棍的温度冻得她手指头红红的。 姚爷走到院子时,看着她蹲在地上搓抹布,忽的是想到第一天她到他家里的情景了。他走过去,路过烧开水的炉子,提起刚烧好的热水壶,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把手拿开。” 她快速地缩回手。 热水壶里的热水呼啦啦倒进冷水盆里,激起一滚滚的热浪。他边倒着热水,边拿不满的眼神瞧着她指头。 他这是懒得说她了。 沈佳音收到他眼里的责备,赶紧张口呵着自己那双冰冷的指头。 “知道冷了?”他话里浓浓的火药味。 她哪敢抬头,低着头要在地上画起圈圈:“嗯。” “沈佳音,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再发现你手指头是冷的,你给我往我衣服里摸。” “啊?”她一惊,抬起了脸。 “我身体当你免费暖手炉。反正你这手,我看只有我身体能帮你回暖。”他半弯下腰,冲她咧了咧白亮亮的牙齿。 沈佳音噎噎口水,目光落到他敞开领口下的小麦色皮肤时,连忙转开脸。 他数落她:“知道害羞了?如果知道害羞,我看你怎么作孽你的手!” 她益是不敢吭半句声,老老实实地赶忙把手放进热水里面烫着,让热气把自己那指尖全给烫暖和了。 姚爷这会儿走进她在收拾的客房,见被子搁在床上没有铺开,走过去把被子弄好。 听见屋里动静,她慌张地没有擦手,起身冲进屋里。见他在代替她弄被子,她急忙说:“首,首长,您,您休息,我,我来弄——” “首长?首长!首长?!”他冲着她连续不满地眯了三次眼睛,“沈佳音,我这都和你奶奶说要娶你了,你不会是成为我老婆后还天天叫我首长吧?” 她咯噔了下:“首,首长,不对吗?” 他直起身来,习惯性地教育起孩子:“没错。你在工作场合叫我首长。但是公私分明,不是公要分明,是私也要分明。走到大路上,你叫我首长,谁敢相信你是我老婆?” 十只秀气的指头纠结着。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叫他名字有那么难吗? 伸手捏起她下巴,这回连语文老师都当上一回了,道:“来,念我的名字。” “名……名字?” “怎么?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可她害臊。 见她眼神直躲着,像极了小猫咪,他眉眼笑着,促狭的意味浓了三分:“如果你叫我名字,我有奖励。” 傻孩子压根不上当:有奖励也不稀罕。再说他能给什么奖励? 他的头低到她耳垂边,呼了口热气:“我的奖励是,你私底下再不好好叫我的名字,我就吻你了。” 这叫做奖励吗?这不是分明的惩罚吗?不过,对于超自恋的爷来说,给吻自然是奖励不是惩罚了。 她吁了口气。 听出她口气里微含感慨,姚爷皱了皱鼻子:“我的吻不好吗?” “不——”傻孩子连连摇头。怕他以不好的名义又要她怎样。 事实证明,在这方面她只有任宰的功夫。 “嗯,不是不好的话。那开始了。” 开始? “一二三叫我的名字,不然我就吻了。” 她微愕的嘴唇刚张开,马上被他的嘴巴擒了个正着。 被他封住的嘴唇唧唧道:“首长没有说一二三——” “那你叫我的名字。”边跟着唧唧,他滚烫的嘴唇摩擦着她冰凉的小嘴,是要快点擦着火来。 感觉他快撬开她的牙关了,她慌然地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微弱的字音:“子、业——” 他满意地从她打开的牙关里攻了进去,享受着她含着他名字的嘴唇。 客厅里,早是各自拿起了碗筷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看,这姚爷说去叫人来吃饭,都叫了老半天了。沈奶奶都快以为在自己院子走一圈的功夫等于绕地球一圈的距离。 “妈,我们先吃吧。可能他和佳音有话说。”尤二姐聪明地对老人家挤一挤眼。 沈奶奶是多开明的人,不用二儿媳提醒,都晓得这人不知道找到哪里去是怎么回事。再说,哪个人没有年轻的时候。 “吃饭,吃饭。我们先吃,不睬他们了。”沈奶奶笑呵呵地招呼另两个客人吃饭。 高大帅和姚子宝早就把姚爷撇一边了。心知姚爷这会儿饿肯定不是肚子饿,是狼要吃羊的饿。听见沈奶奶这都发话了,完全不需客气,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这饭真是香,农家自种的。这菜真是鲜,农家自摘的。再听沈奶奶夸说这些都是尤二姐自己田里种的绝对没有下什么化学肥料,完全的无害蔬菜大米。现在的无害食品堪比黄金,在城市里想吃都吃不到。 速速扒完一碗米饭的高大帅砸吧一下口,十分满足:这回赖着厚脸皮跟姚爷来真是来对了,有的吃,有的戏看,有的热闹瞧。人生乐趣不都是在这里吗? 姚子宝吃得太快噎着了,喝一口汤,发现这汤比饭更好吃。是真正的山清水秀饭香水香。他快速舀了碗汤一碗下肚,打了个饱嗝,当着老人家的脸红了红。 沈奶奶见他们吃的香,和尤二姐早笑开了脸。只是这两个客人吃的真是快,不到十分钟功夫,菜盘子扫掉了一半以上。幸好尤二姐是有备而来,在竹篮里放了一些食材,见客人吃的差不多,和沈奶奶说:“我去厨房再给他们炒几个菜。” “好,好,快去。”沈奶奶正生怕孙女婿回到饭桌的时候已是颗粒全无。 尤二姐端着新炒好的番茄鸡蛋进来时,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跟在她后面进了客厅。 “快吃饭快吃饭。”沈奶奶举着筷子招呼孙女婿快坐下。 沈佳音怕被奶奶瞧出端倪,低着头快速走到椅子边坐下来。姚爷与老人家依旧像老相识的朋友,谈笑风生,压根从他脸上瞧不出刚离开时是发生了什么事。 尤二姐推推侄女肩头。 沈佳音记了起来,马上给他勺了碗米饭,回头和尤二姐说:“谢谢二婶。” 这孩子,这刻倒是不结巴了。尤二姐笑了笑。 姚爷一边吃饭,一边不忘给人夹菜,先给沈奶奶夹,再给尤二姐夹,最后给他的女人夹,至于那两个自家的,不用了。反正,他都能听得见他们吃得太撑打饱嗝的声音。 尤二姐见客人吃自家的菜很满意,于是和老人家商量:“这样,今晚上,我拎只鸡过来。” “好,好!”沈奶奶连说好。 沈毛安在自家家里等着,等着尤二姐在领导面前吃闭门羹的表情。结果,没等到尤二姐碰鼻子灰的模样,而是听到了消息说尤二姐要把自家养的鸡宰了继续晚上献殷勤。 啪! 她老公听到声音从窗口伸出个头,见她甩着大腿巴掌,问:“谁气着你了?” 沈毛安走到窗口和老公商议:“你说我们家除了鸡鸭鹅,有什么可以比得上我二哥家的东西?” 她老公算是比沈二哥聪明点的男人,知道媳妇是什么事和尤二姐对上了,帮媳妇出主意道:“我们家的,肯定是比不上你二嫂家的。但是,我们村里绝对有一个人的东西,是能超过你二嫂家的。” “谁?” “唐老板啊。” 沈毛安眼睛一亮,茅塞顿开,夸老公说:“你真是聪明啊。唐老板的东西,动不动一件都上百万。尤二姐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一家小卖部老板。” “那你想好跟唐老板要什么了呢?” 唐老板那里好东西多着呢。沈毛安思摸了下,道:“我有主意了。就要唐老板那里养的黑猪。那个黑猪肉听说比我们家养的猪肉有营养。一只在市场上价格是我们养的几十倍。不止如此,唐老板还不对外卖,只供给自己的农家乐。” “你这样去跟唐老板要,能要到吗?” “看在老乡的份上应该给吧。而且我们不是卖,是自己吃。”沈毛安兴致一来,不和老公继续说了,兴冲冲地搭上村里的摩托车,赶到唐向东的农家乐去。 说到唐向东办的农家乐,可算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旅游和产业基地了。面积是比附近几个村的面积都要大。占据山青水美的好地方。建起了度假山庄,配套部分娱乐设施。再加上这里的农家乐饭馆,提倡是自给自足。柴米油盐肉,全部都是自己基地自产自销的模式。完全的无公害理念,吸引为数不少的游客。在此基础上,唐向东还办起了农产品包装外销。弥补旅游淡季的损失,增加了收益。为当地政府创税收,解决就业问题。 能创收的企业家,能给政府解决问题的企业家,政府当然是很喜欢的。 就年前,唐向东刚被评上了省级十大年轻企业家称号。随着名声的愈大,媒体的采访,唐向东现在不止在省里活动,还到了其它地方和中央去讲课。 这么一个知名的年轻企业家。沈毛安想着是本村人,想着是自己在村里是唐向东的长辈,就是没想到人家现在是今非昔比。走进农家乐,出口就说找唐向东,说自己是他村里的婶婶。 服务生招架她不住,让唐向东的公关秘书出来。 唐向东请来的工作人员当然都是很客气很礼貌的,对她说:“唐总他刚好去成都开会了。那边开国际论坛讨论西部开发计划,请了唐总过去。这样,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在我们这里留个口信,我们会转告给唐总。” 沈毛安没有多想,说:“那行啊。你们告诉他,我想要头黑猪,要请我们家佳音的客人吃。这个客人很重要。你让他之后把猪送到我家里来。” 说来说去沈毛安就是想在这里讨到一头不外卖的黑猪。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说起话来好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唐向东现在都是什么身份了,这人居然这样说话的。 秘书请了她走后,和服务生说:“以后看到她再来要猪,直接让她走。这话也不用和唐总说了。免得唐总烦。” “可是,唐总好像今天要回来了吧——” 县城里的火车站,沈佳音他们住过的那家小旅馆的小老板,一早去到火车站等人。等了一个上午没在车站等到人,接着接到电话说是到公路那头等。不久,一辆黑色玛莎拉蒂映入了他眼帘。 开车的司机给他打开后车门。他哈着腰先是向车里坐着的男人请了安说:“唐总,回来了?” “进来吧,王老板。”玛莎拉蒂里面坐着的男人,即是刚从成都回来的唐向东。 王老板钻进了车里后,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唐向东瞄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火车晚点。我只好和我同事改坐成飞机,从机场那边直接开车回来。” “没事,没事。”王老板哪敢说自己在火车站等了一个上午。 “王老板找我是?” “是这样的。听说唐总有意在县城里找人一块做生意,给农家乐挂广告,或是说让一些游客进农家乐之前先住住县城的小旅馆。” “嗯,是有这个打算。主要是考虑到县城离农家乐有一段距离。这周近不止农家乐一个旅游景点。” “唐总能不能先优先考虑我那家旅馆,我那家旅馆有十几年了,论口碑人脉,都是有的,而且不错。” “行,我会考虑的。” 得到对方这一句话,王老板心里头不仅没松,反而是一紧。只见坐在他跟前的这名男子,年纪三十上下,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金色领带,一只腿翘着,手里抓着的杂志随意地翻着。纸张在他优美好看的指尖哗啦啦地翻过去,像是银行里点钞票的声音,极是干脆爽快。坐在他身旁另一名年轻男子不停地在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键盘上敲打按键。 “他在写回来的报告,明天要帮我交到政府部门里头。没吵着你吧,王老板?”浓眉下,男人一双又黑又魅的眼睛看着他。 王老板拿帕子再擦擦额头:“没。没。” 玛莎拉蒂在拥挤的县城小道里穿行,速度缓慢。 王老板感觉度日如年,道:“唐总,你还记得沈佳音吗?” “沈佳音?” “是,你们村那个结巴。她好像只小你没几岁。” 唐向东像是漫无目的扫过杂志页面,说:“怎么提起她了?” 王老板捉摸不定他这是记得不记得,不过想他应该是不记得了,所谓贵人多忘事,于是嘻嘻哈哈道:“我这不怕唐总嫌塞车闷,想给唐总说个笑话。” 唐向东嘴角轻轻地一勾:“王老板要说笑话,我倒想听听。” “是这样,沈佳音她这回回家带了个男人回来。” “什么样的男人?” “这说起来绝对算是个大新闻。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从京城里来的——”王老板神秘兮兮地拿手围住了嘴巴说。 打字的秘书停下了手,忽的,感觉一阵冷风从身边的老板身上吹了起来。(未完待续) 我是她老公 傍山依水的地方,空气清新,和京城的雾霭无法相比。 吃的太撑,姚子宝站在民宅的老院子伸伸懒腰。高大帅坐在一台阶上,把着手机在玩,顺道向远在京城的君爷汇报前线的最新情报。 客厅里,尤二姐拿布抹完桌子,见沈奶奶坐在沙发那里一动不动,走过去,轻声问:“妈,中午你不去睡一睡?” “刚吃饱。”沈奶奶眯眯惺忪的老眼,似睡非睡,今天心情好,吃的也撑了,在肚子太饱和疲困虫之间挣扎。 尤二姐轻轻地笑了笑:“那我先去帮你把房里的被子拿热水袋热一热。” “客人不是都没睡吗?”沈奶奶挣扎着挺了挺腰说。 “妈,他们由佳音招待。再说,他们来这里,最少要四处走走玩玩吧。如果我们什么都过问的话,他们不是不自由?” 沈奶奶听她说的有理,老一辈开口的话,人家这些人都是很有礼貌的,说不定会违背自己的意愿随她老人家的意思。沈奶奶可不是那种老顽固老封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人家有老人家的快乐,不和年轻人争。 “嗯,那我再坐会儿。你去看看佳音洗完碗没有?” 尤二姐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首长在厨房里呢,我去那里不是当灯泡吗?” 姚爷这是要争当三好男人? 沈奶奶眨眨眼:“那——” “我给你冲杯茶。”尤二姐边说,边坐下来烧起了热水。 沈奶奶很恣意,感觉这次不止是孙女找到了好男人,自己和二儿媳的关系好像进了一步。这大概是喜事连门。 厨房那头,沈佳音站在一边上。姚爷卷起两只袖口,他做饭是不行,洗碗却是从小洗到大,毫无难度。拿起抹布,弄点洗洁精泡沫,刷刷刷,极快的速度擦过锅碗,不会儿,再把碗放进煲了热水的大铁锅里,既暖手又能去除油渍。 见着他动作很是利索一气呵成,压根自己插不上手,沈佳音偷偷地松了口气。本来,她都预备着他要打破几只碗的。 “叹什么气?”姚爷耳朵很尖,听到她嘘气声,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转过脸向她挑了挑眉。 “没。”沈佳音连连否认。 “是不是觉得男人洗碗很难看?” “不,不。”这会儿就得使劲夸他洗的好,以后他没有借口拒绝洗碗。傻孩子并不笨。 切!姚爷淡淡的眉毛撇了撇:“你心里大概在想,哪怕这家伙打破了几个碗,也要夸他洗的好,今后有了免费洗碗工可以帮忙。” “首,首长——”秀眉绞了绞,“其实你洗不洗没关系的,我,我能洗。” 姚爷把抹布扔回灶台上,冲她干瞪眼。这孩子说这话真是傻吗?不,她是知道她说了这话后,他以后真舍不得她一个人洗碗了。 “首,首长累,我,我来洗。”看他好像要罢工,她伸出手。 “去去去。”一把毫不客气把她推到外头,“去晒晒阳光。不要把你冷冷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你的手再给我摸着冷,准备给我摸我衣服里。” 见他如果她敢胆洗碗要与她干一架的势头,她眯眯唇角。 走到厨房外的院子,等着他时,碰见小叔在晒阳光。 姚子宝转头看到了她,再看见她没有远离厨房,笑道:“嫂子,我哥煮饭是不行,可洗碗你放心。我妈都打破碗,他从没有打破过,而且他有特技。” “特……技?” 洗碗还有所谓的特技,前所未闻。 “嗯。我哥在少林寺呆过,学过功夫。有一手功夫叫什么擒拿手。碗要是落下来,他一擒就抓住了。他的速度是能用筷子夹住飞过眼前的苍蝇。” 听姚子宝有声有色将姚爷的功夫说的那般稀奇,高大帅从手机里面抬起了头:“真的?” “怎么你不知道?”高大帅和他哥应有不少于五年的交情了吧,会不知道? “是听人说过他去过少林寺,可他自己都不说,哪知道是真是假。”高大帅感慨的是,姚爷这么好的身手,居然不进特种部队,暴殄天物。 “没法,你知道我哥超那个的。”“自恋”两个字姚子宝帮哥有所保留,“他要的是别人主动夸,可不是要他去说人家才夸。” 姚爷的傲气是得天独厚。高大帅甩了甩头发,问:“去哪里走走吗?” “嫂子,你知道这附近哪里可以逛一逛吗?”姚子宝现在已经动不动把嫂子两个字念得纯熟。 沈佳音每听他念一次嫂子,总感觉自己好像一下拔高了十岁,不得不严肃地说话:“这附近,有个农家乐。” 农家乐,电视里看过好多回了。姚子宝叫起高大帅说:“去那里吧。据闻那地方吃得好睡得饱玩的带劲。我们去瞧瞧热闹和新鲜也行。” 高大帅一听蹦起来:“行,摘菜去!” 感情这两人已经把农家乐看待成了开心网偷菜种菜。 沈佳音目送他们两人兴冲冲地走出院门,回头,见着客厅里沈奶奶和尤二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院子里一缕风卷起一片叶子。 倍有点凄凉和孤寂。 个个都没问她意思,连她奶奶都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当然,每个人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没人愿意当电灯泡。 秋风有点涩,可沈佳音害臊地想把头钻进地洞里,脸膛发热。 厨房里飞出姚爷哼的小曲儿。拿条干布,姚爷是把碗锅都擦得一个叫亮晶晶的。把灶台上的东西都摆放整齐了。他擦干净两手,准备喊高大帅进来捧捧场赞美他两句。走出厨房的门,只见秋风卷着空地上的尘埃,安静得鸦雀无声。 “人呢?”姚爷诧异。 怎么,什么时候,个个都跑了?甩下他一个?好兄弟,居然都不和他打一声招呼溜了。 走到站在空地中央的沈佳音身边,问:“他们去哪了?” “去,去了农家乐。” 去玩了,这般家伙,真不够意思!说是来这里帮他忙非要厚着脸皮跟了来,结果,只争当甩手掌柜。 拿眼角,瞧他脸黑黑的,她说:“他们刚去不久,首长,首长可以去追,来,来得及。” 大手往她脑袋上一按,一揉,他笑眯眯的美睐凑到她面前:“你希望我去追他们把你扔在这里吗?” 每次他这样问,她都会手足无措。 “首,首长决定。” “又来了。首长?首长?!什么叫我决定,我现在是问你想法。你给我听好了,沈佳音,从这一刻起,非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你来给我拿决定。” 烫手山芋直接抛到她怀里。她只能是接得手忙脚乱:“若,若我,没法,没法拿主意呢。” “我教你个办法。”眼睛一眯,把她的头直接按到自己胸口上,“听,听听看,就知道自己什么想法了。” 听,咚咚,咚咚的心跳声。那么快,那么近,好像贯穿四肢的热量流遍了血液。想,想要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的心跳。在寒风里面希望彼此偎依的温暖。 “听清楚了吗?”他呼吸有点急,声音有些哑,那是,她靠到他怀里的柔软身躯,直接是让他都起了反应。 “我想带首长去一个地方。” 听见她这句肯定的话,他忍不住往她头上又揉揉:“好学生。” 和煦的阳光照过来,她仰头看着他浓浓笑意的眉眼,微抿的唇角勾了勾。 拉上院门,挂上锁头。两人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沿着村外的小路漫步。 秋冬已至,路边没有什么花,比较多的是发黄的草根。沿路沙土比较多,这里通往村里的公路断断续续,不是都铺上了水泥的平整路面。 出了村外不久,却可见是有一条很漂亮的公路,不是接村里的,而是通往另外一个地方。姚爷在半途停住步,抬头看指示牌,看到了度假山庄的标志。看来,这是专门为旅游景点铺设的一条道路。 “首长想去看农家乐吗?” 他已经妥协了,妥协不停地需要纠正她不叫他首长,看在她说话现在偶尔已经不对他结巴的份上。 “不去。”他对什么地方都没兴趣,有她在,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够了。 这是热恋中的男人的想法。 拉着她的手,在公路旁的小路走着。 “佳音,你家里都有哪些人?”他问。 做家访?她没犹豫,答:“我二叔三叔,三个姑姑。” “上次和你到北京来的是你三婶?”他眯着眼问。 “是。” “你觉得你三婶怎样?比你二婶好吗?”他这算是淳淳诱导,怕她听不明白或是不敢说。 结果她说:“我三婶的为人,在村里个个都说,没有我二婶好。” 回答的真巧。他扬扬眉:“沈中校,我发现,你确实是个领导人才,在公关口才方面不需要忧愁。” 领导夸她?她肃立:“是!” 她动不动就像个兵一样。想起今早上她冲进洗手间的动作。之后他想起了什么,微微的笑敛了起来,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兵?” 为什么? 她该怎么说呢?究竟以前的事情桑虹和他说了多少。 眉头稍稍地蹙了蹙:“我爷爷是当兵的。我敬仰我爷爷。” “只是这样吗?”他低哑的声线听起来,似有一丝的失意。 她忙道:“当然,也有首长的缘故。” “因为我才当兵?崇拜我?”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打量着她。一种气势从他身上浑然而生,不允许他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的隐瞒和谎言。 即使是这样,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眼底的温柔对着她,眼中的光,柔得好像一只温暖的手。 “我……桑虹姐姐和首长说了什么吗?” 难得,这孩子和他主动提起了桑虹,这意味着能和他交流心迹了吗。 伸出的手搂在她肩头上,慢慢地拉着她一齐走:“不管她和我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并肯定一件事,我相信你。” 她低着头。 “我相信,相信沈佳音会履行她的承诺,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 她顿住了脚,再被他拉着再往前走的时候,脚下微微地趔趄。大概是没想到他在知道以前发生的事后,会这样地信任她。 “还有一句话,事隔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和你说的。”他再次停住脚,把头凑到她耳朵边,“很对不起,在九年前我放开了你的手。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暖暖的气息,浑厚的音色,灌进她耳中,令她的耳朵一瞬间红了起来。 “那时候不是你的错。桑虹姐姐都说了,你为了我,差点儿工作都没了。是,是我不好。那时候,我明明,明明可以跑掉的。但是——” “但是?”他蓦地抬起她下巴,眼神里立马寒了三分。正是他所想的那样吗?九年前那场意外果然是有人有意安排的。 “我听到声音,好像我们村里人的声音在叫我。”就因为这样,她一个回头,耽误了时间,只能勉强地拾回了一条命。 “后来你回村上时没有问过是谁到过那地方叫过你吗?” “没有。没人记着这事。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幻觉。” 是,有可能是幻听。但他依然保留意见,毕竟好像沈家人里面,不是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问题是,那些人害了她的话,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值得疑问和探究。 不觉间,他已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握在掌心里面。 走了大概一段路,他问她:“你想带我去哪儿?” “小学。”她指着前面,“我小时候念的小学。以前回来过两次都没有时间回去学校看看。” 这孩子怎么只留恋小学? “中学呢?” “我们的中学只有在县城。”她说,像是轻轻一句话带过。 他若有所思。 走到了前面的分叉路口,又遇到通向农家乐那条的直达漂亮公路。 前面行驶过来一辆小轿车,看前面车头挂的标识,姚爷认出是一辆昂贵的玛莎拉蒂,坐车的人颇有点富人的架势。当然,在国内一些暴富的地方企业家里,玛莎拉蒂算不上什么很昂贵的车。 邻近交叉路口处刚好有一个坑洼,前几天可能下过雨,那积水由于这里的地势缘故没有完全退去。开车的司机较为鲁莽,或许是由于赶路的原因,并没有因此减速,车轮子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坑洼,难以避免地渐起一泼积水。 说时迟那时快,姚爷手脚飞快,带着人往边上躲,紧接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人。 黄色的泥水,把他一条裤腿当场溅了大半。 看是弄到人了,司机匆忙急刹车。 “怎么了?”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的唐向东睁开了眼睛问。 “对不起,唐总,前面有个水坑没注意,我们开过去时,不小心把水溅到人衣服上了。”司机转过身来冲他哈着腰说。 唐向东听这么一说,摆摆手,让他下去处理。他是这附近村里的人,如果他的司机是弄到是村里的人或是来这里观光旅游的游客,他唐向东不理不睬是不行的。 司机解开安全带走了下去。 唐向东再闭上眼,手指轻轻敲打车座上的沙发皮,好像弹钢琴一样的手势。他身边的秘书很是小心,从他这动作能看出他心里挺不耐烦。而说起他心中这点莫名的烦躁,都是因在县城时遇到那个小旅馆的老板给挑出来的。 一秒钟对他现在来说,简直像一年那么长。 他终于耐不住睁开了眼,回过头,看他司机究竟是惹到什么人了。又是谁走路这么不小心,见到玛莎拉蒂都不会快点躲开。是个蠢的,或是个很聪明的想碰瓷。 考虑多了,他心眼愈多,愈是仔细地瞧着,透过车后面不算很透的玻璃窗。 隐隐绰绰,见是个高大英武的男人,穿着一袭有点拉风的黑色大衣,单照这大衣的款式,绝不会是哪里的地摊货,初步判断,应该是从城里过来的精英人士。 如果说这个初次见到的陌生男人给了他一点警惕的话,那么,男人身边那个女人,年轻的女人,身上着的那身绿色军装,好像沙漠里的一棵绿苗,能一瞬间亮了人的眼睛。 秘书跟随他视线回头去看,瞧着在这种地方能出现一个女军人,一样颇感惊讶。军人是不少见的,但女军人非同一般,绝对是不多见的,稀罕品。 司机站在出事的交叉口和姚爷交涉,是一眼认出了沈佳音,微微地吃惊。 姚爷只把自己女人护到身后,和他说:“洗衣费到时候结了帐发到哪里?” 抠门的姚爷,当然不会白白地被人泼了一裤脚泥水,最少这洗衣费要讨回来。话说他这条裤子,是为了给沈奶奶拉风的印象,专门挑了条昂贵的第一天上门时穿。 司机好不容易把视线从沈佳音那里收了回来,说:“不用单据了。你说多少钱?” 感情这车里坐的老板有钱,这司机一样很土豪? 既然对方都这般大方了,姚爷挑挑眉,不需客气:“三百吧。” “三百?!”司机嚷了起来,“你是想敲诈?!” 玛莎拉蒂里,听司机的喊声像是对方想碰瓷,唐向东推开了车门。 “三百叫做敲诈?”姚爷笑,“你老板买的车玛拉莎蒂动则百万,你这当司机的穿名牌鞋一双几千,理应懂得衣服送洗衣店整理该花多少钱,我三百怎么叫敲诈了?” 司机听他这话再打量到他那条裤子,看起来,不像是便宜货色,猛地一缩脖子,乖乖地把钱包掏了出来,数了三百块给对方。 姚爷收了钱,一把塞进沈佳音的口袋里,道:“你帮我收着,我没裤袋。” 沈佳音愣了愣,迟了半秒才明白他这是嫌弃裤子脏了连钱都不愿意放进裤袋里。 姚爷有特定时期的洁癖,比如说,如果是在军事行动中把自己搞得多脏都没有关系,甚至认为越脏越体现军人风格。但一旦是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出来玩了,脏一点他都觉是会影响美丽形象受不了。 塞完钱,让她捂着钱包。姚爷抬头,望到了玛莎拉蒂车边站着的男人。 一时间,两名男子遥遥相对,中间流淌的气流颇有点诡异。 司机跑了回去,见着自己老板专门从车里出来,微微诧异:“唐总?” “处理完了?”唐向东深邃的黑眸锁定姚爷的影子,“赔了他多少?” “一百。”司机不敢报大数,争取看公司能不能给报销一部分。 “一百块是吧?回头和财务拿。”说完这话,唐向东钻进车里,砰,拉上门。 司机差点以为自己误听了。唐向东少有这么爽快的时候,何况这事儿完全是他这个司机自己犯的错。 坐进车内的唐向东,敲着沙发的指头益发焦躁。在司机准备开车之前,他迅速地回头,冲刚才的方向又望了过去,像是意图捉住某人的影子。 前头的司机一时没察觉,向他爆料:“唐总,刚那人身边的人,是沈佳音。王老板说的没错。真是沈佳音带了男人回来。” 这需要司机废话吗?他自己都看得见,他看得一清二楚,在冲下车的瞬间,他捉到她的侧脸。一如既往,干净如绿叶,纯粹如清水,不怎么妖艳的五官,因为这纯粹干净的气质,一下变得出众起来,是出尘脱俗,一般女人不可及的高度。 他记得她,可她记得他吗? 她眼里却只有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拉风的大衣,言行举止,高贵优雅,一看即是出身不凡。 最,突然将他眼睛刺痛的是,那男人搂着她,很是霸道的动作,将小巧伊人的她搂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往前走了,与他的玛莎拉蒂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司机没注意到他回头的动作,开了车。一瞬间,他有种发火的冲动。 “唐总。”秘书适时地一句话,本意是提醒司机,却是让他按捺了下来。 转回身的唐向东,两只手交叉捉在膝盖上,眉眼下的阴影,几乎罩住了他一半脸。 赶到农家乐的时候,站在前门的服务生走过来帮他开门,可能是忘了在这里留守的公关秘书的交代,那服务生是一五一十将沈毛安来找过的事儿汇报给他听。 沈毛安,他当然记得。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他都记得。 “她说要黑猪肉是吗?” “是的,唐总。” “派人马上给她送过去。不止猪肉,还有猪骨,让厨房挑好点的,刚宰的。”唐向东的吩咐,让在场的人和之前拒绝过沈毛安的公关人员,一概讶异。 应说唐向东现在的派头,除了有头有脸的政府官员,少有能这么殷勤对待的,更别提是主动服务。 沈毛安是什么人?与沈毛安同个村的,都知道沈毛安在村里不就个普通农家妇女。家里老公种田的,算是有点小资本,其它背景全无。 可唐向东这样亲口叮嘱后,至少在农家乐里的人,没人敢小看沈毛安了。 很快,有人把上好的黑猪肉送到沈毛安家。沈毛安大大方方的,甚至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唐向东的殷勤。送猪肉的司机向她打探她究竟和唐向东什么关系。 沈毛安说:“老乡,同村。他要叫我婶婶呢。怎么,婶婶说想吃猪肉,他作为晚辈是该送来。” 司机听她说完这话,明白了她这肯定是不明就里,不追问了。 沈毛安高兴地提了装黑猪肉的竹篮,跑去沈奶奶家献殷勤。 沈奶奶正趁客人都出去散步,躺在里屋里睡午觉。 尤二姐替沈奶奶守着院子和门。听到有人敲门,她匆匆放下手头的针线活跑去开门,见是沈毛安,问:“大姑子,有事吗?” “我找妈。”沈毛安焦急地推开她,赶着给佛献花,直接冲到里屋弄醒睡觉的老人家。 沈奶奶无奈从床上坐起来,问:“你这又什么事了?我不是说了吗?佳音回来,我没有办法帮你到你家里带孩子。” “妈,我这哪是要你去我家带孩子,佳音回来,你肯定是要顾着佳音。” 不到一天,这女儿转性了? 沈奶奶拿毛巾抹了抹眼睛,看着大女儿。 沈毛安神秘兮兮地将盖在竹篮上的布掀开,道:“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辨认了会儿,肯定不难辨认,沈奶奶讶:“黑猪肉?!” “是。” “你从哪里弄来的?” 尤二姐也走上来瞧,确定是唐向东那里不外卖的黑猪肉。 沈奶奶拍着被子:“不会是死猪肉吧?你拿人家的死猪肉给孩子吃,你也不怕死!” 按理说,只有死猪的肉,敢被农家乐的内部员工拿出来倒卖。 “妈!”沈毛安黑了脸,嘟起嘴,“这是人家唐老板让人刚宰的新鲜猪肉,专门给我们送过来的。” “我听你胡扯!人家唐老板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黑猪肉,他不用赚钱了?他是你亲爸亲爹了?” 沈毛安记了起来,刚唐向东的人给她送肉时,一分钱都没和她要。她汗淋淋了:“不可能是死猪肉吧。他,我找人和他捎了口信说,说佳音带了领导回来,这黑猪肉是要给领导吃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尤二姐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沈毛安早对她很不爽。 “大姑,我和你说。佳音的首长是部队的,和唐老板做生意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唐老板不会无缘无故送这黑猪肉。” “那你说是什么缘故?”沈毛安拍定桌子。 尤二姐为此稍稍犹豫了下:“其实之前,我也有想过到农家乐讨点黑猪肉招待客人,可细想之下肯定不妥。妈,大姑,你们记得吗?以前,唐老板家没有搬到县城之前,唐老板和佳音都念书的时候,不是传过唐老板对我们佳音的评价吗?” 沈奶奶面色骤然从白变青,变怒火熊涛:“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狗崽子!当初他害佳音害的那么惨,害佳音到现在如果不是首长都找不到对象!说我们佳音啥来着?!” 当年唐向东说沈佳音的坏话,是忒难听了些,说是:我就是娶猪八戒,都不会看中沈佳音。 尤二姐皱着眉,不敢接。 沈毛安眼见拍错了马屁,畏缩着要退出去。 沈奶奶看她护着那篮子黑猪肉,气起来,从她怀里抢了篮子,径直往窗口扔了出去——喂狗了! 姚爷和沈佳音走到了小学。刚好孩子们都在上课,他们一齐站在校门的铁门前穿过铁门的栅栏,望到里面。 “好像变了样。”沈佳音回忆着说。 那守门的老头倒是没变,过来,认出她,笑道:“沈佳音是吧?不错,我早听你奶奶说你现在有出息了。看来真是有出息了,绿色的军装。”说完,偷偷又问了句:“到了部队,不结巴了吧?” 她未答,姚爷按住她的头,替她答:“沈中校口才很好,是部队里一名优秀的作战队员和指挥员。” 他夸得,都快让她汗颜了。 老头抬起头,看着姚爷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直呼:“您是?” “我是她老公。”姚爷说这话毫不费力,不假思索。 沈佳音不自觉往他怀里躲。 害羞呢,这丫头。 老头笑了,大笑,接着对她说:“你是来看你的班主任陈老师吧?可惜,她不在。” “陈老师去哪了?”沈佳音问。 老头重重叹口气:“你陈老师在县城医院。”(未完待续) 嫁妆的问题 “陈老师病了?” “不。”老头说了这句话后,好像难于启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去县城问,她家人应该在医院里陪她。” 别说沈佳音,不明就里的人肯定都听得莫名其妙。不是病,为什么住医院里? 刚好学校里打起了下课钟。许多学生从课堂里走出来活动。其中,就有不少和沈佳音同村的,包括了沈冬冬和沈晓贵。 沈冬冬看到沈佳音,很高兴,一溜小跑冲到了门口,冲沈佳音喊:“佳音姐。” 沈佳音回头见到他,记起了他应该在这里上小学,问:“你们,下课了吗?” “下课了。”沈冬冬把两只手交叉在背后,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站在沈佳音身边的姚爷。 其他勇敢点的孩子,都围上来凑热闹。 不会儿,隔着铁栅栏,围了一群人,目光看着姚爷和沈佳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麻雀。 有人说:“我妈说了,他是沈佳音的领导。他今早来的时候我妈见过他。” 姚爷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孩子,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很嫌吵,背过身。 孩子们看他挺大牌,再听说他是领导,在孩子们的心里,领导是比父母更厉害的人,一个个就此都不敢再大声议论他。 只有沈冬冬,听了沈毛安说姚爷是佳音的男人,凑近点,详细地要看清楚点姚爷。 相比下,沈晓贵离着远远的,以一副不屑的姿态看着和姚爷站在一块的沈佳音。只是沈佳音身上的绿军装,真让这孩子眼里难免向往。 “走吧,走吧,都去上课了。”守门的老头遣散围来的愈来愈多的小孩。 沈冬冬趁着老头不注意,溜出了校门,跑到沈佳音耳边说:“佳音姐,我该叫他什么?” 姚爷耳尖,听见他的问法,感觉这孩子挺有意思,转过了头,和他一块等着沈佳音的答案。 沈佳音一下给窘的,一只手搭着沈冬冬的肩膀,说:“你,你回去,回去问你妈。” 别说她这曲线救国的答案姚爷不满意,沈冬冬都老大的不悦,瞥了她一眼说:“我叫他叔叔可以吗?” 叔叔?! 姚爷的脸瞬间崩溃。他哪里像大叔了! 不,如果这孩子不是叫了沈佳音为姐姐的话,没有家里辈分关系在,只按年龄瞧,八成都是要叫沈佳音为阿姨的。所以,现在他一边叫沈佳音为姐姐,一边叫姚爷为叔叔,姚爷不崩溃才怪了。 “咳!”姚爷重重地清声嗓子。 沈冬冬好像听不懂他的意思,问:“不对吗?” “当然不对。”姚爷的口气很慎重其事,纠正道,“你要么叫她阿姨的话,就可以喊我叔叔。叫我叔叔的话,只能喊她阿姨。” 沈冬冬被他绕晕了一圈,头上星星直转,为此把责任都扔到了沈佳音头上:“佳音姐,都怪你,你让我好像得罪领导了。” 沈佳音见自己一不小心,两边都不讨好,秀眉绞了绞,嘴唇咬了咬,像是很用力才做出的决定,道:“你,你叫他,叫他姐夫。” 噗!沈冬冬笑了出声,笑的差点跑了调,边笑边冲沈佳音挤眼睛:“佳音姐你真好玩。佳慧姐早就换过几任姐夫了。她每次带男人都让我喊姐夫。” 沈佳慧凌乱的男人关系,自家的小孩都没眼看。 沈佳音翻翻眼。 “嗯。”姚爷又是慎重其事地告诫沈冬冬,“你佳音姐只有一任姐夫,只有一个姐夫,你以后绝不能叫错人了。” “不然是不是要打我屁股?”沈冬冬哈哈笑着,或许是感受到姚爷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直接和姚爷开了句玩笑,接着大概仍旧畏惧姚爷追究,说完话马上转身就跑,冲回了学校里还不忘给他们两个做鬼脸。 姚爷真是没遇到过这样调皮不循常理的小孩,一时看着沈冬冬,都无法评价。 “他,他开玩笑的。”沈佳音替沈冬冬解释。 姚爷一把揉她的头发,道:“我会不知道吗?我家里不是没小孩。我弟都是我小时候带着长大的。” “嗯。”沈佳音点头。 “他叫你佳音姐,他是谁家的孩子?” “我二婶的儿子。” 哦,尤二姐的孩子。姚爷对尤二姐这人印象颇好,连带忽略了这沈冬冬的调皮捣蛋,只觉得这孩子应该和尤二姐一样本性良好。姚爷再望过去,看到了那头一直看着他们俩的沈晓贵,问:“那个孩子又是谁?” “我三婶的儿子。” 许秀琴的孩子。只要想到许秀琴那通电话的事,姚爷对沈晓贵的印象一同打进了及格线以下。 沈晓贵可能都感觉到姚爷不欢迎自己的气息,转回身进课室时胸口里有些气,想:肯定是沈佳音在姚爷面前说了他坏话。 “要不要进学校里看看?”守门老头听上课钟响学生都进了课堂,于是走过来问沈佳音。 沈佳音摇摇头:“不,不影响他们,他们上课,要紧。” 老头听到这话笑道:“那是,在你对这学校的印象里,最多是陈老师。陈老师却不在。” 于是姚爷在和她一块离开小学时,说:“如果你想去县城探望老师,我让高大帅去弄辆车,明天一早从村里过去。然后你今晚想想,到医院去探病需要买点什么,是水果或是其它的,先准备好。” 他真体贴,连细节都帮她考虑到了。 不知觉中,现在她已经自然而然地将手主动伸过去,让他牵着。 两只手交叉在一块,这大概是一回生两回熟,愈来愈自然。姚爷握着她伸来的手,很是满足。 这样来回走回到村里,已是傍晚了。 院子里,尤二姐拿了把扫把打扫着沈奶奶扔出来的黑猪肉。至于沈毛安,被沈奶奶刮了顿鼻子后,灰溜溜地跑了,不再二话。 看到沈佳音和姚爷进门,尤二姐马上将扫起来的黑猪肉,扔进个垃圾桶,再用盖子盖住,免得沈佳音发现。 沈佳音问她:“奶奶呢?” “你奶奶,在里屋睡觉。”尤二姐说。 听说老人家睡觉,沈佳音就没有去屋里打扰。正好,他们前脚刚进门里,后脚高大帅和姚子宝一块回来了。 高大帅进门就嚷:“累死我了。” 姚爷听着他这句抱怨极其不爽,那是因为他到了沈家后除了好吃懒做有干过活吗,道:“你累什么累?你到这里除了吃饭,洗过碗吗?” 感情姚爷因为自己洗过碗算是在这里干了活的缘故,很是沾沾自喜。 高大帅摸了把鼻子:“那我,今晚洗碗好了。” 现在主动洗碗的人居然这么多了。沈佳音和尤二姐互相对了对眼神。 趁尤二姐没注意,姚子宝掀开垃圾捅盖子,顺道把手里喝完的矿泉水瓶扔进去。哪知道尤二姐是刚把完好的一大腿黑猪肉扔进了垃圾桶里,姚子宝看着垃圾桶的肉,惊诧地喊道:“黑猪肉?!” “什么黑猪肉白猪肉的?你不是不吃白猪肉吗,嫌弃肥。”姚爷既是不知道黑猪肉,随意地接了弟弟的话。 “哥,不是。我和高大哥下午刚去过那个度假山庄,才知道那里卖的黑猪肉,堪比黄金。”姚子宝有声有色地说。 旁边高大帅早已推开他,争抢着往桶里仔细瞧是不是黑猪肉。话说,这么昂贵的黑猪肉居然丢进了垃圾桶里?高大帅啧啧的声音飞出了嘴巴。 尤二姐已经很不自然,手一紧张,抓住了自己衣服下摆。因为她知道人赃俱获,想赖账怕是难了。 姚爷听弟弟等人说的很神奇,走了上前,拨开高大帅,同样瞧了瞧垃圾桶里的猪肉两眼,耸耸眉,亦觉可笑:“不就是猪肉吗?有什么稀奇的?卖到比黄金贵,是商家的炒作手段你们都信!” “哥,问题是人家这肉不对外卖,你拿黄金人家都不换。听说那喂养的猪吃的饲料,比我们人吃的还好。”姚子宝强调。 姚爷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微眯了下眼,问起了弟弟:“怎么,你们下午去了趟农家乐,马上被那里的美女迷住了?” “美女是有,可也不多。”高大帅实事求是地讲,摸着下巴,“照我看,那里山好水好,食物好,想出美女也容易。” “我看你们是都被蜘蛛精灌了迷魂汤。”姚爷再度切齿。 就是一个农家乐,一个提供给人家旅游的景点,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姚子宝能稍微听出当哥的口里一些火药味,惊诧之余,再扫到了姚爷裤脚沾上的黄泥,问:“哥,你去爬山弄脏裤子了?” “我爬山能把裤子弄成这样?”姚爷一边拉着裤子上那块污渍,“我告诉你们,这就是把你们迷得神魂颠倒的农家乐老板的车给泼的脏水。” 姚爷真是火眼金睛耳听八方。 沈佳音眨眨眼,自己都没和他提过那辆玛莎拉蒂是唐向东的,而唐向东是农家乐的老板,是由于他都一直没向她问起。 姚爷怎么得知那玛莎拉蒂是农家乐主人的车?不好意思,他真没向任何人问起这事,都是仅凭在心里稍微琢磨,马上能推出的答案。那是一路走过来,谁能不知道这附近最有名的是农家乐,最有钱的当然是农家乐的老板。至于那玛莎拉蒂的车牌号,一看知道是本地挂牌的车。在本地县城里,姚爷都没能看见比玛莎拉蒂更好的车。这玛莎拉蒂又是直接冲向农家乐的,车里坐着秘书办公,不是来观光旅游的。那不是农家乐老板的车是什么。 “哥,没撞着吧?”听当哥的是被车差点挨着,姚子宝紧张地问道。 姚爷拍拍裤腿:“你哥进过特种兵训练的,能被这种车碰着?你嫂子有你哥保护,当然也没事。” 听到他强调说会保护她,沈佳音的脸微微地臊红。 可姚子宝和高大帅听姚爷差点被农家乐老板的车欺负了后,当然姚爷是绝对不会向他们提之后是怎么敲诈回对方三百块的事,纷纷掉转了枪口。 “这农家乐,其实真不怎样。”高大帅一拍大腿说。 “是。”姚子宝用力点头接着话,“坑人的。” “怎么坑法?”姚爷唇角噙着眯眯的诡笑,一边等着他们怎么替他说唐向东的坏话。 基于男人的本性,只是和玛莎拉蒂的主人遥遥相对的一刻,姚爷已是把唐向东刻在了十字架,如果唐向东敢做出一步举动,他马上拿唐向东下锅。 会拍马屁的高大帅说:“收费贵,农家乐的收费贵死了,而且毫无道理。这人进去帮他们菜园子浇水种菜,一点辛苦费都没有,还要收钱。这不是白干活兼白贴钱吗?” 这马屁拍的不是很准,等于说城市里的人自己找坑埋。而且家家农家乐都是这标准,不单是唐向东一家。 论知识水平,读清华的姚子宝肯定是要比当兵出身的高大帅强一些,这会儿替哥教训下情敌也标准一些,扶扶眼镜道:“这个农家乐,和其它的农家乐不同,里面的猫腻很多。比如,老板搞饥饿营销。明明可以扩大生产规模养更多的黑猪外销。可这里的老板偏不,建了那么大的棚子和场地,养猪却是控制数量,让人千金难买,故意提高价格,并且吸引游客想吃猪的话必须在农家乐顺便消费其它项目。” 姚爷听完弟弟的分析,都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了,同时是摸摸下巴颌:看来自己那第一眼是没错的,这个农家乐老板,绝对是奸诈阴险的小子。 尤二姐站在旁边,听他们几个人说了那么多关于唐向东的坏话,微微地诧异。唐向东那人,在村里村外口碑都很好。比如上回自己儿子读的小学年久要翻修,就是唐向东给出的钱。唐向东说是占了自己的山头办农家乐,可每年上交政府钱以外,不外给村民各家各户补贴红利。唐向东可以说是很会做人的人了,而且当了大老板的极少见像他这样大方乐于回馈本地居民的。如今在姚子宝这番一分析后,这唐向东看起来,也不大像是很光明磊落的人。 的确,就拿养黑猪这事来说。记得那时候村里是谁说,要和唐向东学习养黑猪,后来不知怎的,这事儿不了了之。演变成现在市场上唐向东的一家独霸。 唐向东是个心机很深远的人。情愿给村民发点小钱让村民懒起来好吃懒做,没人竞争,他才能独占市场发大财。 只是做小卖部生意的尤二姐,怎能想到唐向东那般深远。姚子宝姚爷他们从京城里来,又是什么身份,当然洞察力和这里的普通村民不一样。 晚上,姚爷他们在这里过第一个夜晚。沈佳音弄好了两间客房给客人睡,自己当然是要今晚和沈奶奶睡一起。姚子宝看她给姚爷整理床褥,转身要走,笑问:“嫂子今晚不睡这屋吗?” 沈佳音立马红了脸。 “不是在那晚上和我哥一个房间了吗?”姚子宝再探问一句,“再来个上铺下铺的——” 姚爷进来听见,伸脚踹他一脚后跟,佯怒:“好的不学,跟了高大帅两天时间,马上学坏的!” 姚子宝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姚爷皱着眉瞧他背影,想到今下午刚也被沈冬冬取笑了一回,想是不是这些做弟弟都皮子痒。 “首,首长,休息。”沈佳音垂着头,说完这句,擦过他身边。 他伸手一拉,抓住她手臂:“就这么走?” 她瞬间拉紧了神经,该不会他要她留下在这里过夜吧。 他有趣地瞧着她微红的脸颊,笑:“我是吃了豹子胆,才敢娶你之前留你在这里当着你奶奶的面。再说了,等我娶了你后,哪怕你闹别扭,你奶奶也会把你送进我房里。” 说来说去,她迟早是他的人。他不急于这一时,但是没有松开她手,把她怀住后亲了下她脸庞,没有大福利,总需要个小福利,不然他今晚得被火烧的睡不着。 她脸红红地被他亲了亲。 “沈佳音。”他压着有点喘的气息,方是松开了她,问,“明天去县城,没有想买东西吗?还是准备到了县城才买。” “我二婶做小生意的,我打算到她那里拿水果就好了。”沈佳音说。 “也好。”姚爷对尤二姐印象始终不错。 眼看尤二姐穿过院子,是在这里帮着忙活了一天后,准备回家了。 沈佳音连忙追出去,送尤二姐到巷口,顺道说明早拿水果的事。 尤二姐听完她意思,很大方地说:“水果的话,明早会有货车送新鲜的过来。你们也不用急着进县城,早上太早的话医院不接待。到时候直接到我那里拿就行了。” 沈佳宜往口袋里掏着钱,今天的菜和肉都是尤二姐拿过来的,她未免会觉得白吃人家的东西不好。 尤二姐一见,忙按住她的手,道:“傻丫头,你二叔是你什么人?是你亲叔来着。你亲叔请你老公吃两顿饭,很奇怪吗?” 沈佳宜看着她,是没想到她会以沈二哥的名义来拒绝她这笔钱。毕竟,村里无论哪个人都知道,包括沈奶奶,一天到晚最怕就是尤二姐要和沈二哥闹离婚。怎么看,沈二哥都是配不起尤二姐的。以前进门时已经有点配不上,现在尤二姐能自己赚钱了,大家更觉得沈二哥不能比。 村里巷子发黄的小路灯,照着尤二姐那张四十几岁却依然美丽动人的脸。 “二婶,你当年是怎么会嫁给我二叔的?”后来沈佳音想,自己之所以能问出这话,都是因为自己快结婚了的缘故吧。 尤二姐听她的问题,只是怔了下。 沈佳音见状想把问题收回来。 尤二姐说:“我倒是不介意和你说和你二叔的事。只是你这快结婚的,和你说这些怕打击你对婚姻的信心。不过,我的考虑定是多余的。你毕竟和我不同。首长,和你二叔更是相差甚远的两个人。非要说有一点相同的,那大概是当年嫁的时候,和你一样,都是大龄了,快嫁不出去了。所以,那时候,我是没的选择。每个人都在说我话,娘家也因我为耻,说女人不结婚是做什么的,能做什么呢?就这样,我别无选择,同龄的好男人也都早结婚了,我只能选了你二叔。” 沈佳音仔细地听着。 尤二姐停了步,拿手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动作的温柔,让沈佳音突然好像感觉有点母亲手的味道,毕竟尤二姐的年龄和沈奶奶不一样,比较贴近她母亲的年纪,如果她母亲还活着的话。 尤二姐的手抚摸到她发梢,停了下来:“你之前没有对象的时候,我和你奶奶一样心里是犯愁犯急的。我想哪一天,你真是很倒霉地和我一个样,只能选择这样一条路的话——幸好,幸好不是。老天爷保佑。” “二婶。”沈佳音乌亮的眼珠子望着她。 尤二姐笑了笑:“所以说女人要结婚了,就是不一样。换做以前,你和我之间有说过这么多话吗?如果我说,我在心里面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因为你和我当年很像,我都怕你不信。现在终于有机会都说出口了,我这心里可以松口气了。” 沈佳音听她这样一说,未免不是跟着一笑。 距离一下拉的很近。沈佳音和她并排走着,感觉有些都问不得沈奶奶的话,都可以向她问了,说:“二婶,你还记得我爸我妈是什么样子的吗?” 听她这问题,尤二姐若有所思,想得到老人家肯定是没和她说这些,于是在心里掂了掂:“你爸的模样,像你叔,长的都不错。” “是吗?” “当然是,不然,你三婶,当年眼光那么傲气,怎么会挑中你三叔呢?” 到底,沈家媳妇都长得不错,那是因为沈家男人窝囊归窝囊,却都在年轻时长了一副好皮囊。说到这,尤二姐捂住嘴巴一笑:“说回来,长得最好看的,要算你家首长。一开始,看到你家首长可把我担心着,难道你和我一样,只是看男人外貌?” 姚爷在自己房间里打了声喷嚏。 沈佳音理所当然摇摇头:“他,他人好。” “是,看的出来,和你几个叔完全不一样。”尤二姐倒是没敢指望自己老公能出息到像姚爷那样,凭她的智慧可以看出,姚爷那人,绝不是好惹的。 到了巷口,尤二姐拦住她:“回去吧,不然你奶奶要担心了。你奶奶不担心,有人也要担心了。” “嗯。”沈佳音点了头,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一时没能从尤二姐口里打听更多自己父母的事情。 尤二姐边走,边回头偷偷看,看她真是死心回家里了,张口松了口大气。要是她穷追猛打的问,真怕自己会说漏嘴。 夜晚,沈奶奶在孙女没回屋前,可愁着呢。私底下偷偷翻着从柜子里取出的储蓄本,发现,由于经常被几个女儿和许秀琴借口借钱,自己的私蓄所剩无几。没钱的话,她该怎么给孙女置嫁妆。难道,只能找尤二姐求助了?也不知道老二媳妇自己身上有多少钱,愿不愿意借。个个都说尤二姐发大财了,是真是假,连她这个婆婆都是不清楚的。最怕的是,尤二姐这钱若拿了出来,不知道她女儿和许秀琴会不会有动作。 “奶奶,洗,洗脚吗?”沈佳音端着盆热水走进里屋。 沈奶奶慌慌张张地把储蓄本塞进枕头底下。 沈佳音把水盆搁到老人家脚下。 沈奶奶脱了袜子把脚伸进水盆里,紧接拦住她的手说:“我想泡一泡,舒服。” 沈佳音这才罢了手。 一边泡脚,一边沈奶奶问她了:“怎样,他们有说在这里住几天吗?”老人家是在琢磨,这姚爷提亲成功回去后,肯定是要马上筹办婚事了,她究竟能有多少天给孙女筹备嫁妆。 “可能,可能不会很久。”沈佳音是想,姚爷不可能请长假,姚爷的公务重。在这里小住两三天,应该差不多了。 沈奶奶没想那么快,本想留姚爷住一个半个月,她这有时间借钱,又可以方便联络感情。毕竟她去京城一趟不容易,姚爷带佳音到她这里也不容易。 “是,他公务重。”老人家惋惜。 沈佳音趁她没注意时,掀了掀枕头,看到了老人家刚才塞的储蓄本,眼里的光一闪,大致猜到老人家的想法了。 “睡觉吧。”沈奶奶拿条干布擦完脚说。 “嗯。”沈佳音将枕头轻轻放下盖住储蓄本,不动声色,给老人弄起了被子。 在自家里睡就是不一样,很暖和,很香甜。 高大帅等着看主人家的里屋熄了灯,摸黑穿过院子,跑到了姚爷屋里。下午,他说是和姚子宝去逛街,实则是去替姚爷打听消息。 姚爷坐在床上,正等着他过来汇报。 高大帅轻声关上了门,走近他,道:“问过了,小心地问了,确定九年前那个时候,就嫂子和她三叔出了村。其他人没有出村,因不安全,都不敢乱走。” “只有这些?” “不,还有一条需要留意的。有个人说,说是在嫂子离开不久,她三婶不知道她去送东西了,一块出了村,从另一条路去追她三叔。后来好像没追着,回来了。”(未完待续) 震怒 沈毛安吃了沈奶奶的闭门羹不说,没能讨好到姚爷和沈佳音,回到家,闷闷不乐。她老公聪明,躲着她。她六岁的女儿抓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去看佳音了,想跟着去。又说今天自己听其他小朋友说了,佳音今天去了村上的小学,沈冬冬都叫了姚爷做姐夫。 这岂不是意味尤二姐步步登天,自己呢? 沈毛安想,憋不住这口气的肯定不止自己,沈晓贵被姚爷冷落,许秀琴一样是吃瘪,许秀琴能咽得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她心里头的感觉稍微好了些。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有人和自己一样倒霉,这心里马上平衡了。 自己那两个妹妹,都住在外村,是指望不上的,指望许秀琴能在姚爷和沈佳音在村里的这几天内动手和尤二姐争,或许还有点想头。她沈毛安等着渔翁收利好了。 想是这么想,心里是挺痒痒的。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听说自己三哥沈老三一早没有去果子园,径直上了街找到尤二姐的档口。沈毛安眉开眼笑,知道好戏要登场了。 大清早,高大帅找了辆车在村口等着。姚爷和沈佳音一块走到了尤二姐的小卖部。 沈冬冬这时候不到时间去上课,坐在档口帮尤二姐看门时,看到他们俩走来,笑弯了眉眼,小孩子古灵精怪的眼神直冲沈佳音挤着。 沈佳音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真心是怕他突然冒出一句和昨天一样让她当场尴尬的话。 “姐夫,昨晚睡的好吗?”沈冬冬被尤二姐教育的比较好,再加上本身对姚爷很喜欢,在姚爷走近档口时,马上挪了自己的板凳要给姚爷坐。 看到未来老婆的侄子给自己献殷勤分明很喜欢自己,姚爷当然高兴。按了沈冬冬的肩膀让沈冬冬坐,接着问:“你妈呢?” “我妈在后面的小仓库点库存。我爸在楼上睡觉。因为今早上我妈不用急着去奶奶家了。” 沈二哥懒惰的本性注定了迫不得已才会来帮老婆的忙。平日里睡到日上三竿都有。 姚爷听着沈冬冬这话,都替沈冬冬和尤二姐叹气。作为男人,沈二哥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懒惰,只会是苦了尤二姐和沈冬冬。 沈冬冬拿了个袋子,递给了沈佳音。并且站到她身边帮着她挑,告诉她哪些是今早人家果农刚送来,最新鲜的。 沈佳音边听,边没来得及拦,不会儿沈冬冬帮她塞满了一个塑料袋,又扯了个塑料袋帮她装。 “冬冬,太多了。”沈佳音不得不出声告诉他。她总不能真搬一大箱水果去医院探老师吧,该有多怪。 沈冬冬毫不在意,道:“一袋你拿去送人,另外一袋你带回家去。慢慢吃。吃水果好,对女人特别好,美容护肤。” 唇角一微抿,沈佳音唇边小小的酒窝好像清泉一样悄悄地打着旋儿。姚爷在旁边瞧着,都能感觉到她心中愉快。 那是,若换做以前,沈冬冬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没和其他孩子一样嘲笑她结巴,已是很好了。现在一切都变了,应该说,多亏了他? 眼神,不自禁地瞄到他站的地方,正好仰上去的视角,同样对上了他正眯眯噙着抹微笑的俊颜。 他冲她笑着,眼里只映着她的影子,好像放着一部影片,时光永镌。 沈冬冬塞满两塑料袋水果,方是发现沈佳音一动不动,回头一瞧,看着她和姚爷两个人互相眼对眼,就是不吱声,这可让他大开眼界了,嚷嚷:“佳音姐,你们是在眉目传情吗?” “哪有。”沈佳音回过神,马上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水果袋,眼睛却避着所有人。 沈冬冬转过脑袋,追着她躲避的脸,笑得咧开满口白牙,叫道:“羞,佳音姐你是怕羞对不对?” 沈佳音真心是快对他烧香拜佛了,这都一步步快退到了门外。 姚爷伸出的大手忙一把将她接住,接着故作有点威严地冲沈冬冬说:“好了,别闹了。” 沈冬冬方是作罢,但不忘揶揄姚爷再挤个眼:“我知道姐夫是心疼姐姐。” 姚爷倒也大方,冲他挑个眉:“你知道是就好,若敢再为难你姐姐,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话,沈冬冬忙做出害怕的表情,跑进里屋,边跑边叫:“你们要走的话,我先去喊我妈出来。” 姚爷和沈佳音互相看了看。紧接,姚爷伸手帮她将沉重的那袋水果接到自己手里拎着。 街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的人一般又都起的早。有路过这地方的村民,都拿目光往他们站的地方瞧着。议论声却是没有。大概都是记得昨天中午沈奶奶的那句“领导来视察”。均是稀奇地瞧了瞧后,纷纷走开了去,怕被牵连。 等日头慢慢爬上了行人走过的街道时,路口是迎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论五官,和沈二哥是像了有五分不止,很端正的鼻梁,有点裂皮但很饱满的嘴唇。但他的皮肤不像沈二哥那样润滑,粗糙,并且晒成深的小麦色。 他信步向尤二姐的小卖店走来,步子迈的是不紧不慢。像沉稳,又更像是置身事外的陶渊明气息,看淡尘世。 这个时候,尤二姐先被儿子拉着走出来了,见到沈佳音他们,笑问:“来了啊。吃早餐了吗?” “吃了,二婶。”沈佳音说。 尤二姐刚走过去,想和她再说点贴心话,伸头一瞧,望到了那个正往她店里走来的中年男人,瞬间惊疑地圆瞪了下杏眼。 “二婶?”沈佳音疑问地随她的目光转过去看。 沈冬冬探出半个身,看到沈老三抢先叫了出来:“三叔!” 沈老三闻声加快了脚步,一脚踏进尤二姐的档口。 尤二姐迎上去问:“三叔这是……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沈老三听她问了这句,明显心里有点惭愧,低头摩擦着双手。只要从尤二姐这话,都知道他是几乎不上尤二姐这里的。不止尤二姐这里,他是他几个妹妹的家,自家母亲住的老宅,都极少登门串门。只因他太忙了,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干。如果他不干的话,许秀琴要饿肚子,家里的孩子沈晓贵,连学都上不了。 今天他能来,而且来的正是时候,不用说,是许秀琴威逼利诱逼着他来的。 许秀琴和他说:“我看,你大妹都知道要讨好佳音的领导了。我们不能落后了。落后要挨打。这都是你爸当年当兵时所接受的教育,你也一样。” “可,我二嫂那是能人。我去了,能做什么?”沈老三连自己都不看好,怕去到姚爷面前没讨好到姚爷,反而遭了姚爷的厌恶,“不然,不然你去?你总比我会说话。” 许秀琴只在京城里接过姚爷的一次电话,都感觉到姚爷不喜欢她。不然她哪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自己老公。姚爷这么俊俏的人,哪怕是她站近点看,都是福利。不过,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姚爷不喜欢自己,自己当然不能再去惹姚爷让姚爷进一步讨厌她。 “你是佳音的三叔吧。我不过是你们家过门的媳妇。尤二姐肯定是不指望你二哥了。所以,沈二哥出不了这个头,这个露脸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刚好代替你二哥登上沈家老大的位置。你若是也不去的话,村里人会说你们沈家男人都死绝了的。” 沈老三哪能辩得过媳妇那张精明的嘴巴,收拾了下,只能慢吞吞朝尤二姐这里走来。 现面对尤二姐等一批人的疑问,他局促着,尴尬万分:“没,只是听说佳音回来了,到你这来了,顺道过来看看。我是很久没见佳音了。佳音,你不怪三叔吧?” 沈佳音等人,只要稍微一想,都知道他是被谁派来的。倒是没人怪他,只觉得他够可怜的,在许秀琴的强权政策下。 “三叔,既然来了,你在二婶这里坐坐吧。我和首长去趟县城看一趟陈老师,回来再找你。”沈佳音说。 “陈老师?”沈老三仰起了一直垂着的头。 “是。我小学时的班主任,三叔你不记得了?” 沈冬冬这时插进话:“三叔哪会不记得?晓贵之前就是陈老师班上的。” 尤二姐忙是一拉儿子,让儿子别乱插嘴。 沈佳音确是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班主任现又是当了沈晓贵的班主任。 “是啊。”沈冬冬都这么说了,沈老三避不了,承认道,“佳音,到我果园子里弄点新鲜的水果,替我和晓贵给陈老师送过去。你看我忙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医院探望老师。” “不用了。”姚爷抢在沈佳音面前拒了沈老三,“水果这里够多了。要我们带话给老师的话,我认为,尊师重道这种行为和礼貌,必须是学生自己亲力亲为,才是显得有诚意。” 沈老三听到他这话,抬头,一瞬间有些凝滞的目光与姚爷那双冰冷又妖艳的美睐相对。只是很快的功夫,他耷拉下头。 姚爷一手提水果,一手搂着自己女人,和尤二姐说:“二婶,我和佳音先走了。谢谢你和冬冬。” 尤二姐听到他叫自己二婶,应是把她看成一家人了,很是高兴。沈冬冬更高兴了,居然能被姚爷夸。 沈冬冬一直坚持要把姚爷他们送到村口。姚爷一不做二不休,让他背上书包,准备顺道送他一程到学校上课。 目送他们几个热热闹闹地离开了档口后,沈老三浑身不舒服。 尤二姐大概知道他想什么,可能是担心自己儿子晓贵知道后又会回家里闹脾气。晓贵和他姐佳慧一样,都是最容不得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比自己强,自家里的孩子就更别说了,会被村里其他人拿来比较。 “二嫂,我先走了。”沈老三什么事都没能办成,两手空空,转回身。 尤二姐看他样子着实可怜,追道:“佳音对你是没什么意见的,三叔。至少,你比我家老公勤劳能干。佳音她今儿真是赶时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知道你忙,如果三叔你想给佳音什么东西的话,我帮你送过去。” 沈老三听见她这话,嘴角一抹苦笑。其实自己早就被人看低了,没什么感觉。他怕的是家里人吵。一天累的半死不活,回家再要面对发脾气的老婆孩子,真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不过知道尤二姐这是好心,他没拒绝,点了头:“麻烦你了,二嫂。” 尤二姐站在档口,看着他的影子越走越远,直到是消失在路口的朝阳里。回身,走到楼上叫沈二哥起来帮忙。今天,客人没走的话,她还得上沈奶奶那里看用不用帮忙。 村口,高大帅找的这车可有意思的,正是上回送他们进村的那辆。司机现在是和高大帅一回生两回熟,摸清了他们这群客人的脾气后,司机很聪明地不再多话,只要不多话,有多钱拿。 沈冬冬抱着书包坐在佳音的旁边,兴奋的心情不言而喻,这可是他第一次坐小汽车到学校上学,虽然只是辆出租车,在这乡村僻野的也够威风了。 到达学校门口时,正好是学生们抵达学校的高峰期。当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沈冬冬下车后,很给姚爷面子,冲车里坐的姚爷摆摆手,叫道:“姐夫,我走了,去上课了!” 和一大群学生站在一起的沈晓贵,脸色立马变得很臭。 老婆的侄子给自己这么大面子,姚爷当然要回给他同等面子,坐在车里,冲沈冬冬拜拜手:“去吧,去上课,我和你佳音姐回来后,你上完课,我们再带你去吃馆子。” “耶!”沈冬冬一跳三尺高。 所有孩子无比羡慕地看着他。 出租车离开了小学校门后,沈佳音不得不和姚爷说:“吃,吃馆子,对孩子,不大好?” 指尖,伸去点了下她鼻子:“有我在,没有什么好怕的。吃馆子,当然要找个卫生的。而且,小孩子都喜欢肯德基麦当劳。你总不能因为大人的理由剥夺小孩子的乐趣。” 沈佳音眨个眼:他不是很不喜欢小孩子吗? 倚回沙发里,他搂着她肩膀,在耳边咬道:“谁让他是你侄子,我为了讨好你,总需要讨好你家人吧。” 这句话听到坐在前座的高大帅耳朵里,高大帅在内心里啧啧:好腻歪。 姚爷现在是愈来愈腻歪了。有了女人的男人果然是不一样。 车开到县城里,刚好是医院开放家属探视时间。到了大堂打听清楚陈老师是在哪个住院病区后,沈佳音和姚爷两个人沿着医院里的回廊,来到住院部,再到三楼的骨科。 如守门老头说的,陈老师真不是病,是脚崴了。严重的脚崴,导致骨头错位,现在复位后,一直肿胀未消,都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了。县城的医生说是这样,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慢慢康复。陈老师家人的怨言立马多了起来。 在住院部照顾陈老师的是陈老师的妹妹陈玉敏,因陈老师的爱人和女儿都要上班。 有人来探病,陈玉敏给开了病房的门,一开始她认不出沈佳音,看着个穿军装的女军人出现,有不小的吃惊,忙道:“请进,请进,解放军同志。” 沈佳音朝她点了点头:“我是来探陈老师的。” 不记得自己姐姐的学生里面有当军人的。陈玉敏回了头去看陈老师。 陈老师躺在床上坐起半身,是打沈佳音一进门马上认了出来,冲沈佳音招着手说:“佳音,快过来!” 姚爷只觉身边的人影一晃,好像有特异功能,闪电般的速度到了陈老师床边。这会儿,沈佳音在陈老师面前,和在沈奶奶面前一样,只是个孩子。 “佳音,你穿军装真好看,真好看!”陈老师直夸。 沈佳音将水果放到了床头桌上,避免不了被夸的羞涩,赶忙转了话题,问:“老师的脚怎么样了?” 陈老师看着她一双眼睛好像小鹿子般干净纯粹,唇角慢慢拉开一抹满足的笑:“没事。看到你这么有出息,更没事了。” “才不是没事呢。”陈玉敏走上来说。既然真是自己姐姐的学生,而且看起来派头挺大,陈玉敏认为沈佳音应该为陈老师的伤出点力。 不用陈玉敏说,沈佳宜来的路上一直都这么想。她让陈玉敏向这里的医生借来陈老师的检查报告。 姚爷拿起几张X光片,放在灯光下对比着看。 “他是什么人?”陈玉敏凑近沈佳音耳边问。 感觉到陈老师同样带着疑问看着自己,经历了一天的事以及和尤二姐的谈话后,沈佳音突然觉得心里某处放开了,说:“他是我未婚夫。” “哈哈。”陈老师率先开心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哎呀,老了,我真老了。看我当年教的学生,现在都是要结婚生孩子了。” “姐,你以后可以再帮她带她的小孩。”陈玉敏跟着凑个趣,侃了下她们师徒,“如果她小孩敢在你班上闹脾气,你就和学生说,知道你妈是我当年什么人吗?” 陈老师本是笑,笑着笑着,是看见自己裹着纱布肿胀的脚,一声叹气。如果这脚不能好,再也不用教书了。 一边看片子,一边听她们几个说话。姚爷若有沉思,回头时,已是带着微笑,对陈老师说:“我看问题不大。” “真的不大?”陈玉敏代自己姐姐问。 “有两种方法,一是开刀,加固铁板,那会长得快一点。另一种方法,等骨头它自己慢慢长好。” “开刀?”陈玉敏皱皱眉,别说陈老师愿意不愿意,他们家人是不敢让陈老师冒这个险的,“在这种小县城的医院做这种手术——” 虽说这不是很大的手术,但是,像这种县城医院,而且规模很小的医院。姚爷心里也明白。除非上面来了个什么专家团到这里做支援。不然恐怕这里自己的医生都不敢做。麻醉都是个大问题。 “只能去城里了。”陈玉敏跺了下脚,恼道,“可好。我姐姐这回又要花钱又要受刀子的罪。那些肇事的,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来赔礼道歉!” 话说,陈老师这脚是怎么搞到的? “就她班上那几个孩子。有个带头的。”陈玉敏没顾着陈老师的眼色,一肚子吐水冲沈佳音吐,“先是骗我姐不见人了。等我姐去找人的时候,故意弄了个坑,还在后面故意喊了我姐一声,让我姐被惊倒的时候踩了个空。医生说幸运,那坑再深一点,我姐跌下去撞到头的话,这条命恐怕都要没了。” “这么顽皮的学生?”姚爷都吃惊地问。 “是。那个叫沈晓贵的,早就哪个老师都不敢要了。我姐不知念在什么份上收了他。” 沈佳音的脸煞然一变。 陈玉敏这会儿想起什么:“对哦,他和你一样姓沈。” 陈老师看不下去了,冲学生说:“佳音,你帮我去打壶水吧。” 知道陈老师这是在帮自己解困,沈佳音提起水壶往外走。姚爷跟在她后面。等关了门,陈老师开始刮自己妹妹了:“我告诉你,你等会儿可不准把火迁怒到佳音头上。她和沈晓贵那家人完全不一样。她小时候,她三婶没少过欺负她。这孩子已经够让人心疼了。” 姚爷跟在她后头,心里同时在想着另一个问题。说真,沈晓贵这个害陈老师的举动,和当年害佳音的陌生人一模一样。看来,这个许秀琴是凶手的可能性占到了百分之八九十。 快到打热水的地方,怕她烫着,姚爷抢过她手里的水壶,说:“你先去外面等我。” 现在,她被他护着快成和她二叔一样的窝囊废了。 抢不过他,她捉着手指头。一排人都在等打水,拥挤在狭窄的走廊里。沈佳音只好依他意思先退一步到外头等他。 医院门口,玛莎拉蒂停稳之后,唐向东下了车给坐在后座的人开门,道:“妈,你小心点。” 一个披着真皮毛呢大衣的女人下了车,护着唐向东的手,走上医院的楼梯后,又马上把他的手放开,道:“你去给我找我上次看的那个医生。我倒要问问他,怎么我这吃了一个星期的药了,鼻炎一直都没好。”说着,在唐向东要走的时候,又埋怨了句:“所以说,该去城里头看。这县城的大夫不是学生就是被淘汰的。” 唐母埋怨的声音俨然有点大,引得有些人回头来瞧。 唐向东眉毛紧紧地锁住。 陪他的秘书知道他孝子难做。本来,他是要直接带唐母到城里去瞧的。可唐母非要回头来找县城大夫的麻烦。他只好陪着母亲来这里做个样子。 叮嘱秘书留在这里陪自己母亲,唐向东说:“如果她再说要拿这医院怎样怎样的话,请她直接回车里,骗她说我有公事先走了。” 秘书应好,唐向东走了。 可只是过一会儿,唐母遣走儿子的秘书去帮她找杯热饮,要热可可。热可可这东西怎么可能在医院里找得着,这又是老板的母亲。秘书只好满头大汗地跑出去到县城里找。 唐母一个人在医院里等儿子,是有些无聊。左顾右望的,在看到斜对角有个熟悉的人影时,她是瞪圆了眼珠,直盯着那身绿色军装。 有道像是很不友好的视线射过来,沈佳音望回去,看着那个好像贵妇人的中年女人,想了老半天,都没能记起她是唐向东的妈。说回来,她和唐向东压根不熟悉,和唐向东的妈更是面都没见过一回。怎知道这是唐母。 唐母从她表情看出她认不出自己,眉头一皱,叫道:“沈佳音是吧?” 听对方毫不犹豫叫出她名字,沈佳音有点乏累了,貌似自己在不知觉中名声远播,什么鸡鹅鸭狗都能叫她。 唐母直线走到她面前,眼神像钉子钉着她脸:“真是你,沈佳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姨,我不认得你。” “你不认得我?”唐母哈哈大笑两声,举起指头,“你敢说你不认得我?你这个丑八怪猪八戒,当年追着我儿子几条街跑,让我儿子脸都丢尽了!” 在她要把指头点到沈佳音面前时,猛地,脊梁骨一道发寒。眼角斜望过去,只见一男人,好像黑夜里的罗刹,散发着寒气的双眸令她周身一冷,不寒而栗。 姚爷走了过来,绷直的俊颜,浑然一体的气势,压得唐母喘口气都不能。唐母一张脸哗的,已是不知觉没了血色。 “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并、磕、头、道、歉。”从绷紧的嘴唇里弹出来的字,字字的力道,都可以震得唐母的心脏跳出来。 是什么人? 唐母慌慌张张地连退数步。 这时候,唐向东找医生问回来了,远远见到唐母的样子,大吃一惊,拨开人群飞跑过来,喊:“妈——” 是他妈? 沈佳音和姚爷均是一怔。惊讶的表情不亚于唐向东和唐母。两人心里想的都是:唐向东都是个企业家了,这唐母怎么这素质? 唐母抓住赶来的儿子的手,指着姚爷道:“儿子,他,他吓唬你妈!” 姚爷唇角一勾:刚他是像黑社会了吗?生平有一次,终于能和君爷一样,被误认为黑社会分子了。 唐向东看到了姚爷,再看到了姚爷身边的人,一愣:是没想会在这里再撞到她了。 “向东!”唐母叫。 唐向东眼睛危险地眯着,问姚爷:“你刚做了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姚爷很是淡定地一手提水壶,一手握沈佳音的肩膀。 唐母做了什么? 旁边有人路过看见,已经叽叽喳喳,将信息都传给了唐向东。 唐向东微沉下脸:“妈,你刚说佳音什么话了?” “你别叫她佳音,这个丑八怪,连猪八戒都不如。” 唐母这话声刚落,姚爷迅速腾出的那只手往她脸上就是一巴——啪!(未完待续) 打的好 现场一片死寂。 唐母半边脸火辣辣地烧,但是,她不敢说话,喉咙里吞声口水,连带把要叫骂的大嗓门一并吞回了肚子。 姚爷那双美睐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牵了沈佳音的手往回走:这种人,连说都懒得说了。不过,唐母如果再敢来一句,到时候不止是一巴这么简单了,让她直接从暴发户太太变回到普通农妇,他不是办不到。 唐向东在等姚爷他们走了有十几米远,被姚爷那巴掌震掉的魂方才回到壳内,迈出脚刚想去追姚爷讨公道。身后唐母突然一只手拉住他。 “妈——” “回去吧。”唐母三个字很淡。 唐向东看着她往回走,再听周围一边倒的议论声:都说唐母这巴掌该挨,不打不清醒。当然,主要是姚爷这巴打的准,正好打在唐母的脸颊上,没打到其它容易受牵连的部位,叫真正的打脸!打的你这张脸都没了。 回到玛莎拉蒂,前头的司机赶紧给唐母打开车门。唐母一路都是垂着头,动作迅捷地钻进车内。唐向东紧跟其后,同样钻进后座里,问:“妈,把脸给我瞧瞧。” 唐母的手即使没有挪开挨打的地方,从张开的指缝间,唐向东都能看出没大碍,只是表皮发红。奇怪的是唐母被姚爷打了这巴后,居然不吭声,与以往唐母的性情几乎是截然相反。 “不要说了,赶紧让小周把车开回去!”感觉到儿子落在自己身上那抹疑惑的眼光,唐母一如既往板起脸,冲司机喊。 唐向东皱眉,皱完眉不说话,径直推开车门下车,接着走到车前面,和司机说:“先送她回去,什么话都不要和她说。” 唐母对他这话无动于衷。 玛莎拉蒂离开后马上返回农家乐。在农家乐里面建有一栋唐家的别墅。唐向东望着玛莎拉蒂远去的影子,摸进口袋里抓了老半天,只抓到一条口香糖。四周有人在看他,不少人认出他是大老板。唐向东算警醒,拉高点外面风衣的领口,半遮下脸,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 他想都没想,道:“随便逛逛。”说完他躺回靠背,眯着眼,看着车顶。说实话,唐母今天的反应,让他似乎可以坐实了很久以前就怀有的一些猜测。比如说,唐母很早之前已经注意沈佳音,并且有意针对沈佳音。 为什么? 当年有人传他说沈佳音是猪八戒都不如的话,确实不是他嘴巴里出来的。但是,那时候他已是预备离开村子。唐母给他联系了城里的学校,让他得以考到城里念书,于是,他就此没有了机会回到村子里去澄清谣言。他回村创业时,沈佳音是到北京念书去了。谣言自然而然随着当事人不在,没人说,他都以为大家全忘了这个事。直到唐母今天突然提起来。 唐母一口咬定她连猪都不如,和当年传的谣言一模一样,而且,唐母骂她时,连说是谁传的都没有。搞不好,这谣言真是自己母亲制造的。 究竟,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母亲这般百般刁难她? 不记得自己家和沈家有过任何瓜葛。况且,他家向来和沈家人没来往,何况一个区区的沈佳音。 唐母若什么时候自己和沈佳音结了梁子,那就更奇怪,更说不通了。没这个条件更未曾听说。 想不明白,唐向东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嘘一声,脑中却挥不去她那抹秀影。只记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上学的路上,听大家都指着笑话她是个结巴时,他远远望见她的侧影,没觉得可怜,只觉得她的脸她的眼神,都像是天空一样,干净纯粹,让人向往。 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往回走去陈老师的病房。 沈佳音仰头,看着他侧颜,感觉他在想事情,一张有点严肃的俊颜,一样好看,勾着人的眼珠子。 “怎么了?”姚爷是被她盯到有些毛毛的。他是喜欢她看着他流口水。可是,她的表情貌似有些沉思,让他心头一咯噔。紧接,他说:“我绝对不是个暴力男。但是,如果女人很坏,我绝对不会说因着什么绅士风度坏女人都不打了。” “坏人,都得打。”她点点头,“首长你打的好。” 姚爷被她夸的,有点脑袋当机:“你……确定你不是在讽刺我?” “难道首长你认为她不该打吗?” 废话!唐母骂的人即使不是她,像这种当街侮辱人的泼妇状,都该教训。 “当然该打。” “首长打的好。”她冲他竖起个大拇指。 这孩子,能不能不要可爱到让他很想当着众人的面吻她。 他伸出掌心包住她竖起的拇指,咳咳两声,道:“嗯。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我们做人要谦虚。这种人人都应该做的事情,不值一提。” 她笑了,被他一逗,笑开了颜。 爷挑挑漂亮英武的眉毛:他这算是第一次逗人,逗孩子,逗女人。 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故意要逗自己女人了,她笑的模样儿,真是春来百花开,能照瞎他的眼。 伸出手将她一搂,让她头靠到自己肩头,亲亲蜜蜜,只见自己和她两条影子在路上并齐,很是般配。更重要的是,终于有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了。 沈佳音也感觉在做梦,这段日子都在做梦的感觉。这种幸福,换做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两人走回到病房时,陈玉敏已经走出去了。 陈老师让沈佳音坐在自己身边,姚爷给她们两个倒水。 “打算在老家住几天?”陈老师问学生。 “应该住几天吧。”沈佳音说。 陈老师笑:“你现在说话都利索了。” 沈佳音跟着微微地笑,没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陈老师又问。 知道老师或许想喝他们的喜酒,姚爷抢着道:“到时候佳音和我的请帖会发给老师。老师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们吧。” 这话很得陈老师的心,立马留了好几个电话给他们,包括她自己的和家里其他人的。 沈佳音走开去洗手间一会儿的时候,姚爷抓住了时机,问起陈老师有关沈晓贵更具体的问题。 “你出事后,他有说过什么吗?” 陈老师倒是没有怎么疑问姚爷问这个问题会心怀叵测,知道他是自己学生的老公自然信得过,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没有说什么,那样子好像早知道我会出事。而且我想,他做得出这个事,脸上没有半点忏悔的表情,说真,我都有点惊讶。看起来,他好像挺恨我的。” “他家里人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陈老师微皱眉。 姚爷听得出来,这事儿说出去,人家也只能说是陈老师自己倒霉不小心跌的,毕竟沈晓贵并没有伸手推老师掉坑里,沈晓贵叫陈老师的话,有可能是他真的走错了路,看见陈老师在找自己,他心急所以喊了陈老师。没有证据可以表明那坑是沈晓贵挖的,同样,没有证据表明沈晓贵是故意让陈老师跌坑的。 事实正如姚爷猜想的,无论学校、公安机关、陈老师本人和陈老师家人,都没法找出确凿证据来证明沈晓贵有谋害陈老师的意图。要沈晓贵和他家人向陈老师赔礼道歉都不可能,更何况要提赔偿问题。 狡猾! 一个小孩子心思居然如此黑暗、可怕、思维慎密,手段恶劣不说,很是周密的作案方式。很难想象会是个念小学的小男孩能做出来的事。那么,一是有可能这个孩子受到了他人的指使,或是这个孩子有谁可以模仿。这样的推理,貌似合理,也确实只能是这样的解释方是合理。 陈老师现在是愈来愈肯定自己不知觉中让沈晓贵很是讨厌自己了,为此,她挺纳闷的:“他学习成绩不好,我都没批评他。只是告诉他要好好念书,不要浪费父亲辛苦赚的学费。” “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吗?” “你说他爸?虽然我不是和他一个村的。可沈三哥是远近闻名在家里全听家人老婆孩子话的男人。他讨厌他爸应该不可能的。” 正因为此,姚爷从第一眼,很看不惯沈老三,比起沈二哥更让他提不起劲来。一个人,如果受到不公平待遇了,不为自己争取,算什么。在姚爷眼里,是连基本的人格都缺失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更肯定他其实内心里是很讨厌他爸的。”姚爷毕竟是专家,心理学研修过,不说沈晓贵,他相信沈冬冬若不是幸运地有尤二姐带着时而纠正领导,恐怕会走上和沈晓贵一样的路。所以说家庭里面一个父亲的角色,尤其对男孩子来说,举足轻重。 陈老师听他一分析,真是怔了怔,但很快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长叹:“看来这事有我的责任。是我没能看出他心理方面的问题。” 沈佳音走回来的时候,远远见着他和自己的老师说话的样子,十分谦和,感觉得到,他对她的亲人朋友师长,都很是尊敬和爱护。这同样是基于尊重她。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是很喜欢他了。 摸摸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给害臊和兴奋的。 离开县城医院的时候,他依然牵拉着她的手。看时间差不多,这会儿搭车回去村里吃赶不及。两人一块随便走进县城里一家小吃店。到点,吃饭的人挺多,能看见不少身穿中学校服的学生来这里打饭盒或吃粉条。 姚爷再望过对面一条街,望到了一所中学的影子。这县城小,很小,交通不怎么发达,发展,真心是也没有怎么发展。表现在,学校很差。这县城里,加上附近几个村,唯一这么一所中学。 她拿纸巾帮他擦着筷子,递给他时,说,问:“高大哥吃饭了吗?” 高大帅?不知死哪里去了。八成是趁着进县城的时候上哪里溜达了。村子里小,县城相对大一些,好玩一些。 姚爷不用二话,接了她递来的筷子,筷子头伸进粉条汤里搅了搅,道:“别理他。他大人了,身上有钱,饿不死。” 两人边吃,边听旁边过往学生不间断的叽喳声。 姚爷喝完口汤,不经意望到对面,见她一手拿筷子搅拌粉条,眼睛,似乎偶尔瞟了瞟旁边学生的校服标志。 “你以前在这里读过书吗?沈佳音。” “嗯——” “要不要回去前,再去你念的中学看看。” 她摇摇头,现在对着他,她再也不会别扭,很是直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 “讨厌中学?” “那里的老师没有陈老师好。” 孩子般的人感情很直接,感受很坦率,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那里只追求升学率。虽然升学率很重要,可是,没有陈老师好,不像陈老师既关心你学习又会给你讲道理。就像首长,首长人和陈老师一样好,关心我工作又关心我生活。” 孩子的话,真是说得他很赧颜:原来他这么好的?! “当然,首长最好的地方是——”她眯下弯弯的眉角,“首长只对我一个人好。” 这孩子,该为自己争取的聪明地方,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半分。听了她这话,他笑眯眯地冲她:“知道我对你好了,那你要吃多点了。不然,我说要你吃多点的话,你都当耳边风,怎么证明你说我是对你好呢。” 他这是要把她养成头猪吗? 微眨下眼皮后,她低下头,乖乖地顺他意思把一碗汤全喝光了。 沈家老宅,姚子宝自大哥大嫂和高大帅都出门后,一个人怪闷,又无聊,本是想陪沈奶奶说话聊天。哪知道沈奶奶一早在孙女走后,一并偷偷出了门。 沈奶奶是去找大女儿了。思来想去,这嫁妆的钱,要双管齐下。首先,还是必须把女儿借走的钱要回来。因为沈毛安家现在压根都不缺钱了。 沈毛安开门见沈奶奶来找,本以为老人家是回心转意,是后悔把比黄金贵的黑猪肉扔去喂狗,端起了姿态说:“妈,您看,我说的都没错吧。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说现在唐家有钱有势的,唐老板是有头有脸连县政府都要让三分的人。你这么计较,何必呢?说起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唐老板看得起我们佳音,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这女儿,说话愈来愈不像话了。 “他看得起我们佳音?会说我们佳音那种话吗?!”沈奶奶冲女儿劈头盖脸一唾沫飞到其脸上。 沈毛安怔一怔:什么?老人家不是来和她要后悔药的? “我仔细算过了。”沈奶奶当着她老公走出来瞧热闹的时候,一并咬着牙对他们夫妇俩说,“你们在我那里打的借条,一共是从我那里借了五千六百三十七块五角钱。零头我不要了,你们现在还给我,我有事要办需要钱。” 沈毛安的老公屁都不敢放,转身回屋里。 沈奶奶瞪着他躲藏的背影,指骂道:“毛安,你老公就这么出息?” “比我二哥三哥好吧。”沈毛安说。 “你二哥欠过我钱吗?!” “那是我二嫂比我们家富裕不知道多少倍。”沈毛安说。 “这欠债要还,和家里是富是穷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沈毛安舔了舔嘴角,赖账赖得很是安心,“富人根本不需要借钱,只有穷人需要借钱。” 沈奶奶指头指到她额头上:“行。我到村委会去说。说像你这样不孝顺的女儿,借了自己妈的生活费养老费,死赖着脸皮不还。” “妈!”沈毛安马上把她的手按下去,真心有些怕她嗓门大闹到外头去,拉着母亲到屋里,把门关上了说话。 “怎么说,还不还?”沈奶奶只瞅着她怎么回答。 沈毛安笑:“我怎么可能不还呢,妈,只是,我家里要准备明年的春耕,需要钱买种子化肥。现在资金挪不开。家里粮食玉米卖出去的钱都还没收回来。” “我就听你胡扯!”沈奶奶唾一口,“你上回借钱时又是怎么说的,说等资金收回来就还。这说要还,都还了好多年没还成。你老公家又不是没钱,你不会让你老公向自己家里借吗?” 沈毛安道:“我这做人媳妇的,哪能事事管到老公家里去,妈这么说不是让我被我公公婆婆说吗?” 沈奶奶总算听明白了:她和她老公都是打算把这笔账赖掉了。 事实如此。沈毛安和自己老公早打算好了,眼见沈家分家的话,他们是什么都拿不到的,何不一点点向老人家口袋里掏钱,以各种方式哪怕是打借条都好,最少,把他们自己每年每个月要给老人家的养老费都要回来。这种心思,不止沈毛安有,沈毛安两个妹妹一样有,一样都这么做了。原因很简单,她们都看不惯,看不惯沈奶奶偏心。向沈奶奶口袋里掏钱最多的,是沈老三。你做妈的,既然要把儿女借的钱都收回来,为什么不先去向自己拿钱最多的三儿子要。 “三哥不是从妈那里,今年春,好像都借了差不多六七千块钱。结果,去趟北京,听说三嫂拿了三哥五千块花了一干二净连毛钱都不剩下。三哥不是照样一句话都没说。所以,三哥有钱的,妈你应该先去和三哥要钱。要回来的话,绝对比我们三个妹子借你的数要多的多。”沈毛安一语道出真谛。 沈奶奶狠狠地吞口气,只觉那口气直在胸膛里翻滚:“你三哥家什么家境你会不知道?你家和你三哥家里比吗?你看你家住的房子,你三哥住的房子!还有,你三哥穷成这样,都是谁害的你会不知道?我真是白生养了你这个女儿,对自己兄弟落井下石!” 沈毛安没想到老人家骂的这么重,脸呼的黑成一片:“是,可是,妈,三嫂不是三哥自己要的吗?而且,当时说媒的找上门,答应的又不是你自己吗?” 娶许秀琴那是迫不得已,想沈老三那个家底,有女人要已经很不错了。沈奶奶总不能让自己儿子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村小,不像城市,一点闲话都可能让人活不下去。 当即下炕,套上鞋子,沈奶奶不和女儿说了,直走出屋。 沈毛安直瞪着母亲走出去的飞影,咬咬牙,砰,用手甩上门。 县城里,高大帅搭着出租车回来找姚爷和沈佳音,见他们两个坐在小吃店里,走上来笑问:“姚爷,嫂子,吃饱了吗?” “怎么,没吃饱,是要请我们下馆子?”姚爷挑个眉。 “请嫂子下馆子没问题。”高大帅砸吧说。 这话果断把姚爷惹恼,一脚踢人出去。接着,拉上自己的女儿,上了出租车。 高大帅抢着坐进副驾座里头,免得姚爷真把他拉县城里了。 坐上车,姚爷没忘记与沈冬冬的约定,吩咐道:“回去的时候,先到你嫂子二婶的家。” 高大帅笑嘻嘻接道:“行。” 车往回开,开到半路,居然给他们碰上了意外的一个人。 高大帅忙让司机停车,把头探出车窗叫人“喂,宝儿——” 姚子宝转过来看风景的头,见到他们,立马跑了过来。 姚爷推开车门让弟弟上车,问:“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肚子饿。”姚子宝厚脸皮地向兄长叫屈。 他真是饿,饿到都贴肚皮了。因为沈奶奶一直没回来。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尤二姐也没有过来。这可好,把他一人晾老宅子里了。他自己又不会做饭,想到村上找家店吃午饭。沿路走着,都有人冲他指点。想必在这里吃饭不会安心。他只好走出村外一路另找地方吃。这走着走着,才发现真是个穷乡僻壤,走了这么久,居然路上都不见有给人休息吃饭的地方。 “可怜的家伙。”高大帅把口袋里从县城不知哪里偷来的巧克力掏出来,递给小弟弟。 姚子宝接过来后,撕开外包装是狼吞虎咽。 “奶奶去了哪里呢?”沈佳音想,接着想到昨晚上看到的老人家的储蓄本,眉头微绞。 沈奶奶是在大女儿那里惹了肚子气后,没有回家是由于想到屋里有客人家丑不能外扬,所以,直接走到老二家里去了。尤二姐本是要上她那里,见老人家主动过来了,就此没有过去。接着,两个人一直窝在小楼房最顶层说话,说到下午。 沈冬冬中午回家吃饭都没发现她们在上面,以为母亲是去奶奶家了。沈二哥更是毫不知情,自己给自己和儿子弄完吃的,一概不管。 沈奶奶现在是,突然觉得儿媳妇比女儿更贴心,抓住尤二姐的手说:“我这也不是说非要她们的钱,只是,现在,我非常需要这笔钱。” “妈,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你要多少,只要不是很多,我看能不能凑给你。” “我知道。向你借钱我有想过的。但是,她们这种赖皮的态度,我看不过去,她们是我女儿,是老三的妹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老母和兄长!” 尤二姐像是刚和沈奶奶说的,真是觉得钱不是大事,听沈奶奶这么说,她必须提醒婆婆另一个问题:“妈,我觉得,先不要大姑她们争这个问题了。要是她们都恼起来,再和三嫂闹起来,尤其是大姑和三嫂,若是不小心说到佳音她妈的事——” 沈奶奶的脸色马上一变。 尤二姐闭住口。 出租车停在了尤二姐的档口,从窗口能听见姚爷等人的声音,在楼上静默的尤二姐和沈奶奶方是如梦初醒的样子。沈奶奶继而在尤二姐下去招呼人时,先叮嘱:“那事儿千万不能说漏嘴。” “我知道的。”尤二姐点着头。 楼下,看档口的沈二哥见到姚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冲侄女说:“佳音,你从哪里找来的电影明星。” 沈佳音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幸好尤二姐已经下来,赶着沈二哥进里头给客人泡茶。 沈佳音记得小叔饿肚子的事,先偷偷和尤二姐说:“厨房里有没有剩饭和菜?我进去做个菜。” 于是尤二姐带她来到厨房,告诉东西都在哪里。姚子宝尾随她们身后,心里可高兴了,这可是他第一次享受有嫂子的服务。尤二姐交代完,担心老公说话没分寸,赶紧走出去帮老公招呼姚爷。姚子宝就此搬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等吃的。 身后就是条通往上面的楼梯。姚子宝翘着二郎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过头,刚好抓到了沈奶奶下楼的影子。 他一愣,站了起来:“奶奶?” “你坐,你坐。”沈奶奶忙对他说。 外头,忽然一个人影冲进档口,尖声尖叫:“尤二姐你给我出来!我妈是不是在你这?!”(未完待续) 她妈 听出是沈毛安的声音,在里面给姚爷冲茶的尤二姐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沈二哥先匆匆走了出去。妹妹这般在他店里大喊大叫,连他都受不了。 “什么事,毛安?” “我问妈是不是在你们这里?”沈毛安根本没有察觉只隔着块隔板的后面,坐了她想讨好的姚爷一众人。她现在就是要闹,被沈奶奶找了一回后,熊熊烈火在胸口里滚。沈奶奶偏心袒护沈老三一家也就算了,最让她心里不爽快的是尤二姐。 尤二姐这算什么?不爱钱?真清高?假清高?实际上是拿钱拍着姚爷他们的马屁!她沈毛安就是看不过眼尤二姐这般假惺惺的大方! “妈不在我这里。”沈二哥不知道沈奶奶来,想都没想回绝了妹妹。 “没来?笑话!我妈能不在这?!”沈毛安叉起腰来像极了战斗力十足的母公鸡,“二哥,你行啊,现在学会包庇你媳妇了,心眼和你媳妇一样都学坏了,会打算盘了,阴奸狡猾——” “你说够了没有?!”沈二哥猛地冲沈毛安一喝。 可沈毛安不怕他,她知道他二哥向来是个二愣子,最多只会装腔作势地吼吼。仰起头,母鸡的脑袋仰的更高:“你吼什么吼?我有说错你和你媳妇吗?” “我都说了妈不在这!”沈二哥气得跺脚,“还有,我和我媳妇都多久没有去过你家了,哪里惹得你了?是你自己经常来我这里找麻烦!” 难得沈二哥有一回说话说的那么溜。 沈毛安黑起脸,两只眼球快从眼窝里瞪出来那样瞪着自己的二哥:“好,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把话今儿今天,和你们两公婆说清楚了,然后让全村的人评评理,看你们是不是装好人算计人!” “有什么话就说。”沈二哥的鼻孔像牛一样喷着气。 里屋的尤二姐想了想,搁下手里的茶壶,抹抹手要走出去时,坐在旁边的姚爷突然一个眼神向她瞟过来。那眼神,宛如定身法一样,尤二姐就此被定住了脚跟,动都不敢动。姚爷身边的高大帅本也想去一探究竟,接着姚爷的眼色后,照样不敢动作。 爷,现在就想先听听,沈毛安这唱的哪出戏能这样的激情昂扬,好像受苦大众似的。 不知就里的沈毛安,踢走自己脚边的凳子,摆足了一幅气势说话:“妈今天到我那里要钱了。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佳音嫁妆的事要钱。我那里紧凑给不了妈。妈不用说,定是找你这里来了。二嫂够大方的,妈要多少肯定给多少。但你媳妇真是大方吗?二哥你自己心里有数。怎么不见二嫂支援一下我家?我开春要买种子要买肥料,这缺钱呢!这不证明了摆明了你媳妇心里是什么算盘,不就是想讨好佳音和首长吗?” 沈毛安这话,让尤二姐揉了下额头,饶是遇事很镇静的她,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一样在姚爷面前感到难堪,不知道姚爷会怎么想。 姚爷脸上平平静静,连点微妙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高大帅缩圆嘴唇差点吹起口哨,想这沈家人,真是有些可以比得上蔓蔓原先那批温家亲戚奇葩。姚爷连温家人那种极品都见惯不怪了,沈毛安这种货色只是小意思。 尤二姐不见姚爷动弹,一边惊讶,一边心也就安实了。 隔板外,沈二哥听妹妹说了一大堆,正努力消化里面的信息,道:“我媳妇帮妈给佳音准备嫁妆有什么错了?我是佳音她叔,本该的。” 难得沈二哥说了一句人话,不过可能也是当着妹妹和姚爷的面前,他不能失掉这个面子。 沈毛安见自己这个平常二愣的二哥居然想强出头了,想一定是尤二姐唆使的,嚷嚷的尖嗓子立马拨高了三分:“是,你是佳音她叔,我是佳音她姑呢。你心疼佳音我不心疼佳音?二哥你真能说话!我怎就不见你关心过我女儿呢?还有,三哥,佳音她二姑三姑,都没动作,就你和你媳妇着急,说你和你媳妇这心里不是有鬼你还不承认!我妈真是老糊涂了才信了你媳妇灌的迷魂汤!” 沈二哥被妹妹的大嗓门吼得退了半步:“怎么,怎么有鬼了?” “你只是她叔,你凭什么给她办嫁妆?再说佳音她妈都不给她办你瞎操什么心!” 沈毛安这有力的嗓门穿过墙壁进到里面,尤二姐双手一抖,幸好水壶先放桌上了,不然必定要摔碎。沈奶奶扶着楼梯的手再也撑不住,两腿一软,快跌坐到台阶上时,姚子宝的手伸出来扶住她,担心并疑问地看着她。 沈奶奶和尤二姐的心这会儿都是吊在了嗓子口。 厨房里,只有菜刀在刀板上跺菜的声音。 这时候,真亏了沈二哥一句话:“你胡说什么?佳音她妈不是死了吗?佳音她爸妈都死了,我这个做二叔的不出头难道你出头?” 沈毛安不和自己哥说了,她二哥就是个二愣子不知真糊涂假糊涂,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尤二姐出这口气。她推开沈二哥后,径直往里走。 她目不斜视,也亏了她眼睛不知怎么瞧的,穿过隔板边的小道时居然没有往客厅里瞧一眼,仍是往前走。于是客厅里尤二姐和姚爷等人她都没有发现。这样一来,等她走到路的尽头,是厨房对面的楼梯口,没找到尤二姐出气,反倒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妈和姚子宝这个贵客。 沈毛安周身僵住了。别看她冲进来找沈奶奶在不在时那般气汹,就是想,如果沈奶奶真在的话,让沈奶奶现身。沈奶奶在或是不在场不同的情况下,她对沈二哥说的话肯定有所不同的。现在可好了,原来自己的妈真的是在沈二哥这里,而她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呢? “我老糊涂了。”沈奶奶复述刚女儿骂她的话。 “妈——”沈毛安身子一抖。 “我是老糊涂了,可眼睛看的清楚,你刚说的话,我不想听见都不行。”沈奶奶现在站的很稳,身板挺得像军人一样直,一双眼睛带着冷笑看着自己女儿还想装糊涂了事的面孔,“放心吧,毛安,你从我这里借走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向你要回来了。还有,以后你和你两个妹妹,不用到我这里交养老费了,我们两不相欠。对了,记住,过年过节也不要送东西过来我这里。” “妈!”沈毛安真慌张了,“这这这……怎么行呢?不合体统的事儿,不孝道的事儿。” “你和我谈什么孝道?你二哥二嫂想孝敬我,你都有话说,算了,你说你家穷没钱能孝敬我。我不用你孝敬了,你二哥二嫂孝敬我够了。免得你还阻止我享受你二哥二嫂给的清福。” 听完沈奶奶这番能刮到沈毛安吐血的话,姚子宝都差点儿失笑。 沈毛安现在自知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而且是大大的因小失大了。沈奶奶要是真与她断绝来往,她不止在村里要被人说,沈奶奶以后要是有什么福利她一羹都分不着了。这可真是要她老命了。 “妈,妈,你听我说——”沈毛安的嗓子都带了哭音,一路追着甩手走人的沈奶奶上楼。 姚子宝抬头,看着她们两个消失在楼梯里。接着是突然想起沈毛安在外头刚说的那句话,眉头不禁一揪,有些担心地瞅了瞅沈佳音在的厨房门口。迈开步子正要往厨房里面探个风,肩膀被人一按给按住,回头,见是自己的哥,就此退了下来不当电灯泡。 姚爷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沈毛安刚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可以说是一字不漏地全收进了耳朵里,包括尤二姐那瞬间抖动的手脚和逃避的眼神。事关他老婆的事,他必须要管。 厨房里弥漫炒菜的浓烟,在袅袅云雾中那抹绿军装的背影,对着他,像是若隐若现。 “宝儿吗?快炒好了,你可以先坐了。” 边说,熄了火,把炒锅里的炒饭用铲子铲到大公碗里,端着回过身。秀峰眉下的乌黑眸子见着是他时一愣,继而唇角浮个小酒窝:“首长,你饿了吗?” 与她处这么久,她结巴与不结巴时的心情和情绪,他都能分个一二出来了。 这傻丫头,应该是刚才沈毛安嚷的那些话,都听见了。 眉梢一扯,他倒是没有急着拆穿她,只对外面等着的弟弟叫道:“宝儿,进来吃饭吧。” 尤二姐的厨房里有张小饭桌,偶尔,尤二姐一个人做饭时会在这里吃。现在,姚子宝进来后,拿了张板凳在小饭桌边坐下。沈佳音把炒饭和汤端到他面前。 姚子宝伸手接过大哥递来的筷子,心里真心感到: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不仅做哥的愿意服侍他,嫂子也服侍他。 看着弟弟脸上露出猪般的满足感,姚爷鄙视句:“慢慢吃,不要浪费你嫂子的心意。” “是,大哥,大嫂!”姚子宝很识务的,立马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大嫂特制的午餐中,不时传出哎啊哇一串满足的幸福词。 “他在家里,吃了很多以后都还是饿死鬼投胎。”姚爷和她解释,免得她以为他家里虐待人的肚子了。 沈佳音点点头:“嗯。” 这孩子真乖。他说什么都说嗯。 姚爷翻个白眼,等她洗完手,拉着她出了厨房。回到客厅时,尤二姐不知道去了哪里。沈二哥也没见人。高大帅冲他们俩挤个眼,说:“好像有人进货,二叔二婶都去点数了。我去外头帮他们看看档口。” 这高大帅就是会拍马屁,知道他有话和她说,去给他当守门员。 坐了下来后,姚爷递了张纸巾给她擦手,然后,又抽了张纸巾,凑的近一些,帮她擦掉她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油污。 她自顾专心埋头擦自己的手,等他那纸巾突然一擦到她鼻子她额头上,她一僵,没反应过来。 “傻了?”他笑。 笑的样子真妖孽。 她噎噎口水。 “沈佳音,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 她的心跳急速地漏了一拍。 “很奇怪的。我以前的标准不是你这样的。最少,是要个五官端正的,做事干练的,知识女性。” 听到他这话,她抬头看他的眼里,写着:本姑娘不够五官端正,不够干练,不是知识女性吗? 他又笑了,边笑,手里的纸巾边继续不遗余力地帮她擦着脸:“是,如果是第一次接触你的人,都会觉得这姑娘好傻,好像只会做傻事。可相处久了,都会觉得,这姑娘有时傻傻的,有时倒是有点聪明。只有我这样的,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才知道你比我还要聪明呢。” 她脸蛋一红:“首,首长英明,我,我哪能比——” 结巴回来了。 说真的,有时候他真喜欢她结巴这样子。说起来,他从来就没有讨厌过她结巴。 “我喜欢你,沈佳音。所以——”他顿了下,说出,“回家吧。明天早上和我一块回家。想看奶奶,我把奶奶接到我们的家。想见你二婶和冬冬,我一样可以邀请他们到我们家。至于你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喜欢的人,永远,别想进我们家里的门。” 这算是说,回去,就要娶她进门了吗? 他和她的家,他们的小屋,光是想着,都能让人脸红耳赤,又是有着无比向往的幸福感。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其它要说的话,只是含在一双眼里。 他会成为她下雨时的伞,他会成为她乘凉的大树,他会成为支撑她的天。 小学里,沈冬冬今天早放学,想起姚爷和他约定好的要带他下馆子,于是兴冲冲地背起书包马上回家。刚冲出教室,一个人影突然横出来,扯住他衣服和书包背带。 “你做什么,沈晓贵?!”沈冬冬努力挣开他的拉扯,怒道。 沈晓贵拉着他衣服,直拉到他衣衫不整,被他狠狠甩开后,站住,喘口气,冲着他骂:“你可耻不可耻?” “我可耻?”沈冬冬挑眉,瞪他。 “是!你和你妈巴结那个结巴,不可耻吗?见钱眼开,就是你这种小人!” “我看是你有毛病。佳音是我堂姐,我干嘛巴结她?”沈冬冬不屑地一挑眉,“还有,是你妒忌吧。谁不知道你沈晓贵是再小心眼不过的人。佳音姐之前在北京里对你多好,你对她仍那态度不是恩将仇报吗?” 沈晓贵攥着拳头:“所以说是你妒忌我,你因为妒忌我,拉拢巴结沈佳音。” 得了,他不和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辩论了。沈冬冬整整书包和衣服,走向校门。 沈晓贵看着,一直看着他走出校门的背影,自我感觉委屈地要眼眶里掉出泪珠子来。不行,他要回家找父母说。说佳音偏心,偏袒沈冬冬,带沈冬冬下馆子而自己每份,明明,他们俩两个都是沈佳音的堂弟。 “喂,沈晓贵——”当班的老师看到他没有拿书包课没上就跑了,典型的旷课逃课,只能瞪眼球。这种孩子,真是没救了。 许秀琴这两天在家里都坐立不安的,早听人说沈毛安和尤二姐动作不断,苦于自己不好出手。现在,儿子突然从学校里跑回来,投进她怀里哇哇大哭,控诉尤二姐和沈冬冬手段无赖。许秀琴这下真坐不住了。跑到园子里找沈老三,问:“我让你今早去找尤二姐,你究竟去了没有?” “去了。”在整理仓库的沈老三满头大汗抬起脸说。 许秀琴闻到他臭汗味,把毛巾扔到他脸上:“你去了,有碰到佳音吗?” “碰是碰到了。”沈老三说话依然像不紧不慢拉车的老牛。 “碰到了,你有照我说的那样上去和她说话吗?”许秀琴要被他给急死了,“如果你和她亲近了,她怎么在学校里只和冬冬亲近,对我们晓贵不理不睬呢?” 沈老三没吱声,今早上,他都能感觉到姚爷不喜欢他。 “怎么说?你哑巴了!” 沈老三找了个袋子,往袋子里装着今年刚收成的水果:“佳音她喜欢吃水果,我给她等会儿送点过去。” 这还差不多。 结果,她这口气没有松完,那头,沈晓贵又跑了进来,拉着她衣摆:“怎么办?听说佳音他们明早要走了,现在请了冬冬去下馆子。妈,如果他们回家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请我吃馆子。” 这么快回去? 许秀琴和沈老三同时一愣。上两次沈佳音回老家探奶奶,每次都在沈奶奶住了有十天半个月,虽然,那时候他们都几乎不关心沈佳音,但是,这数据是没错的。 众人的想象里面,只能是佳音这一次回来不满意?或许是,再不回来了? 沈毛安这回真是后悔死了,被沈奶奶那里彻底堵了个闭门羹后,出来又看到姚爷原来在尤二姐档口里。 姚爷见到她时,还冲她笑笑。 她本来见姚爷一笑,心情乐得开花。 姚爷接下来一句:“你嗓门可以比得上莎拉布莱曼了。” 莎拉布莱曼是谁?沈毛安从电视里看过北京奥运会,知道莎拉布莱曼是谁。所以,姚爷说的这一句讽刺绝对不会刁难到她。她听出什么含义后,直接落入了冰窖。 沈毛安的老公见着她失魂落魄的回来,问她是不是撞鬼了? 她点着头:撞到姚爷和沈奶奶两只鬼。 算盘全部落空。 她枕着头,正琢磨着怎么挽回这场败局时,接到消息称姚爷的人跑火车站去买票,好像明天要走。 这无疑是断了她的后路。 不能确定能拿到福利的人,都着急了,急到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姚爷聪明,知道肯定有人会来找。晚上,他让高大帅找来辆小面包车,拉了沈奶奶和尤二姐一家,履行和沈冬冬约定,跑到了任沈毛安她们找都找不到的地方吃饭。 只是姚爷再聪明,有个人,仍旧探知到了他们的行踪。 走进唐向东的办公室,秘书汇报说:“唐总,都打听清楚了,他们预备坐明天早上的火车回去。至于今晚上,他们在乐福居吃饭。” 乐福居,这可不是对外开放的场所,据说那里开店的老板只招待自家朋友。因此,就是他唐向东想进去乐福居里面吃顿饭,都够呛。 俨然这个叫姚爷的男人,来历很不简单。 唐向东考虑着,是不是要上北京那里查查姚爷是什么来头。而且,她要走了,离开这地方。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说不定,如果把她奶奶接到京城的话,是不回来了。 一想到姚爷完全有可能实现她这个愿望,唐向东心头,莫名地起了些焦躁。 如果他猜的是真,他妈对她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他想找机会和她说说话,可能,未来都没有了。 “唐总?” 秘书见他在办公室里来回徘徊,都全然失去了以往的风度。 旁人,是很难理解他心里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复杂,那种矛盾。 “你给我订明天晚上到北京的机票。”一顿脚,他指示道。 秘书一愣:他这不是刚回来了吗? “快打电话,订不到票的话,治你的罪。”唐向东见他不动,啪一拍桌子。 秘书飞也似地跑出去帮他订票。 唐向东转了转表后,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份与北京文化局的合作计划。刚好,本来他想拒绝的,现在去北京一趟的话,算是一箭双雕。 晚上,面包车送吃完饭的大伙儿回来。先到了小卖部将尤二姐一家人送下车。沈二哥吃的太饱了,一路不停打嗝。尤二姐只好向请客的姚爷抱以歉意。 姚爷看着她尾随沈二哥进屋,想:能摊到这样的好媳妇,沈二哥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当然,尤二姐再好,也没有他的女人好。 面包车开到巷口,进不去,停下。沈佳音扶着沈奶奶下车。 沈奶奶今晚上,因高兴,和姚爷一块喝了杯白酒,脸蛋有点红,拉着孙女说:“你走,也好。首长说了,要看你的话,他让人来带我,坐飞机,半天时间,就到你那里了。我要住多久都行。这边有什么麻烦他给我解决。” 沈佳音原先想,他在饭桌上那会儿贴着她奶奶都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呢,能把老人家给乐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给老人家乐的。 “首长是个好人,你要好好待他,知道吗?”沈奶奶语重心长地拍着孙女的手说。 沈佳音忽然起了顽皮的心思,道:“他有爷爷好吗?” 沈奶奶的嘴巴噎住了。 这傻丫头,愈变愈伶俐了。 一群人走到门口,沈佳音拿了钥匙打开院子的门锁。姚爷扶着沈奶奶。姚子宝和高大帅在旁溜达。手电筒照来照去,看着一只猫趴在墙上冲他们打呵欠。姚子宝扶了扶眼镜:好大牌的猫,不怕生的。顺着猫趴的墙角照下来,见门槛的台阶边角,搁了个麻布袋子。 “奶奶,这麻布袋是你的吗?”高大帅也瞧见了,问老人家。 沈奶奶啪打开眼皮,吹一吹瞌睡虫,看了看袋子外面,摇摇头:“我从不会把袋子放那里。” “打开看看是什么?”姚爷嘱咐。 高大帅果断把袋口的绳子解了。姚子宝拿手电筒照了照后,伸进手去摸,摸出了个水晶梨。 大个的饱满的水晶梨,瞧着都很让人流口水。 众人都知道,绝不可能是尤二姐送来的,因为他们一家才跟着他们回来。 沈奶奶的老眼眯一眯,猜到可能是谁了,叹口气:“搬进去吧,我家老三送来的,可能是记起了佳音小时候爱吃梨。” 是沈老三送来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说。尤其想到懦弱的沈老三后面有一个许秀琴。 高大帅把麻袋扛到肩上,随大家进了院子。沈佳音服侍了老人家睡床上后,走出来时,正好看见高大帅将袋子里塞的一张纸条交给姚爷。 字条上写着的字迹,像是小孩子写的,沈晓贵写着:我爸像尤二姐送你送礼物了。你不能偏心。 姚爷等一众人,见着都无语了。 尤二姐在家里,拿了几片消化的便药让打嗝的老公吃了。沈二哥吞了药片后乖乖去睡觉。 “妈。”沈冬冬把头探进来,今天他太兴奋了,有点睡不着。 尤二姐招招手,让他今晚睡她床上。给他们父子俩盖完被子,她拉上屋门,走到楼下,关档口,再找到了电话机。不敢拿手机打是怕留下蛛丝马迹。 打之前,她坐着,是认真地做了一番思考。 沈毛安下午来,骂是骂,但是,有一句话未免真是不对。比如说,佳音她妈,作为佳音的母亲,是有权利该知道佳音要结婚的。这毕竟是大事。只是如果沈奶奶知道她和没死的大嫂有联系的话,恐怕她这媳妇在婆婆心里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好感,立马又会掉下去了。 这通电话打下去,是好是坏,结局如何,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是,想到昨晚上,佳音避着老人家偷偷问她那些话,或许,这孩子真的不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握起电话筒的手,迟疑,不确定,终究,颤抖的指头按下了一串号码。 对面,嘀了好几声后,传出一个女声,问:“谁?” “大嫂,是我。” “原来是你。是不是生意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没有出问题。大嫂介绍的人很好。我现在都不用担心生计上的事了。” “那就好。” “大嫂——” “嗯?”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有关佳音的。”(未完待续) 回去 早上,高大帅让人买的车票送来了,早上十点的火车。 孙女要走了。沈奶奶拿了个袋子往袋子里塞东西。主要塞吃的。农村里,相比城市,能为傲的,只有绿色无公害食品。尤二姐很早过来,在她身后跟着沈二哥。沈二哥肩上扛了个大麻袋,里面装满了一袋玉米。 “佳音喜欢吃玉米,这些是最好的,留着自家吃的,都舍不得卖。”沈二哥说。昨晚被姚爷请了一顿后,对侄女整个观念和态度都变了。 对沈二哥这种人,姚爷以为和许秀琴沈毛安那一类,是有区别的。沈二哥是好吃懒做,可昨天对待沈毛安的时候维护尤二姐那一套,算是个男人。因此不是讨厌到家。只是这一袋玉米,怎么扛回北京都是个问题。 沈佳音上前,想和二叔说不用了。刚走一步,被姚家两兄弟的眼神留住。 这玉米是难运,但是,想到是无公害食品,诱惑力太强了。姚家两兄弟看着那袋玉米都想流口水。 “二叔盛情难却,高大帅,联系人弄铁路托运。”姚爷在心里抹了把口水后,说。 高大帅一样流口水,想分一勺,乐得做这个事。 沈奶奶出来了,大袋子小袋子两个手拎了个满。 “妈,你拿这么多,佳音怎么带?”尤二姐都感到震惊。 “哎,没事,你没听她老公说吗?托运!”老人家现学现卖,而且直接称姚爷为孙女婿了。 姚爷听得嘴巴都笑开成一线,赶忙走上前帮老人家拎东西。老人家让他拎完这些还有,打开自家小仓库的门,里面放的,有各家送的,自己吃不完的,比如自己晒的腊肉,做的咸菜。老人家这个阵势,真有点像预备将家当都移到北京去了。 沈毛安清早跑过来,见里面院子已有人,不敢进去,把头伸在门口探望,看到老人家这姿态,心里益发焦急。不久,她后面肩头被人推了一把,差点踉跄进去,回头,看到了许秀琴,两个妹妹,一排龙跟在她后头伸长脖子好像鹅一样。 “怎么办?”她大妹沈毛庆问她,“妈不会跟佳音走吧?” “难说。”沈奶奶最小的女儿沈毛颖皱着老大的眉头。 “怎么会这样?”沈毛庆冲姐姐质问,“佳音不是才来两天。还有,她以前来都没有准备带她奶奶去北京住!” 许秀琴是想不明白她们几个了,老人家跟了沈佳音走不是更好吗,不用她们赡养了。 “哎呀,三嫂,你懂什么?妈在这里,能在村里村外都说得上话,和村长关系又好。将来村里有什么福利,如果妈不在,我们能分到吗?”沈毛庆火燎火急地说,自己和小妹是嫁外村的,这个问题对她们来说太严重了。俗话说,女儿嫁出去是泼出去的水,她们嫁到了外村,如果村里到时候搞改建分房分钱什么的,没有沈奶奶在这里主持大局,她们就完了。 许秀琴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是幸灾乐祸:原来是这样,那更好了。老人家应该走。走了的话,沈家有什么福利分,不就都只落在本村沈家人头上了。最好,尤二姐一家和沈毛安一家都走,那么沈奶奶留下的这些祖业全归她三房了。丈夫又只听她的,她岂不是马上脱贫致富了。 于是,许秀琴心安了,这事她不用搅合,免得助长了沈毛庆她们,给了她们好处,转身就走。 “她这是怎么了,不是来阻止妈的吗?”沈毛庆见她走,吃惊地问。 “她傻的。三嫂偶尔傻的,你不是不知道。”沈毛颖不在意地接上二姐的话。 沈毛安没好气地看着她们俩:要是许秀琴真傻,沈老三能被许秀琴制的死死的吗,自个儿的妈沈奶奶要经常受许秀琴的气。 话说,她们三个难道一直站在这里当看客?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带礼物没有?”沈毛安问两个妹妹。要进去,手里空空的进去肯定不行。 “我从我老公那村一大早四点多钟走到这里,能带东西吗?”沈毛庆冲姐姐这问话激动地吼了回去。 “那是。”沈毛颖接着话,“人民币是轻,可我们带不起。直接送人民币,太俗气了。佳音念过书的,未必看得上。” 沈毛安咬着嘴唇看她们两个:真是一个个老油条的,想赖她一个人身上。 果然,沈毛庆沈毛颖都推着她回自己家拿礼物。可沈毛安能拿什么?上回好不容易从唐向东那里讨来的黑猪肉,被沈奶奶扔去了喂狗。家里仓库是空了,早被她老公挪过去公婆家里,大概是担心她乱拿回娘家。 “我说,大姐夫真是精打细算。”沈毛庆呵呵笑着说,在见到沈毛安找了自己家仓库半天没能找到个东西。 “大姐夫本来就是只铁公鸡。大姐嫁过来前不是都这么说吗?可大姐喜欢大姐夫是铁公鸡。”沈毛颖挤眉弄眼地看着沈毛安,眼里那抹嘲笑的促狭,能直接点燃火苗。 “既然你们嫌弃,回自己家拿好了!”沈毛安怒道。 “哎,大姐,我们这哪是嫌弃你的东西,问题是你都找不到东西出来。” 沈毛安脸都白了。这口气咽不下去,冲回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翻来翻去,能出得了手的,只有块玉。掂了掂玉块,沈毛安将它揣进口袋里。两个妹妹看她是自个儿准备好了而没有她们的份,一块伸手拉着她不让她走。 沈家姐妹们在沈毛安家狗咬狗的时候,姚爷他们一行人,已经做好准备出发了。 沈佳音要沈奶奶不要送了。 沈奶奶拖着孙女的手,一直叮嘱:回去后,好好工作,不要辜负首长。不能和首长生气,不能和首长吵架。 尤二姐在旁听老人家一颗心全偏到了姚爷身上,轻声捂住笑。 沈二哥帮他们要带走的行李通通搬上面包车,拍了拍手后,对侄女道:“佳音,吃完了,还想吃的话,给你二婶打个电话。我们找人帮你运过去。” 沈佳音笑着点点头。 孙女和客人真是都要走了。沈奶奶被尤二姐扶着,由沈二哥护着,跟在面包车后面,步步亦趋。直到面包车速度愈来愈快,她被尤二姐拉住,不得不停下来。 奶奶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视野里,不知为什么,沈佳音这回并没有感到像前几次那样悲伤难忍。或许,现在不同了,以后一样都不同了。她的亲人里面,不止有沈奶奶了。即使回到北京,也有人陪她。 一路,她的手一直被他握着。手心贴着手心,暖暖的。 “想哭鼻子的话,我上次说过,肩膀可以借你。”姚爷冲她挑挑眉。 她别过脸,微低头。 又是害羞,这丫头。 姚爷唇角抿着抹促狭,回头,对开车的高大帅说:“绕个路。” “我知道。”高大帅道。 面包车出了村后,绕了村外围半个圈,是绕到和沈家老宅南辕北辙的一个方向,在那里,能见到一间比较孤立的村宅,是套不怎么起眼的平房。 沈佳音从窗口望出去,能辨认出那是她三叔的房子。沈老三没有沈二哥有个能干的媳妇,这么多年辛苦劳作,依然不能脱贫。房子一直没能翻修。墙体外面经过长年雨刷都有些脱落。放在全村里来对比,属于中下等的房子了。 面包车绕过沈老三的房子后,驶上一条小路。这路面不平整,有点颠簸。车上所有人抓着椅背小心对待。高大帅开车,那绝对是老司机,赛车手水平。再崎岖的路面都难不到他。然这回面包车开到半山腰后,实在因为前面的路路况太糟,连路都算不上了,只好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后,姚爷率先跳下去,回头冲弟弟嘱咐:“在这车上看着。” “知道了,哥。”姚子宝扶扶眼镜,表情很是正经。 姚爷伸出手,将沈佳音小心接下车。她也没问是要去哪里,只是手任他牵着,人任他带着。姚爷瞧着她跟在自己身后顺从的姿态,眉微微一挑,唇角微勾:“沈佳音,我把你卖了好不好?” “我,不值钱。” 典型的孩子回答。 在他要发话前,她再接上一句:“卖了我,要亏本。” 姚爷被她逗乐了。搂住她,往她脸上亲一口。 高大帅在前面开路,压根不敢回头看,只听后面好像啵一声,单身汉子的心被刺激到了:爷,你能不能不要处处炫耀! 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的山路,几个人,都停在了一道悬崖边上。前面,清楚地从高处望下去,是一块土坡。而且,从冲毁的树木痕迹来看,这里应该发生过自然灾害。 姚爷眯一眯眼:这里,就是九年前那天他们发生意外的地方。如此看来,许秀琴从她家里出发后,一直走到这遇上他们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只要许秀琴从这上面这附近看到情况后,故意叫一声。 “首长。” “嗯。” 答了这声后,许久没有听见她发问,他转过脸,和她对着:“沈佳音,不问吗?” 她只是看着那事发的地点,乌黑的眼珠深不见底:“首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在医院问陈老师,陈老师说起沈晓贵害她的过程,和你被害的过程很像。”他边轻声说着这话,一边手紧紧把她搂着,“没事,有我在这。” 她没说话,深黑的眸子,缄默的表情,都快不像平日里的她了。 其实,她和他,心里的疑问都是一样的。许秀琴这么做,是为什么?害了她有什么好处? “奶奶她有说过沈家分家的事吗?”姚爷想来想去,要么,只能是这个问题。对许秀琴这种人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钱。 “奶奶,她没钱。”沈佳音回想起那晚上偷偷看了眼老人家的储蓄本,上面的支出几乎和收入是相等的。等于说老人家几乎没有私房钱,有的话,都给子孙了。那是,沈奶奶向来是个大方讲理的老人,不会以狭私的念头算计自己的子孙后代。而且是真爱自己的子孙的,有什么钱都花在自己儿女身上了。 没钱的沈奶奶,即使死了分家,说遗产留给自己孙女,沈佳音也不能拿到大头。最重要的是,老人家固然疼爱孙女,可不见得很偏袒。老人家平常照样接济没钱的老三。许秀琴这么做,真的是没利可图。太奇怪了。 好在现在佳音自己有钱了,许秀琴为从中分到毛利,不会再害佳音。只是,还是需要小心。 一行人看完现场,从原路返回,坐上面包车,直奔火车站。 沈家老宅,沈老三推开门的时候,只见沈奶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他走过去,小声叫道:“妈——” 沈奶奶回了神,抬起脸,看着他又像失神,不可置信:“你来做什么?” 两个儿子都是平日里极少上她这里一回。 “佳音走了吗?”沈老三打量空荡荡的院子,感觉,客人走后的余温在空气中留荡。 “走了。”沈奶奶一声叹息,倒是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年为他找的这媳妇。 沈老三又问:“那梨,她带走了吗?” “你好意思说!”沈奶奶抬眼瞪着他,“怎么教的孩子?当然,我知道孩子都不是你教,你媳妇教,可你至少该过问一声。你瞧瞧晓贵给她留的什么纸条?说佳音不请他吃饭的话不会送梨。哦,堂姐是用梨买来的吗?” 沈老三没吱声。当时儿子往袋子里塞字条时他瞅见了,但没阻止。他本以为一张字条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写出这样的话。 “他都被你们惯坏了。现在,佳慧跑出外面鬼混没回来,已经没有人家能看得上她了。都是你们惯坏的。佳慧没得救,你要让晓贵都没得救?你当老公不称职,但不能当个爸都当成这样。”沈奶奶是爱子心切,难得说老三这么一回。 沈老三垂着头默默挨批。 “你有什么主意?”沈奶奶问他决心。 “我,我也不知道。”沈老三感觉有心无力。家里,现在就是连自己老婆,都有时候说不动两个孩子。他更无从下手。 沈奶奶翻白眼的心都有了,甩了袖子进屋。 沈老三跟在她后头。 沈奶奶冲着他:“你跟我做什么?你平常不是来我这里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 “妈——”沈老三噎噎唾沫和口水,“我刚在路上遇到二哥了。他和我提到佳音嫁妆的事。” 俨然这事儿被沈毛安昨天在尤二姐档口一闹,哪儿都瞒不住了。沈奶奶本想自己找尤二姐解决这事的,老三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她干脆想瞒着老三。 “我和二哥都是她叔,大哥死的早,大嫂去的早,我和二哥当叔,理当负起责任来为她操办这个事。让她嫁的风光些,以免她到夫家后被人看不起,受委屈了。”沈老三道。 沈奶奶听完他这番像是做叔的话,叹:“你说的是实话。可是,你怎么办呢?你家里,晓贵要上学,老婆孩子要你养。你看你自己这条裤子,穿了十年都没换。佳慧去到外头,肯定还向家里伸手要钱吧?这丫头,在外不能省着花吗?就不能想想你一条裤子穿了十年吗?”说到后面,沈奶奶为儿子心酸,嗓子都哽咽了。 沈老三忙让沈奶奶坐下,道:“妈,您当年,一条裤子穿了二三十年,破了补,补了穿,不也没有半句抱怨。” “那年代,能和这年代比!我那年代是什么年代?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这年代,是剩饭到处倒的年代。”沈奶奶一边这么说,一边心里却是挺安慰的。儿子窝囊归窝囊,好在孝道。 “都一样,我这不是说连买一条裤子的钱都没有,只是省着。”沈老三实事求是道。买裤子,现在一条不也才几十块钱,换一条,还是能的。 “但是你省下来的钱,都被人给乱花掉了!”沈奶奶气就是气这一点。 沈老三难得在这问题上点一下头:“所以,我和二哥说我想清楚了,这回省下来的钱,不给他们乱花了,都花在佳音嫁妆上。” 沈奶奶又是被他这忠愚的性子给弄得哭笑不得:不给许秀琴他们乱花,他可以给自己买点东西,非得拿出来给别人算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拗不过他,沈奶奶说:“我和你二嫂先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到时候看要出多少钱,买什么东西,再和你说。” “行。” “还有,你应该听你二哥说了,毛安,以及你那两个妹子,你不要去和她们说什么大道理要她们在佳音这事上出钱了。免得她们心里不舒坦。”沈奶奶想想那三个到头来算计到娘家的女儿,真心心底有些寒。 这边,面包车开到火车站,附近有家邮局储蓄所。沈佳音走了进去后,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准备给沈奶奶存点钱。这回她没有带现金塞给老人家,主要是想塞多点,现金不好带,再加上怕老人家不让她塞钱。银行卡刷过去,她一年的工资全进了老人家的户口,她长长地松出口气。说实话,自从前晚上被她发现老人家的户头只剩几百块钱,她的心一直被揪着,揪的很紧。 沈奶奶上回离开北京就有过不让她塞钱,并且骗她说:自己户头上有几万元存款,手头很阔绰。 几万实则只有几百,她奶奶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她都不敢想。 姚爷自始至终在旁边陪着她,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在她办完转账的事后,把她手牵着,道:“如果奶奶愿意,她可以搬到北京来住的。” 沈佳音摇摇头:“北京雾霭。”论空气,论环境的条件,老人在老家的话,对健康比较好。只要不是老人家在村里呆不下去。 “那么,我们可以多支持你二叔和二婶,让他们有能力多照顾老人,为老人撑腰。” 她眼睛一亮,朝他点头:这主意好。 姚爷笑笑,摸她下脑袋。 只是在姚爷心里同存在一个疑问,这尤二姐怎么赚到钱的,光是经营一家小卖部能赚到大钱吗?很难以想象。 到了车站候车室,等车来时,和其他乘客一样坐在候车凳上。不是节日,站点上下的旅客不多不少,可以接受。 高大帅走去帮他们买水。姚子宝看着行李包,大件的都拿去托运了。姚爷走到一边打电话回单位报告自己什么时候归队。沈佳音低头给严雅静回复短信,告知自己到达的大概时间。这时候,在他们坐的地方后面走来一群小伙子和姑娘们。约是三四个人,边说边聊边笑。话声挺大的,直接传进沈佳音他们的耳朵里。只听这些人说道:“你们这回去北京,要去找佳慧吗?” “找她做什么?” “怎么?你们不知道?佳慧昨天才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北京泡到大款了。” 大款,等于MONEY。 “真的?!” “别听他的,佳慧那丫头吹牛又不是一回两回事了,骗你们的。你们不记得了,有一回她说自己泡到什么大学生,结果,什么大学生?那学生证是假的。” “不过,这回有可能是真的哦。她在电话里像我炫耀她的新手机和手镯。她真是有一部新手机,用那摄像头直接和我通话视频。我清楚看到她手里握的手机是土豪金。” 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的。 姚子宝拿手枕着下巴,眼皮子一眨一眨:佳慧,这名字貌似在哪里听过。 “是沈佳慧吗?!确定是沈佳慧吗?!她老爸沈老三,穷光蛋的那个!” “有必要大惊小怪吗?那丫头是挺喜欢吹牛的,可你们想,她那脸蛋像她妈,长得像一朵花,或许真是能骗到大款。” “好笑死了。她长得像她妈能骗到大款?她妈怎么骗不到大款嫁了个穷光蛋呢?” 一群人笑是笑,但几个要去北京的,已经决定去找沈佳慧了,沈佳慧如果是吹牛他们可以笑话她,如果不是吹牛他们更肯定要去找她借钱不还。 姚爷走回来时,那群人正好嬉笑完提起行李往其它地方走。看到自己弟弟冲自己挤眼睛,姚爷问:“你没看好你嫂子?” 当哥的现在只记得自己老婆。姚子宝有气没力,走到一边和哥说:“哥,沈佳慧是谁?” “沈佳慧?”姚爷眯下眼,不是沈老三的女儿吗? “嗯。刚有群人说她在北京泡大款了。” 姚爷有一秒钟的当机。随即反应过来,拍拍弟弟肩膀:“你回去后帮我拿计算机人肉,把她泡的大款找出来。” 能被沈佳慧泡到的大款,想必不是贪污腐败犯就是脑筋有问题的。前者的可能性较大。他姚爷要抓住这机会当功臣。 “高大帅没回来吗?”姚爷看下火车站里挂的大钟,是快到点了。 “没呢。”姚子宝也很纳闷,“这里买瓶水很难吗?” 高大帅是不止买水,还要偷偷在回去前,瞒着姚爷和君爷打报告做总结。他这次来,背有君爷交代的另一个任务的。 君爷是刚接完姚爷的电话,再来接他的,一接到他电话先说:“嗯,我听子业说了,说你们今天回来。” “在回来之前,我们去了趟他们以前出事的地点,初步可以认定有人有作案的可行性。至于动机,很有可能是自家的矛盾。” “如果是沈家自家的矛盾很好解决,不打紧。”君爷于这点不需要替姚爷担心,又问,“其它呢?我让你办的那件事呢?” 君爷让他办的那件事,即是关于沈奶奶的。 “这事真不好办。”高大帅先诉苦向爷讨糖吃,“我要瞒着姚爷,上村长家拜访。后来听说现在村长村支书,都不是沈奶奶那个年代的,再找到了以前的村长和村支书。发现,当年的村支书升职,现在好像是到某某城里当大官了。那自然是找不到了。” “长话短说。”君爷打断他连篇叫苦的废话。 不能继续卖乖的高大帅悻悻的:“以前的村长,颇费周折是找到了。但是,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这么说,你是连蛋都没能找到一个?!” “不。村长什么的,找不到问不到,我这不就找来找去,找到一个百岁老人,听说耳朵没聋,脑子也没坏,跑过去问了。据他本人回忆说,沈奶奶的老公确实是个兵。沈奶奶一直住这个村,反而是她老公找沈奶奶找到这个村,娶了沈奶奶在这里安家的。”说完这些情况,高大帅心里其实很纳闷,君爷让他调查这些做什么。是帮姚家调查沈家的背景是否清白吗?沈家那个几乎一穷二白的背景能不清白?他就想不明白了。再有,这事儿不是一早姚书记已经派专人调查过了吗?姚书记的大臣都调查不清楚的事情他高大帅来的话肯定结果一样。 因此,君爷让他调查沈奶奶肯定是为了其它的事。 果然,君爷在电话对面轻轻地一笑,好像对他调查出来的初步结果已是有点满意,君阎罗笑的时候声音是很恐怖的。高大帅周身起鸡皮疙瘩。 “我让你带的那张照片,你有没有给人看过?”(未完待续) 小包子 火车站人来人往。随着火车进站,乘客们依次排队过闸。姚子宝去找迟迟未归的高大帅回来。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问:“在想什么?” “没。” “宝儿说他听见的那些话让你烦恼了吗?” “没。” 沈佳慧的绯闻她听得多了。沈佳慧的父母都不管,她管来做什么。所以,那消息对她来说,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一个人如果做事做到最终,所有人都不管她了,这个人也就无可救药了。 “很好。”他一只手摸了摸她头。他比她更不愿意见到她被莫名其妙的人株连。 “首,首长——”听见他这话,她是仰起头来,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我是,是圣母吗?” “不,你当然——”姚爷突然感到语噎,这孩子多聪明,拿这话来提醒他多余的瞎操心。所以,他那句本来担心她傻的话收回了肚子里。 “首,首长,知道,知道就好。”她点着头。 怎么,好像自己才是被她教育的那个? 回头,再瞧瞧她安静的文静的侧颜,秀秀气气,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动摇她半分。 这孩子,远比他想象中坚强一百倍不止。 姚子宝在火车站饶了大半个圈子,终于在厕所里的某个茅坑找到高大帅:“高大哥,你拉稀?怎么办,火车快开了!” 他哪是拉稀?正是因听见火车进站的声音,赶紧猫进厕所里躲着和君爷说完后面的话,结果,依然没能说完的情况下,姚子宝找上门。 清华学生就是不一般,一找,马上找到茅坑里把他逮了个正着。脑瓜比他这个特种兵牛。 只得先挂了电话。拉拉裤子。装装样子,走出来,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捂肚子,说:“没办法,今早吃的有点多。这几天,暴饮暴食的报应。” “我和我哥怎么不会?”姚子宝好奇地看着他样子。 “你哥的心眼里只有你嫂子。你嫂子做的太好吃,他吃太饱也要撑着。至于你,你心眼里当然要讨好你嫂子。”高大帅扶着他肩膀一路走去站台。 姚子宝俨然对他这话不信。高大帅算是在他们家混很久的人了。什么神态,什么异常,很快能被他和他哥洞察出个端倪。到这会儿,他算是好心,提醒高大帅一句:“高大哥,我劝你别装了,你在别人面前装没问题,在我哥面前装,而且是装病,你不是自己找茬吗?” 听到他这么说,高大帅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去撞姚爷的钉子,鸡蛋碰石头指的就是他现在这模样。还好他反应的快,马上挺直腰板恢复到日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拍拍姚子宝的肩膀说:“谢了,兄弟,回去我请你吃饭。” “吃饭不用了,记得给我买哈根达斯。”姚子宝笑一笑,唇角露出清浅的酒窝。 高大帅瞧着他笑的样子,突然冒出句感慨:“你越来越像你哥了。” 这话倒不是指他脸上疙瘩去除后变得和姚爷一样漂亮英俊,是说他愈来愈像姚爷像个顶天立地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姚子宝摸下鼻子:自己现在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继续像个学生? 为此,高大帅说:“可人家欢儿不是和你同年生吗?我上回见着他,他跟在他姐姐后面,完全是个小弟弟。” 对青梅竹马的陆欢兄弟,姚子宝是无话可说的。 两人性格本来就南辕北辙。陆欢某些行为让他一样看不惯眼。兄弟间感情好,但是不代表非要扭对方的个性。 一群人坐在火车上,掏出沈老三昨晚送的几个梨来吃。本来他们不想拿沈老三的,尤其是沈晓贵塞的那张字条,让人吃他的梨都要在心口里面添堵。可沈奶奶帮他们拿了几个塞进了他们的行李袋里。念到沈奶奶一片心思和心意,姚爷就此没有退回去。 洗完,每人分一个。高大帅先咬一口,嘴巴砸吧:甜死了。 应该说,果农直接从园子里摘来的亲自挑的,就是好吃。 沈老三再怎么在老婆孩子面前窝囊,但绝对是个种田好手。 姚爷借了沈佳音的IPAD,连上G网,和单位里的人联系并传输文件。对面,沈佳音用小刀帮他削梨皮。姚子宝和高大帅在旁边见着,互相眼对眼:这有了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有人服侍。 “不用给我削皮,洗了吃就好。”似乎能接到旁人那些异样的眼神,姚爷可绝对不会是什么“虐妻”的男人,明确抢先声明。 “削皮,好吃些。”默默地把手上的梨削完皮了,沈佳音再把梨切成两半,一半递给他。 姚爷眯眼看了眼她:你这丫头挺厉害的嘛,懂得你一半我一半我肯定没有办法拒绝。 “首,首长,不,不吃吗?”边说,张口咬了口自己手上另半边梨。 只看着她吃的这模样,他都要流口水。感觉这半边梨咬下去的话,是咬着她的唇瓣似的。 “好吧,我吃。”管其他人怎么鄙视好了,他就想和她一人吃一半水果。 她弯了弯眼角,和他一块啃着那一半。 高大帅和姚子宝直接受不了,走到其它地方透透气,这两人坐的地方温度实在太高。 姚家里,姚夫人自接到小儿子代大哥发出的报喜信,一直就盼着他们一群人快回来。姚书记这两天看她不是抹桌子就是拖地板,一天据说要搞三次以上的卫生,念她:“你不要不小心又把腰啊脚啊给扭到了。到时候子业不得麻烦。” “我这不心里急,如果不做事,浑身毛毛的,没法安定。”姚夫人边说,又端着茶具到了厨房里再洗一遍。 姚书记只好陪着她走到厨房,撸了袖口帮她,一边悄声问:“想好他们将来的婚房要安排在哪里了吗?” 给儿子安排的婚房,儿子是部队的,由部队单位统一安排,房子肯定在这个小区内。至于在哪个地方,由于儿子一直都没有对象,住在他们自己家里,他们也就没有代替儿子去申请。不像君爷,早就有未婚妻,房子一早也都安排好了,一结婚,马上和白露住了进去。 “你觉得呢?”姚夫人问。 这片小区属于军事管理区,新建的楼龄不到五年,而且都是内部分房,属于在职军人的福利。也因此,房源比较多,到现在,比如他们楼上,很多套房子都是没人住。其中是一些军人随军跑,但岗位任留在京城,因此搬到其它地方并没有退掉这边的住房。如果他们愿意,可以由单位协调安排换房。 姚书记俨然是这个问题有所考虑了许久,和老婆商量起来显得深思熟虑:“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住到我们楼上,方便我们一家人来往不是不可以。但是,说真,有句老话叫距离产生美。这个住的太近,说不定,人家会觉得自己整天是被公公婆婆盯着心里不舒服。当然,我信得过佳音的为人,不会这么想,但是,如果她想接待朋友到自己家玩,毕竟有所顾虑。我们当人家公公婆婆的,没有必要天天盯着孩子和儿媳。儿子长大了,就应该搬出去,离远一些,独立了,我们也就不用操心如果我们自己老了去了的话子孙怎么办。” “嗯。你说的都是道理。”姚夫人连连称赞,“再说,我这不要干点什么事,和他们住的太近的话,也不方便。终究会感到自己是婆婆,要在儿媳面前要有婆婆的样子,可你知道的,有时候我就是个粗枝大叶的。说起来,这样安排的话,最得利的是我们不是他们。” 老婆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在这社会上绝对是个大方的婆婆。有这样一个心胸豁达的老婆,姚书记一直以为是自己一生最大的幸运。他拿过她手里一个刚刚洗完的杯,拿布擦了擦外面的水,说:“如果你同意,那我就按我们协商的,和子业再商量商量。” “我哪能不同意?”姚夫人俏皮地说完他一句,接着,想起,“可你心里难道没有过具体的选址位置?比如,是住到这区里哪栋楼比较合适?” “是有。”姚书记看她一眼,“我没说,是觉得你一猜都晓得。” 仅凭他这话意思,姚夫人知道了:“是陆君的楼上,或是对面?” 君爷住的房子在他们后面。本来,君爷的婚房是安排在与父母同一栋楼的。后来,陆司令和陆夫人再经过一番协商讨论之后,决定临时在君爷结婚前,匆匆将房子换到了后面的楼。这么做的原因很显然,有陆家为他们姚家着想的深一层原因在里面。毕竟,陆家的女儿蔓蔓和她老公,就住在这栋楼里。上上下下,都能见到。将来,如果姚爷结婚的话,和君爷是好兄弟,都一块住这栋楼的话。陆家担心姚家心里一些芥蒂不能完全消除。 姚夫人这时候方才明白,刚老公和她说的那番话,固然都有理,但是姚家其实最看重的,是这最后一点,想和陆家的感情一直很好地维系下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姚爷如果结婚的话,肯定是要搬到和君爷同个地方的。 “反正,不是楼上就是对面,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是好兄弟,这样安排是很好。老一辈的人终究是要比他们走先一步的,他们兄弟彼此扶持,像你和老陆一样,才是道理。”姚夫人最终说。 “你明白就好。”姚书记说。 姚夫人又立马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将来宝儿和欢儿呢?” 老婆的思维三级跳,连姚书记都吃不消:“他们的话,年纪还小,等他们要结婚了再说吧。” “谁说他们年纪小?他们都二十几了,敢自称年纪小?要不是之前子业没对象,我都要帮宝儿找了。”对老公这个观点姚夫人可不接受,甩了抹布说。 “那——”姚书记爽快地,一同扔了抹布给老婆按摩肩膀,“这样,等子业婚事办完后,你继续帮宝儿找,我再继续帮他们争取婚房。” “这还差不多。”姚夫人嘴里咕哝,眉眼却堆满了笑。和老公一块走去客厅看电视。 今天周末,姚书记是有假不用出差可以在家里陪老婆。两人一边磕瓜子一边等孩子们回来。同时感到这二人世界很难得。 “儿子都养了三十几年,终于快能清净了。”姚夫人叹。 “嗯。”姚书记点巴脑袋,“从此以后,我们的受难日子即将结束,是我们两个儿子开始受难的日子了。” 听到这话,姚夫人忙推推老公:“你这话千万别在子业宝儿他们面前说。他们多讨厌小孩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说了这话,是不想抱孙子吗?” “不想生?那也得等他们老婆同意了再说。”姚书记压根不担心这个问题,尤其是他感觉得出未来儿媳沈佳音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姚夫人不和他废话了,拿出手机看信息看钟点,说:“宝儿发来消息说今晚应该他们能到。我要去趟菜市场。你要不在家等着?” “不了,和你一块去。我一个人,在家里不想办公的话,不是要闷死。”别看姚书记是个斯文人,但平常压力太大,有时间,更喜欢散散步,在外面走走,干点悠闲的体力活。 姚夫人听了他这话没有阻止他,到房间里取了钱包出来,把菜篮子直接塞到他手里:“走吧,不知多少年你都没有提过这东西的爸爸和未来公公。” 面对老婆的调侃,姚书记只是极是轻松的一笑:“是,老婆大人。” 他们到这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现在是刚好下午人最多的时间。市场里挤挤攘攘,喧哗声都足以蒙蔽人的耳朵,和人讲话那是要提高三分嗓门。正因为这样,姚夫人带的手机在袋子里震了好几次她都没察觉。 姚子宝提行李下火车后,一直尝试联系家里。父亲的电话他是不敢打的,因为父亲是父母官,不属于他们家,哪怕出大事他们一般也不敢去找父亲给父亲添麻烦。现在只是回来了这点芝麻小事,姚子宝打家里电话和姚夫人的手机。大概打了三通都未果,他摊摊手,冲姚爷说:“哥,没办法了。妈可能去菜市场买菜了,听不见我们电话。” “那她肯定是计算好我们今晚都在家里吃了。这更方便。我们直接杀回去就好。反正本来就不用她来接。”姚爷答。 高大帅听后,道:“那你们回家,我送你们回家后,也回家。” “高大哥今晚不到我们家吃吗?”姚子宝问。一趟旅行,当哥的只顾自己女人,小弟弟现在对高大哥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 高大帅哈一声笑,拍下他肩头:“不去了,我要是去的话,这个灯泡当的有点大。到你哥请我喝喜酒的时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当一回灯泡了。” 已经提到了喜酒问题。沈佳音蓦地垂下头,感到脸不知觉地烧,想:自己这下真是快结婚了吗?要当人家老婆了? 姚爷听了他这话,则是哎一声,不客气地和放大炮的他说清楚了:“我请人喝我喜酒,请不请你,还需要斟酌。” “姚爷?!”高大帅震惊,“你可不能不顾兄弟。兄弟我为了你和嫂子出生入死。你怎么能在这生死问题上甩了兄弟呢?” 姚爷可不管他怎么耍赖,毕竟君爷那时候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高大帅,当初说好要给君爷挡酒,结果,他一人在后面瞎闹,推了其他人上去帮君爷挡,最终,就他一个人没醉,其他伴郎全醉了。君爷照样被人灌了好几杯,好在自己酒量盛行顶了下来。 车开到姚家,拎着行李上楼。爬到半截楼梯,陆家的门一开,露出三颗小脑瓜。 姚家兄弟见着这些小萝卜头就头疼。 “那是姚叔叔的新女人吗?”陆南的目光可谓毫无畏惧,完全是目光高高在上的女王,想怎么打量人就打量人,明明三岁小屁孩的身高不到大人的膝盖头。 沈佳音看着她,心想这女娃想让人忽略都很难,太漂亮,太精灵了,与众不同,鹤立群芳。所以上回来姚家的时候,被小女王奚落的话,她都记得。 “怎么不说话?”从门缝里钻出来,陆南交背起两只小手。 姚爷见着她这模样,念:“你以为你是老师吗?学人家老人交叉手做什么?你嫌自己太小?” 切!两只乌亮的小眼珠子瞪一下:“我知道我很小,可我说的话有错吗?” 若论是其他的孩子敢和大人这样说话,最少要被骂是没大没小。可姚爷再恼这对陆家小恶魔,却从没有这样骂过他们。毕竟当初他们怎么出生,以及出生前,都是他和君爷细心呵护出来的宝贝,不舍得。 姚爷没说话。 可就这样一幅突然沉默好像投降了的样子,倒是让小女王的气焰一瞬间蔫了。 要是其他人,她懒都懒得去睬他们,和他们说话等于浪费口舌。处处找姚爷麻烦,其实,正说明这孩子的心里面,姚爷早就是个特殊的存在。 “我不说了。”小女王难得地扯了扯唇角,率先弃械投降转身回了屋。 妹妹留下的烂摊子,好哥哥小西西马上来收拾了。卖萌的金牌笑容向姚爷和沈佳音绽开:“姚叔叔,姐姐,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什么?叔叔和姐姐?! 这可比小女王刚才那话性质严重多了,能一棒打昏了姚爷。 最严重的是,这孩子刚说出嘴巴的话绝对是无心的,直觉的,以一个纯真的孩子来说,等同于现实。 在小西西眼里,沈佳音明显比李含笑、严雅静她们看起来都要像小孩子。 “咳咳。”看着哥被打击的模样,姚子宝蹭到小屁孩身边,挤着眼提醒:“是阿姨哦,不是姐姐。” 小西西算聪明伶俐的,马上反应了过来,冲沈佳音改口:“阿姨好。” 第一次被人叫阿姨,这感觉……轮到沈佳音稍稍有点不适应。 小西西见状,感觉是自己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太可怕了。左右都不讨好。他总不能因沈佳音改变对姚爷的称呼,叫姚爷哥哥,那真得乱套了。 “我,我尿急,上厕所。”卖萌金牌小孩束手无策之下,拿起爷爷教的一招,尿遁。 眼见小表姐小表哥都溜了,跟在姐姐哥哥后面的小包子,暴露在姚爷他们面前。 这包子,换做以前,见姐姐哥哥跑的话,都会聪明地跟着逃命。这会儿怎么留了下来? 沈佳音在包子面前蹲了下来,眼前这孩子既没有小女王那种不屑一切的高贵,又没有小西西的天生卖萌,但是,同样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感到他的与众不同。 “阿……阿姨。”学话尚不周全的小包子叫她。 还是兄弟的儿子够乖!姚爷听到小包子这没有错误的喊声,在心里抹一把泪。 沈佳音听这稚嫩的嗓子喊自己阿姨,不仅没有感到不适,而是有一种幸福感。这孩子喊自己阿姨的时候,那么卖力,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珠子望着她,让她感觉很温馨。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的孩子,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想,想吃糖吗?”她往自己兜里摸糖果,当然没摸到半颗。 见她闹了个大乌龙,小包子却笑了,漂亮的小脸蛋笑开颜的时候,真心比他爸他妈都要漂亮上三分。姚爷见着都想:后生可畏! 在单纯的小孩子面前,她很坦率:“阿姨,阿姨比较笨,忘,忘记了。” “没,没事。”小包子说。 说完,一大一小两张脸对着傻呵呵地笑。 这一幕,直让姚爷看得都要妒忌起来。 感觉小包子那根天线能直接越过他,接上她的。 “该走了。”姚爷咳一声说,“宝儿,你先抱他回家。” “哎。”在旁察言观色的姚子宝,早就觉察到姚爷的不满。 小包子伸出手,让姚子宝弯下腰牵着,走进屋里,不时的,小脚一边迈,一边小脑袋回头瞧一瞧阿姨。 沈佳音一直看着他进了屋里把门关上。 姚爷伸出的大手摸下她脑袋瓜:“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小孩子?” 村子里,她经常被大大小小的小孩子嘲笑,怎么可能喜欢?但是,小包子不同。太可爱了。而且眼珠子那么纯粹,压根看不到一点污点。 “我,我喜欢他。” 傻孩子说话就是直抒己见。 姚爷只得咽下这颗妒忌的果实。好在小包子是他兄弟的儿子。小包子,也确实比陆家那两只恶魔讨人喜欢。 “知道他是谁的孩子吗?” 她摇摇头。 既然她那么喜欢小包子,他需要给她先打支预防针:“他是陆队的儿子。” 君爷的孩子?! 额…… 傻孩子承认:要和君爷的孩子玩的话,是不是需要承受君爷可怕的压力?一般人,应该没有这个勇气去挑战。 “没事。”姚爷见着心里幸灾乐祸了,鼓励她,“陆队和我是兄弟,你要和包子玩,我和他说一声行了。” 她抬起头,傻瞪了他两眼后,吐:“首,首长,你,你也有坏心的时候。” 姚爷:…… 单位里,严雅静熬到傍晚实在熬不住,跑来找人说话,于是碰上了周末值班的徐美琳。 徐美琳问她:“难道你会觉得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不可能吧。你以前不都是一个人?” “不要提了。我这心里正烦着呢。自从和小不点一块住后,都习惯有她的存在了。结果小不点被姚科拐走了。我今天听她说回来又不回家,要去姚爷家——”说着说着,严雅静都要学哭泣的小猫呜呜呜,“她现在有了姚爷没有了严姐姐了。” “女人,本来就是要嫁的。”徐美琳趁此念了她一句婚前顾虑太重,“你想这么多,到时候个个都结婚了,有老公孩子陪了,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 “哎,到时候再说吧。”没有经济压力的严魔女无压力道,“要是被人娶了回家,天天和老公吵,还要被孩子气,不是更短命?” 徐美琳投降了:“什么话你都能说。” “今天有其他人加班吗?真难得,领导不在都加班?难道一个个都在家里和我一样因小不点不在烦着?”严雅静看着墙上挂的值班人员牌子,发现了有人额外到岗。 “嗯,冯上校加班。”徐美琳点头。 “冯永卓?那个斤斤计较的会加班?”严雅静真是不信呢。 “他加班不是一回两回了。”徐美琳说起来深有同感,“就这段日子的事,人家都误以为他改性了。” “他加什么班?” “检验。” “他一个外科医生突然想学习检验学,是想转行?” “不知道。反正我和检验科科长都被他搞糊涂了。当然,他愿意免费加班,我和科长不能阻止他吧,那会被领导刮的,说没有一点经济头脑。” 严雅静听她这么说后,更是兴致勃勃地跑去瞧热闹。推开门后发现,冯永卓在,她那木头部下李俊涛也在。 两个大男人看到她冲进来,都露出一丝惊讶。 “严科长,你加班?”李俊涛问。 “你今天值班?”她反问。 “是。” 严魔女嘴巴堵住了。 冯永卓却能看出她为什么来似的,拉了李俊涛说:“走,快下班了,到我家去。我妈今晚在,让她做几个菜。她手艺很好的。” 严魔女直瞪着他们两个背影:什么时候起,这两人感情这么好了? 走到外头,李俊涛才对兄弟说:“谢谢。” “谢什么?”冯永卓一挑眉。 “你不知道,我每次对着她,就想发急!”上司不在,李俊涛终于可以发泄出对女上司的不满。 “她是那模样。单位里面能忍受得了她的,只有她一帮闺蜜。”冯永卓边说,边想起了沈佳音。 “你说你妈今晚回来?我去你家做客是不是会麻烦伯母?” 冯永卓回了神,道:“不会。我妈那是经常出差,而且回来的话,早上已经回来了的,一直都是这样,因为她每次回来都要准备给我和我爸做好吃的。” “听起来,伯母是个很顾家的女强人。” 冯永卓只是笑了笑,没接他这句话。(未完待续) 姚家一片喜庆 李俊涛稍稍感觉到有点奇怪,看不出究竟冯永卓与他母亲感情好,还是不好? “等你见了我妈,就知道了。”冯永卓说。 听了他这话,李俊涛的好奇心真是被勾了起来。 说到这高大帅,当晚和姚爷打招呼说是要回家不当电灯泡,却是把车开走后在附近随便找了个车库停了下来,又偷偷地跑了回来。绕到姚爷后面的那幢楼跑上三楼敲门。 这时候已是晚上七点了,冬天夜幕落的早。听到门铃声,刚被母亲抱回家,坐在客厅里玩小车车的小包子抬起了小脸蛋,喊:“妈妈,妈妈,爸爸——” 白露在厨房里正忙活着准备晚饭,听到儿子喊爸爸,以为是老公自己开门进来了,也就没理睬。 小包子见妈妈好像没听见自己声音,皱皱小眉头,小手撑着绒毛地毯站起来,接着,摇摇晃晃地冲门口走过去。小手伸了伸,抓不到门把,只好对着门叫道:“爸爸,爸爸,爸爸开门——” 意思要爸爸自己开门。 高大帅贴着门板听到小包子这么叫,嘴角笑开了窝:说真,君爷这孩子,比陆家那两个小恶魔可爱多了。怪不得讨那么多人喜欢。 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不会儿,君爷周身散发寒气的一袭影子出现在楼梯拐口。高大帅拨了拨头发向他咧开白灿灿的牙:“君爷,您老回来了。” “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君爷冷冷地瞥他一眼,不用想,都可以猜到他在他家门口杵了有一会儿了,“到我家做贼?” 高大帅呵呵笑,君爷能开后面半句玩笑说明爷的心情不错,可以任他说话肆无忌惮:“爷,你家里的金银财宝都在您一个人身上,我到你家能偷得到什么东西?” 马屁精分好多类。高大帅这种,没得说,韦小宝等级的。 君爷不和他废话了,免得他太得瑟,道:“白露在里面没听见门铃?” “不,嫂子和征征都以为是你回来,可见望夫心切。” 狗嘴巴,抹了蜜糖的狗嘴巴。君爷一边心里念高大帅这马屁精,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串门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开门锁。 在推开门前,君爷顿了下手。这个突然的动作正让高大帅疑问。君爷隔着门板冲里面说:“征征,退后一点,爸爸要开门。” 谁说君爷不爱孩子的?瞧,世上有几个爸爸能像君爷细心到末梢。 高大帅都要对最有爱心的阎王爷竖起拇指头。 里头,听到爸爸的声音,小包子踉踉跄跄的小脚步往后退。 等听声音是孩子退到安全距离了,君爷慢慢地打开点门缝。 小包子叫:“爸爸,我,我,远了,远了——” 小孩子说话用词不全。高大帅听着小包子说话,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君爷这会儿把门打开了,小包子见到他人影,又摇摇晃晃两条小腿跑了上来。 “妈妈呢?”在儿子要扑到自己大腿之前,君爷一句问话,阻止了儿子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 小包子只好掰掰小指头,说:“妈妈,妈妈没听——” “行吧,去那边沙发上和高叔叔一块坐。让高叔叔陪你玩小汽车。”君爷两句话打发了儿子。 君爷这老爸当的真别扭,明明很爱小孩,偏偏一幅拒人于千里的冷面孔。高大帅在心里叹气,接下来,蹲下来抱起小包子。把孩子抱到手里后,才发现小包子也有脾气,瞧瞧鼓着脸蛋两个包包,像两个小馒头。 “征征,生气了?”高大帅可不怕当着君爷这样调侃爷,拿指头逗着孩子脸上鼓起来的馒头山,眉眼笑成条弯弯的弧线,“怎么,你爸爸不陪你玩,有高叔叔陪你玩,你不高兴?嫌弃高叔叔?” 小孩子哪里懂得嫌弃,只感觉到大人说话的情绪。小包子感觉到这高叔叔说这话情绪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小眉头紧巴着:“不要说我爸爸坏话。” 高大帅给乐着,说:“我告诉你,征征,高叔叔的官帽子比你爸爸小,哪敢说你爸爸坏话?”说完,把孩子放沙发上,拿起地毯上的小汽车,放在自己手上逗孩子。 君爷是进卧室里脱了外套,走去客厅路过厨房,往里面忙活的白露说了句:“高大帅过来了,你等会儿再加两个菜。” 白露听他说话交代,也没有转过身来,只应声:“你们喝酒吗?” “家里有?” “冰箱里应该有白啤,上回就是他自己带过来了的。” 几个爷家里都基本不备酒,谁让爷都是洁身自好不喝酒的。高大帅只好时不时上爷家里蹭饭吃的时候带几瓶过来。 君爷一只手拉开冰箱,真见里面放了两瓶白啤,看时间,应该是前几个月高大帅搬了一箱上来他家时剩下的。保质期没过可以喝。拎出来,搁到食厅的餐桌上。找开酒器,找了半天,没搜到一个。 有时应酬,他会喝几杯,但是,在家里真是极少喝,导致开酒器经常神秘失踪。仔细地回想了会儿,记起,上回,上上回,好像自始至终,在他家喝酒的时候都是没有用开酒器开的,是高大帅自己拿牙咬开的。高大帅的牙为此被他们调侃为白鲨鱼的锯齿。 客厅里,小包子被高大帅逗的很不耐烦。韦小宝的功力没能哄住包子。小包子的兔子耳朵听见了爸爸好像出来的声音后,马上挣扎着跳下沙发。 “征征,征征——”高大帅只好像个大保姆追着小包子跑。 君爷的裤腿这会儿被小包子扑了个正着,于是冲高大帅说:“让你看个小孩你都看不好,看你以后怎么打仗?” “爷,您老真是故意黑我的吗?谁不知道,看小孩比打仗更考验人,两种级别的。”高大帅被小包子这么一闹腾,感觉和打了场仗一样浑身火热,解开领口上的扣子边扇风边说。 “不说了。”君爷踢了把椅子给他坐,目光指了指桌上那两瓶白啤,“来吧,你的牙齿神功。” “哎,不就开瓶酒吗?哪算是什么牙齿神功?也就爷你们不喝酒的牙齿金贵!”高大帅说完,很是利索地拿起瓶口放牙齿咬合面里面咬。 噗,只一秒功夫,瓶盖应声掉落。 小包子见到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走过去,小手伸着去抓。小指头未触到尖利的瓶盖边缘,爸爸的声音森严地在他后面响了起来。 “谁让你捡的?” 小包子的小手立马缩了回来。 端着菜盘子出来的白露见到,也喝着孩子:“征征,妈妈不是说过吗?第一次看到的东西不能去捡,不能去摸,只能远远看。” 不就捡个瓶盖,哪个孩子会没有好奇心。话说,这两老管孩子管的真严。高大帅边瞧边笑,当着孩子的面弯腰把瓶盖捡起来,另一只手伸出来拍拍小包子的脸:“这玩意儿容易划伤手,小孩子不要碰。” 小包子微瘪小唇角。 可能是忍受不了孩子这像受委屈了的模样,高大帅对君爷夫妇说:“我看你们俩,管南南都没有管这管那的,管到这么多。” “南南?”白露笑,听见老公这小侄女笑的那是多乐,从心底里像涌泉水一样迸发出来的愉快,“征征哪能和南南比?南南的智商你知道是多少吗?” 专业人就是不一样,不谈其它,先拿数字说话。 “南南第一年测IQ,那个值已经超了同龄孩子的三倍。更别说,前两个月,她爸偷偷带她去测EQ。”白露念到自己心爱的小女王夸夸其谈。 “EQ?!”高大帅忍不住了,咆哮,“三岁几的小屁孩去测EQ做什么?蒋大少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是因为他老婆整天瞎猜孩子得了什么提早衰老的症状。”君爷也觉得妹婿蒋大少这招是夸张了些。 说起来,小女王那脑袋瓜,不谈智商,真是和他们大人没什么两样。大人们忧虑的,她也忧愁。 “可这与我刚开始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高大帅绕回到原题问他们俩,为什么把小侄女和儿子给区别对待了,隐隐是替小包子抱屈。 在这点上,君爷夫妇倒也坦诚,实事求是地说:“南南那是超前发育,已经有数据佐证了。你想想,她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和她爸妈坐火车,别的孩子在床上玩会滚到地上,就她和她哥不会,离床边远远的,始终保持安全距离。” “怪物!”从没听说过的高大帅,只能如此这般的感叹。怪不得,他怎么看陆家那对小恶魔都看不惯眼了,原来人家的脑瓜早就不能用小孩子来衡量了。说来说去,还是正常点的小包子可爱。一边叹,一边他要小包子坐自己身边。 可小包子不干,他只要坐爸爸身边。 “不要高叔叔高叔叔能理解,可为什么要去碰你爸爸那座冰山,坐你妈妈身边不好吗?”高大帅给小包子出难题。 “爸爸在,妈妈也——在。”小包子用力地咬着字。 这孩子俨然不是个蠢蛋,知道白露离不开君爷,君爷才是重心。 甩了甩酒杯上沾的水,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高大帅边问:“嫂子喝几口吗?喝吧,嫂子本来就会喝酒。” “那我只喝一杯。”白露解开围裙的系带挂起来,边答。 君爷已是把小包子安置在自己右手边的儿童凳上,再给小包子的脖子系上围嘴。 白露在孩子面前摆上一小碗米糊,在孩子右手里塞了根勺子。 小包子乌溜溜的眼珠望了望爸爸妈妈后,拿勺子自己往小碗里舀米糊,边喂进自己的小嘴。 距离自己到君爷家蹭饭应有几个月了,高大帅现在看着这孩子能自己吃饭,并且有模有样,叹:“孩子长得快,我们也老得快。” 白露听到他这话不得不笑:“每个人都会老。你别看他现在小,哪一天,他也会老。” “生死病了是规律。不是这规律的不是人。”君爷说。 “得了,得了。你们两老都是哲学家。”高大帅忙举手投降。 “就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我不说你,但是,逃避才是最可怕的,你清楚。”君爷看他这一眼可谓意味深长。 高大帅歪着嘴巴咬了口嘴唇:“爷,您今晚是吃了火药,想把我也给点燃了是不是?说实话,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一样,别人说我不回家这个事!” “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事让你回家都不想回?”白露感觉难得一回能正面问当事人这个事。 高大帅眉头一挑:“你们收了我家里人送来的贿赂?不然怎么今晚一个两个说我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从不收人情也从不收贿赂。”君爷平平淡淡地说。 爷是觉做这种偷鸡摸狗昧着良心的事太麻烦。 高大帅无话可说了,心里当然有点儿明白今儿君爷提起是为什么。其实,他非要赖着和姚爷下乡一趟,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逃避人。家里人前几日已是闹到部队去了,要他回家。至于让他回家做什么?他做的任何事早和家里没有任何瓜葛了。所以,家里想来想去,准备拿套子来套住他。什么套子?到这个年纪,他是该娶个女人了。这不正就是最好的套子吗? “娶老婆,各有各的想法。我这不是要拘束你,可你这样躲下去的话,部队里也要被人说闲话。说部队不够人情味,让你单身一辈子。”君爷把问题上升到军队的荣誉上面。 “我不会拿部队当借口。”高大帅咕哝。 “行!有你这句话,你马上去找个女人,把这事解决了。”君爷爽快。 高大帅目瞪:“怎么变成解决这个事必须去找女人?” 白露绕回自己椅子前经过他背后笑:“陆君这意思是,假的也好,怎样都好,你做个样子堵住人家的口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吗?说什么单身主义,你要想想我们的国情,我们现阶段的社会风情能容忍单身主义吗?” 这两公婆,不愧都是机关出身的领导干部,说话一板一眼的好像教科书,他是输的五体投地。 和君爷磕了酒杯子,压低了嗓子说:“火车站说话说到一半,宝儿来了,后来我发的信息您老收到了吗?” “收是收到了。”君爷淡淡地说。 高大帅挑了眉:“您老能不能透露个风儿,这照片上的人是谁?怎么沈奶奶村上的老人说有点印象?” 君爷更不答话了,用筷子夹了菜放自己牙齿里慢慢地回味着。 高大帅哼:“让我去办事,却让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君爷更是一哼:“有我在,你能死吗?” 或许听出爸爸好像心情被激气,小包子举起手里的小勺子。 “征征,你碗里的没吃完呢。”白露见着说,要孩子把手放下。 “爸爸,爸爸——”小包子扭扭小身体,依然举着勺子。 君爷被迫只得转回头来看孩子,板着严父的脸孔:“什么事,不好好吃饭?” “有,有事报告。” 军人家的孩子,很容易把军人口吻都叼在了唇边。没人教都会。 君爷心里叹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儿子一模一样的事儿,心肠稍微软了下来,说:“行,你禀报吧。” “爸爸,今天,阿姨——” “什么阿姨?”君爷奇怪着,问白露,“有陌生人过来过吗?” 白露说:“和往常一样,我去妈家里把他带回来的。”边说,白露边想起了婆婆陆夫人和她说的事儿。说今儿姚爷带了沈佳音从老家回来了。三个孩子居然趁着她在厨房里煮东西的时候跑到门口偷看人家。后来包子还是姚子宝给带回来的,真是把她窘的。 “阿姨,阿姨很,很好——”小包子用力地咬字时,嘴角的口水流了条出来,马上小嘴巴吸吸,继续说,“好!” 这孩子喜欢沈佳音? 真难得。基本上这孩子对任何陌生人,都是相当抗拒的,表现为非常害羞。 “她怎么讨好你的?”君爷挑着浓眉看自己儿子。 “阿姨,阿姨拿糖——” “她拿糖给你吃?什么人拿糖给你吃你就喜欢上人家?” 爸爸误以为他是没有按照爸爸妈妈说的话做随便收取人家的糖,小包子焦急地摇摇脑袋,激动时两条腿蹭了蹭,用力地说:“不,不是,阿姨她拿糖,没拿出来,好——傻。” 吃饭的桌子上一刻像死海一般静了。紧接,高大帅率先噗,背过身弯下腰大笑:这沈佳音绝了!真绝了!傻里傻气的,竟是能把君爷儿子的爱心都给勾走了。 白露和君爷却是面面相觑,表现出非常的难堪:再怎么说,那是姚爷的女人,姚爷的媳妇。竟然被他们儿子说傻,姚爷的面子往哪里搁?会影响他们兄弟情谊的。 “征征!”白露正色地对儿子说,“不能说阿姨傻。阿姨那是突然间忘了自己没带糖。” 小包子稍微低下小脑袋,眼珠子溜一溜,说:“可,可我喜欢阿姨——” 这孩子就是喜欢沈佳音的傻气。倒是和姚爷如出一辙。 君爷扶着额头轻轻地无奈地叹息。 白露只得拿起儿子没有吃完的半碗迷糊,喂着儿子,以便堵住儿子的嘴。 高大帅笑完了,打了个和场说:“征征,阿姨没带糖回来,可阿姨从老家带回来的吃的,远比糖果好吃上许多?” 小包子张大了眼:“是什么?” “有好吃的玉米,腊肉,咸菜,水果等等,都是自家种的自家酿的。”高大帅说这些不止和小包子说,也和君爷白露透个信,“至于征征喜欢阿姨没关系,因为阿姨以后,要住征征对面家里了。征征想去找阿姨玩随时可以。” 听见对面屋里要住上自己喜欢的阿姨了,小包子果然高兴到脸蛋都笑成朵花。 白露瞧着儿子这模样真感到稀奇:这孩子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和沈佳音一见如故呢?莫非是缘分? “这么说来,今晚姚家肯定是农家大餐了。”君爷可以想象姚家今晚热闹的盛景。 “那是,不然我为什么今晚绝对不去姚家当电灯泡。”高大帅咧咧白鲨鱼亮晶晶的牙齿。 姚家,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姚夫人和姚书记一块提着菜篮子回来时,刚踏进家门,马上被家里客厅摆放的一堆麻袋,惊到无与伦比:什么时候他们家里变仓库了? “妈,你们回来了。”姚子宝擦着头发从卧室里出来,刚洗完澡。 “你哥呢?”姚夫人问。 “和嫂子到附近超市买点东西。”姚子宝说。 姚书记比较关心仓库问题,指着地上摆的都无处裸脚的东西问:“这些是什么?” “嫂子老家的人送的。” “送这么多,你们都收下了?!”姚书记愣,什么时候两儿子变成了如此贪得无厌的人了。 “爸,都是农家他们自己种,我们去刚好遇到收成,他们没卖余下的。说都是无公害食品,我和哥就收下来了。”姚子宝说到后面益发无力,看着家里这摆满了一客厅的麻袋,真心是这时候意识到,好像有点多了。 原来,当初姚爷让高大帅派人过来搞托运时,因为一切拜托了高大帅去办,姚爷和他都没有感觉。 未来儿媳老家送来的这满客厅热情,姚夫人和姚书记突然都感到肩头上沉甸甸的。 这,真是太热情了! 谁家的亲家能比得上这个热情! 姚夫人拉住自己小儿子,紧张道:“我让你哥带过去送给他们的礼物,送出去没有?” “送了,都送了。不过嫂子的婶婶说,直接送老人家恐怕不接受,于是我们走的时候偷偷放在老人家屋里,等我们走后,嫂子的婶婶会过去告诉老人家。”姚子宝道。 沈奶奶是不喜欢拿儿孙送来的东西,尤其是太值钱的。老人家勤俭惯了,知道年轻人赚钱辛苦。因此,尤二姐在看到他们要送老人家的那些棉袄什么时,一见那吊牌都是大牌子,清楚沈奶奶绝对不收的。沈奶奶或许不知道什么大牌子,但一摸布料一看样式都知道不会便宜。于是给了他们这建议。 姚夫人本来还想听听老人家夸她送的棉袄好。这一下泡汤了。沈奶奶的脾气不好捉摸。太清廉的人反而不好捉摸。 相较起来,沈家送的这些农产品,值钱又不算值钱,盛情真情却都能让人家一下子体会到,很实在。最少,她和她老公看着很窝心。说明沈家对他们儿子对姚家这个亲家很满意。 姚书记看着满客厅的东西,眉头皱虽皱,不会儿,却是笑开了来:“看来我们这儿媳妇娶的好。” “那是,爸,你想想,以后我们想吃无公害无化肥的,打个电话给嫂子老家,嫂子的婶婶马上给我们运过来。我们这身体不知道比别人要棒多少。”姚子宝就生怕父母把无公害玉米送回去。 姚夫人瞠目小儿子:“这说的什么呢?难道人家一年到头到田里忙活,就为我们家种吃的?” 姚书记听完老婆这话哈哈大笑。 姚家一片十分喜庆的气息。 沈佳音这个时候,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她本是想自己出来,可姚爷二话不说要陪着她。她口拙,不好拒绝。来到超市,自尝恶果了。什么恶果?那就是女人的月事来了。想买卫生巾无从下手。 “不是要买东西吗?”姚爷陪她在附近的小超市里逛了一圈,见她两手空空,不禁纳闷。 沈佳音是由于被沈奶奶养成了平常没必要买的绝对不会买的习惯,她来超市就是为买卫生巾,现在没买着当然是两手空空了。 “是不是在这里看不到自己想要的?这样,我开个车,带你到大点的地方去买。”姚爷望望表说。 琢磨了下,她终于鼓起勇气:“首,首长能不能在外面,等我会儿——” “嗯?” “我想,自己买。”说完这话,她快速低下头。 姚爷绝对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从她这个表情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和她一块窘了起来,大手拍了下她脑袋瓜:“傻子,这种事情直接说不就完了吗?你内衣我都看过了,能怎样?” 拿手摸摸自己鼻子,沈佳音没敢接声,怕接完声她和他都要一块再窘下去。 姚爷吸口气,往前走,走了几步,不忘回头叮嘱她:“我就在结账台外面等你。” 她极快地点头,表明自己动作会很快。确实也很快,不会儿功夫,她找到了自己要的卫生巾牌子,拿了一包往结账台冲过去。到付款摸钱包,钱包没忘带,却忘了里面没有现金了。超市不给刷卡。 “你老公不是在那吗?不叫他一声?”收银员说。 姚爷耳朵尖着呢,听见老公两个字已经立马走回来了,拿出钱包给钱。 趁这会儿功夫,她赶忙把卫生间给拆了外包装,将里面的小包装袋塞进裤袋衣服口袋里。 姚爷回头看着她这动作,愣了愣:他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小叔,在家——”她低着脑袋说。 尤二姐在她走之前,教了她不少结婚后要注意的东西。比如,一些私密的东西,既然是夫妻了,被老公看见当然无所谓,但不要忘记,嫁过去后,家里可能不止老公一个男人。有公公,有小叔的话更要注意。 姚爷确实不知道这些事项的,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想来有些道理。见她口袋里鼓鼓的不自然,伸手掏进她口袋里拿了两包塞进自己裤袋帮她装着。 沈佳音见着,都无语了:他们这算是什么?(未完待续) 冯母 到冯家的时候,李俊涛发现,冯永卓住的不是部队里的房子。 “我现在没结婚,部队的房子没要。” “可你这也算是单位房吧,你爸的?” “不是,我妈的。”冯永卓笑着拉开家里的门。 李俊涛惊嘘一声:这冯家里难道是男强女弱? 在玄关处换了鞋,进去里面,屋里是井井有条,地板看得出下午刚擦过。 “妈,我带了个同事过来。” 应冯永卓这句喊声,一个女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淡黄色的衬衫,白色的西裤,像学生式齐耳的短发,不仅让人感到老土,相反,清爽的颜色搭配和利索的头发样式,无不令人感到一种明星般的气质,赏心悦目。 近五十岁的女人,宛如刘嘉玲那样的年轻漂亮。李俊涛快看傻了眼。想必科室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冯永卓有这样一个美女妈妈,虽然冯永卓本身也算是个帅哥。 “坐吧。”华妙冰冲客人轻轻地微笑道。 “伯母,您好。”李俊涛感觉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动会变小了一截,说话的声音口气都能自动变成小学生一样规矩。 华妙冰或许感觉到了他的拘束,冲冯永卓点了点头:“我去收拾下厨房,你爸应该要回来了。你先招待你自己朋友。” 等华妙冰一走,李俊涛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了:“你妈是哪里的电台主持人?” 冯永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单位里的木头疙瘩,不是平常连句话都懒得吭声吗? “你妈是美女,而且是气质型的。”李俊涛诚恳地竖起一只拇指。 “谢谢你的夸奖。”冯永卓耸耸两头肩头,以为他有点大惊小怪,也可能是在家看习惯自己妈了没外人感触多,“我妈既不是明星也不是什么电台主持人。如果你注意看,会发现她两只手很粗糙。她经常下乡种田的,是搞科农科院工作的科研工作者。” 听了他这话,李俊涛反倒更钦佩了,叹:“怪不得气质那么好,没有让人感到骄傲而且很亲切。” “哎,我妈受过苦的。”冯永卓带了他进自己房间。 李俊涛环顾一圈他的房间后发现,他那稍微急躁的脾气原来和他的爱好有那么点关系。墙上张贴的照片里,都是运动项目居多。 “你这是在哪里拍的?”李俊涛好奇地指着墙上一张滑雪场照片,看起来,不大像是国内的滑雪场。 “你猜对了,在瑞士拍的。” “你去过瑞士?”李俊涛再度打量他两眼,早听说君爷这单位里的人什么背景的都有,包括很富有的富家子弟。像他李俊涛本人,能算是草根出身了,家里父母都是普通工薪家族,出国想都没想过。当然,来君爷单位的时候,听过说出国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冯永卓果然并不和他一样大惊小怪,道:“你一看照片里面的我,都知道那时候的我比现在年轻多了。是我十五六岁时到瑞士拍的。那时候我妈在瑞士科考,我们家因此在那边定居一段日子。” “公派?” “不是。” “你家本来就很有钱。” “你说什么啊?都说了是科考!”冯永卓瞪他两眼,“你以为只有中国政府能派人员出外学习吗?这是美国某个企业,到瑞士设立分部,派了我妈过去工作,明白没?!” “可你妈不是农科院的吗?”李俊涛都被他的话绕糊涂了。 “你以为农科院是什么地方?让你进你就能进?像我爸妈没后门的,没一点后台的,想进的话,没能力,没有成绩被大家公认,有这个可能吗?再比如你和我,现在能进到这个好的单位,不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冯永卓一番激动言辞,是在李俊涛头上泼了一盆水。李俊涛似乎有点明白了,又似乎没怎么明白。 说起来,冯家现在能过的好,没有半点倚靠长辈的背景下,靠的,就是一代知识分子自己的努力。冯家夫妇即是当年典型的知识分子出国潮中的一员,到后来,成绩出来了,被国家召了回来。 “我小时候很调皮的,不喜欢念书。”冯永卓现在看着以前自己的照片,表情严肃地说,“我妈就告诉我:为什么农民吃自己种的果子那么甜,城市里买水果的人却喜欢挑毛病。” “为什么?” “如果你不自己去干,自己获得果实,只拿别人现成的,你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真正的快乐。而人一旦失去快乐,离死差不多了。我妈直接问我,你想死还是想活?” 不用多说,仅从这话,都能看出华妙冰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李俊涛拿着他的相册翻着,一边瞧了瞧冯永卓的侧影。从这个角度看,冯永卓和华妙冰的神态是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冯四海提着公文包回到家里,见玄关处多了双鞋,叫:“是永卓带朋友回来吗?” “是的。”华妙冰这时候张罗好了餐桌,走来帮丈夫拎包,“永卓说是和他同单位的同事。” 听到这话,冯四海明显地高兴。俨然,儿子那性格难交知心朋友的问题,做父亲的心里很清楚。经儿子介绍,见到李俊涛之后,冯四海更是用力拉着李俊涛的手,说:“以后欢迎你经常来。虽然我和他妈由于工作关系经常出差,但没有关系。” 比起华妙冰有些冷的个性,冯四海像个大太阳,宽容豁达。 一餐饭下来后,李俊涛感觉冯家夫妇很好,是好客的人。不愧是知识分子家庭,知识丰富,礼节上有礼有节,道德上更不需挑剔。 饭后喝茶时间,冯四海像是聊天地问起儿子的同事:“据闻你们单位近来很忙?永卓他经常加班。” 关于冯永卓自己给自己加班的问题,李俊涛不清楚当事人自己是什么意图,稍感尴尬,好在冯永卓刚好走开,答:“是近来有点忙。” “哦——”冯四海轻轻一声像叹气,“我原先和他妈,都误以为他是借口工作忙其实背着我们勾搭女孩子去了。” 俨然,冯四海问他这个问题前,已经是四处先打探过消息。 李俊涛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在单位里是没有听说冯上校有追女孩子的事。” “呵呵。”冯四海笑了笑,自己儿子自己最清楚,“他那性格傲,别扭。让他追女孩子,那是不可能的。我和他妈有说过他,他说没遇到合适的。遇到合适的自然会追。你听听他这话,不是像孔雀吗?” 李俊涛笑而不语。 “你呢,交女朋友没有?永卓说你还没结婚?” 遇到这种过于热情的长辈,李俊涛稍稍感到头疼了:“和他一样,暂时没有遇到合适的。” “是啊。那你们两个要好好找了。年纪都不大不小了。该看的看,该交往的交往。如果不深入了解的话,怎么知道对方并不合适自己呢?有些人不是靠眼睛能看出来的,要靠交流,尤其是女人。” 冯四海说话像老朋友像平辈,可能正是这样的父子关系,造就了冯永卓那自主性特别强的性子。 确实,就李俊涛这个外人,不过在冯家一两个小时都能看出,冯家里面,真正能管得住冯永卓的不是冯四海,而是华妙冰。 “做实验你可以做,你想加班可以加班,只要这样做可以解决你心里的烦恼,我和你爸都不反对。但是,不要让你爸担心你,你应该知道你爸的身体自从很久以前已经不是很好。”华妙冰在厨房里对帮自己洗水果的儿子说。 “我知道的,妈。”冯永卓操起把刀子切柚子皮,挑挑眉,道。 儿子都这么高,这么帅了。华妙冰拍拍他高出自己许多的肩头,先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在没人的时候,他眉头从舒展悄然地皱了一皱。 华妙冰洗干净手,走到客厅,见丈夫和儿子的同事闲聊,搬张椅子坐到了旁边静听。 “我听说你们单位近来人事变动很多?”冯四海问。 李俊涛想这是做爸的要从旁打听关心儿子的工作环境,并没有多怀疑,坦白着说:“是有些调动。不过调动最多的是护理组,和我们的专业关系不大。” “是出什么事要调动?” “好像领导的意思是本来问题已经很多。” “调动这么多人,一下大换血的话,你们领导难道不担心会出问题?如果新人接不上手怎么办?” 李俊涛纳闷了,瞧冯四海这一连串追问,明明他都把问题引到了和冯永卓无关的领域里。 “伯父,领导的心思,我们这些做部下的,领导不说,我们是不怎么清楚的。” “可我听说,这都是你们单位里来了个新人搞出来的?” “沈佳音?”李俊涛讶了,小不点的名声什么时候起已经传播甚远,连冯家夫妇都很关注。 “是听说姓沈。”冯四海的音量稍微低了下来。 “沈中校这人我经常接触。”李俊涛平心而论,没想过抹黑沈佳音,“她绝对不是外界传闻的会搞阴谋论的人。相反,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她为人有些傻。” 或许正是由于沈佳音的这种“傻”,让一些心里有阴影的人看了很受不了。现在这个社会里,傻的人哪里能生存得下来。李俊涛反省自己,没有错,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沦落为这种观点里面的一员。因此才会对沈佳音一开始感到愤怒和排斥。 沈佳音这种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傻”,比什么都招人妒忌。 只听他说了这句话后,冯四海居然沉默了,那张从一开始叽喳不断的大嘴巴一断,屋里静默到有些可怕,仿佛飘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李俊涛抬眼,瞧瞧沉默的冯家夫妇,心里暗暗焦急:不知自己刚是不是说错了话? 端着水果盘子,冯永卓停在厨房门口,远远的,只见着自己父母一双低下来的头,他的眼里,悄悄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从超市走回家,不过几分钟路程。姚爷却从没有这样为难过。你说个大男人口袋里揣女人的卫生巾,想想,都很窘的一件事。 “首,首长,给,给我吧。”沈佳音说。 姚爷想来想去,想到个法子:“你用不了那么多,先拿个塑料袋装一些,我帮你拎到保卫科让他们保管。” 沈佳音对他这个提案,眨眼皮:这是连小题大做的度都超过了。 “你干嘛买那么大一包?” “划算,经济型。” 这丫头,有时候要分场合,脑子里不能只有算盘。说起来,商家如果遇到傻丫头这种,都要亏到死死的。 拍下她脑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现在就是,两样都要,自找烦恼。” “可买都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瞪她一眼,口气却很温柔,“有什么事我替你挡着。” 她为此是不是可以夸他一句:男子汉! 回到家,幸好没人留意。他爸和他妈他弟,都在客厅里顾着做麻袋搬运工作,所有农家产品,都要移到书房和厨房里头。他偷偷地开门,像做贼似的,牵着她的手,先牵拉到自己卧室里,然后迅速打开自己书桌的一个抽屉,道:“把东西都塞这里面。” 她听从他的话,把卫生巾都往抽屉里面塞,不会儿塞满了半个抽屉。这景象,看起来颇为壮观。 姚爷见着都有点傻眼,心想:这种壮观场景,说什么都不能被一帮兄弟发现。 “首,首长,塞完了。” “嗯。上卫生间吗?带一个过去吧。” 她眨巴下眼:怎么听他说话愈来愈像奶奶。 等她转身,走去卫生间,追一句:“对了,需要换裤子吗?我去我妈衣柜里帮你找一条。” 她已经是飞也似地冲去卫生间,将他后面的话自动省略去。 姚爷轻轻叹一声,将塞了卫生巾的抽屉拉上:他的书桌从今以后,不再只是爷们的东西了。 “哥,你回来了?”姚子宝运送麻袋时从他房门口路过,见到他吃惊地问,“嫂子呢?怎么没有听你们按门铃呢?” “你嫂子去了卫生间。”姚爷长话短说,一边推着弟弟继续运货,关上自己的卧室。 瞧哥这模样,好像自己卧室里刚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姚子宝的眼睛笑成了偷腥的猫儿,道:“哥,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刚和嫂子背着我们,做了什么事了?” 一手拍下弟弟自作聪明的脑瓜,怒:“我和你嫂子都要登记结婚的人了,有必要做什么事偷偷摸摸的吗?” 他们俩是多正大光明的恋爱关系,容不得任何人侮辱。 姚夫人从厨房里冲出来,听见大儿子说这话,立马接上一句:“子业,你自己清楚就好。别闹出什么先上车后补票的事让你爸妈难堪。” 姚爷简直要切一声:“妈,你说哪儿的事呢?” 听着家里老老小小闹腾,姚书记自个儿先洗了个梨啃着,出来时边啃边说:“这水果真甜。一吃都知道没有用化学物化肥。” “只知道吃!”姚夫人拿起手里的抹布甩老公身上一拍,道,“你不想想你做公公的,被儿媳看见像什么样?” 姚子宝听到这话都汗颜了,死都不能将自己在沈家老家吃饭打嗝的事爆出来。却不知道他爸的情报网是怎么生出来的,居然知道这事。 姚书记说:“没什么。亲家都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宝儿在佳音奶奶面前打饱嗝,奶奶都只是笑。” 姚夫人的目光果断地向小儿子杀过去。姚子宝落荒而逃:“我去洗澡。” “你不是刚洗过澡吗?!” 这脸,真是在亲家面前丢尽了!姚夫人欲哭无泪。 一家人,吃水果的吃水果,煮玉米的煮玉米,煲红薯的煲红薯,都是在沈佳音和姚爷出去外面的这阵功夫,被植物纤维塞饱了肚子。姚夫人想进厨房去弄几个菜时,姚书记连忙叫:“别弄多了,吃不完。” “你是吃饱了,可佳音呢?”姚夫人没好气地看着家里一群好吃懒做的男人。 “我也没吃呢。”姚爷按着弟弟的肩头说。 姚夫人只顾儿媳妇,冲大儿子问:“佳音有说想吃什么吗?” “你菜不是都买回来了?”姚书记插一句事实。 今晚这群爷合伙起来是想给她添堵吗?姚夫人甩给老公一个背影,进厨房给儿媳弄晚餐了。 沈佳音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客厅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个被姚夫人教育没有好好招待客人的男人,扫着地板,抹着桌台,收拾着垃圾。她习惯性地在看见水桶边搁着块抹布时,捡起来帮手。 姚爷直起腰看见她这动作,走上来夺了她手里的布:“说了你多少遍?” “可,我,我和首长,不是,不是一家人了吗?” 这丫头巧舌弹簧,他张口莫辩。 姜是老的辣。姚书记眯眯笑着帮儿子接上一句:“佳音,去厨房里帮你婆婆的忙吧。” 面对公公的指示,她只能脸微微红,点了头,走向厨房。 姚爷冲完美解决难题的老爸竖起大拇指。 “学着点,儿子。”姚书记冲两个儿子说。 夸一夸,现在做公公的,都能飞上天。 姚子宝和姚爷两兄弟相视而笑。 姚家,由于各自忙,已经极少有这样和乐融融一家团聚的时候了。 姚夫人在厨房里一边用手摘掉今天买来的菜里面一些烂叶子,一边并不抗拒被老公派来帮自己忙的沈佳音,说:“佳音,以后,到我们家,你就明白了。家务活,只要清洁的,你可以大胆放手让他们去做。厨房的活计,你最好别让他们沾。” “嗯,嗯。”这个经验她早有体会。 笑眯着眼,姚夫人突然凑近她耳朵边叨一句:“喜欢我儿子吗?” “喜,喜欢。” 傻丫头不会向婆婆瞒这个问题。 这孩子就是这点讨她喜欢。哪个婆婆,其实最喜欢的,不就是儿媳能当她的面夸她儿子教养的好。 “我儿子也很喜欢你。” 姚夫人大方地在准儿媳耳边透露。 沈佳音脸蛋臊红了一片。 “傻孩子,不用脸红。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和他爸有多担心,担心他找不到女人可以娶了。”姚夫人边说边观察她表情,“他之前和一个幼儿园老师泡汤分手的事,你知道吧?” “嗯——” “妒忌吗?” 沈佳音抬起头。 姚夫人看着她一双乌亮的眼珠子里很是干净,纯粹,以至于面对这样尖锐的疑问也只是显出一丝迷惑。好像这问题纯粹是多余的,不知所云的。 姚夫人为此笑了起来,在心里叹儿子的幸运:这样明白事理的女人,天下真不知道有多少个。 “你心里没有芥蒂最好。说起来,他和那女人,连正式的拍拖都说不上。认识不到几天说想结婚。他爸不同意,说太匆忙结婚不好。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真正地彼此了解过。他爸说,娶老婆应该最重要的是找一个能理解你的人。其它的,都没有关系,首先是要理解。所以说他是个傻孩子,你比他要聪明的多呢。” 姚夫人一段话说下来。沈佳音的表情逐渐地变得严肃。知道婆婆这是在给她打婚姻预防针。结婚,最重要的一点是互相理解。没有理解的婚姻,是维系不下去的。 “孩子,不会嫌阿姨话多吧?” “不会,阿姨,像,像我奶奶一样。” 真是个好孩子。姚夫人笑着故意说一句:“那以后,结了婚,你要记住改口叫妈了。” 沈佳音:“嗯。” 后来,她晚上被姚家夫妇挽留了下来,住在姚家的客房里。姚夫人给她准备了厚厚的棉被,担心她冷着。 姚书记拿着装满热水的办公杯,走过客房门口,见着两个女人在里头挨着脑袋说话甚是亲密,满脸微笑,走到书房。 姚爷坐在书房里找报纸看。 父子二人难得清静,姚书记问儿子:“找什么报纸呢?看报多无聊,来,聊聊天,我有些话想问你。” 姚爷是不敢回自己卧室面对那抽屉卫生巾,这不在书房里找无聊。被父亲招呼,他挪着椅子过去。 姚书记道:“提亲已经提了。沈家答应了。要办婚事的话,沈家有什么想法?摆酒在我们这里摆,还是说到时候要回沈家老家再摆一桌?他们那边有什么乡俗需要我们配合吗?” 结婚可不是两个年轻人说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在中国,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老一辈想的都是礼节。 姚爷都感觉到沉重,在心里慢慢吸口气,才说:“我有问过。佳音她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问她奶奶的话,她奶奶年事高,具体要操办的话肯定是不能让她奶奶来做。好在这回我跟着去到她老家,认识了她二叔一家。感觉,她二叔二婶为人踏实,不错,这事和她二叔二婶商量比较好。她二叔二婶也愿意出面做这个事。” “嗯。我有听宝儿在电话里说,说佳音她二婶为人很好。”姚书记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尤二姐的初步资料很快到达他手里,“听说她二婶在做小买卖,有点小积蓄。” “佳音的二叔家是开了家小卖部。”姚爷有所保留地说。 尤二姐这做小买卖的,能赚到盖三层小洋楼,的确是让人有些怀疑。 “你认为她正直吗?”看出儿子表情有变动,姚书记追问。 “很正直。”姚爷正色道,“或许其他人我可以拿不定是好是坏。但是,我看不出她有品德败坏的可能。穷的时候她熬过来了,丈夫那个孬样,她一直都是既不能说是忍受,但是很好地打理好家里家外,并不在意任何人说法。再有,是个勤俭节约的妇女,说不定,那些钱都是她一分一分省下来的。” 姚书记点头:“据我的人初步查,说她是炒期货发了笔小财。” “期货?” “对,农产品期货,就几年前的事,然后拿了这笔钱她盖上了小楼房。现在,她虽然没有炒期货了,但是,有人一直指导她买一些基金和股票。所以有外快可以贴补她的小买卖。只是这事她可能做的很隐秘,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是自己买,是有人帮她买。” 姚爷想:那是什么人在帮助尤二姐呢?是尤二姐的娘家人吗? “现在确切地说,和她有交易关系的,是一家证劵公司的经理。其他的,暂时都没有调查到。不过,既然人家是毫无私心地帮助她,我们不能说用坏意去揣测人家的用心。”姚书记说话公道,是非明白,绝不偏袒一方。 姚爷感觉和父亲说一次话都受益良多,他若有所思地提起眉问:“爸,你应该很早之前,开始着手调查沈家人了吧?” “只是表面查查,适可而止。”姚书记是个聪明的老爸,管儿子的事要有度,“你和佳音只要没有任何问题发生,我和你妈是管都懒得管。” 姚爷笑了。对他来说,娶的女人自己满意,父母满意,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幸福圆满的事了。 “明天,带佳音去给你爷爷奶奶瞧瞧。”(未完待续) 遇上 姚奶奶昨晚上听大儿媳打来电话说,明早大孙子要带准孙媳妇上门拜访他们两老。这使得老人家很紧张,一大早推了老头子起床。两个老人忙活着吃完早餐后,又是担心两个年轻人到他们这儿来时没吃,特意留了一大锅包子豆浆。 “我看,他们不一定这么早过来。”姚老头见时间到了八点种儿孙未到,琢磨来琢磨去留包子不对,和姚奶奶说,“应该预先留午饭才对。” “留什么午饭?”姚奶奶听老头子这种抠门观点,直瞪眼睛,“我早知道他们不会这么早来的了。就生怕他们来了没吃午饭前有点饿,给他们两包子先垫着肚子。中午留他们在这里吃饭的话,肯定是他们忙活不忙。上馆子吃是最好的。” 老婆都前前后后考虑周全了,姚老头能说什么呢?真心感觉自己说的是废话。拿手拍拍自个儿嘴巴,道:“行,我们坐客厅里开电视等他们到。” “你去看电视吧。我还得找点坚果什么的。昨晚上儿子儿媳报道消息慢,害我不能提前准备零食。喝个茶什么的,总需要点零食拌嘴吧。”姚奶奶絮絮叨叨地说。 “没有吗?那我下去买。”姚老头真心是想帮上忙的,边说边已作势穿鞋子要往外走。 “不用了。”姚奶奶摆手,要他这个不懂的不要瞎插手搅和越帮越忙,“这附近小卖部超市里卖的,连瑞士糖都不是正宗的。你下去买,既买不到好东西,道不定会被骗。幸好我记得上回有人送过一袋说是美国进口的坚果过来。” 姚老头见被自己老婆说的一无是处,一片热忱全被丢进了北冰洋,气呼呼地坐在了沙发上,叫道:“美国货?什么好东西?能比得上我们北京正宗的雪糖葫芦吗?” 姚奶奶不和自家老头子吹牛较劲了,走进厨房里翻箱倒柜找零食。 同一天早上,沈佳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她平日里习惯于五点钟起床,今早起晚了,可能是因为坐火车刚回来给累的。爬了起来后,见六点多。走到门口没开门时,听外头客厅里传来姚夫人的声音。 “嘘!都睡着呢。”姚夫人起的早,张罗着给家里上班的人做早餐。 姚书记和姚子宝都休完假要上班了,两个人边穿衣服边咬包子油条。昨晚太兴奋,今早上都起的有些晚。 姚夫人拿勺子帮他们舀碗豆浆,送到他们面前,接着帮老公拿布擦一擦公务包。 “不用擦了。反正放车上没人看外面。”姚书记说。 “那也是脏的。”姚夫人看不过眼,使劲儿地擦,意图擦掉包表面沾上的泥土,一不小心,泥土连着公务包的表皮一块蹭下来了。 姚子宝见着,用力咬下半根油条嚼着说:“妈,你这是借口给爸送新包是不是?” 姚夫人瞪小儿子一眼,真是把她给气的。好端端的擦个包都能蹭破皮。 姚书记赶紧安慰老婆:“没事,这包是在摆地摊买的,一个连五十块钱都不用。” 怪不得老公说脏了也没有关系。 “我送你那包呢?” “你送的那个,搁柜子里,我不敢带出去,太好的包容易遭人抢。你知道我包里放的虽然不是现金银行卡,但那些资料远不止这个价钱。” 姚夫人跺下脚:“我真是白送你包了。买了不用放柜子里供着,算什么?”说完老公说儿子:“你看,我给你爸五年前买的包他都还供着呢。你叫我给他买什么包?” 姚子宝缩着脖子说:“那,那就投其所好,买地摊上的包——” 姚夫人听此,火速走到儿子后面摩拳擦掌要给儿子松骨头。 “妈,妈,嫂子听着呢——”生死关头,姚子宝叫,转移母亲注意力。 姚夫人果然把视线转移到客房那头。姚子宝趁机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冲出家门。 姚书记出门前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外套扣子,对犹豫的老婆说:“不然,你过去看看佳音醒了没有吗?” “人家坐了两天的火车不累吗?昨天回来又闹那么晚才得睡。能让她睡晚点就睡晚点。”姚夫人体贴到连声音都有意放低。 姚书记冲她笑了笑:“你啊,真是把她当女儿看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姚夫人点着头,“虽然囡囡是我干儿女,但人家终究有自己的亲妈,不一样。” 沈佳音父母去世的早,光是这点,让姚夫人心疼的。 姚书记走出家门前,亲了亲老婆的额头,道:“年轻人的事我们不要管太多。” “是。” 两公婆在门口依依不舍。 沈佳音这会儿悄悄打开了房门。这是在姚家住的第二个晚上,虽然姚书记姚夫人对她都很好,但终究于她而言首先是个长辈。面对姚家夫妇时,她心头会禁不住像小兔子蹦蹦跳。 她蹑手蹑脚走到了洗手间,只要斜眼望过去,能隐约见着姚夫人和姚书记在门口说话的亲密状。人到中年了,夫妻感情能维系到如此好,羡煞人。 再一想,这对夫妇今后要成为自己的公公婆婆了,一种奇怪的情愫在心头里漫开。是微微的期待,微微的尴尬,微微的忐忑。 在卫生间里拧着毛巾洗脸。 姚夫人和老公说完话了,送了老公走,回来,可能察觉到她房门开过,问:“佳音,起来了吗?” “起,起来了。” 听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姚夫人就没有催她,只说:“你慢慢洗漱。没人进厕所。” 沈佳音倒不敢放慢动作,洗完脸刷完牙,马上出来。 姚夫人见她头发上沾了些水珠,回屋拿了条新的干毛巾递给她:“来,这条干的,擦擦。” 她接了过来,看着姚夫人的眼神是如此温柔,不知怎的,慌忙低下头。 这孩子,这么容易害羞的? 姚夫人笑,给她摆上碗筷,道:“我去喊子业起来,不能让你等着。” “没,没关系。”她忙道,“首长,首长累的话,多休息会儿。” “傻孩子。在家他哪是你首长,就是你老公。你是他老婆,都可以管着他了。”姚夫人提前给她纠正观念。 管着他? 沈佳音想都没有想过。感觉是不可想象。 姚夫人见她闷声没答应,直接拉起她的手,道:“走,我教你第一课,怎么在他敢睡懒觉的时候弄醒他。” 姚爷平时是很少很少睡懒觉的,军人的习惯使然。偶尔那么几次,一般都是因为明知道第二天是休息,第二天早上要做的事并不急的情况下,他会偷偷地睡会儿懒觉。在他决心睡懒觉的时候,那就真是天打雷劈都叫不醒。 姚夫人知道儿子工作累,平常依着儿子自己安排。可今天准儿媳在这,她不能惯着儿子,她要有婆婆的威信。 走到姚爷门前,举起手,砰砰,砰砰。 敲了约有十下,里头纹丝不动。沈佳音凑近门板听,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不见。 姚夫人叉起了腰,喊:“子业!起来了!” 姚爷拿被子盖住脑袋:母亲这大清早的吼什么吼,不就七点钟,拜访老人家不用那么早的。 “姚子业,不起来是不是?你当着你老婆赖床害臊不害臊?” 姚爷砰,从床上坐了起来。 母亲这招够毒辣够凶悍。 抓起件衬衣完美换上,对着卧室里的试衣镜系着整齐的扣子,拿把梳子先梳梳头发。打开门走出来现身时,虽然脸没洗牙没刷,衣服头发整齐得依然光彩照人。 “妈,早。”冲母亲露出个儿子的完美微笑,另一边桃花眼冲着站在母亲身边的媳妇放放电。 沈佳音吃惊地看着他早上在自家里起来都能这么的风流倜傥。因为之前在其它地方,总是他起的比她早的样子。在她面前,他处处都是保持完美的模样。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刷牙洗脸。”姚夫人对儿子今早过于甜腻的表现,都感到腻歪,催促儿子去洗手间。 姚爷边走去洗手间,边卷着衬衫袖口,露出两只结实的小臂。 从他后面的背影,怎么看都是极好看的。沈佳音默默在心里发觉,如此下去,自己不想当花痴都很难。 “吃早餐吧,佳音,不用理他。”姚夫人招呼她到餐台坐。 姚爷一听,从卫生间里伸了个脑袋出来,嘴里咬着牙膏的泡沫:“妈,你怎么能叫她不要理我呢?她是我老婆。” “哦,她是你老婆还是你老妈?你三岁小孩?不会自己吃饭?我是你老妈都没理你,她凭什么理你?”姚夫人抬起头来和儿子拌嘴。 姚爷像是很无奈地,冲准媳妇抛去一个眼神。 沈佳音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又怕被姚夫人发现,赶紧低下头来。 姚爷一边刷牙一边瞧着她害羞的模样,不亦乐乎。 姚夫人不管他了,只顾给儿媳递筷子塞碗。 洗漱完毕,姚爷神清气爽,问母亲:“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了吗?” “打了。本来这电话应该你自己打的。”姚夫人念叨儿子推卸责任。 “我这不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吗?”姚爷毫不在意,风轻云淡,狡辩如流,“我要是亲自打电话过去,他们肯定问东问西的,哪有什么惊喜可言?” “那你和佳音是打算今早去还是下午去?”姚夫人真是有些担心,“你们去的话,若是遇到吃饭时间,老人家恐怕不好侍候你们。” “不急。反正他们两老接到电话后肯定是在家里等我们。”姚爷说,心眼里只顾着拿勺子给准媳妇舀多点豆浆。 “喂,这事不止你的事,对佳音很重要你知道不知道?”姚夫人提醒儿子收敛下吊儿郎当的性子,在这个面见老人的重要关头上。 “妈,爷爷奶奶又不是那种老封建思想的人,他们都是革命家。”姚爷以为母亲完全大惊小怪了。 姚夫人听儿子都这么说了,而且当着佳音的面当然不能把姚家老头和老太说得太可怕,于是闭上了嘴巴。回身,去帮他们收拾房间。 沈佳音见状,刚要起身去帮婆婆的忙,被姚爷拉住。 “吃你的,要帮以后有的是机会帮,不急于一时。”姚爷道,“还有我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人,她巴不得都把家务活揽自己一个人身上,就怕退休在家后闲着没事干。” 沈佳音一边听他这么说,一边是想着沈奶奶在她回来前教育她的话:你要嫁到人家当媳妇了,就不能想着人家叫你不用做你真不用做。人家那是客气话,你不能当真的。没有一户人家能受得了不干一点家务活的媳妇。 俨然,老一辈说的话都中了。 吃完早餐,她主动拿了自己的碗到厨房里刷洗,然后见洗碗盘里有没戏的,通通洗个遍。 姚夫人进他们两人房间简略收拾下后,出来,看到儿子一个人喝着豆浆,问:“佳音呢?” “在里面洗碗吧。”她要洗碗,姚爷这回没有阻止。 再疼她,也要稍微体会下她做媳妇的难处。 姚夫人知道洗碗盘里就那么几个碗,没有走进厨房帮手,坐到像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儿子身边,道:“怎么,心疼她洗碗了?” “她在家都要干活的。我有空帮帮她就是。” “那就对了。结婚不是你和她两个人连饭都不用吃碗都不用刷了。你即使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她总得吃饭刷碗吧。” “妈。”姚爷失笑,“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偏袒她,不让她帮你一样。” “我哪需要她帮。要帮,也是你帮我。你毕竟是我儿子,我养了多少年养出来的,我这辛苦费你肯定是要用劳动来还给我的。她嫁到我们家,又不是我养出来的,我怎能要求她给我们家白干活。”姚夫人振振有词道。 姚爷差点哈哈大笑:如果天下的婆婆都像他妈这样会想事情,早就不存在婆媳之间的矛盾了。 婆婆和他的话她都听到了耳朵里。沈佳音抿着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说实话,能遇到姚夫人这样的婆婆,真是她的幸运。 姚夫人比他们两个早出了门,要去菜市场买菜。 姚爷拿了把刷子擦一擦自己的皮鞋。 沈佳音在自己的行李袋里挑来挑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见老人家。如果严雅静在就好了,她最少可以有个人问问意见。 擦完鞋子感觉很满意的姚爷抬起头,看时间不早了,她从房间里一直没出来,于是走了过去敲门:“佳音,好了吗?” 她慌的要命,情急之下,习惯地拿军队的衣服套上。 走出来时,他见她穿着军装,眉儿一挑,美睐闪过一抹促狭:“你这是去哪里见领导吗,沈中校?” 她掰了掰指头。 “来来来,我看你都有些什么衣服。”说着,他推着她进了房间里。 拉开行李袋,内衣直接忽视,剩余的——真心是除了军装没有一件好看的。 “哎呀,怎么办?难道我带你去见爷爷奶奶前,必须带你先去买衣服?能来得及吗?” 她听他口气焦急,跟着也焦急:“那,那随便吧。” “随便?就你这种对衣服的随便态度,瞧瞧,现在怎么办好?”飞扬的眉梢底下那双美睐坏坏地看着她。 咬下嘴唇:“首,首长——” 这一声叫,直酥到他心底里去了。 额…… 他这是再次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STOP! “行了行了。我带你去找衣服穿。”他生怕等会儿自己会先扒了她衣服再说。 关上门,带她下了楼梯,到了楼梯口,想着是要开车杀到百货大厦,还是找人借衣服。只是稍微一犹豫,他带了她转悠到了后面那幢楼,直上三楼。 白露昨天加班,今天周一调休,于是在家里整理整理收拾收拾,再准备带小孩上婆婆家里。小包子在妈妈叠衣服的时候,小手抓着衣服的一角,想帮忙。 “征征,在旁边坐着,玩你的小汽车,好吗?”白露说。 小包子摇摇头:他对玩具兴趣不大。 “那你试着叠你自己的衣服。”白露转变态度,拿了件儿子自己穿的衣服放到儿子面前。 小包子对妈妈能信任自己感到很高兴,坐在地毯上,学着妈妈折衣服的样子,把自己的衣服袖口往里面叠。 门铃声叮咚一响,白露跑去开门,先从门孔往外看一眼,见到了姚爷的影子。 拉开门,姚爷对她微勾唇角说:“猜到你会在家,你果然在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老公不在,你找我?”白露邀请他们进屋,说话和姚爷那是青梅竹马间的无所顾忌,冲跟在姚爷后面进屋的沈佳音笑。 沈佳音看是个大美女,再见到屋里地毯上坐着的小包子,很快地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君爷的妻子,忙道:“嫂子,早。” “早,都是兄弟的老婆,不用客气。”白露笑道。 小包子这会儿抬起了小脸蛋,看到姚爷时小眉头皱皱,再望到沈佳音的一刹那,脸颊两个小酒窝像花儿绽开。 见孩子对自己笑,沈佳音倒有些害羞了。 “征征说见过你一回后很喜欢你。”白露趁机拉拢老公兄弟老婆的关系。 听见这话,沈佳音对着小包子笑一笑。小包子见着更高兴了,爬起来,走到她脚边,拉拉她裤脚:“军,军装。” “对了,她怎么穿军装?”白露正觉得他们进门时哪里感到奇怪,现在儿子一说才发现,姚爷没有穿军装而沈佳音穿了身军装,老大的不协调。 “和你借衣服。你想想,你衣柜里有没有什么衣服给她穿比较合适。到商场去买衣服怕来不及。”姚爷解释,“最好十分钟内能解决,我要带她去见我爷爷奶奶。” 听是这么说,白露认真地为他们绞尽脑汁地想:“我生征征前,倒是有一些衣服以前瘦的时候留下的。她个子和我差不多,应该她可以试试看。” 说着,她很快地从自己衣柜里找出了件白衬衫和线条毛衣,再有一条西装白裤。鞋子的话,刚好有一双鞋码偏小自己穿不了的正闲置着,就此送了出去。 姚爷抱起小包子在自己大腿上坐着,免得小包子去偷窥自己媳妇换衣服。白露带沈佳音去了换衣间后,回来,和他说:“你预备两手空空上你爷爷奶奶家?” “路上我记得有一家卖雪糖葫芦的。我爷爷就爱吃那个,带几条过去。”姚爷答。 “你这样都行?!”白露说他太马虎。 姚爷笑:“什么呀。她从老家带了那么多腊肉玉米的,我爸昨晚上已经派人过来先搬了些过去,应该今早给我爷爷奶奶先送去这份厚礼了。” 原来这货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光让不知情的人着急。白露暗暗叹气自己中招。 “你觉得她怎样?”姚爷问她。 “我老公都对她没意见,你说我会怎样?”白露扬扬眉。 姚爷耸肩膀:早就知道白问的。 君爷那般挑剔的人都没意见,谁能有意见? 门咔哒,沈佳音换完衣服走出来。 白露打量她上上下下后评价:“没觉得哪里不好。不过,看得出,她穿军装最好看。像宁静。” 姚爷不用其他人说,其实也察觉出来了:军装,像是天生为她存在的。只能说这孩子是天生当兵的料。 “阿姨,爸爸,穿军装,好。”小包子点点小脑瓜。 沈佳音冲小包子笑。 小包子再冲着她笑。 一大一小又是傻呵呵地笑个没完。 看得姚爷又生妒忌了。把孩子直接塞回白露怀抱里,道:“办完事,回头我让人把衣服送回来给你。” “不用了,这些衣服我生完孩子都穿不下了。她不嫌弃的话就帮我收了吧。”白露笑哈哈说。 姚爷拉着她的手急匆匆走出屋子,感觉背后小包子的目光还依依不舍地盯着他老婆。 下了楼梯,姚爷的妒忌心犯了:“你刚和他笑什么?” “没。” “可你们不是在笑吗?” “不,不知道,就是,就是他笑,我想笑——” “如果我笑你会跟着我笑吗?”边说,边转过脸,冲着她咧开白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 她愣眨了两眼后,缩圆唇,吐:“首长,犯傻了吗?” 额头掉下三条黑线。一把搂住她肩膀,切齿:算了,不和小孩子争风吃醋了。再怎样,小孩子只能叫她阿姨。 姚老头在家里打开戏剧频道,听戏听得正带劲时,听到门铃响,以为是孙子来了,跳起来边喊老婆出来:“来了来了!” 姚奶奶的耳朵差点被震聋了,出来时埋怨老伴:“你这是喊鬼子进村吗?那么大声做什么?”心里其实和老伴一样忐忑。 门打开后,却见是小区门卫帮手搬麻袋进来,称:“这些都是你们孙子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见面礼。” 见面礼?三个大麻袋? 姚奶奶和姚老头懵了,一人解开麻袋看姚爷是送什么厚礼来着,一人则赶紧打电话问姚书记是真是假。 麻袋里装着玉米、马铃薯、水果、腊肉等。够他们两个老人家一年吃的了。年货都不用办了。 姚老头和儿子通着电话。 “爸,这些都是佳音和佳音的奶奶从老家送来孝敬你们两个的。”姚书记说,“绝对是没用化肥的无公害食品。对你们健康有好处。” 这礼太重了,听得姚老头汗颜,冲儿子骂:“送这么多,你好意思全收下?” “爸,送都送了,收都收了,你备一点厚礼还给人家,不就完了。”姚书记淡定地说。 “你叫我和你妈送什么回礼呢?”姚老头再骂,“在我们这地方,有无公害食品吗?” 姚书记答不上来,赶紧借口公务忙,挂了他电话。 姚老头冲着话筒骂儿子不厚道。 姚奶奶这个蹙眉苦脸的,继而眼睛一亮:“玉镯子。” 她屋里存着个玉镯子,早备好要给长孙媳妇的。 “人家哪稀罕什么玉镯子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姚老头从亲家送来的礼物感觉到亲家为人的踏实,这种踏实真心是连金子都比不上的。 姚奶奶拿出帕子包着的玉镯子,说:“只是个镯子的话肯定比不上。可我这镯子身份代表我们姚家的长孙媳妇,专配的。” “那还差不多。”姚老头点了点头,接着抬头看表,“怎么礼送到了,他们两个还没来呢?” 姚爷把车开到路边靠停后,带着她进糕品店里买雪糖葫芦。 华妙冰开着车,正好也路过这里,每次出来她都会习惯带点吃的回去给同事们当下午茶,于是停下了车,打算进里面买点饼干。 走进店里,不是节日不是上下班时间,顾客不是很多,就几个都看得见站在货架前。 有个整理货架的服务员转过身来问她需要点什么。 她刚张口,忽然听见左侧传来一个声音:“沈佳音,我说你多少回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知道吗?” 沈佳音…… 华妙冰全身仿佛被灌注了一桶冷水,僵住不能动弹,连眼球想动一动都不敢。(未完待续) 拜访两老 拎了桂花糕、雪球儿,都是老人家爱吃的甜点。不敢买太多,是由于姚奶奶本身糖耐量不是很好,已经有点糖尿病的征兆。 “我爷爷年中去做体检的时候,身体检查各项指标没问题,但也不能奢甜品。我奶奶蛮自觉的,不会随老头子乱吃。”固然挑是这么挑,给老人家送礼物是心意,姚爷第一次带准媳妇挑礼物送老人,总不能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沈佳音其实有想过:“如果,如果迟两天的话,我,我可以做护膝套。” 瞪了她眼,小鸡肚肠的姚爷再次发难:“我不是说过,你只能给我做东西,你答应的诺言到哪里去了?” 和自己爷爷奶奶都争风吃醋? 沈佳音:无语。 挑完,让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帮手装进纸袋子里,走到收银台准备付款时,沈佳音肯定是要拿出钱包来付款,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上门拜访他爷爷奶奶,要她来买才对。 径直推开她的手,毫不客气:“说你多少回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知道吗?” 看着自己手里的钱包被硬推回来,并被他鸡婆的手硬塞回自己口袋里头,沈佳音很想蹲到地上画圈圈。 付完款,拎起袋子,瞧她脸蛋好像有点鼓,像个小BABY发闷。 “生气了?”姚爷眨了下眼。女人不是都喜欢大方的男人吗?女人不是最喜欢到外面都是男人付款吗? “不,不生气。”秀气的眉头揪一揪,小嘴一张,忍不住地吐槽,“只是,首,首长不公平。” “我怎么不公平了?” “我,我想花钱,都,都不让。” 画圈圈,一点花钱孝敬老人的快乐都被他剥夺了。 这丫头,真是纯的可以。别人为他人花钱是肉疼,她倒好,叫快乐。 牵着她的手,姚爷一路走,一路继续教育:“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花了我的钱你要觉得快乐,知道吗?” “那,那首长,花,花我的钱,也,也要快乐。” “不行!我要是去花你的钱,会被人看不起的!” 谁说她傻,她觉得他才是真的傻。 唇角偷偷地小抿成一个飞扬的弧度。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连在进店门的中央愣站了个女人都毫无所觉。在他们眼里,此时此刻只有彼此。 华妙冰只听着说话声笑声从自己身边擦过后,愈来愈远,她自己的两条腿几乎软了下来。 服务员看着她大冷天的竟是满头大汗,很是吃惊:“同志,你没事吧?” “我,我想坐一坐。” 马上有人搬来张椅子给她坐。问她是不是需要打10。 华妙冰弯腰喘息着,让人帮手从她手提袋里拿出个手机,按到她老公的电话号码。 冯四海在单位接到了她电话。 “老冯,过来接我。我人不舒服。” 冯四海一听,听出她声音虚弱,很是紧张,追着问:“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你来了再说。我在,我在甜品店。”说着,手机递给身边的服务生让其告诉对方这里的准确地址。 向单位里紧急告了假后,冯四海打了辆车前往事发地点。坐到出租车上,想起需要通知儿子,慌慌张张打到冯永卓的单位找人。 姚爷请假不在的时候,姚爷负责的事务是由冯永卓和李俊涛两人协同打理的。 两个小伙子正头挨着头在办公桌前协商计划。坐在他们对面的严雅静,磕着办公杯盖子,时而用古怪的目光瞟一瞟他们两个。 方敏走进来,见她样子奇怪,拿手推下她:“你看谁呢?” “没。”收回视线,严雅静低头吹着杯口的热气,佯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俊涛早就察觉她的阴阳怪气了,今早上不知怎的,总盯着他们两人。 “兄弟。”冯永卓看出他走神了,合上钢笔盖说,“想和你领导说话,就过去说。” 李俊涛听这话,见他起身忙跟着起身澄清真相,抓住他悄声问:“你不觉得我领导很怪吗?” “她早就那么怪了。”冯永卓见惯不怪。严魔女之所以能修炼成魔女,能不怪吗? “怪不得,到现在都——”后面三个字“老处女”,李俊涛哽在喉咙里头不敢说出来。 冯永卓不和他二话了,眼见徐美琳进来找他,说是他家里人打电话有急事找。 接过电话筒,听见是冯四海的声音,讶:“爸?” “是,是我。”冯四海说,“我现在要去接你妈。你妈开车开到半路说是身体不舒服,我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被车撞了吗?” “不知道。她说完就让别人接了电话。”应说老婆向来强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突发状况,冯四海有点六神无主,招架不住。 相较而言,做儿子的淡定多了,说:“爸,你先告诉我,妈现在在哪里?怎么打电话找的你?她身边现在有些什么人?” “帮她打电话的人说她在甜品店,人看起来好像低血糖,冒大汗。” 冯永卓照着父亲报告的情况琢磨,琢磨了会儿后,据做大夫的感觉初次判断,并不算是很严重的症状,因此不像冯四海那样紧张,说:“这样,爸你带妈去附近的医院挂急诊做个检查,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这里去你们那里的话时间比较长,如果遭遇堵车更麻烦,你们找医院挂急诊更快。” “好的。我照你说的办。”冯四海在这种情况下全部听儿子的。 冯永卓挂断了电话后,在旁听见的李俊涛问:“伯母没事吧?” “我想应该不是很大的事。”冯永卓说,“我妈有时候犯低血糖的,不过我爸不知道而已,因为我妈在我爸面前惯来是女强人。我爸身体又不好,她不想我爸担心。” 经这样一番话说来,倒是突出了另一个问题。华妙冰居然会主动打电话找冯四海求助?按理来说,既然担心冯四海的身体,儿子又是做大夫的,突然生病的话也应是通知做大夫的儿子瞒着丈夫比较好。 李俊涛替他担心,说:“要不我在单位里帮你顶一顶,你过去瞧下伯母?有什么事我回头和陆队说清楚。” 冯永卓并不担心自己单位的领导会不通情达理。只是,既然华妙冰选择了找他爸这样一个微妙的情况存在,他谢绝了李俊涛的好意说:“没事。有什么事我爸会再打电话给我的。再说了,哪家家里没有人突然生病的,要是遇到这种事都要请假外出,工作怎么办?” 李俊涛听他这一说,也就不好再勉强:“希望伯母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 为这个问题,冯永卓的眼稍稍一眯。 出租车杀到甜品店时,已过了半个多小时。冯四海慌慌张张下了车,扔了张钞票叫出租车司机别找零了。实在是老婆突发的状况令他担忧。想他第一任妻子就是,突然间的,脑溢血倒在了工作室里。那时候儿子刚满周岁,巨大的悲痛造成的打击,令他的身体瞬间被击垮,好长一段时间都振作不起,要不是遇到了华妙冰,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站起来。 痛失的创伤,一直铭刻在他心头,成为他的噩梦。 冲进甜品店里,店里的人见状,不需问,都主动给他让开条道。 他急迈几步走过去,蹲到华妙冰面前,急唤:“妙冰,妙冰——” “你来了。”华妙冰伸出一只手给他握住,轻声说,“没事。” 店里给她冲了碗糖水喝过后,她已经慢慢地是缓过劲来。只是,这头仍隐隐约约的,好像被团云雾弥漫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清过往未来,认不清这个世界。 冯四海抱住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说:“我打电话给永卓了,他说让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他,他会马上赶过来。” 听见他这话,她立马抬起头来:“你打电话给他做什么呢?” 冯四海一愣,没有体会出她话里的意味,只说:“你生病我难道不打电话告诉他,不说他是不是大夫,他是你儿子他都有权知道。” 华妙冰皱下眉头,叹口气:“我这不是大病叫他来不是小题大做吗?他现在是大人有自己的工作的。再说,我这心口添堵的事儿,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听她说到这里,冯四海终于听出点问题来,满脸的讶色:“你,你这是说——” 华妙冰点了点头,接着从他身上下来拉开车门坐进自己的车。 冯四海在犹豫了会儿后,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里。 把车开上路。车内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默默无声的。 冯四海本想把车按照冯永卓的吩咐开到附近医院去,华妙冰却是要他就这么开着车吹吹风。 车窗打开,冷空气降临,冷风肆虐地灌进来。一口冷气吸到肺底,华妙冰感觉浑身被冻成了冰棍。 她现在是巴不得让自己掉进地狱。 寒冷,是把她的脑袋刮醒了,一瞬间,眼眶里满满的热流,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老冯,我不应该还活着。我早该死了才对。” “你这胡说什么呢?”冯四海慌张地抽着车内纸巾筒内的面巾纸,递到她手心里。 她没接,只是任脸上的泪流纵横:“你不该救我的,我那时候该跳河的。跳了就对了。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地留在这世上?” “谁说你没心没肺了?”冯四海着急的很用力地说,“别说我救了你,我觉得是你救了我才对。要不是有你在,我和永卓两个人能有到今天这个成就吗?” “我没有做什么——” “不,你做了很多。像永卓,到今天,他都只知道你是他妈妈,这不就是最值得我们俩骄傲的一件事吗?让一个闪失母亲的孩子能自小没有缺失过母爱,仅这么一点,妙冰,你是我和永卓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不,不是的——”她吸着眼眶里的热流,望着窗外,一排排从车前镜中后退的树木,好像时光的镜头往后退的情景。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想的往事,她一样。 “我不是一个值得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我对永卓尽到了分内的义务,可是,我对另外个孩子不仅没有做到——” “别说了!”他容忍不了她这样一味指责自己,“是,我老冯自私,只要你对永卓好,你就是个好母亲。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而且绝对不会因其它事情改变。” 说完,看她一直别开脸依旧放不开,他放低了音量:“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你突然这么激动?你以前不是有了解她的情况吗?” “所以说做虐。我不该去问的。早从我决心做出了选择之后,一直我都是不问不理的。你知道的这点的。都是她二婶,突然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我这不多余地问了一句她现在在哪里。不然,你看她在北京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遇上过,怎么就今天给遇上了?” 对她这般自责的话,他又有另一番见解:“谁说你是离开后都不闻不问了?你看你自己好了以后,不是第一时间帮助她二婶吗?就是希望她二叔家能好起来替她做主不是吗?至于怎么突然遇上的,她二婶告诉你,你会问,那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儿。她要结婚了,长大了,成家立业了,这对于你来说,不是应该最值得高兴的事吗?你哭什么?若是永卓要结婚了,我会哭吗?或许会,但肯定是喜极而泣。” 哎,他这些宽慰的话都没错。可为什么会突然遇上呢? 而且,她认不出她是谁! 在她记忆里,可能她一直都是躺在棺材里的人,按照她当年和沈奶奶说好的约定。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呢?”冯四海对此疑问了,“你不是没有看过她长大后的照片?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 是,她是不知道她长大后成什么样的一个大闺女了。可有些东西不需要解释。她就是凭着感觉,都能感觉出来没有错。 冯四海不管三七二十一,送她回家,两人约好,和冯永卓什么都不说,就说低血糖。 冯永卓后来抽空打了电话,到甜品店周边的几家医院询问母亲情况,结果没有一家医院说接诊到他的母亲。对此,他没有再打电话追问冯四海或是华妙冰本人。 “伯母没事吧?”见他打电话问医院,李俊涛关心地问。 “没事,低血糖。”冯永卓挂了电话筒。 李俊涛看他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心里疑惑。 “对了,姚科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吗?”冯永卓问他有关姚爷的消息。 “本来说今天回来的,不过临时有事。”李俊涛作为部下作为兄弟,当然要体谅这会儿正值人生关键时刻的姚爷,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来上班,也或许是婚假一块请了都说不定。” “他们要结婚了吗?” “你不知道吗?这次姚科回去就是提亲。” “我知道是提亲,可提完亲这么快?” 李俊涛愣:“难道提完亲下一步不是结婚办喜酒?” 两个没有结过婚的在这里议论半天没有结果。赵文生从旁边路过听见了,一人拍一下肩头:“不懂的,自己结一次婚,马上就懂了。” 论及结婚两个字,明显对于结婚二字仍旧有些抗拒的单身汉,一闪避开了。 最头痛的,要算君爷。眼瞧姚爷这假越请越长,什么活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都快顶不住了。今儿姚爷说带女人去见长辈,不知见得怎么样? 中午没有吃饭,君爷开个车去姚家长辈那里探个情况,其实是奉了自家老爷子的命令去给姚老头送点东西。路上,和在家里的老婆透过气,得知姚爷带女人先到他家借了他老婆的衣服给自己女人穿。 “抠门不抠门?丢脸不丢脸?”君爷直接吐槽到姚爷脸上。 “他说是时间来不及。”白露笑着说。 争着和妈妈抢电话筒的小包子冲电话里面的爸爸说:“我见到阿姨了。” 阿姨,阿姨,儿子的心被阿姨拐走了。 君爷叹息,先给老婆提个醒:“我今早接到干爸电话,貌似,他们以后要在我们家对面定居了。” “没问题。”白露很宽容,再说对沈佳音和儿子一样,印象很好。 老婆儿子都没意见,君爷自然更没意见,道:“行吧。干爸送我们一袋马铃薯,说是贿赂我们用的。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收了它,他们白蹭了你衣服鞋子,你也不需要和他们客气。” 白露呵呵呵笑着,答是好,又问他回家不回家吃饭。 他答要去姚老头家。 姚爷左手拎桂花糕,右手拎雪球儿,对着爷爷家的门喊:“奶奶——” 因为不清楚姚老头会不会等不及他们先到其它地方玩会儿去了。 屋里的姚老头比老伴冲的快,哗,拉开防盗门,冲大孙子开口就是训:“怎么不叫我?光喊你奶奶?” “爷爷,我不知道你在家嘛。”姚爷不在意地和老人家拌着嘴。 “你说你们要来,我可能不在家吗?!”姚老头冲孙子生着气,这心里是紧张得直跳。老伴这会儿走到他身边扯下他衣角: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以为你还在部队里吗?客人都来了!丢脸不丢脸? 姚老头是觉丢脸了,红着脸躲到老伴身后。 姚爷见状,把手里拎的桂花糕和雪球儿通通塞进姚老头手里面,再把身后的准媳妇带出来,在两老面前亮相,道:“奶奶,这是佳音。” “爷,爷……爷,奶,奶奶——”感觉心跳在舌头上蹦跳,完全控制不了。 以前,见姚夫人和姚书记,都没有这般紧张。都是因为她和他关系定了的缘故吗? “瞧这孩子紧张成这样。”姚老头从老伴后面探出个脑袋,有人和他一样紧张,他心里平衡,舒坦了。这叫做出丑的话大伙儿一块出丑。 姚奶奶二话不用说,拍打了下自家老头今天把控不住的嘴巴,接着,转回身来,笑眯眯地冲低着头的小姑娘说:“孩子,在我们家像在你自家里一样。不要客气,快进来坐。” 姚爷听到不禁挑了下眉:怎么两老都喊她孩子呢? 只听姚奶奶和老伴嘀嘀咕咕:“看起来年纪好小,上中学了吗?” 姚老头也傻了目:莫非大孙子是喜欢老牛吃嫩草?所以到今天方找到对象? 姚爷气闷着,刚要回身来纠正两老。跟在他后面进门的人儿,出了声音,这回,倒是不见了一开始的结巴,道:“爷爷,奶奶,我今天二十七了,是剩女。” 姚老头和姚奶奶瞬间目瞪口呆。 倒不是被她那剩女一词给震的,是这孩子多可爱,居然这般坦白的,白得像白纸。 “这闺女我看着喜欢。”姚奶奶高兴地拉住沈佳音的手,笑眯着眼说,“我觉得一点都不比子业以前认识的女人差。” 这哪门跟哪门?姚爷惊呆了眼睛。他奶奶一直以来不是很会说话的吗?怎么今儿在关键时候犯了懵。说他有好多女人?! 姚老头不得帮孙子在旁扯老伴的衣服提醒提醒。 姚奶奶没好气地瞪他们两个:“我说的有错吗?子业以前不是被女人甩过几回了吗?” 姚爷无语,拿指头悄悄揉着额门。 老人家想说他感情坚贞,也不用拿他被甩的经历当榜样。 姚老头叹气,想,老伴这时候心窝口里跳的心脏必定和自己的一样太快,所以说话都不像平日里的风范了。他于是拉着老伴坐下来,和孩子们说:“坐吧,都坐吧。我们不坐,会害佳音不能坐。” 这个爷爷真好,很贴心人。 沈佳音坐了下来,和姚家两老面对面坐着。看着两位老人家脸上的笑纹是那么真,她心窝口一阵温暖,想起自家里的奶奶了。 “怎么样?我家奶奶爷爷不亚于你家奶奶吧?”他凑近她耳边,吹口热气。 她耳朵子一下烧了起来,直点着头:“嗯。” 这丫头就是这点好,该是怎样都会坦白,不会做样子装样子。 他笑着,手里拎了水壶进厨房里倒热水,让她和自己爷爷奶奶独自相处会儿。 姚老头抓开雪球儿的纸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啃了起来,连道:“好吃,好吃。” 姚奶奶拿白眼瞪他,一边和沈佳音说:“别管他,我家老头爱吃甜的,遇到甜的,就是这幅德行。” “奶奶喜欢吃什么?” 好孝顺,已经开始问她喜欢吃什么了。 姚奶奶乐开了笑眼,道:“我什么都吃,不挑食。” 把姚老头给妒忌的,举起手道:“我不止爱吃这个,子业可能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最喜欢吃的是麻薯!” 姚奶奶再度白眼,对沈佳音说:“不用买给他吃,他吃得都快烂掉牙了。” “我哪里蛀牙了,我牙齿好的很!”姚老头说着咧开一排白灿灿的牙齿。 两老这般卖萌,可真是前所未见。躲在厨房里的姚爷见着,都目瞪了。想自己和一帮家里兄弟到两老家时,哪见过两老这般卖萌过? 两老是完全把沈佳音当天使般的孩子了。为什么说天使般呢?因为他们家里养出来的子孙,基本都是恶魔般,不然是一边长天使翅膀一边长恶魔翅膀,哪有像眼前这孩子可爱到家的。 君爷两手抱着个纸箱进了姚家两老的院子,远远,能听见两老的笑声像麻雀似的,很是热闹。心里感觉是咚,一块石头落了地。陆家对姚家来说,始终存在的某种愧疚终于到了今天算是消淡了。 从窗户看到他的身影,姚爷走出来给他开门。 姚老头看着他抱着纸箱进来,跳起来说:“你爷爷让你给送过来的棋谱?” “是的。”君爷点头。 姚老头立马带着他把棋谱搬到书房里面。 姚爷眯下眼,问奶奶:“爷爷什么时候跟陆爷爷借棋谱了?” “他近来迷围棋,迷的要死。”姚奶奶说,“你爷爷现在象棋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姿态,所以说要改战围棋,调调口味。” 自家爷爷和自己一样自恋。姚老头哪是象棋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是在象棋上该赢的人赢遍了,该输给对方的人都输遍了,生怕一辈子都是输,这不改变策略想从围棋杀出条血路,称之为迂回战术。 姚爷耸了耸肩膀,回头,见几步远的她好像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说话,于是走过去,悄悄问:“你知道围棋?” “知道。” 这丫头感情是下过围棋? “下过。” 转出书房的姚老头正好听见了,眼睛瞬间发亮,冲她招手:“刚好,我手痒痒,来,陪我杀一盘。” 其他人一听,一懵。紧跟姚奶奶直冲老伴喊:“人家来家里做客,你让人家陪你下棋?” “怎么不可以了?”姚老头笑着,亲自牵拉起孙媳妇的手,拉到书房的棋盘边,问道,“可以吗,佳音?” “嗯。” 傻孩子向来不会拒绝像沈奶奶一样的老人的请求。 眼见杀棋成了定局,姚爷和君爷两个站在了旁边观战。 姚奶奶头疼,直骂着自家老头不管你了,口上这么说,却是进厨房里为大家准备吃的。 姚老头搬起黑子,和她交换白子,笑问:“下过棋,学校教的?” “老师,我的小学老师,以前到陈老师家里看到棋盘,后来老师带我参加过俱乐部的比赛。” 姚老头的目光一闪:这孩子先天条件不错啊?居然能杀进围棋俱乐部? 不是说父母早逝吗?不知道她父母是什么样的身份?(未完待续) 沈家人来北京 围棋,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推算能力。在数理化领域里,男性比女性优势大不容置疑。但这并不意味女性没有这方面的优秀人才。往往,在这里面表现出色的女性会成为一枝独秀。 姚老头的小指头搔了搔下巴颌,浅黑色的眼珠子眯眯,掠过沈佳音的脸。 这孩子,看起来,结巴,自卑,木木呆呆,闷闷骚骚,任谁都只能联想到两个字废物。 真人不露相,指的即是沈佳音这种人。 姚老头右手从棋盒子里抓出只白子,刚落到棋盘的点上。对面的秀手伸出来,不需思考一分一秒,马上落到了位置上。 啪。 清脆的落子声,配合指尖推着黑子在棋盘上滑动的声响,唰,好像飞机在跑道上滑飞,好像一个十分圆弧而飞扬的音符,恰到好处的干脆,利落,美妙到不可思议。这样的音色,无论是放在哪个领域,都绝对是最出色的表现,因为其完美。 老手。 姚老头的年纪是眼前这小姑娘的两倍多,可心里很明白,论年纪,他比她大,论围棋界里,他可能要当她的孙孙子。 老头子困扰地拿手扒着脑瓜,旁边站着的大孙子和陆家的大孙子,都不时拿眼角瞧瞧他,看他要怎么办。 他这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让他自以为是,以为这小姑娘呆呆的,哪怕进过棋院俱乐部,不一定能赢过他这个老头子。不是他自夸,他在象棋界算是有些名气的,所以转到围棋界虽然不过一年功夫,但是进步飞快,在本市俱乐部里和一些有级别的专业选手对峙过,都没今日输的这般惨。 足以说明,他大孙子要娶的这老婆——好,帅气! “啪啪。”大手爽快地拍拍膝盖头,姚老头道,“我输了。” 对手突然间认输,沈佳音好像没有回过神来,问:“爷爷输了?” “是啊。不是我输是什么?”姚老头冲她大眼瞪小眼,是觉得她可爱极了,她故意这么说是不是为了怜惜他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于是益发大方地指着棋盘说。 说实话,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这个棋盘,哪怕是不会围棋的人都看得出谁输谁赢。她基本已经把他的地盘杀得个片甲不留,他早该在她杀到他后方领地前就知道自己输定的了,只是老了这脸皮拉不下脸,一直拖着,拖到拖不下去了,基本是没有他白子落地的地方了,只好举手投降。 沈佳音说:“我以为——” “以为我没输?”姚老头朝她咧咧老牙依旧雪亮的牙齿卖萌。 “以为爷爷会下到终局。” 以为他这把老脸最少会挺到终局,或许死活不认输。因为他之前不就一直赖着。 姚老头的眼一呆,紧接收起了卖萌的牙齿。 这丫头,原以为是个单纯的,原来是个腹黑系的。 而且这孩子胆子大,他让她不要让棋,她真没有让他棋。有这种帅气胆量的年轻女娃,他真见不到几个。丫头值得称赞。 只是,耳听身旁两个大孙子,早是拿拳头捂着嘴努力地忍着笑。 没好气地瞪自家孙子一眼:“有本事你和她杀一盘?” 听到这话,姚爷和沈佳音皆是一愣。 姚老头得意了,让开自己坐的小板凳,指着非要让孙子坐下和他一块出洋相不可:“来,你下下看。要笑话你爷爷,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我强再说。” 姚奶奶捧着茶点进来,听见自家老头子又在倚老卖老地耍杂技,冲自家老头子不客气地说:“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好丢脸的。不过就十分钟内被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老伴这话一出,姚老头抬头看到钟,才知道原来自己输的不止是自己原先以为的这么惨。 这把老脸丢不下去了。 甩手到背后交叉住,嘴头咕哝咕哝:“我这不是刚学围棋嘛,哪像她是个老手。输给老手很正常。” “你明知她是老手,你自己都下不过她。你让不会围棋的子业和她下,不是更强人所难?” 听见奶奶维护自己的话,姚爷感动地冲过去,接过奶奶手里的茶点盘,说:“我在酒店订好位子了,等会儿请爷爷奶奶给脸,与我和佳音一块吃顿中饭。” “给脸不给脸?就冲她一盘棋把你爷爷杀到片甲不留,你爷爷敢不给这个脸?”姚奶奶冲自家老头上扬眉道。 姚老头听老伴把自己形容成小鸡肚肠,不买账了,气冲冲地说:“哪怕她输给我,我都要给她这个脸,谁让她是我大孙媳妇。我看她就是顺眼。” 一屋子的人全在笑,有眉笑,有眼笑,有嘴巴笑。 沈佳音早是默默地站了起来,站在一旁。听着老人家对她直言的喜爱,她微微低着脸,闹红。 极少被人坦言喜欢。哪怕她拿了再多的奖状,做出多出色的成绩。更多人口头上即使赞美她的成绩,背后总忍不住会说她是个结巴。她对此习以为常,认为社会百态就是如此。遇上突然不一样的,与众不同的姚家老人,而且是他的爷爷奶奶,心头的滋味,热流,都说不清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或许,这才是幸福的真实体现。有着忐忑和不安,有着兴奋,更有着被人喜欢的温暖。 “你们吃吧,我回去。”上姚家办完正事,打探完风声的君爷,自然而然不想打扰姚家人自己的聚餐。 “一块去吧,陆君。”姚奶奶马上说。 “对。”姚爷转身接上话,对兄弟说,“这个点上,你应该和白露说不回家吃了。那你去哪里吃?食堂吗?食堂应该过了点。” “我可以在路上找一家。”君爷道。 大城市里不愁找吃的。 姚爷不依:“你在路上找一家吃和我们一块到酒店吃,有什么区别?我们这又不是去吃鲍鱼海鲜,不就家常饭菜。只是在家里做来不及了。” 姚老头把拳头搁到嘴巴上,清了两声嗓子。 收到姚家最高长辈的示意,君爷不敢再婉拒了,只好说:“那好,我和你们一块吃完饭再回单位。” 姚奶奶听他接受了很高兴,道:“可惜征征没来。如果你早点打个电话告诉我们就好了,可以让白露抱着征征过来。人多热闹好。” “照你这么说,是提前两家搞PARTY更好了。”姚老头不禁念一句老伴,眼看大孙媳妇已经够害羞了。 其实,沈佳音更情愿小包子来,因为小包子很可爱,和她沟通无障碍。但是,君爷……自家号称最可怕的领导。记起之前和君爷在食堂吃过饭,吃过烧烤,君爷所在地方,全是低气压,再好的食物都要变成冰冻食品。 最终,决定了开姚爷的车,姚爷开车,君爷坐副驾座。沈佳音陪两个老人家坐在后座,一辆车载满五个人前往酒店。 姚奶奶坐到车上,牵着大孙媳妇的手,却没忘记大儿媳,问姚爷:“你爸和宝儿在单位不回来吃中饭的话,你妈岂不是在家一个人吃?你把你妈叫过来吧。” “奶奶——”姚爷的语气飘出了一丝无奈,“我妈不一定在家吃的。她经常上朋友家串门。而且,都过点了,她可能都吃饱了。” 眼见姚奶奶很兴奋,兴奋到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过来和她一块吃饭,好让她炫耀自己孙子要娶媳妇了。姚爷只怕老人家血压飙升超过临界值,在老人家的兴头上先泼把冷水。 姚奶奶被孙子泼了这把冷水后,兴致并没有消减,开始追着孙子问另一个问题:“你带我们去的这家酒店,是不是打算好以后在那里摆喜酒的?” “奶奶!”姚爷要飚了。 他哪能一下考虑到那么多,连摆喜酒的酒店都先预备好了。哪怕预备好了,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匆忙带老人家去过目吧。 “不要以为这是很遥远的事!”姚奶奶冲孙子教训了,教训孙子不该不紧张,道,“你现在都把人带给我们看了,难道不打算摆喜酒,要等到孩子出来再摆喜酒?我先告诉你,我们姚家丢不起这个脸!” 姚爷直接想晕倒算了。这哪门和哪门。 坐在副驾座的君爷可是一直笑扬浓眉,眼里满是忍不住的幸灾乐祸。眼瞧姚爷总算是可以尝到当年和他一模一样的苦头了。 姚夫人中午,倒是没有像姚奶奶想的,一个人苦逼地在家里吃饭。事实上是,丈夫和小儿子一块突然回来要饭吃。她本来都想不做饭,到陆夫人那里蹭饭吃的,这可好,又得亲自动手侍奉爷俩了。 趁老婆赶着去厨房给他们爷俩煮面条。姚书记把小儿子招到了一边说话。原来今早姚书记刚接到一个消息,急忙电召了小儿子回家过问事情真相。 “我听说审计局的领导亲自打电话给你了。” 姚子宝扶了下眼镜,很是镇定:“嗯。” “什么时候的事?”姚书记问。 “我还没毕业的时候。” 姚书记怔了怔:是没想儿子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瞒到他现在。 一个领导在一个学生未毕业前先打电话招呼,明摆着什么呢?明摆着这个学生是这个单位看中的。只要学生通过国家笔试,面试是绝对没有问题了。而姚书记很清楚,让能轻松保送清华的儿子去笔试,绝对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过关斩将。 决定权,只在于姚子宝愿意不愿意进入这个特殊的部门。 “爸,你不是没反对吗?” 姚子宝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着。如果他爸反对他进入这个部门的话,早在他要报考国考时,先招他谈心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姚书记肯定不会反对。这是个好部门,很好的部门,国家的中心部门。儿子能进去,能在进去前已经被领导看好。他高兴都来不及。 吃惊的是,儿子把这事是否告知家人的态度。 “爸。”姚子宝托出了自己的一点想法,“虽然之前,我已经接受他们的邀请了,但是我以为家里你和哥都不会反对这个选择的,而且,我们家又从不需要走后门,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特别地去说明。” 从某方面而言,说明这孩子成熟了,真正长大了,沉稳了,哪怕进了他人羡慕不已的岗位,也是自己的能力理所当然能办到的事情,没有必要去特意的炫耀。 “嗯。”姚书记对小儿子的表态重重地肯定一声,“只要不是歪门邪道,我和你哥又怎会反对你?好好干。宝儿,你长大了。” 父亲后面的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包括他在上大学初那段近似疯狂的不理智的言行举止,可以说是让所有长辈失望和心惊胆战。那个时候,虽然父亲像是没有出过面正式管过他,一切都是他哥在暗中操作。但是,说姚书记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其实是父亲默许了姚爷去做这一切事情。 “爸,对不起。”事隔整整三年,期间他无数次想找个机会和家人道句歉意。事实证明,道歉的机会只有当他自己在家人面前能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时候。 姚书记接受了他这个道歉,拍着他肩膀,小声说:“找时间,和你妈道句歉。你哥肯定没在意过。可你妈不同。” 姚子宝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暗中戒备过自己的妈。他闭上眼,很是后悔。 酒家里,趁姚爷带着沈佳音以及姚奶奶去挑鱼时,姚老头靠近到君爷身边,悄声问:“觉得子业找的这女人怎么样?” “我部下,你说能怎么样?”君爷转手将烫手山芋扔了回去。 姚老头竖起指头指着他:“油嘴滑舌,和你爷爷一样,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你们是石头,其实狡猾的很。” 换做平常,君爷肯定很不耐烦不再二话。不过,今日既是看得出姚老头心情很好,他定不会在这会儿扫老人家的兴头,和老人家拌着嘴说:“我爷爷能和我比吗?若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没有意思了。” “你强!”姚老头把他当成了一个平辈那样说话,这样的态度,对自己大孙子都基本没有。 君爷在几家长辈心里都是个特殊的存在。 姚老头突然找他说悄悄话是问什么呢。 君爷也正好奇着。 姚老头指责陆老头比自己狡猾,实际上,都是彼此彼此。 “我听人说,你找人去调查叶老了?” 君爷面色一肃:这老头,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连他自己爷爷都不知道的事情,姚老头从哪儿得知的? “你找人调查我孙媳妇的奶奶。这是我家孙子要娶的媳妇,我能不跟踪?” 早该知道姚家会去查沈家,但没想到不止姚书记查,一幅置身事外的姚老头瞒着所有人悄悄地搞暗查。 君爷不清楚姚老头查到有多少,当然不敢随便应声。 姚老头说他是:“你这是在老虎脸上拔胡须,知道吗,陆君?” 想动叶老的人,尤其是像他这种小辈,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对,胆子够大! “您错了。”君爷对此不敢承认,“我这么做,只是想给我们自己留点后路。总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以为我们都是在他控制中。” “如果你和他能好好相处,需要留后路吗?”姚老头并不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姚爷爷,您这么说,是想说我做错了吗?”君爷轻轻地扬着眉后,反将一军。 当然,姚老头不能说他有错,能抓住叶老的把柄的话,对他们两家来说肯定不会有坏处。 “以后这种老虎脸上拔胡须的事儿,和我以及你爷爷先打声招呼,不好吗?”姚老头改变了态度,对他宽容地说。 “你会把这事告诉我爷爷吗?”君爷必须考虑陆老头知道后的态度。 陆老头的个性和姚老头比,还有些不一样,不见得像姚老头这般宽容。 姚老头看了他会儿,不解的是:“你该担心的,难道不该是我会不会告诉子业?” “子业我不担心。”君爷对青梅竹马的兄弟可是信任的很,“再说,那些老一辈的事情,和佳音什么关系都没有。沈奶奶不见得能记得叶老。”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姚老头反诘他。 君爷对这个问题真一时答不上来。让高大帅去查,他纯粹都是由于自己一些猜忌。至于沈奶奶和叶老之前是否有发生过什么联系,他的确现阶段,甚至有一点无从下手。 “而且,你让高大帅拿了叶长问当兵时的照片给人家看?亏你想得出这种主意。虽然人人都说,叶长问和他爷爷长得最像。”姚老头十分佩服的是,这种歪主意,居然能被君爷给歪打正着了,“都不知道你怎么推想出来的。如果那个说认得照片的老头子是早是花眼的呢。如果叶长问真是以前去过沈奶奶的村子呢?” “他以前没去过那地方。”这点君爷可以打包票,都查过了。或许叶老的行动以前年代久远没有记录没法考究,但是叶长问不同,放到了现在进了部队参与部队什么行动都有记录在案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叶长问穿的那套军装,听说是叶老保存的很好的一套,留下来送给孙子的。可以说,叶长问穿上叶老当年的军装,和叶老当年有九分相同让人混淆眼球并不夸张。 眼见君爷是该调查的都调查了,姚老头叹:“这么说,你是肯定叶老和沈奶奶以前是认识的?” “我是这么推想,证据暂时没有十全十美。”所以君爷自己保留着这个调查结果,谁都没有说。没有证据如果打草惊蛇的话,是很蠢的行为。何况要碰的是叶老这座泰山。 “你真想查叶老,很难。”姚老头道,“不是你一个人想查而已,想查的人太多了,可至今谁查得出叶老的私人秘密?再说那是人家的隐私。” 查一个老人家过去的隐私,是很不厚道。可对君爷来说,只要有必要,他绝对不会顾忌改用的手段。 姚老头见他不接话,决心已然,也就不多说了。年轻人,就该放手让他多去锻炼,失败也好,成功也好。除了沈奶奶,姚老头其实更好奇沈佳音这孩子的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遗传基因很优秀,若只是会在田间劳作的农民,我不相信。”姚老头问专家君爷的感想。 君爷早就翻过沈佳音的档案,谁让她是他部下。沈佳音的学习成绩等各方面的确很优秀,不能否认有后天的勤劳加上先天的一些天赋。 只是这个问题,恐怕姚爷比他本人,更容易察觉到,因为姚爷一直跟在她身旁。 “子业应该心里有点谱吧。”君爷思摸后道。 听说大孙子自己心里有谱了,姚老头挑起了眉梢。 在酒店的大鱼缸里挑了条活鱼,称重后再送去厨房。沈佳音顺道去了洗手间。姚奶奶趁机拉住孙子问:“她爸妈什么人?” 老人家问的直接。姚爷有点措手不及,说:“奶奶,你忘了?我说过,她父母早去世了。” “那她爸妈去世前干什么工作的?” “佳音她自己那时候太小,不记得。我没有问过她奶奶。”姚爷道。 再说人都死了,再去追究死了的人,有什么意义。 “哎,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天赋很好,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姚奶奶说。 和君爷想的一样,姚爷早就察觉了。而且,去了她老家一趟,沈毛安说漏了嘴巴。 她妈妈活着吗?如果活着,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沈家上下非要说一个活着的人是死了的呢? 不在沈家当面解决这个问题,是因为能在沈家决定这个大事的只有沈奶奶。姚爷不可能当面为难沈奶奶。 而且,事情过了这么长远,已经二十多年了。她想知道吗?如果她压根不想知道呢?早把自己父母当成上天堂的天使了呢? 没死,活着,却没有和自己女儿在一块,对女儿不闻不问,女儿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这种当妈的不是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叫什么? 想到这里,姚爷的眼里早已冷的了。 他情愿那个当妈的真是死了,免得回头来祸害女儿,伤害女儿的心。 站在洗手盆前,沈佳音梳理着头发,对着镜子,看了看有没有弄脏小包子的妈借给她的衣服。 身后,走过来一个小女孩,叫着自己的妈说:“妈妈,我要洗手。” 洗手盆太高了,小朋友个子矮够不着。 孩子的妈走过来,把女儿抱起来,让女儿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洗手。小女孩快乐地洗完手,感觉身边的女人在看着自己,好奇地抬起脸。 沈佳音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妇女倒没有察觉,把女儿放下地,抓了把纸巾给孩子擦擦手,带着孩子走了。 沈佳音回想刚刚那孩子投过来的眼神,突然感到一丝狼狈,又用力地洗了洗手。 妈妈? 她没有妈妈,她的妈妈早死了。但是她有奶奶,和妈妈没有区别。 姚爷见她出来时,头发沾了好多水珠子,感觉她每次洗手洗脸头发都要沾水珠,于是抽出条纸巾给她擦着。 姚奶奶笑晏晏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回头打算催问儿媳妇操办喜酒的事。 姚夫人接到婆婆追问的电话,说:“他爸中午回来过,我和他爸又商量了下,可能今晚会打电话到佳音的老家,让她老家里的人最好过来一个,提前和我们商量。还有这聘礼给多少,给什么,他爸说要找你们商量。” 聘礼的事姚奶奶一点不担心。沈佳音老人家看着满意。亲家什么要求姚家只要觉得合情理的,肯定给。姚奶奶只想快点见到沈家老家的人。 姚夫人被婆婆催着,不敢耽误。到了下午晚一些,和姚书记要了沈家的电话打了过去。打的是尤二姐小卖部的电话。 尤二姐送儿子去学校参加活动,只剩沈二哥在家看铺子,结果是沈二哥接到了姚夫人的电话。 刚好,沈家三个妹妹都趁尤二姐不在,来这里想蹭沈二哥的口风。刚走进店口,没出声,听沈二哥在说电话。 姚夫人听说他是沈佳音的二叔,并不知道他是个二愣子,很尊敬地询问他的意见,问沈家能不能派人过来。 沈二哥没有老婆在,自己拿不定主意。 这会儿,已是听出是姚爷家人打来电话的沈毛安,兴冲冲抢站到沈二哥的面前,指挥自己的二哥说:“快应好啊,难道要耽误佳音的好事?” 沈二哥一听会说害了侄女的好事,连忙答应姚夫人说这两天,会让人北京去。 姚夫人听沈家的二叔都答应的这般爽快和热忱,分明是很给他们姚家和自己的面子,没有怀疑一二,高兴地挂了电话,只等沈家来人。 尤二姐在学校办完事回来,见沈家三个姑子在自己档口排排坐,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却不像上回沈毛安冲进店里要找她吵架的。 “哎呀,二嫂回来了。”沈毛安第一个站起来,上前迎接她,脸上带满笑容。 尤二姐真心佩服,想沈毛安上次到她店里且骂她尤二姐一无是处,里外全是坏人。 “你们坐吧。”擦过沈毛安身边踏进档口,尤二姐低着头冲三个姑子说了这句话,就此进到后面去。 沈家三姐妹被她像是冷落了面子,无不气恼的。 沈毛安由此和沈二哥说:“你看,你媳妇对佳音的事都不关心。不如,我找个时间,亲自到北京一趟为佳音办这事吧。”(未完待续) 今晚就想娶回家 沈二哥听妹妹要亲自插手这事,懵了,张口结舌,不知道该答是或不是。心底里直觉不该答应,可他舌头笨,想不出可以反对沈毛安的理由。沈毛安到底是沈佳音的姑姑,沈佳音父母不在,她作为长辈代为插手沈佳音的婚事不是不可以。 间着块隔板,尤二姐并没有走远,沈毛安的话传进她耳朵里后,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杯水,按兵不动。 果不其然,比沈毛安更着急抢这份活的人比比皆是,“二哥,不要听我大姐胡说八道。”沈毛庆走上来挤开沈毛安,站到沈二哥面前,“她都从没有走出过我们乡镇,最远只去过县城。去北京,她能懂得什么?去到那里给我们沈家丢脸,误了佳音的喜事怎么办。” 二妹说的理由正好可以驳斥掉沈毛安,沈二哥抓住机遇连连点头:“是,毛安啊,你都没有去过大城市,不懂,还是不要去了,会惹麻烦的。” 沈毛安气得往妹妹瞪上两眼:“噢,你就去过大城市?你就去过北京?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沈毛庆和小妹沈毛颖对上眼,笑道:“我没有大姐这吹牛的本事,我是没有去过北京,所以,压根也不敢和二哥提去北京操办这样的大事。” 这两个妹妹肚子里究竟打了什么鬼主意呢?沈毛安一怔。 沈二哥心里毛毛的,自小到大,说实话,沈毛安被两个妹妹捉弄过的事儿真是不少。如此想来,他说不定掉进了更大的陷阱里头。 尤二姐听到老公犹豫的喘息声,眉微微一皱。 几个姑子,她嫁进沈家这么多年,都是些什么德行她略知一二,说起来,这大姑子沈毛安还算好的,出主意都是馊主意,一眼都可以被人看透肚子里的坏水,因此被沈奶奶骂的最多。相比之下,两个小姑子,那就真的是,平常不会专门来找沈奶奶遭沈奶奶的骂。偶尔做的一些事,也尽是躲在别人背后让别人出头。 可以说,比沈毛安不知道阴险上几倍。 “二哥,你想想,我们沈家里,有谁去过北京?”沈毛庆对沈二哥说。 沈二哥脑子里没转过弯来,举着指头顺溜了一遍,答:“就上回,妈带着孩子们去过北京。” “妈一个人带不了这么多孩子吧。” “你是说你三嫂?”沈二哥的脸色瞬时大变,这两个妹子真够阴狠的,是想让许秀琴代替她们去北京吗。 “怎么,不是三嫂吗?除了三嫂是谁?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比三嫂更合适的人选呢。”沈毛庆洋洋得意地边说,边和妹妹姐姐都互相交流眼神。 沈毛安这会儿可算回过神来,明白两妹妹的算计了。怎么说,她们几个和许秀琴的关系,绝对要比和尤二姐的好。谁让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她们都看不惯尤二姐,即使彼此之间有矛盾,面对尤二姐这一共同的威胁最大的敌人时肯定要同仇敌忾。和两个妹妹一样,她是情愿让许秀琴去,也绝不愿意让尤二姐继续占着这块甜头。 “二哥,如果三嫂去的话,我们几个都举手同意!想必三哥绝对不会有意见。这样,家里同意的人占了一半以上,你能有什么意见?”沈毛安态度一变,哗的转变立场支持许秀琴。 沈二哥结舌:“这,这,这……”一张嘴说不过他们几张嘴。 “我们先去和三嫂透个信吧,让三嫂快点知道这个喜讯,好早点收拾早点出发帮佳音张罗。”三个妹妹不会等二哥结舌完,径直当沈二哥这是投降了,一起手拉手走去沈老三的家宅。 沈二哥脚软,瘫坐在藤椅上。 他知道这事肯定是错了错了,但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尤二姐拎着杯子和水壶走出来。她这个老公,窝囊是窝囊,但幸好心眼儿不像几个姑子机关算盘全部算计。 拿手碰了碰沈二哥的肩膀,说:“妈不知道这事,你先和妈说了再说。” 媳妇的话等于一道曙光。是,家里论起大事来,沈奶奶开口说一句话比什么都有力,三个妹子也都屈服于老人家的威信下面。 沈二哥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突然想到,回头问她:“如果妈问让谁去呢?” 尤二姐对此没有明白表示,只道:“到时候再说吧。” 沈二哥突然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按理说,她疼佳音的话,应该会主张自己去,替掉不靠谱的许秀琴。 他纳闷着,抢在几个妹妹之前,去给老人家报信。 目送他脚步飞快的背影,尤二姐弯腰在档口里,像没事似地整理着摊位,其实脑子里在飞快地飞转着。如果她这时候主动开嘴说自己去,恐是婆婆要起疑心的。 沈奶奶并没有那两天她对沈佳音好,对她完全放下芥蒂。终究,在老人家心里面,她再好,只是个儿媳妇,不是姓沈的。很难保证她对沈佳音好是出于什么私心。 果然,沈奶奶在屋里接待了沈二哥,听了沈二哥火燎火急的一通报信后,出乎意外地很是沉静,并没有马上出声反对让许秀琴去北京。 “妈,你是怎么想的?”沈二哥讶于母亲居然在这事上好像要沉默。 “你出来和我报信时,你媳妇没有说什么吗?”沈奶奶说。 “没。她让我只问你意见。”沈二哥都没听出自个儿妈和媳妇的意思,却是极其不解的,拍着膝盖头焦急,“但是,再怎么说,让老三的媳妇去,不合适吧?”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沈奶奶老眼里面锐利的光一闪。 沈二哥哪能看出老人家眼里的光,照实说:“冬冬上回不是跟着你们去北京吗?说老三的媳妇惹了好多麻烦,妈,她都得罪你了你能不知道?而且,她和佳音的关系那么差。” “照你这么说,由你媳妇去最好是不是?” “当然了。我媳妇和佳音好,说得上话,佳音来那几天,不都是我媳妇在里在外忙活着招呼客人。” 所以说沈二哥这人说话不懂技巧,在自己的妈面前,媳妇做的再好也不能这么夸,夸到自己母亲都毫无作为似的。媳妇做的再好,首先也应该是在母亲的英明指挥下干出的成绩。这和在单位里下属干出成绩领导首先沾的是大光一个道理。 沈奶奶心里叹气,要不是知道老二就这性子,凭老二这话都能让她把尤二姐嫉恨上了。 “妈,怎么说?” “你催我做什么?如果我同意了让你媳妇去,你媳妇愿意不愿意去,你有没有问过她意见?” 沈二哥想起尤二姐那模糊两可的态度,结舌了。 这老二媳妇真是的,明明可以开口主动要求去,却来闹这遭,想是摆面子吗?在他们沈家里摆架子?!这种骄傲的脾气惯不得。沈奶奶心里想定了,道:“行吧,你回去,先和你媳妇商量好了,想到要谁去,再和我说。我会征求全部人的意见再做决定。佳音没爸没妈的,去的人,是要代佳音抓一辈子主意的,绝不能马虎。” “是,是。”沈二哥应着,同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老人家遣了回去。 回到家,他见尤二姐又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姿态,闷声不吭的,他看着烦,直抓着脑瓜,甩开袖子:“我不管了。有什么问题你和妈自己商量吧。”说完,直接上三楼找地方睡觉去了。 搞不定这种麻烦事的时候,沈二哥习以为常变成鸵鸟。所以人家说他窝囊废,就是这么来的。不作为比做坏了事更让人生气。 老公当了甩手掌柜,那可是他自己亲侄女的大事,又不是她娘家的甥女。尤二姐再好的心态,心头都得升起股火。这一刻,她一样想不理了。就让他们沈家人自个儿折腾。可想到最后这个事吃亏的是沈佳音。她没办法看着置之不理。 她抱着脑袋,坐在竹凳子上,想自己现在这生活宽裕的日子,可都是沈佳音的妈带给她的。只论恩情,她都不能辜负了华妙冰。 一脚踢了椅子,她匆匆起身,走出档口的时候,记起没人看店,干脆将档口关了,再走去老人家那里慢慢琢磨。 沈奶奶家,沈二哥前脚刚走,沈家三个妹子和许秀琴一同上了门。 “妈,让三嫂去吧。没有比三嫂更合适的人选了。”坐在老人家对面,沈毛安一边掰着花生一边和母亲说。 沈奶奶抬眼,瞧向站在对角的老三媳妇。 许秀琴今日在婆婆面前一反常态,羞羞答答的,一声不吭。 沈奶奶冷哼。想许秀琴这幅模样,倒是和之前嫁进沈家前,第一次上门给她瞧时一模一样,可惜当初自己并不清楚许秀琴的本性并不是如此纯善,让她被骗了个十足,误了老三半生都有。 “妈——”见老人家许久没开口,沈毛庆和沈毛颖微微感到一点忐忑。 “你们大姐推荐你们三嫂去?你们是一样的主意?”沈奶奶瞧两个小女儿。 两个小女儿被老人家一双眼这样打量上,很快地发虚。 许秀琴开始有些暗暗心急了。本来,她也就没有想过老人家可能会答应,毕竟,当初她在北京惹了那么多麻烦,给了老人家那么多难堪。早知今天,她那时候就该忍下来,和老人家发脾气不值得。结果,现在错已经造成,她只能指望几个姑子一同给老人家施压,让老人家屈服。 拳头抵在嘴巴,向几个姑子咳咳咳咳示意:别忘了,我到北京捞到好处的话,答应过分你们一勺的。 “咳嗽,伤风了?那还怎么去北京?去了北京不是更惨吗?病了让佳音照顾你?”沈奶奶懒懒地抬起眼皮,说话却很利索。 许秀琴无奈地放下拳头,心里的焦急不言而喻,让她终于说出了口:“那妈是什么意思?是预备让二嫂去吗?” 她这本是要将老人家一军,同时提醒几个同仇敌忾的姑子。你们再不争取,我们一块要在尤二姐面前败阵了。 几个姑子是一转头,齐齐从窗口看见了走进院子的尤二姐。 “妈,三嫂哪里比不上二嫂了?!”沈毛安第一个急得蹦起来说。 沈奶奶瞪大女儿一眼:有这么急吗?急到都原形毕露了,丢脸! 尤二姐掀开门帘走进里屋,看着屋里这么多姑子妯娌,转了一圈后,对沈奶奶说:“妈,我老公让我来和你商量去北京帮佳音主持大局的人。我想来想去——” “妈!”沈毛安又叫。 “你让你二嫂先把话说完,会割你的肉吗?!”沈奶奶一拍桌子发了火。 见老人家发火,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头缩了回去。 沈奶奶回头对被打断的尤二姐:“你继续说!” 听老人家对尤二姐口气一样不好,几个人重新燃起了希望,都用钉子样的目光钉着尤二姐。 尤二姐却是风轻云淡的,只对着沈奶奶说自己的:“我想来想去,有这样的人选,妈您先听听看合适不合适。一是我老公,他是佳音的二叔,佳音的父亲死的早,俗话说的好,家中的老大去世的话,叔当半个爹。我老公不管怎样,都是要去的,给佳音撑撑场面都该。二是妈是肯定要去的,妈和佳音的关系最亲,佳音的婚事都是妈做主定下来的,缺了妈怎么行?可妈年纪大了,路上需要有个全程照料的,男人不方便。我看,大姑是个人选。” 每个人其实在听见尤二姐说沈奶奶去需要个女人照顾时,都冷哼心想肯定接下来推荐你自己了。突然爆出的人选是大姑——沈毛安的刹那。 一刹那,除了沈奶奶,屋里个个瞬变的脸色可谓精彩绝伦。 不用想,被推荐的沈毛安,机会失而复得,还能继续站在许秀琴的阵营吗? “妈,二嫂,二嫂她向来明智!”沈毛安欣喜若狂,对尤二姐另眼相看,口气态度均一百八十度改变。 沈奶奶叹气:刚先是谁一再说尤二姐不行的,一再要阻止尤二姐说话的。 “妈,大姐她不行吧?她都没有去过北京——”沈毛庆再次拿之前的借口进行反击。 有了尤二姐撑腰的沈毛安,这会儿变得理直气壮了,不会被妹妹同个理由再压着了,昂着头:“我们这家里,谁最有本事,谁就最有底气做这个发言权,谁呢?是二嫂!你们家赚的钱有二嫂多吗?没有少出声!” 沈毛庆和沈毛颖被气得吐血。 许秀琴瞪着提出让沈毛安去的尤二姐。 沈奶奶也清楚:老二媳妇这是耍的离间计,还正好得逞了。 “妈,这事,就照二嫂这样办,二嫂说的肯定没错。”沈毛安一句话斩断几个妹妹要反驳的声音,生怕事情再有变故,把妹妹她们都赶出屋子说,“好了,妈要休息,要收拾行李,哪里有空和你们解释。你们有问题问我就可以了。” 听着这群闹哄的人散了,沈奶奶睁眼,瞧着在原地待命的老二媳妇:“还有话说吗?” “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带冬冬一块去。” “冬冬的功课怎么办?” “不怕的,只是一点功课,我会在路上教他。” “你自己推荐了毛安,却不放心毛安?” 沈奶奶每一句话都是见血的针。 尤二姐只能步步为营:“妈,我都说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这话算是当媳妇的,总归要先请示她婆婆的意见。 沈奶奶心头这口气被捋顺了,自然也就口上没有那么别扭,道:“行吧,不过这事你自己把握好,避免再节外生枝。” “嗯,我都想好了,我带冬冬慢你们一班车出发。到时候再到北京汇合。” 老二媳妇办事就是不一样,周道。 沈奶奶摆摆手,无话可说了,让她可以出去了。 尤二姐从她这里得了同意,出了门,心里并没有就此松下,是愁着眉开始想:是不是该和华妙冰先通一句声。 姚家,姚爷下午拜访完爷爷奶奶,带了沈佳音回到家。姚夫人立马招呼儿子通报喜讯称:沈家同意了下礼拜派人过来商议喜酒的问题。 突然间听婚礼变成了倒计时,姚爷感到了压力。 “怎么?”见儿子没有反应,姚夫人感到奇怪地拨儿子比自己高的肩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会是想说你们不想摆喜酒吧?” 可以的话,没有年轻人想先摆喜酒,最好是先领了证享受下两人世界,再来被老人家们娱乐娱乐。 “没有。”很快恢复了镇定的姚爷,问,“妈是和谁通了电话?” “就你给了你爸,我和你爸要的那个电话。” 姚爷记起,自己给姚书记的电话号码是尤二姐档口的号码。既然母亲联系的是尤二姐,姚爷觉得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他们有说来几个人吗?” “说这次来,连同老人家,是五个人。” 五个人?姚爷原先还想,可能只是尤二姐陪沈奶奶过来。 “有问题吗?”没有亲自去过沈家老家的姚夫人,感觉儿子很奇怪。 “没有。”姚爷一口咬定。 有他挡在她面前,谁敢欺负她? “行。今晚上,佳音还住我们这吧?” “这个我要问问她。” 结婚前,每个单身男人女人,都有一点留恋单身日子的念头。 姚爷很尊重自己的准媳妇意见。在开车送她回来时,他已经看出她脸上蕴藏的一丝疲惫。 对她来说,上门去见对方的长辈,回来,又要和对方的父母相处,不累吗?当然累。因为都是陌生人,一开始相处总是需要非常小心翼翼的,需要磨合的。一旦弄不好,结婚前给长辈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会是直接影响到婚姻的。而且,还会影响到他。 “明天要上班了,今晚回去后好好休息。如果觉得累的话,我再给你请一天假。”姚爷边说,边帮她将收拾好的行李袋提在手里。 “首,首长明天,明天上班吗?”虽然他问都没问她,直接让她今晚回严雅静那里睡,让她感觉很窝心。可不知为何,现在要和他分开,却心里突然觉得很不适应。 他抬起头,美睐一眯,伸手捏了把她的脸蛋,道:“怎么,不想和你严姐姐一块住,想和我去酒店住?” “首,首长?”她一乍一乍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不是在旅馆开过房了吗?”他吊儿郎当地指出上回在县城小旅馆开的双人房。 她咬咬嘴唇:“嗯——” 这傻丫头,关键时刻就来句嗯,挠痒痒死他。 把她头往自己肩膀上一搂,他低头亲她的鼻子:“不想离开我?没关系,过几天后,我们可以天天住一起了。” “嗯,我知道,这几天我和首长都是天天住一起。” 姚爷听她这句答应,越听越是哪里觉得不对劲,走到门口,终于领悟到哪里不对,开始刮她的鼻梁:“沈佳音,过几天后我就不是只和你天天住一起了,是天天睡一起了,懂不?” 沈佳音:“嗯。” 这丫头究竟懂不懂?姚爷苦闷。 拉着她手下楼梯,送她到严雅静家里前,两人在小区里绕了绕。反正没人注意。 傍晚的斜阳很惬意,风吹的有点大,他想拿条围巾什么的给她披上,发现自己忘了带上美美的围巾。只因他家,本来离严雅静家,同一个小区,距离压根不远。 最后,他摸了摸她被风刮的脸,心疼说:“冷了?上楼吧。” “不冷。”她道,手被他握着,好暖和,靠在他身边,他身体像个大暖炉。 舍不得分开,明明近在咫尺。 有点冲动把控不住,很想今晚上就把她娶回家。 终于,还是步步艰难地将她送到了严魔女家的门口。 按了两下门铃,居然没人应? 严魔女竟然不在家等小妹妹回来? 姚爷在考虑打电话给严雅静时,沈佳音掏出严雅静给的门钥匙,打开了家门。于是,不用二话,他陪她进了屋里等严魔女。分开的时刻再次被往后推延了,姚爷很高兴,没想严魔女今晚如此体贴他。 严雅静如果知道姚爷这么想,八成吐血。事实上是,严魔女左等右等等不到小妹妹回家,自己在家里实在呆不住,这不找人一块喝酒去。 方敏本是陪她在酒吧里泡,可到了中途,老公一通追缉电话过来。 严雅静这会儿已经有点醉了,趴在酒吧台上。她本来就不善于喝酒,点了一杯鸡尾酒,喝了半杯就不行了。可她是严魔女,不能说自己连鸡尾酒都不会喝,于是向被老公通缉的方敏摇摇手:“你回去吧,我再泡会儿,再走。” 酒吧里的灯光暗,方敏瞧不出她是醉了,只听她说话吐字清晰,没有怀疑,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喝太多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等方敏一走,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对吧台服务生说:“帮我打这个电话。”说完这句话,她蓦地趴倒在吧台上。 一看就是醉了的。服务生马上帮她拨了号码。 “喂,你的朋友在我们酒吧里喝醉了,你赶紧过来接她吧。” 突然接到这么一通电话的李俊涛,在家里正忙着打报告。心里正奇怪会是哪个兄弟喝醉酒了呢。没想多,既然是兄弟喝醉酒,他肯定要帮忙的。 打了辆出租车火速赶往酒吧,到了那里,服务生一指趴在酒吧台上的女人。李俊涛一愣:女人?再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来电号码,原来自己那女上司的。 “严教授,喝醉了吗?”无奈下,他拍打她的肩头,想拍醒她。 结果她倒好,任他拍了老半天,一动不动,貌似有些不省人事的征象。 当女上司的下属就是苦力。 李俊涛叹了气,认命地将她背到了自己背上,背着她往外面走。走出酒吧,到外面截出租车。 趴在他背上的眼睛,睁了一条缝,又很快闭上。 来往的出租车没见几辆,天冷,这出租车不好打。李俊涛背着她倒不觉得累,当兵的,负重训练惯了,只是她那高跟鞋,一摇晃,总磕到他膝盖。终于忍无可忍,趁着她睡的时候,在把她挪进出租车时,拨掉了她那双高跟鞋。拿手掌一量,跟高竟然有八公分。骂一句:“不摔死你自己!” 沈佳音在严雅静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些食材,问:“首,首长今晚上在这里吃吗?” 眼看这个时间段,严魔女应该是不会回来吃了。姚爷很舒坦地脱了外套,好像是这屋里的主人了,道:“我在这里吃。” “吃面,好,好吗?”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这句话甜的腻歪。 沈佳音赶忙拿出胡萝卜等配料,走到厨房里。她忘了,严雅静这个厨房是开放式的。也就是说。她做饭的时候,姚爷可以坐在餐桌旁看着,赏心悦目地观赏她做饭的身影。 菜刀在刀板上跺的声音真美妙。他已经可以幻想以后和她住在一起的日子。 咔。 这时候门外门把突然的一声转动。 姚爷反应的快,在她没察觉前,先跑去看是不是严魔女回来了。 走到门口,见着一个男人艰难地背着个女人进来,而且两个都是自己的部下。姚爷眨了下眼,不厚道的,先没做声。 李俊涛哪里顾得及查看屋里是不是有人,只是背着个女人一路上上下下,都累出他在大冷天里一层汗,蒙了眼睛。进屋后,赶紧先把背上的女人放到沙发上。接着找地方洗手。走两步,抬起头,这时候,才看清楚了自己长官正站在离自己不过三步远的距离。 “姚科!” 两个字,让那头挺尸的严魔女,炸了起来。(未完待续) 到北京 “继续,你们现在下班了,我又是请假,和你们现在干什么没有任何关系。”姚爷很大方地说,摆摆手要两个部下放轻松。 李俊涛顿时感到舌头艰难,百口莫辩,可总得辩一句出来澄清:“姚科,严教授是自己在酒吧喝醉酒了,那里的服务生随便打个电话求救,结果打到了我那里——” 此地无银三百两,指的即是李俊涛这话。 姚爷打从心底佩服这个新来的李木头就是棵天的李木头。当着女士的面说这个话,而且是自己的女上司,与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若是高大帅,肯定是再有牢骚再想澄清,都会躲着严魔女说。 严魔女报复心很强的。 果如姚爷所料,严魔女那张喝醉本来红彤彤的脸瞬刻变成了一片乌鸦的黑,黑得头顶都要冒出工厂释放的滚滚浓烟。 女性的特大耻辱,都被李俊涛一句话激发出来了。 砰,一脚踢翻了个椅子,严魔女现在当着姚爷的面子,不,是冲着姚爷吼:“你怎么进到我家的?!” 李俊涛吓得跳到了一边:她这是疯了吗?对自己的上司吼? 借酒发疯,并且丢不下这个面子和李俊涛辩证,这不冲着他来了。 姚爷只担心她这一吼把自己的女人吓坏了,扬扬眉:“李中校,带她去水龙头下冲一下脑袋。” 严魔女自然不依,趁李俊涛踌躇的片刻,冲姚爷继续吼:“你信不信我打110?” 结果,她这话,没把姚爷惹火之前,先把李俊涛惹恼了。 这回不需要姚爷发令,李俊涛直走过去,拉起她手臂,直把她拖着往卫生间里走。她本是反抗两下,可压根抵不过他力气。都是兵,男兵相对女兵的强势依然是有的。而且脑袋有酒精的催眠作祟,她想使出些防狼招数都无能为力。 哗!喷水头被他拧开后,往她头顶上如倾盆大雨似地浇。在大冬天里,这盆冷水可想而知,哪怕是在有暖气的家居室内。 脑袋清醒完三分后,她将他猛地一推,骂:“李俊涛,你有种?!敢对你上司用这招,你——” “我只是奉你上司的命令做事。”李木头把那哗哗哗还喷着水的喷水头往浴室的地上一扔,甩手走人,一边走一边拍打衣服上被溅到的水珠子。 她瞪着他背影气得半死:他敢这么做分明是对她怀恨已久了,借了姚爷这个借口对她报复。 李俊涛走了出来后,才望见厨房里有人。是谁不用多猜,姚爷在这,只会是沈佳音在。 沈佳音听见刚才的动静没有,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唯一确定的是,她并没有走出来帮严雅静说话。 再怎么喜欢严姐姐都好,道理在那里,分寸在那里。 姚爷笑晏晏的,别看他的女人看起来很单纯很小,但是做事有进退有分寸。招呼李俊涛过来,问:“吃饭了没?” “吃过了。在单位里吃的。回家打报告的时候,接到酒吧的电话。”李俊涛趁这个机会,再次和领导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是在部队里,部队里的男女关系直接关系到一个军人崇高的名誉,再实际点的话,关系到以后的军人仕途。 这个李木头在他这里,工作了有几个月了。姚爷算是多少摸清李木头的脾气。李俊涛做人处事,从某方面来说,就是直,耿直。应该,李俊涛是不会和自己的女上司发生关系的。只是酒吧服务生一通求救电话会阴差阳错打到李俊涛那里,姚爷对这个问题有所保留。 “既然吃过了,那就坐会儿吧。”姚爷刚这么说。 严雅静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俨然,刚那盆冷水没有把她浇醒,又嚷:“你招呼他在这里坐算什么?这里又不是你的家!” 看来她今天是非要和人大吵一架了。姚爷不怕吵架,身份都可以压死人。 “严部长,我一句话都可以让你这房子今晚上收回来。” 耳听姚爷这话似有些较真了。 严魔女今晚火力全开:“你凭什么理由收我这房子?!你凭什么弹劾我?不要以为你比我官大能怎样?” “说对了。我是比你官大,不仅如此。你下班后跑去酒吧喝酒,有没有先和单位里打过招呼?酒量不行,还喝醉酒。要是突然来了任务,你打算怎么办?”姚爷说到这,毫不客气地像包青天黑了脸,“军人做事好比打仗,没有重来的,机会只有一次,输了就是输了,输了用死都不能谢罪,我告诉你!” 严魔女没了声。 领导就是领导,能力稍微要比她强悍一些。 姚爷平日里是不像君爷,处处严到不近人情。可一旦被惹恼了,一样是阎王爷。在旁听宣判的李俊涛都心感敬畏。 “知道错在哪里了,明天我上班之前,你给我交一份自我检查报告到我桌上。同时我会对你进行一段时间的考察期。考察完之后,队里会对你再有个综合评价。至于处罚不处罚,到时候会通知你。” “可你一开始,不是说没看见——”严魔女突然意识到麻烦了,咕哝着说。 一开始放水,是他姚爷平常人情的一面,放了两次水都不认账,那就不怪他事不过三。不止事不过三,还要加倍严惩。可见,严魔女在他底下干了多年,都摸不清他真正的脾气。 “我改变主意需要你同意吗?” 眼见自己确确实实是踢到领导的铁板了,严雅静好像终于醒了神,敛了脾性,走去卫生间。 姚爷冲她背影哼了声气,转头看李俊涛的目光追着她,扬眉:“怎么,同情人家了?” “没有!”李俊涛火速,正经地回答。 姚爷照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瞧,拉了椅子坐回餐台边。 厨房里的身影,这会儿绕过餐台飘了出来,稳当地在餐台上放下了炒面盘子和汤碗,给他毕恭毕敬地递上双筷子后,轻声说:“首长,你趁热吃。” 他没接过筷子,而是径直将她拉下坐下,道:“你不饿吗?就我饿?我妈会说我虐待你的。”边说,边柔情脉脉地帮她把垂落在额前的刘海拾起来。 李俊涛在旁边看得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怪不得人家都说领导变脸比翻书快。瞧姚爷这脸色,刚明明是一张铁不容情的包公脸。现在望着沈佳音的脸,却是柔得快拧出水来。 “李,李中校,吃过了?”她转过头来看李俊涛,接着站起来说,“我去,去给你倒杯水吧。” 有客人,当然要招待。姚爷倒没有阻止她。 李俊涛诚惶诚恐地接过她递来的水,只见姚爷监视的视线随之而来。想来想去,高大帅说的小鸡肚肠男人处于热恋期中。他接过水杯后,走去了客厅的沙发里坐。 在浴室里,严雅静洗澡并没有用很长的时间。想到家里有男人在,她哪敢洗的慢。哗哗哗,随便冲了下,穿上衣服走出来。 本想直接走去卧室算了,想到姚爷的命令不敢,走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李俊涛对面。 李俊涛别开脸。 她牙痒痒的:都是这人惹的祸。原先以为是个老实人,才让服务生给他打了电话,没想,却给她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沈佳音在她面前摆上了粥,说:“严姐姐,吃吧。” 严雅静这方是意识到她回了家。看着小妹妹蹲在自己面前为她递上只勺子,粥上漂浮的热气都能把她眼眶给热的:这小妹妹多好,可恨的是要被某人抢走了。 瞧她这个怨恨的念头刚闪出半秒钟,姚爷的声音立马追到了,叫道:“佳音,快过来。” “严姐姐慢慢吃。”勺子塞进大姐姐手里后,她起身走去餐台服侍首长。 严雅静嫉恨得眼珠子瞪成两个圆球。 “吃你的,她是大人了,不需要你喂。”姚爷一面当严魔女的面挑衅放言,一面把另一双筷子塞进自己女人手里。 这要出嫁的妹妹等于泼出去的水。严雅静终于体会到了妹要嫁人天要下雨的心情。 狠狠挖了一勺粥塞进嘴里头,尝起来是五种滋味酸甜苦辣都有。抬头,正好撞上对面男人一双好奇的眼神。 “看什么?!”现在当着姚爷的面不敢大声了,口气里面的傲气仍旧不减。 她好歹是他的上司。 李俊涛闷闷地喝口水:他这只不过好奇地瞅两眼。如果她嫌弃寂寞了,完全可以找个男人嘛。以她自身条件又不差,不可能找不到对象。 搁下水杯,李俊涛站了起来,对姚爷说:“姚科,没有我的事,我家里的报告没有写完,先走了。” 姚爷忙着拿调羹喂自己的女人喝汤,顾不上抬头,只应:“行,你走吧。” 严雅静端起碗,一不做二不休,在李俊涛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一口气把粥倒进了肚子里,跳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今晚她真够狼狈的。问题是这个狼狈不是当着领导的面的缘故,尽是当着自己部下的面出的丑。这才让她失去了以往的潇洒,快抬不起头来了。 听着房门砰一声关上,沈佳音看过去。 姚爷的手伸过来,挪过她下巴,让她的脸对着自己:“你要嫁给我的,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吧。” 醋意横飞,姚爷是什么醋都能吃。 沈佳音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舀着碗里的汤,说:“她,她今晚,好像,好像不大一样。” “当然不一样,在自己在意的男人面前丢那么大的脸。”姚爷坏坏地贼笑了一声。 迅速抬起头,瞧定他飞扬的眉角,吐出:“首,首长,坏,坏的时候,好像,好像就这样翘着眉。” 这傻丫头,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捏把她鼻子:“知道我坏就行。以后,你是我老婆了,我坏的时候,你不能泄密给其他人知道吗?不然,就没有那么多好戏看了。” 这是在教她一块学坏。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那眉梢翘起来和他一样,高深莫测。 严雅静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眠。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皮时,房门被人轻声转开,一个人影轻手轻脚走到她床边后,给她拉了拉被子。她没有做声,等着这个人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哎,小妹妹终究要嫁人了的。再体贴都好,终究是男人怀里的猎物了。 严雅静苦逼地皱着眉头想:莫非,自己某天,也需要找个男人来陪自己?小妹妹要嫁人这事,还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第二天,方敏听说她喝醉酒了,念她:你昨晚上给我打包票说自己没有喝醉酒?这下好了,被领导抓了个正着,活该。 “我都不想这个了。”严雅静倒是不紧张,她几乎不喝酒的,所以姚爷说的什么观察期对她来说压根不算考验,只是念到要嫁人的小妹妹直叹气。 “小妹妹是可爱,不过,人家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小妹妹,都二十七了,不是吗?”方敏打算拿这话安慰她。 “真不是小妹妹吗?” “不是。你不知道她要当领导了吗?” 沈佳音早上回到单位时,走到自己办公桌,突然察觉自己的办公地点又被挪了个地方。 徐美琳找到她,说:“快过来这边,给你单独弄了个办公室,陆队交代的。” 单独的办公室? 挨着姚爷的办公室的,原先是一间储物间,放了台打印机让人打印文件的。现在挪了出来,清出了个完整的空间。这些,都是君爷在他们两人去沈家老家时,已经着手开始办的。 他们两个都要结婚了,继续同在一间办公室里呆着,肯定要被人说假公济私。 正好,君爷有意要提拔她的位置,推进改革,于是拨了个单独的办公室给她。 这么做,有利有弊,在今早上,和姚爷私底下谈话时,君爷说了:“八成有人要妒忌,说她是攀上你这棵大树才有今天的辉煌。” 说不定有比这个更难听的,比如说,靠色相取得上位,同义词某女,不需多言。 姚爷天不怕地不怕:“有本事说她,没胆量和她单挑。” 他的女人哪会是好欺负的。 话是这么说,心里小小的牵挂和担心肯定是有的。 “在我们单位,有你罩着。”换过来君爷安慰他,岔开话题,“我听干妈说,她家里人要上北京来了?” “是。” “都是些什么人?” “没问。” 说是五个人。姚爷却想,商定好五个,偷偷跟着来的可能不止五个。所以问不问是谁一个样。反正,他这里只要先做好准备就行。 君爷一块琢磨:“你家里肯定招呼不了这么多客人,打算把亲家的人都安排在哪里?” “我妈已经张罗好了,向人家租了套房子,离我们小区不远。有事好联系,好安排。” “租房子是便宜点,天天住酒店的话,没人吃的消。而且他们来这里,办这个喜酒的事,可能没一个半个月没能办完。” 说是操办婚宴要勤俭,摆酒可以少,但是一些礼节性的来往不能少,礼数不能少。 姚爷光想到这问题都要挠脑瓜。 “婚礼的东西都添置了没有?”君爷又问。 “想等她奶奶他们过来后,再仔细问一下他们的意见再做计划。”姚家这边开放,倒是没有多少礼数要约束。就不知沈家有些什么乡俗需要遵循。为了避免浪费,姚家也不敢提早准备。 说来说去,首要是沈家人过来到北京。 几天数过去,日子过得快。沈奶奶在家里早收拾好了行李。火车票尤二姐一早让人去订了。期间,她两个小女儿怏怏不乐地跑她这里来磨过几次嘴,反正是不甘心让沈毛安一个人霸占尽了好处。 沈奶奶直接放话给两女儿:“我这把老骨头在,别说你们大姐想从我这里分得好处,就你们俩,也别再想歪念头了。还有,别以为毛安上了北京就能捞到好处。人家首长那家里是清廉的家庭,没有给你们任何机会动坏脑筋的。你们若敢想歪了,是想人家大义灭亲把你们送进监狱吗?” 沈毛庆和沈毛颖听老人家这一说,不由纳闷:姚爷那是什么家庭。 总归对老人家这话将信将疑,却因有了老人家这话,不敢轻易妄动,没有追着要去北京的念头了,只想再观察清楚情况后再说。 打定了主意非要去北京的,除了已经占据名额的沈毛安,就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许秀琴了。想之前,她跟着去北京后连甜头都没有尝到,被沈奶奶赶了回来,这股不甘心,好在现在有了弥补的机会。 沈奶奶不给她名额。她照样有借口可以去北京。那就是她家的女儿沈佳慧出息了。 沈佳慧托朋友的口告诉她,自己现在在北京里有单独的房子住了,可以招待客人。 许秀琴于是和沈老三说:“我去看看佳慧,顺便,看能不能在佳音的事上帮上忙。” 沈老三听说她要去凑佳音的热闹,马上联想到沈二哥说过她到北京给人添过麻烦的话,不同意:“佳音的事,有妈主持,有二哥和大妹去帮忙了,人太多反而帮倒忙。” 许秀琴听他这窝囊的口气,偏袒的口气,瞪他一眼:“你没听我说清楚前面的话吗?我说了,我是要去看佳慧。至于你那侄女佳音要嫁人,你以为我稀罕吗?她又不是我亲生的。佳慧才是我们亲生的,你不关心佳慧吗?” 沈佳慧是自己亲生的,沈老三当然关心。但是,沈佳慧早就是不可救药的一个女儿了。沈老三抱着膝盖头不知道怎么说。 “我告诉你,佳慧现在在京城买房买车了。” 沈老三更害怕她把这事嚷到沈奶奶耳朵里去。毕竟,沈佳慧既没学历又没本事,在京城里能突然买房买车,这不意味走了什么歪门邪道赚的钱吗? “歪门邪道怕什么?佳慧又不可能去抢劫银行!”许秀琴感觉老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并且不顾家的,尽是站在外面人的阵营说她们母女,“现在这社会,只要有钱,就是有钱!知道吗?佳慧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一样在农田里面打滚!” “我知道。”沈老三也希望自己女儿能吃得好穿得好嫁得好,嫁进豪宅当少奶奶,问题是凭佳慧那本事能有这可能吗。 许秀琴骂他是看低了自己的女儿,边说边收拾行李,准备在沈奶奶他们出发后,自己也坐车去北京,因此伸手向老公要车费。 沈老三刚是把自己收成卖出去的粮款,交给了沈二哥,预备给佳音添嫁妆用的。因而口袋里掏不出几个钱,顶多几百块能当来回车费。 许秀琴并不知道他已经变卖了粮食,以为他就是买了材料全身只剩这么多钱,骂骂咧咧把他口袋里的钱全搜罗走后,照样是要去北京的。 到了那一天,沈奶奶、沈二哥和沈毛安,坐上第一趟列车出发。 许秀琴跑去坐班车,准备到城里坐另一趟火车,和婆婆错开。结果在去赶班车的时候,儿子沈晓贵没有上学,直接跟踪她偷偷跑到了车站。许秀琴没有赶儿子走,将错就错,把儿子带上。可怜沈老三听学校里说儿子不在,在家里找半天找不到儿子,急花了眼睛。 尤二姐带沈冬冬出门时,听说了这事,陪他一起找,同时知道了许秀琴跑京城去了,由是不假思索:“晓贵应该和他妈一块去北京了。” “是。”沈冬冬一样不假思索,“三叔,你不用找了。晓贵比我都想跑北京去呢。他妈这一去,他要是不跟着去,会和三叔闹的。” 沈老三听着有理,叹气,回头问冬冬:“你为什么也没有去上学?” 和母亲交个眼神,沈冬冬反应极快:“哦,我们学校里陈老师不是要到城里开刀吗?我妈受佳音姐的委托,要去城里探陈老师。我跟我妈去慰问老师。” 听了这话,沈老三没有怀疑。 尤二姐赶紧趁这个机会,打辆车和儿子直奔机场。她给自己和儿子订的是飞往北京的机票。这样,可以完全错开路上和沈毛安许秀琴等人碰面的机会。 “妈,你真聪明。”沈冬冬在沈老三走后夸母亲,“你怎么料到三婶肯定不死心,会去北京的。” 其实没有佳音这事,尤二姐也料定许秀琴在村里呆不住的。有关沈佳慧在京城买房买车的传闻,她做买卖的,四通八达,消息灵通,难逃她耳朵。佳音这事,不过是给许秀琴提前去北京的借口。 “去到那里后,我们可能先不和你爸爸你奶奶见面。”尤二姐和儿子先交个底。 “哎,不去见佳音姐,我们要去做什么?”沈冬冬被吊起了好奇,“妈,你不会是想瞒着奶奶和爸,先去玩吧。” 尤二姐眯眯眼笑着,摸摸儿子脑瓜:“去玩不好吗?” 真的只是去玩?沈冬冬愣住。 去机场的路上,一辆玛莎拉蒂超过了他们的出租车。 “这不是唐老板的车吗?”沈冬冬趴到车窗口看。 唐向东独有的玛莎拉蒂的车牌号码,村里的小孩半数以上都能背诵出来,沈冬冬不例外。 “可能是出差。”尤二姐知道唐向东向来去外地谈生意喜欢坐飞机多于坐火车。 “可里面坐的不是唐老板。”沈冬冬眯着猫一样的眼睛,看出车后座里面坐的是个女人。 尤二姐突然想起,好像是听说唐向东早在几天前已经去外地了。 他的玛莎拉蒂除了他本人能坐,只剩另一个人。 尤二姐对此微微感到惊讶,到了机场后和儿子一块见到了唐母准备登机的身影。好在唐母排在队伍的前面,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妈,她也要去北京?”沈冬冬贴着尤二姐的耳朵问。 “可能,唐老板在北京开会?”尤二姐完全捉摸不定了。 唐母是属于深居简出的阔太太,极少去外地的。更别提去外地找在办事的儿子。莫非唐家里面出了什么事? 不过那是人家家里的事,她尤二姐管不着,也不会去管,和儿子聊聊八卦,聊完丢到脑后。 飞机飞到北京,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整。 尤二姐和儿子冬冬,一人提着个行李袋和小背包,跟着涌出机场的人流,走到出入口。尤二姐接着让儿子看行李,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不会儿拨通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接了她电话。 “你是尤二姐吧?” “是。请问你是——”尤二姐吃疑着,她明明打的是华妙冰给的号码,怎么是个男的。 “我是妙冰的老公。我姓冯。你这样,告诉我你们在哪个出入口,我把车开去接你们。我开着车来的,已经在这附近了。” 尤二姐好不容易吞下口里的这口惊讶。她和华妙冰有联系,但的确不知道华妙冰已经改嫁了。其实,华妙冰对于自己离开沈家后做了什么,经历些什么,都极少与她提起。按理说,华妙冰既然不是沈家的媳妇了,也没有必要和沈家人交代这些事。 沈冬冬看着一脸蓝色的小轿车冲他们开了过来,看外观,和唐向东的玛莎拉蒂各有千秋。小男孩很吃惊地看着妈妈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 冯四海在上下车点下了车,打开后车厢,招呼他们把行李放进去。(未完待续) 尴尬的见面 放完行李,尤二姐先是对冯四海道谢:“谢谢你。” 冯四海只是弯下腰,看了看沈冬冬,笑:“这是你儿子?很像我儿子小时候,都长得虎头虎脑的。” 沈冬冬看着他,好奇地眨眼睛,不清楚他究竟是谁,和自己妈妈什么关系。 华妙冰和他连儿子都有了?尤二姐又怔了下。 没察觉她异样,冯四海拉开车门让他们母子上车。 尤二姐拎过儿子的书包先丢上车。沈冬冬被尤二姐推上车前,转过脑袋,见斜对面站了个人。 “妈。”贴着尤二姐的耳朵,沈冬冬向母亲指了方向,“唐老板的妈在那里看着我们,是不是知道我们是谁?” 唐母哪能知道他们是谁,一路唐母和他们一架飞机,都认不出他们。唐母是大老板的母亲,认不出他们小平民很正常。尤二姐刚想捏儿子耳朵说弄错了。不经意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一眼。这可好,就这一眼功夫,见唐母似乎真是头向着他们这边瞧。 站在机场门口的唐母,一袭褐色的毛草大衣,手里抓着墨镜,露出一双在阳光下显得像两个幽潭的眼珠子,森森的,有些吓人。 按着车门的冯四海见他们母子没动,正觉奇怪。在他转回头去看的功夫,唐母戴上了墨镜,走进司机开来的车里。冯四海望不到任何奇怪的动向,再回过头来时,看着沈冬冬和尤二姐已经都钻进他车里。他只能以为自己花眼了,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沈冬冬趴在后窗口,左顾右盼,见不到了唐母的车踪影。 冯四海瞧着他样子,问:“遇到熟人了?” “哪有熟人。”尤二姐边说边把儿子的脑袋按下来,唐母是大人物和他们没关系,“冬冬只一个堂姐在北京工作。沈家、我娘家都没有其他亲戚在这。” 冯四海似乎知道她是要来参加佳音的婚礼的,于是心里琢磨着话该不该说。 尤二姐见他不说话,心里一样堵住。既不清楚他和华妙冰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婚的,还有他们那个儿子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都弄不清楚的话,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佳音。 到了单位小区。冯四海帮着他们母子把行李提到楼上,开着家里的门锁说:“妙冰应该去菜市场买菜了,因为得知你们下午飞机到。她白天和我一样要上班,没办法请假,只能这时候去买。” “真麻烦你们了。”尤二姐说。 “不麻烦。只是,请你们这两天,就住我们家客房,好不?酒店贵不说,而且怕不卫生。” “我们只是住两天,什么样的房子都可以的。”尤二姐只觉冯四海很客气。 按理说,冯四海这住单位小区的,恐怕身份至少是个机关干部之类,对她这个乡下来的农妇这般客气,让尤二姐都感到不适应。 沈冬冬脱了鞋子,进到屋里。刚到客厅,眼睛马上瞄准了古玩架子上摆的一个相框,指着道:“军人!” 冯四海听他话放眼过去一看,是自己儿子穿军装的照片,笑道:“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也是军人?”沈冬冬兴奋地说。 尤二姐立马捏了把他耳朵:“什么你儿子,叔叔的儿子你要叫哥哥!” “没事,没事。”冯四海哈哈大笑,应说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小孩子来了,越看越觉沈冬冬好,对尤二姐说,“孩子都这样,不要大声训他。” 沈冬冬摸摸自己被母亲捏的耳朵,听见冯四海罩着自己,胆子益发大了,和冯四海说:“我们家的佳音姐也是军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冯四海答孩子三个字显得意味深长。 “你知道?”孩子都是单向思维,沈冬冬很吃惊地问,“你认识我的佳音姐吗?” 尤二姐听见这话正紧张,不知道冯四海会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冯四海笑笑,伸手摸了下他脑瓜,指着相片里自己的儿子,说:“我儿子刚好和你那佳音姐,是一个部队的。” 原来是这样,这位叔叔是佳音姐的同事的爸爸,所以妈妈认识。沈冬冬若有所思。 小朋友暂时被蒙混过去了。 尤二姐松出口气,和冯四海互相望了眼,两人原来都很紧张。 冯四海拉开间客房的门,让他们把行李搬进去。自己走到客厅里煲水,准备招呼客人。 不久,门锁咔一声。冯四海以为是老婆回来了,只开口没转头看人,说道:“妙冰,我把人接回来了。” “爸,有客人来了吗?” 不是老婆的声音。冯四海猛地掉回头,看见自己儿子穿着军装外套,在玄关脱皮鞋。玄关处明显放了一双小孩子的运动鞋。冯永卓很稀奇居然有小孩子到他家里来玩。不是说冯家不喜欢小孩子。只是,大伙儿都知道冯家夫妇搞科研的,爱清净,小孩子却闹腾,来做客,一般也都是不带小孩。 “你怎么回来了?”冯四海急匆匆站起来问。 “我今天没在单位吃,所以就早回来了。”冯永卓却是以为父亲这态度有点奇怪。 什么客人,有必要瞒着他这个儿子? 冯四海是没想儿子会比老婆早回来,有些拿不住主意,不知道怎么向儿子介绍尤二姐母子,于是心里有些慌张。 沈冬冬这时候听见客厅里有声音,从门口伸出了脑袋子张望,见到个穿军装的,想到沈佳音,对着冯永卓眉开眼笑,咧着串白白的牙齿示好。 冯永卓突然被他出现的样子吓一跳。 “哥哥好!”沈冬冬向他招着小手说。 “妈的朋友?”冯永卓扬起眉,这小朋友素昧平生没见过他,一见面讨好他,他总得知道来龙去脉。 “嗯。”冯四海慌张时,只能先瞎应着。 “冬冬,你做什么呢?”尤二姐刚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放好,回头发现儿子已经跑到了门口。 “妈,佳音姐姐的同事来了。”沈冬冬说。 这小朋友认识沈佳音? 冯永卓来兴趣了,弯下腰,冲沈冬冬招招手:“过来。” 大哥哥要示好,沈冬冬机不可失,跑了过去。 冯四海已经是紧张到在旁边站着不敢动。 “你刚才说佳音姐姐,是叫沈佳音吗?”冯永卓弯着腰问小朋友。 沈冬冬看他眼睛笑得弯弯的,没有坏意,点着头说:“沈佳音是我堂姐。刚刚叔叔说了,说佳音姐姐和你是一个部队的。” “这样啊——”冯永卓抬头看向父亲:我怎么不知道我同事的堂弟要来我们家做客。 “是,是这样的。”冯四海终于找到了个借口,道,“他妈妈,和你妈妈认识,是朋友。他们说要来北京玩几天,你妈妈就把他们先邀请到我们家里来了。听说他堂姐近来很忙。” 沈佳音是很忙,据说家人明天到北京,要和姚家商量办喜酒的事情。只是,同是沈家人,为什么分成两批走。 “我奶奶我爸爸明天坐的火车才到。我妈妈坐飞机,快他们一天。”沈冬冬皱着眉头说,至于分批走的原因涉及家丑,作为小朋友他心里也明白,不能告诉外面的人,“因为我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坐飞机。我和我妈妈先到。” 小朋友蹩脚的自圆其说,冯永卓当然不信。 尤二姐离门口两步的地方,不敢走出去,感觉冯四海和华妙冰这个儿子是什么都不知情的,要是出去后说错什么话,后果不堪设想。 在冯四海感觉快要被儿子的压力压垮的时候,华妙冰回来了。 “来,老冯,快帮我把菜篮子拎到厨房里去,可重死我了。”华妙冰站在门口时就说。 冯四海得了这个解放的机会,还不快点帮她拎篮子。拎过篮子时,不忘在她耳边交代情况:永卓以为他们是你的朋友。 华妙冰点了头,让老公离开现场,自己走了进去。外套脱下来,儿子接了过去。 “妈,我帮你挂。”体贴地接过母亲沉重的毛呢大衣。 “你自己不是没脱外套吗?”关爱儿子自己都忘了脱外套。 尤二姐凑在门缝里往外瞧,见他们母子那么亲昵,加上个冯四海,等于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完美的家,心里不禁叹了口长气。 冯永卓帮母亲挂完大衣,回身来指向小朋友:“他这么可爱,让我进来时只注意到他。听说是妈的朋友的儿子。” “哎。是。” “什么时候的朋友,我都没听说。” “我的朋友多着呢,都在乡下,你都能听说过能见过吗?” 冯永卓像翻了下眼皮:“是不能。” “那就是了。”华妙冰说着,冲在旁干杵的沈冬冬笑道,“把你妈妈叫出来吧,等会儿再收拾行李,先到客厅里歇会儿喝口水。” “好。”沈冬冬感觉这家人都挺热情好客,于是并不感到害羞,答应一声后,跑进客房把母亲拉出来。 尤二姐与华妙冰面对面,互相像是打量了两眼,能见彼此的眼神里都有些岁月如梭的感慨。想当年,她嫁给沈二哥不过一年功夫,华妙冰刚是要走。 “妙冰姐没什么变。”尤二姐说。 “你,我也看不出什么变化。”说完这话,华妙冰笑着招呼她坐下。 冯永卓在她们坐下时,已是跪在茶几旁取出茶具。沈冬冬站在他旁边,像是很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尤二姐见着儿子这样粘着人家,都快不好意思了,解释道:“冬冬他喜欢军人。” “我堂姐是军人,我堂姐夫也是军人,穿军装很帅!”沈冬冬生怕母亲说不清楚,着急地接上话。 “那你觉得这位大哥哥穿军装怎么样呢?”华妙冰笑问。 沈冬冬不假思索:“大哥哥只要穿着军装,都是很帅的。” “那你以后也当军人?”冯永卓冲他挑起眉。 “当军人好,我当然也想当。”说着,沈冬冬有些不安,两只手的指头互相交叉捉摸。 “怎么,想当,当不了?”停下手里冲洗的茶杯,冯永卓看着他问。 儿子能这样耐心和小朋友说话的姿态,华妙冰都属第一次见,和出了厨房的老公一块,眼里都微微闪现出了丝惊讶。 冯永卓是对小朋友没什么耐性。因为在单位里接受小病号多了。现在独生子女多,部分娇贵的小病号,很让人抓狂。 “佳音姐姐学习成绩很好,才考得上军校。我怕我考不上。”沈冬冬老实地说。 “那就好好努力。大哥哥我不信你佳音姐姐是一生出来就能考上军校的。能考得进部队里的人,没有努力两个字是不行的。至于轻易放弃自己,更不会是部队想要的人。” 沈冬冬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大哥哥说的话,不得不让他服气。 尤二姐伸手要把儿子拉过来,冯永卓却先于她,拉了沈冬冬的手说:“走,你妈在这里和我妈要说女人家的话,我们都是爷们,进我们屋里说。” 沈冬冬一听爷们,立马甩了母亲的手,跟了大哥哥跑。 尤二姐被儿子甩了,愣了会儿,冲华妙冰歉意道:“他平常都不是这样。” “没事,都是男孩子。让他们男孩子一块玩,总比让他们坐在这里听我们女人说家长里短好。”华妙冰往茶碗里塞茶叶,嘴上对尤二姐说一点都不在意,心里头却是对儿子今天异于往常的反应有些挂心。 冯四海在厨房里帮老婆摘菜,心里从接尤二姐回来碰到儿子开始,就一刻都没有停止忐忑。 三个大人在大屋子里静默无声。 沈冬冬进了大哥哥的房间后,往大哥哥的床上滚了个跟头,兴奋地直蹦。 冯永卓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像老哥们一样和他说话:“来,你告诉我,你妈怎么和我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和你妈认识的。今天才知道的。”沈冬冬坐了下来晃小腿。 冯永卓笑一笑,伸手拿了自己桌上一架模型飞机。 沈冬冬瞪大眼看着那漂亮的飞机模型。 “喜欢吗?” “喜欢。” “喜欢的话告诉我,你妈和我妈怎么认识的?” “我真的不知道!”边嚷,沈冬冬边流口水地看着大哥哥手里的模型飞机。 这孩子看起来真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把飞机塞进了小朋友手里,冯永卓看着小男孩在他床上举着飞机玩耍,目光迷离,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以至于沈冬冬不经意回头时瞧着他面色有些可怕,吞了把口水说:“大哥哥,飞机我还给你。” 以为他这是心疼飞机? 冯永卓一笑:“送给你,你带回家去。” 沈冬冬惊讶:“大哥哥好大方,和我堂姐夫一样大方。” 说起来这小子的堂姐夫,应该是他领导了吧。 “你堂姐夫怎么大方?” “他请我们吃过饭,好大的一桌。”沈冬冬夸张地形容着姚爷对亲家的热情。 “觉得他和你堂姐在一起好吗?” “好。”沈冬冬点头,“我奶奶都很喜欢我堂姐夫。” 冯永卓听完他这话,微笑着转回身去,面对书桌。 沈冬冬瞧他像是要做功课,不敢大声玩耍,只是纳闷,大人了还得做功课吗。 儿子在家,华妙冰与尤二姐说话,只能把音量放到最低。 “大嫂,你这是什么时候再婚的?”尤二姐私底下才敢继续喊她为大嫂。 “到了北京,要出国的时候。老冯帮着我出国的。” “这么说,你和你老公是离开了佳音后才认识的。” “是。”华妙冰答完这句,冲她感到好笑,“怎么,你以为我在你老公大哥没死之前有第三者?” “当然不是。”尤二姐为自己之前一些乱想感到可耻。 “嗯,即使你会这么想不会奇怪。八成,妈知道的话,肯定会和你一样这么想的。”华妙冰回想起提起沈奶奶,口气淡薄,“你和妈现在处的还好吧?” “婆媳之间都那样。不过,妈还算很好的了。”尤二姐坦诚地说。 沈奶奶已经算是十分开明的婆婆了。有时候占着儿媳也不占着女儿儿子。这种老人,实属难得。 “妈那性子,只要顺着她,没有不好的。”华妙冰依旧淡淡的,往茶碗里冲热水。 尤二姐想到她和沈奶奶过去的关系,也不好说。 “你们打算在我这里住几天?”华妙冰问。 “一两天吧。妈和冬冬他爸明天到了后,对了,这回大姑子也来。还有,老三媳妇偷偷带了儿子来。路上被我知道了。”尤二姐想到这么复杂的来客,不烦都得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如在我这里住长久些。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再出面比较好。”对于许秀琴和沈毛安都有了解,华妙冰如此向尤二姐提议。 “可我带冬冬在你这里长住行吗?”尤二姐想到对方的儿子,摸了下胸口。 “你不用太紧张。他不是我亲生的。” 也是,都说她和冯四海是离开沈佳音后才遇到的。冯永卓年纪比沈佳音大的话,根本不可能是华妙冰亲生。 尤二姐为此看着华妙冰,叹:“你这后妈,当的也——” “像亲妈是吧?”华妙冰苦笑,“他确实不知道我是他后妈。我当他后妈的时候,他小,都不到两岁,分不清后妈亲妈。” 两岁。华妙冰离开自己女儿的时候,差不多是沈佳音的年纪。尤二姐当着华妙冰的面,为沈佳音感到微微的心酸。 华妙冰这时候拿着茶碗的手已经在抖了,说:“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原谅我。你也不必和她说。” “大嫂,我之前是不知道你在北京。你遇过佳音了吗?知道佳音长什么模样了吗?” “自己女儿哪会认不出来?”华妙冰抽下鼻子,“上回,她和她未婚夫在甜品店,被我见到了。” 尤二姐一紧张:“那怎么样?” “能怎样。”华妙冰再度苦笑,“她肯定认不出我。她知道的妈妈已经上天堂了。妈肯定这么和她说的。” “妈其实——” “我知道。”华妙冰让她不要再提沈奶奶。 尤二姐住了口。过了会儿,终需问这么一句:“佳音她要结婚的话,婚礼你去不去?” “我去做什么?我又怎么能去得了?” “如果你想参加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华妙冰抬头,眼神里确确实实闪现出了愿望,可很快,这抹光被理智按灭:“不行的。妈和毛安她们,肯定能认出我来。到时候,不是给她婚礼上添乱吗?这可是她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我既然都对不起她了,怎么能破坏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尤二姐听她这样一说,只得绞尽脑汁想着。 冯永卓披了大衣走出来,和两个母亲说:“妈,还没开饭,我带冬冬下去逛逛。” 沈冬冬跟着大哥哥出来喊着:“我要和哥哥去玩。我保证乖乖不乱跑。” 这孩子说话,真是伶俐。华妙冰笑着,连冯四海从厨房里探出的脑袋都在笑。尤二姐可够尴尬的。自己儿子在家里从来没这样过。到底是大北京,是首都,儿子来了一次再来一次仍旧兴奋。 “行,你们去吧。饭快好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们。你们别走远了。”华妙冰放了许可令。 “哦也!”沈冬冬一蹦三丈高,冲在前头。 冯永卓赶紧跟在他后面,怕他跑丢了。 尤二姐站起来,看着儿子那兴奋过头的样子,直摇头。 她不知道,沈冬冬急着出门,是由于冯永卓答应带他去看佳音,而不是去玩。 他是想念佳音,看到冯永卓穿的军装后,更想念了。 “大哥哥,你知道我姐姐住哪吗?”坐上冯永卓的车,沈冬冬问。 给小朋友系好安全带,冯永卓才敢踩油门:“我不会把你拐卖了。” “我不怕你拐卖我。我只希望你把我拐卖到佳音姐那。” “那么喜欢你佳音姐?” “是。以前好奇怪的,我都不喜欢她,总觉得她说话结巴,丢脸。可上次我们来北京的时候,她对我们可好了。我发觉,对小孩子很好的人,都是好人。”沈冬冬用力地说。 冯永卓轻车熟路,不用很长时间,开到了姚爷的小区。找个地方放好车后,他记得沈佳音是住在严雅静家里。打个电话先去严雅静家里问问。 沈冬冬站在车旁,看到迎面走来的小伙子不是堂姐夫的弟弟吗,把手围在嘴巴边喊:“宝儿哥——” 姚子宝帮母亲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酱油,听到喊声,见到沈冬冬,吓一大跳,马上跑了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哥知道不?你一个人来?” “我和我妈来的,住在我妈妈朋友家里。”沈冬冬答,手指指一指冯永卓。 大哥的同事姚子宝认得,吃惊地看了眼打电话的冯永卓,感觉这事赶紧通知大哥要紧,提着酱油瓶三两步跑上自家的楼梯。 沈冬冬见他一阵风地跑了,正觉奇妙。没想,不过一两分钟功夫,又一阵风,姚爷穿着拖鞋冲下楼,直奔到了他面前,低头把他瞅了好长一会儿辨明是不是真身。 “姐夫。”沈冬冬卖力地叫姚爷。 姚爷听声音没错了,愈是皱起眉:“你和你妈什么时候来的?” “就,就下午。”沈冬冬拿手挠挠脖子,突然感到害怕。一个两个这么问,好像自己和妈妈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姚爷直起腰来,和打完电话的冯永卓面对面,问:“他们住你家?” “嗯,他妈说是我妈的朋友。”冯永卓道。 尤二姐和冯永卓的母亲是朋友?姚爷想起自己父亲调查尤二姐的事,说尤二姐有贵人相助。莫非这贵人即是冯永卓的妈? “去见佳音姐吗?”沈冬冬见着他们两人的眼神都有点可怕,吞吞口水问。 “和佳音打了电话?”姚爷问。 “严教授说她在家。我正想带他上去。”冯永卓答。 姚爷当机立断:“我陪你们去。”说罢,果断拉起沈冬冬的手。 冯永卓这时候,也感觉到姚爷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一样。他紧着眉头,看着姚爷的背影。后来,方才埋头跟上前面的人。 客厅里,严雅静和沈佳音正坐在一块看电视。严雅静没有急着告诉沈佳音家里来人了,打算给小妹妹一个惊喜。 门铃一响,沈佳音刚要起身,严雅静按住她:“我来。” 谁来呢?沈佳音知道严雅静家里几乎没有客人的,好奇地把脖子伸一伸。 严雅静拉开门,高兴的脸在见到门口首先站的是姚爷时,等于迎面泼了捅冷水。 姚爷不管她,带着沈冬冬进门里。严雅静只好责怪后头的冯永卓:“你没说领导要来!” “他半路遇到的。”冯永卓冲她爱莫能助地说。 屋子里,沈佳音果然是被突如其来的沈冬冬吓了一跳。 “佳音姐,哈哈,把你吓到了吧。”沈冬冬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快意非常,指着她拼命笑着。 “你,你是什么,什么时候——”沈佳音回了神来,问,“奶奶呢?” “奶奶和我爸坐火车明天到。我和我妈坐的飞机快。” “你妈呢?” “她在朋友家里。我妈的朋友,是佳音姐的同事的妈。” 小朋友一段话绕过来。别说沈佳音晕,不明就里的人都要晕。 被沈冬冬拉出来的冯永卓,站在她面前,突然嘴唇僵硬吐不出话。他的眼睛望着地上,好不容易,十分艰难地动了动唇:“他们,今晚住在我家。”(未完待续) 沈奶奶到 沈佳音轻轻的:“哦。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二婶和伯母是朋友。” 他人从她脸色,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冬冬问:“我妈妈和大哥哥的妈妈是朋友很怪吗?” 小朋友是感觉到大哥哥和堂姐夫在这问题上的气场很怪异。 奇怪吗?当然不奇怪。至少,严雅静在旁听着,没听出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刚好认识吗? “不奇怪。”沈佳音笑道。 沈冬冬摸住胸口呼出好长一口气。刚刚真是把他吓的,害他以为自己的妈妈做错什么事了。 冯永卓看出,沈冬冬和她似乎什么都是不知情的。 华妙冰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过来,是来催他们回家吃饭的,说:“你爸把菜都炒好了,快带冬冬上楼吧。” 今晚是冯四海下厨招待客人。 冯永卓挂了电话,和他们几个说:“我带冬冬回家吃饭。” 沈佳音一听,回卧室里拿了包零食出来,塞到沈冬冬手里说:“今晚,今晚看电视吃。” “佳音姐,你准备这东西,是本来打算明天给我的吧?”沈冬冬一边向她挤眼睛,一边把她递来的零食抱进怀里,一点都不客气。 “嗯。”沈佳音点头。 沈冬冬高兴这次没有白来,当然他今晚过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零食,是为了先给她报信的。于是小朋友贴起她耳边说:“佳音姐你小心一些。大姑明天要和奶奶过来。还有,三婶偷偷带着晓贵上了班车,被我妈和我看到了。” 来的人不多不少。不多是因为她本来最坏的打算是沈家人一群人全来了,包括另外两个不亲的小姑。不少是,沈毛安和许秀琴果然是最耐不住的,赶在前头冲锋陷阵,使劲手段不落于人后。沈佳音心里想。 姚爷耳尖,将报信的沈冬冬拉过来,问:“你刚说谁来?” “我大姑,还有我三婶。”沈冬冬对堂姐夫只报忧不报喜,因为堂姐夫要担任起保护他姐姐的责任。 “行。”姚爷接到他指示,摸他脑袋保证。 冯永卓带着沈冬冬出了门,一路下楼梯,问孩子:“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谁来了?” “我大姑我三婶都很坏的。喜欢找佳音姐的麻烦。我这不让佳音姐小心一点。”沈冬冬小心下楼梯,一边说。 这么说,她在沈家过的不好吗?没人护着? “你佳音姐的爸妈——” “在佳音姐很小的时候过世了。” 冯永卓听到这话,眉头揪了下。 见他落到了后面,沈冬冬回头看着他:“大哥哥,你很关心佳音姐吗?” “没——”先是这么慌张地应了一声,后来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跳下台阶的冯永卓,拉起他的手说,“不过她是我战友,我肯定要关心一下。” “哦。”沈冬冬拿眼角偷偷打量他忽而变来变去的脸色,早看出来了,这个大哥哥只要提到佳音姐的事都有点奇怪。 姚爷握着下巴,对沈冬冬透露的情报加以琢磨。 严雅静等老半天,不见他跟着冯永卓出门,有点急,接着扫到他脚上的拖鞋,有话说了:“哎,领导,你这鞋子好像不是我家的吧。” 接到情报冲的太快,姚爷的飞毛腿忘记了换上皮鞋。 出丑了,对于外相完美主义的姚爷来说,有点难以接受,而且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出的丑。 姚爷只好把穿着袜子的脚往拖鞋里面缩了缩,当然是完全无济于事的动作。抬头,碰上她那对笑盈盈乌亮的眼珠子。 “首,首长,没关系的。”傻孩子想以这话安慰他。 姚爷倒是差点被她这话闹了个红脸。 严雅静可幸灾乐祸了,向他摊开手:“领导,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住男人,也没有男人的鞋子给你换。” 知道这魔女就是想赶他走。姚爷哼一声,冲自己的女人说:“我刚买了一套不列颠百科全书,要不要去我那看看。” 几乎不用勾引,沈佳音跳了起来:“首,首长真有不列颠百科全书?” 严雅静瞪着眼睛看姚爷,现在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最可耻的男人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她怎么就不知道小妹妹喜欢不列颠百科全书? 姚爷洋洋得意:想和他斗?想和他抢女人? 回首拉起自己女人的手,擦过目瞪口呆的严魔女身边,扬长而去。 沈佳音被他拽着走去他家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离他家真心不远,几步距离。可就这么几步距离,也够热恋的人相思的。 姚夫人晚上去闺蜜家磕茶了,姚书记加班未回家。姚家里只剩下小叔姚子宝。 姚子宝给他们两个开了门后,冲大嫂十分热情:“嫂子,快进来。” 沈佳音换了鞋子进门,看到了桌上放着姚子宝给姚夫人打的酱油瓶。今晚姚家吃面条,吃完姚夫人让小儿子去打酱油。姚子宝打完酱油遇到沈冬冬,赶回家通知大哥,就把酱油瓶落桌上了。 见大嫂看着桌上的瓶子,姚子宝赶忙收拾收拾。 姚爷招呼她到书房,同时对弟弟吩咐:“弄杯柚子茶给你嫂子。” 姚子宝乐得恭维嫂子,二话不说去了厨房弄柚子茶。 沈佳音感觉挺那个的,悄声和姚爷说:“这,这不大好。” “怎么不大好?他是你小叔,你让他做点事,有什么不好?”姚爷说着边拍她肩膀,鼓励她使唤小叔。 他希望她能和他弟弟打好关系。毕竟那是他最重要的弟弟和最重要的女人。 沈佳音明白他是要她把他弟弟当亲弟弟看,点了点头。 等姚子宝弄好柚子茶端进来时,沈佳音已是趴在了书房的大桌子上翻着百科全书。 “放那吧。”姚爷对弟弟说,声音尽可能地放低,眼见她痴迷成那个样子,和个小书呆没任何区别。 “哥。”姚子宝倒是挺好奇的,站在兄长身边问,“嫂子是书痴?” 说来,他知道她是书痴这事儿,还得从他偷偷拿了她的IPAD翻看。好家伙。她平常省是省,可买了部IPAD居然用了18G的。而且,这18G里面除了办公软件,不见任何游戏和视频。装的全是PDF书籍。 这傻丫头整个是个书痴。 可为什么没见她买书呢?原来,她经常搬家,没个固定住处,在其他人家里住买了也没处放。所以只能买电子书装IPAD里了,随时随地能看,比手提电脑方便。 咳咳。姚爷咳了两声嗓子后,提点弟弟:“你以后知道怎么讨好你嫂子了吧?” 姚子宝点头:“等你们大婚的时候,我送嫂子书,她要什么书我都给她买。” 买书这钱不便宜的。姚爷为弟弟大方的礼物预算竖起大拇指。 不列颠百科全书,是她小时候到现在的梦想。虽然她买了电子书,可一直想有一套真实的纸质书捧在手里。 摸着这纸都倍感幸福,忍不住低下头想要拿脸贴一贴感受幸福。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串低笑。失态了。蓦地直起腰来:“首,首长——” “你口水都流在上面了,来,我给你擦擦。”边说,姚爷边机不可失地用手抚摸她的脸,趁机吃豆腐。 姚子宝跑出去拉上门时,看见他大哥在亲吻他嫂子了。姚爷这动作越来越利索了,简直是吃过一次羊的狼露出十足本性。 吃完她的唇,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一圈,姚爷道:“明天他们到是几点钟,我和你一块去接奶奶。” 她学着他,舔着嘴唇:“说是下午三点。” “那我们明天下午请假吧。”姚爷毫不客气地说,准备把摊子再次扔给君爷。 君爷在自己家里打了声喷嚏。 白露赶忙抽了条纸巾给他。君爷低头看见自己儿子拿着帕子和妈妈争献殷勤,接过儿子的。白露当然不会和儿子争,把纸巾扔一边,问:“伤风了?” “我感觉我快累倒了。”君爷第一次感觉到累,这兄弟要娶老婆比他自己娶老婆更让他累。 “那休息两天。”白露心疼他。 “你这话要去和子业说。”君爷第一次感到悲观,前途无亮。 白露眨眨眼。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去和姚爷说这话。 小包子却是亟不可待了,伸着小手问爸爸妈妈:“阿姨,什么时候搬家?” 小包子很记得爸爸说过阿姨要搬家到他对面。 哎——他的父母齐齐叹口气。 姚爷这娶了老婆搬到他们对面后,不知道会不会因他们儿子乱吃醋。 “我听说佳音的家人明天到?”白露问。 “嗯。”君爷应。 白露私底下问丈夫接下来的安排:“上回你让我去拿叶长问的照片,是怎么说法?” “没有,只是我个人猜测。其它的,要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君爷高深叵测地说。 他当然不会像那些阴险小人样去故意安排沈奶奶和叶老见面。一是没有必要。二是他做的再好,安排的再周密,叶老那是只老狐狸,被叶老察觉的话,像姚老头说的是,他这是在老虎脸上拔胡须,不要命的行为。他之所以调查,不过是给自己家先做个预防,能抓到叶老的把柄更好。 白露听他心思慎密,不见得会做激进的事,心里不禁宽松。从另一方面而言,她老公,真的是,很冷,从不会到丢失理智的地步。 人算不如天算。君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可算是多了,自小到大,最痛苦最挫败的事都经历过了。 走到窗前,儿子拉着他的裤脚没放手,他低头那双浓得似深黑的眼睛看了眼儿子,接着是放眼到窗外。 小包子抬起小小的脑瓜,能见着他屹立的身影犹如座大山,森威不动。这座大山,并没有低下来把儿子扛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让儿子借助他爬到顶峰。他要让儿子只能瞻仰着他,让儿子自己爬,看哪天自己能超过父辈。这就是陆家的训子真言。父辈永远不能罩着子辈,子辈必须靠自己超过父辈。 想到这些,君爷那双浓得像黑夜的眼珠再一闪,望着窗外,是飘飘扬扬的几滴雪点。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将临了。 其实东北早已下雪。 火车里有暖气。沈奶奶下车前,女儿沈毛安着急下车,并没有记得要给老人家添件衣服。沈二哥是个二愣子,更不会想到这点。三个人下火车的时候,才知道北京变天了,突如其来的寒流,让三个人同时打了个大喷嚏。 “好冷好冷!”沈毛安被风一刮,浑身直哆嗦的模样,哪顾得及母亲,自己先赶紧抱出大衣来穿。把行李袋搁在站台上,拉开拉链,在里头翻来翻去翻老半天,只能翻出一件薄棉袄。记起,自己嫌弃那些厚重的衣服会让她丰满的身材变得更胖,怕难看,于是都没有带过来。 沈二哥这会儿倒记起了要给老人家找衣服。一件漂亮的花色棉袄从沈二哥的行李箱翻出来,那是尤二姐让他带上的,给沈奶奶需要时穿上。 沈毛安看着老人家穿的这新棉袄比自己的还漂亮,直唬着双眼,酸溜溜的:“二嫂这是从哪里买来的衣服?近来没见过二嫂进城里。而且,只给妈买?” 那是沈二哥自己带来的大衣都是很普通的。沈奶奶那一件,一看,大气的很,绝非是小县城里能买到的东西。 沈二哥看妹妹妒忌得快吐血了,傻呵呵地笑着吐出:“哎,这哪是我媳妇买的。我媳妇都没这个本事。这是上回佳音的男朋友来的时候,亲家送给妈的。” 沈奶奶这才知道姚爷来的时候带了一堆礼物来送她,于是想到了自己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的东西,原先,她只以为是尤二姐拿来给她的。 “这,这衣服该多贵!怎么好意思收了首长的东西呢?”沈奶奶慌慌张张地摸着身上棉袄的布料,一摸,都能感觉到是真丝。 沈毛安听沈二哥这么说后,那眼珠子更要瞪了出来,跟着沈奶奶摸沈奶奶身上的新衣裳,一摸把她心头给醉的。这衣服哪止是好,是真丝。真丝的价格,听说一条真丝围巾都要上千,可想而知姚夫人送沈奶奶这礼物,该是多昂贵。哎呀,这首长家就是不一样。在沈毛安眼里,可以浮现出姚爷的家,至少像皇宫一般富丽堂皇。说什么,她都得巴着。只凭沈奶奶这件真丝棉袄。 “妈,你就穿着吧。我只带这一件来。”沈二哥照尤二姐教的说法,阻止沈奶奶把棉袄脱了。 “我自己带了衣服。”沈奶奶还是觉得周身不舒坦。这么贵的东西收了,好像显得她是要卖孙女一样。 “妈,你不穿给我穿。”沈毛安已经急着接过沈奶奶的新衣裳,“我带的那件太薄了,冷,你这件刚好。” 沈奶奶一听这话,冲扒着她新衣裳的大女儿瞪眼:“我有说要脱下吗?” “妈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吗?” “我哪里说我不喜欢了。佳音的亲家送我的东西,哪怕是件破的,我都喜欢的很呢!” 沈毛安被迫收回了手。 沈奶奶当着女儿的面把棉袄的扣子一排给系整齐了,再整整衣摆,明确表明给女儿看不用指望她这件棉袄。 沈二哥帮他们两人拎起行李袋。 沈奶奶问儿子:“打电话给佳音了吗?” “忘了。”二愣子沈二哥一怔。好在尤二姐早有发条短信告诉沈佳音他们什么时候坐火车到。 沈毛安努力拉着自己身上那件冷飕飕的薄棉袄,怨着沈二哥:“你还不快打电话给佳音。要把我冷死了!” “谁让你不带衣服?”沈奶奶不高兴女儿把责任无辜地推给孙女。 沈毛安翘翘唇,嘴里依然咕哝着:我这姑姑要是病倒了,惨的可不是她? 沈二哥放下行李打电话。沈毛安只顾着拉自己身上衣服,没想过提行李。沈奶奶弯下腰帮着儿子拎。沈二哥忙道:“妈,您腰不好,放着。” “我两个月前还不是帮你们下田呢?” 老人家这么咕哝,沈二哥瞪了眼没有帮手的妹妹。沈毛安咬了口牙,伸出手把母亲推开,弯腰去拎行李。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一下弯腰的功夫,让她扭到了腰。 “哎呦哎呦,我的腰啊,直不起来了!” 沈奶奶和沈二哥一块儿傻了眼。 姚爷亲自开着车来火车站接沈奶奶,姚夫人非要跟着来,于是和沈佳音一块坐在后座上。一路上姚夫人和准儿媳交代:“房子你不用担心,我这边都帮奶奶准备好了。” “嗯。”沈佳音点头应着,婆婆办事她再放心不过。 姚夫人抓着她的手,高兴得咧开了嘴。 车子开到了火车站,三个人通过询问,知道火车未到点进站,有些延迟。火车晚点是常有的事情,于是他们一齐在车站出口找了个地方等。等了约有半个钟头,期间姚书记和姚子宝至少都打过三次电话来问接到人没有。最终,连姚老头都打了电话来问情况。 沈佳音这时接到了沈二哥的电话。 “佳音,我恐怕得先带你大姑去一趟医院。”沈二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电话里说。 “二叔,你说什么?” “你大姑扭到腰了。”沈二哥道。 电话里跟着传出一旁上沈奶奶教训女儿的声音:“谁让你整天在家里好吃懒做的。你看看你,提个行李都能扭到腰。我比你老多少岁了,叫我挑扁担都没问题!你这叫做活该!” 沈毛安那腰被老人一按,疼得她半死,嚷起来:“妈,我这都快死了,你还折腾我?” “我这给你推拿呢!一点小毛病喊的要生要死的,你妈我都没死!” 姚爷那边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赶紧求助于火车站工作人员,得以进入站台寻找沈家人。 来到站台,一眼放过去,因为下车的旅客都走得七七八八的,跪在站台上的沈毛安很是显眼。 “奶奶——” 听见声音,沈奶奶抬起头,只觉一阵风吹过时,自己孙女和孙女婿都站到了她面前。老人家看着两孩子,就忍不住把嘴咧开来,笑不拢嘴。 “妈,妈,我这腰——”沈毛安看没人注意她,急得又嚷。 几个人顺之看向沈毛安。 沈奶奶一拍女儿的头,对亲家说:“我这女儿不争气,提个行李都扭到,没事,我推两下已经好了。” 姚夫人这算是第二次和沈奶奶接触,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都觉得老人家不凡,这会儿一见,更是不同凡响。 沈毛安揉着被母亲扫的头发,可够委屈的。 姚夫人作为主人家,总得意思意思地说:“真好了吗?送到医院再给大夫瞧瞧吧。” “不用不用。她这个腰就那样,又不是富家千金,推两下就好。”沈奶奶忙说。 “妈。”沈二哥总算说句公道话,“还是到医院里先瞧一瞧,早治早没事。真没事了,也不会给人家添麻烦。” 沈奶奶当然不是真不担心女儿,只是碍于当着亲家的面子,原先想要么带女儿偷偷去医院看的,听沈二哥这么说,便转了口气和姚夫人说:“那麻烦你们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奶奶你真客气。”姚夫人笑道,“我们都是快成一家人了,奶奶您到了我们这里还哪里会没有熟人?” 其他人帮着提行李,沈二哥把妹妹背起来。这一背,他顿然醒悟原来妹妹已经胖得像头猪,把他这个庄稼汉子的背都能压垮。 “你少吃点,毛安!”沈二哥直话直说,皱着眉头说妹妹,“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怪不得会扭到腰。” 沈毛安脸上打了鸡血似的,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这脸真是丢到大西洋里去了。 “我,我哪里胖了?是你自己都没有怎么下地干活,被你媳妇惯的。” 沈二哥是二愣,但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驳了沈毛安:“那你让你老公背你看看!” “我老公,这不没来吗?” “不信你到医院量个体重。我保准没有一百四,也有一百五。” 姚夫人听他们兄妹说话,都快笑歪了嘴,当然当着老人家不能给老人家面子,只好忍着。哪知沈奶奶不客气的,和她道:“我女儿就那副德行,该骂。” 沈奶奶这硬朗的风格还真像部队出身的人。 姚夫人看着喜欢,于是第一次和老人家谈判不成的不愉快回忆一抹勾销,问老人家:“听说奶奶是红军军嫂呢?” “红军谈不上,那会儿应该叫解放军了。”沈奶奶笑眯眯地说,对于自己是军嫂一事,一直深感骄傲。 姚夫人拉着老人家的手。 沈佳音和姚爷一块跟在她们两个后面,一人提着袋行李,另一只手互相牵着。听到前面姚夫人和老人家相处甚是融洽,两双眼睛不禁相视而笑。 姚爷算准了客人来的多,开了辆面包车过来,接人接行李都刚刚好。沈二哥把沈毛安搁到后面的沙发时,已是累得满头大汗。沈佳音见状,从口袋里掏出条帕子递给他,边悄悄在他耳边说:“二婶和冬冬已经到了。” 沈二哥一听脸上掠过抹高兴,感觉自己近来和侄女关系亲近了不少。说起来,都亏是姚家人带来的功劳,于是对姚爷更是客气。 姚爷让沈二哥坐副驾座上,道:“我先送病人到医院,然后我们再把行李和奶奶先接到住的地方。酒店太贵,我们借了别人的房子,环境不比酒店差。” “行,行,由你们安排,我们都听你们的。”沈二哥素来没意见,连连称是。 车开到了自家的单位,姚爷先打了电话派人下来接。到了目的地,沈二哥也就不需要背沈毛安了。沈毛安直接被推床运送进去拍片子。 一群人,早已好奇地从窗口探下去,瞧姚爷的亲家长什么模样。 赵文生走进办公室,看一群人都挤在窗口看热闹,吆喝一句:“都做什么?不用干活吗?” 所有人方才是散了。 李俊涛拉了拉冯永卓。冯永卓看着下面沈奶奶、沈二哥的身影,惊疑不定。 “你认识他们?”李俊涛感觉他奇怪。 “不认得。”冯永卓只觉心跳得厉害。 沈毛安拍了片出来后,没有大碍,只是肌肉稍微拉伤。找了个针灸师给扎了两针。扎完针要温灸,需要时间。怕老人家累,姚夫人建议先带老人家和沈二哥去住的地方。因此姚爷叫了个人,帮手先送母亲和客人走。自己和沈佳音留了下来。 看热闹的人不止平常人,君爷也耐不住。走到针灸室外头,找着姚爷,道:“什么状况?” 姚爷笑着:这沈毛安真是活该。不怪他不厚道,每想到沈毛安上尤二姐档口找茬的那次,他早觉得这女人是该老天爷教训下了。 “看来极品到处不少。”君爷叹了叹。想到自己妹妹那婆家。 沈佳音去了卫生间回来,看见君爷,忙行礼:“陆,陆队。” 这孩子,对着他,还是要结巴。 君爷冲她点了点头,生怕吓坏了姚爷的媳妇,转身要走。结果突然想到家里小包子的话,回头和她说:“征征很喜欢你,让你有空上他家里和他一块玩。” 想到可爱的小包子,沈佳音露出小酒窝。 君爷见她这模样,总算明白为什么姚爷乱吃他儿子的醋了。(未完待续) 婚礼要返璞归真 姚夫人带了沈奶奶和沈二哥到住的地方。沈二哥是第一次进京,怎么看都不够看。 “这地方好。”沈二哥说。 摩天大楼,大路宽敞,沿路可以碰见外国人。感觉比他们附近的小县城都强多了。 “现在是风大,昨晚下了点雪,不然,雾霭到来的时候,连外国人都不敢来了。”姚夫人笑道,“哪有你们乡下地方好,空气好,人长寿。要不是因为儿子老公单位都在北京,抽不开身,我们都有打算全家搬到乡下去住。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这个说的对。”沈奶奶连连点头,“怎么说,都是家里最好。我们那地方,村支书本来说想把地弄出去给人家开发办工业开发区。说每户人家能拿个几十万的补贴费。我说把钱扔给我我都不干。有意思吗?到时候东西都污染了,人生病了,乡下人能享受城市里那样的医疗条件吗?这是多少钱都补不回来的,是亏本生意。这笔账必须算清楚了!” 沈二哥摸着膝盖头听老人家说话,干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某方面来说,他还是很希望能拿到多点现金。 “把庄稼地卖了的人,叫做鼠目寸光。”沈奶奶再教训。 说明人都是急功近利的,少有沈奶奶这般想的长远的。 姚夫人再次对老人家刮目相看。这会儿两个年轻人不在,她就心里对上次和老人家碰面的梗,悄声问老人家:“奶奶,上回我和你说的事,你真觉得可以了?” 被姚夫人这一提,沈奶奶似乎恍然大悟,方才想起上回已是和姚夫人见过面的事来似的,老人家笑呵呵的,对姚夫人挤眉弄眼,稍稍显得有丝尴尬地说:“上回,那时情况不一样嘛。” 此一时彼一时。姚夫人陪着老人家点头:“奶奶同意了就好。我们家对佳音可是很喜欢的。不仅我儿子,我和我老公都喜欢。” 姚夫人这般直率地赞美自己的孙女,沈奶奶当然是好不欢喜,跟着谦虚起来:“哪是,是我们佳音三生有幸,能得首长喜欢。” 沈二哥愣眨眼,想自己的妈,真是难得嘴巴这么甜地夸一个人。 沈奶奶的嘴,在村里早是有名的刀子嘴。乡里的村长支书都要让三分。 只能说,姚爷和姚家人很得沈奶奶的心。说是有缘分,还真是有缘分。 姚书记从老婆电话里得知亲家来了,专门抽了个空,赶了过来会沈奶奶。这是办私事,姚书记没有带随行人员,自己开着车过来的。一身朴素打扮。在沈二哥眼里看来,这姚家人,并不像妹妹私底下夸的有架势。 之前,在沈毛安给沈二哥路上灌输的理念里,这姚家是个天堂,有钱有势,啥都有。只要借助到姚家这根高枝,母猪都能爬上树。 当真如此吗?沈二哥从火车站开始,脑子里一直连打好几个问号。姚爷穿衣服是讲究一点,可那开的车,比他们那里的唐老板差远了,开着辆好像小货车的小面包车来接他们,说不好听一点,和每天给他们档口送货的小货车差不多。姚夫人的衣服是挺体面的,但是一点都不花俏,不像花大钱的。至于姚书记,那就够朴素的了,一件灰色的中年夹克,长得和姚爷一样俊俏,却穿得和他沈二哥一样寒碜。 不知为何,沈二哥看到姚家人这般没架势,反倒是在心里松口气。沈毛安那些话,害他一路上都想着是不是要在姚家人面前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坐正姿呢。 要说失望的,绝对只有沈毛安。 姚书记进了门,先和老婆打了声招呼。 姚夫人接着向老公介绍了沈二哥和沈奶奶:“这位是佳音的二叔,这位是佳音的奶奶。” “你好,二叔。”姚书记主动向沈二哥伸出只手,热情地说,“上次我们两儿子到你们家拜访,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二哥本就二愣,被人夸,脸蛋薄,红了脸,说:“不不不,不麻烦。”边说,边握住姚书记的手,反而感谢回姚书记的样子。 “怎么不麻烦呢?上回我两个儿子到你们那里可是偷了一堆玉米腊肉水果回来。” 沈二哥不知有没有听出姚书记的笑侃,连忙给姚爷他们兄弟洗脱罪名,说:“他们绝对不是偷,是我们主动送的!” 姚书记只听他这话,看出这是个忠厚老实的汉子,微笑着松开他的手,转向沈奶奶。第一眼,发现老人家身上穿的棉袄很眼熟,正是自己家老婆塞进儿子行李袋带去送给老人家的那件。于是,偷偷先在背后对老婆伸了只大拇指。 沈奶奶穿姚夫人挑的这身新衣裳,确实是颜色搭配的刚刚好,很配气色。怪不得沈毛安都妒忌到眼睛发红。简直是量身定做的一样。姚夫人能仅凭一次见面经历给老人家挑到这般合适的衣服,够强。姚书记由衷敬佩老婆。 被老公夸,姚夫人娇羞地躲在后面,偷偷地笑。 “我是子业他爸,奶奶。”姚书记向沈奶奶介绍自己。 是领导他爸,岂不是地位比领导高。沈奶奶不像沈二哥是个二愣,不会凭姚书记一身外表武断姚书记的平凡。相反,这越大的官越朴素。沈奶奶对此有经验。于是对姚书记崇敬地肃起面孔,说:“首长的父亲,你好,我是佳音她奶奶。”说完,反客为主,忙请姚书记坐。 这老人家怎么看,都像是经过大场面的人。 姚书记笑眯着眼,陪老人家面对面坐下。 姚夫人看沈二哥舔着嘴唇好像干渴,走进厨房给客人煲茶准备点心,离晚上吃饭还有些时间。这般张罗的时候,出来时,看见老公和沈奶奶坐在那里一直在说话,谈话甚是投机的姿态,很是稀奇。不知老公和沈奶奶是在谈什么。 针灸室里,沈毛安被针灸师针了两针后,果断好了不少。自己坐了起来,本是要自己把衣服整整,后来想起沈佳音不是在这里吗,突生个主意,冲那针灸师说:“能不能让我侄女进来帮我穿一下衣服?” 她这不是好利索了吗?针灸师正觉奇怪。走出去,见到在外面等着的姚爷和沈佳音,说:“病人好了,说是要侄女进去帮她穿衣服。” 姚爷一听,眼神陡地一变:这沈毛安俨然是教训吃的不够。 “那我,进去吧。”沈佳音说。 姚爷的手伸出去果断把她拉住。 回头:“首长,没关系的。” 没关系?他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去给沈毛安欺负? “首长,我给人欺负过了吗?” 一句话如一盆水,把他过于激情满脑子英雄救美的念头给浇醒了。 她把他拉住她袖口的手轻轻脱去。他看着她走进去,只等那针灸师走远了,走近门,从门缝里偷窥进去——即使不担心她,也要看看有没有好戏。 沈毛安看她走进来了,马上按着腰说:“哎,我这腰疼,还是疼。佳音,你来扶我坐起来。” 沈佳音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她,扶住她一只手。沈毛安马上把半身重量压到她身上。 一路被沈奶奶沈二哥骂得,一肚子火没处发,正好拿这个傻丫头撒撒火,不然可得憋死她了。结果,她这重量刚压过去,没压到个像沙包一样的背,却是陡然一空,她差点儿趔趄,吓得她冷汗冒出了全身,整个人歪坐在地上,一只手被沈佳音抓着。 抬头,沈毛安破口就骂:“死丫头,没良心的,你想害死我?” “大姑,你,你和谁,谁说话?” 仰着头看不见人,沈毛安再听这声音,方发现沈佳音和她一块坐在了地上,于是喉咙里突然失去了声音。 “大姑,你,你鞋子掉,掉了——”沈佳音没爬起来,一只手像是不敢放开沈毛安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去勾沈毛安地上的鞋子。手指头勾着鞋后跟,勾着勾着,那鞋子被手指勾到的刹那飞了起来。 沈毛安“呀”一声,来不及躲,被自己飞来的鞋子砸中了正脸。 于是两只手赶忙帮她拍着脸,用力地拍,并且说:“大姑,你,你脸脏了——” 完了。这结巴的,她早不让她扶的,早该不让她帮忙的,她早该知道的,太傻了,这丫头。 “去去去,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能站起来。”这会儿的沈毛安像极了躲瘟神的,跳起来后,往旁边站,距离她一米远。 “大姑,真,真不用我帮忙了?你,你不是腰疼——” 望着这傻丫头一脸诚恳的表情,沈毛安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孩子究竟真傻还是假傻?她真是没有勇气试探了。 “不,不疼了,赶紧去找你奶奶。”沈毛安说着,为摆脱她,率先冲出了房间。腰是不疼了,可那被鞋子砸中的鼻梁疼得她无话可说。 这样的傻丫头,怎能考上部队被姚爷喜欢上呢? 沈毛安越想越想不通。 姚爷躲着,等沈毛安冲进外面的厕所后,背交手走进房间里。 沈佳音正低着头,拍打身上的衣服。 姚爷走过去,用指头帮她梳一梳头上乱蓬蓬的头发,道:“我还真小看你了。” 被他看见了。傻孩子笑呵呵的,小抿着唇角的小酒窝:“奶奶,奶奶小时候教的,要,要聪明点。” 这孩子能不能这么可爱?推卸责任给奶奶?忍俊不禁,姚爷哧一声失笑,愈加温柔地揉着她头发,轻轻问:“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吗?” “没。”傻孩子铁定的,她很聪明,从不遭人欺负。 姚爷想到了开初她到单位时,被朱护长和卢小嫚给陷害,最终吃瘪的变成对方自己。所以说越是傻的孩子,越是不能小看的。 开车送沈毛安去沈奶奶住所的时候,沈毛安一路坐在后车座,本想巴着姚爷说几句话。可姚爷那张笑脸笑归笑,看着她的眼神冷得像冰,道:“大姑,腰还疼吗?” 沈毛安硬是不敢吭句疼。 只听姚爷继续说:“我媳妇佳音是人笨手笨了些,大姑肯定是知道的,毕竟是看着自小到大的亲侄女。” 沈毛安连句告状的话都不敢说。 什么都不能说的情况下,拍姚爷的马屁沈毛安觉得亏本了。拍了姚爷的马屁,最少是指望姚爷给她出气。可明白着姚爷站在沈佳音那边。 这开到了姚家给沈家人安排住的地方。沈毛安先是看到不是酒店,又感觉亏了。她本以为最少住个五星级酒家享享福,来北京一趟算是参加豪华旅行团也好。终于,有点体会到为什么许秀琴上回带孩子们来北京后回去,根本不敢在她们面前多提在北京的经历。 原来,真是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 姚夫人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和沈毛安回来了,为做礼貌,询问沈毛安:“大姑腰好了吗?” “好,好。”沈毛安当着沈奶奶,真不敢做戏,生怕沈奶奶的魔手要往她腰上推拿。 所以说沈佳音那些招,真是沈奶奶给教的,没冤枉人。 “都进来坐吧。”姚夫人让开路。 沈毛安坐在了沈二哥身旁,看沈奶奶和姚书记坐一块说话,问:“妈在和谁说话?” “领导的爸。”沈二哥说。 领导的父亲?她妈居然能和领导的父亲谈的这般欢? 沈毛安二丈摸不着头脑。 沈毛安的脑子,在沈家里面,其实只比两个哥哥好一点。 和沈二哥这个二愣坐一块,那是闷,闷死了。沈毛安一时找不到事儿做,找不到可巴结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短信箱里有好几条短信。一条是女儿发来的,要她回去时带好吃的,要她和佳音打招呼。一条是老公发来的,神秘兮兮地告知她:听他人说沈老三在家里找老婆找儿子找不到人影。还有,沈晓贵和沈冬冬今天都没到学校上课。 沈毛安的眼皮当即跳了两跳。 “毛安,你家里出事了吗?”沈二哥见她表情异样,问道。 “没有。”沈毛安琢磨了会儿,想沈晓贵和许秀琴失踪的事可不能被沈二哥知道,倒是可以试探下尤二姐的消息,于是笑问沈二哥,“我只是听人说,二哥出来后,二嫂连档口都关了,冬冬也没去上课。” 沈二哥那是脑子转的慢,没听出她设套子,找不到说法的时候,正想吐出尤二姐的实情。 “二叔,帮帮忙。”那边沈佳音叫了一声。 沈二哥得了个机会,离开座位。 沈毛安直骂这丫头傻的,却是尽坏她好事。 没关系。她想都想到,尤二姐肯定是带冬冬来北京了。不止如此,许秀琴也来了。不管尤二姐什么动作。沈毛安经历这次扭腰后,明白到在北京光靠自己一个人,会被沈奶奶吃的死死的。能伤的了沈奶奶的,非许秀琴不可。这样一来,她要继续和许秀琴结缔联盟了。 要找到许秀琴不难,她有许秀琴的电话。 见屋里人各忙各的,沈毛安走到阳台,拨了许秀琴的电话。 许秀琴果真已是到北京了,或许早料到她迟早会打电话来,从电话筒里能听出嗑瓜子的声音。 “大姑?”许秀琴故作讶异的跑调。 沈毛安忍着,佯笑:“三嫂,我打电话回家,听人说,你带晓贵追随妈到北京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许秀琴像是满不在乎道,“妈那天不是说了吗,只要带大姑,大姑能办事,我不能。” 可见许秀琴那天遭到的打击并不低。 沈毛安心里感觉有了一亮光,笑了笑:“三嫂,我知道你怨我。” “我怨你做什么?”许秀琴没料到沈毛安这话是个套,被激怒时,不忘把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拿出来炫耀,解气,“我来北京和你们来北京是两回事。我和晓贵现在在他姐姐家里,这里是别墅区。” 别墅区!沈毛安绝对相信,许秀琴口里的别墅区不会是假的别墅区,因为许秀琴就是那么个比她更爱奢侈的人。 耳听许秀琴已是住在别墅区享福,自己却被姚家人带到一个连酒店都不是的小区家居房里面,苦逼。 沈毛安蠢蠢欲动,舔舔嘴唇:“三嫂,要么我去你那里看看。好歹,佳慧和佳音一样,都是我亲侄女。我如果不过去瞧瞧佳慧,倒显得我这个做大姑的偏心。” 许秀琴笑了,早料到她如此:“你要来,佳慧这里地方宽阔,招呼客人绰绰有余。这样,你说个地方,等会儿我们碰头。可是,你出的来吗?妈会不会说你,你毕竟是要陪着妈服侍妈的。” “哪里需要我服侍,这里不是有佳音吗?” 沈毛安一句话把老母的责任撇的一干二净。许秀琴在心里都要佩服她够心狠手辣。 挂了电话后,出来听说姚夫人在谈有关今晚吃饭的安排,沈毛安忙说:“我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在北京。我今晚想去会会她。” 沈二哥一听,第一反应:“你能有朋友在北京吗?” 这二愣子说得她有多寒酸似的。沈毛安直瞪沈二哥:“怎么,只准你老婆有,我没有?” 沈二哥失了声。尤二姐在北京有朋友这事,他原先真不知情。 既然人家说要走,姚夫人不好挽留。而且,从火车站接到人开始,姚夫人也明显地感到,这个沈毛安看起来不像是要为侄女在这里尽到心力的。关于极品亲戚,姚夫人从陆夫人的亲戚那里学到不少。确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碰到这样一些。 沈奶奶和姚书记说着话,但没有忽视到女儿这般动作表态,黑了脸,道:“你要去就去吧。” 老人家都表态了,各人均没说话。沈毛安拿了自己的包,出了屋门。沈二哥想她是大人了,也就不担心,和沈佳音说着话:“佳音,你大姑那性子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说起来,二叔二愣是二愣,窝囊归窝囊,人,还挺好。 沈佳音微笑着摇摇头。 姚爷推着姚夫人说:“妈,你不介意吧?” “有什么好介意的。哪家家里不会出一颗老鼠屎。只是多少的问题。”姚夫人笑眯眯地推下儿子,“去,去客厅里陪她二叔说话。她二叔一个人闷着,别总缠着她,她总是你的人。” 姚爷就此陪了沈二哥回到客厅,一同坐在了老人家和姚书记旁边。 沈奶奶对姚书记叹了声气:“我现在,就只怕村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多像我女儿这类的,整天只想着拿多几个钱,却没有想到以后子孙后代的事情。” “发展是要发展,但环境是个大事。你们那的农产品卖的好吗?”姚书记像是若有所思,道。 “外销还是比较难的。中间被经销商市场吃掉了多少费用不知道。像我那老三,种的那个梨,卖给人家来收货的,也就一块几毛钱一斤,可卖到你们城市里,我记得上回和佳音一块路过你们这的市场看了看,一斤至少五六块,好的要七八十块不止。” 物流其实不用那么多钱。姚书记很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情况。可以说农民难,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也难。暴利,都被少部分人拿了。 沈二哥在旁听着很奇怪,为什么姚书记要和沈奶奶讨论这些农村发展的事。他本以为,沈奶奶应该是和亲家谈两个年轻人结婚办喜酒的事。这些大政治的事,和他们普通老百姓压根没关系。 姚爷却多少能明白点自己的爸为什么要和沈奶奶讨论这些。到底是一方父母官,姚书记本就想找个可靠的农村人谈一谈了。刚好这沈奶奶不明他身份来历,说话又爽快,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吐话不俗,深得姚书记心水。 和自己的老婆夸的一样,这沈奶奶不一般,怪不得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孙女来。 姚书记满意地笑眯着眼睛,和老人家说:“今儿您都到这了,不如,把他们两个的事,趁奶奶你在北京的时候,办了吧。” 听见父亲主动提起婚礼,姚爷心头一紧。 沈奶奶正有此意,这来来去去多麻烦,可俗话说的好,要办的话,也得男方先提这个口,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才有面子。现在姚书记提了出来正中她下怀,老人家乐呵呵的,直答应:“我们初次进城里,什么都不懂,需要你们主办。” “喜酒摆在我们这的话,肯定是要我们来办的。”姚书记让老人家放心,姚家会把这事办得体面不会丢沈家的脸,又问老人家,“就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风俗需要履行的?” 没想姚家会如此体贴沈家。沈奶奶直言:“先说,我那孙女佳音,父母早逝。” 姚书记一听立马明白她话里含义,忙道:“我们家是搞革命的,不讲封建迷信。再说孩子早年丧失父母,又不是她本人的错,只是够可怜的了,我们心疼还来不及。” 沈奶奶最怕的那根弦丝一松,心知自己孙女是嫁进一个公公婆婆明白事理的好人家了,刹那高兴到有点热泪,拿手擦了下眼角,道:“除了这个,没有其它的了。” “不用到时候我们这边摆了喜酒,再到你们村里摆酒席?”姚书记问。 沈奶奶这会儿未答话呢,沈二哥插上了嘴:“这个要的。我们村里嫁女儿,出村的,是要抬大轿子抬出到村外,一路吹吹打打,叫嫁的不哭,喜乐。” 姚夫人和姚书记听着这么有趣的风俗,直乐。 姚爷和沈佳音听了只觉得脑子大,头疼:这不是叫他们现场表演吗? “还有。”沈二哥没顾得上沈奶奶频频发来的眼神,只顾自己的嘴巴说实话,“你们要把你们的鞋子,给佳音看看。最好把你们家那些鞋子穿了不要的,都送过来给我们佳音。” 把自家不要的鞋子给准新娘,这做什么?姚书记和姚夫人面面相觑。 “佳音要照着你们的鞋子给你们做新鞋子。这是每个嫁出去的新娘子要做的。当初我媳妇嫁过来时,就给我妈做了一双鞋子。我妹妹她们没嫁时,我媳妇也要做她们的。” 应说沈二哥说的这些风俗,沈佳音都未听说过。毕竟,自己上大学后都没在村里过。而且,小时候在村里过日子,极少接触到这么具体的事情。至于尤二姐没有和她提过,可能觉得她嫁的是姚爷这样的新式家庭,应该不会搞这些风俗。哪里能料到,姚家居然主动提出来要配合沈家。 这做鞋子倒也不算铺张浪费之举,甚至可以说是很简朴的一项传统美德。姚书记和姚夫人没有感到反感或是反对的念头。唯一就怕,让沈佳音做鞋子会不会太刁难了? 沈二哥急着打包票:“做一两双布鞋算不了什么,佳音她小时候就给她奶奶做过鞋子了。” 准儿媳这般心灵手巧的,姚书记和姚夫人于是都兴致勃勃,很想尝试下儿媳妇做的新鞋子。 见亲家没反对,沈二哥又把话都说尽了,沈奶奶只好想着到时候自己偷偷帮孙女做鞋子。可沈佳音脑子里早想着自己怎么给未来的公公婆婆做鞋子了。 归之,沈二哥说的这些农家风俗,都不叫奢侈,没有奔驰花车,只有便宜的轿子,没有冰箱电器,只有缝纫机和洗衣板,没有美国进口坚果,只有自家做的龙凤饼,自家养的鸡鸭鹅鱼。听得姚书记和姚夫人越听越有趣,十分向往,想:自家儿子的婚礼就得这样返璞归真。 姚爷见着自己父母两张脸焕发出的神采前所未见,心头一乍一乍的:看来自己的婚礼注定要被老一辈娱乐了。(未完待续) 不舍得她累 沈二哥找到了尤二姐的电话,打给媳妇汇报自己的战绩:“我和他们说了婚礼在我们那是怎么办的,他们听了很感兴趣。” 尤二姐听他声音的调儿都飞了起来,分明是得到了姚爷家人的赞美,既是好笑又觉叹气的,和他说:“我到达的事儿,你要和妈私底下交代一声。我和冬冬不先露面了。” “为什么?” “毛安如果知道我偷偷来,不得闹吗?再说,听说你弟媳秀琴带着晓贵跟来了,可能这会儿在佳慧那住着呢。” 沈二哥拍下膝盖头:“这些人怎么都这么闲呢?以为到北京是来玩的吗?” 尤二姐被老公这半吊子的话逗乐了:“怎么,你到北京来,不也是想来看看玩玩?” 这点私心要是说没有,可以当神仙了。沈二哥乖乖地答:“我是想来看看咱们京城长什么样,但是,我们这次来主要不是做这个事,不能主次不分。” 二愣即是二愣,哪怕道理想的明白,说出来像小学生一样。 尤二姐对沈二哥交代完事后,挂上电话。华妙冰正等着她通完电话,问起情况:“怎么说?他要你回去吗?” “我老公那个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我说的话他哪有不听的。应说他是懒,能指望别人拿主意的事情都推我这身上了。”尤二姐淡淡道。 沈家三个儿子,也就华妙冰的老公好一些,是年长的老大,做事拿主意都比较稳靠,可惜病死的早。所以当年老大病死的时候,沈奶奶一度伤心过度,心里明白沈家唯一能作为顶梁柱的儿子没了,没有能主事的男人了,之后全得靠女人了。 “累吗?”华妙冰问尤二姐。 “累不累真不好说。有时候真是被他气得。但是,你说有几个幸运的女人能嫁个完美老公。再完美的男人婚姻都不会是完美的。生活里总是要吵架,要磕碰。”尤二姐嫁人这么多年,左右邻里的婚姻也看,自己也过,结果算是什么都想明白了。结婚不就过日子吗?想那么多做什么。 尤二姐这般恬淡的心境,是连华妙冰都很羡慕的。华妙冰坦言即使现在自己成就有了,家庭算美满了,还是没办法像尤二姐这样什么都看得开。 “现在村里是怎么样?我好多年没回去了,还是穷乡僻野吗?”华妙冰边问边自言自语地叹,“应该不是吧。我上回确实是有机会到你们县一次调研,只是没到你们村。听那里的县长说,你们现在搞农家乐,经济效益不错。” 没想华妙冰会关心村里经济的事,尤二姐眨眨眼,道:“我和你说吧。大嫂。这唐老板说是我们村出去的,但是办的农家乐,真和我们村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现在雇佣的雇员,都是从大学毕业生里面招的,说是要好素质。村民如果去应聘,只能做底层的服务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他现在大企业家了,做慈善,做功名,捐一些钱给村里的老人过节。” 华妙冰听她这么说,倒是以为很正常,笑:“商人嘛,总是要赚钱的。你看我们科研人员下海的,哪个不是奔着钱去。除非政府给养着。不赚钱,难道喝西北风?” 尤二姐讶异:“大嫂,你真心变了不少。” 那是,换做以前的华妙冰,多少钱,她都不卖自己的科研成果的。记得华妙冰以前在县里的农科所工作的时候,做出了项什么栽培的成绩。台湾商人来了后,要大价钱买她这个研究成果。她不干,无半分酬劳全部捐给了国家,最后只得国家一个奖状,奖金也就那么几十块钱。如果卖给台湾商人,她早发了。 傻。 真是傻。 当年满腔热情,只想为国家贡献力量。后来发现什么都是扯淡。成果被上级盗取剥削了去。自己想升职,想到更好的工作环境贡献力量,一一受阻。再加上身旁的人都下海了。唯一能给她心灵慰藉的老公过世。她终于明白,一个女人,其实,想干得出大事情,想实现自己的梦想,现实远比对男人来的残酷。男人可以不顾家,但女人不可以。她必须舍弃,必须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遇到老冯是我的幸运。”华妙冰道,“我当时跑到北京,发觉已经走投无路,又不能回村把佳音接回去,没工作,没收入。单位都是这样的,如果你辞职然后想回头,没有点本事人家把你往脚下踩,我那脾气又是说什么都不让人家看不起的。想跳河了,当时就这个心情。老冯他当时也刚好失意。我和他,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嫂,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尤二姐试探地问。 “我回来的那年,不就先打了电话给你吗?” 这么说,华妙冰回来的时候,沈佳音差点儿丢了命的那事已是过去的了。 沈奶奶一直说幸运,那个时候,没爸没妈的沈佳音能从死神里头捡回这条命,连沈奶奶自己都没有把握。沈佳音能从死亡的世界里面挺回来,现在,事情似乎都明朗了,因为小姑娘心头那时候已经牵挂着姚爷。 “我老公说毛安出去了,没和他们吃饭,说是去见朋友,不知去见谁。”尤二姐转回话题道。 “你认为她是去见秀琴了?”华妙冰接上话,与她一块想着。事关自己女儿,她总得系挂着这群人想干些什么。 “大嫂,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大姑子,再对佳音怎么讨厌或是喜欢都好,都是自己亲侄女。但是,秀琴的确,感觉得出来,是很讨厌佳音的。不知道为什么。”尤二姐说,心里于许秀琴对沈佳音的种种厌恶,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按理说,沈佳音是沈奶奶一手拉扯大的,都没和沈老三家扯上半点关系,为什么许秀琴会那么讨厌沈佳音呢。 华妙冰皱着眉头。有些事尤二姐不知道。那是因为尤二姐是外村嫁进来的,可以说尤二姐那村在另个县,是真正外地嫁进本村的。一些事嫁来之前都不知道,嫁来后当然也不会有人专门和她说这些事。但是许秀琴不是,许秀琴娘家那个村,离沈家的村落并不远,只隔了个山头。再有许秀琴是比尤二姐早嫁进沈家嫁给沈老三的。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有些端倪可想了。许秀琴为什么指明要嫁沈老三呢。 沈老三和沈二哥一比,都是半斤八两。嫁给老二不是比嫁给老三会好一些。以许秀琴那般精明的人来说。 被华妙冰这样稍微一点,尤二姐心里猛然吃一个大惊。怪不得,村里有些八婆的女人戏说许秀琴是对沈老三一见钟情嫁过来的,当时她尤二姐听了说什么都不相信,只觉这谣言传的可笑。能有谁对那么个沈老三一见钟情的?莫非,许秀琴当年一见钟情的男人另有其人?沈老三和沈二哥长得八分相似,沈奶奶这三个儿子都长得像沈奶奶的老公。 原来,这许秀琴是一见钟情于沈老大,后来,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阴差阳错误认为是沈老三,就这么嫁给了沈老三。 华妙冰深深叹口气:自己以前的老公沈大哥是很遭人喜欢的,尤其遭女人喜欢。若不是沈大哥病死的早,现在村里大多数女人,都会继续妒忌她华妙冰。 尤二姐在旁,已经重新偷偷地打量华妙冰了。再这样一番仔细地打量后,她好像可以明白了,为什么老人家都说沈家那三个儿媳妇,就华妙冰长得最漂亮最好看。倒不是说华妙冰那个五官姿色能比她或是许秀琴好,只是华妙冰那气质,真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学得来的。华妙冰能吸引到沈大哥,她的学富五车,已是最大的武器。当年,哪怕是现在,在他们那破乡落,能像华妙冰这样真正搞科研的女人,能有几个。 “如果,秀琴知道大嫂你不止活着,而且在北京——”尤二姐不敢往下想。沈家里的人,都知道华妙冰不是死而是被沈奶奶赶走的秘密。只是,要不是华妙冰几年前给她打这么通电话,就是尤二姐她自己本人,都觉得无依无靠的华妙冰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毕竟华妙冰的娘家,据说是在文革时期早已家破人亡了。华妙冰能存活下来,完全是幸运,有个老革命拿自己的命护着她活下来并送她上学。可是,这个老革命,后来是去世了,再也不能罩着华妙冰。 如今,华妙冰活的很好,事业家庭双收。 那些私底下见不得华妙冰活的好的,不是要想撞墙了。 “也不用太担心。”岂知,华妙冰先反过来安慰尤二姐,“我看得出来,他对佳音是真心的,一心一意护着佳音。那些人想欺负佳音,这会儿恐怕踢到比我更强的铁板了。” 说着这话,是回想到那天在甜品店,姚爷护着她女儿沈佳音的模样,华妙冰忍不住嗪起唇角的笑意。 听这话,这姚爷的来路分明比华妙冰要强很多。尤二姐早好奇这姚家什么来历了,问:“大嫂,佳音这亲家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华妙冰只道:“姚家没有和你们说,你们也不需要去问。不是说结成了亲家,万事大吉。” 沈毛安那些一心想巴姚家的打算,定是要落空的。说起姚家的背景,华妙冰心里都暗暗地打颤。别看人家都说姚爷到现在找不到女人是没人要,其实那都是戏言,是姚家和姚爷自己挑剔。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姚家的长孙媳妇的。对于自己女儿能进姚爷和姚家的眼,知道了真相后的华妙冰第一时间都是十分吃惊的。 尤二姐同样被华妙冰的话震得一惊一乍的。 该说,沈佳音那股“傻劲”,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也若不是这股子独有的“傻劲”,沈佳音进不了姚家的眼,也得不到姚爷和姚家人这般的厚爱。 “佳音,还是像以前一样?我走的时候,我记得她刚学会走路,那会儿她走路不像其他孩子,只会一条直线走,直走到去撞墙。”华妙冰对女儿的那股傻劲,一样深深地感慨和钦佩。 “她是很执拗,可很奇怪,一点都不遭我讨厌。”尤二姐笑道,“想必首长也是很喜欢她这点。” 喜欢她女儿的会很喜欢,讨厌的,自然更是讨厌了。华妙冰可以想象得到,许秀琴该有多厌恶她女儿。因为,她女儿沈佳音,年纪轻轻,干出来的成绩,已经是让她华妙冰都深以敬佩。 口头上说不大挂心,心底里必是更挂心。华妙冰接下来和尤二姐一块出了门,是去探查有关许秀琴和沈佳慧住处的消息。 沈佳慧住的地方,真是一幢小别墅。两层楼高,与其它独立别墅连成一片小区。豪华,高档,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 许秀琴把沈毛安接来的时候,已说了:她们邻居,住的就是电视里的大明星。 沈毛安直夸:“三嫂你好本事,养的女儿怎么弄来这房子?” “所以说女人自己干的好,不如嫁的好。”许秀琴被沈毛安一夸,益发洋洋得意。 沈佳慧却是在屋里烦着呢,因为沈晓贵刚到别墅不久,马上把阳台的一花盆给摔了,掉到底下没砸到人是幸运,问题是这种的花,是那男人喜欢的。她这不打电话给花店,要他们无论如何变出一盆一模一样的赶紧给她送过来。一边,她是不遗余力地刮弟弟的鼻子:“你再敢弄坏我这屋里一样东西,信不信我马上把你送回去,让你一辈子就和爸一块种田!” 沈晓贵哪会怕她,向来就不怕她,见许秀琴进来马上躲到母亲后面去,冲着母亲告状:“姐姐她刮我鼻子!” “佳慧,不就摔了一个花盆吗?再买一盆不就完了。你弟弟的鼻子被你刮坏了的话,能给你弟弟再买个鼻子吗?”许秀琴果然站在儿子这边。 沈佳慧一怒之下,甩了进门的沈毛安一个冷脸,甩门进了自己房间。 沈毛安见到,冲许秀琴笑一笑:“三嫂,你就别怪佳慧了。这摔花盆的事可大可小。佳慧气成这样,说明这房子主人在意花盆可能在意过你女儿佳慧。” 许秀琴脸顿然冷了下去:“不就个花盆?大姑你说的什么话,天下哪有女婿会喜欢花盆喜欢过老婆的?” 沈毛安对她这个大言不惭笑了起来。女婿?老婆?若真是女婿和老婆的话,怎么许秀琴没有帮女儿摆喜酒昭告天下? 不过,沈毛安这次来,真不是要和许秀琴吵架的,有关键的敌人需要两人一块对付。于是沈毛安和许秀琴托出了尤二姐可能到北京的消息。 “哼。我就知道她是条老狐狸,嘴上和妈说让你来,实际上自己都盘算好了,借着老公来的名义一块来。”许秀琴气哼哼地说。 “可是,三嫂,二嫂是来了,但不见人影。她能去住哪呢?去住酒店太烧钱了。妈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沈毛安这话说的有理。让许秀琴一下坐了起来,挺直腰板,认真地想。别说沈奶奶不同意,就是尤二姐自己八成舍不得。再说,敢这样单独住到外头去,真没个可靠的落脚点,沈二哥不担心老婆也要担心儿子。 尤二姐这是找到什么人投靠吗?从没听过尤二姐有亲戚在北京。 “会不会是佳音另外给她安排了?” “好像没有。而且,说不过去吧。为什么另外安排?这不是不看老人家面子了吗?” 说的对。为顾忌老人家面子,沈佳宜不可能这么做。所以,这投靠的人,必定是尤二姐自己找的。 “三嫂,你听听看,我这说的是不是有理。我总在想,这二嫂发财建房的事,本就很蹊跷了。难道二嫂瞒着我们,是和什么大老板勾结了。” 这若是真的,就有趣了。尤二姐红杏出墙,要把沈奶奶气死。许秀琴和沈毛安互相对对眼,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要找出她住在哪里!”许秀琴和沈毛安商定。 姚家当晚宴请了沈奶奶和沈二哥吃饭,接风洗尘。姚奶奶和姚老头一并到席。这下可够热闹了。连姚爷的二叔三叔都偕老婆儿子过来了。 沈佳音是极少遇到这样的场面的,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突然一天变成在聚光灯下,被一群人围着当成话题中心,她感觉自己好比耍戏的猴子一样。 这边姚爷把沈二哥介绍给自己的叔伯认识以后,回头,见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挣不开身。向叔伯请辞以后,走到她被人围住的地方,和一群婶婶阿姨们说:“可以把我未婚妻还给我一下吗?” 这群婶婶阿姨立马笑了起来:“怎么?没过门呢,就心疼了。” 姚爷厚着脸皮,冲一群女人依然笑得那个叫风流倜傥,潇洒自得:“说对了,是心疼。婶婶,你们就给我个面子吧。” 难得姚爷自己要求给面子。一群女人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沈佳音见长辈们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笑捂着嘴散开,那挤眉弄眼的意思就不用多想了,直把她闹了个大红脸。等人都走完了,姚爷走到她面前,低头,低声:“累了吧?我带你到那边找个地方坐坐。” 累,倒不是很累。只是这神经,绷得比打仗时更紧。 捉住他伸来的手,两人走到外头,吹下冷风,似乎好多了,能透出气来。 应该说,对他们两个人来讲,战场才刚刚拉起帷幕。沈佳音想都不敢想摆喜酒那天自己要被怎么折腾。 姚爷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笑着捏一捏:“没事,即使当猴子,我陪你。” 人生就一次当猴子,当就当吧,为了娶老婆。姚爷豁了出去。 沈佳音咬口唇,心底:哎。 黑夜里,高大帅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走到他们面前,向她问候了声嫂子后,贴着姚爷耳朵边上咬起了耳朵:查到地方了。 姚爷的动作肯定要比华妙冰他们快。早在沈毛安出门的时候,姚爷马上打电话让高大帅安排人跟踪了。很快,查到了许秀琴和女儿真的是住在别墅。 “房子的主人还在查是谁。”高大帅说。 姚爷磨了下唇口:“嗯。继续查吧。” 言外之意,按兵不动。 高大帅接到指示转了身走。 姚爷低着眉,是在想,是不是要查华妙冰的来历。就怕,真被他查出个什么来。 在他屹立不动这功夫,她已经从里面端出杯开水来给他温手润渴。 他接过她递来的温暖的杯子,另一只手把她胳膊肩头一搂,搂着她,安抚地拍拍她肩头:“沈佳音,嫁给我以后,你在这世界上第一喜欢的人,必须是我,知道吗?” 好霸道。 “奶奶是第一,不行吗?” “不行。” 铁定的。 往她额头上亲一口,淳淳诱导起傻丫头:“你要知道,我成为你第一喜欢的人的重要性。” “重要性?” “对。我会对你最好最好。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伤到你的心。” 她想说,奶奶也永远不会背叛她。 可他虎着脸,连她奶奶的醋都吃,太无语了。 无奈之下,搬出严魔女教的一套:“严姐姐说,男人,男人都,都不可靠。” “你严姐姐说的都是胡说八道。如果不是胡说八道,她能到现在都找不到男人吗?”姚爷愤愤地说。早就想喷严魔女了,整天挑唆他的女人坏的。 沈佳音面对他这番激动,眨了眨眼。 一桌子快要成为一家人的两家人聚餐,三个长辈坐在上座。姚奶奶和沈奶奶坐一块,旁边坐的还有姚老头。三个老人,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后走到了现在,坐在一块,忒有话题可以说。 姚夫人听三个老人家叽喳个不停,轻轻和老公姚书记说:“你看,他们好像老朋友一样,我都快以为爸妈和佳音奶奶是认识的。” “真是认识不认识,那还真难说。”姚书记觉得有认识的可能。想他爸参过军的部队转业的。沈奶奶的老公又是部队的。 真被姚书记说中了。三个老人家回溯起往事。两两确认下来。沈奶奶的老公,和姚老头当年那部队,是属于一个集团军的。 “可是,后来这部队又改了编制,原先的营队团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姚老头与沈奶奶确认沈奶奶老公去世后那支部队的情况,“比如你老公所在的营,应该后来发展壮大成为了独立团。我所在的那个师,师的编制没有了。底下几个团,要么解散了,要么像你老公那个团一样改成机动兵团。一切像现代化靠近。现在拼的不是人数,是现代化。” 沈奶奶一听,还真是这回事,道:“上回,我老公部队里的首长,有个来探过我们家,大概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这位首长刚好是退休。是有提到,原先的部队基本都散了,改了,改到面目全非。” 姚老头听见是对上了号,心里头琢磨到什么,突然不吭气了。 倒是姚奶奶对亲家依旧嘘寒问暖的,问及现在军人家属的福利如何之类,老人家的晚年过的可是还好。沈奶奶答道部队给的补贴一直都有收到,部队到底是最可靠的,正因为如此的关系,才让孙女从了军。 姚书记悄悄挪了椅子到老爸身边。 姚老头察觉到儿子疑问的眼神,摆摆手。 君爷在叶老脸上拔胡须的事情,他尚且不敢外泄。 只是和沈奶奶今晚这一个对号入座,八成证实了君爷这一次,当真拔到了叶老的胡须。 叶老当年,可是他姚老头的上头。也就是说,沈奶奶的老公,和叶老是一个部队的,已是证据确凿的事实。这层关系顺着往下理顺了的话,沈奶奶与叶老,真说不定是在哪里认识过的了。 沈佳音长得像沈奶奶吗? 刚好,姚爷搂着沈佳音回来。姚老头偷偷重新审视几眼。 这傻丫头,皮肤好,水润水润的,那气质,像是从山水里面养出来的。和沈奶奶真的是像。别看沈奶奶这么老了,皱纹一条条巴拉巴拉的,但是,皮肤依旧水润水润的,那气质,山水里涵养出来的清净舒坦。想必这沈奶奶年轻时在村里是个大美女。 叶老那老头,姚老头知道,是个喜欢美女的。瞧瞧叶家的儿子孙子,哪个娶的媳妇不是美女。所以,叶家那对长曾孙双胞胎,长得那个叫可以和他们姚家的基因媲美了。 姚老头皱皱眉,是开始考虑:沈奶奶到北京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叶老知道。 看来,他必须先打个电话给君爷。 老头子摸出个智能手机,有模有样用微信给君爷发了条信息。 姚书记这头转过脸,和自己的三弟说起话,道:“我记得三堂弟的儿子茂儿,是刚到XX市里任职吧。” 这XX市,即是在上头管辖沈奶奶所在村县的市政府。(未完待续) 夜市约会 挑选吉日,那是老一辈要做的事情。对他们年轻人来说,不是说除了婚礼工作都不用做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忙的。 沈佳音瘦了,本来就不胖的身体不到几天,又瘦了一圈。姚爷自我感觉一样清减了不少。倒不是被体力活给压的,就是心理压力大。那天,有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说听说他要结婚了,问需要送多大的红包,到那天几点花车出发,他好开着自己的车加盟凑个热闹给姚爷添个喜气。每个人都想蹭他的喜气,尤其那些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 姚爷面对对方那个花车的问题,拐弯抹角了老半天,最终搬出中央颁布的新政策,说是要勤俭节约避免铺张浪费。姚家是要低调,因此,姚家两老和姚书记姚夫人等,一致认同了沈家抬轿子那个主意最好。花车免了,雇一抬轿子也才一千来块,在自家院子里逛一逛,算完事。 这主意是挺好的,不引人瞩目,姚爷自己也挺赞成。可面对兄弟们频频要加盟蹭喜气的花车,他不大好开口扫人家的兴头。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传的,传到大院里,变成了七嘴八舌的八婆们都在戏说:说他娶的这个媳妇娘家太差,上不了台面,要悄悄地娶,不然被人笑话。 姚夫人一听气得半死,沈奶奶和沈二哥住在这附近,若是被亲家听见了怒气了怎么办。 确实,凭公平的话说,人家君爷当年娶媳妇,不也主张不铺张浪费,要低调。可白露,白大小姐,那是响当当的名气在外。再低调都好,那时候君爷娶媳妇时,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的门当户对,金童玉女。 说来说去,沈家人的名气怎能比得上在京城里早已扎根的白家。 姚家人自己再不怎么在意,可舆论在那里,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总不能一个个去封人家的嘴巴,封也封不住。 姚夫人不想儿子儿媳妇受委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买通王凤等人扭转舆论乾坤。姚书记听她这盘算就笑:“孩子他们自己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你又不是他们的太监。” 说起这事姚夫人更无奈了。想那天姚爷回来,经过大院,刚好碰到两个阿婆当着他面嚼舌根,问起他新娘子是从哪里来的。可好,姚爷居然一口咬定:从农村里来的姑娘,无公害,最讨人喜欢。 不久,姚爷这话传遍大院。没有一个人知道姚爷是在说真说假,是不是在开玩笑,看姚爷表情又不像开玩笑。 姚夫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怎么想的。 “那你让子业怎么办?去和人家吵吗?”姚书记笑得更欢了,“我觉得子业这心态挺好的。人家本是想看戏的,但我们不能跳到外面,看他们自导自演地做戏吗?” 姚爷这是耍着这帮八婆玩呢。 临近婚事,婚期愈来愈近,不知是不是为缓解压力的缘故,姚爷现在是每天都要拉自己准媳妇出去兜风。人家说人家的,他们玩他们自己的。 车开到京郊,风挺大的。两个人窝在车里面,把车窗关紧了。姚爷把自己的女人抱着。这个感觉真好,小小的天地,只属于他们两人。 他把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比量自己的手,一比之下,自己的手几乎是她的两倍。 “首长。” “叫子业。” “首长。” 算了,可他就想不明白了,她叫他名字有这么难吗? “为什么叫我首长?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不是首长吧?” 这傻丫头,若是九年前已经喜欢上他的话,他当时不也只是个兵。 舔舔嘴巴,道:“首长的气质和别人不一样。” 这孩子是火眼金睛,单从气质,能判别出他绝对是出人头地的人。 “可你以后是我媳妇了,天天叫我首长你自己不别扭吗?” “不别扭。” 傻孩子只要自己叫的舒坦就行了。在这个问题上,完全准备忽视他的抗议。 姚爷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个解释,或许在这傻丫头心里面,最理想的男人,就是要像首长那样顶天立地保护她。这样说来,她给他戴个首长的词,其实是很爱他的一种表现。 于是他的观点就这么被她强扭了过来。 “有想过蜜月旅行去哪里吗?”输定了,姚爷只好转话题。 “可不是说结完婚后,单位要安排我去进修吗?” 那是早已拟好的安排,那时候,她刚来,他和君爷商量好的,报上去已经审批了的,他却还没发现自己爱上她。 姚爷高昂的兴致顿时蔫了一大半。 她安慰他:“蜜月旅行,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 这能叫蜜月旅行吗? 他使劲儿揉她头发:你故意的,要逗我笑是不是? 这孩子太聪明了,总是装的傻傻的,让他心情大好。 开始吻她,想玩车震。 她娘家人电话来了。 沈二哥在电话里转告沈奶奶的意思,要她记得把未来公婆的鞋子拿回来,要赶紧做新鞋子了。 姚爷没想沈家人真当真了,要他爸妈的鞋子。其实随便做一双,他爸妈都会高兴地蹦上天。然沈家人认真,他准媳妇更认真。 去要他爸妈的旧鞋子还不容易?只是姚夫人觉得把扔破烂的鞋子拿去给亲家,太过意不去。于是将自己和老公买的但没来得及穿的鞋子拿出来。 沈奶奶要教孙女做的是布鞋,材料什么的,这里他们不熟悉地方,劳烦孙女婿帮着去市场买。 有了这么个借口后,姚爷益发正大光明地开着车,带上准媳妇夜晚逛街市去了。 同时间,尤二姐和沈冬冬到北京后,一直住在华妙冰家,却没游玩过北京的夜市。今晚上,华妙冰抽了个空,冯四海加班没回来,她叫上儿子,带了尤二姐母子出来在北京里的夜市走走。 北京地方儿大,夜市更是五花八门,只要是超市、购物中心、影城这样本就人流量较多的集散地,到了晚上,摆地摊的人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地域。叫做夜市,走鬼,和城管躲猫猫。不管这些摆地摊的人合法不合法,买的人,真是不少。而且价格便宜,和商场上的明码吊牌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贪小便宜的心理,只要是人,都会有。 沈佳音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买东西,基本都是走地摊。在老家的时候,因为帮过沈奶奶挑过担子到县里摆地摊卖土豆,对地摊很有感情。况且,她在北京地摊买过一件棉袄,二十块钱,穿到现在都没烂。相比而言,商场那些动则几百上千上万的衣服,在她看来,不也就是穿着保暖的东西,太浪费钱了。 不过,她真没有想到,姚爷会带她来逛夜市。 姚爷是什么样的人呢?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从她第一次被他带到制衣店试衣服鞋子,在她眼里,他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完全衬得上爷这个称号。立于尘世之上的人,有一天走下云端,步入凡尘,直让人看傻了眼。 姚爷先是找到一个停车场放好车子。再紧紧把她的手一牵,放进自己大口袋里。两人一块走进人来人往的街道。 街的两边,已是成为诸侯林立的地盘,有些小贩甚至前后摆摊,前面一个摊位,后面又有一个摊位。这里最奇特的是,人家开店铺的,不见得对这些小贩有多讨厌。有的店铺老板还挺开明的,因为这些走鬼给他们也带来了为数不小的客源。只要自家的东西质量好,价格又不贵的话,照样能赚到钱。所以,这里的小吃店是最赚钱的。逛个街的,极少不吃点东西的。 夜晚两人是在单位食堂里吃完再出来的。平常,姚爷爱干净,极不喜欢在外面吃。可今晚不同,叫做情调,要浪漫。未深入那拐弯抹角的小巷子,先在巷头,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火锅店,要了几根麻辣烫。 傻丫头只看着那辣味都要流口水。 姚爷拿过纸巾小心包了包竹签的末尾,方是递了一根给她。 这个动作,看起来,还真是有点怪异的。一般来说,都是女的照顾男的吃。他们这是反了来。 沈佳音在接过竹签时,发现四周往她男人身上注视的目光络绎不绝。 那是,姚爷长的帅不说,而且,体贴女人。简直是公猪楷模。 她咬了一口,装作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 姚爷早习惯了在聚光灯下的感觉,从来是视而不见的。只关心他的傻丫头吃的好不好,叮嘱:“小心点,不要烫到舌头了。” 老妈子的口吻。 什么叫专宠,这就是。 羡慕死一批男男女女。 “首长,不吃吗?会凉。”咬完一口,不忘递上去给他尝一口。 于是一根竹签上穿的四个豆腐,两个人一人一口一块,刚刚好。 他吃完,她赶紧给他拿纸巾擦擦嘴巴流下来的油渍。 这丫头,怎么不想想她嘴角也流着油。抓过她擦完他嘴巴的纸巾,同样给她擦着。 这对男女,简直是街头当众彰显恩爱嘛。 有些酸溜溜的孤身男女总算想明白了,干脆避而不见。 “走吧。”姚爷见到有老太婆都冲着他和丫头瞧时,终意识到自己的献恩爱有些过了,带丫头走开。 只是这麻辣烫的滋味,残留在舌尖,让人想念不止。是愈辣愈让人留恋。和冬天里火热的恋情一模一样。 夜市中间,就有一家影城。华妙冰本想请尤二姐和沈冬冬进里面看一场电影。结果,到达时过了场次,要么等下一场。在这等待的时候,就这附近的夜市逛了起来。 尤二姐对华妙冰说:“让冯上校陪我们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这几天他们母子住华妙冰家里,冯永卓没有上班的时候,沈冬冬总是爱巴着他。尤二姐见着都过意不去。冯永卓年纪刚是年轻自己都好玩的时候,让他陪一个孩子,的确麻烦。 “没事。他平常很少出来玩,是该陪陪我们出来走走。”华妙冰道。 “他在北京应该有很多朋友吧?”尤二姐以为华妙冰这是谦虚。 “那倒不是。”华妙冰诚恳地说,“他参加部队前,一直都是在国外念书,跟着我和他爸天南地北地走。哪怕是进了部队,先是读军校,又下连队的。现在固定在这家单位不也才两三年时间。说起来,到京城的时间不长,关系非常铁的朋友都不在京城。再说,我这儿子性格怪,说是非常好的朋友很少。” “看不出来。”尤二姐没觉得冯永卓是个性子孤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相反,看得出是个豪爽的喜欢直来直去的小伙子。 “他是说话不会说话,我和他爸经常担心他得罪人。所以,他这进了部队里还好。部队搞科研的,毕竟比较注重成绩。”这话说明华妙冰和冯四海,当初对于儿子是不是报考军校,都有过一番思考的。 沈冬冬拽着冯永卓的手,活蹦乱跳的。大冬天的,寒流来京,硬是能被他跳到浑身冒汗。 冯永卓看着他,不知怎的,有丝羡慕。沈冬冬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如果像他这样长大了的话,不想烦恼都不行。 沈冬冬拉着他越走越看,不会儿,把华妙冰和尤二姐都落在后头了。前面,有人在卖唱。一个吉他手在夜风里头唱着王杰的歌,沙哑的歌声乘着风声,吸引着过往来人。沈冬冬往围观的人群里头挤着,挤到半截,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冬冬?”冯永卓问他。 “我姐姐,和堂姐夫。”沈冬冬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在他耳边偷偷说。 姚爷和沈佳音站在人群外头,远远眺望着那群看热闹的人。以他们两个性情,的确不喜欢凑热闹,只不过刚好围观的人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只好等人散开一些,让出条道来。 被人隔着,沈冬冬那是个儿小,在人群的缝隙里头钻空子,给瞧到了姚爷他们。因而,姚爷和沈佳音倒还没有发现他。 冯永卓怔了怔,第一反应是往后面望,在看不到华妙冰的时候,心头像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要不要我去叫我妈过来?”沈冬冬看他这反应,问他。 “不用了。”冯永卓忙低下腰和他说,“你没看见吗?他们两个是出来约会的,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姚爷确实是和自己的女人出来约会的。说起来,他和她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若论正式约会,可能今晚只能算第一遭。 和女人约会,姚爷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是现学现卖。 拉着她在街上走,陪着她挑东西。然后准备好钱包,随时帮她付款。 终于,人群给让出了条道来。姚爷牵着沈佳音的手,从狭隘的通道里小心经过,边问:“要不要去超市里看看?” 问了后,没声音。奇怪着转头看她一眼。 沈佳音的视线在人群里一闪,是捉到了沈冬冬和冯永卓两个忽闪而过的影子。 “看到熟人了吗?” “没。” 他都见到了,她居然答“没”。 不过想想,可以理解。这几天尤二姐说是住在朋友家,只和沈二哥通过电话,没有和沈奶奶以及沈佳音直接联系过,更别提在他们面前露面了。就是他姚爷,也突然捉摸不清尤二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尤二姐若真要装作若无其事,更应该主动在他们面前露面才是。 挑了挑眉,没有追问,只是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 冯永卓带沈冬冬,不敢往回走了,怕去到华妙冰面前露馅。 华妙冰和尤二姐,走到半路,找到一块坐的地方,坐下来歇歇脚。两人一块眺望两儿子一齐在人群里消失了影子。但是,有冯永卓这么个大块头罩着沈冬冬,两个做妈妈的,并不怎么担心。 这坐了下来后,华妙冰的胃隐隐作疼。坐办公室搞科研的,少有不犯胃病的,她不例外。因此,这老毛病,她向来并不搁心上。偶尔痛那么一两回,吃点药,就过去了。可现在是陪着客人时发作,麻烦了。 尤二姐见她一直摸着肚子,立马警惕:“肚子疼吗?” “一点。老胃病,不碍事。”华妙冰说。 “我去给你找点药吧。我们这一路走来我记得有看到药店。你平常吃什么药?” 为了不让尤二姐担心,华妙冰说了个平常吃的药名:“喇叭牌正露丸。” 尤二姐不敢耽误,急匆匆就走去药店。这会儿压根没想起要打电话让冯永卓回来。 华妙冰更没想到为这点小毛病打电话让儿子回来。 尤二姐这走路飞快,不看人,快走到超市旁边的药店门口时,迎头和走来的姚爷和沈佳音正面撞见。 “二婶——” 一句二婶,犹如当头一棒,尤二姐杵在原地变成了根木头。这,怎么突然给撞上了。北京夜市那么多,非今晚两帮人马挑了同一个夜市。 孽债要还。尤二姐突然脑子里闪过这句华妙冰说过的话。 “二婶。”见尤二姐没应声,姚爷代替未婚妻再叫了句。 人撞都撞上了,尤二姐根本诋毁不了。她用尽力气拾回了神,冲他们两个僵硬地笑笑:“你们这是出来约会?” 约会两个字眼,让本就有点害羞的这对男女,同时脸显赧色。 “咳咳。”姚爷清声嗓子,道,“刚我们好像见到冬冬了,但他好像没有见到我们。我们在想,是不是二婶你跟着来了?怎么不见二婶呢?” “哦。那是我朋友的儿子带了冬冬走到前面去看热闹了。”尤二姐勉强接上话。 “二婶你是要进去买东西?”姚爷看她走进去的方向是药店,问。 沈佳音更是盯着她脸色。 尤二姐知道他们这是关心,想到胃痛的华妙冰,心里滋味五味杂陈,说:“我朋友胃疼,我给她买点胃药。” “不严重吧?” 这话出自沈佳音的口。让姚爷和尤二姐一块侧目。 “应该,不严重。她说是老毛病了。”尤二姐小心地解说。 “那二婶快进去买药吧。”沈佳音像是催促她说。 尤二姐清楚她应该不知道华妙冰的事,对于她的催促,却很莫名地为华妙冰感到一种温暖,哪怕不是她只是把华妙冰当做个病人关心也好。 冲沈佳音点了下头,尤二姐急匆匆走进了药店。 这家超市药店并没有喇叭正露丸这个药。药店的柜员向尤二姐推荐其它肠胃药。尤二姐面对琳琅满目的药价,一头雾水,不知从何选起。 沈佳音握着姚爷的手,此时已经走进了超市里面。两个人伫立在超市里卖鱼的鱼缸面前,一块蹲着观赏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金鱼。 “首长,我刚在路上看到有人卖狗。”对小动物,傻丫头是很喜欢的,情不自禁地向心上人诉说着自己的喜好和过去,“那人卖的好贵,我们家里以前养的狗,都是别人送的,不用半分钱。后来奶奶经常到大姑她们家里住,才没有再继续养了。” 姚爷眯眯噙着笑听她说话,怎么听都是这么的可爱。一块蹲着抱着她肩头,说:“你喜欢养狗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找来,也不用半分钱。” “小区里可以养狗吗?” 她以前住桑虹那里,桑虹那片小区是不准养狗的。 姚爷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们大院里似乎是没人养狗的。 “如果养狗不行,我们可以养鱼。对了,我爷爷说想养鹦鹉,要不,我们让他送我们一只。”姚爷对于养小动物,爱心没有傻丫头那么大,但是,养一只嘴巴甜甜的鹦鹉,每天恭维他两句满足他的自恋,他以为未尝不可。 秀眼抬起一角,眯眯笑着,瞥他一下,似乎已把他的心思摸了个十足十。 “不行吗?”他问。 “嗯。我喜欢鹦鹉。” 哎,这丫头太聪明了,知道他正找借口养鹦鹉。高兴地把她肩头拍拍,只差竖起大拇指夸她是个大好人。 那卖鱼的,看他们两个在鱼缸面前和金鱼近距离心灵感应了老半天,像是要入手的顾客。走过来想招呼他们买,结果听到他们当着金鱼的面大谈特谈鹦鹉,直愣:这是什么人啊? 掏出嗡嗡响的手机,沈佳音听是尤二姐的声音。 “佳音,你和首长没有走远吧?能不能过来帮我拿个主意,看有什么胃药能给我朋友吃。” 放下手机,沈佳音对姚爷说:“二婶让我们过去药店。” 事到如今,姚爷只好拉着她起来,一齐走回旁边的药店。 尤二姐正一脸焦急地等着他们,见到就说:“她说平常吃正露丸,可这里没有卖。我也不知道上哪里买会有。” 姚爷听到她是找正露丸,道:“正露丸在北京,一般超市的药店不会摆的,北方的人不常吃这个药。” “那要上哪里去买?” “非得正露丸吗?” 姚爷又不是开药店的,当然不知道上哪里买可能会有。再说这种非处方药,哪怕是在他自己单位,都没有进货。一般大医院更不会有。 尤二姐忐忑:“那有什么药可以代替?” 找姚爷和沈佳音过来,是因为他们懂,她不懂。 姚爷听到尤二姐都这么说了,想到尤二姐那朋友似乎隐藏的特殊身份。他眉些微地蹙紧,走到货架前面,伸手往货架上拿了盒处方药。只是听病人平常吃的是正露丸,一个有经验的大夫,都能大致推断其胃肠道是怎么回事。 向药店要了张处方纸,姚爷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大名。 回头,把药给尤二姐前,先交代:“今晚吃一粒,如果能缓解,就不用去医院了。我想应该是能缓解了。不过,缓解后,最好还是去医院查一查查清楚了,看是胃炎还是胃溃疡。她这应该不是肠炎,只是胃疼并没有拉稀的话。” 尤二姐仔细听完他的话,拿了他给的药,马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姚爷看她就这么走了,连邀请他一块去看看病人的意思都没有,只能干瞪下眼。不说尤二姐这是不是太过信任他,而是,尤二姐分明是不想他们见她朋友吧。 他比较担心的是他那傻丫头的反应。于是回过身来,见她只是在原地站着,脸上无忧无喜。 “首长,对不起,我二婶,忘了说谢谢。” 她这话,让他差点儿失笑,只能把手搁在她头发上揉了揉,瞪目:“我和你是一家人了。你二婶就是我二婶,我会计较这句谢谢吗?” 她咬咬唇,像是乖乖接受他的教育。 这丫头,有事,在自己心里头装着。像是之前,要不是发了场高烧,不知道要把九年前的事瞒着他瞒多久。 想到这里,他把她的袖管拉起来。 她忙要把袖管拉下去,被他又是一个瞪眼。 无奈把手垂了下来,任他拉高袖管。 她那伤口是拆线了。可留了条疤。 “回头,我看找个激光师给你祛疤。” “首长的脚上不是一样有条疤。” “你怎么和我比?你是男人吗?!” 这丫头,就不能乖乖让他疼吗?非要拿他和自己比。 被他骂着,可心里装的满满是幸福的滋味。除了奶奶,不,他比奶奶,更心疼她。于是,这种幸福,盖住了她本想往外眺看的目光。 华妙冰和着矿泉水,吞下了尤二姐给的药,很快,感觉到舒服了。这时,才发现尤二姐拿来的不是正露丸。 尤二姐没打算瞒她,和她说:“正好遇到佳音和她未婚夫了。首长给开的药。” 华妙冰心口处猛地掀起个巨浪,闭上眼:到底,是她抛弃的女儿救了她这个妈吗?(未完待续) 他丫头只要他疼够了 未来孙女婿给买的鞋料,握在沈奶奶手里,沈奶奶拿尺子量了量尺寸,再和孙女未来婆婆拿来的鞋子比一下,量好了后,把鞋子放在纸上面,拿铅笔顺着外围画了个轮廓,最后又拿尺子量。 老人家做这东西可算是仔细的很,三比,三量,三校正。 沈二哥都怀疑自己的妈给自己做鞋时有无这般仔细。 “你们都是我生的,什么样的脚我能不知道,不量心里都有底。”沈奶奶说。 沈二哥拿了条牛肉干塞进嘴巴里嚼着,再看看对面坐的侄女。沈佳音坐的是端端正正,比老人家更仔细,拿那大头的针一针针缝着鞋帮。 “佳音。”老人家边做活,边开始习惯性地唠叨教育儿女了。 “嗯。”沈佳音应。 “你近来天天和首长出去,有没有乱花首长的钱?” 瞧吧,不用她说他,她奶奶都整天担心他的钱包,他还叫她非花光他钱包不可。 “奶奶,首长,首长他,他叫我花,我,我没花。” “你没花就对了。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让你花的时候,其实是在考验你是否能勤俭持家。” 沈二哥咳,差点被牛肉干噎着。怎么觉得沈奶奶这话是在说他而不是说姚爷呢。 沈佳音低眉琢磨着想:他非让她花钱是这意思吗? “总之,首长惯着你,你不能因为这得寸进尺,知道吗?” 沈二哥听沈奶奶说这话可不高兴了,说:“妈,佳音是你带大的,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能得寸进尺吗?” 那是,论整个村,没有比沈佳音更“傻”的了。 沈奶奶自然明白,可这些话,论哪家姑娘出嫁前肯定要被老人唠叨的。沈奶奶瞪沈二哥一眼:“去,没事干的话,给佳音和我倒杯茶。” 沈二哥乖乖地走去厨房拿水壶。 沈奶奶看着儿子的背影,皱个眉头,提起:“你媳妇和冬冬怎么说?” 老人家本不想问的,可眼见尤二姐和沈冬冬一直不出现,说是在朋友家住。但一直在人家家里住是回事吗?又不是亲戚家只是朋友家。老人家感觉不大好的。怕被人说三道四,以为这尤二姐是带着儿子离家出走。 沈二哥完全没有老人家这层顾虑,对尤二姐说是信任,还不如说夫妻这么多年习以为常了,拎来水壶给母亲倒着水,说:“她说她和冬冬住朋友家好,好在不用在这里和毛安面对面,怕吵架。一旦起了矛盾,妈要生气,被佳音的亲家看见也不好。” 尤二姐这番考虑也对。想到大女儿沈毛安,沈奶奶这股气在胸头里直蹿:“你看你大妹子天天往外跑,今晚上都不回家睡了。又是什么朋友?家住皇家帝宫?不然怎能吸金似地吸着你妹妹?” 沈二哥懒惰地耸个肩头:“我怎么知道?妈你应该自己问毛安。” “你是她哥,你都不问她!要我这个老母问!”沈奶奶一句话要二儿子拿出男人的本色来。 沈二哥吓得把水壶拎进厨房里躲着不出来。 沈奶奶被一个两个气得,手指头一用力,快折断手上的鞋料。 沈佳音低着头,好像没有注意到沈奶奶训斥沈二哥的话,迷迷茫茫的眼神,像是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沈奶奶看她那针缝了又缝,快缝到三层了,出声:“佳音,你想什么呢?” 沈佳音快速抬了下头,看了看沈奶奶。沈奶奶脸上的皱纹威严又慈祥,若以往一般。沈佳音再次低下头。 沈奶奶以为她在想男人,叹:“女大不中留。” 这句话沈佳音听进去了,脸蛋一红:才不是呢。 冯家,冯四海晚上回来,在卧室里问老婆:“你们今晚出去玩了?” “嗯。” “我听尤二姐说你闹胃病了。” 尤二姐没敢把她闹胃病的事告诉冯永卓,是因为冯永卓并不知情沈佳音的事。但是,总得告诉华妙冰的家人,于是告诉了回来的冯四海。 “吃了药没事了。”华妙冰轻声说,依旧有点担心被儿子听见。 “我听尤二姐说,说医生让你最好去医院做个仔细的体检。”冯四海仔细地把姚爷交代尤二姐的话都听进去了。 “医生都是这样说话的,你不是不知道。”华妙冰笑着,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冯四海知道那是谁说的话,没有就此让她避开话题,道:“你儿子的首长说的话,你不给面子?” 华妙冰脸一僵。这姚爷好死不死的,还是她儿子的直属上司。 “我看你,赶紧明早到医院里查一查。免得哪天首长想起问起来,你儿子要被带上个不孝的名号。”冯四海这话说到重点了。姚爷可不是随意能被敷衍的人,既然姚爷都亲手插手了这事的话。 华妙冰轻轻地叹口气。 冯四海笑着拍拍她肩膀,道:“我本以为回来后,见到你在家擦眼泪了。” 这么一说,倒真的撩起她今晚的一些遐思来。 “我想见她。”面对冯四海,华妙冰没有那么多顾忌,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冯四海或许早已料到她是耐不住的,轻轻地“嗯”了声,说:“你想见她这很正常。她是你女儿。若不是顾着沈奶奶,你早就应该和她见面了。” “可我总想,这见了面又能怎样?我能和她说什么?说自己是她妈吗?”华妙冰这番话说下去,发现自己真的很贪心。有了见面又想认女儿,接下来都不知道自己想做到什么地步。 “后面会怎样,我也没法想。”冯四海倒是像认真帮她想过这个问题的,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样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你想见,就去先见她一面,再说吧。” “老冯,你真好。”她感激地说。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有这般的胸怀的。那毕竟不是他自己亲生的孩子。 冯四海笑笑:“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只要想到她是你亲生的,感觉就像是我亲生的一样。这和你见着永卓把永卓当亲生的一个道理。” 华妙冰沉思了下,问:“那你说我该怎么见她呢?偷偷专门去看她一次,恐怕不好。” “这个倒简单。她不是和永卓同个单位吗?你去永卓那里探班,顺道就能看到她了。”冯四海帮她把路都想好了。 “不怕被永卓知道吗?” 冯四海其实,已是把近来儿子一些异常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道:“该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 华妙冰心头忧忧地紧:如果儿子知道她不是亲妈是后妈的话,又会怎么想她呢?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冯永卓心不在焉的,心不在焉到哪个地步呢,那晚上连自己的妈犯胃病都没有察觉。到第二天,他到姚爷那里报道时,姚爷问他:“你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妈?”他被问了个懵。 俨然这愣子,连他妈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姚爷皱着眉,正想顺道教育他几句,可突然想到,这二愣的年纪应该比他准媳妇大上一岁吧,岂不是这其中的母子关系说不定有些复杂了? 赵文生在这个时候敲门,抱了堆文件进来,和姚爷说:“陆队让你,务必在请婚假前,把这些都看完。” 姚爷惊讶地拿手掌量了量文件高度,两掌高,反问赵文生:“你确定你没有搬错?陆君该不会把一年的文件都搬到我这里了吧?” “年底了,姚科。”赵文生在这方面,倒是比较同情君爷,因为是真正看着君爷快忙白了头发,实话实说,“年底的工作量向来比前几个季度大。再有,你这请婚假的话,不知请到什么时候,陆队也是因着有前车之鉴,看你三天两头请假的,不能误了你终身幸福的同时,最大可能让你把分内的工作干完了,只因姚科你这工作,真是没人能顶替得了。” 对此说法,本就想过二人世界耍赖的姚爷当然不买账,道:“得了吧。我什么工作别人能顶替不了?再说,我准媳妇要去进修,和我都没法度蜜月了,我能请几天假?” 言外之意,他和他未来老婆,对工作是十分尽责的了。 赵文生将心比心地说,沈佳音那傻丫头的工作热情没的说,但是姚爷,嗯咳:“陆队说了,他是过来人,结了婚,总要生孩子吧。现在生孩子不止是女人的事情,男人也得跟着护着。不知道你请完婚假会不会又请其它假期?而姚科,您的一些工作,真是其他人想插手都插手不了,比如你那份预备在英国发表的论文——” 提到论文,姚爷真是头大了。单位里的论文审核,向来是以他为主,谁让他写论文最利索,连君爷都比不上他。 姚爷瘫坐在办公椅里,扶着脑袋,缓缓气。 待缓过气来,看见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冯永卓那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在赵文生进来时就趁机出去了。至于赵文生,肯定是转告完君爷的话马上走,免得被他留下来帮忙干活。 这一个两个没良心的,亏他平常那么厚待他们。 姚爷骂一句,一边却不得不脱了钢笔套,乖乖拿起一份一份文件看起来。 到了中午时分,姚爷上班时,君爷有了些空闲,可以自己来饭堂打饭。一群兄弟端着饭盒坐在一桌子吃饭,众人发现姚爷没来。 高大帅直接取笑姚爷肯定又是去陪女人了。谁不知道现在的姚爷天天粘着自己的女人不放。 赵文生倒是为姚爷说了句公道话,拿起筷子指着那给姚爷打饭的勤务兵说:“今天陆队给了他任务,他肯定忙不过来了,别说陪女人,连吃饭的时间都不会有。” 君爷咳咳两声,严肃地挺着眉为自己辩解:“他吃饭时间或许不会有,但陪女人的时间难说。” 要说是君爷了解姚爷多还是赵文生了解姚爷多,那是不用说的。君爷和姚爷是自小一个裤裆穿着长大的兄弟,互为肚子里的蛔虫。 勤务兵打了饭到楼上给姚爷,说了句:“沈中校好像没有下去吃饭。” 话说这些小兵哥,聪明的,很清楚怎么讨好自己的领导。 姚爷一听这话,马上从文件里抬起了头来,对着讨好的小兵哥,英眉挑一挑,眼睛眯一眯:“这样,你去再打一份饭过来。” 姚爷这表情,算是默同他的殷勤了。 小兵哥立马飞奔下楼,预备给他们两个打一份情侣套餐。 姚爷连自己办公桌都不收拾了,直接关了电脑,马上拎着两份情侣饭盒,走去准媳妇办公室里慰问准媳妇。 推门进去,屋里热气一般般,窗户开了条缝,冷风从缝里钻进来,冷飕飕的。见着丫头,已是趴在桌上,连午饭都不用吃,直接午休了。 看这丫头给累的,像是在他们这倍受虐待似的,姚爷这心口疼。先走过去,帮她把窗户关紧了。因为是城市集体供暖,没能调节单间的室内暖气。姚爷忙取下门背后衣钩上挂着的大衣,给她披上。着凉了可就不好。 饭盒搁在了她办公桌上,手心摩擦下温暖了,才敢摸着她的脸,叫:丫头,起来吃饭了。 她脸枕在一只手上,一边脸鼓起来,好像只小肥猪,睡得可熟了。 见她纹丝不动,他只好再捏捏她脸颊,把嘴巴伏低到她耳朵里头:“吃饭好吗?我陪你吃。” “不想吃——” 他陪她吃,她还不想吃。 问题严重了。 这丫头俨然是睡糊涂了,连谁和谁都认不出来。 他揉着她耳朵:“那我喂你吃好不好?” “……” 没声。 他坏坏地勾起一唇角,低下声音:“我拿嘴巴喂你吃好不好?” 坏心的假装婆婆的狼勾引小羊羔开门,就是这模样。 沈佳音在感觉什么撬着自己嘴唇的一刻,如梦初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他那双笑盈盈黑亮的眼珠近在咫尺,要多美有多美,把她一惊,她瞬间挺直了腰板。 “首,首长——” 姚爷嘴里咬着饭团,像是若无其事地说:“好吃吗?” 她摸了下自己的嘴巴,发现唇角有米粒。接着,像意识到什么,嘴唇立马像着了火似的。她霍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道:“我,我去,去洗手间。” 标准的害羞姿态——尿遁。 这打开办公室门,跑去卫生间,不忘在门外左右望一望,好在中午个个都去吃饭和午休了,没见有人路过。 捂着胸口喘口气,低头小跑向卫生间。 走廊里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在她转弯进去卫生间的地方,站住了脚,只是看着她的影子。 中午值班的徐美琳见到有来客来了,走过去问:“请问您是——” “我是永卓的妈。”华妙冰道,手里拎着一个饭盒,目光却是掠过徐美琳,依然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徐美琳听到她说是冯永卓的母亲,马上把她迎到办公室,道:“冯上校应该到值班房午休了,我打电话告诉他。” “不用了。”华妙冰忙说。她按照冯四海给的主意,以儿子的借口来见人,现在被她在走廊看到了一眼,也算心满意足了。 可冯永卓不用徐美琳叫,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缘故,自己寻了过来见到她。 “妈,你怎么来了?” 华妙冰刚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办公室的大办公桌上,就听背后儿子叫。她心虚心慌时,有点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饭盒。 徐美琳早让开了,让他们母子自个儿说话。 冯永卓走上来,帮母亲差点打翻的三层饭盒叠好。 “永卓,你这几天胃口好像不是很好。你爸让我拿点你爱吃的过来。”华妙冰按照家里冯四海给拟好的剧本向儿子解释。 揭开顶层的盖子,三层饭盒最上面一层,放的,即是他自小最爱吃的炸鸡腿。记得小时候,每次他吃不下饭时,华妙冰做这个来哄他吃。这个习惯,一直延伸到他上大学之前。考上了军校后,父母给的福利自然而然地被隔绝在部队之外。应该说,已经很久,自他进了部队以后,华妙冰从没有这样拎过饭盒为他做吃的。一方面,他是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现在,华妙冰突然拎饭盒,做他最爱吃的东西给他。冯永卓的心底里,五味杂全。 她有必要这样突然讨好他吗?她不是他妈吗? “妈。”轻轻把盒盖合上,问,“你吃了没有?” “吃了,吃过了,在家里吃过再过来的。” “妈不用上班吗?” “今天请了半天假。”是被姚爷的话要挟到,请半天假去医院做个体检。 搬了张椅子给母亲坐,冯永卓又问:“昨晚上,妈是遇到我们单位的领导?” 没想儿子主动问起,华妙冰在愣怔下后,马上找到话说:“是我那朋友尤二姐,路上刚好碰到你们单位的领导了。刚好他们又是认识的。” “是,我领导要娶媳妇了,妈知道吧?”冯永卓像是有一句没一句和她接着话,眼睛看着地上。 “我大致有听尤二姐提过。”华妙冰答的心惊胆战的,帮他掀开饭盒,说,“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我刚吃饱饭。等会儿再吃。” “那等会儿,让你单位的同事一块吃吧。我做了挺多的。”说着,华妙冰掀开下面底层的饭盒,给儿子瞧,证明自己做的确实很多。 若不是有那件事,冯永卓一点都不会怀疑,她这是怕给他一个人做不好,做多了故意拿过来告慰他一帮同事的。可现在有了那件事,他不得不想,其实,她拎来这饭盒,是想给另一个人尝尝自己的手艺。 于是他点了头道:“刚好我有个同事她没到饭堂打饭,应该还没吃饭,我拎过去给她吃吧。” 听见他这么说,华妙冰犹豫了。她这辛苦做的,儿子女儿都吃不到一口,都给一个陌生同事吃了,真有点浪费了她的心意。 似乎看出她所想,冯永卓道:“这同事,妈你可能听说过,她姓沈。正好是尤二姐老公的侄女。” 华妙冰听他这回答,一下懵,没反应过来时,见他已是拎着饭盒走了出去。 沈佳音在卫生间里冲刷下脸,脑袋被冷水一泼,好像清醒了不少,于是记起了刚走进卫生间前,眼前好像站了个女人。那是一个自觉的反应,她马上转过身,往卫生间外探出头,左顾右盼了会儿,并不见一个人影。 做梦了吗? 她拿袖口擦干脸,走回去办公室时想着。 冯永卓这时候拎着饭盒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姚爷坐在办公桌边,随手捡了份她在写的东西,认真地审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冲拎饭盒过来的冯永卓一个挑眉。 “我妈拿过来的,刚好给首长尝尝。”冯永卓见姚爷在她办公室,马上改了口说。 姚爷点点桌子,示意他把饭盒搁下。 沈佳音扯下衣架上的毛巾,用力擦着脸,一边听他们说话。 “伯母身体好点没有?”这是姚爷第二次问人了,只是这次是为当着她面问。 冯永卓看刚才华妙冰来的脸色,没看出异样,只好答:“我等会儿再问问她。不过,我妈是说自己没遇到首长。” “你妈有胃病的老毛病,你知道不?” “这个知道。” “什么胃病?” 冯永卓答不上来。他只知道华妙冰有时候肚子闹不舒服,吃两颗家常便药马上就好了,因此从来都没想多。 这种粗心大意的儿子。姚爷边叹,边掀开饭盒,见最顶层放的个鸡腿,道:“你喜欢的?” 冯永卓后悔了,悔恨万分,在这里遇到姚爷简直是自找罪受。 “佳音,你喜欢吃鸡腿吗?”姚爷手里拿着饭盒盖子问。 傻丫头拿毛巾捂着脸:“我,我什么,什么都吃。” “扯淡!什么都吃,不就是不感冒这玩意儿。”姚爷轻轻扬扬眉,把盖子重新盖上饭盒,对冯永卓说,“伯母专门给你做的,你拿来拍领导的马屁,这对伯母不好。你拿回去自己慢慢吃。” 当场吃了个闭门羹。冯永卓给郁闷的,郁闷到差点要对姚爷发火。可姚爷有一点说到他心里去了。华妙冰知道他爱吃什么,不知道她爱吃什么。说这饭盒是为谁做的,这不一眼分明吗?他之前怀疑华妙冰的地方,简直没道理。 冯永卓抱着饭盒被姚爷踢了回去。姚爷接下来踢了张椅子给自己的傻丫头,道:“过来坐吧。我给你打了你喜欢吃的。” 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心怀这个小小的好奇,她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得意洋洋在她面前掀开饭盒盖子,上面放了个玉米。 “你忘了,你奶奶你二叔都告诉我了,你喜欢吃玉米。” 瞧他高兴得意的这模样,好像等着被夸的三好学生。 沈佳音眯眯眼睛,洗干净的手拿起玉米直接拿在嘴里啃着,说:“好吃。” 这话可把姚爷高兴的,笑晏晏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她小兔子似地快速啃着玉米,高傲的眉眼里分明写着:他丫头有他疼就够了,其他人,滚粗! 被姚爷踢回来的饭盒,冯永卓当然不敢直接抱回去被华妙冰看见,因此找了个地方藏起饭盒后,方才回到办公室里,对华妙冰说:“妈,你胃病又犯了吗?” 华妙冰想这会是谁告诉他的? 冯永卓继续说:“妈下午在我们单位做个检查吧。这样爸也放心。” “不用,我刚上午在其它医院看了。”说完,母子两人互相对了对眼神。 俨然,母子俩是一块被姚爷要挟了。 “你们单位的领导很关心部下。”华妙冰找出一句对姚爷的赞美词,解释。 姚爷那人,就是嘴巴坏一点,心思有时候邪恶一点,论为人,还是个个夸的。冯永卓点点头:“这里的领导都不错。”接着,是不是迫于姚爷的压力难说,他主动道:“下午我陪妈去拿检查报告吧。” “你不是要工作?” “没事。我只有一个妈,不关心妈的话,那就是我不对了。” 儿子这句“只有一个妈”,可真够让她心窝里一暖。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是拼命点着头。 姚家两老,将吉日挑好了,和沈奶奶协商定下。两个年轻人的酒席,和陆家一样,不摆在酒店,只摆在大排档,一共只请三桌,一桌沈家,一桌姚家,一桌两个年轻人单位里的同事。一律不接受红包。这个节俭度,真可谓连普通老百姓都比不上。 三桌菜单,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山珍海味没有,吉祥的面饼有。 因为老公不好出头,只有姚夫人在忙,忙前顾后一个人,让她忙断腿。后来还是陆夫人看不过眼,主动过来帮她。白露受婆婆指示,帮手布置姚爷的新房。这新房,现在正式落户在了她家对面。小包子最高兴了,天天跟着母亲在后面跑,比姚爷先一步窥探新房的模样。 陆南和小西西那对双胞胎,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三个孩子,于是在姚爷刷好墙的新房子里,一块叠着小星星和千纸鹤,打算串起来给姚爷这对新婚夫妇当礼物。 小南南一边叠礼物一边叹:“姚叔叔终于是嫁出去了。” 小西西被妹妹这话,逗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小包子眨眨眼睛,年纪小,还听不大明白堂姐这话里的意思。 “征征,姚叔叔的老婆你喜欢吗?”小女王问小堂弟。 “喜、欢。”小包子的回答不假思索。 这包子,说起来,真和沈佳音有点像。不知是不是这缘故,小女王觉得,自己对沈佳音也不是那么反感了。 “好吧,你喜欢的话,我也就喜欢。”小女王妥协道。 小包子高兴地,呵呵呵笑着。 姚夫人和陆夫人听小萝卜头们议论姚爷,一边听一边摇头笑。 “子业嫁出去了,你这心里可就安心了。”陆夫人说。 姚夫人扶眉。 陆夫人方意识到自己不知觉跟着小外孙女的口吻说话了,窘道:“是子业要娶媳妇了。”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姚夫人笑望窗户上刚贴上去的大喜字。(未完待续) 接新娘 听从许秀琴的建议,沈毛安回来和沈奶奶说起从老家把沈家人都叫来参加沈佳音婚礼的事。沈奶奶瞧她一眼:“你这是为谁说话呢?” 的确,以沈毛安的个性,能为其他人着想吗?自个儿吃侄女的喜酒不就好了,别人再来沾光不怕被瓜分利益? 做母亲的是女儿肚子里的蛔虫。沈毛安撅了撅嘴角,说:“妈,我这是为您和佳音好,您说佳音这婚礼,到最后只有二哥一家能全部出席,其他人,比如二妹三妹三哥他们,连个代表都没来,不得怨我们?” “你二哥哪里一家出席了。你没看到只有你二哥来吗?你哪只眼见到你二嫂了?”沈奶奶淡淡定定地说,心里却想,真被尤二姐给料中了。 这么说,尤二姐不准备出席婚礼?沈毛安懵了下。 “好了,你三哥没法来是由于田地里忙。再说了,三姐妹有你老大当代表,兄弟俩有你二哥当代表,这不正好。像他们姚家,说是喜酒在他们本地摆,但也不是全部亲戚都到场的。来这么多人做什么?讲排场?两家人又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说句实话,婚礼上,对他们年轻人来说,最重要是父母在场见证,就行了。佳音没有爸妈,可有他二叔有我代替父母,也就够了。”沈奶奶实事求是地说。 姚家人讲究低调,城府并不浅的沈奶奶一听应同。 沈毛安听着却不大高兴:“佳音嫁的首长,还不算大富大贵?” 姚爷要是不叫大富大贵的话,她沈毛安嫁的老公叫什么? “首长和佳音不是一样是部队的吗?当兵的,哪来的大富大贵。”沈奶奶说到这,直指他们住的这地方,“首长家里我去看过,他家里四口人,住的地方还没有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大。” 姚爷家是原本的三房两厅给改造出来的,所以姚爷兄弟俩住的房间,面积很小,主卧室也很小,客厅更小,为的是再隔出一个客户和一个书房。本以姚书记的地位,多好的房子不会没有。可偏偏真是没有。姚家夫妇辛苦这么多年,到姚夫人退休,总共就这么一套房子,单位给一部分补贴,自己要出百分之九十给拿下的房子。现在姚爷自己要娶媳妇,申请的这套部队房子,规格一样是三房两厅。可以说,如果不是姚爷两月前升了官,可能拿不到这套房子的指标。至于住房补贴,部队给一部分,其余照样姚爷要拿出自己的私蓄。 清官不好当。 沈毛安想都没想到,这姚家居然只是棵空心大树,外表看起来很鲜华,中间是空的,没半分钱可以让她巴结。 “呸。”沈毛安唾一口。 沈奶奶皱起眉:“你呸什么?!” 沈毛安想来想去,她这呸的究竟是为啥。如果沈佳音嫁的不好,最高兴的,不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人吗? 于是她心里轻松了,套上拖鞋去阳台和许秀琴通电话。 许秀琴听说她没有能说服沈奶奶反倒被沈奶奶说服了,心里直骂这人是头傻猪。自家婆婆那张嘴,那心底里的城府,许秀琴能不知道?老人家是见多识广,村支书都要听沈奶奶几分话。姚家做事这越低调,说明其官位越大,势力不可小看。 不过在听说尤二姐也不出席婚礼时,许秀琴好像是能猜到自己和儿女是没机会出场这个婚礼了。既然尤二姐是抱了破釜沉舟这步棋。 想到这点,真是让人不甘心。这尤二姐究竟是躲在京城哪里了。眼见,这大后天,就是沈佳音的婚礼了。可真急死人。 许秀琴让女儿找人去打探。沈佳慧却迟迟没有动作。沈佳慧这住了人家的豪宅,拿了人家的生活费,但是,母亲和弟弟一来,那男人不能来。那男人早就对她发牢骚了,说她妈不懂人情世故。沈佳慧哪里还敢拿了这男人的钱为母亲做事。 “难道你不想去参加佳音的婚礼?”许秀琴刺激女儿。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的婚礼?”沈佳慧不做刺激自己的事。再说,她现在除了没能得到那男人给的名分以外,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干活,有钱拿。 许秀琴非要让女儿去看沈佳音的婚礼,其实,是想显摆。让女儿弄得漂漂亮亮的,带个豪华男友,把沈佳音和姚爷一块比下去。现在听女儿的口气,女儿没兴趣一说,这女儿的男人,好像一样没兴趣。 “你现在都和他住一起了,他怎么不来看看我?”许秀琴以未来丈母娘的语气要女儿让那男人出场。 沈佳慧受不了了,明明母亲心知肚明她这是怎么回事,还想她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妈,他不会出面的,他连来见你都没有兴趣。” “你说他见都不见我?!”许秀琴蹦,跳了起来,“他上了我女儿,能不来见我?!” “他自己有未婚妻的。”沈佳慧老实吐了,想让母亲快点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然未婚妻这三个字眼,却让许秀琴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原以为,她原以为女儿是和一个糟老头过日子呢。没想到,女儿居然有能力勾到一个年轻的。而且,对方连老婆都没有,只是有个未婚妻。俗话说的好,这男未娶女未嫁,什么都不算。 “不就只是个未婚妻,你把她的位置抢过来不就是你的了?”许秀琴戳着女儿的额头教训。 “妈,你知道什么?人家那未婚妻是大富豪的千金!我能抢得过人家吗?” “怎么不能?你明明都把人家抢到给你提供住房了。傻孩子,他肯定是和他未婚妻出现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被你抢到呢?” 姜是老的辣。许秀琴后面这句话,点醒了沈佳慧。想那男人开着车到她工作的4S店洗车时,一脸那表情,好像参加丧礼似的。 “可是,现在时间都来不及了。”沈佳慧道,“而且,佳音不邀请我们参加,我们怎么去?” 沈佳慧和许秀琴一样,也很想在沈佳音面前阔摆一下。 许秀琴想来想去,症结依然在尤二姐这里,尤二姐究竟和谁在一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像阴魂不散一样一直困扰她。她于是催女儿:“办法不是没有。你赶紧像我说的那样,让人去调查尤二姐的住处。” 沈佳音要出嫁了。出嫁前两天,她终于是请了婚假不用上班,同时,这意味着,她和他暂时见不到面了。之前一段日子,已经习惯了天天见面,朝夕相处,这突然没能见到面,心头像干枯了的井一样十分干渴。 其实,她早是他老婆了。在前天,和他已经拿着部队批准下来的批条,到民政局做了结婚登记。当时,由于他和她工作都忙。中午抽了空,急匆匆到民政局办了这事又往回赶。整个过程,填表,打印结婚证书。不到十分钟时间。快得好像登火箭一样。让人一点都没有结了婚的感觉。怪不得说婚礼这种传统礼俗绝对不能少。 不管怎么说,这红澄澄火烫烫的结婚证书拿在手里面,有分量。只有这个文书,证明了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合法的。 明早要出嫁。老一辈给他们选的吉辰是四点半。沈佳宜晚上,便是在要出闺的屋子里先准备。这晚上,沈奶奶没有陪她。他们给她找了两个伴娘。一个是她最熟悉的严姐姐。另一个叫彭芳,据说和她小叔姚子宝曾经是发小,现在和她一样是准新娘,预备明年初嫁给姚爷的战友。 说起来这两个伴娘,都没有做过伴娘的经历。 三个年轻的女人,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面。严雅静是大姐姐,开始琢磨和安排明早的行动计划。突然愿意放低身段自告奋勇来做小妹妹的伴娘,严雅静是自有一番深思熟虑的,除了忒爱小妹妹以外,那就是特别想抢姚爷的钱包。所以,明早这场阻击战,首要任务,要把姚爷的钱包掏空了。 彭芳睡在她们两个旁边,听严雅静的作战计划,眼睛瞪得大大的。 严雅静瞧着她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劲,问:“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 “没有,我只是想——”彭芳想,以姚爷那睚眦必报的个性,这位姐姐难道不怕以后遭姚爷的报复。 严雅静没有想过姚爷会报复自己,这是大喜事里面谁都会做的事,叫越闹越红红火火,姚爷该感激她才对。 沈佳音舔舔嘴唇。自己和他在一块这么久了,他一些性子,她大致能摸到一些。姚爷那性子,说实话,在某方面,的确有些小气,或者该叫做有仇必报。没人能对他耍阴的,只能他对人家耍阴的。严雅静这计划叫掏空姚爷的钱包,但在她们听起来,比较像是要刁难姚爷,连钱都不打算抢的态势。那当然,严教授本人有钱,对钱兴致缺缺。 他对此会不会发飙? 沈佳音想了想,闭上眼,不想了。原因是她不想扫严姐姐的兴,或是说她骨头里邪恶的因子在作祟,很想看看他明天的表现。 既然新娘都没有意见,彭芳无条件举手投降。 可以想象到明天热闹的景象,今晚注定的兴奋,难以入睡。说起兴奋这个程度,俨然,严雅静比两个小妹妹的兴致更高,活像打了鸡血似的。在沈佳音这个准新娘闭上眼像是摇摇欲睡的时刻,严雅静抓住彭芳说起话来。 “这么说,你是陈上校的老婆了?”对陈孝义,因为都在一个单位里呆过,严雅静认得,对彭芳的事儿偶然听人说过。 “领了证,但一直没过门,还不算老婆吧。”彭芳把脸藏在半边枕头里,露出一丝羞态。 “为什么不过门?” “我经济没独立前,不想过门。” 这话从一个刚毕业的小妹妹口里吐出来,让两个工作多年了的大姐姐稀奇。严雅静记得,这孩子,当年倒追陈孝义追的很积极呢,怎么现在变成了反对早结婚? “我不想什么都依赖他。自己是个大人了,更不能想着吃他白饭。吃他白饭的话,如果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两人有分歧的话,我怕我自己没有说话权。”彭芳其实不需要拿什么证明自己,就凭这话,都足以看出她要和她的陈教官平起平坐。 严雅静没想现在年轻人想法都和她这个老太婆差不多了,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是这样,婚姻能牢固就好了。” 一句话,让两个小妹妹都睁着眼睛看她。 严雅静像是失笑:“你看我经济够独立了吧?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 彭芳支起半身,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沈佳音再闭上眼。 严雅静推着闭眼的沈佳音:“你这个明天要出嫁的,难道心里没有不安吗?从明天起,你要和一个男人绑在一块生活了,不害怕吗?” “不,不害怕。因为,因为早已想过,死,死都不分开的。” 哪怕是之前喜欢陈教官喜欢得要命的彭芳,听着她这话都要瞪眼。这孩子,比她当年更勇猛,有过之而无不及。 “傻丫头!”严雅静直拍她脑瓜,“哪天他要是红杏出墙了,你怎么办?” “他,他不敢的。” 傻孩子底气这么足? “你说他不敢他就不敢?”严雅静故意刺激。 “嗯。” “嗯?!你不是经常被他说吗?他是你上司把你压得死死的。你还怎么教育他不敢?” “严姐姐没爱过人,不懂。” 傻丫头使出的杀手锏,让严雅静一张脸冒出了难堪的乌烟。 彭芳眨了下眼后,忽然,好像是懂了一些。想到自己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心情,赴汤蹈火不顾一切的心境。那时候的自己,大概是单纯得像个孩子。可却是因为这样,才把他感动到的。 男人心里面真正想要的女人,其实很简单。不是漂亮,不是能干,不是才华,不是家境,只要一个心里面都只挂着他这个男人的女人。如果一个男人看中一个女人不是她的内心,那么,别指望这个男人会有不出轨的念头。迟早的,无论他有钱没钱,无论他有官没官。 严雅静摸摸小妹妹的脑袋,突然觉得小妹妹真的是幸运的,能爱上一个人。别说人家爱不爱她,至少,以她现在这个年纪锻炼出来的内心,已经很难说全心全意去爱上一个男人。 早上,天都没亮。双方家庭都忙活了起来。沈二哥要带沈奶奶去到两个年轻人拜堂的地方。沈毛安忙着穿上体面的衣服出席婚礼。沈奶奶为孙女着想主张低调,没有向老家的人声张,沈家到最后,也就他们三个做了代表。沈毛安替许秀琴和两个妹妹感到“同情”以外,其实心里头挺乐的,乐的自在,因为眼看尤二姐都没能出面亮相。 大概半夜三点钟,沈佳音已是爬了起来。严雅静睡的很熟。她蹑手蹑脚自己爬下床,到洗漱间里梳理。她醒来后不久,彭芳很快醒了。于是两个妹妹一齐收拾整齐,严雅静仍旧在睡梦中。 彭芳拿出自己嫂子蒋梅交代的包子,蒸了后,要新娘子多吃一点,说是去到婚礼现场后,可能要饿很长时间的肚子。 沈佳音像作战前一样,努力往自己肚子里塞包子。 等她们两人各自吃完三个包子后,躺在床上的严雅静伸伸懒腰,终于有些醒来的迹象。彭芳跑过去贴在她耳边叫她。她睁开眼时,一看,已是四点钟。 慌慌忙忙爬起来,冲进洗手间里。 吃完早餐,没事的时候,彭芳拿着把细梳子给沈佳音打着辫子。本来,姚家要给新娘子请个化妆师的,可是严雅静自告奋勇自己能做,替姚家省了这麻烦。现在可好,严雅静自个儿都搞不定,只得新娘子自己给自己化妆。 彭芳盘发髻还行,给新娘子插上了喜气的红色头花。沈佳音对着镜子一看,身上喜气的红色旗袍,发髻有模有样,一瞬间,自我感觉,从一个青涩的少女蜕化成少妇。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模样,好像被喜气的红火烧到了脸蛋,不用化妆,这脸颊都红扑扑的。 彭芳掰开严雅静带来的那些化妆用品,不知怎么帮新娘子抹,叫道:“严姐姐,教教我们!” 严雅静在洗漱间里刷着牙,冲出来咬着牙刷,指挥她们先拿粉底往脸上刷,同时告诫彭芳做伴娘的也要刷。因此两个小妹妹一人拿着一支粉刷,往脸上扑粉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门铃,好比在屋里投进颗炸弹。 严雅静像蚱蜢率先跳了起来,喊:“才四点十分,回去回去!” 过会儿,门外高大帅贴着门回答:“姑奶奶,你就给开个门缝吧。咱姚爷昨晚上一晚上都没睡呢。” 姚爷从昨晚上睡不着了。准确来说,前晚上已经严重失眠了。原因在于这两天憋着没和她见面没和她通过一次电话,给憋的。 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呢?这是老人家出的主意。为了让孙子履行这个游戏规则,姚老头特意和孙子形象描绘了当年自己娶姚奶奶之前,一样是几天几夜没有见过姚奶奶。结果小别胜新婚。那晚上洞房两人别提多甜蜜了。姚爷信了个十足,不认为老人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骗他。同时,这不见面不通话,日积月累的思念越来越强,老人家说的话有道理,可就是把他憋的,快不行了。 昨晚一晚上,姚爷一直在给自己化妆,试衣服,同样,化妆师不需要了,不是省钱,而是他认为没有人的品味能比得上他自己。想当初君爷那身新郎装,都是他给打点的。 打扮完自己,姚爷顺道地打扮起伴郎。因此两个当他伴郎的陈孝义和高大帅,夜晚一两点钟,就到爷家里被爷娱乐了。姚子宝庆幸自己当的是花童头目不是伴郎,拉了被子将自己裹成条虫,硬着头皮抓住了几个钟头睡觉。家里除了他,一个个都没睡。他哥当新郎兴奋,他爸妈要当公婆更是打了气的气球一样,一晚上活蹦乱跳。 姚家忙,陆家一样忙翻天。几个小宝贝应邀做了姚爷婚礼上的花童。一早上,做妈妈的不得赶紧帮小宝宝们打扮。 白露给小包子穿上了白色小西装,拿发油在包子油密的头发上抹了抹,感觉:儿子今天注定比老公还帅。 小包子不会穿皮鞋,穿的是双虎头的布鞋,一摇一摆,很是神奇地走秀给妈妈先看看。 君爷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想那么早起来,半睁着眼,看到儿子穿布鞋配洋气西装走进门的刹那,惯来的冰冻脸瞬间崩溃,发出一声大笑。 被爸爸嘲笑了? 呜呜呜。 “妈妈,爸爸,爸爸笑,笑征征不好看。”在关键问题上,小包子说话完全不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很利索,配合悲怆的哭音,真情实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爸爸嘲笑了。 想,当君爷的孩子容易吗?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结果要在参加喜欢的阿姨的婚礼时,爸爸并不认同小包子的打扮。 白露忙安慰包子,把儿子抱起来哄着:“不会,征征很好看。爸爸那是没有睡醒呢。做梦在笑。” “爸爸,爸爸睡醒了。”小包子不信。以他小包子的爸爸,绝对不会做在梦里笑这种蠢事。因此妈妈的辩解让他更生气,鼓起两个腮帮子,好气好气。 呜呜。小脑瓜埋进妈妈怀里,今天他不要当花童了,不要出丑了。 陆家的双胞胎这时候穿戴整齐,一齐过来接小包子。 君爷以部队的速度,不用一分钟打扮完毕,在开门迎接双胞胎前,从老婆手里接过闹别扭的包子,说:“爸爸那不是笑你,是喜欢你,才笑。爸爸以前不是很少笑吗?” 这话说到小包子的心坎里去了。爸爸确实是很少笑的,哪怕是面对他和妈妈。爸爸笑,其实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小包子脸上重新容光焕发。等着门打开以后,和表姐表哥一块来的奶奶,见着他,夸:“今天征征真帅气,穿着虎头鞋呢。” 小包子嘴巴乐开了花。 只有那对恶魔双胞胎,知道这只不过是大人们安慰小孩子的话。小包子小,还是挺傻气的,被大人们哄得团团转。说实话,在看到小表弟居然是洋气小西装配虎头布鞋的时候,两个小恶魔的嘴巴裂成了一线开,幸好,他们妈妈两只手一手捂住他们一个嘴巴。 “别笑,征征哭了的话,你们哄他?”蔓蔓在儿子女儿耳边警告。 两只小恶魔想了一下,立马收了笑声,哄小孩子不哭,别说大人,他们这些小孩都不喜欢。 花童是和接新娘的轿子一块出发的。姚爷等不及,提前了大概半个钟头到新娘子门前敲门。迎亲队伍在楼下等,等新郎把新娘子接下来。 姚爷提早了来,可在这门外晾了快十分钟了。严雅静连条门缝都不给他开。 高大帅甚至拿备好的红包诱惑严魔女。可严魔女纹丝不动:“钱,我自己有,用得着你们塞吗?” 瞧瞧这是什么伴娘?这口气! 有钱都不要! 怪不得没人想过请严魔女去当伴娘。 高大帅拿着圆鼓鼓的红包代替姚爷直嚷:“这不合游戏规则!” 姚爷气得头上快冒乌烟了:“谁让她当伴娘的!” 领导要追究责任。而且这事儿重大,关系到领导下半生的幸福。 可是,这严魔女是自告奋勇,没能找到一个能负起责任的。所以说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 新郎和伴郎赶紧召开临时作战会议,改变作战策略。好在,他们之前先安插了彭芳进去当间谍。 陈孝义开始打彭芳的手机。 彭芳边帮新娘子脸上打粉,边接了陈教官的电话,说:“我们真出不去。昨晚上,严姐姐说好了,那个门由她一人把着。” 这严魔女和土霸王没任何区别。 “那她要怎样,才愿意给我们开门?”新郎这一派做最后的努力。 严魔女想要什么? 严魔女不就想要折腾下姚爷,让姚爷出丑。彭芳不敢实话告诉。 严魔女这时候抢过了彭芳的电话,道:“你们急什么?人家新娘子没有打扮好呢。”说完,直接把他们的电话一扔。 门外彻夜等待的汉子们有股冲动,想拿锤子砸门。 外面的新郎等得火燎火急,里头对着镜子打扮的新娘子愈来愈羞。在等待年轻人过来拜堂的老一辈们,个个伸长脖子等着。 姚子宝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在楼下扯了扯太紧的领口,向上仰望,感觉大哥今天的情景也就是明天他自己娶老婆的光景,心头一下变得百感交集。 到了老人家指定的时辰,严魔女手里举着精心策划的一百问本子,走到门边,开始当姚爷的考官。翻开第一页,严考官的声音顺着紧闭的门缝传到门外,听起来煞有气势:“从现在起,回答对一个问题,你们可以递进来一个红包。如果回答错一个问题,请新郎到楼下院子里跑一圈,再上来重新回答。直到回答对了,才能开门。” 让姚爷到下面溜一圈,这不是遛狗吗?把领导当狗,这严魔女是不要命了。 高大帅这小心肝儿为严魔女打起颤,耳听姚爷鼻孔里哼哼两声气。 算他姚爷倒了八辈子霉,他一批战友结婚,都没一个像他,遇到这样的伴娘。 “说吧,什么问题?”姚爷积累的火正没处发,打算炮轰严魔女的题阵。 感觉领导有些怒了,严魔女终究是有些敬畏的,不敢继续拖延时间:“第一个问,说出她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未完待续) 佳人如斯,岁月静好 “六月二十二号。” 这个不难,她的人事档案他早背的滚瓜烂熟。 严魔女似乎也料到他这背了档案,挑眉:“领导,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难道我们单位里每个人的人事档案你都背了?” 这一说法,让爷身边的下属一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个严魔女,这是打算拉同盟,策反是不是? 姚爷耳听四方,肯定不接受这种刺探,淡定道:“我不是没答错吗?赶紧下一个,还是你的问题就这么点能耐?” 严魔女受刺激,咬口牙:“连自己老婆的生日是几号都不知道的男人,不算男人。” 姚爷跟着咬牙:“这用你说吗?!” 咳咳。清声嗓子,继续:“接下来请一起回答两个问题。请说出她最喜欢的食物和最喜欢的书名。” 哎呀,这些问题实在太小儿科了,姚爷气都不喘,回答的速度比提问还快:“她喜欢吃玉米。最喜欢的书是平凡的世界。” 哎,不是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吗?本想设个套给他下,没想就这么给他绕过去了。严魔女不得不重新估计新郎官的能力,开始跳过一些比较简单的,先拷问一些难的,来恢复自己的信心。 “她喜欢什么颜色?为什么喜欢这种颜色?” “她喜欢粉色,因为她喜欢樱花,樱花是粉色的。” “她最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她最喜欢军装。” “她喜欢穿什么鞋?” “既然喜欢穿军装,当然喜欢穿军鞋了。” “她最有自信的技能是什么?” “缝扣子。” 严魔女手里的一百问本子哗啦啦地翻着。 姚爷叮嘱身旁两个伴郎:“别给她糊弄过去了,我刚回答了几个问题了?” 爷直接把对错都给忽略过去了,分明没计算过自己会答错的可能。 高大帅和陈孝义互相对了下眼:姚爷这自恋是无处不在,并且在娶老婆这一关发挥大本事了。 “怎么?问不出来了?”姚爷让高大帅把答对的又一个红包塞进门缝里,于是鼓鼓的几十个红包将门缝挤成条宽敞的河那么宽,离开门大吉只差一半的事业了。 已经翻烂手中本子的严魔女情急之下,滥竽充数:“背诵陋室铭第一段。” “姑奶奶,人家来娶老婆,你让人家背陋室铭干什么?”高大帅嚷嚷,抢着替姚爷提出正当抗议。 “我这是为他们好。陋室铭,含了让夫妻同甘共苦的美好心愿。现在房价那么高,背一背陋室铭有益无害。”严魔女硬是把弯的扭成直的说。 姚爷那是大将风度,管你是陋室铭还是其它的,自己忘了,敲敲身旁这会儿就该帮他救火的伴郎们肩头:“看你们的了。” 高大帅不是背书的料,眼巴巴地望着陈孝义。 陈教官幸好是当教官的,随身带的智能手机里放了很多古书,一翻,连百度查都不用。让高大帅帮着他掩护的时候,看着智能手机上的古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严魔女一听都听得出来,这哪是背,是照本宣科地念,嚷道:“你们违反游戏规则!” “你哪只眼看见我们违反规则了?你自己出来看看!”姚爷扬着眉,只等严魔女落入陷阱自己打开城门的一刻。 情急时,她差点是把门开了。千钧一发,在高大帅的手伸进了门缝与她抢着门时,她大声喊了出来:“最后一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你们进来,答错了,你们都下去院子里跑步。” 这严魔女是抓狂了,不止拿姚爷当遛狗,拿两个伴郎也当成狗来溜达了。 “行行行,你问。”高大帅眼看门把快抓不住,私自帮自己和其他两人做了决定。 哎,他当伴郎已经N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把自己都赔进去当狗了。 生死一线,当狗还是当新郎官,全看姚爷这一答了。 “说,她喜欢你的原因!” 这还用说吗? 姚爷脱口而出:“我人好!” 扑通,第一个被姚爷雷倒的人是高大帅,整个儿在门边没站稳,滑了下来,同时不忘一只脚伸进门缝里帮姚爷叉开门。 严雅静已经笑得抓不住门把了,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姚爷顾不上一个两个怎么笑他,大丈夫这会儿就该一口气冲上去抱走媳妇再说。 可冲进客厅,要到房间里时,发现前面左右两扇关闭的房门贴着一模一样的喜字。 严魔女抓住时机,再次冲到了他们面前,洋洋得意地耍出自己最后的一招杀手锏:“两个房间里,一个坐着新娘,一个坐着伴娘。来吧,选一个,选错了没的回头。只有一次机会。” 当着兄弟的面如果抱错抱走了兄弟的老婆? 高大帅倚在门边吹声口哨:个个都说严魔女狠,确实是够狠,这种招数都能想出来。 “孝义。”姚爷大难当头之际,先和兄弟说话,“你说我会抱错你老婆吗?” “不会。”陈孝义以百分百相信领导的口气答。 是好兄弟。 有了这份自信的姚爷,往左走,快走到左边的门前,快速地扫了眼严魔女,严魔女拿手挠着下巴颌,好像在看着天花板。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手机铃响从左边房门传出来。姚爷直冲进右边的房间。 严魔女这时才恍然大悟,发现着了姚爷的道。只见陈孝义低着头抓着拨自己老婆电话的手机。 “你们违反游戏规则!”伴娘气急败坏,上蹿下跳。 姚爷这一刻终于抱到老婆了,终于舍得甩给战败者一句话:“兵不厌诈。” 他姚爷就是个兵,要他不奸是不可能的。 推开房门,冲到床头,看俯视坐在床边盖着头盖的新娘子,两只手轻轻地一搂,先道一句:“我来接你了,佳音。” 头盖下面,她轻轻地嘤咛一声:“嗯。” 都是大喜日子了,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一个“嗯”。 姚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有这心头,满是幸福的漩涡,把她抱起来,转一圈,自个儿都晕的,被这喜庆的大红字给炫的。接着,抱着她,在两边的欢呼声中,大踏步,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眼看新郎官得了手,严魔女赶忙去捡地上的红包。反正姚爷迟早会得到新娘子,她最重要的是要掏空新郎官的钱包。看着她捡的不亦乐乎,并且策动自己的老婆帮手捡,陈孝义主要怕自己老婆失望,悄悄在跟姚爷走之前,对老婆暗示了一句:“先看看红包里装着多少钱。” “哎?”彭芳听教官这样一句后,急忙拆开手里的一个。 一看,红包鼓是鼓,可里面全是一张张一毛钱的人民币。一个红包算下来,哪怕一百张,也才十块钱。 彭芳不得不拉一下怀里满抱一毛钱钞票的严魔女,口齿艰涩:“严姐姐,这红包里——” 严魔女不知道自己抱的都是一毛钱,以为至少是十元大钞,领导再吝啬也不可能是一毛钱吧。等彭芳给她亮出哗啦啦全是一毛钱的人民币时,她赤着脚跑出了门口冲新郎官背影大喊:“领导,你太抠门了吧!” 切。他有钱是给老婆花,哪舍得给她们这些伴娘花。 “你不是说你自己有钱吗?”虽然早打定了主意不给她们这些伴娘花,可姚爷要庆幸,庆幸严魔女自己先声称不要钱的,省得他自己找借口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大帅叹着这句踩过严魔女精心谋划的一百问本子。 严雅静套着高跟鞋,马上要追出去。彭芳看她是越战越勇,只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同时对老公悄声说:“解放军都是这个干劲?” 严魔女这个抢钱的攻势,和人民解放军没有关系吧。陈孝义想。 被他抱着,这不是被他第一次抱,可今天明明白白感受到是与众不同的。沈佳音第一次将脸,害羞地埋进他怀里。哪怕是脸上蒙着头盖,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掌声,喜庆的吹喇叭声,满目都是红的,满耳都是红的,满脸全是红的,整个身子像在火里面烤着一样。一种幸福的,如火如荼的浪潮,把她燃烧着。 原来最快乐的滋味,飞上云端的同时,却是如此煎熬。 “姚叔叔把新娘抱出来了!”小女王叫了一句。 配合妹妹破天荒的这句叫声,小西西一块将眼珠子瞪得像牛铃一样大。 应说,这对小恶魔,生平第一次见这样传统的中式婚礼,热烈的气氛出乎他们小脑袋能预计的。 “大舅,大舅那时候都没有这样抱新娘。”小女王叹。 当年君爷和白露只是办了酒席,哪肯像姚爷这样的孝子被老一辈们娱乐。 蔓蔓笑笑,用手摸摸儿子女儿的脑袋瓜。在这时候,她终于能感觉到儿子女儿终究都只是小屁孩。 新郎官要把新娘子抱进花轿。这个时候,小包子从人群里头挤了出来,小身影突然变得十分利索,是要钻进花轿里头。 “征征,你做什么?”白露大惊失色,赶忙伸出双手去抱儿子。 “看,看不见阿姨,阿姨的脸,被盖住了。”小包子诚恳地说。 姚爷冲包子瞪上眼:我老婆是给你看的吗? 白露见姚爷醋劲要发,抱着儿子躲到三尺远的地方,一边躲一边喘气。 君爷老神在在地推着老一辈嘱咐的单车过来。这单车缠绕上了红色的彩带,末尾绑上了喜庆的气球。老人家们是把这单车当成了马,让新郎官骑着迎新娘。 姚子宝看着那单车,拿手捂了下眼睛:哥今日被娱乐的景象,明天即是他的。 姚爷倒是潇洒,老婆都接到了,骑单车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是没有骑过单车。 众人皆叹。红色的新郎服,胸前系着红花,骑上单车,中西搭配,本是不伦不类,但是,经姚爷一张倾国倾城的红颜,硬是能扭转乾坤,变成了电视剧里帅哥出场唯美浪漫的一幕。 花轿的轿帘早已放下来。独自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伴随外面一串赞美的嘘叹,轻轻小心地掀了掀自己头顶的盖头,透过花轿的红布,朦朦胧胧望着新郎官骑单车的美好身影。 他回头一瞥,回转的眸,荧光流转,美不胜收,与她遥遥相对。咫尺距离,伸手可得。 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姚爷益发潇洒地用手拨了拨刘海。 冷风阵阵,本是寒风肆虐的季节,可迎亲队伍的火热,热得如火,所有人的脸被蒸的喜气洋洋,眉开眼笑。这样一个没有劳斯莱斯的婚礼,倒是乐到了在场的人,男女老少,一个个笑弯了腰。 笑了又笑。 姚老头从阳台,远远的,先是偷看一眼婚礼进行时,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站在他身旁的陆老头扶着老花眼镜,道:“要是陆君愿意像子业这样被我们娱乐,肯定那场景不会逊于今天。” 这陆老头是在后悔呢,早知当初硬逼孙子就范。这种乐趣,放过孙辈,只能等到曾孙辈了,太难等。 姚老头呵呵笑着:“那是,那是。”对孝顺的孙子和孙媳妇,赞不绝口。 “你不到客厅坐着?”陆老头问他。 姚家的客厅已经安置成了拜堂的地方。四把高椅,隔着张桌子两头各放两张。沈家人那边坐着沈奶奶和沈二哥。姚家这边,是姚书记和姚夫人坐着。 按理来说,如果爷爷奶奶想亲自主持长孙的婚礼,那姚书记和姚夫人肯定要让出位置来。 “他们好不容易当上公婆,只等这一天。我和老太婆不抢他们今天的光了。”姚老头摆摆手佯作很大度道。 实际上是,今天的婚礼这么好玩,姚老头夫妇俩哪有不抢的道理。只是,这个姚书记和姚夫人太狠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谁敢抢他们跟谁急。父母都顾不上了。 陆老头眼睛笑着:“那是,那是。” 姚老头听出他口里嘲笑的意味,悻悻地背手。 几个老人家接着走去书房喝茶。姚爷骑单车,把花轿带到这,按照计划,要绕上几圈。 沈奶奶瞅到了个空,赶忙抓一把沈二哥的手,道:“快去看看毛安在做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沈毛安没有跟着他们出门。是由于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姚家的聘礼先到。 六大箱的聘礼,按照姚家采的吉头为六六大顺。可照沈毛安的想法,六箱未免是寒酸了。采个八,八八大发,采个十,十全十美不是很好吗。最重要的是他们沈家可以赚了。 沈奶奶和沈二哥怕耽误婚礼的时间,让人把箱子抬进门里,看都没看,先走了。沈毛安让人把箱子抬到她房间里,等人都出去后,关了门,自己掀开箱盖检查姚家都送了些什么。 打开这六个箱子后,这六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两箱子布,一箱子棉被,一箱子书,一箱子文房四宝,最值钱的一箱子装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可能是因为姚夫人姚书记知道儿媳妇喜欢电子产品。 沈毛安看着这些东西都傻眼了,又呸了声:说姚家这抠门相,的确够抠门的。 接到沈二哥的电话,沈毛安马上就着姚家送的这些东西骂起街来,要沈奶奶赶紧悔婚:“这送的什么东西?彩礼钱呢?妈不会是一分钱都没有帮佳音收吧?” 礼金是早就收了,在沈奶奶到的那晚上,姚奶奶代替姚夫人,在聚餐中间,塞进沈奶奶的口袋里的。可能考虑到沈家的经济状况,姚奶奶不敢塞多,只塞了一万块。 一万,在城市里,尤其北京这种大城市,以姚爷姚家的收入水平,当礼金,已经算是中下水平了。可对于农村来的沈家来说,还这一万的彩礼,都不容易。 沈奶奶东凑西凑,孙女在她账户上打的钱她不敢挪,认为挪来当孙女的结婚钱那绝对是有辜负于孙女九泉之下的爸,自己私蓄不多,好在老三在她出门前给了她一笔两千,加上沈二哥向尤二姐拿了些钱,加起来,凑够九千九,还了姚家。 姚家未想到沈家拉着裤带都要挤出九千九来还,说明沈家对沈佳音这个女儿是十分看重,商议之下,其它都不敢给了。抬去到沈家的那六大箱聘礼只是意思意思,和沈奶奶私底下都说好了。到时候沈家让女儿带过去姚家的嫁妆,一样都不要多,家用电器什么的,房子装修什么的,一概他们姚家都包了。佳音只带缝纫机,针线包,棉被,枕头巾,这些已经足够。 在这点上,沈二哥和沈奶奶通过气,都知道,沈毛安天天跑出去玩,理所当然不知情。沈二哥说妹妹不懂事,说姚家这是体贴沈家。沈毛安气得脸鼓鼓的。这算什么,辛辛苦苦来到北京,一分好处都捞不着吗。 “妈说,如果你想不通,别到这里来给佳音丢人现眼了。”沈二哥一样气了,最终甩了大妹的电话。 沈毛安是想不通,这农村里,哪一个不是拿了男方娶女方的聘礼,至于还多少彩金,女儿是泼出去的水,顾得着吗。沈毛安虽然不记得自己母亲拿了自己老公多少彩礼,但她相信,自己母亲肯定是拿了三个女儿的彩礼给沈二哥沈老三添补的。 沈奶奶这明显是偏心,偏袒沈佳音一个。把沈佳音当成手心里的宝了,其她的女儿都不是。 愈想愈气,拨着许秀琴的电话,看许秀琴究竟计划到哪里去了。 花轿这会儿抬到了姚家楼下。姚爷刹住自行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进花轿,牵住新娘子的手走出来。 一对新人,沿着楼梯往上来到姚家。 沈佳音盖着头盖,只能看着脚下的脚步。一只手紧紧被他握着,耳畔传来他时而一句:小心脚下。 不时,楼上楼下张望的目光,都盯着她蒙住脸上的头盖,想穿过红盖头看到她的脸。望眼欲穿新娘子的容貌,可不止新郎官姚爷一个人。 “你们说新娘子长什么样呢?” 或许有人,早在小区里看见过她。但是,今日的新娘子必定是与众不同的。肯定要比平常漂亮上好几倍。 沈佳音的心头如小鹿般跳着。她脸上的妆容,都是她和彭芳自个儿画的。到底是如何,她压根没有把握。 摸着她手心,能感觉到她手心里冒汗,姚爷在走到楼梯拐弯口时,故意等她走上来并肩的时候,凑近她脸边问:“累吗?” 要说累,应该是他,大冷天的,把她抱下楼,又要骑单车。 “不累。” “那你手心怎么冒汗呢?” 她心口砰砰跳,其实很想先掀一下盖头给他看看,看她自己的妆容是不是很怪。 “我,我没化过妆。” 傻丫头实话实说。 姚爷在愣了下后,马上意识到这纰漏出在谁身上了。 严魔女!这个女魔头,果然最后还是要给他找麻烦。 “没事,等会儿我找个空,给你化好妆。”事到如今,亡羊补牢的事,要靠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自我解决。 “首长,首长会化妆?” “会。我今天的妆都是自己画的。” 她抬头,隔着红盖头,很想看一看他的技术怎样。 在其他人眼里,这对新人多有意思,没拜堂呢,一路上都唧唧喔喔,隔着红盖头都能眉目传情。 看热闹的人全笑不拢嘴。没人知道,为新娘子掉链子的妆容,这对新人已经开始在心里愁眉苦脸了。 新人进堂。从人们让开的道儿经过后,来到主持人指定的位置。 两边家长们早是蓄势待发的坐姿,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像弥勒佛那样端正。 “一拜天地。” 大冷天的,冰冷的地砖。新人一块跪了下来,伏拜。 “二拜高堂。” 四个家长忍着笑,全做出一副严肃的家长状,接受新人的拜礼。 四周看戏的人,早就笑了,笑到快不行了,被那座上几座如泥人像的家长。为此,姚爷可乐了。想必老一辈的没想到,最终被娱乐到的是他们自己。 “夫妻对拜。” 这个好玩。小萝卜头们从大人们的缝隙中伸出小脑袋,看着新人面对面行礼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小萝卜头先喊了一声:“新郎吻新娘了!” 大人们哄堂大笑。 “这是中式婚礼,没有吻。”妈妈忙捂住搞错了的孩子嘴巴。 按照礼俗,接下来是新郎带新娘进洞房了。可新人的新房在另外一个地方。于是所有人又大部队地移动。在新房门口,搁了个火盆。等新房开门的吉时到,新郎带新娘子越过火盆,表示正式入住新房。 姚爷跨过火盆后,理所当然,伸手将新娘子一抱。沈佳音猝不及防他会来这一招,轻轻地低呼一声,在脚离地后越过火盆时,伸出双手抱住他肩膀,用力地搂着。于是在这一瞬间,新人抱成了一团。四周,频频传出戏谑的口哨声。沈佳音在他怀里只想挖个地洞埋了自己。 顺其自然的,姚爷就把害羞的媳妇顺道抱进了新房里。 一伙子人,趁机,提前要闹洞房,一个个争先恐后挤进新人房子里,围着刚坐在床上的新娘子转悠。 床上,大红的喜被叠得整整齐齐,床褥上的干果喜糖,都是沈奶奶亲自和姚夫人一块撒上去的。沈佳宜随手一摸,就能摸到自己喜欢的大白兔牛奶糖。 “能不能打开新娘子的头盖了。”这回敢于说要瞧新娘子的,可不是小包子。小包子的妈妈怕小包子再惹姚爷醋劲,带着小包子躲到很远的地方。 姚爷自然一个都不买账,伸出双手,像赶鸭子一样驱赶看热闹的人:“现在天亮着呢。回去,回去!”赶着要腾出空间给老婆补妆。 到了晚上再闹洞房的话,不新鲜了。因为等会儿新娘子要和新郎官一块去出息喜酒宴的,谁都想第一眼看新娘子掀开盖头来是什么模样。霸道的姚爷却一路赶着大众出门,并且把门紧紧关上。感情要和刚进门的媳妇,趁着天亮先洞房。 和一群凑热闹的人挤在一块,同样看不到第一眼新娘子的陆夫人,向姚夫人发了牢骚:“子业不厚道。本就该让大家都瞧一眼的。我好歹是他干妈。” 姚夫人笑着,安慰她:“我是他亲妈,不也被他赶出来了吗?” 陆夫人眨了下眼,知道她刚被新人拜过高堂后,早已心满意足了。 新房里,姚爷摩拳擦掌,想用手,又觉得不对,眼疾手快,在看到桌上搁的一尺子时,回忆起电视里的情节马上拿到了手里。手里拿着尺子,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去掀她的盖头。 没掀起来呢,红盖头下,她哧一声,先笑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人都走了,心头一松,加上他这动作太好笑,像极了小孩子拿木棍玩昆虫的样子,她没能捂住嘴巴,笑声飞了出来。 姚爷被她笑得,脸一丝发烫,清清嗓子:“沈中校,正经点。” 军人的反应,她马上挺直了腰,端正坐着。 这可把他给逗乐了。 “沈中校,你都不是我的兵了——”一边习惯地教育这傻孩子的时候,尺子掀翻了盖头。 盖头一飞,两人眼前霍地一片明亮。 他痴痴的一双美目,落在她娇艳如霞的脸蛋,脑子里只剩一句词:佳人如斯,岁月静好。(未完待续) 喜酒 冯永卓在出家门前,接到李俊涛的电话,问到是不是带家人去参加姚爷的喜宴。李俊涛的家人都在大连。姚爷给了他张喜帖,他只能孤身前往。 “我不知道我爸妈去不去,他们和姚科不认识。” 冯四海和华妙冰都在农科院工作,和姚爷八竿子不搭。如果姚爷是建设兵团的,还有认识的可能。 “你不是在姚科底下干了几年了吗?没介绍过伯父伯母给姚科?” 冯永卓于是想起了最近的一次,姚爷把华妙冰送来的饭盒拒了。这其中微妙的联系,难以形容。好像,姚爷多少能察觉到和他一样察觉到的事情。 姚爷不喜欢华妙冰。 不知为何,冯永卓几乎能肯定这一点。 “我问问我爸妈吧。”姚爷再不喜欢都好,做儿子的,孝顺第一。冯永卓走了过去,问父亲的意见。刚好今日周末,冯家夫妇都休息在家。冯四海体贴老婆近来心情不佳,早早去给老婆买了豆浆和油条。 “说是中午摆的喜宴。”冯永卓靠在厨房门边,和冯四海提起。 这个事即使儿子不提,作为沈家老二老婆的尤二姐,比儿子更早知道喜宴的时间,早与冯家夫妇说了。 冯四海脸上戴着笑容,笑呵呵地背对儿子,道:“这个,我要问问你妈意思。不过,你领导发来的请帖不是只请你一个人吗?” “好像有同事带家人过去。”冯永卓道。 李俊涛在电话里说的是方敏和赵文生两家。那都是姚爷的大学同学,关系不用说,亲密又铁。 “大哥哥,你要去参加我堂姐的喜酒吗?”沈冬冬刚起床,一听这个事,抹着睡眼跑了过来拉着冯永卓的袖口说,那姿态好像央求冯永卓带上他一齐去,因为母亲和他说了他们不能去,可愁死他了。 冯四海为此瞅了好急的孩子一眼。尤二姐不去,是为了大局做了牺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家不例外。就可怜了这孩子的愿望。 “这样吧。”冯四海弯下腰对沈冬冬说,“叔叔今天不用上班,等会儿带你去看长城,怎样?” “爸!”冯永卓一惊,冯四海这身体能爬长城吗。 “八达岭不高,我带这孩子和他妈爬一趟八达岭,很快的。而且现在有直达车去到八达岭底下。” “可这天气——”冯永卓望向窗外,从窗口望出去,天高气爽,蓝天白云,是个冬天里的好天气。姚家真会挑日子。 冯四海嘻嘻笑着把孩子带到餐桌旁边,准备张罗早餐。 尤二姐在房间里和华妙冰说着话呢,问:“大嫂,你真不去?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法子的。” “想什么法子?我都说了,我去到那,肯定会被妈她们认出来。”华妙冰认为这是她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了,那就是不去,不去搅乱了女儿的婚姻大事。 说完,华妙冰不等尤二姐再劝,走出了房间。 尤二姐这心头,却是替沈佳音隐隐地揪着。想如果知道自己母亲在世,做女儿的肯定也想母亲能看着自己出嫁的一刻。 一家人走到早餐桌前。沈冬冬病恹恹地低着头和母亲说:“叔叔说今天带我们去爬长城。” 男孩子,本来对长城是很感兴趣的。正好撞上了他堂姐的大喜日子,沈冬冬这股爬长城的劲头怎么都提不起来。 冯四海是用尽全力游说孩子说:“叔叔可不是都有时间陪你们去爬长城的哦。而且叔叔知道很多关于长城的知识,叔叔做这个导游,人家用重金都请不到的。” “是吗?”沈冬冬果然被吊起了好奇心。 “那是因为当年,叔叔是曾经作为科研考察团,到长城的地方做过科研调查的。” 冯永卓咳嗽的时候好不容易憋住气:他爸什么时候,从搞农科的变成搞地理的? 听冯四海说的有模有样,沈冬冬这条鱼儿被冯四海的饵勾住了。 “妈,如果我们不去参加佳音姐的婚礼,佳音姐不会生气吧。”沈冬冬转过头问母亲。 “不,不会。”尤二姐正想着怎么拦住儿子不去,现在冯四海主动请缨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感激地看了看冯四海和华妙冰。 华妙冰一样微笑着:“既然冬冬答应了要去,我们直接开车去,我来开车,老冯准备午餐便当。” 听说有午餐便当,还是孩子的沈冬冬“耶耶耶”高兴地喊。 冯永卓看他们一行人去野游,自己则要孤身一人去参加姚爷的婚礼,不得有点悻然。 吃完早餐,沈冬冬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抱着一大袋妈妈给他买的小熊饼干,委托他:“佳音姐小时候听说很喜欢吃这个,你帮我带给她,恭喜她新婚快乐。” 小孩子大人样。冯永卓笑了,慎重地接过他的小熊饼干。 荣华大排档,一清早清了场子,中午全被姚家包了下来。这家大排档是姚老头亲自挑的,地方很小,刁钻地钻在老北京的胡同里,即便热闹也不会影响交通和周边环境。 因为排挡地方小的缘故,排挡里只能容下两张大桌。姚家订的规格是要到三十人一桌。商量好了后,在胡同的小巷子里,再摆了一张大桌给年轻人坐的。最终,特意加了一张儿童桌,专门招待小孩子的。 未到中午时分,这到席的客人已是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一刻堵塞了胡同口。后来姚老头下了死命令,所有客人均不能开宝马奔驰过来,开的小车全停到百米外的停车场去,徒步前来。 要得到姚家这份请帖,可谓是难中之难,十分难得。所有被邀请的客人,均是小心翼翼地遵守姚老头订下的规则。 林老和林老夫人是坐着公交车到附近下车走过来的,见到姚老头姚奶奶,双手抱拱,恭喜道:“哎呀,你们两老总算要当太爷爷太奶奶了,高兴不?” “是啊,比你们慢了很多年。”姚老头抓着下巴的胡茬,感慨,要做到四世同堂这一步,真心不容易。回头,他要把老舍的四世同堂再拿出来啃一啃。 姚奶奶已是先一步,抢着拉开林家两老送的新婚贺联。林家两老写的字画,可谓千金难买。这算是她家宝贝孙子和孙媳妇结婚收到的第一份重礼。 由于姚家说明了不收一分红包。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需要自己亲手制作礼物。 “你家孙媳妇我没见过长什么样。”林老夫人偷偷和姚奶奶说,“我和我家老头子商量了下,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字画,只好依子业喜欢的,来写了。” 姚奶奶满意地卷好两老的山水画帘,叫老二媳妇帮着先替新人收起来,告诉林老夫人:“他们两个年轻人,至今,我和我家老头没发觉有什么他喜欢她不喜欢,或是她喜欢他不喜欢的。” “兴趣爱好相同?”林老夫人笑。 林老打趣地加一句:“子业那个性,应该叫臭味相投。” 被人调侃了孙子,姚老头和姚奶奶只是笑不拢嘴。 姚爷长得帅气,漂亮,人无完人,优点有,缺点也很明显。超自恋的性子,在圈中早被这些老人们津津乐道。 林老夫人都开始同情起姚爷进门的媳妇,道:“当子业的老婆必须整天把恭维的话挂在嘴边,夸自己老公多漂亮。” 一群老人家哄堂的大笑声,震得停在屋檐上歇脚的喜鹊,都展翅欲飞。 姚爷鼻孔痒痒,差点打了声喷嚏,不知谁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家里那边传来话,称姚家夫妇和沈奶奶他们,都移驾前往了喜宴。严雅静敲着新人的房门,喊:“领导,你想把新娘子藏到什么时候?” 新房里头,新娘子抬起的长睫毛,快速地掠过新郎官一眼后,轻轻如蝶翼地合上。 他的双手伸了过去,扶起她下巴。捧着她的脸颊,好比捧着个月儿一样,亮得他双目熠熠生辉。 她害羞地想别过脸去。他这样专注的目光,她前所未见过,只觉得胸口里一颗心烫的厉害,一把火,要把她给熔解了。 “佳音,我的佳音——”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情不自禁地流露着不舍,一手依然扶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捡起她落在脸边的一缕头发。 乌亮的青丝,蘸了一点胭脂红,娇艳如蕊。落在他掌心,挠得他心头发痒。 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先啄了下她嫣红的嘴唇。 呼吸,在两人之间,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轻轻搂着她,怕她化了似的,感觉铺天盖地的红色,像是团火围裹着他们两个。在这炼狱中,所有的风云,声音,都化为了乌有。 只听她,哧,又是一声轻笑,她的秀手是摸到了他胸前挂的大红花。 抬起头来,这会儿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在花轿里想象的帅气的西装领带,而是十分传统的新郎服,与她的新娘旗袍相映成趣。 亏他这个天生的衣架子,哪怕是像电视剧里那样老土的新郎服,穿在他身上却又是好比电影明星一样,完全不会难看。 “我好看吗?”他扬着乌墨画的显得更加俊俏英挺的眉毛。 如果这话被林老夫人听见,八成林老夫人也要自夸自卖自己是预言帝。 “好看。” 他的丫头,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要学会像鹦鹉一样时时刻刻恭维他。因为发自真心的,他真的很好看。 没有甜言蜜语,率直得让人更感到怜爱。他拿手使劲儿揉揉她脸颊上没有化开的胭脂粉,道:“猴子脸。” 她赧颜,衬得一张猴子屁股胭脂益发红灿灿的。 “可好奇怪,这么一张猴子脸,我都想吻。”他调皮的睫毛下,一双乌亮的美睐若月华勾着魅惑。 她的脸更红了:“为,为什么?” “傻丫头,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多难看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男人的甜言蜜语,直灌得她耳根子发烫。她情不自禁地用拳头捶了捶他胸膛:“首,首长,也,也会拍马屁呢。” 他笑得牙齿都咧开了:“我什么时候拍你马屁了?我会拍你马屁吗?沈中校,你是我部下吧?我这领导有必要拍你马屁吗?” “那,那是,男人对女人,不是,不是上司对部下——” 这丫头,总算承认他们不仅仅是上司和部下的关系了。 感慨之余,他修长的手指继续在她发烫的脸上抹着。 “首,首长,我脸很难看吧?”害羞完了,她真担心自己这张猴子脸出去见不了人。 怎么办?她一双手开始捂住了脸蛋。 或许,该先用水洗洗脸。她左右看,在环顾屋里四周的同时,惊觉他们这新房真漂亮。 姚爷与她一同望着。这新屋子,他真是一天都没有来过。母亲叫他们不要来,是要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现在,这屋子布置地这般漂亮,说明那些老人,自己父母,她的家人,都是那么地爱他们两个。 心头一齐被感动着,不止是收获的爱情,还有源源不断的亲情。 站了起来,沈佳音看到了沈奶奶让人从老家运来的缝纫机。这是老人家自己一直用的东西。很旧,很古朴,却没有给过自己的女儿当嫁妆,只给了她这个孙女。或许是由于她的三个姑姑都看不上老人家这台老旧的缝纫机,可她倒是很喜欢呢,而沈奶奶早知道她这个想法。 奶奶,奶奶——心里念着,她手轻轻触摸,被沈奶奶仔细擦过亮晶晶的,被沈二哥上了油重新焕发生命的缝纫机。 姚爷有趣地看着。原来女人家要带来的嫁妆是这样的,针线缝纫,棉被枕巾。他们这枕头上盖的鸳鸯枕巾,一看,就知道是老人家从老家弄来的。因为用的是老粗布,绣的图案又是十分简陋,在大城市想都别想买到这样返璞归真的东西。 看完沈奶奶拿来的东西后,沈佳音挂念起了鞋子。她给公公婆婆做的布鞋做好了,交给了沈奶奶。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帮她送给了公公婆婆。 姚爷这时候脱下了自己脚上的新郎鞋,朝她招招手。 她走过去,看见了他卷起新郎的裤子,露出她做的那双护膝套。 “首,首长——”她嘴角嗫嚅,大喜日子,穿护膝套,太奇怪了吧。 “我喜欢。”他学着她口吻,撅着孩子似的嘴角说,“谁笑话我,我都要穿着它。” 今天注定她是要被他调。戏的了。 她把脸半掩进抱的膝盖头里面。 “你给我爸妈做了鞋子,有没有给我做?”因于礼俗的原因,他容忍了她一次给他父母做东西。当然,如果她只给他父母做不给他做,他要抗议。 “没,没——” “没做?!” 她抬起一张笑脸:“没敢没做。” 这丫头学会逗他了。 他跳下床,把她搂着。 两个新人,就这样蹲在地上,好像大小孩一样。 严雅静努力地在门缝里睁大眼睛,想知道新房里的夫妇在做什么。 “我说姑奶奶,你想偷窥,也不能当着领导的面。”高大帅好心地拍拍她肩头,提醒她,姚爷那睚眦必报的性子。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看领导,我是看新人。”严雅静头也没回地答着。 第一次当伴娘,可把她好奇死了。 “你想看新人,你自己做一回新人。”高大帅说。 “我就是对新人不知道怎样感兴趣。” 陈孝义听到这插了句话:“严教授,还没有交往的异性吗?” 彭芳忙拽了把陈教官的衣角,在他耳边说起昨晚上严姐姐怎么孤身一人的失意状态。 严魔女这年纪,都三十老几了,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让他们这群男人深感诧异。怎么看,这严魔女条件一点都不差的,哪会找不到男人。 “我不是找不到男人。”严魔女双手叉腰,想,最了解她的,还是她的小妹妹沈佳音。知道她这是不想爱人。可惜小妹妹是女的,要是男的,她绝对倒追。 高大帅拿手指挠挠耳洞,感觉她这观点倒有点像他自己。他一样不想娶老婆呢,感觉娶一个老婆不知道来干嘛的,对于他这个富三代来说。 那个时候,白露和君爷给他提过的建议在他脑海里像闪电般倏地一闪而过。 转一下表,都去掉半小时了,这对新人在新房里真像是提前进了洞房冬眠了一样,既没什么动静,安静得要命。陈孝义与其他人面面相觑。 高大帅不得不走上前,礼貌地向里面的爷请问一声:“姚爷,嫂子准备好了没有?” 高大帅的马屁向来拍的正道,没的说。姚爷听到他这句请示是正儿八经的,也就口气蛮好地回了指示:“再等等,给你们嫂子补妆呢。” “为什么补妆?”严魔女亟不可待接上问题。 感情,这女魔头已经从补妆一词想到了许多限制级画面。 姚爷切个牙齿,一并之前积聚的火冲她发了出来:“你好意思说?夸你自己是什么美容专家顶级化妆师,给人家画了个猴子脸!不信的话,你们都瞧瞧另一个伴娘的脸。” 大伙儿刚冲的急,都只顾着今天的主角新郎官和新娘。彭芳又落在后头,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在意过自己的妆容,毕竟只是个伴娘。 现在姚爷一提,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了彭芳脸上。 高大帅抱住了肚子,一张脸努力地憋着,使得两颊鼓得像包子似的。 陈孝义赶紧把口袋里的帕子抽出来,擦着老婆脸上过红的胭脂粉。 彭芳自己真没觉得有异样,说:“老人家不是都说,这个要画得像猴子屁股,才算喜气。” “你教的?”高大帅眯眯眼,指向严魔女。 严雅静忙连连摆手:“绝对不是我,你们可以看看我脸上!” 严魔女的脸,今早为了敲诈领导的红包,连妆都没画。 陈孝义对她们三个已经无语了,倒点矿泉水在帕子上,再帮老婆的脸擦擦。 高大帅站到严雅静面前,再指指自己的脸,道:“你觉得我这妆怎么样?” 说句实话,高大帅脸上这妆,画得好像没画似的,十分自然,一看即是化妆师高手。严雅静想都没想,切一声:“你能不能不拿你们用钱请的人和我这个免费的相比。” 这话,让高大帅和陈孝义大笑。 “你们笑什么?” “我们是姚爷给画的妆。”高大帅冲她竖起个拇指。 严魔女的脸霎然一变,姚爷有这本事她怎么不知道,早知道绝对不抢这个威风了。 果不其然,新房里头,一边给媳妇补妆的姚爷,冲着她再次骂了:“严雅静,我告诉你,以后有化妆的活儿,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别被我瞧见了。我会到处张贴警示牌,告诉人家你这是个滥竽充数的。” 领导这是要绝她业余爱好的后路。 “领导,我错了。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吧。我真没给你媳妇化过妆。今早上我起晚了,连给自己化妆的时间都没有。” “去!我还会给你机会拿我媳妇玩!”爷怒。 骂完街,姚爷拿了卧室洗漱间摆放的护肤乳,给媳妇的脸仔细地抹上一层。这会儿真该夸他妈,连护肤品,一并都帮他准备好在新房里了。不愧是最了解他这个自恋儿子的母亲。 沈佳音看着他这个拍护肤乳的动作,怎么看,他这个动作都比她熟练上百倍。 感觉她看着他动作的目光像婴儿般,姚爷用力又一把抹下她的脸,教育:“女人,就该好好爱护自己。以后,我每天帮你擦擦。一看,就知道你以前没用过这些东西。” “首,首长介意?” “当然介意。因为我要我的女人有自信。我有义务帮着她自信。”说着,一抹邪恶的眼神从爷的美睐里迸出。 可惜丫头,不懂他这眼神的意思,却是对他的自信一词肃然起敬:“我明白了,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绝对不给部队丢脸。” 鸡同鸭讲,一不留神,她马上回到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姚爷苦逼,帮着她洗完脸,再让外头的人递进来化妆箱,给她脸上画着眉毛。 她坐在了椅子上不敢动。轻轻抬起的长睫毛,能看到他的脸近在咫尺。这一刻,他倒是不敢怠慢走神,全神贯注地在她的妆容上下功夫。这是他姚爷的媳妇,他肯定要让她最漂漂亮亮地走出门,和他站在一块。 不用说,他专注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他做的入神,她看得入神。 一片刻,新房里又安静到像真空似的。新房外一行人,不得不都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 铃—— 一串电话铃声。 陈孝义接过来,听是君爷的声音。 君爷大概是帮老婆抱着小包子,边问边夹杂有小包子在吃东西的咀嚼声:“子业还没带老婆过来吗?” 小包子插一句:“阿姨来了没有——” 稚嫩的声线好像白菜似的。 这话若是被姚爷听见,姚爷必然变脸:你整天挂念我老婆做什么? 陈孝义捂着话筒,答:“姚科正在帮嫂子化妆。” “哦。”君爷一时好像没有听明白,应了声后,思维第一时间和严魔女一样,都转到另一头去了,严肃道,“子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一群老人家正等着。” 陈孝义马上为姚爷澄清:“不是的,是这样的,听说她们早上自己没有办法化好妆。” 可已经晚了,有关新娘新郎的消息是最敏感的,不知道是谁从旁听到了君爷的一句话,立马在宴席中传开了去。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新郎新娘等不及要提前洞房了。 “哎,这子业——”姚奶奶都为孙子汗颜,拿帕子躲着众人擦擦额头。 姚老头目瞪口呆的:难道孙子这么毛急,因为之前他让孙子给憋的几天逼出来的? 姚夫人和姚书记倒比较镇定,不管事情是不是发生了,当务之急是把新人请出洞房给大伙儿亮亮相。 主席团那边命令传过来后,高大帅不得不对里面的姚爷转达老人们最后一道通缉令:“说,只给我们最后半个钟头,必须赶到那里。” “行啦。”姚爷辛苦地画完妆后伸个懒腰,拿镜子给媳妇照照。接下来,又得预备自己被这群老人家娱乐的功夫。 沈佳音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不好看吗?”姚爷见她这模样心头打起了鼓。 “首长,我画了妆吗?” 看来他媳妇对化妆的欣赏水平同样停留在猴子屁股。都是那个女魔头给教坏的。 姚爷砰拉开门,先两个白眼球扔给女魔头,接着把被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媳妇带出来。 “哎呀。”彭芳第一个叫,“这妆画了吗?” 原来女魔头能得逞,原因是有一个相同水平的化妆师伴娘。 为了弥补水平差异,姚爷灵机一动,见着客厅里一花瓶擦的海棠花,剪了几朵下来,去掉媳妇头上那红得土气的红花,给戴上了鲜花。不艳不骄的海棠,正好衬出他媳妇玉质葱葱的气质。 好个心灵手巧的爷。 在场所有人无不心服口服的,包括那些崇尚猴子屁股的化妆师。 沈佳音被他的手牵着,突然抬头时,感觉他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姚家喜宴,在等着新郎新娘到场之际,一批又一批客人到席。不会儿,都坐满了场地。 冯永卓和李俊涛约好一块来,发现到达时,已经是属于比较迟到的一批客人。两个人递上贺卡后,寻找位置坐。 赵文生招招手,让他们两个坐过来。于是他们看见了赵文生带了自己媳妇过来。 “我儿子在那边,那张小孩的专席坐着。”赵文生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儿子东子。 小东子,带着小表弟小表妹,即陆家那对双胞胎,以及林老将军的孙子,与其他来参加婚礼的小孩子排排坐。一群小萝卜头围着个大桌子,景象颇为壮观,也算是一个奇景了。 为小孩辟专席,是姚老头出的主意。知道有些老人可能都不好意思来,或许小孩子会来。 于是,当叶家那对双生子莅临喜宴时,不少人都伸长脖子眺望。 “真是漂亮的孩子!” “叶老这对孩子太出色了!” 赞美声此起彼伏。 小萝卜头们都跟着大人们的唏嘘声转过了小脑瓜。 小女王在见到叶家那对双生子熟脸的一眼功夫,猛地扭转过脑袋。 小北子立马凑近她脑袋,关心地问:“南南不喜欢他们吗?” 在妹妹要吐出喜欢不喜欢的答案前,小西西抢着打断小北子的话:“林翊北,你能不能有你自己的主见,不然我妹妹不会喜欢你的。” 既然是喜欢的女孩子的哥哥发的言,小北子闷闷哼哼两泡气,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 小东子好奇地把手枕在脸颊边,看着他们几个的表情,笑得像猫儿一样。东子现在上小学了,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和小表妹亲近。所以,小北子想亲近南南的心情,他大致可以理解。只是,他小表妹太优秀了,恐怕,小北子的敌手防不胜防。 瞧瞧,那头那对一亮相马上博得众人眼球的叶家双生子,在和老人家们打完招呼后,一前一后,是径直冲着他小表妹的座位来了。 “嗨,南南,好久没见了。”叶思臣边扬着唇角好比清泉的小酒窝,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小女王的椅背子上。 在一桌子小萝卜眼里,他们好像曾经相识,并且十分亲密过的关系。(未完待续) 把她妈的事儿暴露出去 “南南,他是谁?”小北子如一颗小炮弹蹦起来,两只虎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叶家兄弟。 叶思泉其实并不喜爱被人瞩目,在弟弟身后绕了过去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可小萝卜头们的目光依然依依不舍地停驻在他们两兄弟身上,他想钻墙角都难不被人掘地三尺。 “我是南南的朋友。”叶思臣狭长如叶的眼睛眯着,好像笑着在看对自己气势汹汹的小北子。 “我有问你是谁吗?”小北子不自觉地捏着拳头,因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敌人。 这如花似玉的少年站在陆南旁边,怎么看,都是金童玉女一对。 周旁站着的许多大人都已经议论纷纷。 小北子的妈见着儿子像战斗机站着,刚想起身过去说两句,被北子爸拉坐下来。 “不就是小孩子在玩吗?再说他是男子汉,你这个女人帮他就不对了。”北子爸笑呵呵不在意地说,好像更喜欢看儿子出洋相。 北子妈只好无奈地看老公一眼:老公随部队工作,极少回家,但不应该不知道儿子喜欢陆家小女娃的事儿,因为这是全院子都知道的事。 “他抢女人,我们做爸妈的还得帮他抢?哪有这样的道理?会被人笑话的。”北子爸贴着北子妈耳朵说。 于是北子妈发现,人家现在不止看她儿子,并且开始观察他们这些孩子的父母,目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子不教父之过。 蔓蔓头疼,瞧自己女儿给惹出来的事。虽然自己女儿什么都没干,但瞧瞧她这个妈的预感对了吧。刚把这娃儿生出来,觉得长得不像她这个妈长得太漂亮,所谓红颜祸水,都是这么来的。 小西西这个做哥哥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当然要先维护妹妹。因此抓住站起来的小北子的手说:“你坐下,坐下再说。你看看人家都看着你呢。” “我会怕人家看我吗?西西你真胆小,胆小鬼。”小北子火在当头,对小西西都口不择言。 “哥!”小西西转过头,对向在旁看戏的小东子。 这孩子就是聪明,没有和同龄的孩子吵,而是搬出大小孩帮着压小小孩。 叶思臣虽然很喜欢陆南这个小妹妹,但是,对小西西这个小哥哥,越看越觉得是很讨喜的,不逊色小女王。 很少同龄小孩子能做到小西西这样的性格,懂得进退自如。 叶思泉捏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听见这声喷嚏,叶思臣和随行人员立马转过了头去,怕叶思泉冻着了感冒。 这场冒烟的战争方才散了火。小北子坐下来时,嘴角依旧撅着,像有点高傲的态度冲那被人围着的叶思泉哼道:“娇生惯养,和小姐差不多。哪里像我们这些当兵的。” 岂料这话,让一直没吭气的陆南开腔了。 “吃你的!”拍了下小北子面前的桌面,陆南丫头俨然有点儿生气。 嘴里嚼着开胃花生的小东子吃一惊,差点被噎着:难道他这个小表妹是向着叶家兄弟? 陆南是觉得今天的小北子做的有些过分了,落井下石不是大将风度。她讨厌自己的朋友因此被叶家兄弟看不起。 小西西安抚地把小手搭在妹妹的肩头上。 大人们望着这一幕嘘声。 这些孩子,父母都不简单,但是,这些孩子本身,小小年纪,脾气都也不简单了。尤其这个被誉为小女王的陆家小女儿。那压人的气势比起男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瞧那小北子因小女王这一生气,完全没了之前的生气。 叶思臣帮着咳嗽的哥哥拍背,一边细心地问:“要不要喝点水?你坐的这地方风太大了,换个暖和的地方坐吧。” 这时候,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一些工作人员,开始在孩子们坐的桌子外围,临时搭上帐篷顶和拉起帆布围墙,抵挡寒风。 叶思泉接过旁人递来的一杯水,喝了口,对弟弟说:“你坐吧。” 叶思臣见四周似乎暖和些了,仍让人挪来一个暖气炉搁在哥哥旁边,脱下自己的手套坐下来。 他们两兄弟这位置坐的有些偏,在陆家那对宝贝的斜对角,与小北子正好又对着。 小北子拿筷子戳了下豆腐块,咕哝:“冤家路窄。” 姚老头这会儿见这席上的孩子都坐的差不多满了,走过来和孩子们打招呼,一只手搭着小西西的肩膀,对一桌子的小萝卜头们说:“你们都知道,我这个老头子呢,暂且还没有曾孙辈。这样,西西呢,是我干曾孙,今天你们这桌,就由他先代替我,招呼这群客人了。” 小西西肩头突然被压下这么大一个重任,额头垂下好多条黑线。抓住说完话要跑的姚老头,悄声焦急地说:“我家里向来是我妹妹做主。” “这是要你招呼客人,又不是要你做主。南南能愿意吗?”姚老头气定神闲地与小孩子砍价还价。 原来是要他对小萝卜头们阿谀奉承。他妹妹是绝对做不来这活的。小西西的小脸蛋更黑了:这姚老头,分明是把他小西西看成个小马屁精,才委托给他这样一个任务。 “都拜托你了!”说完,趁陆家的人不明真相前,姚老头果断地从小萝卜头们中间撤出来。 孩子难带,都是一群小人精,不如由孩子对付孩子。 姚老头自认自己够聪明,这么快找到了替罪羊,将这桌小萝卜头搞定。 陆南挑起两道小柳眉,颇有点幸灾乐祸于哥哥现在这副处境:谁让你平时爱卖萌的?这可好,被人抓住把柄了吧。 小西西耍起哥哥的脾气,冲妹妹挤眼睛:我不管了,今天你必须帮我。不然我吃不了兜着走,你也逃不掉。谁让你是我妹妹? 哪有你这种当哥哥的?哥哥不是保护妹妹的吗?你让妹妹帮你收拾烂摊子,小心我告诉爸爸?陆南冲小哥瞪回眼睛。 爸爸?小西西向妹妹摊摊小手。 他们两个的爸,蒋大少,正乐着等自己儿子女儿怎么出洋相。谁让这对小恶魔出生至今,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倒是别人都被他们整的很惨。基于教育理念,当爸的当妈的,都是很想小宝贝接受些教训。 小东子抛着花生入嘴巴,看着小表弟小表妹两人之间逗趣,越看越乐。 “新郎官未到吗?”解下脖子上缠绕的蓝色围巾,叶思臣随意把围巾搭在自己的椅背上。在他身旁坐的一个五六岁女孩,已经伸出手去摸他的围巾。 陆南见着,心头腹诽:这娃,长得和姚爷一样妖孽,整个小妖精,光迷女人用的。到时候恐怕和姚爷一样,迟迟找不到媳妇。 叶思臣专注地问问题,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却是坐在他右边的叶思泉给瞅见了。 那要摸蓝色围巾的女孩,只觉得突然间一双冰霜的目光冲自己射来,手腕好比被蛇的眼睛咬了一口,闪电式缩了回去。 “哥,怎么了?”叶思臣察觉到时,转过身,事儿已经发生完了,没能看见。 “没什么。”叶思泉端着口杯,慢悠悠喝着茶。 那被他瞪过眼的小女孩委屈得快哭了,跳下椅子去找妈妈。 小北子朝那个找妈妈的女孩拉个鬼脸:这么娇气的娃儿,真羞人。 陆南女王撅撅小唇角,看了看完全若无其事的叶家长曾孙子。 告状的女孩的妈当然是帮女儿抹着眼泪,却不敢去说叶老的两个孩子,哪怕叶老并不在这。 在爸爸怀里的小包子眨巴眨巴小眼珠子,刚刚小萝卜头们发生的事,他都看见了。 “征征,去和南南一块坐,好吗?”白露想儿子早点融进孩子们里面。 小包子摇摇头,今天好不容易能粘在爸爸怀里,还有,今早上,他已经感觉到了,呜呜,他的表姐表哥都笑话他穿的虎头鞋。 小包子不要在自己最喜欢的姐姐面前丢脸。 君爷把虎头帽子往儿子头上一戴,拉拉儿子身上穿的小西装,和儿子悄声说:“征征,记得姚叔叔今天穿的衣服了吗?” 姚爷今日穿的新郎服,是让人大开眼界,活像唱戏的。 小包子的包子脸马上破涕为笑:“姚叔叔,今天,好笑。” “那就对了。”君爷见儿子不委屈了,拿湿纸巾帮儿子擦擦脸。 坐在君爷和包子后面的赵文生李俊涛等众人,都很想装作捂住耳朵听不见。姚爷若是知道君爷拿他做对比来安慰包子,这,不可想象。 唯一的一个,冯永卓是听了却完全没听在心上。李俊涛看他来了后一直心不在焉,再看他手里一直捏着个纸袋子,原以为他提的是礼物要送给新人的,却没在入门签名那会儿送出去,问:“你这里装的什么?” “小熊饼干。” 沈冬冬交代的,他要亲自送到沈佳音面前。 “有意思,婚礼送小熊饼干。”赵文生插进一句打趣。 “冯上校年纪也不小了吧。”徐美琳趁机给年轻单身汉们说亲。 婚礼,能算是个变相的相亲会,不少新人都是在别人的婚礼上结缘的。 李俊涛放眼过去,真有姑娘家往他们这里瞧的,他赶紧低下头,故作玄虚地拿起双筷子夹小碟子里的咸菜。 徐美琳见状,和赵文生等人笑了起来。像姚爷这样刁钻的都娶到媳妇了,想必其他人离这个日子都不远了。 就是冯永卓依然心不在焉的,搁下手头的手机,问:“新郎官没到吗?” 这个问题,几乎每张桌子每个等待的宾客都在问。 姚夫人快急晕了,明明半个小时前,高大帅报告称新人从洞房里头出发了。这载着新郎新娘的车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肯定没人相信,高大帅开着姚爷的车送新人,姚爷的车不是刚修过一回吗,结果,再次在半路上抛锚了。抛锚本来不打紧,可以找辆出租车继续往前赶路。问题出就出在,姚爷见已经差不多到目的地了,再有前面大塞车的情况下,带了新娘子从胡同里走,准备直接走到喜宴那头。 高大帅守着姚爷的车等拖车来,是不能走开的,因此,只有彭芳他们跟着新人继续往前。 今儿天气真的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还有喜鹊,停在四合院子的屋檐上,喜气洋洋,让人看着心情都好。 陈孝义望着这块地方,从许久以前的记忆里像是找出了线索,恍然大悟为什么姚老头要挑这地方了。 “教官认识这里?”彭芳问。 “以前,姚科的爷爷奶奶,都住在这边,具体是哪个院子我倒是忘了。”陈孝义道,为了这个具体的以前,又加了一句,“那时候,姚科的父亲,姚书记不用下乡,但是,儿子老婆被迫是和陆家一家人一块到乡下去了。” 所以,当姚爷那时候跟母亲刚回北京时,住的地方,是爷爷奶奶这个小四合院子。 姚老头姚奶奶那会儿,十分怜惜这个和母亲一块吃过苦头的长孙子,这个疼,一直疼到现在。姚奶奶都坦诚,他们两老最疼的,就是子业。 小胡同,老房子,喜鹊,无不都勾出姚爷儿童的回忆。 沈佳音被他拽着手,能感觉到他指尖微抖所传来的心境。与她在老家时一样有不可忘怀的儿时,他的童年,一样是具备了酸甜苦辣。 “佳音。”停在一面土坯墙前,他搂着她肩头,指着那伸出墙头的一条枝桠,说,“我们那时候,小孩子顽皮,爬墙头,偷别家院子的果子。” “没有被抓住吗?” “被抓过两回。可都知道孩子顽皮吧。大人倒没有怎么训斥。奶奶给赔了钱。”姚爷叹。想当初爷爷奶奶多么疼他纵容他。 “首,首长下过乡?” “嗯,小时候在乡下住的地方,和你老家差不多,可能比你老家还要差一些。不过,现在那地方,和你老家一样,都有村民建起小楼房了。”姚爷尽力一笔带过当年自己度过的困境。 可沈佳音听得却很认真,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他的过去。 或许是想到她今后正式是嫁进他家了,当他的媳妇,等于是当姚家的媳妇,不止是要和他同甘共苦,更重要的是要与姚家同甘共苦。这个念头一起,姚爷难免想起之前李含笑的事,那个深刻的教训。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在小胡同里的石子路上走着,边说:“佳音,我家,可能和一般家庭有那么一点不同。” “嗯。” “嗯?你真的懂吗?” “懂。奶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丫头,他都没说呢,来这样一句,把他给乐得。 “沈佳音,你严姐姐有时候都说你是从古代来的。这种嫁夫随夫,现在哪有女孩子愿意这么想?” “只要是,正当的,不违法的,没,没什么不可以的。” 丫头只有一个准则:不干违法的事。 标准的好孩子。 姚爷叹,他娶的这老婆太好孩子了。 “你奶奶把你教育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姚爷承认。 “首,首长是指,是指我太好人了吗?” 这丫头,对自己缺点优点,还挺清楚的。 “不是吗?”他故意问。 “不是。”她严肃状,好像很有必要在结婚时和他说清楚这点,“是人,都有私心。” 瞧她说的这般认真起劲,他忍不住握起她的手亲吻一下手背,道:“你有什么私心,说来听听。” “很多。” 这丫头居然说自己私心很多。 他眨了两下眼。 她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很多,不再解释了。 平心而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希望能和他白头到老,她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学习事业能更上一层楼,不给他抹黑。她希望,自己能永远爱着他,他永远也爱着她。这些愿望说来简单,却是最难的。 不用她说,他一样能感觉到,因为今天,注定是属于他们俩的日子。 走到了喜宴,人们看见,新郎和新娘子是徒步胡同里面现身的,不由大呼惊奇。 姚家人赶紧让新人先进到里面收拾整理下行装。 冯永卓捏着小熊饼干的纸袋子,瞅不到机会,却是远远和其他人一齐望过去时,第一眼,见着她衣着新娘礼服,面容淡妆,姿色秀丽,清美可人,小鸟依人状站在新郎官身边。 “看起来不比白露逊色呢。”方敏和赵文生两个大学同学攀谈着。 掀开了盖头的新娘子,站在聚光灯下,确实很出人意料,无论之前是否见过沈佳音的人,都以为今日的沈佳音变了个大样。原以为这姑娘只是个小家碧玉,没想,站在众人面前时,举止落落大方,完全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大家闺秀。 “这孩子下棋都不让我呢。”姚老头对孙媳妇的表现,像是了然于胸,一点都不吃惊,但是,喜悦满足的心情,仍旧表现在了飞扬的须眉上。 “那是当然,人家现在已经是中校了。”姚奶奶一样高兴地接上话,对刚过门的孙媳妇不吝赞美。 姚家人本来只要自己满意就够了,但是,四周这么多人夸他们娶的媳妇,这无疑给他们的脸上又增添了光彩。 这时刻,心头能终于松口大气的,要算沈奶奶和沈二哥了。 两个人,作为沈家的唯一代表坐在人生地不熟的喜宴上,感觉像沙漠里的孤岛。平常喜欢的沈二哥都不敢乱说话,规规矩矩地坐着。直到侄女过来了,亲自露面了,博得众人喝彩了,沈二哥绷得紧紧的脸蛋,总算笑开了花。侄女被人赞美,他这个当叔的,脸上有光。都说他们沈家教育的好,养出来如此山清水秀的好姑娘。 沈奶奶望着孙女戴红花穿喜服的模样儿,是突然间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出嫁的那会儿。那会儿,自己也都是那么的爱自己的老公呢,和老公结婚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他们两个人似的,明明四周这么多人围观。 “妈,我和毛安说让她不要来了。”沈二哥因着被人夸,感觉自己当哥的气势也来了,主动出这个面不让沈毛安来捣乱。 “嗯,你让她在屋子里呆着反省自己。”沈奶奶回了神,道。 沈二哥刚急匆匆给大妹发了条短信,新人过来向他们长辈敬酒了。沈毛安后来冲他急拨的电话都被他按掉了。 这喜酒究竟摆在什么地方?沈毛安真没听人说过,或许沈二哥说过,可她心不在焉没有记牢。最惨是,知道地方的人全走了,她不知道能向谁打听。这可把她急坏了。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不闹别扭和沈奶奶他们一块走,蹭顿山珍海味,也好过在这里被人干晾要饿肚子。 她不得已,又拨了许秀琴的电话,向许秀琴要主意。 今天,她都拨了许秀琴有六七通电话了,许秀琴一个都没接。她只好继续拨,最后,是沈佳慧接了她电话,说:“我妈没睡醒呢。” “你妈没睡醒?!”打死沈毛安都不信,今天许秀琴都知道是什么日子,能不睡醒? 沈佳慧只好老实和沈毛安说:“我妈拿着张照片,从昨晚上发呆到现在,人都不像醒来的样子。” 说起自己妈的异状,沈佳慧自己都感觉十分稀奇。 许秀琴那失神落魄的样子,是沈佳慧都没有见过的。 “什么照片?”沈毛安问。 “我妈不是让我去调查二婶住在哪里吗?我找了个私家侦探,花了点钱,让私家侦探给弄清楚了。私家侦探同时弄了些二婶住所的照片给我和我妈。那照片里有和二婶一块住的人。”沈佳慧说起事情来由。 沈毛安一听知道尤二姐在哪里了,着急地追着问:“你二婶住哪里了?” “据说是住在佳音姐同事的家里。” 这个答案,并没有能解释许秀琴发生异状的原因。 “我早就和我妈说过了,肯定是佳音出的面才让二婶和冬冬有地方住,我妈那时候还不信。”沈佳慧道,更不明白了她妈为什么会被打击成这样,难道只是因为许秀琴猜错了的缘故。 沈毛安直觉里,却是不大信沈佳慧这个推断。于是打了车,赶往她们住处,想看看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去到那里,果真见着许秀琴一蹶不振地躺在屋里。沈晓贵直接抨击自己母亲为大懒虫。 因着许秀琴这模样,他们想去沈佳音的喜宴看起来都不可能了。 沈毛安叫沈佳慧带沈晓贵离开,走到房间里关上门,先偷偷地拿走许秀琴手里的照片自己看一眼。 被拿走照片的许秀琴坐了起来,看见是她,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气愤难压。 “这,这,这?!”沈毛安指着照片上的人三个“这”字,充分表明自己和许秀琴一样被惊吓到的心情,“会不会是弄错了?” “怎么弄错?除了佳音本人,我们谁不知道她是还活着走出村子的。”许秀琴打断沈毛安的惊叹词。 沈毛安耳听她是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猛然吃一口惊:“要是妈知道她活着怎么办?” 沈奶奶若是知道大儿媳妇华妙冰活着,或是说,说不定沈奶奶早知道了,因为尤二姐和华妙冰都住在了一块。许秀琴拿手又插着头发。 “妈这是做什么戏?瞒着所有人和尤二姐唱戏吗?”沈毛安惊讶地嚷嚷。在她看来,如果沈奶奶真是和尤二姐一搭一唱的话,沈奶奶这个高深莫测无人能比。 “妈真的知道这事吗?”许秀琴问她。 沈毛安被反问后,认真地回想这几天沈奶奶的言行举止,感觉不大像沈奶奶已经知道华妙冰的事:“我记得妈前晚上,还追问过二哥,问二嫂和什么朋友住一块?二哥说是他都不认识的朋友,可能是二嫂生意上的人。我也就以为真是二嫂生意上的人。” 她和许秀琴原都以为尤二姐这是红杏出墙,没想到是和一个进棺材的人在一块。 “现在怎么办?告诉妈吗?”沈毛安因这突如其来的事儿,心情乱糟糟的,没个方向。 “今天不是佳音的大喜日子吗?”许秀琴瞥她一眼。 那是,如果在喜宴上当众告诉佳音她妈活着,该是多精彩的事儿。佳音会不会喜极而泣呢?原先以为死了的妈复活了,而且,正好在她结婚的时候出现。整个一电视剧里的大喜剧。 沈毛安拍着手,叫好。 许秀琴想的是,如果她们真这么做了的话,沈奶奶大概会被气得当场中风。沈家人里谁不知道,当年沈奶奶对华妙冰是发了多大的脾气,让华妙冰发毒誓,死也不准再踏进他们村子和沈家一步,更不准认回女儿。 华妙冰在沈家人心里已经是个死人。 最妙的是,本来已经博得沈奶奶好感的尤二姐一家,偷偷瞒着沈奶奶和华妙冰勾搭,一旦这事迹败露,尤二姐一家的地位,在老人家心里也就没了。 “这太有意思了。”许秀琴道,“一箭双雕,天助我也。” “三嫂,我从不知道你这么有才华,出口成章。”沈毛安心情大好,奉承起许秀琴。 “我当年上过小学的。”虽说没有华妙冰那高文化,但是在他们那年代那穷乡,能上到小学,许秀琴已算高人一等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拿着这照片到喜宴上把真相公布于众吗?”(未完待续) 想闹场也不看是谁的地盘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摆喜酒?”许秀琴问。 “不知道。”沈毛安摇头,要是她知道,不会找到这儿来寻找慰藉。 许秀琴方才知道她和沈奶奶闹崩了,在姚家面前闹出不像话的事。 “大姑,不是我说你,你做事能不能有点头脑,不要动不动就闹。” 沈毛安愣了眼睛:这许秀琴怎么突然说教起她了? 许秀琴下床套上鞋子,招呼女儿进来,交代沈佳慧说:“找那个侦探,让他问清楚你佳音姐的喜酒摆在哪里?” 听说母亲终于要动作,沈晓贵把脑袋钻进门里,争抢着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许秀琴见儿子都积极,阴阴地笑:“怎么,和冬冬一样喜欢你佳音姐了?” “我哪会喜欢她?”沈晓贵只看母亲的脸色,把脑袋钻回沈佳慧后面。 “最好不要喜欢。你不要忘了,她曾经害过你妈和你姐姐。”许秀琴每当想起上回沈佳音逼着她和沈佳慧吃泻药,无不把这个侄女恨得要死。 经母亲提醒,沈佳慧想起来了这事,对沈佳音不免也是恨之入骨。 在去找私家侦探调查地点这会儿功夫,许秀琴拿着那个侦探查到的电话号码把玩着。 “谁的号码?” “华妙冰的。” 沈毛安听许秀琴直呼华妙冰的名字没叫大嫂,心头暗暗地诧异。华妙冰纵使被沈奶奶赶出了沈家,但是,毕竟辈分在那里。许秀琴对华妙冰完全没有用敬语,让人不得不感觉到好像许秀琴对华妙冰有什么意见。 许秀琴能对华妙冰什么意见?沈毛安真想不出来。 沈毛安又犯愣了:自己对华妙冰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非要这样跟许秀琴算计华妙冰? 许秀琴在她身旁,已是拿起了电话机拨了起来。沈毛安猜到她拨的是华妙冰的手机,心头一跳一跳。 早上七八点钟,冯四海准备好了便当,华妙冰开上自己的车,一行人从家里出发,前往八达岭长城。去八达岭长城现在交通方便,自己开车到目的地只需一个多小时,在不塞车的情况下。今日周末,但可能天气冷的缘故,到野外郊游的人不多,更别提专程去爬长城的。因此,沿路并没有遇到太大的车流。一路顺畅,到了八达岭,离吃午饭时间尚存一个钟头。 以冯四海的身体条件,在冬天里爬长城,是有点吃力。其他人陪着他,很慢很慢地在长城上走着。即使如此,爬到一半,冯四海开始靠在城墙上歇气。沈冬冬一边和妈妈等冯叔叔,一边自个儿在城墙上玩了起来。尤二姐一边看孩子,一边问华妙冰需不需要帮忙。 “他这身体是老毛病,中医说是气虚,西医找不出什么病名,只能说是心血管功能比常人差一点。夏天他来爬长城,不会像冬天这么累。”华妙冰解释说,拿了条毛巾弄了点保温瓶的温水,帮冯四海擦着额头。 “我老家有个土方子,倒是可以补气虚的。要不,我让人从老家发过来。”尤二姐说。 “不麻烦了。”华妙冰笑道。 尤二姐知道他们这些搞科研的文化人,对于所谓能治百病的土方子并不相信。再说他们家里面的儿子,不就是学医的。 见自己帮不上忙,尤二姐追着儿子跑。这一追一跑,调皮的沈冬冬一股劲儿把母亲爬到了长城顶上。 眼瞧客人都登到顶峰去了,冯四海连声叹气自己未老先衰。 华妙冰一听笑了出来:“你我都已经多少岁了,还不算老?” 那是,儿子都快结婚生子了。而她女儿,今天都出嫁了。 冯四海趁机抓住了她手,低声问:“老实说,你心里应该很遗憾吧。” 指的是没能吃女儿女婿这杯喜酒。 华妙冰没吭气,只是帮他又倒了杯水。 冯四海从她口袋里拿出嗡嗡作响的手机,看这来电号码并没有见过很是陌生,奇怪:“打广告的?” “不认识的号码?”华妙冰问。 “嗯。” “那就按掉吧。” 许秀琴打的第一通电话,就这样被挂掉了。 许秀琴没死心,或是反倒被激起了斗志,继续拨。 拨了两三回后,冯四海想要把号码拉黑前,被华妙冰拿了过去。 “请问哪位?”华妙冰问。 沈毛安跪在许秀琴脚边,抬着脑袋,巴巴好奇地看着许秀琴怎么回答华妙冰。 许秀琴说:“华女士是吧?听我这声音,不会是听不出来了?贵人多忘事,听说你现在已经另找了个老公,比你第一个农村里的老公不知道强多少,城市里的,带你出过国。早知道,你应该找个城市里的,不要找农村的。不过该恭喜你够聪明,懂得老公死了后,马上把女儿丢了,自己再找个老公将自己弄出国,现在都是国家干部了。不知道你们单位里如果知道你丢过女儿,会怎么想?” 沈毛安听着许秀琴这番话,整个儿愣着,只知道瞪着大眼珠。怎么从不知道,这三嫂许秀琴,如此能说会道的。不,应该说许秀琴说话时那股阴风,吹到她心底,都令她心头直打颤。 冯四海看着华妙冰抓住电话听到对方说话后脸色似乎一变,捉住她的手问:“是什么人?” 华妙冰并没有很快回答他,而是背过了身去,和许秀琴对话:“贵人多忘事的人不是我。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可以冲着我来。但是,如果你敢对我女儿动手的话,不要怪我对你女儿动手。” “你,你说什么?!”明明是她手里握着对方有力的把柄,怎么可能被人反将一军。 “你女儿现在不是被一个男人包养为情妇吗?” 俨然这是她调查她,她也调查过了她。可惜,这华妙冰算错了一棋。许秀琴大笑:“我女儿才不是被男人包养的。那男人都没有老婆。” “没有老婆吗?”华妙冰面对对方的嘲笑,只是依然斯斯文文地说话,“男人包养情妇,从来可不会傻到对年轻的小情妇直接说明自己有老婆。” 什么?!是佳慧被那男人骗了吗?其实那男人有老婆的,不是只是未婚妻。 许秀琴抓着头发,不信,说什么都不信。认为华妙冰这是因为自己被抓住了把柄,不得已编出这样的谎话想来乱她的阵脚。 “我告诉你。华妙冰。你想糊弄我是没用的。比起我女儿被男人包养,你丢弃你女儿这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更清楚。你和你老公拼到现在的事业,都将毁于今天!”说完,许秀琴哐,断了电话线。 冯四海看着老婆的背影像在颤抖,连忙两只手伸过去抱住她,叫道:“妙冰,没事吧?” 是她想错了吗?还是没有充分估计到,许秀琴的个性是如此心狠手辣。 想想,会因这么一点纰漏,让自己女儿和自己现在的家人出什么事的话?华妙冰心头都不停地打颤。 她自己是不打紧的,哪怕丢了工作。可她老公,她儿子——想到儿子冯永卓说过就只要她这个妈。 “妙冰,妙冰——”冯四海摇晃着她,或许自己跟着激动的缘故,频发地咳嗽起来。 “老冯。”华妙冰听见他咳嗽,回过了神,转回身来搀扶他。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见他咳得这么厉害,她有什么事都不敢和他说了。 “你不说不是让我更担心吗?”冯四海边咳边更焦急地说她。 华妙冰低头,看着手机里一串号码。 “妙冰!” “老冯,这个事由我来解决,好吗?”华妙冰抬起头,真挚地看着他说。 “你想找谁解决?”冯四海心里某处划过一道凉,感觉她的眼神像是欲赴死一般。 华妙冰同样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是又背过身去拨了个号码。 姚家的喜宴,一片喜气的热闹。新郎带着新娘,一桌桌地敬酒,一共只有四桌,一桌还是小萝卜头。办过喜酒的人都说姚家这个节俭办下来,受益最大的是新郎官本人。正因为如此,有些人,更不乐意放过今天的新郎官,说什么都要让姚爷尝尝新郎官痛苦的滋味。 第一桌刚敬了沈奶奶一杯后,马上有人闹了起来,叫嚷一杯不够,要喝三,接着说三不够,要喝十。如果敬一个宾客要喝十杯酒,姚爷哪怕是酒神都扛不下来。这会儿伴郎该发挥作用了。高大帅据称还在帮他看车,没到。姚爷庆幸自己早料到如此,找了个陈孝义这样可靠的帮自己挡酒。 陈孝义是很尽力,只要别人敬来的酒,他都帮着喝。 他和姚爷完全没料到的是,沈奶奶会是酒中豪杰,酒坛子中是巾帼不让须眉。三杯小白酒入肚,陈孝义整张脸都红了。沈奶奶一点事儿都没有,好像喝白开水似的。 坐在同一桌的姚老头姚奶奶,看着沈奶奶瞪大的眼睛,都能吞下头大象。 沈奶奶这么能喝酒?等会儿轮到他们两老? 姚书记和姚夫人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话说,这沈奶奶真能喝,但不代表沈二哥能喝。沈二哥喝了两杯,脸膛红了一半。姚家人这方是松了口气,要是沈家人一个个都像沈奶奶这么能喝,他们姚家全数上阵,可能都拼不过沈奶奶一个。 好在老人家沈奶奶是十分看中姚爷这个孙女婿的,喝了三杯,见帮姚爷挡酒的小伙子脸都红了,先一步捂住了双方的酒杯口说:“够了,够了。我们那里礼数,敬太多也不好。”接着,看到那些还想闹着给新郎灌酒的,放出话说:“新郎只能喝几杯,我们老家都有这个规定的。你们还想喝的,可以单独找我这个老人家,我老人家奉陪到底。” 众人听这沈奶奶维护自己孙女婿都到这个地步了,无不笑呵呵地揶揄姚爷,说:“人家都说丈母娘疼女婿,你这是奶奶疼孙女婿,比起丈母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爷厚着脸皮,道:“你羡慕我没用,有本事你们自己找一个,不过我想你们也没我这个福气能找到像奶奶这么好的。”说完,姚爷贴在老人家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只把沈奶奶一张脸乐得,好像盛开的花儿一般,都年轻了起来,不见皱纹的光彩。 姚家人看着姚爷这一招,人家都说嫁女儿是泼出去水,怎么感觉自己儿子娶老婆反而像泼出去的水了。 在孙女要跟着姚爷继续去敬酒时,沈奶奶抓住孙女手悄声嘱咐:“首长酒量不行的话,你要代他喝多一点。” 这话被坐在近旁的姚子宝听见了,直眨眼睛:原来自己大嫂和沈奶奶一样,都是酒中女豪。 是有人,想借机让新娘子喝多几杯,因为眼看沈奶奶放了话后,很难放倒姚爷。于是,真有个女汉子站了出来,据说这人以前和十个男人对酒,都没有被放倒。 姚爷皱个眉,想要帮老婆挡酒。 “首长,我行。”她不让他帮自己挡,据理力争说。 “你行什么?” “我比我奶奶行。” 这丫头,居然自夸海口称自己喝酒比沈奶奶厉害。 他眯着狭长的眼睛看她:“我先告诉你,如果你喝醉了的话,我直接把你扛进新房里头。” 他这吓唬她的话,被周边的人都听见了。一群人笑哄哄的,嚷着更非要把新娘子放倒不可,看新郎官怎么把新娘子扛进洞房里头。 可这群人都算错了,他娶的这丫头是个硬骨头,别人说她越不行的时候她越要行,越是会争到这口气。 要看热闹的许多人团团围起来,围着中间两个喝酒的女人。就是姚书记姚夫人姚老头姚奶奶等人都耐不住,伸长脖子去瞧,心里都不禁地为刚入门的儿孙媳妇担惊受怕。 “子业真是的,帮老婆挡了不就完了。”姚奶奶埋怨孙子这时候不够英勇,不够男人。 姚老头唾了口唾沫在掌心里,摩拳擦掌地着急。 新娘子要是在喜酒上被放倒的话,那真是史无前例。因为向来都是新郎官被放倒就有,别人敬新娘子的酒都是被新郎官喝了的。 儿子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姚书记喝着一小杯白酒,给自己先压压惊。 姚夫人已经急于行动,要从人群缝里钻进去给儿媳妇加油。因为眼看这儿媳妇的酒是挡不住,非得儿媳妇自己亲口喝了。 邀请新娘子打赌的人,拿起一瓶白酒,先在各自一排三个的白酒杯里倒满,紧接,自己拿起一杯,先敬为快。 一杯火辣的白酒入肚,打赌的女汉子是面不改色,比起刚帮姚爷挡酒的伴郎,明显酒量更胜一筹。 轮到新娘子,所有人看着,有的屏住了呼吸。 沈佳音穿着那剪裁秀气的旗袍,宛如柳叶子一般的身材,比起魁梧的女汉子,光从外相上已经逊色一截。 没人看好新娘子,每人都在想象新娘子被新郎官扛在肩头的样子了。有人搭着新郎官姚爷的肩膀说:“你这是故意的吧?” 姚爷不能否认,这场赌哪怕输了,自己也得益。可平心而论,他真心没想过她会输。只因都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是她上司,她的性情他能不了解吗?她是那种,没有把握绝不会敢夸海口的一个人。 他的丫头,是十分谦虚的一个人。谦虚的人,向来都是深藏不露,会怕没有实力吗? 在众人伸长脖子睁眼球的时候,新娘子捉起酒杯,淡然地将杯口凑到嘴边后,像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有人见她喝酒的模样都笑了。想刚才那女汉子,一杯白酒可是像男人一样,仰头后一饮而尽。这新娘子喝酒倒是仔细,不好听的话,就像小孩子玩家家一样的小气。 姚夫人心惊胆跳地,差点拿手去捂眼睛,不敢往下瞧,和姚奶奶一样说起了儿子。 姚子宝坐到了沈奶奶旁边,不厚道地躲起来,看着自家人心惊胆战的。此时此刻要佩服的要算是他哥了吧,瞧姚爷看他大嫂小口小口地喝酒依旧面不改色的。 新娘子一杯酒喝完了。 女汉子这时候是故意连续喝下两杯酒,要挑衅新娘子的怒火。 沈佳音捉起第二杯酒,喝的更是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站的离她很近的人却是连她喝酒的声音都听不见。 “真神了。你看,她都喝完第三杯了,没觉得她脸上有变化。”方敏和赵文生说。 单位里的人,都不免想起了当初这貌不惊人的丫头刚到单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好。 徐美琳打了个嗝,能感觉到这会儿敢看低沈丫头的,到最后八成会落得像朱护长她们那样的下场。 倒了一杯,又一杯。邀赌的女汉子在倒到第十杯时,手微微一抖,好像突然想起这是第十杯了。 这一次,她喝完半杯后要缓口气。新娘子在这时候捉起了自己的酒杯,仍旧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可现在新娘子的一小口一小口,在四周所有人的眼里,都变了一百八十度。 “可怕!” “真正的高手!” “你看,她脸一点都不青一点都不红。” 姚家人这会儿全在心头松了气。姚夫人看见了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蹭到处惊不乱的沈奶奶身边,拍打下小儿子的肩膀,怨声:“你是想看你爸妈出洋相是不是?” 被父母察觉了,姚子宝摸了下鼻子。 不管怎么说,姚家人不再担心后,不仅高兴,并且惊奇儿媳妇的酒量,姚奶奶对沈奶奶说:“感情这娃是遗传了你的基因?” “佳音自小冬天都陪着我喝酒。”沈奶奶倒不觉得这是多值得骄傲的事,有点尴尬地说。正因为自己能喝,把孙女都培养出一样不凡的酒量来。 这时候又有人喊:“先打赌的人要醉了。” “我认输了,嫂子!”女汉子爽快,在自己要倒下之前,先道完歉。而且这歉意是冲着新娘子道的,和姚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就是说不是畏惧姚爷才道的这个歉,心服口服于姚爷刚入门的媳妇。 “没事。有句古话说,不打不相识。”沈佳音十杯白酒入肚,手无半点哆嗦,安安稳稳地放下了酒杯后,说。 对方在愣了下后,大概是没想到新娘子不仅没有埋怨她这是刁难而故意刁难回她,且愿意化怨为友,如此胸怀,是男儿都不如。回过神来时已是满脸激动,用力握住新娘子的手说:“嫂子,以后姚科敢欺负你的话,你和我说,我替你出头!” 边上,早是准备好鼓掌的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姚爷没有因为这女汉子过于直率想讨好他媳妇的话生气,只是轻轻地拉过自己的媳妇,在对方还想拉他媳妇称兄道弟前把媳妇拉走。然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帮老婆捡着落下的刘海。 哎,怎么看,他丫头是越来越吸引人了,连女人都征服了。想到以后会有更多像女魔头女汉子那样的人缠着他老婆,姚爷心里有了种想学阿拉伯男人把老婆藏起来的想法。 酒过三巡,是到了他们同事这一桌了。 赵文生带着一桌子的人向新人敬酒,都是同个单位的,都心知肚明姚爷那小气性子和沈佳音那腹黑的深藏不露,没有人敢学之前的人冲新人起哄。 姚爷和一帮部下喝完一杯酒,很满意这群部下都被他调教的很好,没有人敢在他这大喜日子刁难他和他媳妇。 刚要把媳妇带着转身走时,背后传来一声:“姚科,我可以和你单独喝一杯吗?” 听是自己那个向来拍马屁拍不准的部下的声音,姚爷转过了身,眯着眼看冯永卓。 同桌其他人,都对冯永卓这个突然的表现挺吃惊的。 冯永卓站着,挺着结实的胸背,眉不扬不垂,他人都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只看得出他执意想和姚爷喝这一杯酒。 “行。我部下想恭喜我和我老婆,我能不接受这杯酒吗?”姚爷朗声一笑,很是潇洒,走了回来,让人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酒。 沈佳音跟在他后面,没摸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只见眼前两个男人已是酒杯碰了酒杯。 “恭喜首长新婚。”冯永卓向姚爷端起那酒杯,脸色很是肃然正经地说,“请首长珍惜爱护嫂子。”说完后面这句话,他仰高脖子,杯中烧辣的白酒顺着他喉咙一瞬间倒入他肚里。 这幅姿态,若是壮士割腕。 方敏都焦急地拉一下赵文生:“他这人是干嘛了?” 不知来龙去脉的人,说不定都会因此误会他和姚爷两人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君爷抱着包子,在离得较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 白露问他:“都是你的人,你要不要去劝劝?” “只是敬一杯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君爷依然拿冷得入冬的嗓子说。 见对方敬完酒,姚爷紧跟喝下的这杯酒,倒是有点像老婆一样,是慢悠着点喝,但也是喝完了。 看到新郎官的酒杯喝空了,冯永卓拿袖口抹下嘴巴,看似很满意,借着这杯入肚的酒劲,把纸袋子里装的小熊饼干拿出来,递到新娘子面前,说:“冬冬送的,说是祝贺你新婚。” 冬冬是什么人? 不知情的人都互相问询着。 “爷爷奶奶,爸妈,冬冬是二叔上小学的儿子。”姚子宝主动帮大嫂沈佳音解释说。 听到不是什么狗血剧里冒出来的男小三,姚家人心情一松。姚夫人为此问起了沈二哥:“二婶来北京了吗?” 冬冬要来,父亲没陪着,当然是母亲带着了。 沈二哥这时方不得不向姚家人透露老婆儿子到北京的信息,抓着脑后勺道:“他们是住在朋友家里。不过临时有事,已经走了。” 听儿子加了后面一句算圆了谎,沈奶奶暗暗松口气。 姚家人听说是这么一回事后,也就没有再追问。 沈佳音抱过来沈冬冬送的小熊饼干,正好是自己以前喜欢吃的零食,不由扬起唇角的弧度。 冯永卓看着她抱饼干好像大小孩的样子,突然想:如果她从小时候就到他家当妹妹的话,会是怎么样? 姚爷转过了身去接个电话。陈孝义帮他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后,帮他掩护着。 这个电话号码,姚爷是认得的,不过,可能打来的人都不知道他晓得她号码。 只听华妙冰先说:“你好,请问是姚科长吗?我是冯上校他母亲。” 这个节骨眼打来这样一通电话,不让人浮想联翩都难。 往回小心地看了一眼,见她专心致志地在小熊饼干上,姚爷低了声音,力图速战速决:“请问有事吗?” 华妙冰听出他要开门见山的意思,想到现在那边应该正举行着喜宴,她掌心里捏出了把热汗,道:“有件事我必须提前告诉你。有人,可能要去喜宴闹场。” 听完这句话,姚爷像是一点都不惊讶的,将电话不紧不慢地挂了后,对身边的陈孝义说:“找到高大帅,告诉他,可以动作了。”(未完待续) 酒后要“出事” 正中午,因为冬天无云,日头显得更晒。严雅静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一只拿在手里晃悠,臀部坐在姚爷抛锚的车里头。 高大帅不明她这个伴娘为什么不跟新郎新娘一块走,问:“姑奶奶,你这是又想做啥了?” “歇会儿。我酒量不行。”原来,女魔头是想起了上回在酒吧出的洋相,心有余悸。这会儿如果她是在领导重大的喜宴上搞砸了,她这颗人头都难保。 “可你也不用在这里陪我——”高大帅扯着嗓子说完这句控诉。 “我不在这里陪你,我找什么借口?到时候我在他喜宴上喝醉酒发酒疯了怎么办?”严雅静振振有词地反问他。 理由挺正儿八经的。 高大帅搔搔寸头。 过路车辆车马水龙,人来人往,好奇往他们这里看的目光禁不住。两个人因为当伴郎伴娘穿的,挺正式的。难免不让人猜测。 “拍戏吗?” “不然车干嘛停在这?” 变成唱戏了的?明明是两个人民解放军战士。 高大帅一脸乌黑,什么时候他和姚爷一样被看成是唱戏的,他可是个纯爷们。马不停蹄催那拖车快过来。哪知那拖车就堵在了半里外的交通路口一直过不来。 一分一秒过去,女魔头看起来还挺高兴,安慰他说:“这不正好,我们可以不过去帮人挡酒,喝酒伤身。” “领导打电话来了!”高大帅指着姚爷的来电显示说。 本来挺高兴的女魔头立马被泼了盆冷水,小生怕怕地看着那来电,叮嘱他的口气像命令:“快接,然后说我不在。” 娘的,这娘们是打算把责任全赖在他一人身上了。 高大帅摇头晃脑的,把电话接了起来。给他打电话的是陈孝义,拿了姚爷的手机给他打,告诉他姚爷刚吩咐下来的话。 “哦?那些蛇准备出洞了吗?”特种兵出身的,接到任何任务都喜欢用代号。 陈孝义因他这代号脑子里拐了个弯,才明白他说的是蛇指的大概就是姚爷准备收拾的人。 “行。你不知道,这事儿我来办。”看出陈孝义对许秀琴等人毫不知情,高大帅爽快地挂了他电话。 “什么事?”在旁已经听出不是姚爷打电话来向自己追责,严雅静迅速恢复了平常的神气,问。 “姑奶奶,你给我在这里帮爷看车。我刚接到爷的紧急任务,要去办。”说完,高大帅拍拍她肩头,伸手去拦过路的的士。 “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帮你看车?!”看到他要把自己扔下,严雅静慌里慌张地拎起高跟鞋,在他钻入拦下的计程车里面时,动作迅捷地拉开后车座先扔进一只鞋子占位置。 坐在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和高大帅一并看着她这夸张的动作,一阵无言以对。 “我说,她是你女朋友吗?”司机问。 瞧严魔女这过激的动作,说是为了追负心男人一点都不过为。 高大帅两只手扒着脑袋。 严雅静趁着司机这一句话,赶紧进了车厢,笑着点头:“是,他是我老公。” 操! 某人回头,瞪着她。 严雅静皮笑肉不笑,很是淡定:“我们刚吵架呢,现在和好了,打算一块去公证处把财产分割手续办齐了。” 这女的,绝对天生是会演戏的。 瞧这戏演的,把司机都唬的一乍一乍的,完全没有怀疑,立马踩了油门。 看着出租车为了躲避交警呼驶出老远,可悲的是被甩在原地的姚爷抛锚的车,这回肯定是被交警抓了个正着。 “姑奶奶,你这回可把我害惨了!”高大帅要被割头地痛嚷。 “人家不是都说是你是富三代吗?比富二代还富。姚爷那车不过也就十来万,可能比你那家产的小数点后零头都够不着。”女魔头一点都不在意地说。 她当然可以不在意,不是她赔! “我告诉你,一毛钱花的不是地方,我都肉疼,何况十万!你不知道越是富人越抠门吗?”抓起领子,呼哧呼哧气得够呛地说。 他这个纯爷们,今天算是栽在一个女魔头手里了。 “那我教教你怎么不抠门吧?反正你不缺钱。简单,你把你储蓄本里一半的钱转到我户头上,我帮你花。保证一天给你花完!”女魔头听了他这话更是眉开眼笑笑嘻嘻地说。 “我疯了你!”冲她再瞪上两眼,高大帅想直接翻白眼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魔女。 气没平息,抓起其他人的话继续说:“怪不得李中校说你——” “他说我什么了?” 没想魔女对这事挺在意。 高大帅挑起眉:“你在意李中校说的话?” “谁说我坏话了,我能不在意吗?”她很巧妙地圆了这个问题。 高大帅一只手摸着鼻梁,斜着眉毛,瞧她坐在后头手里拿着高跟鞋晃悠的模样儿,好比酒吧里的女郎风情万种。 女魔头,之所以被称为女魔头,除了那让人受不了的种种个性外,女人味儿十足,勾人魂魄。 出租车司机瞧他们这一男一女,虽然对话怪异,但是中间的确有些微妙的气氛在流动。 “是去公证处吗?”司机不是傻的,在走出这条塞车的道路后,再次向他们两个确认目的地。 高大帅转过了头,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去鼎盛花园。” “鼎盛?” “是。” “那可有点远。” 严魔女都不知道鼎盛在哪里。忙拿出智能手机查找百度地图。见原来是到了京郊的一个别墅小区。据说那里房价一平达到五万。 “是去你家吗?”她啧啧,他这算不算是逃姚爷的班。 “我是去办爷的事,什么逃班?”高大帅没好气的,一句一句与她拌嘴。 “那你家住哪?” 富三代会住什么样的房子,不得不让人好奇。 “我住部队营房。没结婚,部队给弄的婚房我也没要。” “我问的是你家里住哪里?”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总以为他家是住皇宫似的。富人又怎么样?现在住豪宅的人会少吗?瞧许秀琴和沈佳慧那对狗母女,都能住上豪宅。 “我家里没给我一分财产的。” “可你家里长辈过世了的话,遗产总归有你一份吧。” 两人眼对眼。高大帅看到了她那双深黑如渊的眼睛,够精明。白骨精可能都不及她脑子。 “嗯。所以要嫁我的女人,要做好心理准备。钱是有,可是这钱可能会把她自己埋了。”他说着一如既往吓唬拜金女的话。 “被钱埋了也好。普通人买一块墓地都没钱呢。” 冲她这话瞪一眼后,他失笑了,朝她竖个大拇指:“姑奶奶,你强!我不和你辩了。” 她益发被挑起了兴致,眯着眼刨根问底:“那告诉我,你家住哪里?” “姑奶奶,我们现在是去帮爷办事,你调查我户口干什么?” “顺路调查。” 这姑奶奶是土匪,人家拦路抢劫,她这是顺路调查他户口? “我家住油田。” “哪里?” “我家住油、田!” 终于听明白了,他家是搞石油公司的。全天下也就石油最值钱。怪不得富三代! 趁她被震懵的一阵子,高大帅开始着手办起姚爷吩咐的活计。先是找到了沈佳慧找的那个私家侦探电话。所以私家侦探去调查华妙冰这事,是姚爷默许的。只有这样,才能在不触动尤二姐的情况下搞清楚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接着,在私家侦探说了沈佳慧让他去调查姚爷的喜宴地点时,高大帅说:“你就告诉她,有人会带她们去,开了辆车在门前等着她们。” 一辆车在他们到达鼎盛小区之前的路口时与他们汇合,交接。 开车的跳下车后,将车钥匙扔给了高大帅。 高大帅脱下伴郎的衣服鞋子,和对方直接换了身穿着,最后再戴上了一副专业的墨镜。回头,见她一脸流口水。 “你是去捉弄人吧?带上我!” 俨然这姑奶奶,是玩上瘾了。 姚家喜宴场地,一切婚庆活动有序进行。新人来到最后一桌给小萝卜头们敬酒。 小孩子们都拿起了装着饮料的杯子。新人倒不敢小看这些小屁孩,在自己敬酒的杯子里装的依然是酒,一点都没怠慢这些小客人。 姚爷一杯酒,敬给这群小萝卜头,先一饮而尽。 接下来,由姚老头指定的小西西带头,小西西把自己杯里的胡萝卜果汁喝干了。同时一杯喝干的,还有叶家的双胞胎。 不爱说话的叶思泉,这一刻举着喝干的杯子,对姚爷说:“我太爷爷让我和我兄弟过来,祝贺新人新婚快乐。还有,希望过年的时候,新人能到老人家家里坐坐。我太爷爷身体不大好,只能由新人上门拜访。” 七岁大的男孩,说起话来,比大人更有板有眼。虽然叶思泉这话,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爷爷教的,可瞧这对双生子面对姚爷的神情,真是一点都没有畏惧的模样。 很多人既是吃惊地看着叶家的双生子,又是在猜想姚爷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应说,叶老这回真是卖了姚家姚爷不小的面子。想当初君爷结婚时,叶老只让人送来一张贺卡,叶家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出席喜宴。今日,叶老可是将自己最宝贝的曾长孙子都派来了,代替自己说话,并且邀请新人过年去他家玩。 这份殊荣,可是能让许许多多人都羡慕不已。 只有姚家自己清楚,叶老这么做,图的可不是为了卖他们姚家面子,冲的是他们刚入门的姚家媳妇。 答应?或是不答应?恐怕,知道底情的姚家人,现在个个心里都没底。 过年去叶老家拜年的话,可能遇到的人,会是出乎一般人的想象。 俗话说的,福祸相依。 “他们是什么人?”沈奶奶问。 沈奶奶那双精明的眼睛,早在叶家双生子到场的时候,已经看出是很不平凡的一家人。 姚奶奶都不知道怎么和亲家说明这个问题。说是她家孙女博得叶老的欢心吗? 姚老头呵呵,摸着胡茬笑了两声:“请子业佳音过来去拜年的那位老人,是他们年轻人部队里的首长。” “哦。”沈奶奶好像听得一知半解。 按理说,是部队的首长邀请部下去拜年,等于说是看中了这个部下有意提拔。可为什么姚家人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林老是和姚老头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身旁坐的陆老头,拿下老花眼镜用布擦拭着。 叶老这一步棋,不仅影响姚家,也影响到了在这里坐着的姚家一群朋友。 姚爷这时接上了叶家的请帖,道:“你们太爷爷是大忙人,当然,如果你们太爷爷不是像以往,有空的话,做晚辈的理当上门拜访。” 听到姚爷这句,有人立马笑了出来。 众人闻笑声一瞧,见笑的不是大人,而是陆家那个小女王。 蔓蔓头大,用力揉了揉额头。 她女儿是聪明绝顶,可小屁孩终究是小屁孩,做不到大人的圆滑。有什么心事情绪很容易表露在外面。 “南南!”当哥哥的小西西紧张道。 陆南笑了出声后,才发现所有人看着自己,原来自己比那些大人们反应还快。她撅撅象征性的漂亮的唇角,轻轻应一声:“哦。我刚才好像听见旁边有小孩放屁,所以不小心——” 蔓蔓要晕了,倚在老公身上。 叶思泉那张脸蓦地一黑。站在他旁边的弟弟,像不清楚自己是哪家的孩子一样,居然捂着嘴笑了一阵,直到他对其瞪眼。 这个时候,那些大人们,好像方都回过神来,回味起陆家宝贝说的妙言,无不同情地看了眼“放屁”的叶思泉。 面对众目睽睽,叶思泉依然对姚爷举了举杯子,道:“我太爷爷是诚心邀请的,但愿新人能理解老人家一片诚心诚意。”说完,端着杯子和弟弟一齐坐了下来。 如此大将风度,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好家风,大家庭,教养出来的小孩,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似乎可以从叶家这对双生子看到一角。 和新人敬完酒,开始动筷子。叶思臣天生斯艾秀气的举止,让所有小萝卜头的眼睛都跟着他动作。陆南的视线,却是从他身上,快速移到他哥哥身上,发觉,这叶思泉的举止,一样有规有矩,或是说,因为刚硬的性格,比他稍微柔软的弟弟,更显得规矩。 好像注意到视线,叶家那对双生子,一前一后,看回到陆家那对宝贝。 叶思泉抬了一眼望过去的眼睛,好像黑色的宇宙,浩瀚深渊。 叶思臣,和蔼地向比自己小的陆家宝贝笑,笑容清浅,分寸握的刚刚好。 小西西承认了妹妹腹诽的说法:这男孩是妖孽,比姚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北子扒着饭,和东子哥聊着话儿。两兄弟,突然感觉有一见钟情的缘分,相谈甚欢。 喜酒,从中午十二点,吃到下午三点,考虑到五六点的交通高峰期,要提早散伙。从三点起,姚家开始将客人一一送走。 说好不送红包,有老人家还是意思意思的,包了一毛钱的红包,塞进要告别的新娘子手里,说只是蹭个喜气。姚家人只好收了。 一些和姚家很要好的朋友,趁着要走之际,想和新人多亲近一些。 林老夫人就拉着新娘子的手说:“嫁了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老公,紧张吗?” 姚奶奶听着林老夫人故意挑拨的话不高兴,道:“我家子业脱了衣服后,身上有疤的,哪里漂亮过女人了?” “身上有疤不是更爷们吗?”拍新娘子的手心,林老夫人向新娘子挤眼睛。 沈佳音是被老夫人们的话给说的,低下头,感到羞。 “这丫头很害羞呢。”林老夫人笑了,和姚奶奶偷偷说,“看得出是很纯良的一个女娃。” 娶儿媳,最怕不纯。 越纯的女孩越好。 林老夫人拍姚奶奶这马屁拍到了正中间,姚奶奶喜乐,亲自将林老夫人送到了巷口,看到他们两老搭上自己儿子叫人开来的车。回头来,和自己老头子说:个个都夸我们孙媳妇好呢。 姚老头道:“是啊。”摸着下巴刚长出来的胡茬,和旁边几个老友边对眼睛边笑。 陆老头等其他人都走了,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刻,和姚老头慢吞吞地沿着小胡同走起石子路来,说:“不知道子业记不记得这里?” “记得。”姚老头不假思索,“他刚到时,已经贴着我耳边说了,说看到以前偷人家果子的院子了。” “现在,陆君结婚,囡囡嫁了,子业也娶到自己喜欢的老婆了。”陆老头交背手,停驻步子,仰望天空一片苍茫。冬天日落的早,才四五点,老北京的天空,已是蒙蒙灰的迹象。这一切,无不勾起人心中的往事和念想。 “晚上,要么到我家里,不喝酒,涮火锅。”姚老头邀请。 “涮火锅?你确定你家里今晚上不用忙活了?” “那都是他父母的事了。我和我老婆七老八十的,不给他们当奴才了。”姚老头今天白天辛苦了一天,累了。尤其是看见可能第四代都很快要出世了,更觉得忧喜参半。 “老了,以后世界是孩子们的了。”陆老头扶起镜片,看的好远好远的地方。 蔓蔓让老公先去开车,自己在袋子里找衣服,到了傍晚天气变冷,要给两孩子再穿上一件。白露要去洗手间,将小包子交给她先抱一抱。 小包子转过小脑瓜,问姑姑:“姐姐呢?” “她和她哥哥在哪里玩吧。”蔓蔓逗着可爱的小侄子说。 儿子女儿这对小恶魔,向来不用她这个妈操心,是贼都不敢来惹她家的小恶魔。 小西西因为姚老头的嘱咐,正一个个送娃儿离开。南南由是被哥哥冷落了,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拿筷子夹在盘子里冻僵硬的花生,像是玩,又像是看着出神。 一条温暖的蓝色围巾,披在了她的小肩头上。 她一愣,原先又以为是小北子捣乱,没掉过头就先说:“北子,把东西拿开!” “不冷吗?” 这会儿听清声音不是小北子的,她回过头,乌亮的眼珠子瞪着。 叶思臣依然噙着那斯文好看的微笑,手指尖的动作却很优雅而仔细,仔细地将自己的围巾帮她系好在脖子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撅着嘴角,看着他动作。 “你认为我在做什么呢,南南小姐?”说完这话,他自己都笑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见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都很想为她做点事。 他这是想恭维她?有必要吗?以他家里那么显赫的家世。她吐出:“你有病!”说完,伸出手,想解开他给系上的围脖。 他按住她小手,道:“别弄开。天冷。着凉了不好。” “你不怕你自己着凉?”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说这孩子是教养好?倒不如说这孩子很会勾搭女孩? “不和你说了。你的围巾留给那些喜欢你的小女生吧。” 叶思臣听完她这话,呵呵呵,比女生更好听的嗓音像银铃似的飞扬。 见她执意解开围巾,他用力按住她手,收起笑声道:“好吧。南南小姐,我承认我拍错马屁了。最重要的是,你年纪比我小,不是吗?大哥哥照顾小妹妹,是应该的。” 突然话题一转,变哥哥和妹妹了? “我什么时候和你是兄妹了?”她咬了咬小贝牙。 他拍拍她肩头,正欲和她继续扛话时,底下开车要送他们走的司机过来了,告诉他,已经上车的叶思泉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因此,他只好快速地和她说:“新年到我家里来吧。你哥哥可以和你一块来。” “为什么?!”她有十足的理由拒绝。 他冲她神秘地一笑:“这可是你爸妈答应过我太爷爷的。”接着,他手指往她头顶毛线帽下露出的一缕小发丝捻了捻。 她看着他这从没见过的动作瞪了瞪眼珠。 他笑了,收回手,拉拢自己白色的羽绒衣,在司机的护送下一块走向接他们的黑色小轿车。 小东子是远远地瞧见这孩子对自己小表妹做出来的动作,年龄和叶家兄弟差不多,当然能知道这叶思臣刚那动作感觉是在喜欢上自己小表妹了。因此挺在意的,把手插到了口袋里,走到自己父亲母亲旁边,和父亲说:“爸,那叶家的孩子看来不是开玩笑呢。他是想和南南在一起吗?” “你胡说什么?他们年纪才多大。”赵文生这个孩子精,都不会把七八岁孩子做出来的举动当回事。 七八岁做的事,可能到十二三岁就忘了。这是常有的事。 东子哥的声音,顺着风,灌进陆南耳朵里。低头,小手拨着没来得及还的蓝色围巾,感觉到这围巾上的马海毛,暖和和的,围着自己脖子。这孩子不知是用了什么魔法,那围巾戴在她脖子上,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小西西跑回来,瞧见她脖子戴的围巾,道:“哪来的?” “有人说送我的。” 小西西一晃神,记起了有个女娃想碰这蓝色围巾被叶思泉瞪眼睛的事,于是冲妹妹傻愣眼。 叶思臣走进到轿车里头。哥哥叶思泉从书里抬起头,见他脖子上搭的围巾不见了,皱了下眉头:“怎么不见了?” “好像是丢了。”叶思臣眨了下眼,说。 “让人去找。”叶思泉不用二话,对下面的人吩咐。 “不用找了,丢就丢了,不就一条围巾。还是快回家吧,冷。”叶思臣说,边摆出一副很受冻的模样。 叶思泉看了看他抱着羽绒衣的姿态,于是对前面的司机说:“开车吧。” 车开了,叶思臣往窗边靠了靠,眼睛从窗户望出去,似乎能依稀见着她今天穿的那身红色的棉衣。想起之前和她的每次撞面,她穿红色的衣服总是那么惹人注目。说实话,她是他见过的小女孩里面最漂亮的,让他眼睛总是要绕着她转。 如果只是漂亮那还不打紧,问题是,她该有多精灵,十足一个精灵女王。想到之前她笑他哥“放屁”,他捂住嘴巴。 “想谁了?”叶思泉对他笑声很敏感,毕竟是双胞胎,有点心灵感应。 “没。”没转回身,叶思臣只是向窗外眨眨长长的睫毛。 不管怎样,只要想到他那条围巾在她脖子上系着,他心里头就给乐得,像是飞上了天的气球,一时半会儿都很难平复下的心境。 “子业,车来了,让佳音上车吧。”姚夫人是很心疼刚入门的儿媳,见来接他们的车一来,马上对儿子说。 姚爷走到了里面的休息室,找到了坐在那头歪着脑袋的媳妇。伸手先摸了摸她的脸,看来酒精这会儿发酵了,把她脸烧得,红红的。不止是她,沈奶奶的酒劲也来了,老人家被沈二哥背着,先上了车回去休息。好在过了中午的喜宴,已经没有其它安排了。 “佳音。”轻轻地叫了两声,她没醒。他干脆照之前自己许下的承诺,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见儿子抱着人走出来,姚夫人见着,吃惊地问:“睡了?” “嗯。妈,我抱她回家。其它事,你和爸,还有宝儿,看着办。”姚爷甩下这句话,是把接下来的摊子全丢给家里人了,只顾抱老婆上车回家。 姚夫人就这么愣着,接过儿子的任务。 姚爷在车上抱着人,感觉自己身上那酒劲多少也上来了一些,忙解开自己领子上的扣子。然后,把她抱紧一些。这酒,加上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自己,让他小腹果断地一紧。 不由苦笑加好笑:原来传统上非要让新人喝酒,是这样一缘故。(未完待续) 春宵 “南南,在哪?西西,把南南带过来。” 听到妈妈的叫声,两个小宝贝的动作更为迅速且紧张。 小西西拉开妹妹带来的小书包拉链,这时候陆南终于找到了围巾的头,抓住一角,让哥哥帮她一圈圈地从脖子上绕开。整条围巾平摊起来整整有他们个头那么长。来不及惊叹了,两人各抓住一头后,小西西迅疾地卷着围巾,卷完后塞进妹妹的书包拉上拉链,拍拍变得圆鼓鼓的小书包,吐:“好像吃得太饱的青蛙。” “这小子,整蛊我,把我累死了。”陆南砰坐回小板凳上,想来想去,见围巾连收都这么难收,八成这小子不是想拍她马屁而是想整蛊她。 “你和他吵架了吗?”小西西瞪大个眼,问妹妹。 “你知道他是谁?”刚他走到她这边来时,不是四周没人吗。哥哥小西西理应没有看见。 “今天他这条围巾差点被另一个女孩子摸了,你难道忘了?” 她哥够聪明,一下能联想到的事情,她都没记起来。这会儿记起来,更加肯定了她是被那小子整蛊的念头。 “别人摸过的东西,假惺惺说送给小妹妹。”咬着小贝牙,控诉。 “不算别人摸过吧。刚要摸,被他哥瞪眼睛了不是吗?”小西西提醒妹妹,这条围巾好像另有主人似的。 陆南眯起乌亮的小眼珠子,想了想。说那小子的哥是个恋弟僻,也不过为,伸的手太长了,都管到了弟弟的围巾上。 “我决定给他哥一个新外号。” “什么?”小西西讶,妹妹居然在这时候还有心情给人家起外号。 “叫八爪鱼。”小女王正儿八经地赐给了叶思泉小朋友一个新外号。 小西西见着那对双生子不在,抱着肚子好一阵笑,说:“他弟弟也是奇葩,你笑话他时,他弟弟好像都在笑。” 早知道那小子是条狐狸,比起来,可能他哥还老实一些。 把装着他围巾的小书包放到背上背起来,在爸爸妈妈发现之前。 “不要告诉妈妈吗?”小西西问。 向来都是妹妹比当哥的有主见,小西西已经习惯听从妹妹的命令了。 “不要。说出来丢脸!”陆南一想到腹黑妈妈可能会取笑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暴露这个事。 “那拿回去后藏到床底下?” “嗯,找个比较合适的地方藏。不过妈妈要打扫卫生八成会发现,挖个坑埋了也好。” 小西西不厚道地想:如果那小子知道送的宝贵围巾被挖个坑埋了,不知是什么表情。 “快点过来,爸爸开车来了!”蔓蔓站在路中间,冲儿子女儿围起嘴巴叫。 小西西跑在前面,刚要回头拉住妹妹的手,看见了妹妹的小书包正被一只小手扯着。 包子,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圆滚滚的小包子,小手好奇地扯着从小书包里露出来的一点围巾头。 这可把这对小恶魔差点儿给吓出了心脏病。 “征征,你什么时候来的?”陆南气急败坏地叫小表弟。 小包子的出现向来是神出鬼没,被爷爷陆司令称之为特种兵潜质男。他走到哪里从不和大人们事先说一声的,总是偷偷地在大人身边溜走,然后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另一个人旁边。大人们之所以对他的行为见惯不怪,在于小包子经常能像特种兵一样突然现身把做什么坏事的人抓个正着。 小西西连忙竖起指头嘘嘘嘘,提示妹妹。 小包子被小表姐训骂了后,正一阵呆。 陆南回过神来,当务之急是不能被舅舅舅妈发现,于是拉住小包子的手,交代:“征征,不能和爸爸妈妈说,是姐姐的秘密,知道吗?” 低头,见自己的小指头被小表姐勾着,小包子像是似懂非懂地点点脑瓜:“知、道、了。” 小西西就此摸摸小表弟的脑袋,把小表弟送回舅舅舅妈那里。趁这个时候,陆南赶紧将被小包子揪住的围巾头塞回书包里。 “西西,南南,再不走的话,妈妈和爸爸把你们留在这里了。”蔓蔓站在巷子头对儿子女儿发出最后通牒。远远望过去,只见儿子女儿好像又在策划什么事情,动作鬼鬼祟祟的。让她头又疼的。 “妈妈,我们来了。”没见到舅舅舅妈,送了小包子回到姥姥身边后,小西西飞奔着拉起妹妹的手,两只小宝贝一齐往父母那头奔去。 陆夫人抱着孙子,看两个外孙跑路跑得飞快,急得叫一声:“西西,慢点跑,小心脚下。南南,慢点跑——” “妈。”君爷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走了回来,对过于担心的母亲说,“他们两个自从会走路还从没摔过。” “没摔过不代表以后不会摔。”在姥姥陆夫人的眼里,哪怕发育再超前的孩子终究是孩子。 小包子配合着奶奶点点头:“姐姐,姐姐书包里,放毛巾,都出来了。” 两岁大的娃咬字不清。陆夫人听着糊涂,却也不以为意,只当小外孙女是拿了自己衣物往书包里塞。 君爷想了会儿,不大记得今天小外甥女有没有带围巾了。 “子业呢?”陆夫人向走过来要送他们一家走的姚夫人问。 姚夫人不大好意思说:“佳音和她奶奶一样,醉了。我让子业先送她回家去。” 新人都回去了,他们更没必要在这里逗留了。陆夫人让儿子去打车,因为丈夫有事提前先走了,于是趁着这个空隙,和姚夫人又谈了两句,说:“我见你公公和我公公一齐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我公公派了人和我老公说了,说是接你公公,今晚上到他们家做客。所以,我公公婆婆都从后面搭车走了。” 陆夫人环顾一圈下来,确实只剩他们几个。 一场婚宴下来,倒也不长时间。主要是姚家邀请的客人很少。想来的人都来不了。来客是不多,可整场婚宴的气氛很好,热闹且喜庆。陆夫人替姚夫人高兴。 姚夫人笑笑,没有敢和闺蜜直说,其实自己和老公的心一直从头悬到尾。因为沈毛安没来,这个事总让人觉得不踏实。好在整个婚宴到结束,沈毛安都没有出现。她和老公方才确定,自己儿子肯定是派人去解决这个事了。 高大帅开着一辆小面包车,副驾座坐着被据称为私家侦探的助理严小姐。 面包车后头,依次坐着,沈毛安,沈佳慧,许秀琴,以及赖着要跟上的沈晓贵。 人员真齐。高大帅为姚爷和沈佳音乐。 眼看这面包车在城市里的街道快绕了有两个钟头了,沈毛安不得不焦急地拍表,问前面两个私家侦探的助理:“都快三点了,还没到吗?我们去到那会不会晚了。” 高大帅刚要开口,他身边的严小姐入戏更快,抢了他话筒回答沈毛安说:“人家向来喜酒,要是中午摆肯定要摆到晚上的。晚上来的客人才多。我们去早了也不好,不是吗?” “也是。”沈毛安想也不想,被严助理一句话就给说服了。 倒是许秀琴冒出了点疑心,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去早了不好?” “你们不是想去人家婚宴上喝喜酒吗?”严助理沉着以对。 沈毛安赶紧杀出来,生怕许秀琴说漏了嘴巴,答着:“是,是,是,我们是想去给新人一个大惊喜。” 此地无银三百两,指的即是沈毛安这种。 许秀琴好后悔带这个大姑出来。 反正,他们现在坐在人家的车上,哪怕反对,又能指挥人家开到哪里去呢? 许秀琴一行人心里虽焦急,都只好耐着性子让高大帅开着面包车带他们在城市里头乱转。很快,沈晓贵第一个耐不住睡了。接二连三,沈佳慧打起瞌睡。沈毛安睡起来更快。许秀琴见一个个睡着,车里安静得要命,瞌睡虫四处飞,自己不被带进睡眠的氛围都难。 在姚爷的喜酒结束的同时,高大帅的面包车里,车里四个人已经睡成一片死人状。 严雅静掰开矿泉水瓶盖,喝着水,眯着眼睛从车前镜看后面睡成一片的人,很是好奇。这群人口口声声说要去参加姚爷的婚礼,却看起来没有收到过姚家人的请帖。这群人看起来连姚家是什么样的家庭都闹不清楚。以为自己想去就能去。很王八,比姚家更王八,这种底气从哪里来的? 不是真有能耐的话,这群人是蠢得像猪一般的事实。 搞笑的是,他们坐上的是姚爷特意安排的贼船。 姚爷这个新郎官,现在恐怕一边抱着新娘子,一边被这群蠢蛋给乐得,心情大好。 高大帅细声通过话筒和姚爷通话,汇报情况。 姚爷这会儿已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给自己倒杯水解渴的时候,听高大帅请示要把这群人带到哪里时,不假思索:“带到一个夜黑风高的地方,然后你们看着办。” 爷够狠,咱不杀人,也得吓破人家的胆。 严雅静笑得快俯下腰来,若不是怕惊醒后面睡着觉的一群猪的话。说起她家这领导,虽然偶尔品性不是很好,但是,乐趣无穷。 白露似乎从其它地方听说了,离开婚宴现场时和老公说:“子业让高大帅去捉弄人了。” 和自己一块长大的这兄弟,没人比他更了解了。君爷一听,不以为意地说:“被子业捉弄的人,比死还惨。” 许秀琴一行人自求多福吧。 姚爷没空去管许秀琴这群人是死是活,甩了包袱到高大帅头上后,就不打算理这群人了。会影响他今晚的心情。今夜是爷的大好日子,最重要的时刻。 春宵一刻值千金。 眼下他十分理解古人的这种心情。往喉咙里灌了三杯水,完全不解渴。他凑了上去,开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咬她的唇。像饥渴的沙漠里的路人,汲取着润泽的甘甜。从她唇角允吸的蜜糖,瞬刻惹得腹中的火烧得更旺,他的手摸到了她背后旗袍的拉链,一边缓缓拉下来,头贴到她耳边问:“洗澡吗?” 她没答,因为喝了酒,周身一样在冬天里像着火了,在过热的棉被上扭动着身体,妄图找个比较清凉的地方。 两只手在空中乱摸着,一把摸到了他的脸和脖子,感觉像是块清凉的枕头一样,于是抱住了没放,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贴了过去。 他想把她抱起来洗个澡,因为两人从早上四点多忙到现在,身上应该都黏糊糊的。因此尽最大限度地忍着,把她身上的旗袍和外套先都解了下来,抱起了全身只剩下内衣的人儿,走进拉开门的浴室。 把她先放在了浴缸旁的椅子上,他在浴缸里面放水,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哗啦啦的注水声,像是夏日里的屋缝漏雨般,把她闹醒了。 酒劲还在,她是半醒半睡的。睁开点眼睛,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只见四周水雾团绕,一块白色的帘布,拉开一半。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听着窸窸窣窣衣服落地的声音。 抬起长睫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去一眼时,见到自己身旁好像伫立了一桌大卫雕像。 她立马转过头,双手捂住眼睛。 他还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脱着衣服。一条皮带,搭在了浴缸旁边。她从指缝里又偷窥了一眼,见到自己脚边,扔下来了一条内内。 “洗澡吧。”他说。 似乎知道她早已醒了一样。 她从朦朦胧胧的水雾里,看着那扇浴室门。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一个瞬间,在选择逃或是不逃的一个黄金时刻。一旦有了犹豫的念头闪过的刹那,马上变成了盘中餐。 她犹豫了,在眼前晃悠的时候,他的双手解开了她后面的扣子。全身所剩无几的衣物落在水流淌过的地砖上,啪啦,像是在她心里头激起三尺高的浪花。 伴随恐惧的战栗,让她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下。 没等她缓过劲头,他和她已是都没入到温暖的水里。 他的手和着温暖的水流,抚慰着她皮肤上冒起的栗子。她在氤氲的水汽里喘息着,如吐云气。 他泼了一点水在她红红的脸蛋上,看着她沾着水珠子的长睫毛一眨一眨地低垂着,笑:“害怕吗?”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这样一种心情。 “不是连死都不害怕吗?人民解放军战士。” “不,不一样。” 丫头吐了实话。 他的手摸到她胸口的地方,真的是,里面扑通扑通的心跳都贴着他掌心。 “怎么办?”他道。 “怎,怎么办?”她学着他的话,问,可能他突然这个让人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令她突然间紧张可以缓解了一些。 他笑:“我没有和女人做过这种事,不过,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技术不会差的呢。” 她脸更红了,拿手锤了下他肩头。这样一笑一说,她低下头,似乎能从水里看到一些朦朦胧胧的光景,这让她用手又捂住了眼睛。 捂住眼睛的手却没法捂住嘴。他突然而然的,咬住她的唇。同时间,一只手将身旁的帘布一拉。 白露抱着包子回到家,在君爷拿钥匙开门时,小包子转头,看着自己家对面贴着大红喜字的门,问妈妈:“阿姨,阿姨在家吗?” 今晚如果儿子敢去找阿姨的话,自己儿子肯定要被姚爷宰了。君爷于是给儿子瞥去一目警告:“阿姨今晚没空。” “那,那什么时候,可以找?”小包子稚嫩的嗓子问,不是不听爸爸的话。 “过几天吧。”君爷出口气。 白露笑着拍拍儿子脑瓜,把儿子抱进家门。进了门后,放儿子自己走,却比儿子更八卦起来,问自己老公说:“怎么对面那么安静?子业他们真回来了吗?” “你想他们闹出多大的动静?”君爷给老婆一个白眼,“人家那门,都装着隔音。” 这隔音还真不是姚家人给姚爷置婚房装的,是以前这套房子原来房东的情趣。 白露倒不知道有这回事,听完这话两只眼睛给瞪得,接着一笑:“歪打正着,可合子业的心意了。” 姚爷在大红的喜庆被子里捣鼓,但是,论谁可能都没有想到。当他的手拉开床头的抽屉后,里面竟被他事先让人藏好了一抽屉的杜蕾斯。 新郎官在第一晚洞房,就如此在意这个事,实在让人难以猜测。 他仔细地套好套子,掀开被子,再次钻了进去。床边,扔了已经四五只破了的。 新娘子是毫无所觉。等到捣鼓了大半夜后,他怎么弄,她都睁不开眼睛后,他一只手拉开抽屉,又抓了个,脱下那只刚破的,套上去后,等明早上继续捣鼓。 可见,新郎官怜香惜玉的不是地方。 一早上,还能见着他在她脖子上又咬又啃,捣鼓个青淤才作罢。 姚夫人和姚书记倒是起的早,一早起来等着儿子儿媳这杯孝敬茶。等到姚书记快上班的时候,两孩子依然不见人影。 “昨晚上不是回家了吗?”姚书记纳闷。 昨晚他们这对父母绝对算是很体贴的了,都直接让新人回去休息,为的就是让新人今早能起的早。 “我看你不用等了。”姚夫人叹口气,站起来,帮老公去取公文包。 “那我中午回来吧。”姚书记接过老婆递过来的公文包,安慰老婆说,“可能昨天之前,把那两孩子累坏了。” “你倒是挺体贴你儿子的。”姚夫人冲老公挑挑眉头。起的这么晚,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必定是她儿子头一次尝到了甜头,第一晚有些废寝忘食地劳作,不肯作罢。 “还好,你没有说你儿媳妇是狐狸精。”姚书记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和老婆幽默地说。 “佳音那孩子单纯。”姚夫人对儿媳妇那性子已经摸了个十足十,也信任个十足十,没人能随意动摇她们这婆媳关系。 “嗯,我回头说说子业。”姚书记谨记自己做父亲的职责,接着,走出了门。 姚夫人倒有点怕沈奶奶起来时新人未起床,被沈奶奶知道的话,沈佳音要挨说。哎,瞧儿子这个作孽的,由是叫了小儿子在上班之前,先去新人新房里叫人。 姚子宝奉了父母的命令,跑的飞快,到达自己哥新房前,按下门铃。身后君爷的家门一开,小包子从门里面摇摇晃晃走出来,说:“阿姨,吃早餐了吗?” 这包子总是惦记他哥的老婆。 姚子宝感到好笑又有意思,邪念一起,对包子说:“要么,你叫叫看,问阿姨吃早餐了吗?” 小包子很听他这个话,走到了门前,喊:“阿姨——吃早餐了吗——” 声音穿破门,伴随门铃,进到房间里头。 整个伏在大喜被子里的沈佳音,没能听清谁在喊,倒是一身像被碾过一样,想爬都爬不起来。下身,尤其,很是难受。 “首,首长——”迷糊地睁开眼睛后,她终于知道这难受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他趴在她身上还在她底下捣鼓。 对门铃声置若罔闻,一口堵住她早被他昨晚折腾到又红又肿的嘴唇,捣鼓正在兴头上,这会儿要他停,等于要他老命。 姚子宝见包子叫了两声都没能唤起大哥的情敌意识冲出来,摊手果断地放弃,回头打电话给妈说:“妈,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看他们今天都未必能出的来。” 这儿子! 姚夫人无奈,冲小儿子说:“你去找你陆大哥,让他想点法子。” 姚子宝因此把包子抱回包子家里时,找到正在刷牙洗脸的君爷:“我妈说请陆大哥出马。” 为什么这种活儿总是找他? 将毛巾往洗手盆里一扔,君爷作势有些汹汹地走到了姚爷房子的门前,砰砰,用脚踹了两下。 姚子宝在旁和小包子一块站着:君爷这种活儿,真是谁都不敢干,只有君爷敢。 过了约一分多钟,紧闭的新房门,终于是开了条缝儿。从门缝里窥到是君爷站在门口,被扫了兴头的声音不悦地说:“谁让你过来的?”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这口的?”君爷冷掉牙的浓眉配上一成不变教育的口吻。 算是被君爷这盆冰水给浇醒了脑袋。慢吞吞地将外面的门打开,看见了一旁站着等人的弟弟,道:“妈让你来的吧?让他们等等。” “等多久?”姚子宝问。 “半个钟头吧。” 由是,姚子宝给刚出门的父亲打电话让他再等等,以便能今早喝到儿媳这杯公婆茶。 姚爷转回身去叫媳妇时,看见了小包子的身影,挑了眉:“刚是你在门外叫阿姨?” 小包子傻乎乎的,刚要答是,被匆忙赶到的母亲抱起来躲回房间里头。 姚爷为此冷哼一声。 走回到房间里头,看着地上凌乱的套子和衣服,赶紧自己先收拾收拾。 没有他折腾,沈佳音终于能自己慢慢地爬了起来,坐了起身。 “不用准备早餐了,妈都在家里帮我们准备好了。”他抱着衣服过来,挨到她身旁时,又说,“要不要,洗个澡?” 一想到昨晚上就是因为洗澡,然后神不知鬼不觉中,被他占了身体,而且一占一晚上。想一想时,心口里这颗心都心有余悸地跳的厉害。 “不,不用了。”说完,急急忙忙拿过他抱来的衣服穿上。 这会儿他真不敢再捣鼓她了,因为她都醒了,难免会注意到他用了套子。于是他走进了浴室里自己冲洗。 沈佳音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时,看到了领口里面明显的几块淤青,一愣:这什么时候撞伤的? 摸着,还有点痒。 应说她这丫头不算真的傻。很快的,她是想起了之前有谁和她说过的话来,说这是比狼还狠的发情的动物给咬的。 他咬的? 羞了。忙是把顶上的扣子给系好,遮盖住。 也因为这,她意识到,自己真是他的人了。 他的人。 心里头涌现出来的滋味,不知如何形容,像汪洋一般,要把她淹没了,窒息的,有点喘息。 “佳音,刷牙。”他在浴室里帮她顺道挤好了牙膏,叫道。 她听到马上跳了起来,好像回过了神,低头进到浴室里面,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牙刷。用力地刷着牙齿。他和她站在一块,一齐对着镜子刷牙。 这一刻,两人倒像是部队里的两个兵,整齐划一地做着洗漱动作。 在擦了把脸后,姚爷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道:“你不和我说话吗?” 新人第一天早上,不该是这样寂寞的,应该很高兴很幸福地聊着天才对。 “我,我刷牙。”嘴里塞满牙膏泡泡,她艰难地说。 “好吧,你刷吧。”姚爷这么说,有点寂寞地转过身。 身后传出她这样追加的一句:“首长,早上好。” 一听这话,他双手往她腰间抱住,冲着她的脸:“再叫我首长?嗯?沈佳音!你是不是我老婆?你昨晚上都是我的人了还敢这么叫?或是你还没意识到你是我的人了?” 腋窝间被他咯吱,她手里拿着牙刷惊慌失措:“我,我不敢了。”说着,她躲着痒痒只好钻进他怀里。 于是,他终于收获到了他做老公后老婆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子业,我们结婚了。(未完待续) 初为人妇的第一义务 拿着毛巾帮她擦头发时,从她没有完全系好的领口,看见了她玲珑细致的锁骨上有块痕迹。他的手就此从她脖子后面慢慢地抚摸了过去。 她一僵:“首,首长——” 屡教不改。他灵巧的指头解开她领扣后,直接低下脖子在她锁骨上。 她一慌往后退时,后背贴到了瓷砖上,没有退路了,却不敢叫出声来。因为小叔站在家门口正等着他们。为此她紧张得周身都冒汗了。只觉得身上一松,她刚穿好的衣衫突然间又凌乱了。 他想做什么?这都大早上了。他爸妈正等着他们呢。若是晚了的话,她脑子里浮现出所谓狐狸精的说法了。 好像公公婆婆都很讨厌让老公晚起床的儿媳。 她的双手抵在他肩头。 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白亮像鲨鱼凶猛的牙齿往她嘴唇亲吻。 没有经验的她很快全身发热。身体发软贴到他身上。 她又窘又羞,要扭过脸。脸蛋越来越红,好像打翻了的红酒,浸泡着鲜嫩的红色。嘴唇好像葡萄酒酿,水润饱满。染上了色彩的眼珠子,充分表明了她已经从一个不懂人事的少女发生了蜕变。 这是她吗? 眼角的余光看到浴室镜子里的自己,从没见过的这样一面,让她又惊又骇。 站在大哥新房客厅里徘徊的姚子宝听见什么似的,乍的一跳,紧跟从客厅冲到了对面君爷的家里。找到换完衣服要吃早餐的君爷,气喘吁吁地说:“陆大哥,怎么办?我哥,我哥好像没有听你的话——” 卷着袖口的君爷倒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只轻轻应一声:“哦。不是让你等半个钟头吗?还没到时间吧。” “陆大哥你觉得没有问题吗?”姚子宝喘着气问。 “你哥你自己都不信?”说着这话,君爷的手往小弟弟头顶上摸了摸。 姚子宝有些愣,有些懵了。 说句实话,有时候他们这些大哥哥做的事情,他们小弟弟想一下能明白,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哥经常做出一些,让他都二丈摸不着头脑的事。可今天,这个事,不是听得清清楚楚了吗?有什么不对的? “吃早餐了吗?没有吃的话过来一块吃。吃了的话,陪征征在客厅里看看电视吧。”君爷三两句打发了迷茫中的青年,把自己刚吃完一碗米糊的儿子扔给了免费保姆带。 姚子宝只好伸手接过小包子,抱着包子来到客厅里看电视。 小包子体重已经有些重了,他抱着都觉吃力。捏捏包子这张脸,突然想,如果自己大哥生了孩子,是不是像包子这个样?像包子这样也好吧,如果像蔓蔓那对小恶魔,那才真是头疼。 不知觉间,他已经想象着自己大哥的孩子在自己怀里抱着的感觉。 当然,如果他知道姚爷压根没打算那么快让他抱上小侄子的话。 浴室里氤氲的热气,包裹着体力透支的人儿。她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他在水龙头下清洗手上什么东西。 洗完手上作案过后的痕迹,他抓了条毛巾,对她说道:“我给你擦一擦。” 她无力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已经没力气回答的模样。 热水从花洒里面流出来,在她又酸又疼的身上流淌。她周身感到被热流舒坦包围的时候,醒了,立马把脑袋钻在他胸前。 他低头在仔细地检查她身上的淤青。本来,早上他已经再三在她醒来前检查过几回了。确定,一没留下作案工具,二没弄疼她。可是,在突然发现她锁骨上留下的那块痕迹时,他突然不能确定了自己检查过的检查结果。只好再来顶风作案一回,迅速果断地证明了自己的技术是不错的。完美地控制了自己。 把她想躲起来的脑袋拨回来,撑开她的眼皮,仔仔细细地在里头检查残留的绯红。见仍有一丝余红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伏低头凑近她唇边。 瞬间被夺去空气的窒息感,让她眩晕。为了生存的喘息,再喘息,气体在她的鼻孔里拼命地流窜着。 他这是想怎样? 双手又抓又抵地靠在他宽阔结实像面围墙的肩膀上。 不是说男人做完这事体力都不好吗? 怎么他好像没事一样,她却累得要命。 “首,首长——”她慌的,吓的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不到一分钟…… “又叫首长?”他低在她耳朵边说,“我告诉你,沈佳音,如果在家里你每叫一次首长,每次你就给我躺床上去。” 这丫头,不狠点不行。现在他们都结婚了,他不可能也绝对不愿意一辈子被老婆叫首长。为此,他这个老公很心甘情愿用行动来纠正老婆的错误。 后背再次无路可退,贴上冰凉的瓷砖。眼前,他伟岸的身影再一次迅猛地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没有了酒精的蛊惑,早上的这两回,清清楚楚地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上演着。让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很了解这个男人的。 他很温柔,他很体贴,但同时,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霸道…… 爬上云端的战栗,像漩涡急转她的整个世界。这就是她新婚的第一天。 姚书记从刚要出发的车里,接到小儿子的电话后,立马改变主意爬了回家。与姚夫人一块,又在客厅里泡着一壶茶耐心等待。 “说是半个小时,怎么还没到呢?”姚夫人甩甩手腕的表,看墙上挂着的钟,两次确定,眼见离半个小时只剩几分钟时间了,眺首门外,却毫无动静。 姚书记像君爷一样,对这只差几分钟的时间,看得很若无其事:“子业是个守时的,我们耐心等就是。” 姚夫人瞥老公一目:她倒想看看,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否能继续遵守约定。 半个小时后,果真,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姚子宝跑在了前面,先冲进自己家客厅向父母报信:“哥来了,嫂子也来了。” 姚夫人倒是被一惊,好像不怎么相信,招呼小儿子过来,问:“我让你去叫人时,你哥就开始收拾准备过来了?” 这,倒不是,其实在五分钟之前,他还不敢走进自己大哥的新房。因为隐约都能听见他大嫂在叫——的声音。 小包子跟着他听见声音问他那是阿姨在叫吗? 他都替他大哥红了脸。 不过面对母亲的问责,他这个好弟弟理应帮大哥圆谎,点头说:“是的。” 姚夫人问不出来,但是瞧着小儿子那红了一半的脸,都猜到是怎么回事。扶着额头哎一声。她倒不怕自己儿子伤身,只怕自己儿媳伤身。因为她儿子就是个妖孽,在什么事上都不会吃亏,在这种事上更不会吃半点亏。如果她儿子是为了好好疼媳妇晚了这一分半秒,她倒可以原谅。就担心她儿子是为了折腾她儿媳晚了这一分半秒。 姚书记给老婆亲自倒杯茶,让老婆别瞎操心了:“他们都来了,有什么话你等会儿直接可以问他们。” 姚爷带媳妇出门时,对面屋子里君爷一家家门紧锁应是比他们先出门了。算君爷这个兄弟够识相。 白露抱包子随老公出门时,倒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因为姚爷屋子里隔音设备一去除,那声音都传到他们屋里了,问:“是不是再去喊一下子业,我怕干爸干妈着急。” “有什么可急的?说了半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君爷的回答不假思索,“子业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自控能力比我还强。如果非要和媳妇做,肯定有什么理由的。再说当了他媳妇,不就是要和他做这事吗?” 老公这直白的话,说得白露脸都要红了。 女人不像男人,结婚的时候,不是只想着做这种事的,而是有太多其它浪漫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属于乌托邦不切实际的。相反,男人最在意的,就是结婚后可以天天做这事。所以,这对初婚都是雏鸟的新人而言,男女之间的想法,肯定有点反差。 想到自己当初适应,一样有个过程。好在自己老公对这种事很有节制很有计划。纵使如此,一开始,还是心理身体都有些不适应。刚当了媳妇的沈佳音,八成,也是要度过这艰难的一个历程。因为姚爷和她老公一样,别瞧外面斯斯文文的,但骨子里都是霸权型的。 沈佳音这丫头,虽只见过一两回,给她印象,说傻不傻,但在这种事上,恐怕是真很傻的,要被姚爷吃得死死的。 绝对是有罪受了! “怀孕后,可能就会好了。”白露想,自己当时第一次就怀孕了,怀孕后,老公自然不会总是要和她做这种事,自然而然,没有那么大压力。 君爷听了她这句,倒是一下笑了出声,冰块脸笑出来,是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白露因老公这声笑,替沈佳音吓得一乍一乍的。 “子业又不是傻瓜。你忘了,他最讨厌孩子!”君爷冰冷地说。 白露心里一凉,真真是为沈佳音被泼了盆冷水似地凉到了心底。她差点忘了,她那时候结婚已是三十老几,所以必须早点生孩子。可沈佳音不同,才二十六七。姚爷完全有理由不让媳妇那么早怀孕。因为生子这种事,和男人年龄是没很大关系的。 “子业可能会考虑两三年后再让她怀孕吧。你看,文生,到现在都舍不得让老婆怀孕。”君爷道。 怀孕苦的可不止是老婆。其实在男人想来,老婆若怀孕的话,最吃亏的是老公。因为老公吃不到老婆了。老公这一忍,足足和女人怀胎一样,要忍个十个八个月的。虽然,女人怀孕时不是不可以做,只是,必须小心翼翼。感觉就好像一匹本要脱缰的野马被紧紧拴住,可见是被勒脖子一样的感受,要死不能要活不能的。君爷现在每逢想起那时候的感觉,是太糟糕不过了。所以,他只要一个孩子,受一次罪够了。 楼道里,被他的手牵拉着,沈佳音低着头,感觉自己脸上皮肤的余热未完全褪去,毕竟,刚进行完的激情巅峰,不过离现在一分钟的时间。她不得抬起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蹭一蹭,道:“叔叔,阿姨应该等很久了吧。” 十足小媳妇第一天起晚了,很见不得人的害羞,再夹杂了些愧疚。 “还叫叔叔阿姨?”在带她爬上自己家的楼梯前,他回身,伸出的手指在她半开的领扣上拧了下。那姿势,不知道是要帮她解纽扣,还是帮她系纽扣。 一瞬间,她又是被他惊到。 连被吃了两次,现在她周身骨头都像碾过似的,她对他,打从心底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了敬畏的情绪。虽然,以前她都是把他当上司的敬重,可现在,她必须接受他是一个男人。 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兢战? 怕他? 这倒是好事。他就怕这丫头不怕他,因为这丫头有时候做的事太执拗了,过度了,必须好好地调教。 他眯着长睐,几乎凑到她鼻尖上,吹一口气,她的鼻尖立马冒出微汗来。指尖一挑她像垂下的睫毛。 不知他又想做什么,旁边像有人经过的模样。她只得低声喊着:“别,别——首——” “首?” “子,子业——” “嗯,差点儿,我又得把你扛回床上去了。” 她咬口贝齿,为自己如今这一刻再拘谨不过的处境。而且,这种被他受制的处境,好像要维持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翻身。想想,都好像遥遥无期。 “不是很喜欢我吗?不是自己亲口说了和我结婚了吗?”伸出的手揉了揉她头发。 是,结婚了,可好像有点哪里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沈佳音。”他像是无奈地在她耳朵边吹了吹暖风,可那吹的暖气明显充满了挑逗,让她耳根子一下子又全红了起来,“做妻子第一义务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吧?不知道没关系,记住我早上教你的,以后我都会好好教你。” 想到要经常和他做早上那种事,她的眼睫毛拼命地眨着。 可见她内心有多纠结,作为一个初为人妇的女人来说。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暂时把她放过。一边带她上楼一边又问:“能喊爸妈吗?” 爸,妈?她记忆里,似乎从没有喊过这两个词的机会。在别的小朋友都有爸妈的时候,她只有奶奶。 现在,她因为有了他,同时,拥有了一对父母。 “嗯。”她点头。 他站住步子,等她上来,然后,轻轻地搂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扶起她脸,低头,是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道:“我爸妈,以后就是你爸妈了。他们会很好地爱你的。” 姚书记和姚夫人在沙发上端正坐着。 小儿子姚子宝走到了门口帮大哥和大嫂开门。 门一开,刚度过春宵的新人埋进了门槛。 姚夫人看到儿子和儿媳妇都穿戴整齐,心里悄悄松口气。 “来,来,坐吧。”姚书记赶忙招呼,初见儿子成家立业了,为父的很是骄傲。 姚子宝遵从母亲指示,帮新人从厨房里拿来两个茶碗,斟满热茶。 沈佳音就着冰凉的地板要对公婆行大礼。姚夫人忙喊住,让儿子拿垫子过来再跪。 现在城市里,哪几家媳妇能像他们家这儿媳,到现在这个年代都愿意对公婆行大礼的。姚书记满满心里都是感动。 眼看,儿子拿来两个垫子铺到地上,紧随,和媳妇一块,整齐地跪了下来,向他们父母叩了大礼,再双手捧起茶碗到齐眉处,道:“爸,请喝茶。” 姚书记从未有这方面经验,连忙一手接过儿子尽孝的茶碗,一手接过儿媳孝敬的茶碗,两碗茶一边一口一个咕隆,一口气喝空可见碗底。那滋味,润泽到了心底里。长长地嘘了一声气。 姚子宝见父亲这前所未有的姿态,都觉好笑。 可见,姚书记该有多满意这杯公公茶,连对仍跪着的两个孩子说:“都辛苦了,赶紧给你们母亲敬茶。” 新人,一块,再次对姚夫人跪了下来行大礼。 姚夫人可没有老公那本事,一手拿一大碗的,只能是先接过儿媳的孝敬茶。都是女人,她当然要先疼儿媳。喝完儿媳的,再喝儿子的。这可是儿子出生至今第一次跪下来孝敬她的茶。她一边仔细品味,一边是让小儿子赶紧扶新人都起身。 没喝完的茶,先放一边,待再细细品尝余味。另一方面,在新人起来前,和老公一块,从口袋里掏出了红包。 “佳音,以后和子业好好过日子吧。”姚夫人将大鼓鼓的红包塞进儿媳妇的手心里,微笑道。 沈佳音忙又诚心诚意地要磕头,被姚夫人扶着不让后,说:“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知道她这一磕巴,肯定又是在说不说首长一个词眼上犹豫。姚爷偷偷笑。 看来他这种调教方式颇有成效。 姚夫人塞完红包,让小儿子去自己房间里,把准备好的盘子端出来。 公婆为儿媳妇准备的五金,本是该在婚前送让儿媳妇在婚礼上戴上的。但是,考虑到低调的问题,姚夫人把五金放到了今早上再送。并且这事儿她只是和沈奶奶私底下说了,其他沈家人都不知情。 铺着红巾的铁盘子掀开后,见大红褥子上放着:一对晶莹剔透的冰雪玉镯,一对金丝龙凤手镯,一条黄金喜结姻缘项链,一对刻着名字的黄金戒指,一对金丝龙凤耳坠,一对玉雕耳环,再有一双黄金凤凰脚链。 整整齐齐,黄金璀璨,玉价连城。 姚夫人对儿媳妇说:“这些黄金首饰,是公公婆婆送你的。这些玉的东西,都是子业的爷爷奶奶要给长孙媳妇的,是家传的玉石,代代相承。到时候你生了儿子有了儿媳妇的话,可以把这东西再传下去。” 从这一点足以看出,姚家对这个长孙媳妇的珍视和重待。 沈佳音知道这些是结婚必须进行的礼俗后,两手把这些东西从姚夫人手里接了过来,只觉这手上捧的东西极为沉重,可以把她身上压的。 最后,姚夫人将象征生子的石榴拿出来,要她吃一口,道:“早生贵子。” 沈佳音一听要快点生孩子,明知道这是结婚后肯定要做的事,还是稍稍地咽了下口水。 姚书记听见,安慰她说:“我们家生儿生女没关系的。生女儿和生儿子一样。” 姚爷在旁听父母唠叨生育经,只是低眉垂眼,像没事人似地坐一边上,自己喝起了茶。 姚夫人看到,说起了大儿子:“子业,没有话和我们说和佳音说吗?” “要和佳音说的话我自己会对她说的。”姚爷沉着说话,沉着应对,让父母放心,自己和媳妇的相处绝对没有问题。 这点姚夫人倒不怀疑的,瞧,今早上新人都起晚了。可见相处有多融洽。想到很快要抱上孙子了。之前对儿子起晚的怨气,在姚夫人心里很快散了去。 婆婆给准备了早餐,要他们新人留在这里吃。公公和小叔因为要上班,就此先走了。 在姚家吃饭不是第一回了。坐在姚家的餐桌前,想起之前,沈佳音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姚夫人特意给她煲了两个红鸡蛋,让儿子给她剥了皮吃。 姚爷的手指很是灵巧地帮她剥着鸡蛋皮,一边在她耳边说:“爸妈和你唠叨生孩子这事,你听听就可以了。老人家都这样。怎么生,由我们自己决定。” 哎? 她一下听得不是很明白,刚张开要问的口,被他剥完皮的鸡蛋塞住。她只好双手捧住鸡蛋,小口小口地咬着。 他看着她吃,自己舀了碗粥,一块慢慢喝。 今早上,他们等会儿,如果沈奶奶和他爷爷奶奶都在家的话,他们都还得去拜访。 姚爷做事是不急不慢的,优哉游哉,心中早有盘算。 相比之下,她倒是有点担心老人家都等急了。想回家再洗个澡再出门。毕竟,刚出门前,她被他给弄得,下身都还黏糊糊的感觉。 吃完早餐,姚夫人送他们出门。看着儿子牵着儿媳的手走下楼梯,从此有了自己的家,姚夫人喟叹:自己真心是老了呢。 走到楼下,刚好高大帅开着车子驶进大院里头,唰,在姚爷面前刹住了车。 沈佳音跟在他后头垫着脚尖一瞧,似乎能见到车里面坐着的还有严姐姐。 严雅静身上披着件军大衣,半身蜷缩成一条虾,在副驾座上睡觉。 “她昨晚上跟我去玩,所以到现在补个觉。”高大帅三言两语解说。 这话,姚爷听明白。沈佳音以为他们是去卡拉OK,没想,不喜欢男人的严姐姐现在变得开放了。 高大帅趁沈佳音爬上车去叫严雅静时,贴着姚爷耳边说:“都办妥了。” “怎么吓的?”姚爷对于不能亲自看到现场,稍稍有点遗憾。 捉弄人的游戏,怎么玩,对邪恶的爷来说,百玩不厌。 “开到香山后山,骗她们说你们在香山举行婚宴。要从后山爬过去。她们信了。然后,我让人早在路中间扮鬼。没想,她们真给吓到了。”高大帅绘声绘色地描述。 “吓到?吓到什么了?”姚爷挑起眉,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个事说起来,有点出乎他们意料。本是扮演孤魂野鬼想把这群人吓回去就算了。可许秀琴见着鬼的时候,突然间跪了下来抱住脑袋直喊起一个男人的名字。 “谁的名字?” 高大帅再度确认了沈佳音在车上没察觉后,偷偷和爷说:“后来据调查,可能是嫂子她爸的名字。” 这许秀琴见到鬼就喊自己老公死去大哥的名字做什么? 若不是心里早有鬼,不然怎会真遇到鬼时就喊出了鬼的名字? 难道,他老婆死去的爸,不是病死的? 姚爷想到这,心里都暗暗地震惊了起来。 话说,昨晚上,冯永卓回到家后,发现父母和尤二姐一行提早了回来。在玄关脱了鞋,看到了沈冬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他出现,沈冬冬跳了起来,冲到他面前,问:“小熊饼干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冯永卓向孩子保证说,接着弯下腰问他,“你们不是去爬长城了吗?” 原以为,他们这一趟出去郊外玩,至少要到晚上在外面吃完晚饭才回来。 “叔叔身体不好,所以,我们回来了。”沈冬冬边说这话,边担心地看着他。 冯四海那喘气的样子,真是把他这个小孩子都吓到了。 尤二姐带着他从长城顶端下来后,不再二话,要华妙冰他们赶紧回家。 难道是父亲那支气管毛病又犯了,冯永卓没多想,赶紧走向父母的房间。 其他人,倒是都没有注意到他回来。尤二姐在厨房里帮忙替华妙冰张罗晚饭,忙得无法顾及其它。因此冯永卓走到父母房门口时,正好听见了父亲在说。 “这么说,你这是打了电话给她老公了吗?哎,你这怎么想的你?姚科那个人,虽然我们没有接触过,但也早听说过,是个一点瑕疵都没法忍受的人。你这样做,岂不是在他面前承认了?” “没事,他不见得就此会对佳音怎样。”华妙冰说。 姚爷那个人,是非分明。再说这事哪怕揭穿了,要受罪的只能是她这个做错事的。 “是。”冯四海叹气。知道她这是把自己都豁出去了。 她不会是不知道。当初姚爷交好那个叫李含笑的女老师,都能大义地把人家贪污的父母都告了出去。如今,姚爷会怎样对她呢?(未完待续) 说是去度蜜月 沈奶奶宿醉。这种情况可以说前所未有。或许是她低估了姚家订的白酒浓度。这种商品酒和自家酿的米酒,稍微还是有些不同的。酒精的浓度更厉害些,带了调剂的化学成分,不是像米一样纯净。 沈奶奶起身时,听见沈二哥躺在自己屋内的呼噜声一阵阵的,是天打雷劈都叫不醒。沈二哥没有她酒量好,昨儿高兴起来,被人敬酒,明知自己酒量不胜都顶着。可见沈二哥是慢慢喜欢上这个侄女沈佳音了,有心替大哥当侄女长辈,方敢这样喝。沈奶奶想到这里,心里倒是安慰。 出来,到厨房。姚夫人在他们冰箱里放了些食物。她拿了点肉和方便面出来,准备给自己和沈二哥煮点面条早餐。 一边搅拌面条,一边,沈奶奶模糊地记起了自己有个女儿也到北京了。 对,沈毛安从昨天早上看了姚家送来的聘礼闹别扭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儿子窝囊,女儿一个个精打细算,连侄女点聘礼都想贪。沈奶奶摇头叹气,拿勺子试了口酱汤后,熄了煤气。端着面条汤和碗、筷子到了客厅里头。 沈二哥闻到面条香,喝酒的人肚子更空,不用沈奶奶叫,自己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走出房间后,见到老母亲已经起身给自己和他做了早餐,沈二哥微微羞愧地脸红,道:“妈,你起来了。” “快去刷牙漱口。等会儿,说不定首长带着佳音过来,你这幅模样怎么见新人?”沈奶奶催促他说。 “现在几点了?”沈二哥问。急匆匆刷了口牙,拿着毛巾到客厅里边擦脸,边开始捞起方便面吃。面对姚爷,沈二哥打从心底的敬畏。明明,姚爷娶了他侄女,他应是姚爷的长辈。可他怕姚爷。姚爷那幅挑剔的性子,沈二哥从第一次见姚爷都有着深刻的印象。于是压根不敢怠慢,一口一口快速地吃,不会儿,一碗面见碗底。 沈奶奶再给儿子舀了一碗,答:“七点。他们来,应该是要八九点吧。” 听只是七点,沈二哥第二碗面条吃的速度放慢,即使如此,仍旧在吃到半截的时候不雅地打了个饱嗝。 沈奶奶一听,歇了筷子叫儿子:“去上厕所。” 姚爷挑剔的性子沈奶奶一样清楚,为了防止儿子在姚爷面前再闹出不雅的举动来,先让儿子解决了宿便再说。 沈二哥对老母亲的话挺是乖顺的,乖乖地放下筷子起身去厕所。 沈奶奶这会儿琢磨着,新人来的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话。有关这个问题,她之前已经是琢磨过的,可是时间越是临近,她这一紧张,偏偏又是想不起来。只得把早餐的餐具先收拾了,回到自己房间,在自己从老家带来的行李包里翻腾着。 为了避免大女儿沈毛安发现又叫她偏心,沈奶奶是把宝贝都缝到了衣服内里。因此沈毛安只知道她给沈佳音安置的嫁妆是缝纫机、针线包之类压根不值钱的东西。 姚爷打了电话,得知自己爷爷奶奶今早和一群老人家一块去喝早茶了。姚老头接了孙子的电话,于是告诉姚爷,不必今早上专程带媳妇给他们两老见面了。拜访老人不是要做戏做一时,是要真心孝敬一世。他们两老不急于这一时的孝敬。说着,姚老头冲孙子神秘兮兮地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这对新人好好珍惜这个美好的早上吧。 瞧自家爷爷比他爸妈还开放,直言坦白非常理解并且接受他们新人贪恋床上运动的心情。不过姚爷倒想,爷爷这下的是套,如果今早上他们新人去爷爷家拜访了,之后一段时间可以直接免去经常去两老家里孝敬。 既然爷爷奶奶要他们不要今早孝敬,要以后天天孝敬。他们做晚辈的,领情便是。说来说去,自家老人都比不上媳妇家的奶奶。 姚爷每想起沈奶奶昨儿婚宴上开口帮他挡酒那副豪情万丈,心里满满都是感动。打从心里发誓要好好孝敬媳妇的奶奶。因此,打了辆车,带着媳妇直奔沈奶奶的住所去了。 提了盒老人家爱吃的酥油饼,姚爷和媳妇坐上出租车。坐在车后座里,他的手依旧习惯地拽着她的手。 沈佳音的手被他握着。婚前,她的手已经被他握过很多次,早应该是习以为常了。可不知为何,今早这么被他握着。她的额头逐渐地冒出了一层薄细的汗珠。只觉得,他现在不仅仅是以前像大哥哥那样握着她的手了,把她的手放进口袋里后,由于外面的人看不见,他的指尖开始慢慢地像是抚摸猫儿的毛一样抚摸她的手背。 如针一般的指尖,滑过她皮肤的每一寸,无不激起她一阵战栗。 她一抖,快速地想缩回手。 他捉蛇一般,不费吹灰之力捉住她细致的皓腕,手指尖继而搭在她腕间的脉搏上。 皮球似的脉搏弹跳,让他眉儿一挑。紧接,他将她的手翻了过来,中指尖开始在她手掌心里绕起了圈圈。 一圈又一圈,直痒得她周身受不了。 “首——” 一个字刚流出她的唇口,只见他黝黑的眼珠子微微一沉,她心跳猛地像是刹在悬崖边,要挽救自己命似地叫:“子业——” 顺着她这句叫声,他是将她的手掌心握在手里,手指尖顺着她战栗的手背上往上抚摸,然后,细细地把玩起她玲珑剔透的手指骨来。 说起来,他并没有送她婚戒。君爷曾经告诉他说婚戒是最重要的东西。可他还是没送。因为他和她的职业关系,并不适合戴婚戒。相反,他准备了另一样极好的东西,只是要送出这东西的话…… 她的手再次往回缩了。 害羞,羞涩成这模样,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她很喜欢他的话,应该会很喜欢他摸她的。但是,真被过来人的君爷说中了。女人所谓的喜欢和男人要的喜欢,是两码事情。 怎么办? 她可是他喜欢的女人,他媳妇来着,一辈子要亲亲爱爱的媳妇。可以说,他和她下半辈子的性福,都悬系在她身上了。 要把一朵羞涩的花朵完全打开,完全接受他的话,貌似,需要做很多很多的工作。 他一个用力,叉住她拼命往回缩的五指,然后,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前前后后来回地摩挲。他的指腹,带了点薄茧,每擦过一阵皮肤,像是毛刷擦过背一样,她的皮肤上立马激起战栗。再加上他的动作那么娴熟,她又是相当的敏感,或许是过于纯净过于羞涩的缘故,他一点点的挑衅,都足以引起她全身的反应。 血液在体内急流,灌入心脏里头。砰砰砰,心跳,是要跳出了嗓子眼。她另一只手不得轻轻在胸口上捂着,同时,被他抓住的五指继续挣扎。 在他掌间挣扎的小手好比活蹦乱跳被囚的小兔子一样,挠得他掌间都又痒又烧。 这丫头! 明明是他挑拨她,可好,现在变成她挑拨他了。 深吸口气,在喉咙一紧,舌尖要吐出来时,变成在嘴唇内圈里干渴地舔了舔。好不容易压住小腹的浴火。 不到二十分钟的坐车时间,沈佳音却宛如坐在炼狱里一般。寒流疾驰,她穿着厚重的棉衣,里面的背心已是粘着湿漉漉的背,可谓是汗流浃背。让她莫名地感到窒息,像是被层层的锁链捆绑住了,挣脱不得。 好在旅途不长,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他拉着她的手走下出租车。在付车费的时候,他的手终于将她的手放开了一会儿。 她连忙把两只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调节自己有点喘息的呼吸。 只听他和司机在说话:“是十五块钱吗?” “是的,加上两块钱燃油费,一共是十七块。” “给你二十。” “这是找回的三块,要发票吗?” “要。” 简短的日常对话,如流的对答。他一如既往面带微笑,淡淡的神情,漂亮的柳眉,所有情绪覆盖在那双深沉如渊带着无尽魅惑的美睐里。看起来,他是那么的若无其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这个样子,和她以前看到他的样子一样,没什么区别。沈佳音想。 事实很快证明,她这是错的离谱。 明明早上已经接受过两次教训,她依然摸不清他的心思。 只见他一手提着要送她奶奶的酥油饼,带着她往小区里走着。逐渐的,她是卸下了心防,小步跟在他后面。 前面,他突然一顿脚。她低下头看路的眼睛,方是抬了起来。环顾下四周后,她全身竖起了毛发。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是走进了一间类似储物间的地方里。 他轻轻地合上门,再把酥油饼搁在了旁边一个放东西的架子上。 这个地方很幽静,窗户关着,有布盖着。主人暂时不会有回来的痕迹。 黑暗里,他巨大的身影逐渐靠近。在她双腿往旁边刚迈出一小步的时候,他两只手猛地把她抱住。紧跟,一只手抓住她的后脑勺,扶起她头,伏低下来的狂热,堵住她微张的小口。 她可以感觉到巨大的热量紧贴着流窜到她的身体上,呈现出一种急速收网进攻的趋势。 “子业!”她急促的,叫他的名字。 “想要我停手吗?”他的手从她后衣领摸到她的背,一摸,掌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这个感觉,无疑让他很是满意。 他能感觉到,她也很想要他。 于是,他亲吻着她:“一会儿,你就舒服了。” “不,不——” 太荒唐了。 在这种地方! “佳音,你是我老婆。必须接受这种事情。再说,你不是很想要我吗?” “没有。” 没有两个字,果断将勇士的激情全激了起来。 砰! 感觉阻碍在她和他之间堪称最后防线的那把椅子被他一脚踢翻了。他的长臂,像枷锁一般将她捆绑住,紧随,他沉重的体重把她沉甸甸地压着—— 她眨巴着眼睛,感觉某种液体快从眼角泄出来。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间停下了充满进攻性的动作。只是隔着衣服,慢慢地抚摸起她。 “害怕吗?” “嗯。” 她被他拘禁在他怀里,只能任他摸着。黑黑暗暗的空间里,只有他摸着她的感觉。这让她喘息,窒息。 “慢点呼吸。”他说,“你看,我都没做什么,不是吗?” 她在他拍了两下背的情况下,咳出了两声,呼吸同时顺畅了不少。但是,全身依然紧绷着,因为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她拍抚着。 时间在黑暗里渡过,是十分奇妙的一种经历。她的神经,不得不从一种拉紧的弓弦的状态,逐渐是被黑暗的麻木所侵占。在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间,身上一重。他沉重的体重再次把她压上。 他覆上她的唇,热情地要撬开她的牙齿时。可明显,他错了,错失了最佳时机。她已经是睡了:呼! 沈奶奶接到姚夫人打来的电话,说可能两个年轻人上她这儿来了。沈二哥这时候从卫生间里出来,洗了手,拿出从老家带来的茶叶,放进壶里泡着。 “说是什么时候来?”沈二哥问。 “说是半小时前出发的,可能在路上买东西,要耽搁些时间。”沈奶奶想。 如果是从姚家出发的话,打车到他们这里,哪怕塞车,不会超过半小时。 他们耐心地等,结果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 沈二哥接到姚爷的电话。 “二叔,我和佳音在楼下了,马上就上去。”姚爷说。 “好,好。”沈二哥满口答应。 挂了电话,姚爷回身,把跟在他身后低垂的脑瓜扶了起来,看着她低沉的脸,眉儿一挑:“还在生气?” 她怎能不生气呢? 在家里倒也算了。可是,在那种地方! 荒谬! “沈佳音。”他的手指在她脸蛋上温暖温柔地抚摸,声音,却是很冰冷,“我告诉你,你什么事对我生气都好。但是,在这种事上,若不是我弄疼了你,你不准生气,对我,对你自己,都不准。” 她听了他这话,眼皮都不抬,抬手打开他的手。 他在她擦过身旁的一瞬间,两只手从背后再次把她一抱。 “不要这样。”她开了口。 “那你告诉我,你还生气吗?” “我生气!” 丫头真生气的时候,真的很赌气的。 这算是她在他面前少有露出的另一面。毕竟,他极少和她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没想,竟是在这种事上出了问题。 “沈佳音,你现在是后悔和我结婚了吗?” “没有。”她努力掰开他的手。 “如果你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结婚的意义,那我们俩就不算结婚了。” 他好,好……不知怎么说。她感到眼眶酸涩,感到口齿僵硬。 “喜欢我,却不喜欢和我做这种事,你这叫做喜欢我吗?” “可,可是,喜欢,喜欢不是这样——” 这丫头,在这方面说话完全是个从头到尾干净彻底的孩子。所以,之前,他总觉得他是对她犯罪了一样,就是因为这种感觉。可她终究是要因他而成长的。他是她的女人,他有义务让她从不懂人事的少女彻头彻尾地变成他的女人。 “那我现在正式再次告诉你,喜欢,就是要这样的。转过头来,吻我一口。不然别怪我计较上。” 她转头,抬起脸,乌亮的眼珠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样霸道? 她如此可爱的表情差点儿令他心软。 他伸出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面无表情:“我给你三秒钟时间,吻,不吻?” “不吻会怎么样?” 这丫头完全是孩子的口吻,完全好像不明白这其中大人的奥妙。 他失笑了,靠在她肩头上。 他一阵阵战栗的笑声,让她又瞪圆了眼珠。 “沈佳音啊。我都和你做了好几次了,怎么你都没有做过的意识呢?好像我从来没有和你做过一样。” 深深的挫折感,被这丫头给折服的。 一边说,他凑近她的眼珠,想从她镜子似的眼珠子里读到她内心里的世界。 她无意识地闪躲着。他的眼神不像以往,带满了攻击性,是时时刻刻要掠夺她,抓住她任何一条可能暴漏出来的缝隙,进而进攻她的领地,掠夺她。 “嗯——”他喉咙里发出无比低沉的充满蓄势待发的嗓音。 她一动都不敢动。 “走吧。”一边说,一边他细心地把她衣服上的纽扣给再系上一遍,“刚想和你做的时候,你都睡了。吃亏的是我,结果你居然和我生气?” 说到这,他都想像老头子那样叹息了。 她真能睡,在他怀里,一睡一个钟头。 她一边脸红,一边脸绷:“那,那还不是因为你——” 她一晚上都被他折腾的很累,虽然都不知道这疲倦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全身骨头好像被碾过似的,很累很累。后来在小房间里被他压着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有被他压的缘故在内。 他力气很大,压着她时,完全是吨位级的。她这个越野负重竞赛冠军都扛不住。 听到都是因为他的缘故,爷一半乐,一半却是很不悦:“那都是因为做的少的缘故,好比你要参加竞赛前必须同等强度不间断的训练。” 这种训练她不想要。 刚过门的新妇,一时间依然没有办法接受。 他低头,看着她沉闷的脸,感觉忒躁,摸起她头发:“明明喜欢,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不喜欢呢?” “我,我没有说过我喜欢。”她低着头,说。 “那你说,你喜欢我吗?” 问题,又绕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才算喜欢你呢?” 得了,新婚第一天,都在争执这个事。 姚爷真是想都没想到,完全的措手不及。 他,或许对她,还是存了怜惜过度温柔了。其实,男人在这事上就该霸道,不能存有温柔。必须做到她喜欢为止。不然没法解开她心结。于是,他心里重新盘算着。 她见他沉默,心头,如小鹿地砰砰砰跳。 走到了沈奶奶的住处门口。沈二哥给他们开了门,请他们进来坐。 回访娘家的话,本该是送好多东西的。不过姚夫人早已帮儿子打点好了,直接把东西都寄送回沈家老家。姚爷只提了盒酥油饼。 沈奶奶对这盒酥油饼,由衷的喜爱的,全因为是看中的孙女婿提来的。 沈二哥让新人喝茶。 姚爷问起:“奶奶在这里住到明年再走吧?” 这话把沈奶奶乐得,道:“哪有可能?” “怎么不可能?过冬不是没有农活吗?农活不是都要到开春才能动工吗?”去过一次沈家老家后,姚爷对那里的农事倒是有了些了解,说起话来有根有据。 沈奶奶未想亲家是真心把自己留下,一阵叹气,也是很犹豫。 姚爷趁机说:“奶奶再考虑考虑吧。不用急着买车票。对了,二叔没什么事的话,二婶和冬冬也都在北京,店面关上几个来月不打紧,一家人在北京过了春节,看看热闹再走。” 看姚爷这意思,是很满意,要把他都留下来了,沈二哥很是受宠若惊,说:“如果不是冬冬要上学的话——” “冬冬可以在这边先上个补习班,那边请个长假。”姚爷说完这仔细帮他们都安排妥当了的计划,拿起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沈佳音坐在他身边,十指交叉,对于他一一挽留她亲人留下的话,她一边高兴,一面,却有种出乎意料的感觉。 抬首,见他斯文好看沉敛的完美侧颜,他沉默的时候,让人感到敬畏。 她捉不到他在想什么。 回去不回去,还得仔细盘算,做好计划。沈奶奶先抓了孙女的手进到里屋,问起昨晚上他们新人回去后的情况,以老人家语气里的意思,明摆,是想知道孙女有没有和孙女婿在洞房里好好度过。 沈佳音对这个问题自然是羞涩着,不敢提半句她刚和他在路上都争执的话题。 纵使如此,沈奶奶仍旧感觉到她一点情绪,于是皱了眉教育她:“是人家老婆了,可不能动不动闹别扭。你要明白,以后你都是他的人了。而且,不是奶奶不和你先说明白。奶奶这会儿一定要提醒你。你和首长结的那可是军婚。首长那是什么地位,如果你和首长闹别扭的话,吃亏的是你自己。” 最后两句话,算是一盆冷水,把沈佳音一个热脑袋给泼的,冰凉冰凉的。 他和她是军人,但是他地位比她高的多。无论从部队或是法律来讲,她都有这个更严格的义务当好他的妻子。包括满足他种种合理的需求。 沈佳音低下头。 沈奶奶看着她这样子,把她落在房间里自个儿想清楚了,自己先走了出去,和姚爷继续说话。 沈二哥问道:“你们准备到哪里度蜜月?” 城市里的年轻人,结婚的话,有两件事必须要做的,一是照婚纱相,二是度蜜月。婚纱相,之前因为是时间安排不过来,现在姚爷很庆幸没有先去照。他要和她拍很亲密的照片,可她现在那样子还没法接受。倒是这蜜月,原先工作的缘故他想着往后推迟。现在,一个紧迫的现实逼着他,不得不重新计划,提前安排。 “蜜月的地点这两天会定下来。”姚爷肯定地说。 他会找个好地方,让她完全接纳他。 沈奶奶听到他这么说后,很高兴,道:“你和佳音相亲相爱,对我们长辈来说,就是最欣慰的事情。” 紧接着,老人家在他手心里塞了个红包,道:“这个是我们那地方必须给新人的。” 姚爷听这么一说,只好收了下来。手指头从外面摸下红包里的东西,感觉不像是钱。 沈二哥这时候走出去接个电话。 姚爷借这个时机,像是漫不经心地和老人家提起:“我听闻佳音的父亲,在佳音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知道是什么病的缘故吗?” “是病。”沈奶奶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心里暗自想,或许他这是担心自己老婆会不会从父亲那里遗传什么病,忙道,“是突然大面积胃出血,在县城做完手术,没有能痊愈,最终去世的。可能也是因为当时那年代,医学技术没有现在发达。当然,首长对此可能有更高的见解。” 胃出血,结果都做完手术了,变成慢性病死亡? 在姚爷想来,仅从医学逻辑上来讲,有点不可思议。比较像是某方面出了什么纰漏。 沈二哥接完电话,回来和沈奶奶说:“毛安要我去接她。” 见儿子当着姚爷的面,就将自家那干了丑事的蠢女儿说出来了,沈奶奶一脸的尴尬。 姚爷噙着唇角一抹笑,道:“我听说大姑子是昨晚上去爬香山了,不知玩得可好?” 沈毛安没有参加侄女的婚礼大事,去爬香山玩? 沈奶奶满头满脸乌黑。沈二哥急急忙忙套上鞋出门,去追究沈毛安的责任。这个事若是真的,又是被姚爷先知道的,太丢脸了。 姚爷静静地喝着茶,就等沈二哥把沈毛安带回来。 沈二哥去接沈毛安时,才知道,不仅沈毛安,许秀琴和一双儿女,都在医院急诊观察室里躺着。(未完待续) 幸福的滋味 “怎么搞的?”沈二哥很震惊,在见到妹妹弟媳侄女侄子一排躺在急诊室的休息床时。 “二哥!”沈毛安带着哭音从床上爬了起来,握住沈二哥伸来的手,肥胖的身体依旧巍巍颤颤,惊吓不止。 听完沈毛安说的一番话,沈二哥皱起眉头:“什么鬼?你看花眼了吧?在我们村里那深山老林,不是每天都有鬼过山的故事,你有信过吗?” 沈毛安的胆子,向来十分的大。小时候和两个妹妹爬山,听见狼叫的声音,两个妹妹都被吓得手脚发软,唯有沈毛安,操起了把木棍准备打狼。 鬼这种老掉牙的故事,沈毛安甚至自己经常说来吓唬自己淘气的女儿。怎么突然会怕起鬼来? 沈毛安心虚地看了看许秀琴。 说实话,一开始,她也是不信的。这世上哪有鬼?但是,高大帅请来扮鬼的是专业演员加上专业布景师,几乎可以乱假成真。再加上当时那个混乱的气氛,加重了恐怖的气息。使得沈毛安到现在,眼前都像是能浮现出死去大哥的影子。 “我,我好像看到大哥了。”沈毛安两只手捂住眼睛道。 “大哥?!”沈二哥愣。 家中的老大沈大哥,在很久以前病死了,距现在都有二十几年的时间。死去的人,刚过世时,活人还能经常惦记着。可现在都过了二十多年,连沈奶奶都记不清大儿子那时候的面貌了。 况且,沈毛安这个妹子,和他们三兄弟都不亲。沈大哥去世的时候,沈二哥模糊记着三个妹妹都没有哭。在大哥丧礼上掉眼泪的,反而是他们两兄弟和老母亲沈奶奶。 “毛安,你居然做梦能梦到大哥了,真让人惊讶。”沈二哥直吐酸水。 “我为什么不能梦到大哥?”沈毛安问。 “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和大哥亲吗?大哥死的时候,你说了句什么话来着,对,是说大哥这一走,自己和家人都不用痛苦了。当时要不是有那么多亲戚在场,我和老三都想打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巴不得大哥死一样。大哥死了的话,最惨的还不是大哥的老婆和佳音。你这人良心被狗吃的,真不相信是我和我大哥的妹子。”沈二哥恨恨地说到这儿,见她好像真是被沈大哥的鬼魂吓到,乐了,“现在可好了,大哥回来和你说话,你这不得高兴?” “我我我我,高兴?!”沈毛安被沈二哥一番话气得够呛,从不知道二愣子的二哥说话变得这般能说会道尽是损她的。 “我当时要你不要说死人的坏话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你是真心为大哥着想?说大哥其实也是想快点死的?你是最了解大哥的人,不是吗?大哥要回阳间找人聊天,不找你这个最知心的妹子找谁?”沈二哥嘴巴说着这话,心头直乐。看着沈毛安哆哆嗦嗦的,在听见沈大哥非要来找她的话时。 “我才不要他来找我呢!”大声嚷了一声,沈毛安拿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沈佳慧和沈晓贵坐在一张床上,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样子。沈佳慧是在被许秀琴拉下山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崴到了脚。沈晓贵昨晚上也是不明就里,跟在母亲和大姑后头跑,天黑路坏,他一脚插进了灌木丛,脚底被一根竹签刺中脚心,现在一只脚包着纱布。 两姐弟都是受了伤后,和母亲沈毛安一路逃到了医院,意识到现在依然是朦朦胧胧的。 对于为什么突然遇鬼了,为什么这些鬼要追他们母亲和沈毛安,为什么母亲和沈毛安这么怕鬼,他们都弄不明白。 按理说,像沈二哥说的,在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因为听鬼故事多了,对鬼的免疫力比一般孩子强。不会动不动就被吓得尿屁直流。但昨晚上,他们的母亲许秀琴都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许秀琴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背打着吊针。医生诊断说她这是惊吓过度造成了心律失常,要静养。能不能好起来,还要看她自己造化。 沈二哥更搞不清楚了。沈毛安当年对老大不敬说了一些不敬的话,导致现在做贼心虚见到鬼说是遇到沈大哥,沈二哥可以理解。可是,许秀琴和他家死去的老大有关系吗? 许秀琴进他们沈家的门后,沈大哥不到一年就过世了。当时沈大哥有自己的老婆了,自立门户。许秀琴跟沈老三同样是自己搬到单独的屋子过日子。两家,一个住村头,一个住村尾。说都是沈家人,但既然各自有各自的家了的话,平常各自过日子,也极少往来。毕竟那时候经济也不大好,光是糊口都是问题。家家户户都忙着挣钱养家。 沈二哥想不起,弟媳许秀琴和沈大哥有说过几次话的经历?貌似,连句话都没有交流过吧。 这咋回事啊? 医生过来查房,沈二哥仔细向医生了解每个病人的情况后,确定这群人里面只有沈毛安没有病没有伤,其实是白占了浪费了一张床位。医院要求家人赶紧将沈毛安带走,这不沈二哥被打了电话叫来接人。 “佳慧,我带你大姑回去,要不,我和你奶奶说说,等会人,再找人来看看你妈?”沈二哥要带沈毛安走前,请示留在这里观察的一群人意见。 沈佳慧只是崴了脚,现在擦了伤药已经好多了。况且,她是打了电话给那个男人让他来帮忙付药费。如果被自己二叔撞见的话,她也不好解释。因此她对沈二哥摇摇头:“奶奶并不知道我妈来了。若是知道的话,定会说的。” “这样,谁照顾你妈和你弟弟?”沈二哥体谅在许秀琴是沈老三的老婆份上,都得开恩关怀下。 “我妈和我弟弟都由我照顾。再说,我有钱,可以请保姆过来帮忙。”沈佳慧吐出这些话前,先看了看许秀琴的眼神。 沈二哥依旧不怎么放心的。不是他偏心,两个侄女比较下来,沈佳音是省心的,自强自立,沈佳慧不同,从小到大都是个闯祸的。若是沈佳音开这个口,他安得下心。沈佳慧? “弟媳,你怎么想?”沈二哥只好弯下腰亲自问许秀琴的意见。 许秀琴头枕在医院白枕头上的一张脸白白的,好像白灯笼上面糊着的白纸似的,沈二哥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许秀琴张张唇,沈二哥凑近去听,听见她嘶哑的声音说:“别,别告诉其他人。” “不打电话给老三?”沈二哥不确定。 许秀琴勉强地小晃头部。 连自己老公都不打算告诉?沈二哥心里微微诧异。如果说许秀琴不想沈奶奶知道是怕老人家骂,倒也算了。这沈老三,不是都听老婆的吗? 既然许秀琴一家自己如此决定了,沈二哥就此拍拍沈佳慧的肩膀:“照顾好你妈。”接着,带沈毛安离开。 见沈二哥走了,沈佳慧拍拍被沈二哥拍过的肩膀,很是嫌恶似的。沈家的男人,她一个都不喜欢,包括自己的弟弟。 许秀琴张张唇,要喝水。 沈佳慧给她倒了杯水,但没有喂她喝,直走出去等那个男人。沈晓贵更不懂得给母亲喂水,自己都喊口渴,说脚痛下不了床。 许秀琴见一双自己心疼得要命的儿女都如此,只觉得自己眼球往上翻。 沈二哥带沈毛安回到小区临时住所时,记起,和沈毛安说:“佳音和她老公过来看妈了,不知走了没有。” 听说昨天结婚的新人来了,自己却连杯喜酒都没有喝到。沈毛安超级气闷,意图拿人出气。 沈二哥由是在开门前,不得不再提醒她:“首长那是什么人?你不要得罪了首长。” 屋子里的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沈奶奶和姚爷一齐转过头去看。 沈二哥先开了门锁进来,后面跟着沈毛安。 沈奶奶见到大女儿,道:“毛安,你这是咋回事?你二哥说接到医院的电话你住院了?” 对于女儿突然被医院收了去,沈奶奶本意是关心。 可沈毛安听着沈奶奶的问话,感觉这是老人家故意刁难,横了脸:“还不是因为你儿子?” “我儿子?”沈奶奶被女儿一顿劈头盖脸地骂回来,一阵懵,问沈二哥,“你怎得罪她了?” “妈,我哪里得罪过她了?我自小到大既没有打过她骂过她。她骂过我打过我都有。”沈二哥委屈道,把事实都抖了出来,“还不是都她自己给整的自己,说去爬香山,半路遇到大哥的鬼魂了。” 沈毛安这番经历,都是姚爷策划的。姚爷听高大帅说了经过,这会儿面见到了当事人,看到沈毛安在提及遇鬼时的那副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爷最喜欢欣赏坏人被整的表情。 这一刻看着心头很舒坦很乐。不枉他故意留下来等沈毛安出场。 可是,爷既然是这场戏的始作俑者,当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表情佳佳再适时地踩一脚。因此,很有职业精神的姚爷,轻轻咳了一声,用有些惊叹的口气道:“沈大哥是在香山去世的吗?” 确实,沈大哥在世时应该连香山都没来过吧?怎么鬼魂能认得香山这地方直奔香山来遇妹子了? “这这这——”沈毛安张口结舌,对于姚爷突然挑出来的核心问题只能一个懵。 见女儿都没法自圆其说,整个一个出洋相,丢脸死了! 而且在自己最看重的孙女婿面前丢脸! 沈奶奶尴尬至极,冲着女儿教训起来:“你这是脑子被水灌了吗?你大哥哪里来过香山?!你说你在香山遇到你大哥的鬼魂,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把你大哥的鬼魂引到香山?” 听着沈奶奶这一口举一反三,姚爷在心底为老人家拍手称快。 沈毛安见诬陷死去大哥不行,脏水反倒泼自己身上了,一张脸欲哭无泪,嚷着:“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你为什么去爬香山?”沈奶奶一口一口地质问大女儿。 沈毛安差点就把许秀琴和私家侦探的事抖了出来,只能磕磕巴巴说:“是,是听说,佳音在香山上摆酒——” “你脑子是豆腐做的吗?香山那是什么地方?国家公园,能让人到里面摆喜酒?!”沈奶奶对这个蠢女儿已经无话可说了。 沈毛安再怎么奇幻的联想力,都不该想到香山摆喜酒这么离谱的事儿去。 这么说法,她和许秀琴等人,难道是被人设计了? 沈毛安周身陡然打了个寒战,从头哆嗦到了脚趾头。 喜酒消息的来源,只能是来自于主办方。如果说怀疑到喜酒主办方给她们设计的这个陷阱,都极有可能。 沈毛安瞪大着眼,看姚爷坐在那儿,一条腿架着另一条腿,有点笑眯眯的眼睛,时而瞥一瞥她。 爷那目光,像锐剑,像深渊,深不可测。 沈毛安被爷的目光刺得心口直跳要流血。 沈毛安跳了起来,跑进房间里。 姚爷垂下眉,轻轻拨弄手心捏的一枚花生。 沈二哥对妹妹不礼貌的行为极是歉意,对姚爷说:“侄女婿,让你见笑了。” “没事,都是一家人了。家丑自己人见到,没关系。”姚爷像是宽宏大量地笑了笑,说,放下一条腿,“佳音呢?” 闹剧看完了,是时候带自己老婆回家了。 姚爷走进房间里找老婆的时候,沈奶奶是一路奔到哭哭啼啼的女儿房里,冲不争气的女儿说:“你给我收声!首长在这里,你还哭?是嫌弃脸丢的不够吗!” “妈!真不怪我!”沈毛安这会儿真心委屈,再说,第一个遇到鬼就认定鬼魂是沈大哥的又不是她,都是许秀琴给误带给她的。 “你遇到鬼再怎么想,也不该想到你大哥。”沈奶奶对女儿会念到死去大哥的事也觉稀奇,“你大哥生前对你不好吗?” “挺,挺好。”遇过沈大哥的鬼魂后,沈毛安现在是对死去的大哥只有高歌颂德的份。 “那你是因为你大哥生前对你很好,所以想到要见你大哥吗?”沈奶奶按住大女儿的肩头,淳淳教导女儿与死去的兄长也要相亲相爱的兄妹情。 沈毛安哪敢说不是,一旦说了不是难保死去的大哥今晚从香山又奔她这儿来了,于是急着点头:“是的,妈,我现在都是想到大哥的好。大哥多好啊,以前,小时候我们家里没的米吃,去挖地瓜。大哥把自己的都给了我吃,情愿自己饿着,让我能吃得饱一些。” 说着,说着,沈毛安真的是惦记起了沈大哥的好,真情实感,眼泪都掉了一颗下来。 姚爷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沈奶奶沈毛安母女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样听来,沈毛安与死去的沈大哥在世时,倒是没有什么真正到非要置人于死地的过节。羊毛始终出在羊身上。沈毛安看起来,恐怕也是不知道许秀琴和沈大哥的事。既然沈毛安都不知道的事儿,沈二哥、尤二姐、沈奶奶这些人,都是有可能不知道的。如此一来,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想到那个人之前主动对他打来电话,提醒他提防许秀琴。姚爷想,既然这个人主动现身在他面前,并且主动暴露身份,俨然,这个人对与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觉悟。 他是不是该去会会她呢? 如果去会面了以后,会不会对他和他的丫头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其中的利与弊,关系到他和他老婆的幸福,他必须小心斟酌,方能下定决心。 轻声推开房门,他的丫头正一个人独自坐在窗旁,似乎对窗外事不闻不问,自顾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佳音。”他走过去,站在了她背后,头靠到她肩头一侧,轻轻地往她耳根子吹气。 她敏感的耳根子,总是很容易被他吹得绯红一片,像极了红虾。他在她鲜艳欲滴的耳垂咬了一口。 痛,痒。 过了洞房后,他一直就在挑逗她。 连在她奶奶的房间里都这样。 他亲吻着她的脖子,手指头摸进她玲珑的锁骨线…… 好痒。她快受不了了,在他紧致的怀里轻轻扭着腰身。这不蹭着他的下腹让他吃紧。 这丫头,总是在他没挑逗她完前,已经开始挑逗回他了,虽然是无意识的。 呼! 他用力一提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害羞地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他突然嗓子一沉,道:“沈佳音,现在我连抱一抱你都不行吗?” 她于是不动了。 看着地砖上的乌亮眼珠子,是在想什么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愈是这样,愈是把他给挑逗了起来。 急促地呼吸一口,他猛地转过扶起她下巴,正要凑到她唇上。 她的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肩膀,小声说:“子业,回家做,好吗?” 没有了犹豫,直呼他名字子业。 有点像是那么回事了。 想到究竟是在她奶奶住所里。怎么做,也不能尽兴。这种事,当然是在家里最好。 他在她饱满的嘴唇上用力一啄:“好吧,回家做。这个可是你说的。” 后面那句话,意味她想反悔都不可以。 在车上就被她给挑的,在小储物间又没做成,他早已急得要命。 把她拉起来,向老人家告别。 “这么快回去吗?中午在这里吃饭不是挺好?”沈二哥见都十二点了,挽留他们道。 沈奶奶倒是没有挽留他们,直拽了下沈二哥的衣摆,叫沈二哥别多声。 沈佳音从沈奶奶的反应,想到了沈奶奶在房间里和她说过的话,低下脑袋。 姚爷当然不会直言自己是急着要回家和老婆做那事儿,借口,早已胸有成竹,回沈二哥道:“大姑子刚从医院里回来,想必需要休息,我们在这里逗留并不大合适。” 沈二哥二愣,听着姚爷的话有理,为自己妹妹做出的蠢事在姚爷面前丢人现眼而倍感羞愧,干巴巴地说:“毛安,其实,不用睬她,她是那样的——” 这傻儿子,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对新人是要去做啥吗?沈奶奶再一次拽下儿子的衣服,把多话的儿子直接推回到自己后头去,和姚爷说:“你们回去也好。昨天一天你们俩是主角,今早又起的早,肯定很累。回去早点休息。” 说罢,把新人直接送出了门。 沈佳音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刚想依依不舍地叫句奶奶。沈奶奶当着她的面,砰,把门关上,头也不回。 老人家这一狠心,是要告诉她:她现在是人家的媳妇了。怎么做好人家的媳妇,不是说总是回娘家可以解决的。 沈奶奶的心意姚爷收到了。 姚爷觉得,再怎么样,都绝不能辜负老人家的心意。 把她的腰间猛然一搂,直接带她下楼。 “子业——”她回头,想再看看奶奶。 他硬是把她的头给转了回来,声音一沉:“想要我把你扛回家吗?” 听着他这铁青的音色,完全是命令式。 她被他这样强硬地搂着,心慌。 他拽着她,来到门口,直接打了辆车,回到他们自己家。 刚踏进家门口,他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脚踢开房间的门,直奔还盖着新婚大红喜气棉被的大床。 红灿灿的颜色,将昨天一天幸福的滋味全部勾了出来。 她摸住胸口的心跳:砰!砰!砰!好强,好强…… 于是,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爬了起来,在他大力解开扣子却跑去喝水要压制自己浴火的时候,冲着他背影,轻喊:“子业——” 糯儒的,娇滴滴的声线,把他心头再次撩得,快喷发了。 “什么事?”转回身,他手掌心抓住就近的柜子棱角,用力抓,来压抑小腹蹿升的火苗。 “你,很喜欢和我做那事吗?” 这丫头,总能一句话让他喷。 只是她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珠子是那么认真,似乎是很执着地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还好吧,比之前一问都不问就拒绝好。 “是,我很喜欢和你做那个事。” 是男人,就要坦诚,直率,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女人时。 “为,为什么喜欢?”她,努力地咽口水。 “因为和佳音做的时候会觉得很幸福。在进到佳音里面时,会感觉到佳音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和佳音贴在一起的时候,和佳音融为一体的时候,和佳音一块感受欢愉的时候,那种快乐,是全世界都比不上的。我就是没法控制我自己,我就是想要进到你——里面,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你,让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她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目光,炽热地想要把她燃烧。 这该死的丫头,让他坦白这些话,结果是直接让他没法控制了。 他向她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以神速脱着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 等站在她面前时,他几乎是赤条条了。 “佳音。”他的手指摸到她似乎惊讶而微张的小口,感觉到她的喉咙口紧张地干咽。 这丫头,为什么这么怕和他做这种事呢? 明明都那么的快乐的一种事。 “子业。” “嗯,慢慢说。”他不急,现在时间很多,和她做这种事他要很细致地做,不急。 “我,我心跳的厉害。” 他英挺的眉宇下,长而浓密的睫毛一抬:这就是她抗拒的原因? “跳,跳的好厉害。” 她说话磕巴,不像是和他在撒谎,更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于是他掌心摸住了她胸口,隔着一层薄衣,掌心里,她的心脏好像贴住了他的掌心中央,一乍一放。 是跳得很厉害呢。 所以她现在全身的血液应该是奔走的很厉害,体内的激素是在急速地倍增。 “傻丫头,你的心跳跳的这么厉害,更说明你想要。”边说,他边将掌心更用力地往她心跳按了按,意图让她的心跳变得慢一些。 “是,是吗?” 听到她这话,他邪魅的唇角一勾,慢慢地,是把她放倒在床褥上面,一边掌心依旧压着她心脏:“别担心,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缘故很害怕这种事的话,我帮你护着心脏。” 心跳被他掌心握着,好像好了一些。 她听话地在他底下平躺下来。可是随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心口似乎又越跳越厉害了:“子,子业——” “没事儿,想让它跳得慢一点,还有其它办法。来,把嘴唇张开。” 她张开嘴巴。 湿润的长舌从她敞开的唇间长驱而入,堵住了她喉咙里的声音。 一道极致的欢愉,让她眼角的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害怕抗拒和他做了。因为和他做的时候,幸福的感觉会不断涌出来,让她受不了。 “不,不要——” 她心跳的好厉害。 女人说不要其实就是要。 他可没那么傻依了她口里说不要的意思。 一次一次和她做着,她哭得越厉害,他越和她做。因为他知道,她很喜欢。 最终,她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眶里的泪都掉干了,只能感觉着他把她带到云端的欢愉。一阵又一阵,那么极致的欢快,让她每个细胞都在叫。 “哭完了吗?” 他捧起她的脸。 “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一个让我们两个人相处的好地方。我们到温泉度蜜月吧,佳音。” “……” “在那个地方。如果你想哭,要哭多久就多久。那里都是水,哭完也不怕干渴。” “……” “就这样吧。佳音,我太爱和你做这种事了。” “……”(未完待续) 温泉之旅 说是要去享受温泉蜜月。 婚假是一周,但作为在职军人,到哪里去都需要向队里报告。早上,他带着她,回到了单位,顺便分发喜糖。队里一部分人,已经在他们的婚宴上喝过了喜酒。没喝到喜酒的,今儿能拿到了喜糖,也特别高兴。包括那个因为怕喝酒逃去和高大帅玩弄人的严魔女。 严雅静拿到那小袋喜糖喜饼的时候,正趴在自己办公桌上假寐。 李俊涛对于她,已经快无语了。不清楚她这样的人怎能留在这个素称最严格的部队里面,而且上头是君爷这样可怕的阎罗王眼皮底下,感觉是和军人全然沾不上边的好吃懒做又爱玩。 看到了李俊涛进来后,拿着口杯倒水,和她一句话都没说,明摆是瞧不起她冷待她,严雅静鼻孔哼一气,直起腰身伸伸懒腰,双手叉腰左右扭扭腰身,和他主动说起话:“李中校,喝水吗?” 这不是废话吗? “正在喝。” 这就是李木头的可爱之处了,明知是废话还是答了她。 “李中校,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她手指头点在桌上啪啪,比男人更吊儿郎当。 “比不上首长您有意思。”忍不住,冷嘲热讽回她一句。 “我怎么有意思了?”她竖起指头,“NONONO,完全比不上你李中校。你知道大家都叫你为木头的原因吗?” 他回过身,严肃地看着她:“首长,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叫你严魔女吗?” “为什么?”她好奇地等着他怎么说她。反正多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啪,水壶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面,李木头老师开始授课了,对自己的领导授课,这在小学生眼里肯定是不可想象的,“首长,一个军人,最基本的是军容军貌。首长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更别提你上回还住酒吧里喝醉了酒。”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严雅静看看自己,军装端正地穿着,哪里出问题了,再说,上回酒吧那事儿,本事就是她故意叫他来的,好玩嘛,想捉弄下他。 “你!”李木头不敬的指头指向了上司在桌子下面翘起的一只脚尖。要承认,哪怕是穿着军装,严雅静爱穿裙装,像今日就穿了军队里的女军人短裙制服,可好,裙底下露出那穿着长袜丝的迷人长腿,一晃一悠的,比酒吧女郎更专业的挑逗姿态。 “我?”严雅静还是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她晃悠腿不就因为自在,和挑逗人完全搭不上边的认知。 李木头老师差点被她气死。这女人怎么没有一点女人的自觉呢? 不说她了。反正她是他上头,他也管不了她。 可很快,突然来的一道命令,让他们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陆队让你们过去。”赵文生推开门叫他们两个。 君阎罗突然传唤,严魔女都小生怕怕。论在队里最怕的人是谁,没有一个人会回答错问题——君阎罗是也。 不会儿,两人齐齐整齐站立在君爷的办公室里。 君爷的办公肃地,严魔女不敢放肆,笔直站着军姿。 君爷看到了她穿的短裙,有点吃惊:“严部长不冷吗?” “不冷!”严雅静回答的很大声,像极了在冰天雪地里进行赤膊训练不畏艰苦的士兵。 君爷似乎一眼看穿她想法,道:“严部长,现在不需要特级训练。你好好保护你那条腿吧。避免老了得膝关节炎。” 领导的话出自对她的健康问题进行关怀,严雅静受教了,道:“是!” “是,等会儿就把裙子换了。”君爷道。 在这支部队里,他倒不怕有剑士随随便便会受到女性的挑衅。能选拔到他这儿来的,这方面的自制问题向来是他们考察的首要关键。队里一条不成文规定,要谈恋爱可以,先打报告申请结婚。也就是说,这里可以有夫妻,但不会有没经过法律允许在一块的男女。暧昧更不会有。 因此君爷一般是管不到女兵穿着这种闲事来,严雅静好奇地问君爷:“领导,你为了说我换裙子叫我过来的?” “我这不刚好看见顺便说你两句。”君爷没好气,“别让上头的人来突击检查说我这里军风不严。” 严雅静忙笑笑:“放心,领导,我这穿的是制服。他们要说也说不了我。不过为了领导对我健康的关心,我马上会把这裙子换掉的。” 君爷冷冷地:“嗯。” 李俊涛在旁边听他们俩话里来话里去,心头都捏出了把汗。在这里虽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他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君爷说话的时候都是心跳加速一百倍的。所以,很吃惊她是怎么办到和君爷说说笑笑的。 严魔女不是不怕君爷,是君爷性情就那样。她被骂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倒是一般温和的姚爷突然骂起人惩罚起她的话,她要更怕上几分。吃透她这性子的君爷,方是把她放到了姚爷底下。可是,如今,姚爷顾着和自己刚新婚的媳妇欢愉,没空回单位管事,他这个大总管只好先帮姚爷把把关。 “李中校。”君爷抬抬眼皮,看向李俊涛。 “到!”李俊涛答。 “我知道你这段日子挺辛苦的,为了帮姚科管理日常事务。这样,暂时,手术室人员人事方面的问题,在姚科回来之前由你来管理。考虑到你和严部长在本科的上下级关系,特别招你们俩过来通知一声,有什么问题你们现在可以问了。” 君爷一番话下来,听的两人皆一愣。 也就是说,以后变成他是她上司了? “那个——”突然被贬职的那人肯定更紧张,“陆队,你是指他以后管理我?” “应该是的。考虑到他是男兵,你是女兵的情况下,而且今后我们这支部队都有可能参加实战,男兵要冲在前面。”君爷尽可能把话婉转地说。 这就是男性就业比起女性的优势。严雅静暗暗地愤慨。比如方敏,到现在专业技术固然领先,但在赵文生来了后,又被分配到赵文生底下了。 君爷见她默不吭声,又再次把话婉转:“在科研学术方面,你是他前辈,肯定是你管着他,他要敬重你的。但是,在其它方面,还是由他管着你比较好。” “我不明白!”你说他是男兵,在实战上管着她,她知道那么回事倒也算了,平常为什么他要管着她。 “简单来说,像你今天穿的这裙子,还有,听说上回人家把你从酒吧背回来。” 这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被人抓住小辫子没的说。严雅静把身边的男人和姚爷一块恨得死死的。这事儿只有三个人知道。她小妹妹肯定不会说,会向君爷告密的只有这两个。 “没有其它问题的话,好了,都出去吧。”君爷道,接着低头趴在文案上,姚爷不在,他一个人挑重担,正可谓日理万机,工作堆积如山。 识相的都知道,领导这会儿事儿正忙着呢,这点儿小事,本就是命令,你们明白好不明白也好,执行了就是,领导没这个闲空安慰你们,你们自个儿消化去。 严雅静走出了办公室,胸口郁闷,想找人控诉。 该死的是那个借着她头顶往上踩的男人,居然没事人儿似的,出了君爷的门后,马上当着她的面说:“严部长,既然你都知道以后该听谁的命令了。请你马上换掉你的裙子!还有,不准在桌底下翘脚尖,无论有没有人都不准,注意你的军姿军容,我都会时时刻刻留意你的!” 这混蛋! 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是老封建吗? “我穿的是部队的短裙!”她怒诉。 现在他是她上司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踩在她上头说她了,不用再顾忌任何,悠悠扬扬地扬着眉说:“那我自今日告诉你,严部长,你一点都不适合穿裙子。因为你穿起来一点都不淑女,像极了卖唱的。” 她居然被他形容成为酒吧女郎? 直瞪着他。 他不理她瞪人杀人的目光,只对准手腕上的表:“给你五分钟时间换衣服,应该够了。五分钟后,重新整理完军装再到我面前进行核查。”说完,径自走开。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甩她面的背影:这叫做什么?一旦上了树的母猪会放屁? 她是活够了才会听他的呢?对他这种忘恩负义的! 哼! 沈佳音把喜糖发到了赵文生和方敏手里。这两个她老公的大学同学,一见着她,都露出一种捉奸得逞的微妙表情。 “我说佳音,听闻你们新家,就你和你老公住的新家,那个隔音设施是从国外进口的?”方敏捉着她说。 沈佳音以为她是打听这个想自己家用上这个,坦诚地说:“听,听说是以前,以前的主人留下的,我具体也不清楚。” 这丫头,真单纯。 回答问题的诚实性,让想捉弄她的方敏和赵文生都打起了退堂鼓。 “那为什么以前主人留下的,你们没有改装它们呢?谁的主意?” 沈佳音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谁,谁的主意。我,我和子业都不知道。” 哎呦,这孩子,终于叫姚爷为子业了,直呼其名不再是首长,想必姚爷乐翻天。怪不得听白露说,两个新人关在新房里甜蜜到她都要妒忌了。 姚爷加倍地疼叫自己名字的丫头。 “你叫了他子业。他是不是更疼你了?”方敏冲她挤挤眼。 不就结婚吗?怎么他就更疼她了?他在没结婚前对她也很好,不然她怎么会嫁给他。 沈佳音一头雾水。 赵文生在旁听着都眯眯笑了起来,对方敏说:“算了,你再说,她都听不懂的。” 方敏对这点可不同意,这可是她喜欢的小妹妹,她要对小妹妹说明白了,于是,帮小妹妹捡着刘海说:“傻丫头,这个疼呢,难道他和你做那事时,你一点都不疼吗?更疼的话,不是更欢愉吗?疼,就是这意思,明白了吗?” 经这样一挑明,沈佳音的脸慢慢地涨红了。 “怎么,一点都不疼?”方敏依旧捉着她。 说姚爷一点都没有把这丫头弄疼,她决不信。和赵文生两个人的赌注都压在疼上面了。 疼。 那是肯定很疼的。 尤其是昨天,在彼此交流了心白后,他真的把她弄得很疼,一反刚开始的姿态。弄疼了,很用力地弄疼她,故意地弄疼她,那极致的痛楚给她带来的快感不言而喻。她不断地请求他停下,可他没停…… 见她垂下脸,方敏倒吃惊了:“真的疼?” 她没答。 赵文生惊嘘:“看来真很疼呢。” “他给你上药了没有?”方敏捉住小妹妹关心地问。 一做完,那他给她上药的滋味,就更……别提了。想到今早上他抱她到浴室里,边拿温水擦拭她身体,边不停拿药给她上,抹上她那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简直是没上药还舒服一些。 被方敏这一挑,那些她努力想忘却的滋味又浮现起了。这种充满疼痛的幸福感,很容易让她周身难忍。因为她是既怕和他做,又是那么想和他做。 很疼,像极了致命的毒瘾尼古丁,致命地吸引她坠落深渊。 她很怕自己从此吸大麻一样,沉溺在与他做着的痛楚里。 明明疼得要命,可还想做,不做的话像要疯了一样,比让她疼还难受,这可怎么办好? 她羞涩地咬住唇瓣。 俨然,姚爷是一下就抓准了她的某点呢?不然,怎么会令她像吸大麻一样对疼痛这事流连忘返了? 方敏惊讶地瞪着眼,对这个认知,对赵文生叹道:“你赢了。” 他们打赌姚爷会弄疼她。但是对弄疼的程度,一个认为,姚爷是技术不好,把她纯粹弄疼的。赢的是赵文生,姚爷技术出人意料的好,连方敏这个妇科专家都认了。 赵文生扶起金丝眼镜,边笑边说:“我劝你,别对子业说实话,不然,他会得意地飞上天。” “不行,我得挫败挫败他。”方敏不甘心姚爷这么快就把小兔子握在了手掌心,于是拉住小妹妹在旁做私下授课,道,“他这是抓住了你的某点。” “某点?” 单纯的丫头不懂这个。毕竟医学教科书上没这个。 “就是你内部一个全身最敏感能起反应的地方。如果他努力摩擦你这个地方的话,你就变成吸大麻一样了,欲罢不能了。” 所以,所谓摩擦某点的疼,和平常那种粗暴的疼,完全两码事。比起暴力引起的单纯物理学创伤的疼,某点那疼真是让女人可以死活不能。 姚爷是真的很疼丫头,用这种最疼的方式。 沈佳音不知道,做这种事儿,还这么需要讲究专业技术的?她对方敏揭露的这个技术真相,一是吃惊,二是敬畏,敬畏于他力量知识都那么全面。 那是,不然不叫爷了。爷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怎么行? 方敏其实真的挺好奇的,姚爷怎么能在短短一天两夜里面就捉到她某点的地方呢。那地方,可是连妇产科医生都抓不住的,一般仪器都测不到的。有些老公和老婆做,一辈子都捉不到老婆某点的比比皆是。所以,女人很痛苦,男人捉不住她某点没法让她达到巅峰的话,女人等于欲求不满,而且大部分机率真是一辈子的。很多女人不愿意和老公行床就是这缘故。做了得不到满足。 但说回来,如果某点被男人捉住了,那这个女人一辈子在床上就等于握在这男人手掌心里玩弄了。 像眼前这只干净的丫头。 “如果你觉得太激情了,受不了。你就转一转睡姿,避开他,不让他摩擦你某点。”方敏授课道。 不过,说回来,这丫头能避开姚爷的攻势吗?以姚爷那可以让她都震惊的技术。 “我,那我试试看。”沈佳音想,不是不想和他做这个事,是自己对这事也挺好奇的。真的有某点和被他捉住了她身为女人的命脉这回事吗? 想想,都挺敬畏的,想到自己作为女人被他死死拽在手心里的感觉。 姚爷走去和君爷商量自己要去温泉度蜜月的事。 “你说去哪里泡温泉?”君爷一愣。既然两人决心要去度蜜月了,当然最好是走远一点,到个好地方欣赏风景。可姚爷说的这地方,貌似挺近的。 姚爷道:“不是只有几天假吗?哪能走的太远。能度蜜月已经很不错了,还是牺牲了去拜访亲戚的机会。以后要补回来的。所以,这个时间太宝贵,真心是不能浪费的。” 对姚爷这番暴露了潜在目的的话,君爷只有一个字:服了! 姚爷订的是温泉酒店,而不是什么露天温泉,更不是什么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泡温泉,甚至可以钓鱼休闲的地方。 他要的要求很简单。一个封闭的,能让他和她放松身心做运动的地点。这样的话,她会对他更加敞开吧。他要进到她最里面,让她在最激情中把自己全部敞开在他底下,他要挖开她所有的私密,无论她的身体和内心全都要。只有这样,或许,他才有把握看下一步该不该和华妙冰会面。 君爷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姿态,想了想,说:“你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她吗?” “她哭了。做得越舒服,越哭。她自己都觉得不像她自己本人了,所以很害怕和我做。我这不得逼着她做,逼着她发泄出来。” 物极必反的反应。说明这丫头平常是把自己拘束多紧。 “你还真得找个地方好好要要她。” 不然,这丫头再这样下去,必是要憋出毛病来。君爷都这么认为了。 想到之前他们和桑虹签的生死契约,想到之前她频繁出的状况,都很有必要。 桑虹和老葛这回没能来到婚礼现场给新人祝福,是刚好冲撞上了自身执行任务的时刻表。但是桑虹早有放话说:他们签的那张生死状一直都在她保险柜里好好保存着,不管丫头是不是爱姚爷,不管姚爷是不是变成了丫头的男人。 发车去温泉前,需要准备行李。 订的是当天傍晚的车,时间蛮紧的。回来后,刚结婚两天的小两口子,各自忙活起来整理行装。 姚爷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细致地准备物品。成为她老公后,现在,他准备的东西,不再是单纯考虑他一个人的行装了。需要从多方面周全地准备。个人的洗漱用品衣物保暖等东西准备好后,他在一个单独有密锁的拉链包里,装上了情用具,除了套,药物,还有能更刺激到她身体欲望的一些东西。 沈佳音不知道他在准备什么,因为说好了,两人各收拾各的,结婚了,不等于各自都没了私隐,私隐这方面需要夫妻互相尊重的。她在自己的小行李箱里,装的更多的是伤药和感冒药,怕他受伤的脚在外面受冻会疼,怕他不小心伤风感冒了。她把他当成了个孩子一样照顾地想。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那个经常被他认定为孩子的那个。 姚爷锁上拉链包密锁,搁到箱子里,走到洗手间去洗洗手。刚他先试了试里面一些药,掌心上有些黏糊。 沈佳音准备好自己的箱子了,进来找他。看到地上他的大行李箱敞开着,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他拉风的衣服独占了箱子的大面积。其余的,能见一个别致的拉链包,一下倒是勾起了她好奇。 什么包呢? 这么可爱的图案。 粉色系的。 姚爷用的这个包是商家送的,哪会想到粉色系很能勾引自己老婆窥探的好奇心。 想拉开瞧一眼里面的样子,可是,他锁了。 什么东西?他居然用了锁? 沈佳音想,好奇心又被吊高了一截。正所谓他是她老公了,纵使尊重他隐私,都会特别想知道他故意隐瞒着她的东西。 隔着套摸了摸,摸着里面好像奇奇古怪。摸不到具体会是什么东西。 姚爷可是很细致地用减压泡沫纸把里面的东西包裹了,防止压坏。 卫生间的门好像砰一开,她慌忙把他的包塞回箱子里原有的位置。 “整理好了吗?”见到她,姚爷有些好奇地问。 “好了。” 他目测她和行李箱的距离,然后看到拉链包的位置有些歪,心里了然。 这干净单纯的丫头,居然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姚爷想了想,他当然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不然她不得防备。于是弯下腰把行李箱果断地拉合起来挂上锁,一句话都没故意和她解释,道:“走吧,既然都收拾好了。” 两个人拉着行李往外走,姚爷锁上家门。 小包子今儿和奶奶刚回到家等爸爸妈妈回来,听到动静,小腿用力地迈着,从门缝里伸出小脑袋看阿姨,叫:“阿姨——” 这包子,整天没事挂念他老婆,有完没完。 姚爷瞪小包子一眼。 陆夫人这时候已经听见声音跑到门口了,想起自己儿媳妇说过小包子被姚爷妒忌的话,忙按住包子脑袋说:“征征,叫叔叔啊。” 似懂非懂的小包子,跟着奶奶叫了句:“叔叔。” 姚爷这口气方才顺眼了些。一只手摸了下好兄弟儿子的脑瓜,道:“叔叔带阿姨去玩。你在家里顺便帮叔叔看着门。” 小孩子要懂得本分,阿姨可以叫,但不可以窥觊,只能当个小跟班的。 陆夫人知道这干儿子和儿子一样,对小孩子都是很不喜欢的,忙按住小包子脑瓜继续帮包子说:“征征能把叔叔的话听明白的。” 姚爷对陆夫人倒是一直敬重,没对小包子的笑,冲陆夫人展开笑,道:“干妈,你进屋吧,屋外风大,冷。” “好,好。”陆夫人求之不得,把孙子带回屋里避祸。 沈佳音看着包子可爱的回头背影被门一关挡住,她这和小包子还没说上半句话。 见着她对包子的痴恋目光,可把他给嫉恨得,拽了她的手就下楼。直到上了来接他们的旅游大巴,他帮她系着安全带的时候,突然抬头往她唇瓣吸一口。 好不容易他停下来时,她靠到他怀里,昏昏欲睡。 她这是一坐车,习惯性就想睡。 他将她抱着,给她身上再盖了件大衣,防止她睡的时候冷着。 车要开上四五个钟头呢。 旅游大巴开到各个游客住址,把同个目的地的游客接上车。这个团属于自由行,只负责来回接送和订购酒店客户。 什么人会和自己同团,姚爷自然是没兴趣的,因为他要和他老婆过二人世界。报自由行,只是图个来回方便。 大巴停在一小区前面时,天色已经过了傍晚,黎黑。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提着行李箱上了车。前头的年纪大点,后头的年纪小点,俨然是母女。负责接送的导游,对这两个游客很是毕恭毕敬。因为这对游客住的小区,太奢华了。 这对母女上了车后,大巴又等了会儿。是在等另一批客人。过了一会,在同个小区里,一个年轻的女孩拉着行李箱匆匆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不得不停步,等那在她身后慢吞吞行走的男人。 男人最终把手中夹的烟条一扔,在大巴前面停住了脚步。 “你不陪我去吗?我一个人去没意思的。”女孩对那男人撒娇地说。 “你不是去那里泡温泉是为了治疗你的脚吗?我陪你不陪你不是一样?你现在不是走得动?” 听男人声音这般冷酷,女孩怒道:“真晦气!” 两个像情侣的男女在车门前闹,是把大巴里乘客的眼球都吸引了过去。 沈佳音睁开睡眼,透过车窗望出去:咦,那闹别扭的女孩,不就是她堂妹沈佳慧吗? 沈佳慧和那男人闹着闹着,那男人把她的脸捏了把后,应是拗不过她,和她上了车。 沈佳音忙用大衣盖住自己的脸。 姚爷倒是很自若,因为他和沈佳慧彼此没见过面。 沈佳慧是擦过姚爷身边,根本没认出姚爷。拉着自己男人的手,一块在后面的座位坐了下来。(未完待续) 味道 沈二哥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病人没有家人来看,怕不好。 怎么会没有家人呢?沈二哥感觉奇怪。那天明明都和沈佳慧许秀琴说好了的。 “她女儿佳慧不是在医院里吗?说是会请保姆来照顾他们一家三口。” 医院的人说:“她女儿出院了,前天就出院了。是请了保姆,可连续两天都没有来探望她妈。我们医生想和病人家属探讨病情都联系不上。” 这要说到那天,沈二哥带沈毛安走后,不多久,沈佳慧的男人虽没有来到医院,但是让人送来了钱。也因为这男人的关系,许秀琴得以在京城医院紧张的床位里找到了一张床躺,不用再在急诊室里呆着,住进了舒适的住院部。 沈佳慧认为这样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职,担心那男人追究起她的责任来,匆匆出了院,把弟弟和母亲都扔在了医院里头,从此当了甩手掌柜。虽然,她是答应了和沈二哥的承诺给母亲弟弟请了保姆,保证支付昂贵的住院费和治疗费用。但老实说,这病人举目无亲地呆在医院里面,如果没有家人来关心,再多钱,请再多的保姆,都是不人道的。何况许秀琴这得的是心病,更需要家属陪着。 沈二哥一听医院里的人这么说,拍起大腿懊悔:早就知道这个沈佳慧不可靠。想许秀琴对这个女儿也算真疼,要什么给什么,到了关键时候沈佳慧居然把病重的母亲扔下不理,这算什么。 气势汹汹要找沈佳慧问责,打到沈佳慧电话上,和医院的人一样,得到的结果是沈佳慧的手机关机了。而且应该是关了有一两天了。 沈佳慧在哪里,没人知道。沈佳慧的住址,沈晓贵说不出来。许秀琴病着,没人敢再刺激她,也不敢问她。 医院让沈二哥想想办法,沈佳慧不来,可他们也算许秀琴的家人吧,可以来照顾许秀琴和沈晓贵。沈二哥这么个大男人,当然不可能去照顾许秀琴。于是去找回沈毛安。 沈毛安却不干了。 “我不去!” “为什么?她是你嫂子,你看在你三哥份上都得去照顾她。” 沈毛安害怕。想那时候,会想到沈大哥的鬼魂,都是因为许秀琴先那一叫。她不得不疑神疑鬼,这沈大哥的鬼魂不是来缠她,是来缠许秀琴的。她是被许秀琴牵连的。想那许秀琴病的那么厉害,医院又查不出具体病因,分明是被鬼缠身。她再去照顾许秀琴,又是一样被鬼缠上了怎么办。 “二哥,我这身体没全好呢。你让我这个病人去照顾一个病人,不是过分了吗?再说,你怎么不让你老婆去照顾三嫂?你老婆不是只带冬冬很闲着吗,又没病没痛的,连妈都不用照顾,我都得照顾妈呢。” 沈毛安觉得自己提的这建议挺好,一箭双雕。让尤二姐去被鬼缠身,得个和许秀琴那样的大病,这样,她以前被尤二姐给气的那口气也可以顺了。 “你不是知道你二嫂和你三嫂感情不好。”沈二哥实事求是地说。 一开始,他是想到自己老婆的,找自己老婆能解决的话绝对比求自己妹妹好。只是,村里无人不知,两个沈家媳妇自打进门,感情就不怎样,是互不看不顺眼。再加上,后来尤二姐发迹了,沈老三依然一穷二白,沈奶奶的心偏向尤二姐,村里人只夸尤二姐,这许秀琴对尤二姐可谓恨之入骨了。尤二姐那是性情平和,看许秀琴不顺眼,也不会向许秀琴找麻烦。但许秀琴不同,处处找机会要整尤二姐。 “哎呀,二哥,三嫂都病成这样了,说话都不行,能难为得了二嫂吗?再说了,三嫂现在如果有人来主动关心照顾下自己,都要感动得泪流满面的,说不定从此把二嫂都感激上了。”沈毛安能言会道地说服二愣子二哥。 沈二哥被她这几句话给说动了,再说她死活不答应,因此为了避免惊扰到沈奶奶,赶紧打了电话给自己老婆。 尤二姐和沈冬冬住在华妙冰家里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眼瞧着佳音的婚事办完了,没有出意外,佳音正式成了姚家的媳妇,沈毛安等人想动佳音恐怕也不容易了。琢磨着,尤二姐觉得该是时候带冬冬回去了,这店没开不要紧,但是,孩子要上学,功课耽误太久不好。 在准备向华妙冰和冯四海告辞的时候,突然接到沈二哥这样一通电话,要她去照顾住院的许秀琴。 与许秀琴完全是没来往的尤二姐,当然不愿意。可是在听了沈二哥说的种种难处,尤其是说到许秀琴有可能是被他大哥的鬼魂给吓出的病,尤二姐感到十分的惊讶。 有关沈大哥和许秀琴以前有可能发生过的牵连,尤二姐略有听华妙冰提过。因此得到这消息后,马上与华妙冰说了商量。 华妙冰听完一样是很吃惊。如果说她死去的老公沈大哥和许秀琴在婚内有一腿婚外情,华妙冰是不信的。沈大哥这人她很清楚,是个忠实的好男人。而且,沈大哥即使想找婚外情,也不可能找个比她华妙冰这个老婆差的,并且搞到自己弟弟老婆身上,那太荒唐了。如此说来,许秀琴怎么会怕她死去的老公怕成这样? 眼看华妙冰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尤二姐说:“那我去照顾她几天。她现在精神都不是很稳当,我去试探的话,她说不定会说漏嘴巴。” “你不怕她刁难你?”华妙冰为尤二姐担心。 尤二姐一笑:“她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刁难我?况且,她以前没病的时候都拿不了我,现在更能怎样。” 这话说的有理。华妙冰点了点头。 沈冬冬在旁听说,非要跟妈妈一块去,道:“我可以帮着看住晓贵,把晓贵引开,这样妈妈好做事情。” 小鬼精灵,脑子活。 冯四海捏捏沈冬冬的脸颊,笑呵呵的:这孩子真聪明,够可爱。 沈冬冬于是和尤二姐跑去准备东西,要马上出发去医院照顾病人。 冯四海见她们提及了沈大哥,便是与老婆一块坐了下来,道:“以前,我都没从你口里听说过他多少话。” 今天听她和尤二姐说着沈大哥,他能感觉到她对沈大哥那种深厚的感情。 感情他这是吃醋了? 华妙冰好笑:“你吃什么醋?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我知道活的人终究是比不上死的人。”冯四海像是真醋意横飞。 “这么说,我还得妒忌你死去的老婆了?” 冯四海握着她手:“我对我前妻惦记,但是有你在,就不一样。就怕你,惦记沈大哥的时候,有我在,依然宽心不了,自己悲伤着。” “老冯。”华妙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和他的感情,和沈大哥的感情毕竟是不同的。她嫁给沈大哥的时候,那是少女时代的初恋,是真爱。嫁给他的一开初,是有点走投无路只能投寄于他的无奈。但现在结婚这么多年了,不能说没有感情,只是已经从单纯年少激情升华为成熟的夫妻情感。想必,如果沈大哥没死,她和沈大哥最终,也是和他现在在一起的感情一样的。 冯四海当然不能指责她这有错。他当初和冯永卓的亲妈,一样是初恋的狂热。只是,他愈老愈觉遗憾,他和她,由于国家政策,不能拥有一个孩子。如果他和她之间有孩子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会好些。这时候,冯四海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冯永卓。想到儿子在提及她女儿时那种有点奇怪的表情。 为此,冯四海不是没有试探过儿子。那天冯永卓帮他削土豆的时候他就说了。 “永卓。我听说你给你领导单独敬酒了,在姚科的婚宴上。” “他是我领导,平常对我照顾很多,我当然要给他单独敬酒。”冯永卓低着脑袋,削着土豆,好像专心致志。 “可人家怎么说,好像你给他敬的那杯酒,是给他老婆敬的。” 冯四海这话单刀直入,让冯永卓都有点措手不及。想冯四海从哪里把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 那天婚宴,他不是一时心情给姚爷敬的那杯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主要是考虑到他妈的心情。他妈不能来,不能出席看着她结婚。但他,总能代替他妈完成这个心愿吧。听的人不知情,把这事误解了很正常。至于人家说他是对她或许有什么情感…… 只能说,当那天在烧烤会上,他第一次看到她那么漂亮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且一双眼睛像极了他妈一样的漂亮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慢了一步。 “爸,我们单位很多人都把沈中校当成小妹妹一样。” 这算是他的回答了吗? 冯四海挑挑眉。可惜啊,如果儿子和她的女儿能结婚的话,那就算真的圆满了,慰藉了他和她之间没有孩子的遗憾。可惜儿子遇到的敌手是姚爷这么强大的人,完全没戏。儿子现在把她当成妹妹也对。她确实可以说是他妹妹。 绕过了冯四海的问题,冯永卓是时刻挂记着上回无意间听说到的他和华妙冰之间的对话,停下削皮的刀子,道:“爸,妈和姚科有接触过吗?” “没有。”冯四海想都不想,出口即否认,后来觉得答得太生硬,补充说,“姚科不是你领导吗?你妈从哪里见过姚科,那说不定。听说你们首长喜欢家访,要不你问问你妈?不过我想你妈也不会对你说的。” 他爸这是把矛盾的话题给转移了。他本意是想探问姚爷是不是想为难他妈。 姚爷到底是不是想为难华妙冰?华妙冰自己都弄不清楚。 自从给姚爷主动打了那通电话暴露自己后,华妙冰都做好准备了,等着姚爷上门来定她的罪。可过了几天,姚爷没一点动静,既没到她单位告状,也没打电话给她刺探。这不大像姚爷大义灭亲的风格。 “他恐是在考虑佳音。”冯四海安慰她说,觉得这姚爷也不像传闻中那般的冷酷无情。 “你不是没听说过他以前对他女朋友的家人做的那些事吧?”华妙冰不信,她坚定姚爷就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姚爷不知在想什么。 冯四海和她一同陷入了沉思:姚爷究竟在想什么? 姚爷现在脑子里满是春色荡漾的念头,这一回,他不止想听她哭,还想听她叫。离温泉旅馆还有一点时间,可他都快等不及了,眼见春色近在咫尺,已经快唾手可得。于是在隐蔽的大巴座位里,在大巴在夜色里行驶上高速路段,四周的乘客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时,他的手探进了她扣子里头。 大衣盖着她的身体,他的手往里面探着。冬天就有这个好处,衣服多,什么都盖住了。别人从外面看,没法看到他的手在哪里动作。 沈佳音在上路的大巴上没法控制自己昏昏睡睡睡,感觉梦中一条蛇不断地在自己身上盘绕着。她努力睁了睁眼睛,只见大巴里关着车灯,黑黑暗暗里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个湿濡的东西紧紧贴在她嘴唇上。 她扭了扭,有些羞愤难堪。 他沉重的身体侧过来,压着她,不让她动。 这种偷腥的感觉真好,令他欲罢不能。 “不要动,不然别人会知道的。”他把话灌入她耳朵里。 她身体一僵,不敢动了。结果就是他在她身上开始肆无忌惮。 呼呼呼。 他压着她呼吸,很沉,很重。 在大巴上就是有这个好处。本来行驶在路上都有些颠簸,没人能分辨是大巴自己颠簸,还是椅子被人搞到颠婆。再说前面要睡觉的人翻个身,也会颠簸。 纵使如此,情场老道的人竖起耳朵,不用细想,能分辨出姚爷正在做的什么事儿。 坐在沈佳音后面座位的男人不大高兴了,只听着姚爷底下的女人被做到兴奋时激情的颠簸,在他体内迅速燃了把火。偏偏,他现在很不想要女人,即使他的女人正和他同在一车上。 紧随前面发出一声细细的嘤咛,好像蚊子似的,分明是被强力捂住口后发出来的。后座的男人脸色一变。 那女人该有多满足,发出这样一声。 女人越满足,刺激男人越兴奋,说明这男人现在有多满足。 幸好,姚爷作为男人同样深知这一点,对接下来的声音都全面进行封堵。 嘤咛是没了,可后座的男人受不了了,双腿不停地互相交叉,摩擦着浴火。黑暗里,一双贪婪的目光虎视眈眈自己前面的女人,想必身体应该是很美的绝色。 沈佳慧被自己的男人驱赶到了最后面的座位坐,很是无聊。翻着杂志,是绞尽脑汁,自己要怎么紧紧抓住这个男人的心。眼看因为这段时间母亲和弟弟过来的缘故,这男人有好长时间没碰她了。她必须让那男人对她保持兴趣。 想好了,她鼓起勇气,走到那男人坐的座位旁边,抓住那男人的手臂,甜甜地撒娇道:“荣少,还在生我气吗?” 突然听见沈佳慧的声音,近在咫尺,沈佳音一惊之下,双手抵在姚爷的肩膀上。 姚爷把手按在老婆微张的嘴唇,听着沈佳慧的声音,眯紧的狭长美睐在大巴的黑暗里露出危机的熠熠。 俨然,他们后座坐的这个荣少,就是包养沈佳慧的男人。 之前,他让高大帅去调查沈佳慧的男人。高大帅费了不少心力,暂时没查到。只知道沈佳慧现在住的那高级别墅是一对美国夫妇的,人家常年在外,据说是把房子借给了朋友住。小区保安只知道沈佳慧住在房子里,加上后来来的许秀琴和沈晓贵。至于什么男人会进这个房子,不曾听说。 可以见得,这是个心思十分慎密的男人。 若不是今晚阴差阳错,两对人马刚好坐在同一辆大巴上。 眼见沈佳慧这么一搅和,前面倒是没动静了。荣少感到很有意思,就此让沈佳慧赖在自己身旁。沈佳慧给他拿出在家里切好的新鲜火龙果,打开保鲜盒盖子,拿了支竹签给他叉上一块。 荣少没拿竹签叉的,徒手拿了一块,慢慢嚼着火龙果。 沈佳慧见自己献殷勤又被泼了把冷水,有些悻然,自己拿了把牙签把玩。 牙签筒发出的声音擦擦响。近旁睡觉的旅客骂了起来:“有完没完?不知道人家睡觉吗?” 沈佳慧一瞪眼,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好没礼貌的欧巴桑,张口叫了回去:“这大巴上是给人睡觉的吗?” 听见要吵架,坐在沈佳慧同一排对面的中年妇女从座上跳了起来,骂:“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整个小区就你最没素质。吃完东西垃圾直接从楼上窗户里扔出来,不知道高空坠物能砸死人吗?” 把吃完的苹果核从窗户扔下楼的不是她,是她弟弟沈晓贵。沈佳慧委屈地在肚子里痛骂弟弟。说了沈晓贵多少遍了,沈晓贵就是不听。许秀琴又是极其爱护这个唯一的儿子。 未想遇到这个欧巴桑是同个小区,这下脸丢大了。 沈佳慧瞅瞅荣少的眼色。 荣少没有睬她,或许说,对她和欧巴桑的吵架一点兴趣都没有。他那双贪婪的目光,是嘴里嚼着火龙果时,幻想刚在前面和男人做着的女人样子。 他对女人很挑剔的,尤其对女人的身体。因着极少有女人能惹起他兴趣。这也是为什么和沈佳慧试了一次勉勉强强后,他把沈佳慧还是留了下来。但是,刚前面女人发出的声音,就很惹火他。 沈佳慧见他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八成是不肯帮她这个忙了,由是扭过脸,不和那个欧巴桑继续吵。 中年妇女看她不出声,想她这是知道自己没有理站不住脚了,益发用力地骂,骂声益发不堪入耳:“北京城里,就你们这些没素质的人住进来,才会给外人那么糟糕的印象。真不知道小区里怎么会住进你这样的女人,也不见得会是富家千金,怕是被男人包养的吧。” 荣少是把对方后面这句话听进去了,作为富家子弟,有钱有势,即使私生活糜烂,也容不得别人多嘴。于是,他转过头来,阴毒的目光冲那个骂人的欧巴桑脸上阴狠地咬上一口。 中年妇女被他这一瞪,被吓着,闭住了口。 “去,后面坐着。”荣少赶着坐在自己旁边会株连自己的沈佳慧。 沈佳慧抓着他手臂娇滴滴撒娇:“那不关我的事。垃圾是我弟弟丢的,我妈护着我弟弟。我弟弟和我妈现在都不在家了,等他们好了,我会把他们弄回老家的,不会给你丢脸。” 若不是因为在大巴上不能发脾气,荣少早就想抓了她犹如丢沙包一样扔到窗外。现在只能暂时忍着。 沈佳慧把头靠在他好像有些抵抗的肩头上,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异样。今晚上,她和他出家门前,明明白白她成功勾引他亲密了一回,不见得他这样抗拒。 不管怎样,骚动安静下来了,睡觉的人继续睡觉。 沈佳慧不会儿,就靠在男人肩头上睡着了。荣少嫌弃她脑袋重,把她的头推到椅子上另一边靠着。这时候,前面的位子又开始颠簸了。 做到半截的姚爷,当然不可能因沈佳慧这一搅和给灭了火,这不,要彻底地做完。 沈佳音有些顾忌,想拿手推开他。但是,哪里抗争得过他。别说男女力气差别这事儿。她使出了部队里教女兵的防狼招式都抵不过他。如方敏说的,他简直是神的技术活了,在这事上完全把她拿捏在掌心里。 “不要动。”他再次把话灌入她耳朵里,“后面的人正听着。” 沈佳音一怔。 他一只手用力捂住她口,为了防止她扭动,身体用力压着她。 被压,被缚,痛楚更极致,她被抛上了云端久久下不来。 只听男人沉重的喘息声极重地压着某样东西。 沈佳慧似醒非醒地拿手指挖挖耳洞。 黑暗里,一双暴露出凶狠的目光直瞪着前座。那眼神,是要把压着女人的男人杀了。 大巴在醉醺的夜色里驶进了温泉酒店的停车场。 导游让游客们下车。 沈佳慧从睡梦里爬了起来,看到荣少的脸色很黑暗,吞了口口水。 他们两人提着行李从大巴通道里走过时,沈佳慧顺着前面荣少的目光,看到了坐在自己前面的游客。只见一件宽敞的大衣盖着一对人,脸都盖住了,看不清容貌。她不明所以。 大巴上的人都走完后,姚爷掀开了大衣,着手帮老婆整理身子。 沈佳音感觉自己脸上好烫,明显刚刚做完的激情未退完。她现在倒也不怨他了。因为听奶奶说了那番话后,知道自己是他妻子的话,这是她必须尽到的义务。 “再穿件衣服,外面风冷,免得着凉了。”他仔细地再给她穿了件大衣,给她把里面他弄乱的衣服一一弄好。 她扭了扭身体,低声:“我自己能行。” “可我喜欢帮你弄。” 厚脸皮的姚爷一句话完美堵住了她抗争的嘴巴。 摆弄完,拉着她手下车,突然咬住她耳瓣,低低的一声笑充满挑逗:“刚刚,偷腥的机会不错吧?” 她捶了他一把肩头。 “在椅子上是很不错的。”他余味未尽,想着下次再把她带到哪里甜蜜。 她不听他挑衅了。拉住自己的行李箱。 他搂着她腰,走进温泉旅馆,到达登记处。导游帮他们弄好了客房手续,将房间钥匙给了姚爷。 拽着老婆,到坐电梯的地方。 沈佳音看着倒挺稀奇的。这温泉能建在楼上? 电梯里已是有两个人在,刚好是那对和沈佳慧住一个小区的母女。 初次看到长相比女人倾国倾城的姚爷,基本上所有女人都要犯花痴。这对母女不例外。 “你们是和我们一个团的吗?”中年妇女先冲着姚爷讪笑,介绍自己,“我们也是来这里度假的。两个人,我和我女儿,我先生姓钱。” 这不钱太太和钱小姐了。 沈佳音第一次遇到姓钱的,感觉姓氏有点意思。 这对钱太钱千金,长得都是挺漂亮的,衣料奢华,饰品高贵,周身珠光宝气,给人十分名门的感觉。怪不得导游对这对母女毕恭毕敬。 姚爷却特别讨厌那些目光痴迷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一看即知道是肤浅的。拉着自己的老婆,立马转身出了电梯,乘坐另一架。 钱太钱小姐,冲姚爷出去电梯的背影愣了愣。敢当面甩她们冷脸的男人,这是第一次撞见。 “不知从哪里来的。可是,感觉应该没有比那个荣少的有钱。”钱小姐评价说,把姚爷和瞪她母亲的荣少比了比。 “那是,衣服鞋子虽好,但不及那个荣少名贵。”钱太觉得姚爷这就是相貌好一点,切,这么清高的小白脸,给脸不要脸,说完,对女儿交代,“赶紧上去吧。收拾收拾,好好睡一觉,明早上要和唐老板见面呢。” 远远在背后听那母女谈论中提及唐老板一词,让人不得不想起个人。 终于把老婆带到了他渴望的温泉客房。姚爷很是满意地打开客房里的落地窗,看着里面热气氤氲的温泉池子。 沈佳音是拿了衣服,预备进浴室里清洗。刚,在大巴上弄的,周身都黏黏糊糊的汗迹。走进浴室里,冲洗身子,对着落地镜子看到全身那激情未退的绯红,羞愧满面。自己对偷腥居然也是这么喜欢的。 门外,他突然一声:“佳音,洗好了吗?洗好的话我们谈谈。”(未完待续) 她对妈妈的心事 要谈什么? 夫妻之间的第一次正式谈话。 沈佳音规规矩矩地坐在客房的长条沙发上面。对面,他看着她的样子,俨然是已经恢复到领导与部下的姿态。 头疼。 揉揉眉头:“佳音,来,坐我这边。” 她抬了下眼皮后,走了过去,好像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寻找合适的位置。 他看得都不耐烦了,既好笑又无奈地冲着她上扬眉毛:“沈佳音,我是老虎吗?” “不是。”她坐了下来。 这丫头,她究竟在怕什么。 大手摸到她后背,用力拍了两下:“放轻松点。” 还说不是领导与部下讲话,瞧他这动作这口气。 沈佳音松了松绷紧的肩头。感觉他的那只手,在她后背是为所欲为地摸了起来。摸到她腰间,把她的身子一抓。她瞬刻入了他怀里,鼻孔里满满是他的味道。 亲密惯了,他的身体像是味药,浸入她体内,透发出她每个毛孔。 “佳音,先和你说个问题。” 口气蛮严肃。 她肃起脸。 他想,这个事儿终究必须先和她说的,尤其接下来这几天几夜频繁亲密的话,要她完全不发觉挺难。他也不想她胡思乱想,眼见她都对他的拉链包起了不小的兴趣。 “我,不想那么快要孩子。” 说出这句话,比他想象中艰难。边口齿间有些艰涩地磨着,边是如此小心地观察她表情。 她的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丫头,不会是睡了吧? 他摇了摇她:“沈佳音?听到我说话没有?老公和你说话你睡觉了老公怎么办?” “没,我没睡。” “听见了?” “嗯。” “有什么看法你可以表示。” “我担心爸妈。” 纯良的丫头,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父母的心情。 “没关系,这个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她终是忍不住地吐出了嘴:“为什么?” “我不喜欢小孩子。” “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 小孩子很可爱啊。想想,那可爱的小包子。自己若有小包子这样可爱的孩子,每天大概都会很幸福吧。 “你想想,我们单位里,小孩子不少吧。每天都被这些小萝卜头给烦着,回家还要被小萝卜头烦。” 他想想,都头大。 到他们单位接受治疗的孩子不少,而且什么年龄阶段都有。由于国家政策,这些孩子大都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又是病患,这不就不能和对待大人那样的对待,时时刻刻要忍受着小萝卜头们无穷无尽的任性和蹂躏。 未想是出于这个缘故。算职业病吗? 她的手在他肩膀上抚摸着,拍拍他背,好像幼儿园老师说:“自己的孩子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这口吻像他老妈子。 说起来,他最怕是孩子生出来后孩子和他抢老婆。 在他要抱她吻她的时候,一个小萝卜头横杀出来,要喝奶奶,这个画面,怎么想都很让他抽风。 “可是,你不想看见一个我的小翻版吗?”沈佳音轻声说。 她可是很想看到他的一个小翻版呢。想那小包子,不就是爸爸妈妈的小翻版吗?多有意思。 一个萌小孩,长得像她,又不会和他抢老婆。这个,他当然可以接受的,甚至很想要的。只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据他观察,小萝卜头都一个脾气,只要妈妈抱。 他突然转过脸,就往她嘴巴亲了下去。 如今他的动作愈来愈大胆,并且喜欢搞突击,她都是措手不及,忙乱之间,不知道好好讨论生育问题的严肃对话,怎么会突然变成实际行动时,身体已是被他一压,头按在了沙发上。 “不要想着什么诡计诱惑我说服我。”爷就是这个脾气,在这方面很强硬,压着她嘴巴,汲取她甜蜜,沉沉的眸子看着她,说,“两年内,不要孩子。这是我的极限了。” “可是,爸妈想要孩子。”她的音色少有地柔媚起来,像是企图诱惑他一般,可怜地加了句,“我,我也想看看你的孩子——” 这丫头懂得以柔克刚了。 妻有妻招,夫有夫招。 他抚摸着她头发,内容不变,在她身上耍起赖来:“两年,两年吧,两年时间并不长,不是吗?你总要想想,如果你一旦怀孕,我该多可怜,碰都很难碰你。人家先苦后甜,我们先甜后苦有什么错?” 她晕一个:先甜后苦? 笑容的酒窝,在她唇角盘旋着,被他逗得。 在他看来,却觉得她这不软不硬蕴藏了什么可怕的诡计似的。 他老婆看起来傻,其实一点都不傻。 她是想,这会儿顺了他意思并没有什么,这种事儿,中招岂能由他们两个说的算,孩子要来,有时候挡都挡不住的。何况,瞧前面他和她做多少次,都没让她吃避孕药,想必也不会让她吃,是怕药物伤她身子。既然都是专业人士,知道药物伤身不好用,使用简单的物理方法来避孕,那可就要高技巧含量了,因为漏网之鱼的机率太大。他再神技术,总有疏忽的一天吧。 她冲他像是傻傻地笑着,并没有再说不好。 他亲了下她嘴巴,道:“我们去泡温泉吧。”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这不直奔几天几夜的主题。 原来他不洗澡,就是为了泡这温泉。 她看着温泉,倒有些纳闷和不知所措。平生没有泡过,不知道怎么泡。只听着身边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裤子上的皮带一扔,掉到了她脚边。 他在脱衣服。 莫非泡这温泉是要赤条条的? “我,我去换,换泳装。”她记了起来,出发前匆忙之间查到的资料,说是泡温泉要穿泳衣。 她从自己行李箱里掏出泳衣,拿着这小小的泳衣,却更是不知所措。因为这泳衣是比基尼款。她明明记得自己带的不是比基尼,怎么就变成比基尼了。 有点懵。 那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下水了。 扑通,身体落水激起的水花四溅,热气犹如蘑菇云在头顶上聚集。 这里的温泉,大大小小好多个,都是建在山上,为了弥补客房里温泉眼的不足,通过水管将山里最大的温泉水灌入到每个客房的温泉池。热量在这大冬天里不用说,全身一下水,骨头都酥软了,每个细胞都在透气,让人周身松懈后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沈佳音听了好久,只听落水声后就没动静了,一下,还误以为他这是溺水了。慌忙回头瞧。看到了氤氲的热气里头,一个人头上顶着条毛巾,犹如钓鱼的姜太公,很是闲逸。她慢慢悠悠走过去,低头,瞧他眼睛是不是睡着了。 后领子突然被大手一抓,她头往下栽入了水里。 按住她落水,为的是自己上演个英雄救美。没想,她刚钻入水里犹如条鱼儿一般,忽的一蹿,逃到了对岸,方是把头露出水面。只把他看得一惊一乍的。 平常轻重量的睡衣,泡了水之后,膨胀起来,沉得如负重沙包。要不是她自小在老家通晓水性,在部队又进行过魔鬼特训,不然真要被像千斤重的衣服拉下了水里。更别提能一瞬间像箭一般游出去。 靠在温泉池里的岩石上,她必须把身上过于沉重的夹棉睡衣给脱了。于是她自己慢慢解开睡衣前的扣子。衣服有些重,她只能慢慢解。 她这个慢动作,却犹如电视里美人出浴的镜头。只见着那衣服一寸寸地从她身上滑落下来,露出细腻的每一寸皮肤。秀丽的小肩头,细长的脖颈,底下引人遐思的画面,在清澈的水里映照着。 姚爷的胸口里砰砰砰,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血脉急速地扩张。 把脱掉的棉衣好不容易扔到了池边的地砖。沈佳音突然一愣,因为自己刚被温泉的热度泡的很舒服,身子像被件温暖的棉被全身裹着一样,因此,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脱得一丝不挂。 突然的意识到,她慌乱间,把身体往下沉,让水气掩盖春光。 可这怎么办? 扔掉的湿衣服肯定是不能拿来穿的了。 何况,如果她再要穿衣服,也得爬上池边才能穿。 只觉得围裹着自己的水面突然一阵波荡。 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向她游了过来。紧跟,在水下一个用力抓住她脚踝把她往下拽了下去。 沈佳音陡然如重物坠落,不受控制往下急速地沉降,不到一秒钟,水淹没了她的呼吸,没掉了她的头发。水下,烫热的温度让她睁不开眼睛,一条湿濡的蛇撬开了她的嘴巴,让她本来就剩余不多的呼吸又急又窘。 水面上,女子乌亮的长发若海草般漂浮着,一片惹人的绯色,都盘旋在了海藻底下。 钱月秀和母亲钱太太拉着行李箱入住客房时,向那带路的导游私下询问其他游客入住的房间号。于是,他们知道了姚爷的客房是订在了这一层最末尾的一间客房。而荣少那间,就在她们对面。 “这真是赶脚了。”钱月秀尾随母亲进入客房里时说。 钱太太同样笑眯眯的:“那个跟我吵架的女人是不怎样。但肯定只是荣少的情妇。没素质的,荣少怎么可能娶来当老婆。所以,有机会,我们是可以和荣少接近接近。” 这两母女不愧是姓钱的,当得起姓钱的,再看荣少怎么看不顺眼,想到荣少应该是很有钱的一个人,都要忍下情绪去巴结。 至于庆幸与姚爷同一层楼,完全是由于这对母女喜欢看帅哥的缘故。 “我看,跟着他的那个女的,长得也不咋样。莫非是他情妇?”钱月秀想起站在姚爷身边沈佳音的样子,撅着嘴巴说。 在她眼里,这其貌不扬的土丫头和姚爷站在一块,分明是侮辱了姚爷的美貌似的。相当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钱太太一样感想:“应该是情妇吧。那男人再没钱,也可以娶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富家千金当入门女婿。” 钱月秀被母亲这一说,略显羞态地红了脸。 送她们到门口的导游听着她们这话,都惊得有些张口结舌。如果她没记错,姚爷这和带的女人在酒店客房入住手续上登记的是实名夫妻关系,人家都有铁铮铮的结婚证书的。何况,谁规定没钱的男人只能当小白脸了。 “你先去浴室里洗一洗,我和唐太太先打个电话沟通明天见面的事情。”钱太太嘱咐女儿说。 钱月秀脑子里不知道正想着谁,可能是还在想刚母亲前面说的那句话,神情恍惚地应了一声后,进了洗手间。 钱太太看女儿这样子,心知女儿必定是被楼梯口遇到的那个比女人长得更妖孽的男人迷住了。对了,刚问那导游,说帅哥名字叫姚子业。这小白脸郎不知是什么来路,如果可以的话,抓来当她女儿的情夫也不错。当然,到底要看明天要会面的这个唐老板,不知长得又是啥模样。但怎么想,外相要超越美色倾城的妖孽小白脸,恐怕不容易。 从手提袋里翻出一个记事本,翻着电话号码,拿起房间里的电话筒,钱太太拨起了唐太太的电话。 嘀嘀嘀,几声过后,电话通了。 “你好啊,唐太太,我是月秀她妈妈,钱太太。” “你好,钱太太。”唐太太的声音有些不冷不热。 钱太太依旧十分热情,像是从来没有不热情的时候,说:“不知道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不?我和我女儿是都抵达了旅馆。” “记得。这个事我肯定不会忘记的,你放心。”唐太太被她这一说到儿女相亲的正事,仿佛才些微热情起来,道,“我儿子出差了,要明天才回来。这样,我明天催他往你们下榻的旅馆。” “您不来吗?唐太太,这里的温泉真不错,听说能治百病。”钱太太希望两家相亲的时候,最好有父母在,这样能催促第一次见面的男女生情。 岂知唐太太说:“温泉我们那里也有。我儿子在家乡打算办温泉旅馆呢。到时候,你带月秀到我们那里泡的话,全部免费招待。” 钱太太嘴巴上直夸唐太太儿子是一表人才,年轻有才的企业家,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心里却在想:貌似之前听说的是真的了,这家人,这对母子,真是从乡下来的暴发户。 暴发户,钱太太倒不是真嫌弃。想当初,李嘉诚不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一夜暴富。有钱王道,只要到时候这个唐家母子有意在北京娶他们家女儿,并且在北京落户。钱太太作为母亲,自然而然不想让女儿远嫁。 这点,好在唐太太是支持的,说:“人家都说北京雾霭严重,我看也就是城里严重一些。有车的话,在郊外一些好地方购置房产,住的蛮舒服的。交通发达,城市里又是应有尽有,什么人都能碰到。” 钱太太对唐太太这话拍手欢迎,道:“如果你们到时要在北京买房的话,我给你们介绍。像我们现在家里住的这套,就蛮好的。” 对钱太太的房子,唐太太是听说过的,问:“听说你们那房子将近千万。” “房价天天涨。楼市专家都说,北京的房子一百年不指望降价的了。贵虽贵些,但想到是投资,也不亏,只见涨呢。”钱太太算起账来如痴如醉,“想那房子,我刚买时三百多万,这不到三年,都涨了三倍多。” 唐太太听着倒挺肉疼的,若三年前买该多好,这慢人一步都要亏三倍多。房价像火箭筒,赚钱速度比不上房价上涨速度。 两个太太彼此又交流了几句后,约好明日见面时间,挂上电话。 在钱太太通话的时候,钱月秀洗好澡了,走出来和母亲说:“那么大的温泉池子,我们泡吗?” 钱太太拉开落地窗,看见了包裹在房间里的漂亮的温泉景观。浓郁的热气与浪漫的气氛,如果不是情侣不是夫妻前来度假,真有些暴殄天物。 想到在大巴上,哪对团友不是双人男女出入的。 钱月秀这不在明天去见相亲男人之前,有点落寞起来。 钱太太见状,说:“那么,我今晚自己自个儿泡泡。明天,你们见了面后,我把这房子腾出来给你们俩。我自己去外面另找间房子。” 这也好。但是,钱月秀又害羞起来:“这刚见面,住这样的房间好吗?” “所以看你觉得对方如何了?如果觉得好的话,早点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钱太太鼓励女儿要抓住男人的话,先失身是不会得不偿失的,“我看他家母亲是急于抱孙子,才四处找干净的姑娘家,家境又要好的。你若怀上人家的孩子的话,他说什么都得让你过门,只要他妈逼着。他能听他妈话来相亲,肯定是个孝子的。” “怀上孩子?”钱月秀又一惊。 这第一次见面相处就要怀上孩子,感觉速度可以超越火箭了。 “你给了他身子,如果没能怀上的话,岂不是你吃亏了?”钱太太对这个问题不用想。女人,哪怕是和男人结婚了,给了男人身子但是没有孩子的话,吃亏的绝对是女人。从古至今,女人都是有了孩子,才能等于抓住了男人的命根子,让男人服服帖帖的。 钱月秀想了想母亲的话,有道理。 钱太太又教育女儿说:“他要避,你就要想法子破。这男人,我看比荣少和那小白脸老实一些,应该好收拾。” 钱月秀却是马上又想起了姚爷清贵妖魅的容貌来。如果要和男人做的话,肯定是和这样最漂亮的男人做,最享受了。 钱太太让女儿自个儿神游,拿了换洗衣服,直接下到温泉池里泡。身子刚入到水里,那恰到好处的温度,都让她整个身子酥软了起来。 怪不得这旅馆在业内又称是被评为绯色级别的。 温泉池里被热气烫得和温暖的毯子一样的岩石上,女子被男子给沉甸甸压着。 粗重的呼吸声,在沈佳音耳朵边盘绕着。她的小鼻梁上,凝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汗。露出水面的地方,都是汗湿。没入水里的地方,和着一波一波的水汽,是运动得那么剧烈。 “子业,子业。” 她叫着他的名字。 感觉他今晚又有些不一样。 他把她一拉,又拽入水里,堵着她嘴巴,让她窒息。 她全身是在水里被热气撑得张开了来,周身每个毛孔都在敞开,毫不保留的。 感觉到差不多了,他把她抱了起来,抱到了客房里的大床上。拿条围巾包裹住全身湿淋淋敞开的她,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 很亲密的接触,在灯光下,那么清楚。她钻到他胸膛里面。 他凑近她耳朵:“想妈妈吗?” “嗯……”无意识的回答。 “知道妈妈还活着吗?”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 他一用力。 她一个哭音从嗓子眼里极快地出来。 “告诉我,什么时候知道你妈妈活着的。” 没说话。 再用力。 连续的哭音从她嗓子眼里发出来。 “什么时候知道你妈妈活着的。” “五,五岁。”边说,边被他折腾得哭音。 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他本以为,是他们上次回老家时,沈毛安到尤二姐那说漏嘴她给猜出来的。他也是那时候给猜出来的呢。 “不要,不要再问我。”她不安分了,要从他腿上下来。 可见这个问题超出了她极限。 可她的力气怎能抵得过他。 今晚上,他本就做好对她进行严刑逼供的。 “我知道如果平常问你你是绝对不会答的。”爷对自己的逼供还很有根据,“告诉我,想见妈妈吗?” “不想。”她被他折腾着噎着哭音的时候,因谈及这个神情却是冷漠了起来。 “不原谅是不是?要不要我帮你报复她?” “不需要。” “为什么?你不是很恨她吗?” 恨,不知道。 当那个女人走的时候,在她模糊的孩童记忆里,记得是她最后走时那张流满泪水的面孔。沈奶奶拿着把扫帚一直把她妈妈驱赶到了村口,发出狠毒的誓言:如果你敢回来看女儿,我和你同归于尽! 那是沈奶奶生平唯一发的最狠毒的誓言。 从此,她知道她不需要报复那个女人,因为有她奶奶,早已帮她报复了。那个女人,良心肯定一辈子都过不好日子的,想都知道。 “我爱我奶奶。”沈佳音说。 真让他妒忌。他本还想借这次机会翻身呢。 “那爱我吗?”他点着她小鼻头。 “爱。” 丫头向来说话干脆,别看是结巴。 他似乎被她的这么直白的表白,给闹红了脸,伸出手去拉灭床头的吊灯。 在灯光要被熄灭的一刹那,她忽然双手抱住他身体,说:“子业,你带了情用具吗?” 姚爷当场脑袋被震得当机,一片空白的雪花状。 这傻丫头,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首长很害羞。”她的手心摸着他的脸,感觉他的脸皮在发烫。 他猛地扣紧她不安分的两只手腕儿,故作生气地说:“不准向我调情,不然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 真正爷们害羞的话。 夜色迷醉。他亲着她嘴巴,和她一块沉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半夜,确定她是沉睡了。 他取了些药膏,慢慢给她上药。她的身体动了动,好像是做到什么梦,嘴里牙齿嚼了嚼。 姚爷笑了:这丫头做梦时喜欢磨牙齿,让人感觉像头小猪。 手指往上摸,摸到她腹部的那条疤痕。他用更细致的力道在那伤疤上抹药。边摸,是边能回想到她那时候的疼痛。再往里按了按,他能感觉到那是怀孕孩子的地方。不知为何,在按这个地方时,他心里莫名地发虚。 上完药了,他走下床,给她盖紧被子,自己拿了条围巾,拉开落地窗,走到温泉池子,慢慢地下到水里头。他的小腹在燃烧着,必须用水熄熄火。这丫头,每次做完都反而把他撩得都是火。 拿到个手机,他拨起了号码。 半夜里,华妙冰睡不安生,翻来覆去。身旁,冯四海的呼噜声在被窝里传出来。她侧过身,在听到床头摆的手机嘀一声响时,感觉,就是她等了许久的那一刻来了。 她快速地抓起手机。 “喂!”穿上拖鞋,边回答边跑向厕所,关起门。 “华女士吗?我是姚子业。上次你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想好好答谢你,不知有没有时间上我这里一趟。” 她不假思索:“有,有。” “那你找张纸和笔记录下地址吧。” 她拉了一张厕所纸,先拿牙刷尾巴蘸了绿色牙膏在纸上面写字。记完他写的地址,她快速地将其背诵。背完后,把厕所纸揉成一团扔进马桶里让水冲走。 冯四海在睡梦里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时,看见她在穿衣服,一惊,坐了起来:“你去哪?” “有点儿事。”她焦急如火,等了多少年的机会,一旦再不抓住,会稍纵即逝,恐怕再也没有。 冯四海陪着她开始穿衣服。 她却阻止他:“只要求我一个人去。” “那我开车送了到那里也好。”冯四海发急。 “不要。”她坚持,一点闪失她现在都负担不起。 没有办法的冯四海,只好看着她一个人拿了车钥匙冲出家门。(未完待续) 女婿与丈母娘的会面 冯四海在听见门甩的一声响,又后悔了。半夜三更的,她一个女人跑出去,遇上什么事怎么办,不安全。穿了拖鞋跑出去,只听房间门隔壁咿呀一声,有人从隔壁房里走了出来。 今晚上尤二姐带沈冬冬在医院里照顾病人没回来,家里只剩他们一家三口。闻及动静走出来的人是他儿子。 “爸。你身体不好,我去跟在妈后面保护妈。”说着,冯永卓把外面穿的冲锋衣拉链整齐拉上,在大冬天里这样全副武装整齐需要时间,应是在之前已经闻见父母屋里的动静了。 冯四海听儿子突然这样一说,有些懵。不知道儿子知道了多少。 冯永卓拿过他手里抓的另一辆车钥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出了屋门。 “永卓。”冯四海踏前一步。 冯永卓在门口顿了下,等他说话。 冯四海的话在喉咙里只翻滚了下,吐了出来:“照顾好你妈。” “嗯。”伸手,轻轻拉上门。接着,急匆匆的身影奔下楼梯,开上冯四海的车,去追华妙冰。 华妙冰没注意到后面有车跟着。她脑子十分混乱,焦躁,不安,可是,又十分冷静沉着地把着方向盘。车上了京外的高速公路,她踩着油门狂奔,车速一度达到一百以上,这对她来说是从来未有的速度,哪怕是高速路段允许的车速。 冯永卓跟在她后面,感觉她像是插上羽翼要逃到哪里去,速度之快,脚步慌乱。 本是要去见人的,可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要逃。华妙冰一只手在燥热的胸口胃部都摸了摸。胃病又犯了,让她隐隐作痛,由于紧张过度,胃内一阵阵抽着痉挛。 他会怎么说? 会让她和她女儿见面吗? 如果真让她们俩见了面,她能说什么? 潜意识里,这个会面的情景似乎是不可想象的。 同样混乱的有冯永卓,别看他答应冯四海说跟踪母亲保护母亲。跟着母亲的车,一脑子里却都在想母亲的那个女儿。现在母亲要和她见面了吗?见了面的话,会不会讨厌他?因为他夺去了她的母爱那么多年。 不知道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不知道,他如果面对她全新的身份时,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两辆车在高速夜路上急速地向着同一个目的地。明确的目的地,却在他们面前是一片迷茫混乱的光景。 姚爷在客房里,手轻轻地捏住被头,掀起一角,把身子钻进温馨的被子中,躺在她身旁。 时间还有。他的手摸到她身体,靠了过去。 沈佳音只觉得在睡梦中一沉,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背上。 呼吸声在她耳畔起伏。 她想动,动不了,就这样被他抱着。 他刚和她妈通了电话,如果她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他不会告诉她。她或许会知道,也不会告诉她。除非她自己问。 在她脖颈上喘了会儿气,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不肯起来。 她感觉到他周身的火烫炙热,他像是在向她表达什么。 一夜没有停息。 清晨,七八点,她惯来是习惯于五六点起床,无论在老家的时候还是在部队的时候,都是这个点。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是沈奶奶教她的,她一直贯彻于行动中执行的很好,在部队里屡次被评为标兵。但是,自从她嫁了个领导老公后,似乎这个习惯,被老公强硬地扭转了。 太累。 老公喜欢她夜晚做运动。 生物钟明明到了,可她完全睁不开眼睛。 全身像是经过了几千里的越野跑,被沉重的汗裹着,呼吸都很沉。 他把被子在她全身盖实了,下了床,看个表,已经差不多到会面的时间了。 昨晚上打电话时他没有细想,说是今早上见个面。现在多加考虑后,记起,她如果在家的话,到达他这里不得开车开上个四五个钟头,也就是即使今早上清早出发,大致也要到中午方能到达他这。 或许他是多虑了,刚这样想,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赫赫写着:人已到达,在酒店下面的大堂等候。 半夜开车来的? 扬眉,在动手删掉短信后,回身,摸着床褥里的老婆,摸到她暖和和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吻到她小耳垂,留恋地说:“我去拿早餐,你慢慢睡,不要那么快起来,知道吗?” “嗯——” 混沌的音色,饱满的嘴唇,带着些昨晚情欲未尽的余韵。 他低头,就在她嘴巴上又亲了两亲,道:“等我回来,不会很久。”这次说完,他没敢再逗留,走出客房,将门轻轻一带上。 衣服捡了件拉风的,神清气爽,坐电梯来到酒店楼下大堂里。 七八点钟的时间,游客刚好分为两类。一类是早起,预备在周近的旅游景点游玩,据闻这附近就有个滑雪场。三三两两的人各自组成团,手上拿着早餐,在旅馆前面招车。另一类,那就是纯粹到温泉旅馆享受的,夜晚或许运动过多,今早上是爬不起来。服务柜台接连接到电话,说是把早餐送到房里的。 于是,在一波热潮走出去游玩的游客离开后,酒店旅馆的大堂是空空荡荡,鸟无人烟。 一道风卷过空地,挺冷。 见四周没个熟悉的,或是说连个人影都没有,姚爷向那张坐着一个单独女人的大堂沙发上走过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华妙冰抓着热水杯的两只手直打起哆嗦。玻璃杯在她手掌心里哐啷哐啷响,像是地震一样。 “华女士是吗?”姚爷擦过她身边,快速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华妙冰看着他。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得以观察这个男人。 非常俊美的一张脸,称之为比女人更漂亮都不过为。难得的是,如此美丽的一张脸,戴在男儿身上,非但没显得俗气,反而是英姿挺拨,霸气逼人。 这是她亲生女儿嫁的老公。 让她感到的不是亲近,而是敬畏。 华妙冰不自觉的抖动中,把玻璃杯的水花溅到了自己手背上,引起的一道烫热,让她终于将玻璃杯放到了桌子上。 姚爷看了她一眼,说:“去医院接受检查了吗?” 感觉他一眼都能看出自己的胃部在抽筋,华妙冰有种前所未有被人看穿的可怕,一丝哆音从她惯来沉着冷静的声线里面出来:“上次,承蒙首长关心了。” “举手之劳。”姚爷的音调不扬不沉,“我给你的药只是一时缓解,治不了本,更重要的是靠你自己怎么想。很多病,都是病由心生。” 一句话,蕴含的极多。就冲这次会面所指的言外之意,都让华妙冰有一霎那的恍惚。她放眼过去,大堂里,没有人出入。她和他在这里,孤单地坐着。她想见到的那个人,看起来连影儿都不在。她都不得不怀疑,那人和他是在一起吗? 见她目光不断地在四周来回搜索,姚爷说:“她在上面睡着,我没告诉她。” “你没告诉她?!”不自禁之间,她声音跑调了。 失态,华妙冰紧接低下些音量:“对不起。” “你想见她?” 华妙冰面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想象之中激动地一点头,反而是,稍稍踌躇了起来。 “她应该不想见我吧。我想。她应该对我很讨厌。不过,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活着。” “她知道的,说很小的年纪,你离开,本是年纪太小应该记不住的事情,可她都记得。” 听了他这话,华妙冰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是一瞬间像掉进了冰窖,冷得呼吸都凝滞了。 “她……她记得……” “是,全记得。包括你哭着离开……” 华妙冰抬起头,目光里突然暴露了些期许。如果她记得妈妈是哭着离开的,或许能理解当时妈妈的难处。 姚爷看到这,不得不微微地皱了皱眉。这女人,到现在,都不清楚症结所在吗。 “佳音,她——” “佳音她不恨你,没恨过你,更没想到过非要讨厌你报复你。毕竟,她的性命首先是因为有你,才来到这个世上的,这点,她很清楚。” 华妙冰听着这些话,感到心头一紧一缩的。怎么觉得这些话好像完全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她本以为女儿该有多恨她,把她恨之入骨了,她本是这么想的,觉得这样自己反而好受些,或许说是可以期待一些。一个人很恨另一个人,不正因为这个人把那个人放在了心上时时刻刻惦记着吗?如果,连恨都没有的话,岂不是代表感情很淡? “可是。”姚爷继续往下说,“她不止记得你,更记得她奶奶。你离开她这么多年,是她奶奶含辛茹苦把她抚养大了,直到现在,老人家都一直爱护着她守在她身边。所以,你应该明白,问题在哪里了。” 华妙冰的脸色,像是被雷劈中,惨白惨白的,脸上的肌肉甚至在抽搐。 她和自家婆婆在那天之后,已经是势不两立的了。 沈奶奶是个多倔强的人。不知情的人不知道。沈奶奶说一辈子不会让她认回女儿,那就是哪怕老人家进了棺材都不会允许。 沈奶奶不原谅她,永远不原谅她。或许,她刚进沈家的时候,也曾经得过婆婆的欢喜,事实上也是这样。三个儿媳妇中,就属她知书达理,文化水平高,颇受老人家喜爱和尊敬。但是,她后来做出的决定,让老人家彻底失望了。过于喜爱,也就过于失望。老人家没法接受,更没法原谅一个美好儿媳形象在她心里面的破灭。 沈奶奶情愿一辈子和她互相仇恨,都绝不会想着和平化解恩怨。因为,她曾经是那么得到过老人家和她死去丈夫的喜爱。 可以说,沈奶奶愿意一手亲手把她覆灭了,然后自己一块死了都不差。不然,不会冲她发出同归于尽这样的毒誓。 别指望沈奶奶会收回这个毒誓。如果非要沈奶奶心软,或许,她女儿亲自去求,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突破口。 这就是她的私心了,因此瞒着沈奶奶暗中支援尤二姐和二房,因此,想借机先和女儿接触,获取女儿的同情,获取女儿的心,再来一同对付老人家。哪怕老人家不同意,女儿同意了,又有何害怕。 只是,现在这一切,被女儿的老公轻轻地一揭开,暴露无遗。她无处可躲,狼狈地在女儿的老公面前,一句话,都没法辩解。 她女儿多聪明,一眼,看穿了她这个当妈的自私自利。 姚爷现在看着华妙冰的表情,再想着昨晚上媳妇说出来的话。可知道,媳妇是什么事都想的看的一清二楚的了。包括她妈的自私,包括她妈一步一步的棋。 沈佳音是个绝不会忘恩负义的。即使她妈,都不能阻挡她对她奶奶的爱。 “话说到这里,我想你都明白了。”姚爷望望表,感觉和这个女人没话可说了。媳妇一天不认这个妈,他当然也不会跟着认。想到答应给媳妇弄早餐,怕她是等急了,肚子饿,因为昨晚上运动那么久。他决定结束这段已经没有意思的对话,去找吃的。 华妙冰坐在那里没有动。姚爷站起来,从她身旁走过去,她都纹丝不动。只有在姚爷走远的一刹那,她突然两条腿哆嗦地想要站起来,或许是要去追,但是,终究是不负重力地跌了下来,坐回沙发里头,一蹶不振了。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她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妈——” 她一个战栗,抬起头,见的不是女儿的那张脸,是她儿子的。 “妈。”冯永卓坐在了她身边,把手里的一杯热牛奶放在她面前,说,“喝口牛奶吧。不然你胃病又要犯了。上回检查后,不是说有轻度浅表性胃炎吗?更不能不吃早餐。” 她看着热气腾腾的牛奶,脑子里只想着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来了有多久?有没有看见她和谁说话,说了些什么话? 事到如今,她即使在他面前表现的多紧张多小心翼翼,冯永卓都只能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妈。” 又一道惊惧,劈开了她。 可冯永卓接下来的话说:“妈,你不用紧张。我不是现在才知道的。早在很久以前,我很小的时候,虽然爸和妈都努力地瞒着我,但总是有些人,他们居心叵测,为了离间爸妈和我的感情,私下里向我告密,说妈是我后妈。” 她愣愣地听着他这些话。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和他们父母说,也从来没有在他们父母面前暴露过一丝的痕迹。 是现在的孩子,都有着出乎父母想象的智商吗? 她女儿如此,她陪伴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一样是如此。 “我,曾经不能不闹心过,因为那些人中伤爸和妈的话。可渐渐长大后,妈这么多年对我和爸义无反顾的好,足以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妈,我是你儿子这点是不会变的。” “永卓——” “但是,妈有女儿的事,我确实是近来才察觉到。一开始,有些妒忌。”说到这里,冯永卓自个儿都感到好笑,“因为我对于妈来说,还是个大孩子吧。不能不妒忌或许有个人来和我抢母爱。可是,当在我继续接近她的时候,接近妈的女儿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其实有个妹妹也不错。至少,我不会孤单了。” 华妙冰不知怎的,突然一颗泪从眼角落下来,赶忙擦掉。 一家四口,这是她和冯四海最大的梦想。本是想,或许儿子不能接受,没想,儿子早接受了。 “所以,妈,不用担心。她是妈的女儿,是我的妹妹,终究会回来的。”他拍着母亲的肩头,安慰地说。 话说,客房里头,钱太太催促着女儿快点起床,说:“唐太太已经来了。” “她来,到这里要四五个钟头的车程,哪有这么快,到也要中午了吧。”钱月秀在家里都赖床,这到酒店了更想赖,被母亲推着身体,就是不想起来。 钱太太边看手机短信,边说:“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确实是快到酒店门口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先下去接人。” 唐母昨天虽然对钱太太的电话不冷不热,但这事儿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并且是她主动找的亲家,当然不会怠慢,昨儿,就在温泉旅馆附近的另一个旅馆下榻了。只是,当着钱太太的电话,需要装点架子,不能被人小看是从乡村里出来的。自从来到京城后,她总算看明白了,城里三六九流什么人都有。把她看成暴发户的,大有人在。咱要娶个儿媳妇,千万是不能在相亲的时候就被未来亲家给压着。毕竟她当婆婆后,要指挥这个儿媳做事呢。 今早上收拾收拾后,她匆匆直奔这里来了。要在儿子到达之前,想帮儿子看看相亲对象怎么样。在她看来,儿子的意见肯定不及她这个婆婆意见重要。老婆虽说是儿子娶的,可老婆娶了回来,在家里主要是服侍她这个婆婆的,她这个婆婆意见太至关重要了。 她乘坐的专车抵达温泉酒店门口,下了车,她把毛皮大衣拢了拢。天气真冷。天寒地冻的。听说这里的温泉不错,等儿子相亲的时候,在这里也订个房吧,观察情况。 走进大堂,要找钱太太说的酒店里的早餐场所。钱太太突然听她说要来,特意订了一张桌子,邀请她一块喝早茶。 走到柜台,等服务生通知钱太太的时候,放眼过去,一眼抓到了个人影。 一刻的惊诧,让她立马摘掉了墨镜。 是华妙冰! 不会错的。这天底下的人,会弄错任何一个人,但她绝对不会弄错这个女人。 华妙冰哪怕化成了灰都认得。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吧。 华妙冰看起来没有怎么变,一张脸,没有皱纹,而且不止年轻,那气韵,一如二十多年前的少女,我见犹怜的清纯气质,像是个从没开过苞的处。 唐母那瞬刻是喘不过气来,从手提袋里慌里慌张摸出个化妆镜瞧着自己的脸。自从儿子发达以后,她没少过上美容院打理皮肤,拉皮,去除眼袋手术,激光消除色斑,她什么都做了。容光焕发,珠光宝气。一个美丽雍容华贵的富太太。 可不知为什么,衣服穿的比华妙冰好,宝石无数是华妙冰没有的,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感觉自己像是比华妙冰差一截。 男人。 对了,如果男人现在在看到她和她,两个人中间会选择谁? 再看过去,清楚地见着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华妙冰身边,像是在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华妙冰。 唐母的双眼被根刺扎到,通红通红。 她早知道华妙冰嫁给冯四海了。这算什么?嫁了冯四海,瞒着冯四海,又出来找了个小白脸,在温泉旅馆不知要干些什么可耻的事情。 这女人真行,装着清纯,勾三搭四。 一刹那的狂怒。 “唐太太,唐太太。”钱太太急匆匆从电梯出来看见她后,打老远热情地叫着她。 唐母的神方是拉了回来。在华妙冰和那年轻男人转过头前,先戴上了完美遮掩的墨镜。转过身,迎接钱太太。 钱太太是奔到了她面前,有些气喘说:“让你久等了吗,唐太太?” “我刚到不久。”唐母沉着大气地说。 钱太太看着她周身的珠光宝气,心想:真像他人说的,暴发户就是有钱。唐母这家底,应该比她老公都强很多。女儿嫁出去绝对是风光了。 “那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餐。都订好桌子了,绝对是个僻静优雅的地方,我们可以慢慢享用早茶,一边等待唐老板到。”钱太太殷勤地说。 唐母被她过于热情的手拽拉着,没有办法。在走去早餐厅时,回头望回刚才华妙冰坐着的地方,却发现人不见了。罢了罢了,如果她真是住在这旅馆里面,反正她要在这里逗留,迟早把她狐狸尾巴揪出来。 跟着钱太太往前走,想回儿子的正事儿,问:“你女儿呢?” 这主要就是来看儿媳,给儿媳下马威的。怎么最主要的儿媳没有来迎接她这个婆婆? “哎。”钱太太嘴巴灵巧地帮女儿脱罪,“女儿家,害羞,听说你突然要来,这不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不知道穿哪件衣服来见你比较好。我都说随便就好了,唐太太不是如此这般计较的人。她却连连说不好,要给你留个最好的印象。” 唐母听对方这么一说,倒不好说了,只能接着话道:“那我们在这里等两个孩子吧。” 钱太太见她答应坐下来,马上叫服务生上菜单以此来给赖床的女儿争取时间。一边,私底下打着电话催促女儿赶紧下来。 钱月秀被母亲催的难受。想见个未来婆婆都这么繁琐,真折腾人。心里对这趟相亲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洗了脸刷了牙,随便化了个淡妆,再随便拿了件衣服给穿上。 她磨磨蹭蹭,一点都不着急。反正,她们再怎么恼,都必须等她这个主角出场不是吗。她是主角,话语权决定权都在她手掌心里。管那婆婆怎么样,只要她抓住婆婆的儿子,婆婆不得听她的。 钱月秀很记住钱太太的教育经,说的是,只要拿住男人的儿子等于拿住天下,婆婆都奈何不得。 这慢吞吞地走出了客房。走出来后,故意往末尾那扇听说是住着姚爷的房间望一眼。想到姚爷,她都要流口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帅哥,电视里的电影明星和姚爷一比,都要甘拜下风。 看着看着,末尾那扇门是开了,可惜,出来的是不是帅哥,而是昨天和帅哥在一块的那个土丫头。 钱月秀妒忌地咬咬小嘴唇。 沈佳音是把衣服都穿好了,等了许久,不见老公回来。在房间里有些闷,因此走了出来透透气。 刚好,一推着清洁车的阿姨走过来,要进她房间里进行清晨打扫。她只好让出了房间。一直走,不知走哪里好。 钱月秀对面的那扇门,咿呀也开了。走出来的是荣少。 钱月秀有点怕这个有钱但是用杀人的眼光瞪过她妈妈的男人,见到荣少出现马上就跑。 荣少对她逃跑的背影,只是微微勾了勾阴狠的唇。 他挺烦的,昨晚沈佳慧抱着他,他心里却一直想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大巴上坐在他前面的女人。因此一晚上欲求不满。 他想找到那个女人,哪怕看看是长什么样子都好。 或许是他的幸运,被他在走廊末尾捉到了一抹倩影。几乎不用想,不用确证,他凭着直觉,都能想到绝对是那个女人。(未完待续) 许秀琴爆料 沈佳音走进电梯,见一个男人跟着她走进来,稍微掠上一眼,她认出对方像是沈佳慧的那个荣少。 有点冤家路窄呢,沈佳音想。可别被他发现了自己和沈佳慧的关系,不然,沈佳慧知道她在这里和老公度蜜月的话,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电梯从关门到从三层落到一层,时间并不长。 荣少从没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小心,去观测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比他预想中的画面,相差甚远。只看她一身土气巴巴的衣服,都是他最嫌弃的那种乡巴佬,说是农村大妈都不为过。 他想象中的那个大巴女人,香艳的美腿,蛇一样的小蛮腰,美杜莎的面孔,全都变为了泡沫。 奇怪的是,失望只是在一瞬间,在他心里面像光一闪而过,代替的是,一种深深的惊诧。 土巴巴的女人,不知为何,能有那么美的一双眼睛。同样从乡下来,沈佳慧的眼睛虽然长得娇媚,却只给他一种感觉——俗气。这女人,是和沈佳慧完全不同的感觉。很清,很澈的一双眼,宛如溪谷中流淌的一条小溪,能让人的心一下子变成洗过一样明亮干净,像面镜子。 叮咚,电梯到了。 沈佳音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荣少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到电梯门关上,旁人看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站着。 走到酒店大堂,沈佳音找到了柜台,询问早餐的餐厅在哪里,打算去找老公。 她这不闲着没事做,房间不能呆,四处乱跑的话,老公也会着急的。 “你问早餐厅吗?我们酒店的早餐分为几种,有免费的自助餐餐厅,但是那里菜式比较少,只有简单的面包吐司等。除此之外,咖啡馆,港式早茶馆,西餐厅,都有提供早点。如果你想吃面条的话,又是不想在我们酒店里吃,想吃最正宗的,可以到北方面馆,这是和我们酒店合作的餐饮店。出门往左走就有一家。” 这家温泉旅馆有名气,入住的游客不少,带动了周边产业,尤其是餐饮产业。沈佳音听了这番解说才知道,旅馆出去是一条街饮食街。 这下可麻烦了。她老公会到哪里给她找吃的?这么多地方! 沈佳音把手摸进口袋,空空的,后悔没有把自己手机带出来,打个电话给老公问老公在哪里也好。但不知道老公带了手机没有。于是,她和柜台服务生借了个电话,尝试拨打老公的手机号码。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有点焦躁地咬了咬小嘴唇。 结婚这么多天,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分开,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莫名其妙的一种情绪,就从心底浮现了出来。 一辆玛拉莎蒂,驶入了酒店区在酒店大门前停下。服务生上去帮车里主人开门。身着男士西装,显得十分专业的商业精英人士从玛拉莎蒂走了出来。尾随他的秘书拿着个笔记本一直在做记录,并询问他的意见:“唐总,如果您今天决定一天留在这里的话,我把与A公司见面会谈供销合同的计划往后推到明天,可以吗?” “可以的,小王。”唐世东指挥小秘,“你把今天的行程都往后顺延,并帮我打电话通知对方。和对方解释推延的理由可以照说。” 理由就是,他是个孝子,突然接到母亲电话称自己身体不好,正在温泉酒店接受疗养推拿,望他这个儿子过来探望母亲。 “一天够吗?”秘书小王,谨慎地提醒老总。 唐母那爱耍脾气的性子,极难服侍。若现在是要他这个儿子亲自服侍的话,唐向东知道,没个两三天的时间,根本抚慰不了唐母。 唐向东为此在心里斟酌。到北京来,面见的客户突然多了很多,洽谈的商机机遇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想。正因为他农家乐养的黑猪热量高,肉味鲜美纯正,不会作假,在这个冬天需要热量的季节,在北京市场特别容易推广开来。 面对这样一个大好时机,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企业家,唐向东自然不愿意放过。 可母亲,唐母,他是个孝子,不能不遵从母亲的命令。 左右两难。 只能先瞧瞧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再听听医生怎么解说。如果母亲身体不好,他还需要给母亲在北京内找大夫瞧瞧。 公私繁忙,让他一头汗。 这刚穿过酒店大门,到达大堂中央,迎面从电梯处那里直冲出来一个人影。只听高跟鞋踩着地砖蹬蹬蹬的响,一条直线冲过来,像是放箭,唐向东避都来不及。 两人撞了个正面撞车。 钱月秀哎呦一声,惊觉时,已是头部直入地撞进男人的胸膛里。 一个剧烈撞击。钱月秀满头金星转悠悠的,身体软塌塌地坐在了地上。唐向东感觉是被大炮给撞的,被撞得连退两步,胸口直发疼。秘书小王忙搀扶住他,问:“唐总,还好吗?” 唐向东胸膛一股恼火:这什么人来的?走路不长眼睛不说,走起路来像横冲直撞的汽车,速度那么快,想谋财害命? 钱月秀坐在地上,缓了会儿气,给缓过来了,用手揉着额角抬了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呦,是个皮囊不错的精英男呢。 瞧这脸孔,正宗的容长脸,五官标致,高高的鼻梁像雕塑,浓又细长的眉是又潇洒又不失英气,再有那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服,手工制作,价值不菲。 “你好。”钱月秀匆匆忙忙站起来,对他说。 唐向东打量了她眼,恼火未减。 哪里来的女人,穿得那么精致,却一点礼貌都没有。撞了他,连说句对不起都不见迹象。 不和这种女人计较了,唐向东转身要走。 钱月秀突然抓住他一只袖口。 这一刻功夫,唐向东看见了站在柜台打电话的人。 沈佳音?! 怎么会是她?! 再说姚爷,帮媳妇精心挑选媳妇喜欢的早餐。先到那所谓免费的早餐厅,东西是不少,但无论是面包花卷蛋糕,看起来都冷冷的,连豆浆都温温的不冷不热,缺点火候。大冬天就是要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方肚子舒服。姚爷只好弃了所谓的免费,到达港式餐厅,点了五个笼子滚烫烫的小笼包子,再要了两杯纯手打豆浆。又想到丫头可能没尝过水晶饺子,要了些水晶虾饺,再提了碗皮蛋瘦肉粥。 两只手拎的满满的,不够拿,向餐厅借了个盘子,把东西摆满一个盘子,端着走。 想,这会儿丫头该醒了,肚子叫饿,走的更快一些。 走出餐厅门口望到大堂,口袋里手机就响了。不过他不用接,因为他看到了老婆正站在大堂柜台打电话,八成是打他的电话寻人呢。 喜滋滋的眉毛扬起来,要绕到她身后来个惊喜。没想,刚走两步,发觉大堂里另一道目光正盯着他新婚老婆。 唐向东唐老板? 哧! 他早知道的,在沈家老家遇到这男人的玛莎拉蒂那一刻,无论唐母怎么扯淡,这男人分明对丫头怀有不轨之心。 “佳音——” 当着这情敌的面,他要好好刺激刺激情敌的眼球,扫唐母那张嘴巴。 唔? 老公的叫声? 沈佳音正屏息静气地听电话对面,老半天没人接的,把她焦急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但是,突然的一声,有人叫她的名字,不像是电话里传出来的。 服务生推推她肩膀:“你先生在叫你?” 匆忙从电话筒里抬起头,一条直线,看到了站在离她三米远端着盘子好像个超级管家的细致老公。 穿着酒店拖鞋的双脚丫啪嗒啪嗒直冲丈夫那里去。 “我,房间有人打扫,我,我找你——”丫头边磕磕巴巴解释自己怎么在这,边伸手要帮他端盘子。 当着情敌的面,姚爷怎么可能让她做哪怕是一点的苦力活,唬起脸:“放下你的手,沈佳音!” 丫头只好把手缩了回来,不明自己做错了哪,道:“你弄早餐那么辛苦了,我帮你端到楼上。” 这爱看家务活的丫头,经常忘了体力活该留给男人干。 姚爷扬扬眉,把手臂伸给她,说:“如果你真要帮我忙,来,把我的手臂搂着。” “为,为什么?”沈佳音边问,边却是没有一点反抗的,很顺从地按照了他的命令,一只手绕过他臂弯搂住他手臂。 谁让她老公是她首长呢? 不听从命令不行,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射条件。 “走吧。”姚爷开始大步地拉着她,一块往前走。为避免夜长梦多,戏演到位即可,给情敌留下越多空白遐想更好,就是不想被她发现情敌在这。因此,拉着她极快地往电梯冲去。 亲密的新婚夫妇一路有说有笑往电梯走去。 唐向东不是没听说她结婚了。由于唐母紧随他到达北京,致使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找她。未料如此之快,她已经成为了他人的娇妻。 眼见为实的冲击,比他预想中要强的多。 她是别人的老婆了…… 钱月秀一手拉着唐向东的袖子,两眼看着姚爷,在两个帅哥之间左右徘徊。直到后来,她突然发现,两个帅哥眼里只有那个土丫头。 这可把她气得够呛。 那丫头有什么好? 没她漂亮,没她有钱。这些男人都瞎了眼了吗? “你认识她?”钱月秀问。看唐向东的样子,分明是认得土丫头的。 唐向东何必回答一个陌生女人的问题。何况,他对这个女人印象极差。 “放开你的手!”他一双凶狠的目光看着她拉他袖口的手。 可她不仅没放手,而且眼睛是突然发亮了起来。只见她母亲应该是等不及从早餐厅里走了出来找她,这不一眼看到了她和唐向东。钱太太之前见过唐向东的照片,因此一眼认出了唐向东本人,马上笑盈盈地迎上去说:“唐老板吗?好巧。” 真的好巧。都和她女儿碰一块了。双方父母都免了介绍,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唐向东面色一变:这中年欧巴桑是谁? “我订了位子,和你母亲一齐在早餐厅等你们到现在。”钱太太意味深长地拉出了自己女儿,“这是我家秀秀。不过,刚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原来这优质商务男是自己的相亲对象。钱月秀原先不是很情愿的心情立马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只见这男人面貌只比姚爷逊色一点,其它硬件条件比姚爷高很多的样子,综合评分不比姚爷差。 她要抱紧这个男人。 尤其这个男人刚那样眼神看着土丫头,更刺激了她的好胜心。 “唐先生,刚刚对不起了。”钱月秀放开他袖口,弯下腰,像是教养十分之好的大家闺秀。 钱太太看着,眉开眼笑:她女儿平常爱撒娇,就是做戏这一点,做的很足。 唐母这会儿也走出了餐厅,看见了这一幕,对未来儿媳妇这优雅的行为举止甚为满意。她被北京大佬们称之为暴发户,必须找个优雅的儿媳妇来弥补这一缺憾。看起来,钱月秀正合适。 婆婆对未来儿媳初次印象达了标。 接下来就好办了。 唐向东直愣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不是在电话里称病了吗? “过来,向东。”唐母对儿子指挥。 唐向东走到母亲身边,皱了眉:“妈,您不是说您的腰——” “我的腰是没好,这不要你和秀秀一块在这里陪我,我这样心情好得多的话,身体自然恢复的快。”唐母操控儿子的套词一套一套的。 唐向东不得焦急:“妈,秀秀是谁?” 唐母笑眯眯的,拍打下他西装:“您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立业是要,但男人不成家不能算立业的。我看秀秀陪着你正好。她知书达理,父亲又是京城商业圈里有名的。你们俩一块生活,打江山,妈在家里帮你们打点,顺道享享清福,抱个孙子之类,也就没啥遗憾了。” 听了唐母这番话,俨然是把钱月秀定义为了他的结婚对象。唐向东感觉被一道雷劈开了两半。 这个走路像王八,没礼貌,爱做戏的娇贵女? 拿只王八嫁给他,都好过娶这个女人! “妈,我有公事,我要先走。”不假思索,唐向东要尿遁。 “给我回来!”唐母的威信不可动摇,喝完儿子,直接指挥起儿子的秘书,“小王,你唐总的终身大事最重要。帮你唐总把这几天的安排都取消掉。唐总要留在这里陪他未婚妻。” 秘书小王深知唐母威信比唐向东强,只能听唐母的。 唐向东被唐母直接拉进早餐厅,坐在圆桌边,右手边坐着钱月秀。 钱月秀站起来给唐母倒完早餐,深得唐母满意后,给他倒茶。 唐向东焦躁的指头在桌面上用力点着,已是有些忍无可忍,低声对母亲说:“妈,我不喜欢她。” “可我喜欢她。”唐母反应的速度堪比闪电。 不需要他喜欢不喜欢,最紧要是她这个妈满意不满意。 唐向东的心直落千丈。 在客房里弄了张小桌子,姚爷和新婚妻子面对面坐着一齐吃早餐。 沈佳音看他拿了这么多来,不由发话:“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继续吃。”姚爷不怕他们吃不完的。反正身边有床,随时可以继续做运动,消化后继续吃。 丫头听出了他话外音后,不吭气了,埋头努力地吃。 啃完小笼包子,喝皮蛋瘦肉粥。 水晶饺子,被他拿手往她嘴巴里塞。 牙齿不小心碰着他喂饺子的手指头,他指头上粘着饺子皮的余味,让她不禁伸出舌尖舔了舔。 “妖精。”姚爷被她一舔,感觉触电似的,吐话。 丫头红了脸,闭紧圆鼓鼓的嘴巴嚼着饺子。 姚爷在兴头上,说:“人家都说我妖孽,没你妖精。” 他这是在变相安慰自己? 嘴巴嚼着饺子圆鼓鼓的丫头,有意思地看了眼他。 “我帅吗?”他喜欢她这样看着他的样子,当然,更喜欢能这样挑衅她。 丫头摇头又点头。 他偶尔很帅气,偶尔很痞气。 “我什么时候最帅?”他追问。 丫头仔细地想了想,老公的问题要认真回答,说:“首长那时候找到我,把我从悬崖上拯救出来的时候。” 那时候,她感觉他像天使。 果然女人都喜欢英雄救美。姚爷再次确证了心里的念头。 丫头很努力地吞咽完第五个小笼包子,发现,盘子里余下二十几个,这怎么吃都吃不完。感觉,哪怕是床上消化,也没那么快。这不得让床上运动死了。于是,她想起了在酒店大堂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宣传海报,说:“首长,听说这附近有滑雪场。” “是有。”姚爷也正琢磨怎么英雄救美的念头,听她这一说,眼睛立马放光,“你会滑雪吗?” “不会。”丫头很老实。 家没住东北,没有滑雪场,哪里学过滑雪。部队里也不是必须锻炼这个科目。 去滑雪!姚爷刚要把这句话叫出口,突然记起这附近不止有滑雪场,还有溜冰场。去溜冰不是更好吗?更容易摔,他更容易英雄救美。因此想都是理所当然的,丫头不会滑雪哪里会溜冰,吸着豆浆装作随口一说:“那我们去溜冰吧。这里有个露天滑冰场,景观秀丽。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丫头是被他最后那句话给诧异的。他这问都没问,怎么断定她不会溜冰呢。她恰好是会溜冰呢。 没错,她不会滑雪。但溜冰场不同,哪里都有,北京城里就有很多,不需要远途跋涉。她在北京学习工作的时候,桑虹一家忒喜欢溜冰,她经常陪桑虹的儿子在溜冰场玩,算是个孩子教练呢。 想了想,她还是没出声,怕打击到他。 拎上没吃完的早餐,两个人出发,前往室外滑冰场。 正如他说的,这露天滑冰场的光景正好,四面环山,冰气犹如仙气袅袅,可美了。一早来,阳光也正好,暖暖的,不是那么冷。不少溜冰爱好者初学者,都到了这世外桃源来一享冰上乐趣。 租了两双溜冰鞋。姚爷先跪下来,要帮“不会”的她系鞋带。 沈佳音局促地缩缩脚趾头,看着他专心致志地服侍自己,心里升起了一点点的愧疚感。 他帮她弄完鞋子,轮到自己穿的时候,她突然跪到他脚边,说:“我,我帮首长。” “你不是不会吗?”他念她。 不会两个字吐不出口,眼见他兴致那么高,她只好拐弯抹角地说:“我,我想学习。” 既然这勤奋好学的丫头要学习,姚爷总不能扫她的兴,把脚伸出来让她绑鞋带。 她动作熟练地帮他套上靴子后开始调整鞋带,边调边问他:“紧吗?松吗?要是太紧太松的话,不能勉强,必须换鞋子。” 这口气,比他还专业。 姚爷扬着如画的柳眉末梢,道:“你不是说你不会滑冰吗?” 她如流放着鞋带的手指头一顿,像僵了一样,放慢了起来,埋着头说:“嗯——” 典型的丫头回答:嗯。 姚爷眯了眯眼睛,享受完她为他绑鞋子的服务,拉起她手:“那我们现在开始过去玩了。你不能因为害怕打退堂鼓。” “不,不打退堂鼓,军人,军人不打退堂鼓。”只有丫头自己明白,这话是在告诫自己必须装下去。 于是,丫头装的真是有模有样的,一只手扶着溜冰场周围的栏杆,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像捏救命稻草一样。 有那么一刻,姚爷是被她的演技懵了。 若不是他吃过她的太多教训,比如说那次求婚时坐过山车的惨痛经历。 他真是差点被她懵了。 “来,你试试自己一个人滑。”他突然放开她的手。 沈佳音努力回想当初自己初学时的状态,好确保演技逼真,可真是记起来也身体跟不上,就好像已经会骑单车一样,突然想让自己变回三岁小孩子学走路是很困难的。 她两只脚扭扭歪歪的,要让自己快点在冰场上跌一跤。 在姚爷看来,她这样子莫非是在引诱他英雄救美? 媳妇那么喜欢他英雄救美,好吧,他帮她一把。 掌心突然轻轻往她后背上一拍,她穿着溜冰鞋飞了出去。若是初学者,这一飞,马上吃个狗吃屎。姚爷都做好了英雄救美的预备动作。可是,她瞬间飞出去的身影,快如飞燕,轻如空气,在他扑空的长臂下倏地,好像喷气式飞机逃之夭夭。 真不怪丫头。这是她身体自然的反射条件。 滑冰场上正滑冰的人全停下了动作,看着一只燕子在滑冰场上快速地滑动,动作之优美,速度之快,让人眨都不敢眨眼睛。 丫头就此被老公一拍,被迫射出去后溜完一圈,绕回到了老公身边。 四周啪嗒啪嗒的掌声,老外的口哨声,让她在老公面前想钻个洞。 “沈佳音,我发现你很喜欢一鸣惊人,是有做超级间谍的本事。人家王宝强都没有你强。真的!” 老公在她眼前竖起两个大拇指。 沈佳音把头埋得更低了,支支吾吾:“我,我——没有,没有比首长,比不上首长——” “扯淡!你都没有见过我溜,怎么知道我玩得会比你好。”姚爷意味深长地扯拉调儿说。 “首,首长,溜——”她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我,我是菜鸟。” 早知道不装了,她臊死了。 见她的脸红得都快不行了,他这方是放过她一马,拍拍她头顶:“沈佳音,记住,以后绝对不能演戏,下辈子也不能想着当演员。因为,你会很快把你自己暴露出来的。” “嗯嗯嗯。”她急速地点头。 “傻丫头。”他再拍下她头顶,“你会溜冰不会直接和我说吗?两个人一块玩不是更好?” “可,可是,首,首长不是更,更喜欢我不会溜——” 切! 这丫头一眼看穿了他英雄救美的诡计。 “行吧,一块玩吧。”他这脸一块儿给臊的,被她这话。 两个人手牵拉着手,一齐在滑冰场上玩起了滑冰。 这种手牵手迎着风享受速度的感觉,比他们两个各自的想象中都要好。 停下来歇口气时,她的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说:“冬冬一直想溜冰。我答应过他,他再到北京来的话,要教他滑冰的。” 因她这话,姚爷想起,不知道华妙冰回去后,会不会对尤二姐坦诚,尤二姐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态度。 说到尤二姐,那是在医院里照顾许秀琴,根本不知道她不在华妙冰家时华妙冰已经发生的事。夜里,许秀琴经常说胡话,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胡话。尤二姐只能竖起耳朵听。 “沈大哥,真不是我的错。”许秀琴在梦里像带着哭音不知向谁诉苦,或许是向那个传说中沈大哥的鬼魂,“你那个手术同意书本来就有问题,但真的不是我签的,是妈同意签的。你要找人算账的话,找妈吧。” 尤二姐听完她这个话,惊呆了眼睛。(未完待续) 演戏? “妈妈,三婶在说话。”沈冬冬和母亲一齐睡在医院里临时搭建的看护床上,半夜里睁着眼睛听许秀琴说梦话。 尤二姐一只手捂住儿子的声音,再看许秀琴旁边那张床上睡的沈晓贵。沈晓贵呼噜呼噜,睡的正熟,好像对他母亲的梦话习以为常了,压根没有一点惊吓。 这许秀琴说的真是梦话吗? 尤二姐百思不解:这手术同意书,与她老公的老大哥去世有什么关系,与沈奶奶又有什么关系。 许秀琴说完那话,又没有做声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被鬼缠了身似的,发出一丝丝痛苦的呻吟。让人感觉是很逼真的一幕恐怖片场景。 沈冬冬都被她那在床上拿手捂着自己喉咙挣扎的样子给吓到了,把脑袋钻到尤二姐怀里,哆哆嗦嗦说:“妈,三婶这是听鬼故事了吗?” 做这种噩梦,也只有听完鬼故事才有的吧。 尤二姐有点担心许秀琴就此被鬼吓死了。从护理床上爬起来,沈冬冬拉住她袖口不放:“妈,我怕!你不要接近三婶,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怪不得大姑不来。大姑是狡猾死了。” “胡说什么呢!”尤二姐斥儿子,“天下有鬼这种东西吗?你念书的,学校里的老师没有教你科学吗?科学不是都证实了世上不会有鬼的存在。” “但电视里为什么演鬼呢?”小孩子的逻辑很奇怪的,你说教科书都不承认的东西,为什么广播总局允许它上演。 尤二姐被儿子问了个懵:“那是,那是两种鬼,不一样。再说电视里播的都是演戏,哪个可能是真的?你小孩子不要被假的东西糊弄了。” 沈冬冬拼命地吞了两口口水,被母亲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了,只好放开母亲的衣服,迅速拿起被子蒙住自己脑袋,躲着不知名的鬼。 尤二姐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到了许秀琴床边,叫:“佳慧她妈,晓贵他妈,老三媳妇——” 许秀琴听见她声音,突然转过头来。 黑夜里,见一双渗人的眼珠子瞪着自己,带着那种惊恐的神色。尤二姐头发树立,当真有一丝被吓到了,但她不得不拿出只手,去推推许秀琴:“你做噩梦呢,快醒醒。” “没,没做噩梦。大哥那鬼,来找我了。说,找我要那同意书。你说怎么办?那同意书不是我签的,是妈签的。”说着,许秀琴呜呜呜哭咽起来,边哭还不时边笑,整个一疯子。 尤二姐感觉被她这哭声笑声给触了电,全身毛皮丝丝战栗。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沈毛安狡猾。沈毛安应是之前已经被许秀琴这样子给吓的。 好在,她不像沈毛安,没做亏心事,知道鬼魂要找也找不到自己身上叫冤,因此再推推许秀琴没有醒的情况下,按了医院的传呼铃。不会儿,护士来了,拿了支注射器进来,马上往许秀琴手臂上的注射针口推了一针,和尤二姐说:“她每晚都这样,做恶梦。推支让她精神安定的针,就没事了。” 这药下去,一针见效。许秀琴是没闹了。 尤二姐满头大汗坐回护理床。儿子沈冬冬从被子头里钻出颗脑袋,问她:“妈,鬼走了吗?” 鬼? 人心底生出来的鬼,可能走吗? 当然不可能。 只要这人心里有鬼的话。 尤二姐盘算了下。因为医院的治疗都是集中在早上,下午得了个空,趁两个病人都午休时间,带儿子回了趟华妙冰家里。 冯四海今天告了假,正焦急不安地等老婆儿子回来,结果先等到了尤二姐和沈冬冬。 尤二姐奇怪他今天没上班,问:“出事了吗?” “妙冰去和佳音的老公见面了。”冯四海告诉她。 尤二姐眨了眨眼睛:这意味母女俩要见面了吗? 冯四海却没有那么乐观。如果这通电话是佳音主动打来的还好,是姚爷的话。姚爷这人性格让人摸不着边。 没过多久,华妙冰和冯永卓从温泉酒店处驾车回来了。 “怎样?”冯四海匆匆迎上去问。 “爸,让妈休息会儿。”冯永卓说。 听这话,再看华妙冰表情,都知道这事砸了。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冯四海只是叹口气,马上去安慰走进房间里闷闷不乐的老婆。 尤二姐与冯永卓不经意地对了一眼,心里一咯噔:冯四海这小少爷,好像事儿都知道了。 果然,冯四海走出来给老婆端开水时,问儿子:“你去到那,有没有见到什么听到什么?” “在旁边听了听。好像是说,要妈先和佳音的奶奶交涉清楚,佳音本人倒没有多大意见。”冯永卓答。 冯四海听他这简短的一句,却听出了好多令他惊讶的:“这么说佳音早知道她妈没死了?” “嗯。” “你也知道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很小时候的事了,知道华阿姨不是我亲妈。” 冯四海突然的感觉是,好像从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 他儿子什么时候变得在他这个爸爸面前高深莫测了起来。 “爸,你先陪着妈吧。”冯永卓让自己父亲先好好消化消化,走到一边去。 冯四海毕竟担心老婆,端了开水跑进房间里。 冯永卓走到客厅的沙发,见沈冬冬把脑袋钻进沙发的抱枕里头,周身瑟瑟发抖,不知是被什么吓的,还是玩什么游戏,于是本着和小顽童开玩笑的心思,他伸手打了下沈冬冬的屁股。 沈冬冬却被他突然这一巴给吓得,骨碌碌翻身落下了沙发。 冯永卓手忙脚乱把摔下沙发的孩子捞住。 “吓死我了!”沈冬冬见是他后,捂住砰砰砰心跳,委屈地说。 “我怎么就吓你了?你是被什么给吓的?”冯永卓好奇地瞧他这被吓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三婶被鬼缠身了。”沈冬冬叫。 “不要听他胡说。什么鬼,这世上哪里来的鬼?”尤二姐走了过来。 “明明就有。明明三婶就是被鬼缠身了。”沈冬冬说。 冯永卓越听越有趣,道:“小时候我也是以为有鬼的。” “是吧?”沈冬冬对母亲撅撅嘴。 尤二姐看向冯永卓。 冯永卓嘴角一扬:“但是,念了书,尤其连人死后的尸体都解剖过不知道多少回了。鬼,都变成无影无踪了。” 沈冬冬拉长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这个连尸体都解剖过好多回的大哥哥。 尤二姐见时机到了,她本就想回华妙冰家里问个专业人,冯永卓刚好,因此她说:“冯上校,我可以请教你个问题吗?” “你说吧。”冯永卓看出她是要问与鬼的真面目有关的事情,一表正经地聆听。 “是这样的。”尤二姐吸口气,继而一口气全盘托出,“我老公的大哥,当年去世前,做了个急救手术。现在,有人说他当年去世是因为这个手术同意书问题。我听着有些懵。这个手术同意书能和手术导致病人病情恶化有直接联系吗?” 按理说,手术同意书是医生医院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但是,这不代表可以全权免责手术中出现的问题。冯永卓比一般人都更清楚这点,所以听了尤二姐这话,是和尤二姐一样懵。 “手术同意书,一般是有个模板的,基本一个医院的是千篇一律。所以你这个说法,具体到某个病案的话,有点夸张了。除非——”冯永卓想了想,“除非这做的是实验性手术。” “实验性?” “也就是说在临床上尝试的一种手术。具备的风险性比一般性手术高。即使是这样,我认为问题可能还不是出在手术操作上——”冯永卓以更具体的手术经验说。 “哎?” “病人在手术后,还存活了差不多一年,是吗?” “半年左右。”尤二姐回忆了下沈大哥那段日子在人间弥留的时间。 “如果手术操作出现问题的话,不可能存活到半年这么久,毕竟不是什么肿瘤摘除手术会出现肿瘤复发的后遗症问题,而是胃部出血这样的止血手术的话。” “那是什么问题?” “药物,或是在手术中用了些什么其它东西。” 过于专业的问题,尤二姐听了一知半解。 冯永卓尝试着解释:“现在不是也有些处于试验阶段的药物,这些药物要进入临床运用之前,普及到大众百姓之前,都必须经过人体试验,即是临床阶段的试验。这些试验,可以分为一期二期,一期是正常人,二期是病人。只要签署了相关知情同意书,就可以用在病人身上了。” “那么,你认为我大伯可能是由于这样的问题去世了?” “如果你说非要追究到什么知情同意书的话,是有这个可能性。” 他们在说着这些话,不知道华妙冰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是把他们谈论的这些话都听进去了。 华妙冰一刹那的脸色,不知用什么来形容。 想当初,她那与丈夫女儿幸福的一个家庭,之所以会崩溃,都是因为丈夫突如其来的病。现在听尤二姐这么一说,是有人当年故意把她老公害了吗? “谁做的?!” 尤二姐抬起头,接触到华妙冰眼前这张凶神恶煞的脸,一刻受到了些惊吓。 “是谁做的?!” 华妙冰没法控制住自己了,因为和姚爷谈过之后她俨然已是进到了条死胡同,走投无路。 她此刻只是一个,想和女儿团聚却被重重阻挠,甚至要被逼疯了的母亲。 “妙冰,妙冰。”冯四海从后面抱住她,怕她失措间做出伤害到他人或是自己的事情。 华妙冰当场崩溃,抱住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说:“我要告诉佳音,我要告诉她,是有人害了她爸。是有人故意要拆散我们母女俩。” 冯四海边安慰她,边求助地看向自己儿子。 冯永卓确实如果没听尤二姐今天说,都不知道沈大哥身上发生的事情。更没想到二十多年的小县城医院里,难道会发生这样可怕的医疗事故? “如果真是要追查这件事,把这件事查出了个水落石出,恐怕需要点时间。”冯永卓说。 “有法子查吗?”尤二姐问。 其余的几个人,包括沈冬冬,都是看着他一个。 “我——”事情都过了二十多年,而且在那个年代,恐怕连医案这样的东西都没法备案齐全,在那种小县城医院,尤其难说,冯永卓没敢称百分百的把握。 华妙冰擦干了眼泪。她想清楚了,这事,她一定要查清楚! 尤二姐见他们一家的表情,更不敢随意说出许秀琴称沈奶奶是罪魁祸首的话。 沈冬冬害怕地躲在妈妈后面,华妙冰在他面前一直是优雅斯文的阿姨,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把他吓到了。 冯四海见妻子冷静了,招呼儿子到旁边商谈,怎么找人去调查这件事。 冯永卓说:“现在卫生系统里面最吃的开的,是我们领导了。” “你说找你们陆队?” 冯永卓思摸着怎么不着痕迹和君爷开这个口。明显,这个问题根本不好开口。调查的是沈家,沈佳音的父亲死去的事。君爷能不对姚爷说吗? “我认识一个人。”华妙冰突然插进来道,“她以前在我们那小县城医院里做过,现在和我一样,是调进京城大单位里工作了。当初我生孩子时,都是她给接生的。”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开口,她径直进房间里去查找这个人的电话了。 尤二姐心里头是一团乱,但没忘记私下告诫儿子沈冬冬:不能把许秀琴晚上做噩梦的话告诉给任何一个人。 沈二哥拎了一壶鸡汤到医院,想顺便慰劳辛苦的媳妇。来到医院,尤二姐却不在,只有沈晓贵在床上玩沈佳慧骗诱他的变形金刚模型。或许知道尤二姐已走,不知道沈二哥要来,许秀琴是在床上坐了起来,拿了把梳子给自己梳头发,看起来挺神清气爽的。 在门口望了一眼,不见媳妇儿子,却是见病人好像气色好了许多,沈二哥在门口的地方抽搐着。旁边,走来一个看护,好像在埋怨这房里的病人夜晚扰人清眠,说:“夜夜喊捉鬼,这让不让人睡个好觉!” 又是大哥的鬼! 沈二哥这几天听得耳朵都腻了,为死去的大哥鸣不冤,拉住那发牢骚的看护问:“夜夜晚上都有鬼吗?” “哪里有鬼来着?我看那女人是演戏演上瘾了!”这看护天天服侍隔壁的老头,和许秀琴病房只隔一个墙,许秀琴什么动作她都听得见看得到。 “我就说没鬼嘛。我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闹鬼。”沈二哥咕哝。 看护听着好奇,回头问他:“闹鬼的是你大哥?” “说是这么说。”沈二哥感到忒好笑。 自己人给自己人吓的,希望自己媳妇不会像沈毛安那笨蛋给吓到。 “哎,这么说,真有可能是闹鬼了。”看护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口吻。 沈二哥一惊:“怎么说来着?” “这鬼都有特指的,这不分明是有鬼吗?”看护冲他笑笑。 沈二哥这个二愣,是听不出这话里的名堂的。没找着媳妇,把鸡汤寄放在护士站了。他走回家,一路反复念叨看护的话。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这话念到沈奶奶耳朵里,引起了沈奶奶的高度警惕。之前,沈毛安突然说遇到她大儿子的鬼,沈奶奶知道这鬼是人心生的,心里就此存了个疑问。如今听沈二哥反复念叨,分明是旁观者都看出来的问题。 难道,她死去的大儿子当年是有什么冤屈不成? 沈奶奶这心头就挂着了。 老人家心情不好,吃饭不好,沈二哥担心了,怕老人家是不是身体不舒坦。因此打了电话给侄女。 沈佳音接到电话时,正好和姚爷在旁边的滑雪场尝试滑板。 “谁打来的?”姚爷问媳妇。 “是,二,二叔。”沈佳音边听对方说话,边和老公轻声说。 沈二哥突然打电话来,姚爷想都想得到八成是沈奶奶的问题。他静等媳妇把电话听完,帮媳妇拍掉头发上的雪。 沈佳音听完了电话,咬了咬小嘴唇:“说奶奶胃口不好。我让二叔给奶奶弄点比较开胃的菜。再不行的话,吃点开胃药。” “想回去吗?”他问她。 担心奶奶,当然想回去。可也知道。他们婚假就这么几天。如果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过两人世界。 他把她肩头搂着,接过她电话机,说:“我和你二叔谈谈,你先不要担心,我了解下奶奶的情况。” “嗯。”她点点头。 推了她先去旁边坐着脱掉滑雪用具,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肯定没心思玩了。接着,他打通沈二哥的电话。 “二叔,佳音说是奶奶病了?” “不知道是病是啥,就是胃口不好。本来能吃两碗饭的,现在吃剩下一碗不到。”沈二哥向侄女婿一五一十做汇报。 “奶奶自己有说哪里不舒服吗?二叔你觉得老人家身体哪里不舒坦吗?还有,奶奶之前有肠胃病吗?” 沈二哥琢磨:“我妈她身体一向健朗,这个年纪种田都没问题。肠胃病,没见过她闹过。她也没说自己身体哪里不舒坦,我看不出来。” “奶奶心情怎样?这几天有人谁烦着奶奶吗?” “对了。”沈二哥像记起,“上回毛安不是说闹鬼的事吗?后来妈好像就不爱说话了,喜欢自个儿呆着。我说带她去看天安门,她说你们带她去看过了,没想再去。我说看看天坛也好,她说没意思。明明之前一块出来时,她还指着毛安带来的地图,给我指路来着,说哪里是故宫,哪里是天坛,可惜上回没进去过逛逛皇家的花园。” 不用想,也知道沈奶奶这病在哪了,在心。 被沈毛安这鬼给勾的,怕是勾到什么往事了。 姚爷眉头一皱一松,道:“行,我知道了,二叔,我和佳音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奶奶。二叔,你尽可能陪在老人家身边,能让老人家笑最好。” 沈二哥得到指导满口应好,挂了姚爷的电话。 沈佳音看着他走回来,抬起头问:“怎么样?” “奶奶是心里烦。”姚爷道。 其实,她刚也听出来了,是老人家心里不利索。可是,什么事烦到老人家,沈佳音一时想不出来。想那个时候想许秀琴当着老人家的面顶嘴,沈奶奶都不见心里会不利索。沈奶奶是个心里时时刻刻能想得很开的老人。能把老人家心里束缚了的问题,不可想象。 “回去吗?可我觉得回去,暂时帮不上什么。”姚爷说,“二叔都说不出有什么事。” 沈佳音低下头,想到了大姑沈毛安说遇到她爸爸的鬼魂这个事。 他挺担心她的,摸了摸她头发,说:“先回去吧,再了解了解情况。” “嗯。” 两个人回到温泉旅馆,先找了家餐馆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吃完东西,心情果然好多了。 姚爷趁她捞着面条汤时,说:“我去买包零嘴。”面条汤味道有点浓,吃完吃点零嘴正好。他先吃完走了出去到隔壁的小卖部挑点山楂或是杨梅,见有水果,又挑了对苹果。挑完东西,放在柜台结账时,对老板说:“借你这电话一打。” 老板把固定电话机拿出来给他。 他试拨了几个号码,他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是刚好没电了。 过了会儿,先听到陆家那只小恶魔的声音。 “是姚叔叔吧。”陆南洋洋得意地撅着唇角,一下辨认出他的声息。 “你大舅呢?”冤家路窄,不和小恶魔闹,姚爷直接找君爷。 “他去视察了,我也是刚放学,在他办公室里等他。” 早知道直接打君爷的手机,就怕君爷不好接电话。 “姚叔叔有话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大舅,保证保密。”陆南说。 他是变鬼了才会信她的胡言乱语。这两只小恶魔只有唯恐不乱的本事。别提他现在有多后悔自己当年把他们接生出来。 好在,君爷好像进门了,接过外甥女递来的电话。 “两只小恶魔还在?”姚爷对两只小恶魔始终不放心。 君爷只好让外甥外甥女都暂时撤出他的办公室,对姚爷说:“都不在了,你安心说话吧。” “好,我直说。上回让你帮忙查的那事,有眉毛了吗?” 知道沈大哥的死因有点蹊跷后,姚爷就直接联合君爷了。 “子业。”君爷口气似乎有点犹豫,“恐怕这事儿,你或是我,需要亲自走一趟县城。” “县城医院?” “不,那里的老院长,好像是调到市里的医院去了。” 姚爷突然想起了去市里医院动手术的陈老师,有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不妙感觉。 “这样的话,你看有没有空,我想这两天就过去看看。” 听出他话里的焦急,君爷是一愣后,道:“容我先安排一下。” “行。” 君爷接着问起他们在那家温泉旅馆的旅行过的怎样。 回想这一天一夜,姚爷心里还算满意,直言:“兄弟,我和我老婆可以再请个十天八天假吗?” 提到请假,君爷老爷子直接变脸,管他兄弟不兄弟:“滚蛋!” 气势汹汹挂了他电话。姚爷瞪了瞪电话筒,可见他这些日子的一再请假真惹火了某人。 沈佳慧觉得今天早上荣少从外面回来后,整个人好像就变了。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奇怪。 以前,荣少哪怕心情不好,就对她青一张脸,她不敢惹他,但他也会借机发泄自己的怒气。是个脾气怪癖的人。 现在不同。荣少没有对她发脾气,也没有对她青一张脸,心情,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却只是坐在阳台上发呆。 她端了盘水果盘子,想刺探下他究竟。 他瞪了她一眼。 她只会撤出来。 他想清净,不受任何人打扰,但是,不像以前那样乱糟糟发怒。 太奇怪了。 不说其他人想他怎么奇怪,荣少都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今天一整天,他像是走在一个迷宫里,昏昏沉沉的,自从早上看见那个叫沈佳音的女人后。 他想象中的香艳女子没有出现,代之是一个令人倒胃口的土丫头。他本该大失所望,如今,突然像迷了魂。都是因为她那双眼睛,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睛,让他有种在哪里见过的怪异。 家里这时来了电话,要他回去。 他只得站起来,和沈佳慧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吧。我不陪你了。” 沈佳慧听说他要走,在这里都没玩到呢,因此拉着他手臂哀求:“再陪一天,好吗?” 他冷酷无情地将她的手拉开,说:“你想我没钱吗?如果你想我没钱,就可以不让我回去。” 听说涉及他的家产,沈佳慧哪敢阻拦他,立马放开了他。 荣少对她迅疾的反应,冷笑一声。 在这世界上,他早已不相信有什么是真的了,只有钱,能主宰一切。 唐向东坐在温泉旅馆一楼的咖啡馆里,被迫与钱月秀呆在这里促进感情。他急于脱身,频频看着表。钱月秀却完全忽视他这个不耐烦的动作,一直说话意图引起他注意。后来,唐向东看到了走出温泉旅馆的荣少,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钱月秀见他注意荣少,卖起关子了,说:“知道他是谁吗?高氏的继承人。”(未完待续) 离开旅馆 高氏。 唐向东知道的商业圈子里,姓高的大老板为数不少。这是哪里的高氏? 钱月秀是听母亲说的。钱太太呢,是昨晚上连夜向周边好友打听,最后得出荣少是高氏少爷这个结论。她当时听钱太太说,听得一样迷糊,后来钱太太告诉她,这高氏是做石油的。钱月秀知道石油比黄金有钱,就够了。 “说是石油开采公司,在沙拉等国家都有公司设立。”钱月秀说。 说到石油的高氏,唐向东一下理清了来龙去脉。这做石油的高氏是很有钱。而且因着国内石油是国有垄断的,只能在外面做。近来见大陆生意兴隆,高氏有意把部分资金转移到国内投资另外的产业。 国内做东西,最兴隆的是房地产,但是高氏看不上,认为房地产都是泡沫,总有一天会跌的,倒是这个食品,哪个国家,都是只涨不跌的,因为是百姓所需,个个都要吃这口饭,没法不减。因此,高氏是有派人来过他在北京设立的黑猪肉专卖店视察过。高氏视察员对他的黑猪肉挺感兴趣的,说与另外几家黑猪肉公司有些不同。 不过,这些大老板做生意很狡猾的,看中他的猪肉市场的话,是不会向他买猪肉的,相反,会提议收购合并他的公司,或是想在他的公司里注入资金当股东。 唐向东对这些大老板有敬畏之心,向来小心对待。因为自家公司是三两年内刚起步不久的,资金其实不雄厚,只是摆个面子,经不起那些大资本家的游戏的。 “你说这个荣少是未来高氏企业的继承人?”唐向东再次求证。 钱月秀点巴巴头:“是啊。” “他来这里度假?和谁?”唐向东并没看见荣少和沈佳慧在一块,以为荣少是代表家族来谈生意的。 钱月秀听他这话一下喷了,想这个男人莫非是和尚,说是来温泉旅馆度假,哪个不会想到是那个缘故。 “你笑什么?”唐向东青了脸,被这种女人取笑会降低他的格调。 “你和我在这里做什么呢,唐老板?”钱月秀娇爹爹地叫着他名字。 唐向东周身起了一地鸡皮疙瘩,黑着脸说:“你不要以为我妈喜欢你能怎样?我要娶的老婆当然是要我自己决定的。” “因为那个土丫头吗?”钱月秀的目光里露出不易察觉的一抹锐利。 “什么土丫头?” “你别装糊涂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的神态,是很久以前与那个女人有一腿的关系吧。” 他和沈佳音干干净净,连说句话都没有,现在被她这样口说无凭的诬陷,唐向东气红了脸:“我不和你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讲话。”说罢,他扔了咖啡汤匙,起身拿了西装外套转身就走。 见他暴怒气冲冲走掉的背影,钱月秀从未在男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胸口里那股妒火越烧越旺:不就是个土丫头,凭什么! 砰!她拍桌而起,冲着唐向东:“唐向东,我告诉你,你别指望你能和那个女人在一块儿,我会告诉伯母的!” 唐向东停住了脚。 他妈? 要不是碍着怕他妈再找她麻烦,他早就去找她了,何必拖延到现在她已为人妻。 “你去说吧。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唐向东道。 现在她是别人的老婆了。他妈再想怎样也没法怎样。 钱月秀拿起咖啡杯往地上砸。 哐啷,四分五裂。 这就是她对沈佳音的心情。 出了面条馆,沈佳音在寒风里缩了缩脖子,又是找老公。老公说买零嘴,一出去又是不见人影。好在老公这回就站在面馆隔壁的小卖部,挺好找的。她走过去一瞧,被老公买的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再次给骇住了。 男人买东西都是这么可怕吗? 以前不觉得,怎么今天他接二连三都把他们家当仓库装,而且是食品仓库。 “再拿个柚子吧。”姚爷指挥小卖部老板。 这个柚子看来不错,挺新鲜,皮薄,肉应该鲜嫩。吃完的柚子皮可以美容。姚爷想。想着,又让卖家称了袋鸡蛋,准备回到温泉里拿鸡蛋滚脸,也是美容。 手臂上,被一只细嫩的手抓住。 姚爷回头,看见了出来找他的丫头,眉儿笑眯眯地扬起:“吃饱了吗?” “很撑。”沈佳音这么答,是为了防止他再买东西。 岂知他说:“吃太撑的话,回去把这些水果吃了,马上消化。” 沈佳音直接想晕菜。 姚爷伸出只指头揉揉她被冷风刮的脸蛋儿,道:“冷吧?我们赶紧回去。”说着,当真是不买了,两个人一块提着七八个袋子,往回走。 回到客房里头,赶紧脱掉鞋子和外套。姚爷在浴室里放了捅热水出来,想先给她泡泡脚。 “放下来吧,脚。” 老公一副要服侍她的样子。 沈佳音有些局促和尴尬,把脚趾头缩着。 他把她的双脚拿起来,放入到了水桶里,拿热水泼了泼她小腿,接着两只手熟练地帮她按摩起来。 他按摩的手法可比她帮他按摩的,熟练多了。 沈佳音正享受着,老公这服侍的特别待遇。可不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或是说,不得不笑。 姚爷的手指头摸到她脚底,给她按摩起脚底穴位。 按摩脚底最难受,如果按中穴位的话,不仅不痒,是痛死了。 沈佳音坐在床边坐立不安,一开始,她咬牙忍着,忍了忍,忍不到半分钟举手投降了。 “子业,我,我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他握住她不安分的脚丫,指头在她脚底心按着某个穴位。 这简直是像地狱啊。沈佳音不顾形象了,扭来扭去,迫不得已拿杏眼瞪他:“我给你按摩吧,你歇歇。” “不行啊,今儿我就想服侍老婆。”他坐在帮她按摩的小板凳上纹丝不动,甚至摆在一幅乐在其中的表情。 疼死了。把身体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喘气。和他在一块,没有一刻不折腾的,没有一刻不是痛并快乐着的。原来嫁个老公就是这样的滋味。 他手心抹了点油,摸到她脚丫下面某个穴位又按了按。 痛,像抽筋一般的痛,令她卷曲起了身体,额头冒起了一层汗,咬住的牙缝里面露出了一丝呻吟。 “不问我这按到你哪里吗?”按得她又疼又难受的罪魁祸首,居然还这样问她。 沈佳音拿手拂开汗湿的刘海,问他:“哪里?” 按到会很痛的地方,表示身体哪里是亚健康,出了些毛病。 “你肚子。” 她做过手术的旧伤,果然不是完全痊愈了。 “以后我会帮你多按摩这里。”他一表正经地和她说,以负责到底的态度。 她是被他吓的,说什么都把脚丫收了回来,用手死死捂住:“不,不要了,我,我情愿吃药,打针。” “你这吃什么药,打什么针?你这是需要调理。”说着,他脱掉外套,拿毛巾擦干净手,坐上床,按摩的乐趣没有半丝减弱,卧在她身旁,手指头在她卷曲起来保护脚丫而露出来的背部按摩穴位。 腹背受敌。沈佳音左右扭着身体,往旁边滚。他速度更快的,好像豹子一下跳到了她对面,两手把她抓起来。 她“委屈”了,说:“首长奸诈。” “我怎么奸诈了?”他笑眯眯的眼睛,发着漂亮迷人的光,诱惑死人。一边用脸蛋迷惑人,这个男版杜美莎又开始抓住她脚丫子往她脚底上最痛的地方按。 她左右像条鱼儿般摆动,呼哧呼哧,拿手捶打他胸膛:“放,放开我。” “就不放开你。你是我老婆,是不是?” 她抬起头,露出微微恼意的眼神。 扣住她下巴儿,他的头低下去快速捉住她的嘴唇。不会儿,马上从按摩升级到了擦枪走火。姚爷心里啧啧:原来电视里的腐败画面都是这样来的。 边做着运动,边问:“怎样?明天要回去吗?” “不,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这时候回去见奶奶好不好。或许心情不好的奶奶,并不想见她。她的直觉里这么告诉她,去见奶奶,会给奶奶增添烦恼。 他停下来,往她嘴巴上亲着,在吸完其中的甜蜜后,砸吧砸吧嘴说:“那我们在这里再呆两天吧。陆君需要安排下自己的时间。” “陆队?” 怎么突然提到君爷了? “嗯,他要陪我们去一个地方。” 瞒着她去做这事并不好,他打算带她一块走。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隐忧,不知道他此举何意。 双手将她搂住抱住,他翻身坐起来,将她抱下床。 她惊呼一声,没来得及反应,被他抛进了温泉里面。紧随他自己也进入了水里,一如昨晚上,把她一把拉进水里面亲吻。 激荡的水纹一波波的,沈佳音只觉得一个漩涡把自己吸了进去,没有尽头。 君爷那边接到姚爷的电话后,一直就有点儿愁眉苦脸的了。这一次,不止姚爷请假,他也要拿个假出这一趟差。在这个情况下,让谁来代班他们两个成了问题。 两只小恶魔坐在大舅的办公室里,听着大舅一声长一声短的嘘气声。 陆南撅起小嘴唇:“姚叔叔就会惹祸。” “你最好小声一点。”小西西冲妹妹把指头竖起来贴嘴唇上嘘嘘。 君爷听见了,抬起头,冲外甥子:“想上厕所就去。” 小西西黑头黑脸,蒙了这不白之冤,却也不敢澄清,乖乖走下椅子去洗手间。 陆南伸出小手向出门口的哥哥摆摆:拜拜。 小西西冲妹妹拉个鬼脸,不会儿又耷拉起脑袋垂头丧气:当哥真难。那会儿早知道让她先出生。可他记忆里怎么记得是,他当年本是让着她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但是她不干,非要他先出来。 他妹妹真是个人精!自娘胎就是了。 赵文生来找君爷,看到小西西垂头沮丧的面孔,笑哈哈地拍了拍他小肩膀,问:“被妹妹使绊子了?” 小西西能有这一个表情,只能是被自己妹妹给折腾的。 “哎,谁让我是当哥的呢。”小西西故作豁达地摊摊小手。 这孩子,像他爸蒋大少,也像自己儿子小东子,蒋家的开朗风格。赵文生是很喜欢的,弯下腰对孩子说:“我办公室里有个坚果蛋糕,你姑姑买来的。你过去吃,别被南南知道。” 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姑丈呢。小西西快乐地朝赵文生一点脑袋,背着妹妹去吃蛋糕了。 终究是个孩子。赵文生扶了扶眼镜,看着老婆侄子的小背影,想。 推开君爷办公室的门进去,一眼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小女王,赵文生心里不由要嘘一声气。 小西西若是有点孩子气的话,陆南这孩子,简直就不能用孩子来比喻的了。 君爷见他进来,招呼他过来,说:“我有点事,可能要出差几天。家里我都安排妥当了。单位里的事儿,你帮我看着。还有,帮我看这两只小恶魔。他们爸妈都管不来他们的,你知道。” 父母都管不来的孩子,推到他这儿来。赵文生顿觉有些冤枉:“我看囡囡把他们带的不错啊。” “算了吧。”君爷对妹妹对两个孩子的教育方式完全不能接受。妹婿蒋大少还好一些,懂得淳淳善诱。他妹妹蔓蔓,尤其对女儿陆南,闹急了起来只有吼的份。这不,在蒋大少从单位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不能让小恶魔与他们妈妈单独相处,把他们带到这办公室里拘束着。 领导的命令压下来,是不容分说的,赵文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继而问他:“是去哪里开会吗?姚科没打算回来吗?” 姚爷若回来,可以顶这个位置吧,不用轮到他。 “我是和姚科一块出去。”君爷边说,边着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哦。”赵文生听出一点点言外之意,镜片上掠过一抹光,“白露知道吗?” “她要知道的。”君爷有什么事都会让老婆知道,谁让老婆是他最有力的后勤部,办什么事都缺了不可。 看来是挺重要的事呢。赵文生想。 回家的路上,两只小恶魔吵嘴了。 陆南蔑视哥哥:“你偷吃了东西,想瞒着我,没门。” 小西西极力为自己辩解:“我哪里吃东西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东西了?” “偷吃的猫嘴巴都抹不干净。你闻闻你口里的味道,是坚果味和蛋糕味,不用说,肯定是姑姑送给姑丈,最后被你偷吃掉了。” 这个妹妹简直有穿透眼,把他和姑丈联盟背地里干的交易都说的一清二楚。 没关系,小西西有爸爸教的赖皮术,死活不认账,道:“哦,照你这么说,我偷吃了姑丈的东西,你去和姑丈告状吧。” “无赖!”陆南冲哥哥如龙咆哮。 明明知道是姑丈私自给她哥哥吃的,她这不是觉得委屈嘛。 开着车的君爷,一路听两只恶魔在他车厢内为一块坚果蛋糕起内讧,想这些孩子就这样,不就一块坚果蛋糕。越听越躁,爷发怒了:“吵什么吵?想吃蛋糕是不是?回家大舅让你们舅妈给你们买去!” 说来说去都是他妹妹的错,把孩子的食物都管得死死的。他这个医学专家都没有他妹妹管得死。吃一块蛋糕又不会死人,总是不肯让孩子偶尔满足一下口福。 回到大院,砰,拉开车门,驱赶两只嘴馋的小恶魔下车,并且先带自己家去吃蛋糕。 两只小恶魔进大舅的家前,探着脑袋先瞅瞅对面姚爷的新房。 “哈罗。”白露给最爱的两只小恶魔开门,见他们都冲对面伸脖子,好奇地问,“想找你们姚叔叔吗?你们姚叔叔出门了。” “才不是找他。”陆南先撅撅小嘴,和姚爷势不两立,不可能短时间和好。 “那你们看他的门做什么?” 小西西凑近舅妈的耳朵告密:“我们听说了,说姚叔叔的新房是特殊结构,有隔音墙,特种兵装备,特别好奇。” 曾几何时,姚爷的新房隔音墙已经传遍大江南北,连特种兵装备这个名词都发明出来了。 白露乐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两只小恶魔招呼进屋,说:“刚好,在给征征洗澡呢。你们要不要去看征征洗澡?” 在浴室里脱得光溜溜的,在澡盆里玩小黄鸭子的包子,突然听见母亲把自己出卖了,尖叫:“妈妈快帮我穿衣服!” 听儿子的哭音都出来了,包子是个害羞货,尤其在最爱的小表姐面前。 君爷这一刻表现的父爱比母爱体贴,走进浴室里拿起块大浴巾,将包子包裹起来抱出澡盆,放到房间里的床上。 包子红肿着双乌亮的眼珠,对爸爸说:“我要穿衣服。” 害羞的小儿子,君爷惯来冰冷的唇角不由都往上一提,逗着包子似的,把衣服提起来,让儿子自己穿两只袖口。 小包子努力地穿衣,不时还注意门口的动静,防止被人偷窥,瘪瘪委屈的小嘴,说:“爸爸把门反锁了吗?” “没锁,但他们不敢进来的。” 君爷的领地谁敢随意踏进来,两只小恶魔都不会敢。 小包子对爸爸眨眨眼,吁出一口气,真情实感地说:“爸爸最好。” 这刻知道爸爸好了。 君爷拍下儿子的脑袋,道:“穿好了,下去吧,和你表姐表哥一块吃蛋糕,但不能吃太多,知道吗?” “恩恩。”小包子快速爬下床,出去找表姐了。 客厅里,两只小恶魔为一块水果蛋糕又差点大打出手。 “你吃了姑丈的蛋糕了,这一块是我的。”平常骄傲惯的小女王,这会儿也不得不和哥哥较起劲来,用刀叉叉住蛋糕和哥哥拔河。 小西西笑眯眯的,就是不放手,看妹妹焦急。 白露在旁边瞧着,没想过阻止。只有这个时候,这两只小恶魔,才完全是和年纪相符的小屁孩,看得她很高兴。 包子冲了过来,不用二话,帮小表姐抢蛋糕。 轮到小西西急了:“征征,你是不是男的?你是男的怎么能帮她不帮我?” 小西西口不择言了。 白露捂住肚子笑。 肩膀,被君爷的手搭住,君爷道:“瞧你看他们玩,都这么乐。” 知道丈夫这是有话和自己说,白露转过身,趁三个小孩玩闹的时候,尾随丈夫来到书房,关上门。 君爷道:“我和子业要出去几天。家里的事我是不担心的,有你在。” “是为了上回他让你调查的事吗?”白露问。 “是。” 白露像是低头沉默。 “有什么问题吗?”见老婆这表情,君爷问。 白露道:“还记得子业他叔伯里的一个儿子,好像是去了地级市。” 君爷于是想起这会儿事来。 “我觉得你们最好过去时,先和人家打个招呼。”白露说。 “你说的对。”君爷点头,在人情世故处理这方面,他没有老婆周到细心,因此很感激,“我们过去是要先和他打声招呼。不然,到时候事情过去一提起,会说不尊敬或是看不起人家。” “佳音也过去吧?” “应该是的。”君爷揣测姚爷肚子里的蛔虫。 “他们的婚宴不是所有姚家人都出席的,刚好,是要介绍认识的。”白露提点。 “嗯,我们知道了。”君爷道,“我会提醒子业带点喜糖。” 大人们在商议正事的时候,客厅里小鬼们的蛋糕争夺战已经结束了。陆南理所当然在包子的帮助下获得了胜利,于是把自己的蛋糕分为两半,拿勺子挖口蛋糕喂到小表弟嘴巴里,道:“好吃吗,征征?” 包子嘴巴里嚼着小表姐给喂的,哪怕不好吃,只要是表姐喂的都好吃,因此用力点着小脑瓜子。 小西西妒忌的,气哼哼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地毯上,看着包子边吃蛋糕边玩起了他妹妹的围巾,于是趁机说教起来比自己小的娃:“征征,吃东西要专心,不能边吃边玩,对胃肠不好,你爸爸会骂你的。” 包子听到爸爸两个字,小生怕怕地缩起了手。 小表姐陆南疼爱包子,给无中生事意图报复的哥哥瞪一眼,把自己的围巾拿起来,要给包子圈脖子,问:“征征喜欢围巾吗?姐姐送你。” 包子摇摇头,很是诚实地拉着围巾,说:“好像和上一次看到的不一样。” 原来包子是想到上一次被自己揪到的表姐的秘密围巾,做了比较,感到好奇。 未想包子如此惦记那小子塞给她的围巾,陆南撅起了小嘴,告诉包子:“那不是我的东西,你不要记着它。” “不是姐姐的,是谁的?”包子抬起迷惑的小脸,问。 “有人送我的,所以你不要记着它,知道吗?”陆南正儿八经地警告包子。 这时候,在书房里谈完话要走出来的君爷和白露,正听着呢。乍听见有人偷偷给他们最爱的外甥女送围巾? 白露咬了咬嘴唇,焦急:“是谁?” 可爱的小女王,可是她心里的至宝,比自己儿子还珍惜。她希望都寄托在小女王身上呢。 谁敢背着他们俩在底下偷他们的宝贝? 君爷的面孔霎然之间卷起风云,铁青冰冷。 “问南南吗?或许问西西?西西应该知道。”白露抓住君爷的胳膊问。 “不要问。”君爷三个字很铁,他太清楚问了的后果,会引起可怕的反弹,这事儿已经在他妹妹身上验证过了,因此眸底一沉,不假思索,“我们自己查清楚可以了。” 白露焦急的火苗被丈夫这盆冷水浇醒了:是,要秘密地查,不能被孩子们知道。这是大人保护孩子最好的手段。 在温泉旅馆度过了甜蜜的三天三夜之后,姚爷夫妇俩,收拾行李箱,准备再次出发。 在这期间,荣少走了。唐向东甩了钱月秀冷脸,没呆够一天,也执意地搬到了隔壁酒店去住。钱太太要女儿不要焦急,擒贼先擒王。所以钱月秀一门心思先放在了未来婆婆唐母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阴差阳错的缘故,到了姚爷带着媳妇,拉着行李箱要离开旅馆那天。小两口在门口处拦车的时候,前头钱月秀陪唐母回来,后面沈佳慧刚好下到楼下要买电话卡,都给撞上了。 唐母一下就认出了华妙冰的女儿,以及扫过自己一巴的姚爷。 姚爷看见了唐母,扬扬潇洒的英眉,眼里的狠色可是一分都没减:有本事你来,如果你想欠打再挨一巴的话。 唐母气得浑身发抖,却同时惊惧着不敢上前和姚爷正面较量,只能狼狈地转身而逃。 钱月秀本指望唐母上前去教训下土丫头呢,因为唐向东认得土丫头的话,必定唐母一样是认得的,而且八成是不喜欢土丫头的。没错,她看出唐母不喜欢土丫头的眼神,可唐母怎么对那小白脸怕成这样? 抱着对姚爷真实身份惊惧的疑问,钱月秀跑去追唐母。 沈佳音在出租车后车厢里埋头整理行李,没有注意到一瞬间唐母来唐母去的。接着,她被老公快速塞进了车里。姚爷坐进去,关上门。 有一刻,沈佳慧是觉得他双像刀锋一样的目光捉住了自己,慌忙逃到了大堂的壁柱后面。心窝口,一声声剧烈地跳着。 原来,她堂姐沈佳音是和男人到这里度假来了。都不知道她堂姐看见她和荣少在一块的画面没有? 出租车离开旅馆,姚爷才对老婆说:“刚佳慧看见我们了。” “哦。”沈佳音望着窗外,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她如今一颗心,全悬系在另一件事上。 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事实会是什么样的?(未完待续) 见他的亲戚 再出发之前,要回家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重新打理。刚回到家,沈佳音急急忙忙把行李箱里的衣物全翻出来,除了洗衣机洗一部分以外,不能机洗的衣服全部要手洗。 姚爷过到对面君爷的家,君爷今天同样在收拾行李,打算和他们一块走。 白露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包子。包子跟在爸爸身边团团转,一会儿帮爸爸拿袜子,一会儿帮爸爸爬到书桌上拿笔。 姚爷推开门后,进到客厅不见人,进到君爷的书房,看见包子爬上爸爸的办公转移,晃悠悠地正打算再登高爬上书桌拿东西。 讨厌小孩子就是这个缘故,没有安全意识,总以为自己人小却能登天,而且屡教不改。 走到包子面前,手指头往桌子上敲敲。 包子的小手正伸着要拿桌上爸爸的钢笔给爸爸,全神贯注,连眼前突然屹立个人都没发现。 “征征。”姚爷出声。 听见声音的包子,抬起了脸,见到是姚爷,乌亮的小眼珠子眨眨后,说:“爸爸不在这。” “我说你在做什么呢?”姚爷点他那只伸出来抓笔的毛手。 “帮爸爸拿笔。”包子说,边说,像是要讨好他,冲他咧开小嘴儿笑,露出一颗刚长出点牙根的前牙。 这孩子,虽然整天惦记他媳妇没能讨到他欢心,但是,终究是可爱的兄弟的儿子。姚爷伸出的指头往包子那张过于可爱的包子脸捏了把,说:“快下来,你要是摔着了,你奶奶要心疼了。你爸爸要把你抓起来绑起来,你信不信?” 叔叔捏包子的脸,捏的真疼,像是有心报复似的。 叔叔比爸爸还要可怕。 小包子从姚爷的魔手中挣脱出来后,在姚爷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不敢违抗,慢吞吞从椅子上爬了下来。 姚爷看着他动作,这孩子倒也聪明,知道怎么爬上爬下不会摔倒,俨然是深受陆家两只小恶魔的精髓。 从桌上帮孩子把爸爸的钢笔从笔筒里抽出来,递给包子。 小包子拿着钢笔跑到隔壁到爸爸面前献宝,说:“姚叔叔拿的。” 可爱极了。明明自己想献宝想讨爸爸欢心,却不敢撒谎,诚实有信,和陆家两只小恶魔完全不同。 姚爷伫立在门口,一只手撑着门框,看兄弟和儿子包子的对话。 君爷早发现姚爷来了,这不放任包子去爬椅子,今听包子这话,接过钢笔,说:“有没有和姚叔叔道谢?” 小孩子礼貌要从小教养起。别瞧君爷这般冷酷的人,教导自己的儿子,却是力求首先要成为一个知书达理懂得礼貌的人。 包子本以为这么说就没事了,没想爸爸要他再回头去面对可怕的姚叔叔。 呜呜。 包子脸刚被叔叔摧残过,心有余悸。 “不道谢吗?”君爷见儿子没动,又问一句。 小包子诚实地说:“我怕叔叔捏我。” 靠。 这包子! 他有捏坏他那张包子脸吗?再说,你包子脸又不是被我姚子业一人捏过。哪个不告状,干嘛偏偏当着他面向君爷告状? 这包子果然和他是势不两立,没缘分的。 姚爷心里气呼呼地想。 君爷听儿子这么说,唇角一勾,露出抹诡异的色彩,摸摸儿子脑瓜说:“征征,你要告你姚叔叔的状,也告错人了。” “爸爸?”和爸爸告状不对吗?包子两只眼珠子充满迷惑。 所以说他儿子远没有陆家两只小恶魔聪明。瞧,若是陆家两只小恶魔受到腹黑妈妈欺负了,马上向爸爸告状,因为知道只有蒋大少能以独有的方式收拾老婆。 “你姚叔叔不是结婚了吗?”君爷老爸对未开窍的儿子淳淳教导。 姚爷这会儿听出君爷盘算的阴谋了,叫了出来:“算了算了,让孩子道什么谢?我和他亲叔叔有什么区别,有必要这样计较吗?” 说完,他一个大步过去,把包子抱起来,像是很亲热地亲下包子的小脸,道:“征征,叔叔抱你去玩。” 小包子面对姚爷突然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很愣,不会儿,就被姚爷诱拐到客厅里吃他从度假胜地带来的温泉煮鸡蛋和烤红薯。 孩子小,很容易被美食降服。见包子专心剥鸡蛋壳,姚爷轻手轻脚走回到君爷的卧室。 “你今天照顾征征?” “下午提前弄了半天假,要收拾家当,顺便把他从他奶奶那里抱回来。总不能让我妈每天被孩子缠身,自己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君爷很孝顺的,只要可能,主动接受育婴任务。 “你真是个好爸爸啊。”姚爷抱着双手感慨。 换做以前,他想都没想君爷会有这样一面。 小孩子嘛,他们两个向来都是很不喜欢的。可以说,君爷比他更不喜欢。看来,血缘关系可以创造奇迹。 君爷将衣服塞进行李袋,说:“你自己生一个就知道了。我对我儿子也说不上什么,只是,首先,他是你一个责任吧,在他没能成人之前。你有这个责任让他快点成长。” 感情,兄弟是拿儿子当士兵培养? 姚爷想着他说的这些话,好像,养个孩子,不像自己原想的混乱和恐怖令人无法接受。主要是包子挺依赖爸爸的,任谁都看得出,包子对爸爸是无比的喜爱和尊敬。这就是父子感情吗? 正想着,小包子从客厅里走了回来,手里拿着自己吃了半个的鸡蛋,要给爸爸吃:“爸爸,你吃。” “征征,你自己吃。”君爷对儿子说。 “爸爸吃,征征饱了。”说着,小包子做出一个自己很饱的摸肚皮动作。 君爷见他可能真的吃不完,没有顾忌口水,接过儿子吃完一半的鸡蛋,塞进自己口里。 小包子看他吃完了很高兴,说:“我给爸爸拿纸。”没说完,咚咚咚的小脚步声又跑到了客厅里头,要给爸爸找面巾纸擦嘴巴。 “这孩子赖你,比赖他妈妈还多。”姚爷看着,评论说。 这却是不假的。按理,家里都是他老婆在做事。照顾这孩子的时间,老婆和孩子奶奶是主力,就连孩子爷爷都比他看孩子时间多。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包子只爱赖他这个爸。当然,除了包子心目中的初恋对象小表姐南南不能比以外,他君爷算是包子心里面第二重要人物。 纵使如此,君爷直言:“他最爱他表姐。” “南南那丫头片子——”姚爷和小女王是愈势不两立。 君爷只觉得小外甥女太受人欢迎,这不偷偷给陆南送礼物的神秘人都有了,道:“我让白露去查,看谁是在你的婚宴上送她围巾。” 姚爷第一次听说在自己婚宴上发生这种事儿,既是好笑又觉应该的,说:“她再长大一些,追她的人能排一列车。但是,她那骄傲的性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在我看来,她那性子就很糟糕。” 论是自己,也不会喜欢小外甥女这样的脾气。只是,偏偏有人很喜欢呢,不然怎么会想尽办法送围巾。 君爷不予置评。只能说,验证了他妹妹妹婿带两孩子到五台山时,那里的大师看这两孩子说的话:看起来,这女娃生就美人胎质,却是男儿性格,比她哥哥要更有成就。 “你不收拾东西?刚回来的话,是晚上的车,你不在家里休息会儿?”君爷转开话题,问。 “东西我媳妇正收拾呢。”姚爷道,“我出来走走。等会儿再回去,不然,看她洗东西,我又要说她了。” 沈佳音有家务癖的毛病。姚爷看不过眼,但是,他妈姚夫人不准他这样说他老婆。他这不眼不见为净。 他们说着这话,都可以听见对面屋子里传出一阵阵捞水拖地板的声音。 君爷问:“你怎么不给她买吸尘器什么的?” “全一套在那里摆着。但她不会用的。”姚爷现在是媳妇什么心理都能摸个十之八九,“你去查查网上,哪一样不是说,电器不能代替手。手洗的衣服最干净,手拖的地板最干净。地拖都不好用,地砖最好是趴在地上拿抹布抹最干净。一句话,劳动人民最伟大,科学都是垃圾。” 听姚爷越说越激动,君爷忙在他肩头上按一把:“你规定她几天洗一次就够了。” “我规定她一周洗一次地板,她敢给我多,我和她急。”姚爷扶着额眉说。耳听,对面屋里的动静,不仅拖地板声,拿棍子打棉被的声音都出来了。 为给姚爷转移注意力,君爷把他带到家里的小仓库,道:“这些是,好像是她娘家的人送过来的,你们不在,白露帮你们先收下了。” 姚爷看了看,应是沈二哥送过来的,因为有一大包的玉米,可能是沈家老家又从火车站托运过来给嫁出去的女儿吃的东西。除了这袋玉米、腊肉这类食品以外,有他爸妈给她办的那些聘礼。因为都是书电脑之类,沈奶奶知道都是他爸妈给儿媳妇买的,全让沈二哥搬回来给沈佳音用。 “等她清洁完屋子,我给她搬回去。”姚爷说。 “等会儿高大帅要来,让他帮你搬吧。”君爷道。 高大帅作为司机,要和他们一齐去。 不久,白露下班回来了。今晚说好两家人一块吃饭,最高兴要属白露了。因为早听说沈佳音是个做菜好手,比她这个半桶水的不知道好多少。高大帅来了听说是沈佳音下厨,举双手欢迎:“哎,总算可以摆脱一回白露姐姐的魔手了。” 白露冲他瞪眼:“我有请你过来吃吗?” 姚爷实事求是地说:“她这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还记得以前给我们几个炒的鸡蛋吗?鸡蛋壳和鸡蛋一样多。那不是魔手,是地狱手了。” 这是夸她,还是借机贬她? 白露气得冲他们俩瞪眼睛:“有本事你们自己做饭!” 她老公君爷慢吞吞说话了:“我自己做饭是没有问题。” 比起老公的厨艺,白露只能钻地洞去,一下没了声音。 小包子都乐呵呵地露颗小兔牙说:“妈妈又输给爸爸了。” “你妈妈从没赢过你爸爸。”高大帅趁机捏把包子好捏的包子脸。 小包子呜呜,讨厌被叔叔们捏脸,刚好沈佳音过门来了,冲到门口一把抱住阿姨的腿,叫:“阿姨,阿姨——” 沈佳音刚是把地拖了,衣服洗了,被子晒了,小心翼翼走过来找老公,问今晚怎么吃饭。哪想到踌躇在门口刚要窥探下老公在不在,被冲出来的包子抱住了腿,从此不能动弹。 “征征?”是叫征征吧?沈佳音回忆小包子的名字,有些手忙脚乱地扶住孩子。 大门敞开,三个坐在客厅里的男人,包子的爸,她老公,还有那个高大帅,都看着她安抚孩子显得慌手慌脚的样子。 高大帅揶揄起姚爷了,说:“我看你家孩子若生出来,都可以骑到你老婆头上。” 这也是他没有想出办法之前,不想快点生孩子的原因。沈佳音是很喜欢很爱孩子,但是,在孩子面前是过于软弱了。好像只有受孩子虐待的份。 姚爷头隐隐作痛。 君爷咳咳两声。 白露走出来了,一把拉住缠沈佳音大腿的包子,对沈佳音笑道:“佳音,进来吧。” 沈佳音略显尴尬。包子不像以前对她斯斯文文的,突然间的热气让她反而不知如何应对。 白露说:“这孩子是喜欢你,他还从没有对谁这样热情呢。连对他爸爸都没有。” 包子抱人大腿喊人,真心第一次。以前包子抱爸爸的腿挽留爸爸,也只是揪着爸爸裤腿,不会像今天抱阿姨这样热情如火。 姚爷听白露这样一说,对包子的妒忌心又冒出了两颗红心级别。 小包子这会儿好像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躲进了妈妈背后,偷偷看阿姨,害羞状可见一斑。 “瞧你这孩子,又害羞了。”白露对自己儿子那害羞的性子没有办法,也不知这孩子怎么的,她和她老公都没这种犹如害羞草的性格。 沈佳音听完白露说的这些话,心里头早已宽松了,冲包子微微笑:“征征,你好,阿姨,忘了带糖。” 想这包子大概是怀念她上次要给的糖果,才缠上她。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睛:“没糖,没关系。” 瞧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好像外星人似的,外人都看不明白了。 君爷忙给老婆使眼色,眼看姚爷妒忌得快要发火了。 白露于是赶包子去爸爸那,带沈佳音进厨房里,说:“今晚我们两家一起吃饭。吃完饭,你们再一块走,正好方便。对了,子业说你做菜行,我做错是婚后刚学的,很粗糙,今晚你主厨好吗?我给你打下手。菜我都已经买好了,你看缺什么?需要的话我再让人去跑腿。” 沈佳音一边听白露姐姐说话,一边想:领导的老婆即是不一样,说话一溜溜的,没有一个字废话,把她给唬的,只能竖起双耳努力听,生怕听漏一个字。 白露把厨房的空间让给她。 沈佳音看着她提供的材料,有豆腐什么的,都是看似简单的食材但不大好做的东西,想她称自己是初级厨师但买这些东西做,当然不好做了,因此说了些话:“如果不方便做,你可以买一些简单。” “这些不简单吗?”白露疑问。 “比如做番茄,炒的话是最好吃的。如果选做汤,因为番茄带酸,需要仔细调料。你还不如买些紫菜,紫菜本身已经有天然调料的称号,不需要你多费心思在调料上。” 白露听沈佳音这样一说,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额头:“我该和你学厨艺的,不该和我婆婆和我姑子学厨艺的。她们两个那是顶级大厨,应该反而最喜欢这样的食材吧。” “如果是好厨师,当然会更喜欢拿具有挑战性的材料来做。比如鱼蟹本身已经非常鲜味,做任何调料都非常的难,普通家庭主妇只能清蒸,有时候哪怕清蒸都很难去除腥味让其变成一道难吃的菜。好厨师,他们能在这食材上如何彰显刀工之类的,让鲜味表现得更为纯粹或是更为复杂,成为一道地道的美食。”说到这里,沈佳音话语一转,声明,“我不是大厨师,只会做一点普通的家常菜。我奶奶常教我怎么取巧偷工减料。” 白露听着她说话,没有听见她中途磕巴的,感觉她也不像天生磕巴的,或是婚后被姚爷调教的好了许多。不管怎样,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要更自信一些,更有意思一些。 沈佳音做菜,白露在旁边看。的确,比起她老公她婆婆她姑子那些工艺讲究的大厨,沈佳音是逊色多了。简简单单的做菜程序,几道菜,费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味道都可以。至少,在她的舌头尝起来,已经算是美味了。 白露这样看,都有种感觉:这孩子绝对是个做媳妇的料。 听说家务活更是做的一级棒,深受姚夫人喜爱。 姚爷这是拣到了宝贝,算苦尽甘来了。 沈佳音因此又听见白露像她婆婆和说过的话那样与她说:“子业,他一直是,什么都顺利,就感情不顺利。以他这条件的男人,很难想象吧?” “嗯。” “但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他被女人甩过三次有吧。虽然前两段感情都是他主动让的,他自己还不承认,说是因为没有遇到自己最喜欢的想结婚的。所以,你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我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一群人。子业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我老公都很清楚,绝对会是个好男人,可就是感情不顺,显得脆弱了一些。” 她想起了那时候他好像失恋了,被女人甩了那段闷闷不乐的日子。她看着,都替他心酸。 “佳音,你千万不能放开他,知道吗?”白露语重心长地为姚爷说话。 姚爷或许样样都强,但是个在这方面承受不了创伤的男人。 “我不会的。”沈佳音说。 她答的很肯定,好像是全世界最肯定的声音。白露都露出了惊诧。 晚上,在君爷家里吃完饭。高大帅要开车不能喝酒,拿白开水与两爷碰了杯说:“悲催,家里又跑到部队里闹了。” “我早不是给你出主意了吗?”白露插个嘴,埋怨他不赶紧付之行动,少给自己和她老公添麻烦。 “你想找个老婆,之前那个不行吗?”姚爷晃悠悠道。这个之前,指的那个帮陈孝义解决的朱艳,后来这姑娘是放弃了陈孝义用力追求起了高大帅。据称现在还落力地倒追。三天最少一通电话的打。 “她那种我哪敢要。”高大帅一撇嘴巴,要姚爷别拿他开玩笑了。说起来,那时候的计划,让他掉进这个陷阱的,还不是他们两个爷的主意。高大帅要他们负责任。 “找一个会演戏的。”君爷老调重弹,“保准你全部后顾无忧了。只要你事先和对方把条件都谈好。” 会演戏的?高大帅第一个想起了严魔女,不由眯了眯眼。 其他人见他这样子,似乎心里有些算盘了,就没有再说话。 在出发前,几个男人,帮手把沈二哥送来的东西挪到姚爷屋里。姚爷打电话和母亲沟通东西数目,发现,他父母一共是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部E人E本的商务平板。笔记本电脑没丢,可能看起来比较不值钱。E人E本沈二哥没送来。姚爷不相信是沈奶奶和沈二哥拿了。最有可能是沈毛安拿了。送聘礼的人不是说开门见到一个欧巴桑而不是沈奶奶吗。 姚夫人知道要儿子不要去追究,第二天他们再买一个送过来就是。 姚爷哪会去追究。哪怕他父母送的聘礼一样都没送到他媳妇这,被沈家人瓜分了,都是正常的事。谁让聘礼是送到沈家,沈家人无论是谁拿了都可以。沈奶奶和沈二哥一样都没拿送他媳妇这来了,可见有多疼他媳妇。 沈佳音摸着公公婆婆送的笔记本电脑,爱不释手。沈毛安是不识货,只以为现在笔记本电脑便宜,只要两三千。其实像姚夫人姚书记挑的要送儿媳妇的,肯定要挑高端的。牌子不是最响的,但内里配置挺高,都要一万多一部。 最重要的是媳妇喜欢。姚爷见老婆很喜欢他父母送的东西,心想:老爸老妈挺会看人眼色的嘛。这么快,就了解他老婆的爱好了。 看时间差不多,几个人出门,轻装便携。 夜晚的航班,抵达目的地是凌晨两三点钟。高大帅都喊:爷,你们太省了吧。 这可真够冤枉了负责一行人买机票的君爷。君爷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亲自去订票买票,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赵文生。赵文生把这个任务又踢给了电脑高手小舅子蒋大少,想着网上买机票便宜又方便。哪想到,后来这任务怎么就被君爷的妹妹蔓蔓接手了。 蔓蔓是个抠门的小媳妇,近来尤其迷上了网上打折扣的优惠产品。给君爷抢到这几张特惠中特惠机票时,四处彰显自己网购一族充分的战斗力,得到他们父亲陆司令的赞许。 结果就是,他们这几个,大冬天里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道上寻找住宿的旅馆,被冷风刮得够呛。 这个城市,虽然说是沈家老家的上级市,但是沈佳音没来过,那时候在老家这块区域她去得最远也就是县城,沈佳音对这里也是陌生的。因此,没有办法很好地回答其他人的问题。 陌生的地方,旅馆不能随便住,这里出租司机的话也不能随便听。保不准把你不知道带到哪里去阉割。 在无奈的情况下,姚爷与君爷商量后,打通了自己堂兄弟姚子寒的电话。本来,他们奔这里就想先找姚子寒的,因此预先没有做好功夫,只是没想到会在半夜三更打扰。 姚子寒工作性质特殊,4小时开机,一有来电,马上接了起来。 “子业哥,你和嫂子到了?在哪个地方?我马上开车去接你们。”接到姚爷的电话,姚子寒爽快地从床上爬起身,立马开车去接人。 不用很长时间,一辆二手奥迪出现在冬天里的街头。 沈佳音抓着姚爷的手,对陌生人的出现不清楚是谁。 等姚子寒从车里钻出来,姚爷向老婆介绍:“这是我三叔的儿子,比我小一岁,叫子寒。” “嫂子是初次见面。上回子业哥的婚宴由于刚好碰到调职,没能去,抱歉抱歉。”姚子寒热情地握着沈佳音的手说。 沈佳音打量眼前的男人,感觉,和自己老公一样出色的外貌,斯文,漂亮细致的五官,皮肤细腻。似乎,姚家人个个都长得很好,不是普通的好。 和自己堂哥堂嫂打完招呼,姚子寒和君爷寒暄,同是相当热情地握住君爷的手说:“陆大哥,真是好久没见了。我还得当年去你家里时,吃伯母做的菜,可好吃了。” 君爷反过来搭住他肩头,好像难兄难弟地说:“我听你现在出息了,都当起大领导来了。” “哪里。”姚子寒谦虚地说道。 “都市领导班子了,不是吗?”君爷搂住他肩膀,一句话揭了他老底。(未完待续) 只有佳音可以救我了 对老公家里的亲戚,沈佳音的认识止于公公婆婆与姚老头姚奶奶,婚宴上来参加的姚家人,那天她喝了酒,人太多,场面太热闹,想一一记住比登天还难。而且,她感觉细腻,却是该粗的地方很粗,比如夫家究竟是什么个来龙去脉,她对此就很兴致缺钱,神经大条。没有必要去知道的,完全当做没听见,更不会去好奇地打听。姚老头姚奶奶,忒喜欢她这一点。她公公婆婆也为她这点知进守退的性格感到骄傲。 今听君爷和姚子寒秘密说了这句话,沈佳音听了当做没听见,咋呼咋呼眼睛。 姚子寒自然不会在街头和君爷讨论这些问题,笑着拉开车门说:“我刚到这地方上不久,对这地方也不熟悉。可惜我秘书在睡觉,不然我可以向他打听哪家旅馆物美价廉。这样,先到招待所住好不好?” 他们军人出差的话,经常住的就是招待所。招待所哪里不好?光是价格上在他们看来是比酒店强多少倍。价钱便宜不说,屋子整洁干净,就是热水需要自己打,洗澡房冬天不会有热水,鸭子铺,一房偶尔要住几个人,有点不方便。但是,住进来的人,都需要特殊证件,安全性高于酒店。 “招待所好啊。”高大帅说,却是钻进车内时想到什么,贴在提意见的姚子寒耳边说了一句。 姚子寒听他这话说的有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打算把他们通通先拉回自己家,说:“单位配给我这里的宿舍是两房一厅,我自己没家人过来,住的也挺宽敞。如果你们不介意两个人在我客厅里弄两张行军床睡的话,我家里应该比招待所更好。” 两爷一下是听出了他言外之意的细心。姚爷和老婆到招待所住的话,因为是夫妻,反而是不大方便睡那个什么鸭子铺的。 “去你家里住吧。”君爷抢在姚爷之前说,“我们也想和你多接触接触。若我们住到外面的话,想找你聊天谈话都难。” 姚爷听君爷都这么说了,也就没说话。 几个大领导在自己面前决定事项,是没有她插嘴的份的。沈佳音谨守口风。 姚子寒开着车,拉他们回家,从车前镜看着自己堂嫂的样子,揶揄姚爷:“哥,嫂子有点林黛玉加薛宝钗的感觉。你以前看红楼梦,不是说最好娶一个这两个女人的结合体吗?” 这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账了,未想堂弟会把它翻出来当着他老婆的面说。姚爷一丝尴尬,扯着牙缝说:“我看红楼梦是什么时候,读书的时候吧。我记得你那时候说想娶心目中的女神宁静。” 他们知道宁静,是看那个红河谷。宁静是公主,被敌军俘虏了,宁死不屈,从崖上跳了下来。最后一幕公主陨落的场景,姚子寒反复地上电影院看了十几遍二十遍,那个时候因为网络未普及,不像现在在网络上随便能翻看一部旧电影,姚子寒只能一遍遍去电影院重温自己的女神。每看一遍流泪一次,不哭,就流泪。 姚子寒被堂哥这一挑,倒没尴尬,只轻轻叹出一声岁月如梭的感慨:“那时候年少的感情多单纯。不过,现在我自己回味这部电影时,还是会有点泪珠子掉下来的。因为知道这些美好的东西,世间最美丽的东西,只能存在于电影里面。” 那时候掉眼泪纯粹被电影里的美丽公主感动的,现在掉眼泪,是有点悲伤于理想与现实太过超脱。 沈佳音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刚姚子寒调侃他们夫妇时,她都纹丝不动,既不尴尬又不会再动不动的羞涩。可能是因为经过了婚礼以后,渐渐自己都习惯了他朋友之间这种不伤大雅的玩笑。 姚爷伸出手,在安静的老婆肩膀上摸了摸。有感觉,她愈来愈是他的人了。 车开到了姚子寒住的小区。夜里冷,几个人钻进了屋里后,不觉得冷意减少多少。由于这地方不像北方会给全城的房子在冬天中央供暖。姚子寒把小太阳拿出来给他们烤着,打开屋里空调的暖风装备。每个人在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后,周身仿佛从冰窟窿里拔出了半个身。 “去洗个热水澡吧,会好很多。”姚子寒建议他们。 女士优先原则。沈佳音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姚爷帮两个兄弟在客厅里先搭起今晚要睡的行军床,又问姚子寒怎么有备这么些东西。 姚子寒说:“都不是我的,应该是上任屋主留下来的。他可能拿这些东西去旅行时用的,但是搬家时不方便带走,扔在了这里的阳台。” 不管怎么说,这屋主是做了件善事,帮他们解决了接连几晚上的睡觉问题。 姚子寒问:“你们真不住酒店?明早我问我秘书,可以帮你们找到一间好的。” “不了。我看这样挺好的。”君爷坐在行军床上说。 “军人嘛,睡这个睡习惯了,让我睡那个梦思路,全身反而要搔痒痒。”高大帅接着话说。 姚子寒被高大帅这话逗得都乐了起来,对堂哥姚爷说:“哥,你这个朋友,一直都是这个嘴皮子没变化。” “你这么说,是我和陆君都变了?”姚爷抿着斯斯文文的笑拷问堂弟。 “那不是吗?”姚子寒直话直说,“陆大哥当爸的了,哥你娶媳妇了,成了家的男人能不变样?” 姚爷听了他这话,真想拿面镜子仔细瞧瞧自己是不是变样了,会不会变老了?不会儿,大家在客厅看不见他了。高大帅让姚子寒不要找,说:“你哥,肯定在找镜子。” 三个人背着姚爷捧腹大笑。就是君爷,都笑不拢嘴,拿拳头抵住嘴巴。 在姚爷找到镜子检查完完美容貌后回来,轮到高大帅去洗澡了,他媳妇沈佳音进了他们夫妇俩要睡的客房,在里面收拾着被褥和行李。姚爷走到了客厅中间的茶几边上,搬了张凳坐。沙发被推到角落里,腾出空间放行军床。所以,君爷和姚子寒是坐在两个行军床上对话。 “空降到这里多久了?”君爷问。 “仔细算起来,是二十天前。”姚子寒在心里数了数指头。 “感觉怎么样?刚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不容易融合吧。为什么突然把你空降到这?” 论起来,姚子寒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被突然指派到这里当领导,只有一种可能。上面的人要防止这里的地方主义。地方保护主义拉帮结派,严重影响当地的经济老百姓生活以及城市等发展。有些地方保护主义者甚至产生严重的腐败。外人想插一手都极其困难。 “是很难。比我以前工作的地方难多了。”姚子寒肯定地说,“你看我连这里当地人说话的口音都不熟悉。” “如果你想学这里人说话的口音,不难。你嫂子老家是这里下面村上的人。”君爷道。 姚子寒不知道沈佳音是这里的人,一听乍一惊。继而想到他们突然到这里来访,不知为何事,问:“哥是带嫂子回娘家吗?” “你嫂子的娘家人现都被接到北京住着。”姚爷说,“如果今年他们过年不回老家,可能明年,我再带你嫂子回娘家。” “这么说,你们是专程到我市里来的?为的是看看我?”姚子寒唇角露出了个自己都感觉好笑的浅酒窝。 君爷一拳打在他肩头:“是想来看看你。你可是你三叔的希望,不是吗?” 姚子寒对君爷一再的恭维受宠若惊了,对两个哥笑道:“哥,你们说正事儿吧。我在这里,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暂时,帮我们解决食宿问题。其它的,想到再告诉你。”姚爷爽快地道。 姚子寒接下来询问他们的行程,知道他们要去市第一人民医院探访沈佳音的小学老师,告诉他们大致路要怎么走,接着说到自己明天要去郊区的建设用地视察,他们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 轮到姚爷去洗澡了,走进房间里先拿自己的衣服。行李箱打开着,他告诉他老婆密码让给打开的。反正,他行李箱也没什么东西了。包括上次他带的那个粉色拉链包。因为这次来旅行,两个兄弟伴随过来,是要办正事,不是过二人世界。蹲到行李箱边翻衣服时,姚爷惊讶地发现,那个被他丢在屋里抽屉里的粉色拉链包,赫赫重新出现在他的行李箱里。 “佳音?”姚爷回头,问媳妇怎么回事。 沈佳音正叠着衣服,看他抬起头拿着粉色拉链包问自己,唇角微抿:“我,我以为你忘带了,帮,帮你带来了。” 这丫头,究竟知道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或许是知道的,所以故意帮他带过来。 意思是邀请他和她做运动吗? 姚爷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串粉红色不道德的念头。想完,还挺振振有词的:她是他老婆了,他想和她做运动有什么错。 两个兄弟在客厅里的行军床上艰苦奋斗,姚爷考虑再三,自己欠揍的百分比系数。 “有,有问题吗?”沈佳音问,见着他像呆头鹅一动不动的。 这么说,她是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你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姚爷试探。 “不,不知道。可,可很重要吧。你,你都用了密码锁。” 姚爷呆了下:这丫头以为他用密码锁着军事秘密。 算了。他早该知道她单纯的脑子里不可能像他这般龌龊。 把拉链包先扔了一边。他拿了衣服走进浴室里。 沈佳音冲他背影小心翼翼勾了勾唇角,喜悦的小眉梢向上扬:整天被老公整蛊,偶尔整回老公一次真带劲。 可很快,她笑不出来了。伴随第一个晚上,住这样一个开着暖风机没有供暖,是比不开暖风机更让她难以适应的一个地方,大清早爬起来时,她打了个喷嚏。 睡在她身旁的老公很警醒。本来很喜欢赖床的姚爷,嗖,爬了起来。 “穿上衣服。”怕她真着凉了,他赶紧给她找厚衣服,包括厚毛衣厚棉袄,通通拿出来。 但她这好像不是着凉,比较更像是被暖风机吹完的热感,连打几声喷嚏后,干燥的鼻孔里流出了热血。姚爷跳下床,如火箭冲出房间到厨房冰箱里找冰块。 睡在客厅里的人都被他样子吓到了。 “姚爷,你屁股着火了?”高大帅惊讶道。 “哎,流鼻血。”姚爷说。 君爷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得不走下床来帮忙,给他拿来条毛巾裹着冰块。跟他走进屋里一看,沈佳音拿着纸巾自己拧成条塞着鼻孔。本来血已经止的差不多了,情况应是不严重,可姚爷如临大敌,非得往她头顶上放冰块。 “你这不冻死她!”君爷赶忙伸出手臂拦住他失措的动作。 “头仰着,仰着。”不给冰块,他抓住她头发,让她后脑向后仰,让鼻血倒流。 高大帅进屋,看姚爷惊慌失措的模样都堪称一绝。 君爷冲高大帅瞪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添乱的人先拉到一边?” 高大帅拉住姚爷的手,把姚爷扯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君爷好上前看清楚是什么情况。 沈佳音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不流鼻血了,冲他们摇摇头。但是一个喷嚏,又让她流了一条混淆血迹的鼻涕出来。 “感冒了。”君爷下结论,“去问问子寒家里有没有感冒药?给她两颗她吞下去。” “我带了。”沈佳音举起手。 姚爷记了起来,在她行李箱翻出那个急救药盒。里面是有感冒药,但是没有抗生素。他们最怕她早期感冒感染上细菌或病毒,进而像上次那样爆发。所以,早期用抗生素要紧。 “喉咙疼吗?”君爷问病人。 “疼。”沈佳音也知道自己真砸了,扁桃体八成有点发炎了,要吃抗生素。 “我去下面买药。”君爷说,本是要高大帅留在这防止姚爷暴走。 高大帅却不让,自己怕控制不了姚爷,让君爷开了方子他自己跑下楼去买。 姚子寒这时候起来了,听说堂嫂在他屋里睡一晚感冒了,深感歉意,非要帮上点什么忙不可,于是走到厨房里帮手煮锅白粥。 沈佳音觉得其他人都正常,就属她老公最不正常。非要她躺在床上,给她身上加了两件棉被,把她压得,快透不过气来。 君爷主动帮她掀走一张被子,冲她老公说:“你去外面坐一下!” 君爷的口气像是有些发脾气了。姚爷乖乖地撤退到客厅。 他是被她上一次爆发的情况给弄怕了。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病人把高大帅买来的抗生素吃了,躺下去睡。 君爷摸摸病人的额头没有发烧,走了出去到客厅里,找兄弟谈心。 “她这只是小感冒初发,不打紧的。” 姚爷双手交叉枕着额头,没说话。 “子业。”君爷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我知道你内心里一直为她以前那个伤愧疚。但是,你不能这样下去。你以后要面对的,还是她那个伤,你心里清楚。” 姚爷埋在手下面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过会儿,姚爷的声音发了出来:“我一直想知道,你怎么办到的。囡囡那时候生孩子,你怎么办到的?” 面对自己最重要的家人的生死关头,君爷都能做到比以往更冷血的姿态。没有人能想明白君爷那一刻是什么念头。 “你问我?” “嗯。” “我可以告诉你。不说她是不是我妹妹,我只知道,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救她。就这个事实,已经够了。除非你愿意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不是没有感情,相反,是强烈的感情压倒了一切其它胆敢懦弱的念头。 “你忘了吗?那时候囡囡被抱走时我那种无助,我从那时候,就明白只剩这条路走了,只能靠我自己。你也是一样的,子业,在那个时候,你早就明白了,如果你不走那条路,她早死在你面前了,不是吗?你现在,后悔什么?后悔她没有早死在你面前吗?” “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控制好自己。” 姚爷感觉自己头上被君爷这盆冷水浇下来后,彻头彻尾,是像君爷变成个冰人似的。 沈佳音被叫起来吃粥时,发觉,老公变正常了。 “来,我喂你吃。”老公帮她吹着勺子里粥的热气,脸带微笑,眸子里是温柔的光芒在闪。 沈佳音却有点怕他这样子。他越温柔,越斯文内敛,越表明,他心里和表面是不一样的。 她张口,吞下他喂的勺粥。 姚子寒走过来问:“我要去工地,顺道开车把你们带到医院吧。” 君爷应好,让他先下楼开车。 姚爷喂完她一碗粥,搁下碗,对高大帅说:“在这里照顾你好嫂子,我们两个去趟医院很快回来。不要开窗,也不要让你嫂子到阳台上吹到风。” 听他这话,是把她丢在这里他们自己去看陈老师了。沈佳音不假思索,抓住老公手臂:“我想去。” 姚爷周身微微一僵:她这是对他撒娇? 说回来,她从没对他撒过娇呢。 手臂被她的手微微晃着,像极了一条摇尾巴的小狗。 “沈佳音,你知道好好向我提这个要求是办不到的,对不对?” 沈佳音咽了口口水。她直觉里是感觉,以此时此刻状态的他,是没门答应她的,这不,直觉地好像对他撒娇了。 脸蛋是被他揭了老底似的,红了些。 “既然你都知道对我提这个要求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给我好好呆在屋里,先把感冒给养好了。” 别听老公的声音挺斯文,对她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但是,她觉得他这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她吓到的一刹那,放开了撒娇的手。 “好了。”他在她额头上亲一口,站起身来拿起大衣,离开前不忘再次提醒高大帅,“不要顺着你嫂子的意思,知道吗?” 高大帅只能大声应是,面对他们两公婆当夹心饼干真心为难。 两爷走出了屋门。 沈佳音听着老公出门的声音,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在这种时候,她就只是老公的一个兵,若不听话,老公绝对不会姑息她纵容她,真叫她心惊胆战。 “幸好她听你的话。”君爷伴姚爷走出门时,见沈佳音没有执拗,心里感慨妹妹若有沈佳音一半顺服都好。 “她终究是我的兵。”姚爷对媳妇的性子是一摸一个准,“囡囡要是和我们一块长大,也是参军的,保准要听你的。” 可惜时间不能返流。他妹妹一如既往,喜欢和他打对抗赛。 姚子寒的车在楼下等着他们,把他们搭上后,开到了人民医院。 因为突发的情况,时间耽搁了些,姚爷一看表,是十点半钟了。 走到柜台询问陈老师住的病区,一打听,听说不是住在骨科病房而是血液科病房时,君爷问姚爷:“会不会弄错人了?” 名字是没错的,陈老师叫陈玉溪。姚爷来之前和陈老师的妹妹陈玉敏通过电话,是这家医院没错。无奈,姚爷再拨通了陈玉敏的电话。陈玉敏要他们上住院部三楼。在他们到住院部三楼时,看到挂的是血液科的牌子。 走廊里,远远能听见陈玉敏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吵:“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一分赔偿都没有。一句道歉都没有。就因为那是个未成年人,一点责任都不用追究吗!他爸妈的责任都不用追究吗!你们让我姐姐怎么办?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害到脾脏都要被割了!” 割脾脏? 上回不是只说脚有毛病吗? 君爷用眼神问姚爷,姚爷只觉自己心里不妙的预感似乎应验了。首先,他们必须了解是怎么回事。 等那中年男人一走,他们两个走了上去。 陈玉敏很快认出了姚爷,表现出十分欢迎的姿态,说:“我姐姐可想死佳音了,佳音呢?” “佳音她刚好感冒了。我让她今天先不要过来,怕她传染给病人。”姚爷边答边问,“陈老师怎么会住进这个科?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就前两天。”陈玉敏说出姐姐的伤,叫一个心酸,眼泪都要掉下来,噎着说,“县城医院没有查出来,这边给查了出来,说姐姐那个脾脏,在上次摔的时候已经有血块了。现在最好是动手术,说不定要摘掉整个脾脏。你瞧我姐姐这遭的什么孽债。一只脚不够,还要赔上一个脾脏。” “你先别伤心。”姚爷扶着她坐下,要她把过程仔细说清楚,包括病历什么之类交给他们看看。 君爷听着都觉匪夷所思。摔了都一个月有余,突然才检查出脾脏有问题。县城医院做过的CT都查不出来,到了这边医院,怎么突然又查出来了。 在他们医生眼里,整个诊断流程都充满了诡异的逻辑。在听说是在做脚部手术的时候出的这问题,手术医生说被迫中止手术,因为脾脏问题。 “荒唐!”在听完整个发现过程,君爷只能吐出这样两个愤怒的字眼。 “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陈玉敏忧心忡忡地问,眼见他们两个都表情不对。 “你让我们先进去看看陈老师。”姚爷冷静地说。 “哎。”陈玉敏答应,边推开门边和他们说,“转来这个医院时都费了不少功夫。这边的床位紧张,一直转不过来。好在姐姐姐夫都是教育工作者,与县城医院原先的院长认识。现在这院长到了这家医院任职,我姐夫找到院长,才解决了床位问题。院长很好人,还安排了自己的侄子专门给我姐当主治医生。哪知道突然出了这样的问题。” 陈玉敏后来的话意思是说,好像没理由怀疑姐姐姐夫的朋友。 姚爷和君爷听了她的话,都没做任何表态,他们要先看病人情况,一切以科学为真。 陈老师在打吊针,可能药液里面有些镇定神经的成分,在他们进来时一直睡着。他们主要是看她那只被层层纱布包裹的伤脚。 “怎么样?”陈玉敏紧张地问他们。 君爷查看了伤者纱布外露出的脚趾头,见脚趾头发黑,眉头一皱,问姚爷:“你上回看时是这样吗?” “不是的。”姚爷肯定地说,“上回我看到的时候,血运可以。我只是担心她的骨头不能完全纠正,会一直错位,不能长好,变为永久畸形,才建议她到好一点的医院开个刀。” 这样一说,很有可能真的是手术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我要陈老师的手术病历复印件。你去护士站向他们借病历,他们不能不借给你的,你代替病人有这个知情权。”姚爷对陈玉敏吩咐。 陈玉敏听了他的话,益发是一头雾水:“可,可是他们说我姐姐脾脏——” “你姐姐要是脾脏有问题的话,而且是要马上动手术的话,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应该是处于一种休克状态,血压下降,心率增快,给你姐姐用的药也应该是升压药,血浆溶剂,而不是拿止痛药。他们若敢在观察脾脏破裂期间给你姐姐用止痛药的话,是让你姐姐快点死。可你姐姐现在滴的是止痛药,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担心脾脏,相反,只担心你姐姐的脚。” 所以说,这家医院医生的话想糊弄普通人是可以的,但是,想糊弄专业人,那就是蹩脚了。 陈玉敏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想起了姐姐昏睡前抓住她的手说的那句话:现在,只有,只有佳音可以救我了。(未完待续) 她三婶不简单 陈玉敏走到护士站要病历,没要到,回头找姚爷说:“他们不给,说主治医生,没主治医生同意,不能给。” “主治医生呢?”姚爷问。 “他们说他今天不在,出差了。”陈玉敏答这个话都心惊胆跳的。直觉里,她益发以为姚爷的话是对的。眼看着给姐姐动手术的医生一直说不在。 “怎么办?”陈玉敏问,害怕的目光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姐姐。她姐姐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看,这个事不能拖。她这个脚再拖下去要截肢了。”君爷道。 “截肢了,也就没证据了。如果这真是有人一手策划的,太——”姚爷简直没法相信有这样的大夫。 事实上,人在做了错事的时候,首先第一反应,也就是把自己错误想方设法掩盖掉。或许,对方并没有想过让陈玉溪截肢,但是,他们有可能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 “我得打个电话让孝义过来。”君爷当机立断,他们两个在骨科方面都算不上是十分擅长的专长,相反,陈孝义在读专科时就是读这方面的。 陈孝义接到君爷的电话后,第一时间搭乘飞机往这里赶来。同时间,姚爷他们必须解决与医院的沟通问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医院这种逃避的态度,是比抵抗更可怕,每一分拖延的都是病人的生命。 “拖字诀,一些部门和单位的制胜法宝。”君爷冷冷地不予置评。作为军人,作风干脆利索是本质,忒讨厌搞拖的人,忒憎恨推卸责任的人。 姚爷无奈,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幸运是先与姚子寒打过了招呼。走到一旁与今身在工地的姚子寒通话。 “有这样的事?”姚子寒听着很震惊。 “他们拖延时间,是想另去找专家,还是说怎样,现在不得而知。可如今病人是拖不起了。劳烦你,找个能和他们疏通的。”姚爷措辞较为委婉,要是在他的地盘,直接找部门领导杀过去了。一切决定,都要由他的堂弟来定夺。 姚子寒听出堂哥的意思。姚爷是怕自己作风太硬影响到他在这里的人际关系,事情要由比较熟悉这里环境的他来解决比较好。 “我明白了。”姚子寒说,“等会儿我让我秘书带个人过去。” “可靠吗?”姚爷没想堂弟反应还挺快。 “可靠不可靠,我现在不好说,你知道我空降到这里不到二十天。可你也知道,我是谁派来的,那些人站不住理的话,想对我蛮横,是不敢的。” “相反,还需要想尽办法先巴结你,讨好你,暂时不会和你对着干。” “是。” 听完这些话,姚爷心里宽松了。他这个堂弟,外相斯斯艾艾,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帷幄权谋,不比任何人差。他老爸都夸姚子寒是三叔的后继有人。 姚子寒说到做到,不到半小时,奉他命令过来的秘书,将市卫生局的一位同事带过来了。 护士站的人看到市卫生局领导来了,一边报告院长,一边却没法再拖延时间,将病人手术病历交了出来。像姚爷他们所想,既然手术出过问题,病历他们肯定是要做过手脚的,以防后来有人来查。但是,姚爷他们要的,不是查有没有做手脚,是首先病人现在的情况。一切,先保住病人的脚再说。 不会儿,医院的院长接到通知后赶来了。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性,这个年纪的男人,事业有成的话,都有些发福,这位齐院长不例外。 齐院长与卫生局领导肯定认识,与姚子寒叫来的这位汪领导握过手寒过暄,就把汪领导带到一边,打听是怎么回事。 汪领导说:这两人,是与空降的市领导有关系的。你医院里负责的一个病人,刚好撞到枪口上了。 齐院长愣是怔了怔。陈玉溪他知道,不就一个乡村小学老师,在基层和她老公一块默默不知干了多少年,都没能升个一官半职的,压根在官场上没半点人脉。这怎么突然横出了一个程咬金来? 偏偏撞枪口上的是自己的侄子。 齐院长脑袋头大了。 “病人的主治医生呢?”汪领导问,当着市新领导的面,这个工作需要尽责的做,虽然他和齐院长关系一直很好。 “他在外地参加研讨会。”齐院长,最终依然选择袒护侄子。 “病人都这样了,你让他去参加研讨会?”汪领导感觉他这脑袋是吃屎了,“这个事真演变为医疗事故的话,你以为你自己这顶官帽子能继续戴?” “不会的。”齐院长说,“我这不是给他拖时间吗?已经找了上面的专家,约好了,这几天就过来给病人看。” “如果时间赶不及呢?你打算怎么办?” 齐院长一边回答一边是瞧着领导的眼色的,今听了汪领导这意思,问:“领导,我是没主意了,不然,你给我出个主意吧。你看我们这不是不想救人。如果真不想救,不会冒险为她动这个手术,把脏水泼自己一身。如果更想推卸责任的话,早让她转院去了,不会把她留在这里变成后患无穷。” 汪领导听了他这话,似乎事情没有想的那样糟糕,有回转的可能,拍着他肩膀说:“还好你们知错能改。我这就与我们新领导沟通沟通,再和病人家属协调。” 齐院长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汪领导。 汪领导在做决定之前,先给了他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事,既然在领导面前暴露了,在闹大之前,终须有人要背起这个黑锅的,你自己先想清楚让谁来背吧。” 齐院长心头咯噔下,绞尽脑汁想让人代替侄子背时,汪领导又对他摇了摇头:“人家是先有番调查才找上门的。我看,你最好先安慰好你侄子吧。不过,只是一点惩罚的话,好过他蹲监狱是不是?给他另找门路你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听了汪领导这话,齐院长再看向站在另一头的两个男人。说是与空降领导有关系的人,两人皆穿着皮夹克,气派硬朗,各方面都给人一种锋利不饶人的直觉,俨然都不是省油的灯。齐院长于是放弃了再为侄子游说的计划。他知道,汪领导看人看事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不然,这空降领导不会有事先找上汪领导处理了。汪领导如今换了上头,处境也很微妙。他齐院长可是靠着这些领导混日子呢。 汪领导确实很会做事,先打电话与姚子寒做了沟通,再由姚子寒与姚爷他们通电话沟通细节。 听说对方被领导一查,马上俯首认罪了。姚爷和君爷想都没想到事情能解决的这么快,原先看这群人擅于拖字诀,他们还误以为会遭遇更可怕的抵抗,结果一个都没有。院方称愿意积极配合他们,连同病人的医药费一块减免。至于出事的手术医生,即刻会被停职调离工作岗位。 见一切事情将马上得到圆满解决的结果,君爷的眼睛却变得愈发深了:“这伙人不简单。” “他们不仅很擅于对待领导,也很擅于对待公关。”姚爷觉得这伙人就像滑溜溜的泥鳅,怎么抓都很难抓得到的。陈玉溪老师的事是暂且解决了,但是,他们来的另外一个主要目的,翻查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老账,看起来,是更不简单了。 找个人背起了该背的包袱,尽快的息事宁人。汪领导很满意齐院长的配合。这同时会显得他这个领导有威信有能力。 陈孝义坐飞机赶到这里,是下午四点多钟,休息了会儿后,马不停蹄与这里的手术室员工配合,给陈玉溪老师的脚重新动了手术。 见到来给陈老师动手术的医生是从京城来的专家,齐院长背着手叹气:这陈老师闹什么折腾?明明都有北京的专家了,还到他这儿来求医?倒霉的是自己侄子,彻头彻尾变成了被宰的羔羊。 君爷姚爷知道老同学此趟辛苦了,在手术后亲自在附近大排档请客老同学。陈孝义这才知道自己开刀的那个病人是沈佳音的老师。 “嫂子没跟来吗?”陈孝义问姚爷。 “她今早感冒了,被我拘束在住所。”姚爷说,同时让店家弄了碗花粥,待会儿提回去给老婆吃。至于高大帅,给个饭盒和两瓶啤酒够了。 “不严重吧?”陈孝义问。 “应该不严重。”姚爷答。 陈孝义见他挺宽心的,有点诧异地看向君爷。 君爷却是说:“一点小感冒,有必要大惊小怪吗?大惊小怪岂不是先吓坏病人。” 可病的是姚爷的老婆啊。陈孝义想。他不知道今早姚爷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幅态度。 姚爷哪是不关心,是很焦急的心情都要在心里面压着,因为君爷和他说的话有道理。 陈孝义想到沈佳音病,不敢和两个爷久留。匆匆忙忙吃完饭,就和两爷一块去探望感冒的嫂子了。 回到姚子寒的宿舍,打开门先听见电视机的声音。客厅里,高大帅一个人拿了包花生和啤酒,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陈孝义走过去推了下他肩膀,看不过眼道:“姚科不是让你照顾生病的嫂子吗?你开着电视机,不担心吵到病人睡觉?” 高大帅哪有他们这群人细心,老大粗的,听陈孝义这样一说,慌忙关了电视机,站起来正欲向领导汇报情况,却见姚爷抢先一步进屋里看老婆去了。 进到房间里,姚爷蹑手蹑脚地走,轻轻拧开床头的灯,先查看床头柜上他放的药片她有没有按时吃。 被窝里睡着的人影动了动。 姚爷忙坐到了床边,问:“醒了?” 长长细致的眼睫毛眨了眨,冲他打开明亮的眼珠子,说:“没睡着。睡太多了,今天。” “那坐起来坐会儿吧。”他帮她穿上外套,坐起来。 她看他出外一天,夹克衫上都披了些灰尘,伸手帮他拍拍。 他一见,唬道:“病没好,就沾灰尘,不怕被感染?” “我没事了,你看,不流鼻血了,没发烧,喉咙也好多了。”她冲他仰着鼻孔,像个学生执拗地证明自己的努力一样。 他邪魅的美眸瞬刻间,是被她逗得荡漾起止不住的笑意。 双手把她脸蛋捧着:丫头怎么看都是他最爱的。 只是让他担心死了。 “沈佳音,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生病,知道吗?”他说。 “嗯。” 她听话地应了声。她比他,更不想生病。而且,经由这次,发现她生病的时候他最可怕。以后再也不要生病了。 他低下头,想去亲她的嘴。 她两手快速把他推开,轮到她唬他了:“我这病没好呢,不怕被我传染吗?” “我免疫力强,不怕。” “那也不行!” 丫头斩钉截铁,眼神比他凶她的时候更凶。 他瞪着她像母老虎的样子,最终投降:“好吧,谁让生病的老婆最大。” 她咯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把生病的苍白全吹跑了,露出羞涩的娇红。 姚子寒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也是问嫂子的情况。 “挺好的。”负责照看病人的高大帅责任重大,抢着说,“嫂子刚笑呢。我今天照顾一整天她都没笑只睡觉。姚科回来她就笑。都不知怎回事。” 其余几个人听了他这话有点不知好歹不知滋味,瞪他:他是人家的老公,你妒忌啥? 高大帅被群起围攻之下,拿了爷给买的慰劳饭盒,拎起自己那两瓶白啤,走一边去享受晚餐了。 听嫂子感冒好了不少,姚子寒的愧疚心降低不少,和君爷偷偷说:“今早你们走后,我妈才打电话给我。说我没侍奉好嫂子的话,回头给我栗子吃。这不把我吓出身冷汗都有了。” 君爷的冰冻脸被迫挤出了丝笑。 “陆大哥,今天发生的事,我回市局时,又听我同事汇报了。好像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是不是?”姚子寒拉了把椅子坐在君爷面前,慎重其事地询问。如果没有办好,他回头,该处置的人,还是要处置的,不能姑息错误。 “是解决了。你派来这个领导,办事挺利索。”君爷像是对今天的汪领导赞誉有加。 姚子寒听完他这话,手指摸到下巴颌,沉思着。 “看来你在这里展开工作的话,是四处碰壁。不,也不叫碰壁,是走进了个迷宫,走进了个泥沼,对不对?” “陆大哥,怪不得我爷爷说你,三朝宰相都比不上你一双X光眼。”姚子寒承认君爷所说无误。 “既然,我都把情况说出来了。你自己,也比我清楚是怎么回事。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被无辜地卷了进去。当然,如果你知道突破迷宫的口在哪里,我劝你早点动手,如果你认为自己在这里的能力不足以抵御这些,还是早点收拾包袱回家。三叔把你弄到其它地方明哲保身的办法,应该还是有的。”君爷说。 姚子寒听完益发沉默。 谁人都看得出,他在这里的处境不大好。 姚爷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他背上的衣服像有道口子,直走过去,扯住他衣服,问:“子寒,谁划你刀子?” 君爷闻之,脸色都瞬变。绕到他背后,和姚爷一块看他衣服。 姚子寒被两个大哥盯着,毛发竖立:“不是刀子划的,是被块石头划的,我在工地视察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劝你不要骗哥哥。”姚爷吓唬他,“你哥是当兵的,能连刀子和石头都分不清吗?” 姚子寒呵呵呵笑呵呵的:“我不骗你们两个,真是石头划的,不信,你们在旁边应该还能看到石头眼。” 仔细看了下,确实是石头划伤的。但是姚爷这颗当哥的心没放下来,说:“怎么那么不小心?你不是学过跆拳道吗?这样都能摔?别告诉我,有人故意推了你,还是没有告诉你前面有坑?” 故意推他这个领导,怕也没人敢,他身边有一群跟班呢。但是,前面有坑不知道,却是有可能的。 他突然陷进去的时候,除了跟在他旁边最亲密的秘书马上伸出手去扶他,其余人,都只站在旁边惊呼。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拉出来说要把他送去医院又要追究什么工地负责人责任的时候,他唯一的感觉是,要落进更深的陷阱了,于是马上让偃旗息鼓。一个都不准声张,不准追究任何人。自己回到车上,让秘书给自己背上的擦伤处贴了几条止血OK绷。 “那工地是建什么的?”姚爷问。 “我来之前,就已经是建建停停的一个工程,是安居保障房。但是因为一直政府资金不到位,工程单位一直拖延。在保障工程旁边建的商品房,都已经完期了。我想投资商应该是闹别扭吧,或许之前政府敲诈他们土地的金额太高。他们觉得建这个保障房完全亏本。”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有可能投资商已经和政府内部某些领导闹别扭。那些人,刚好想拿他这个空降外来人当棋子,拔掉这个投资商,另找人赚钱。 “这些都还是次要。”姚子寒说。 “次要?” “你知道哪里都好,房价要涨,那地方的经济必须上去。现在当地就面临这个经济下滑的问题。这里的龙头企业很少。除了一家制药公司,下面几个县的一些观光旅游产业,基本上没有什么靠谱的实业。有些领导想在下面画个土地建立工业园。但是,农村的集体土地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下面的百姓很反抗。” “政府欠债多吗?” “是。” 这里的官,贪完就跑的,太多了。政府早成为了一张空头支票。若没有土地升值来还债的话,早晚要破产。 姚爷想到了个问题,听自己妈说自己爸和沈奶奶谈农村土地的时候谈的很热闹又很忧愁,看来,想动他媳妇老家那块地的人,为数不少。 “哥,你们究竟是来做啥的?只是为了来探望嫂子的老师吗?怎么会那么巧知道会出这样一件事?”姚子寒对他们此行的目的,益发是疑虑重重。 姚爷与君爷对了个眼神后,让姚子寒降低声音,说:“这个事你嫂子还不知道。事实上,我是来调查二十多年前,我过世的老丈人的病案。” “二十多年前?”姚子寒讶异。 二十多年的旧账怎么查?这块地方,你看,都贪污腐败成这样,那时候腐败的官,都不知道现在逃哪里去了。 “不查清楚的话,我老丈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总不能让我媳妇一块心病带到死去的老丈人那吧。还有,我媳妇的奶奶,为这事都快病了。”姚爷说。 “那怎么会想到二十多年后才来查?” 这要说到说漏嘴的许秀琴了。 “你们应该先从那个说漏嘴的人下手找线索。”姚子寒道。 这个功夫,姚爷知道尤二姐早在做了。他信得过尤二姐。因而双管齐下。 “线索不是完全没有。比如说,今天那个医院院长,以前就在县城接收过我老丈人。” 做过坏事但能瞒天过海的人,肯定不知死活,会继续如法炮制地做坏事。从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可见一斑。 “我找人,去查查这个齐院长的背景。”姚子寒决定配合两个哥动作,“既然这一帮人从二十多年就开始勾结,在这块地方肯定扎了很深的根。这个根要拔起来,说不定真是要从二十多年前开始查。” 很多贪污犯,最后会落网,都是因为以前干的事先暴露了出来。毕竟以前做事手段没如今进步,容易露出痕迹。 几个人再次合计了一下。姚爷和君爷明日下县城医院的档案室,来个突击。 到了第二天,沈佳音的感冒好的七七八八了,和老公一块提着水果篮子,去探望动完手术的陈老师。 陈玉溪看见她,牢牢地握着她的手,眼眶里都是泪。昨天的事,她都听自己妹妹说了。若不是学生的话,她要一辈子残废了。 “坐下。”陈玉溪对学生说。 沈佳音听出老师有话要说,坐了下来。陈玉溪让妹妹出去把门关上。姚爷站在老婆背后,小两口都看着陈老师。 陈玉溪道:“我算想明白了。这个局,一开始都是被你三婶套的。我不怀疑其他人,只怀疑你三婶。” “陈老师,你说我三婶?” 许秀琴有什么能耐操纵到齐院长这样的人? “你看我家人向教育局告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告公安局吧,说是不能立案。因为不是沈晓贵推的我。其实我早知道,这事我只能是认栽的。但是,介绍我到这家医院的,是你三婶和斡旋的学校领导沟通后,说如果到这家医院治疗,她或许会愿意赔偿我一部分医药费。我妹妹贪心,就同意了。其实我对这个齐院长,一直是不怎么信任的。” 沈佳音都没怎么去过县城医院,这个叫什么齐院长的,一点都不算了解。 “这么说吧。以前他在我们那县城当院长时,我当老师的,不是经常要送学生或是学生家属到医院去治病。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我记得送过几个急救病人到医院里,都没能救回来。其中,有个学生,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和你隔壁班的。踢球砸中脑袋,送到医院后本来没死,动完手术就死了。可后来说这个齐院长研究出了什么成果,调到了市里来了。” 说来说去,好像没在重点上。沈佳音疑问:“我三婶,和这位齐院长有什么关系吗?” “我现在就怀疑,当时那个传闻是真的。说你三婶和这个齐院长有勾搭。你三婶不是长得很漂亮吗?听说勾搭的不止有齐院长一个。” 这些传闻沈佳音是小时候听过,但基本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奶奶和她三叔沈老三都半句没提。她就以为这些事不过是谣言。 实际呢,是沈奶奶早知道三儿媳妇不守妇德,但自己儿子窝囊成这样,当时许秀琴又给沈老三生儿育女了,沈奶奶总不能让许秀琴离开孙子孙女都没了妈吧。因此,就当做不知情。 “有传闻肯定有来头的。”陈老师继续说,“你想想你三婶长的那么漂亮吧。嫁给你三叔当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三叔又没钱,可你三婶那衣服,不见得比你二婶差。” 许秀琴的衣服,一直都不算差。而且她又爱打扮,不知道怎么把皮肤保养的那么好的。 “陈老师,你是说我三婶有钱?”沈佳音问。 如果许秀琴真是拿了人家不少钱,又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那是都花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大家都不能肯定你三婶究竟弄了些什么的问题。大家都觉得你三婶应该很有钱,可偏偏你三婶并不像真的很有钱。” 沈佳音抬头看老公。 姚爷眸中深如幽潭,他知道:他们这是陷入了一个比他们想象中要更深的漩涡里面。(未完待续) 中刀 尤二姐怎么想,都绕不开沈奶奶的问题。婆婆会是杀害大伯的凶手?对这点疑问她藏在心里愈久,益发没法相信。 她和沈奶奶的关系不算是最融洽的婆媳关系,但是,也不比那些一对眼像仇人似的婆媳。只能说,这多年来,她和沈奶奶之间的来往还算凑合。老人家防她,她也防沈奶奶。在这社会里头,能维持这样平和的婆媳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再说,现在做婆媳的,哪个不是说尽了各自的义务就行。插手去管媳妇或婆婆的事都不是正道儿。 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婆婆事件的风浪口上。如果自己老公知道这事儿……尤二姐想着都叹气起来。老公是个二愣,但是,肯定站在自己妈这边,打她一巴说她诬陷她妈都无可厚非。毕竟这事无凭无据的,只凭许秀琴的一段梦话。因此她才再三警告自己儿子不能说,以防自己不小心沾上一身脏水。 如此细细一番周细考虑,尤二姐这心里益发稳定沉静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某人计划好的,意图让她和老人家翻脸的,意图让她被她老公遗弃的,意图让她家无宁日陷入泥沼的,可以说这个计划这一切的人真心狠毒,连装神弄鬼都做的出来。 那日沈二哥和她在外面见面,两口子在大北京街头吃炸酱面,沈二哥说话向来在自己媳妇面前是管不住嘴巴的,说漏了嘴是常事。本是说那个老人家近来胃口不好,说到后来都说是被毛安给气的,而这个毛安都是被许秀琴装神弄鬼给吓到的,要媳妇千万别着了许秀琴的道。 “你怎么知道你弟媳是装神弄鬼?”尤二姐听到这话,眉头一扬,问沈二哥。 “她隔壁房间的看护说看她那样子就像演戏。”沈二哥用力拿嘴巴吸着面条,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你觉得是演戏吗?凭什么人家说像你就觉得像?”尤二姐判定一件事要客观,不能随便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话,哪怕她心里都这么倾向。 沈二哥捞着面条,在冬天冷风里抽抽鼻子,说话那是典型的二愣,照直说,自己都不知道逻辑:“我不知道是不是演戏,但人家这样说有人家的道理。再说了,人家和我弟弟老婆又无冤无仇的,何必故意泼一身脏水给我弟媳。” 沈二哥这样说也有些道理。尤二姐细细琢磨了下,哎的一声又问他:“还有其它要说的吗?” “那人说她是演戏是和毛安一样,心里有鬼的,不然不会专门指向我大哥。所以,这事儿说不定一半是真的,是不是演戏,我也就捉摸不清了。”沈二哥老实说。 这正是尤二姐心里顾虑的。她一直以为,这鬼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来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许秀琴说的事情里面有一些是事实。那么,哪些是事实,哪些是假相,哪些是许秀琴演出来的,都需要分辨。 “对了,那天我提鸡汤去给你和冬冬喝。看见弟媳好像精神恢复的不错,医生说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沈二哥希望媳妇儿子早点脱身,追问。 医院的说法是,只要许秀琴一天晚上都继续做那鬼梦,肯定还要再犯病的,一时也不敢让许秀琴轻易出院。 看来不驱鬼是不行了。可怎么驱除这个鬼呢? 尤二姐盘算着。她本想和华妙冰商量这个事,但是华妙冰自那次偷听了她和冯永卓的对话后完全像变成另一个人。这事合计着是不能再找华妙冰他们了,那找谁好?自家婆婆老公又都不能说。大姑又是个靠不住的。自己娘家那边肯定不能牵扯进来。琢磨来琢磨去,人选也就只剩下一个。 吃完面条,和老公分道扬镳后,尤二姐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在里面查找着署名佳音老公的电话号码。 正值姚爷和沈佳音从陈老师的病房出来,姚爷见来电是尤二姐的,在老婆去上洗手间时接了。 “首长——”姚爷娶了沈佳音,但尤二姐像自己老公,称呼姚爷仍旧是首长带着敬意。 姚爷的回答就显得家人化了,说:“二婶,近来怎样?我听二叔说你近来事儿多,忙着在医院和住所来回奔跑。” 尤二姐听姚爷这样一说,知道姚爷肯定是知道了她去医院照顾许秀琴的事,也就不绕圈子直接向姚爷请问起主意,道:“首长你给拿拿主意吧。我怕我拿的不好,这事最关系的人是佳音。首长你如今和佳音关系最亲密,她什么心思首长肯定也知道的。” 说他和自己老婆最亲密,是说到他心窝里头了。姚爷的心头化成了甜蜜,酒窝里打着醉人的浅笑,一口答应:“行,我来拿这主意。” 两个人如此如此一番算计后,尤二姐感觉眼前是柳暗花明,有姚爷在背后撑腰,下这刀子果真容易多了。 沈佳音从洗手间出来,见老公拿着手机一直在笑,不知道笑什么。 默默一个人笑的样子,真的很诡异。 “听见笑话了吗?”她捏捏他的衣袖,问。 回了神,姚爷依然笑,答:“没。” 神秘兮兮的。 她皱皱鼻子。 姚爷捏捏媳妇的鼻子,想到她感冒未完全好,急忙收了手,又帮她按摩鼻梁。 于是在街头,路人看着一个俊美如斯的男人和一个清纯可爱的女人站在一块,几乎脸贴着脸,亲密得快像成熟的甘甜挤出了一股甜甜的细流。 有保安走过,咳咳两声。 大街头的,太过亲密,影响市容。 姚爷挑起柳刀似的眉梢,微微露出些不满。他哪是和老婆亲密了,这不是帮老婆按摩感冒的鼻子吗。 沈佳音却为因此能脱离老公按摩的魔手,在心里庆幸不已,赶着去拦出租车,对老公说:“陆队不是在等我们吗?” 出租车都拦了,姚爷只好和老婆一块坐上去。 那头打了电话,和君爷他们联系,让君爷他们到楼下等。高大帅一早出去外面找出租汽车的公司了,找了辆车子来载他们几个,准备到县城去。 陈孝义犹豫是就此回去,还是陪他们一块走。 “我今天去看了陈老师,她的脚恢复的不错。你先回去吧。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几天。有什么情况再和你联系。”想到陈孝义毕竟在北京也忙,姚爷让他先回去。 “那好。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陈孝义就此向两位领导告别,最后不忘和沈佳音说,“我老婆说,我们要搬新家了,让嫂子有空到我们新家里坐坐。” 陈孝义和彭芳早就领了证了,现在传统礼俗的婚期提到了日程上,新家的窝要先弄好。彭芳和老公说,挺喜欢沈佳音这个姐姐的,有意想交为闺蜜。陈孝义就此帮老婆代为转告。 沈佳音对彭芳印象也挺深刻的,冲陈孝义点点头说:“阿芳有我电话。” 陈孝义道:“我让她联系你。” 媳妇和自己兄弟老婆多接近,可以说是姚爷的希望。毕竟都一家亲。因此姚爷伸手搭住陈孝义的肩头说:“等哪天,一块聚个餐。” “行。”知道他们要下县城,长话短说了,陈孝义送他们先走。 车离开某市,开往县城。 君爷不是第一次下乡,但的确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沿路看着陌生的风景感觉有点不一样,说:“污染不是很大呢。” “你昨天没有听子寒说吗?主要是这里工业不发达。工业园要是建起来,环境毁坏是迟早的事。”姚爷道。 “但是不建工业园,没有实体经济,你让这里的GDP怎么上去,领导怎么有建树?”君爷说话是比较公平的。 “即使建工业园,环保工作能跟得上,发展一些绿色经济,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姚爷想,自己堂弟是被迫空降到这里,但是,姚子寒不能说对此没有一点政治抱负,是很想把这里的百姓生活提升上去的。 “你要我说实话吗?”君爷回过头,道,“你说的都没错。实体经济必须发展上去。哪怕你是做农业,所谓纯绿色经济,但是,你农畜牧要进一步发展扩大规模,必须做加工品。做了加工品,就必须建立工厂,有工厂就必然有污染存在。工厂排放污染物,用我们学医的来看,就是对人体和环境有害。什么排污标准值,只是一个研究标准,到底,对人体都是有害的一些东西。所以所谓的纯绿色经济是不存在的。除非你就这样,不建工厂,不扩大规模。说来说去,是要看这里的老百姓怎么想了。是打算日子拮据一点,住的山清水秀一点,身体健康长寿一点?还是说,想追求大富大贵,财神滚滚,什么都要享受,把生活享受程度上去,牺牲环境和健康?” “你这是要子寒去做民意调查的话,我告诉你,全国都一个样。底下肯定分成两派,一派坚持这,一派坚持那。因为人对生命的观点都是分歧的。有人要活得短但活的充实。有人就想活得长,子孙满堂。” “那我说回更实际一点的。子寒真心想半点环保和经济两不误的事业。这首期建工厂和环保的投资至关重要。这么大一笔钱,从哪里拉投资?何况现在本身地方政府欠一屁股债。他现在光是要帮前面的人填补这个财政窟窿,都焦头烂额。投资拉来了,也难保政府先挪用一些去还债。” 说实话,姚子寒这被迫空降的地方,真是个烂摊子。一个恐怕会让所有领导都望而生畏的烂摊子。 姚爷拿手撑了撑额头:“除非能突然变出一大笔钱,这样,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政府想要钱,老百姓也想要钱。这就是两难。他们手里的能剩下什么?说句不好听,只剩这片山清水秀的土地可以出卖。 在君爷的眼里,其实再落魄一些都没关系,这里终究是空气清新,土地没有受到太大的污染。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可是,对于吃都吃不饱的人来说,或许对于那些贪都贪不够的人来说,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沈佳宜坐在一边,默默听他们说话。 高大帅开着车,领导说话当然也不敢插句声音,直到两个领导都沉默了,方才打开了话匣子习以为常地调侃起来:“两领导,你看你们说的,说得嫂子都害怕了。有这么可怕吗?不就要不要吃得起泰国香米还是继续吃本地糙米的问题?” 高大帅这拍马屁的话语,益发妙语如珠了。 两个领导都提了提眉梢唇角,似笑非笑。 姚爷抚摸老婆的头发,问:“在想什么?” 说到底,这里是她的家乡,土生土长的地方,血浓于水最后要归根落叶的土地。哪怕是挪了家不关心,与这块土地血脉相连,她只要想起这块土地的命运,心脏都是在热滚滚地跳动。 “我或许是私心的,没顾忌到那些吃不饱饭的人,只想,这里永远这样下去,不要改变。”沈佳音说,她深邃悠长的目光,是放到了大山里头最葱绿的林子深处。那里,有她儿时的记忆,或许,有些艰苦有些苦涩,但是,同样是最宝贵的记忆。 她的想法,或许代表了这里百姓的一部分想法。姚爷想,把老婆肩头搂着。这片土地,虽然是她的家乡,但只要想到她是他爱的人,都会对这片土地一样寄予了一片深情。因为,正是这样一片翠绿的土地养育出了他所爱的人。 “首长老家在哪?”沈佳音转回头问。 这个问题不是她突发奇想。就像他来过她老家,更深刻地了解她。她也想,更深刻地了解他。 “我和陆君小时候下过乡,但是,基本都是在京城长大念书参军工作。”姚爷一个一个字慢慢地讲给她听,“老家的话,如果你是要追溯到祖上,那肯定都不是在这的。陆君的老家是在陆家村,山东那块,也挺远的,在大山里头,挺小的一个村子。那里保持的山村原滋原味还行。因为环境艰苦,也没有人去那里开发建厂,不合适。我们姚家的话——” 高大帅大概也是第一次听领导说自己的家族历史,听得两耳朵都竖起来。 君爷给他一个眼色:“开好你的车。” 高大帅忙握紧方向盘,用一边耳朵听。 “姚家老家?”沈佳音是听不出自己老公口音除了北京有哪个地方的特色,因此猜不到。 “我爷爷奶奶没有告诉你?”姚爷卖了个关子,笑眯眯道,“等过年的时候,老人家都要说的。既然他们婚礼都不和你说的话,大致是想过年的时候,大伙儿一块热闹。让你有更多了解。” 晕死。到关键的时候吊她胃口。 十分不悦的一记冷光,冲他横目。 丫头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小情绪的表情。 姚爷笑嘻嘻的,瞧自己把她惹的,让他自己更得意了。 小两口的打情俏骂,无辜株连了边开车边窃听的高大帅。高大帅吐起了苦水:“爷,你想耍你老婆你干嘛把我胃口也吊起来了?” “谁让你听的?”姚爷对高大帅更不会有半点可怜心。 “我耳朵长着能听不见吗?”高大帅苦逼地说。 君爷在这时候说了句公道话:“他们两个,总是把其他人都忘了,是有些不该。” 兄弟,你想和老婆亲密不是不可以,但是,好歹注意下你身边都是些没带老婆或是没老婆的。 眼瞧被围攻了,姚爷被迫稍微收敛下自己往老婆身上抓的爪牙。 车开到半路,停下来靠在一间小吃店休息,上个厕所,买点水和零食。 君爷和姚爷站在小卖部的橱柜前面研究烟酒。高大帅看着他们两个动作和议论就觉怪异。这两个爷,明明不抽烟又不喜欢喝酒的,研究这些做什么。说句不好听,都是职业怪癖。 高大帅走开了,绕到了小吃店后头,拿了支小吃店的水管接上水龙头,冲洗车外表上因走到泥路被溅到的泥土。 小吃店现在没到吃饭时间,客人不多。后头临着山窝,极为僻静。 因此,如果有人沿着小吃店后面山沟沟,突然走到小吃店后头行凶时,前面的人几乎是没法发现的。却是那公共卫生间,正好设在小吃店边上,从出口望出去,后面那块地方先望见。沈佳音因为感冒吃的都是粥水,上厕所的次数较往常多了些。这在厕所里面洗把脸后,走出来,刚好见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冲着高大帅走了过去。 杏眼瞪圆了,她张口没来及喊要高大帅小心。 只见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冲高大帅背后捅了过去。 高大帅是特种兵出身,虽然哗啦啦的水声加上专心致志地洗车,压根没料到在这个乡村僻野里会突然遭遇行凶的,但是身体反应的快,脑子未反应,身体已是一侧,抓着水管的手反射性抬起抵挡。 水管的水冲向歹徒的眼睛,就此歹徒行凶的刀子没能捅进高大帅的心脏,却也划过了高大帅的手臂,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瞬时血珠飞溅,一片骇然的景象。 “你娘的!”高大帅大骂一声,飞出一脚踹中歹徒的胸腹,直把对方揣飞了。但同时,他手臂上伤口的血是汩汩地流,若汹涌而出的瀑布,洒了一地。他被迫只好扔了水管,赶紧先给自己的手臂按住止血。再流下去,他要休克了。 脸色由于突然大量失血而变得苍白如纸的高大帅,一只脚半跪在地上。 歹徒一个被踹飞,另一个拿着刀子又冲上来,想给高大帅再补上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疾风般的飞影擦过高大帅身边后,飞了起来,一个凌空踢腿,正中拿刀歹徒的脸。 歹徒哇一声惨叫,头脖子歪到一边,脖颈被这一脚踹的,都几乎断成两截,扔了匕首,拔腿就跑。扶起同伴一块逃命时,没忘记回头看一脚踹得他魂飞魄散的人是谁,见是个乌亮的秀发飘飘的女子,只愣呆了眼睛:这女的,莫非是无影脚黄飞鸿的传人? 沈佳音没有去追歹徒的原因是,要马上先给高大帅止血。她当机立断把自己绑头发的丝带解了,摸到高大帅流血手臂的上方血管处,将丝带绕上手臂,打了止血结。 “你在这里坐着不用动,我去叫人过来。”作完紧急处理,她叮嘱伤者,继而飞也似地跑出去叫人。 小吃店背部有一堵厚实的墙,遮挡住了后面的动静。 两爷站在小吃店前面橱柜,一边交谈,一边是因着冬天懒洋洋的下午阳光,人都显出了一丝倦意。 姚爷眯了下眼,是突然瞧见路上突然驶来辆车,车头扭扭歪歪的,好像有些不对劲。 君爷这时也发现到了,拉了下姚爷的袖口,低声:“走!” 两人刚要撤,那小货车当真冲着他们站的地方开了过来。站在柜台的服务生尖叫着往小吃店里面逃跑。 小货车追着他们两个的身影。姚爷眼疾手快,看见媳妇从后墙跑出来的时候,当即转了方向冲媳妇跑过去。 车前逃跑的两条人影突然分成两个方向,小货车只是一个犹豫后,马上转了方向去追姚爷。 君爷逃过一劫,见到那死神货车居然敢去追他兄弟,冲进小吃店里,记得里面墙上挂了把猎枪。也不知道那枪是真是假,反正拼死一搏,取了枪下来冲出外面,瞄准货车的驾驶室和轮胎就是巴拉巴拉扣了扳机。 嘭嘭嘭,没想那枪里真的装了子弹,当然,是普通民用猎枪,是比不上军队的武器,打出去的子弹,只是在玻璃和轮胎上弹出来,根本打不出个窟窿。可就这么两下,把对方吓到了。 姚爷抱住媳妇后扑倒,小两口在地上滚了两个圈滚进路边的沟渠里。正好货车司机被枪声吓到,车轮子拐个向,从他们卧倒的沟渠边擦过,逃命地跑了。 那一刻,生死离他们是这么的近。 沈佳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跳了出来,眼前有点晕,有点花,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感冒没有好的关系,没能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有那双手,是真实的,紧紧把他攥着,攥着他衣服,抱着他腰上,把耳朵贴到他胸口上,听他心跳在不在。 感受到她把他抱得那么紧,他刚也是被吓到了不少,尤其是看到她冲出后墙和他一块卷进了危险的漩涡时。两只手把她紧紧地抱了下,大手拍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 声音温和,话语平凡,却真的感受到他和她都还在。 她两只手又把他抱紧了一点。 可见那些混账东西,真是把她吓到了。 姚爷惯来温柔的眸里掀起了巨澜,一边,手掌心,却是益发温柔地抚慰着她。 君爷放下枪,看人和车都跑了,兄弟两口子看起来没事,倒是跑到墙后去躲的小吃店老板尖叫了一声,把他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于是,他发现了之前已经被行凶歹徒刺伤的高大帅。 沈佳音这时听见了尖叫声,立马精神振作了起来,抓住了老公的袖口说:“高长官被刀刺中手了。” 听见兄弟都中刀了,姚爷忙站起来,拉着媳妇往后墙走去。 君爷先到一步,拿来条毛巾,在沈佳音做完的第一步处理上,进一步再处理。姚爷拉开了车门,让人把高大帅扶上车。因为现场没有医疗用品,现在他们要以速度赶到县城医院给高大帅处理伤口。 一路车子是如脱缰的野马狂奔。相比车上一群焦急如火的人,受伤的高大帅,却显得风轻云淡,对姚爷说:“爷,嫂子是黄飞鸿的传人吧?你没看见她那一脚,多厉害,两个拿刀的,都被她一脚就吓软了腿。这让我这个特种兵出身的情何以堪。还得靠嫂子来救。”说着,举起没受伤的手臂袖口,搓搓两颗泪珠的模样。 姚爷当真不知道老婆有无影脚的功夫,听高大帅的描述后,看向老婆。 “部队,部队里都有学。”沈佳音谦虚地说。 “是吗?”高大帅不相信,“嫂子你这功夫,劈开十道砖都没问题。部队只教五块砖吧。” 姚爷把他嚷嚷的脑袋按下去,严厉地斥骂:“你这嘴皮子,到现在都不合上,想等会儿连句声都出不来吗?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听着爷的口气是要发脾气了,高大帅方是噤声。 到了医院,把人赶紧扶进急诊里头。县城医院的外科医生出来接诊,认为骨头没事,要做伤口缝合。君爷他们却是很担心神经有没有受损。因此要求在手术室里进行仔细确诊。神经手术属于精细手术。这个时候,姚爷都后悔让陈孝义先回去了。于是打了电话再给陈孝义。好在陈孝义订的那机票没有那么早出发的时间。听到高大帅受伤了,陈孝义连机票都顾不上退,当即在机场拦了车往他们县城方向赶过来。 在等陈孝义赶来给自己做手术的时候,高大帅躺在病床上,看着往自己身体内输的血液,骂:“靠,老子这是第一次输血。” 君爷瞪他躺在床上都不老实,道:“你不要叫了。让你出血的,我会让他出更多的血。” 爷内心愠怒,犹如随时喷发的火山。这些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大白天的冲他们行凶。(未完待续) 意外出现的人 刚好在县城里面,如果不顺道进去查说不过去。县城不比某市,姚爷之前都陪老婆来过一趟了,熟悉度可算有点。在高大帅肚子喊饿的时候,姚爷陪着媳妇走出医院外头,买了晚餐饭盒。当然,没有高大帅的份,谁让他需要开刀,要麻醉的话,最好不要吃。 “吓到了吗?”没有其他人在旁,姚爷站在媳妇旁边,轻轻贴着她耳朵问。 沈佳音今天真是被吓到了,在冲出后墙的时候看着那辆小货车冲他冲过来,她吓得心脏都快罢工了。或许是在这样一刻,她明白到自己是多么多么在乎他,比她自己想象中都要深地陷入了泥沼里,深入到了骨髓里。 感觉她两只秀肩细细地发抖,他一只大手伸到她腰间,就把她搂入,爱抚着:“我和你一样被吓到了。不止这一次,还有上一次执行任务时你闹失踪的时候。” 她仰起脸,雪亮的眸子里露出些些的疑惑。 “傻丫头。你想想,你那时候人间蒸发,像是死了一样。想到你死了,我这颗心都一样死了。”声音沙哑着回溯自己当时的情绪,他抓起她下巴,就印下一吻。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他是这么地爱她,这样的没办法离开她,决定了与她结婚,在一起一辈子。 他温暖的嘴唇贴在自己唇瓣上,她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有点快透不过气来。伸手摸到他心窝口,和自己一样快的心跳。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夹杂欢喜忧愁的心情凝固在心头上。 爱情,是这样错综复杂的滋味,有快乐,有忧愁,有悲伤,不管是哪种情绪都好,充斥在心灵之间,满满的,像泉水不断地涌出来。 幸福吗? 很幸福很幸福。 她感觉到他的幸福,他在抱着她,搂着她,与她紧紧贴在一块儿。 她想要他很幸福,所以,自己也要很幸福才行。 双手用力地搂住他宽敞结实的胸膛狠狠一抱,又突然松开了手,拍拍手掌心:“好了。” 为了她这突然莫名其妙的动作,他眨眨眼,妖魅的长眸里熠熠生辉:“你这样好了,我还不够呢。”说着,双手反过来把她一抱,用力地抱住,直到她被他搂得窒息起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通红的。 新婚的小两口是如胶如漆。 君爷看看手表,都过去了半个钟头了,去买饭的人无消无息的,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高大帅看着君爷焦急的样子直笑:“爷,你别等了,我看你自己买饭吃比较妥当。谁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浪漫着浪漫着走到深山老林中迷路了。你看,这附近,就树木最多,情人最喜欢的地方。” “深山老林?”君爷冷冷哼一句,“大冬天的,不怕被在树林里冻死,想双宿双飞的人可以去。” 高大帅举起没受伤的指头夸君爷这嘴巴够毒。 君爷哪里是嘴巴毒,是没饭吃的人最大,肚子饿到极限口不择言很正当。 果真,这小两口浪漫到不知飞去了哪里,却是陈孝义先到了。 高大帅看到陈教官,高兴死了,说:“救命恩人,我就等着你了。” “不是说嫂子才是你救命恩人吗?”陈孝义对高大帅那张皮嘴习以为常,没把高大帅拍马屁的话当真,轻易地推开了去。 “嫂子,那不是我救命恩人了,叫我救命神人。嫂子那无影腿,天下无敌,你是没亲眼瞧见——哇哇哇,你轻一点!” 像狗赖皮的皮嘴,终于因陈教官两下折腾闭了嘴巴,只能嘘嘘嘘地叫着饶命。 “怎样?”君爷问。 陈孝义把高大帅的手体查了下,根据自己的经验说:“疼痛反射挺厉害,神经全断不大可能。” 高大帅瞪着他说话:你想证明老子神经没问题,就这样折腾老子让老子哇哇叫? “要开刀吗?”君爷问。 陈孝义道:“陆队你们的早期诊断是正确的,最好进手术室里仔细看看检查清楚了。只是这边的手术仪器不清楚怎么样,如果要做精细的神经接驳手术,需要一定的尖端设备。” “这么说来,把人送到市里的医院,或是直接送到北京我们单位里——”君爷考虑着几个方案。 “他现在血暂时止住了,又输了血,他自己本身体格好,耐得住,如果能坐飞机回北京做,最好不过。”陈孝义建议。 高大帅在旁听他们两个说话,完全不需他本人意见,心知自己现在就是条任宰的狗,悻悻的,说:“如果我都走了,你们怎么办?” 陈孝义听见高大帅这样一说,的确为两爷担心了起来。瞧,这边的人是连杀手都派出来了。两爷这次在这边得罪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这地头蛇比起皇帝还嚣张。无畏无惧,啥人都敢下手。 “陆队,不如我们都先回去。另作详细打算。”陈孝义和高大帅都一样的意见,很是担心。 君爷要考虑的是,如果现在他和姚爷都被逼退了的话,只能留在这里的姚子寒处境将更危险了。他们不能就这样回去,绝对不能。 “哼。我不信,天下没有王法了呢。”君爷冷若冰霜,不可一世。 高大帅听着君爷这口气,却是和陈孝义偷偷说:“我们这连案都没报。怕这里的公安局与那些人都私底下有勾结,报了案可能无济于事对方找个替死鬼息事宁人。姚科的弟弟那头也都不敢说,怕事情闹大的话更一发不可收拾。” 陈孝义为留在这里的人犯愁,但是两爷一旦决定下来,是谁动摇不了了。他和高大帅一块琢磨着怎么走之前帮爷拿点什么主意。 君爷却是催着他们快走,对陈孝义说:“他这手,就都靠你了。我和姚科不能陪着回去。你务必要他的手弄好。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来沟通协调。” “是!”陈孝义答。 与县城医院沟通后,医院得知伤者不要在这家医院动手术,这里的医生是比谁都高兴。因为这样的手术动不好闹起医疗纠纷,不如不动这手术。医院很快愿意给他们调来了一辆10急救车。陈孝义护送高大帅上了急救车后,直奔机场去了。是为第一时间赶回北京。 但是,普通民航肯不肯接受高大帅这样的病人上飞机,百分之九十九恐怕都很难,而君爷并不愿意由在这里步步艰难的姚子寒来出这个面。 在这个时候君爷想到了一个人。虽然,君爷很不情愿去想到这个人。可是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他毫无办法了。 全国分为若干军区,每个县市都有划分的解放军驻军,这里不例外。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叶长问的老部下有在这边军区里当官的,若是叶长问愿意出这个面,在合理的安排下,调度军队里正在执行任务的飞机顺便运送急救病人到北京。 君爷先找到老婆要叶长问的电话号码,因为极其讨厌这个人,所以这小子的电话号码他是没有存下来的。 白露听电话里老公说高大帅受伤了,二话不说,全力配合老公的安排。而且她知道老公讨厌叶家人,加了句:“如果你不好说由我来,我是女人比较好开口。” 白露不信叶长问敢不卖她这个白露姐姐的面子。 这个时候,君爷当然不可能让老婆代替自己,这样他这当老公显得多无能,道:“还是我来吧。我和子业要留在这呆上几天呢,有一些问题需要和他沟通的。” 白露一切以老公说的是。 君爷拿到叶长问的电话,尝试按那几个号码。 一阵铃声过后,叶长问接起了他的电话,笑声爽朗,像是和君爷是老朋友一样说:“陆队,是不是想请我去吃饭或喝酒?我琢磨着,我们现在没有任务要一块执行,也只有这个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有这个口福。” 君爷在电话对面冷得掉渣,因为要求人办事救自己兄弟,只得暂时委屈捏了捏嗓子尽可能温和点说:“叶司令要吃饭要喝酒都没有问题。我们单位饭堂的大厨比起外面酒店不知道要好多少,炒出来的菜是既是健康又营养。啤酒随意搬一箱都没有问题,只要叶司令明天能起来上班。” 难得一字千金的君爷会说这样长的话,并且说起冷笑话果真如传闻中一般,让人边起鸡皮疙瘩边想笑个不停。叶长问抖了抖身体,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要吃陆队请的这桌酒席,还需要先送点什么礼找点什么理由。” “那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叶长问其实接到他电话,都知道他肯定是有事求到自己身上。君爷的作风谁不知道,忒好的同学朋友都在一个圈里,平常无事不登陌生人的三宝殿。他叶长问是叶家的子孙,与陆家向来不怎么和气。如今君爷找到他这儿来,不是给他使绊子,已经很好了。 “说吧,我听听,看是什么事,正当不正当。”叶长问直言。既然叶家陆家算不上什么友情,当然是要是看什么事能怎么办了。 “我想这个理由是很正当的。我一个部下在这边被人捅了刀,现在手臂垂危,需要急回北京做手术。民航恐怕不让他上机。我知道你以前在这边的军区呆过,不知能不能帮忙安排下?” 听说是这样的事,不说是不是君爷的部下,只要是部队里的兵,他都有这个职责将受伤的士兵赶紧送到最好的医院去。于是叶长问像是有些埋怨地对君爷说:“这事,你打电话给我,一开口就说,我没有不答应的。如果我不答应,我就不是一个将军,连个军人都算不上了。他是谁?同是军队里的,是你兄弟,就不能是我兄弟了?” 君爷不和他辩嘴,只要他答应了就好。一边等着他安排飞机到机场接病人,一边等他是安排好了继续刚才的对话。 “他是怎么受伤的?你们没有报案吗?”叶长问问。这样的行凶事件发生,当地公安政府会不紧张?如果紧张,安排民航送病人应该没问题。 “伤的不是性命,只是手臂。而且我们现在又不是以军人身份出来执行任务,人家只当我们是普通老百姓,能紧张到哪里吗?好吧,就算这事儿闹大起来了,让当地紧张起来,中间恐怕要拖上好几天了。到那个时候,我兄弟的手早废了。”君爷一字一句分析的很到位。 叶长问听他分析,知道自己再讨厌这个人,对方也再讨厌他都好,都不能否认,君爷是个很会思考的专家。可以说,是个令他叶长问都敬畏佩服的人。英雄之间惺惺相惜。要不然,上回指挥部任务,为什么他非要请君爷坐镇到指挥所。 “可以告诉我吗?你们怎么会在哪里受到袭击的?是普通的抢劫?”叶长问问。 从某方面讲,叶长问并不希望看到君爷他们出事,尤其是栽在一些不入流的人手里。 君爷就正等着他这话,道:“这地方地头蛇看起来挺厉害的,恐怕中央哪怕是下来了人,要一下子拔掉不容易。” “怎么个厉害法?难道能没王法?” “盘踞一头的山寨主会讲王法吗?” 叶长问沉思了会儿,说:“我对那地方印象不深,因为当年在那边工作,也是在驻军内部,没和当地政府老百姓接触。我是有老部下在那边,但他们应该和我一样,都没有和当地政府有更多的沟通。因为部队不管地方上的事,地方上也没权利去管部队的事,这你知道的。” “是。” “你直说吧。你需要我这边给你些什么帮助,只要是我觉得正当可行的。” “说起来起源是件私事。”君爷也不知怎么回事,直接开始和叶长问说起了有关沈佳音老爸二十多年前那起冤案来。 叶长问在电话对面听,边听边觉诧异。是想二十多年前的冤情居然到二十多年后方是被揭出一脚,事件当事人的女儿沈佳音,该是怎样一个心情。叶长问不知不觉中把沈佳音身上发生的事上升到一个高度,都是因为他知道他爷爷很在意这个小丫头。 所以,君爷把沈佳音给扯出来,不能说不是一个成功的策略。仅凭叶老对沈佳音的重视,叶长问都绝对没法对这事置之不理。否则,叶老一旦后来听说,对叶长问的信任影响会极大。 在叶长问和君爷持续沟通的时候,姚爷带着媳妇在街边看人家炒糕果。 香喷喷很香辣的地方特色,让姚爷看着都流口水。上回和媳妇来,都没有上过这样夜晚的闹市。感觉小县城乡下地方,夜晚是要比大都市里更热闹一些。 在路上来来去去的人,大都是走路,要么骑自行车和摩托车,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摆地摊的占据了大面积的路面,吆喝声此起彼伏。这里卖的东西不用说,是比城市里便宜不知多少。而且,这里的城管几乎不会管的。 “我以前和奶奶在那里摆过地摊。”沈佳音回忆着小时候的情景,指向某个地点和老公说,“现在那地方都建起了商铺。以前,什么都没有的,就一个空旷的地方。” 眼看她说起这些小时候的事时,都显得特别的高兴。姚爷摸摸她头顶,说:“如果我们老了,可以选择学他们到这地方摆地摊卖土豆。” 沈佳音听完他这话红了脸,扯下嘴角:“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在她想象里,他即便老了,还是像他爷爷那样仪表堂堂的老人家,坐在院子里翻翻书下下棋,养养鱼儿和鸟雀。归之,老了也是个大帅哥。不像她,她老了倒是很想像奶奶一样在乡下种些土豆和蔬菜。 一眼看出这丫头脑子里转着些什么,姚爷黑了脸:“你是想老了把我甩了吗?” “没有!”沈佳音慌忙摆着手,接着忙指向他口袋里的手机,说,“陆队打电话来了!” 姚爷在接起君爷追命的电话前,机灵地先扫了扫时间,自己和媳妇出来溜达刚好过去快一个钟头。 “你们去哪里了?买个饭,要我报案说世界上新添两个失踪人口吗?”听姚爷接起电话,君爷第一句先炮轰。 君爷的肚子实在太饿了,都唱起了空肠计。 “没,在孝义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到时,我和佳音是打算赶回去的。结果半路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孩子,只好把人家先送回家找到他妈妈。我后来再接到电话说孝义一到又马上和高大帅坐救护车去赶飞机了。就想有你在,什么事都安排好了。我回去纯粹多余。”姚爷这段话既是拍拍兄弟的马屁,又是向兄弟诉说自己的委屈,功高盖主的活不能做。 应说陈孝义一到,姚爷对高大帅的担心就放下了。 姚爷没别的本事,就是在关键时刻特别信任一帮兄弟。 “我知道你每次都是很喜欢当甩手掌柜,尤其现在尝到了请假的甜头后。”君爷痛恨地说。因为姚爷如此放心,都是因为自己之前一段时间请假,兄弟都能帮自己把事情都做好,这甩手掌柜当的挺好干嘛不继续当。 感觉到君爷的火达到巅峰了。姚爷见好就收:“我和佳音买了些特色小吃,你等一会儿就能尝到了,我保证。”说完,提前君爷挂了电话。 沈佳音在旁边听,都能感受到君爷的火气。不禁也拉拉老公的袖口,催着赶紧回去。 两个人提了饭盒炒年糕和鸡汤等,回到县城医院大厅。 君爷送完高大帅走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快等死了。看到他们小两口终于姗姗来迟,君爷瞪了瞪姚爷先:“如今高大帅也走了,你有本事把我一个人甩下。” 姚爷一时刻被他这像是小孩子吃醋的话逗得直乐,拍拍他肩头说:“我说,包子爸,你说话不能像包子。征征,他两岁,你大了他十倍不止。” “滚!”君爷拨开了他的手,看向沈佳音说,“我看你最好赶紧给他生一个。免得他整天取笑我儿子,你喜欢我儿子吧。” 领导问喜不喜欢包子,沈佳音就是不喜欢包子都得说喜欢,再说她本来就很喜欢,因此点了点头。 姚爷的醋劲一发,又黑了脸。这样,君爷完美地反将回他一军。 三个人在县城医院里找了个地方坐,吃着晚餐。 冷风嗖嗖,辣味十足。 君爷对姚爷说:“吃慢一点,有人要过来。” “谁?”姚爷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君爷卖个关子。 姚爷说:“高大帅走了你不放心是不是?找人代替高大帅当保镖?我看不必了,免得又出来一个要我们救的。” 君爷却道:“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就是一分力量。要不是高大帅中刀,你敢保证那刀不会扎上我们其中一个谁。” 姚爷想到媳妇会有可能中刀,马上不吭声了。 吃完饭,在县城医院里坐着,坐了快三个钟头。姚爷把老婆的脑袋扶一扶,以便丫头能枕在他肩膀上睡觉更舒服一些。君爷拿了只口香糖塞进口里嚼着,当清洁牙齿,打发时间。 对他们几个人来说,这三个钟头既是等援兵,又是在等县城进入深夜。或许,会有人再来对他们行凶,也或许,对方知难而退,他们获得先机,得以窥探医院的档案室。 “究竟是什么人要来?”姚爷低声有力地问。 君爷依旧不声不响。 叶长问在电话里只告诉他会来人,而且定不会让他失望,究竟来什么样的人真不清楚。 夜幕早已降临,渐深。乡下的夜空,星星比城市里的多。这里环境受污染少,夜空很是干净。月亮躲进云里时,星星都像是在眨眼睛,和月亮玩起了捉迷藏。 只见整个县城里随着夜深,也都逐渐进入到睡眠的状态里面。 医院的门诊大楼里早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隔壁的急诊室4小时开业。但是,现在没有急救病人来的时候,一样是很清净的。安安静静的夜晚,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一辆吉普车,前头亮着两束雪白的灯影,开进了小县城,开进了安静的县城医院空地。 开了门后,先是下来一个兵,帮手拉开后面的车门。值守的保安见着是一个老人走了下来。说是老人,但步履坚毅,精神炯炯,若不是脸上有皱纹,那是比身边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还年轻有干劲。 沈佳音听见安静的地砖上有脚步声靠近,节奏很稳,貌似有点熟悉。她睁开了眼,冲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 黑暗里,一个威严的轮廓逐渐露出了原貌。这是让与叶长问沟通过电话的君爷都错愕地站了起来。 姚爷眉头皱紧,是不解自己兄弟怎么会把这个恩怨已久的老头叫过来了。 而且这老头怎回事,不是该在北京城里颐养天年吗?跑这里来了? “哎呀,都不认得我了?”叶老站在他们几个面前,搓着下巴颌的小胡茬,眯着老长的狡猾的狐狸眼睛,瞧着他们几个的样儿说。 “叶老。”姚爷被迫站了起来,和君爷一块不咸不淡地向老前辈致敬。 “丫头?”叶老问向那个傻呆呆的好像还在睡梦中的沈佳音。 沈佳音砰,士兵的反应,即使在睡梦中都能维持很好的军姿,笔直敬礼:“首长好!” “好,好。”叶老很是喜欢她一丝不苟的军姿,她即使不穿军装,英姿飒爽的模样儿,都是十分美丽和动人,总能让他回忆起一些记忆。 “丫头,你不是答应去我家做客吗?怎么一直都没来?” 听到这老不死的当着自己面追自己媳妇,姚爷气得直咬牙。 “我,我近来比较忙。”傻丫头对老人实话实说。 “嗯。也对。”叶老锋利如刀的目光扫向了姚爷,“你结婚了,婚礼上,我让我两个曾孙子也过去了。据说你们也答应了,过年到我家里来玩。” 爷说话一言九鼎,哪怕不喜欢这死老头。姚爷又清又冷地说:“这个请领导放心。过大年,还需要等两三个月呢。” 真是没趣的,讨厌的,长得那么漂亮的姚家男人。叶老冲姚爷翘翘唇角:“行,我等过年你们来,给你们备你们喜欢吃的东西——你喜欢什么呢,丫头?” “我,我对吃的,很随便。”傻丫头一边这么答,一边是二丈摸不着头脑。记得这老头是个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怎么会突然现身在他们面前?刚好路过? “我有老战友住在这附近。”叶老这话像是对他们做了解释,“每逢有时间,我会下下乡呼吸点新鲜空气。你们知道,北京雾霭大,不大适合养老。” 君爷和姚爷的脑子里,却对这老头无意透露出来的一丝信息,快速地思考。 老头子有老战友住在这附近,意味着? “好了,据我孙子说你们在这里碰到大麻烦了,我想着什么麻烦能阻碍到陆家和姚家的小子了,这就过来瞧瞧。”叶老云淡风轻地说着,顺便在丫头面前贬低两爷。 姚爷的脸在黑暗里又黑了两黑。(未完待续) 病案室的秘密 要进县城医院的病案室,并且不惊动上头,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找到拥有病案室钥匙的管理员,施加必要的压力。 君爷和姚爷算是见到了叶老传闻中雷厉风行的作风。 不会儿功夫,病案室的管理员从叶老的车内被人给押了下来。 “因为要去接这个人,耽误了点时间,所以迟了些来见你们。”叶老小指头挖挖耳朵,对两爷说的这话不知是解释还是炫耀。 姚爷嘎,又咬了牙齿。 君爷双手抱胸,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叶老怎么敢上人家家里抓人,对方也就不反抗。 “小同志们,十年磨成针。你们还年轻,多锻炼锻炼。”叶老说完这话,冲丫头又笑了笑。 这个死老头,有事没事就爱冲他老婆卖萌。姚爷二话不说,把丫头拉到自己身后,树立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 叶老背交双手,对姚爷这样阻挠的行为他本应该很恨的,可不知为何,这老头若是想通了些什么,瞧着瞧着姚爷这般爱吃醋的样子,居然眯眯老眼,一声不吭,暗幽的眸光里蕴含了丝深长的意味。 看这老头没有再得寸进尺,姚爷将丫头的手牵着,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哼。”叶老鼻孔里出一声气,见人都带到他们面前了,淡淡地冲两爷说,“走吧。也快十一二点了。再不走,赶不上睡觉。” 这老头子现在还挂记着睡觉! “怎么不挂记睡觉?”叶老说的振振有词,“部队打仗,能不能打胜仗,睡眠效果很要紧。再说我老了,夜晚睡不好,怎么早起养鱼种花,白天要给花浇水的。” 归之,这老头,像是顺道来他们这里玩一玩一样。在他眼里,两爷干的事就是那么逊,一点小事都干不好。 被老头子看低到尘土里的人自然是极不开心。 趁着那老头在前面走,姚爷咬牙切齿质问起君爷了:“你说找来的就是这个人?你这是找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不是?” 君爷何其无辜。他怎么都没想到叶长问会直接把叶老找来。再说,大家都想着叶老在北京中南海颐养天年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穷乡僻野里,太过巧合?太过匪夷所思。 “这老顽童,比你爷爷我爷爷的精力都过剩,你忘了,他上回还扮演专业演员混进演习场里面。” 像叶老这年纪,能继续冲锋陷阵在第一前线的,少见再少见。不是说叶老不放权,而是叶老精力旺盛,人家说请他出来玩玩,他马上乐得像吸了大麻一样。整个一老顽童。偏偏叶老的身体条件一级棒,这个年纪除了老年人无法抗拒的机体衰退,啥病都没有。像陆老头,眼睛有点问题了。姚老头,和老婆一样,关节炎稍微有了些。这叶老头,不知是不是惯来“坏事”做的太多,老天独爱,没毛病。 君爷自己都烦,被姚爷说了一大堆,冷冷的音量说:“现在既然都这样了,你我有本事请他这尊大佛走吗?” 姚爷没了气。 这尊大佛,那真是策动1号出马都请不走的人。 相对背后两个毛头小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浑身不舒服,叶老似乎挺享受背后被人唠叨诅咒的感觉。他依旧穿着部队里的大棉衣,精悍短小的身材在夜色里自由来往,活像童话里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彼得潘。 “丫头。”隔着个姚爷,叶老从丫头说话依然毫无压力,“你喜欢看童话吗?听说你很喜欢看书,喜欢看什么书?” “她喜欢看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和你没关系。”姚爷马不停蹄当坚实无缝的围墙。 “你怎么知道她只爱看百科全书,我不信她小时候没有听过故事,比如聊斋那样的鬼故事。” 于是,又说到鬼了。想他们现在正要查的这事儿,正是由鬼引起,与鬼有关。 有个小兵噶,可能刚调来和叶老不久,听到鬼,又正好他们在医院里走,去病案室的路上要经过停尸房,被吓得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吭。 “深山老林的,我见过僵尸,就是没见过鬼。”叶老说,说是当年自己打仗时,经过某地看人家走僵尸的风俗。 “世上哪有鬼!”姚爷就爱跟这老头较劲。 “那你还专门装鬼吓唬人?”叶老转过头,悠悠地对姚爷说。 你这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干的事能瞒天过海。 姚爷瞪了死老头一眼,手心是更攥紧了丫头的手不放,沉着道:“装鬼能吓唬到人,也是因她自己心里有鬼。” 叶老不和他说了,俨然,这是叶老自己也很想探究的秘密。 几个人经过一圈兜转,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来到了病案室。 管理员拿出钥匙,哆哆嗦嗦插进生锈的锁孔里。县城医院改造后,住院楼等地方是建起了新建筑,但是,一些可以保留的老建筑为了不浪费钱,都保留了下来。包括这个解放后保留到今的病案室。 门打开,除了留下小兵噶哥守着门口,一串人鱼贯而入。 不敢开灯被外面的人看见,一群人只拧开了手电筒,照着地砖。检查了门窗紧闭,窗帘遮挡得密不透风,手电筒微微向上提,扫射一圈。 见,当真是一个很简陋的地方。四面墙壁,剥壳斑斑,陈年的流水痕迹沿着墙角墙顶,顺流而下,拖出一道道生黄的暗线。布置上,有点像图书馆。几排橱柜放满了病案,中央再有张几张桌子椅子,供在这里借读病案的人坐。 病案室管理有规定,原始病案若非十分特殊的理由,是不允许带出这个门的。因此,为了不让管理员难做,君爷他们,也只是在这里借读下二十多年前的病案。因为平常,哪怕是普通人要来借读病案,都要经过层层审批,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尤其是一些被划分为“特别照顾”的病案。 管理员打开了电脑,用现代化的管理系统来查找二十年前的病案存储位置,不然,在这上千上万的病案里头,找到天亮都可能找不到君爷他们想要的。 沈佳音站在他们一群人后面,两只手,不知觉地十指交叉在一块,像是扭起了麻花。她的头垂得低低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穿过他们中间,锐利地放在电脑显示屏上面。 管理员说:“有些病案是扫描后变成电子化,但因为人手不足,现阶段电子录入的病案有限,尤其是一些年代已经久远的,需要做维修再能扫描录入的病历文件。”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这个东西没有在电子库里,需要我们自己亲自拿出来?” “是的。”管理员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串钥匙,是要走进病案室里头更深的一个小房间,那里放着一些可谓是整个病案室列为重点保护对象的病历文件。在打开小房间门时,她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叶老。 “没事,你开吧。有什么事,我都给你挡着。”叶老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她。 管理员边开门,边说:“你们看了后,千万不要声张出去,我不想我家人出事。” “这个你放心,看了后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叶老慎重保证,同时警告眼神扫向跟在他后面的三个年轻人。 后面三个人同样神情严肃。 管理员打开了门,带他们去取病案的时候,不忘再三交代:“说好了,只看这一个,其它的,你们不准碰。” 几个人再次点了头。 这个小房间里,是连扇窗都没有,只有顶上安了两台通风扇,冬天里连通风扇都没开,空气沉闷浑浊。刚走进来,沈佳音都感觉到一阵头晕恶心,不知是不是心头紧张犯的毛病。 一路走来,老公虽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和她说,但她只是旁听,都可以了解到七七八八。他们这是要穿越时光接触到她爸爸的过去。 不知,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和她已经在九泉之下的父亲。对于在她没到两岁时已过世的父亲,她的印象几乎是极少极少,连父亲的花容样貌都没能留下来。有时候,沈奶奶指着当年难得能留下来的一两张旧照片和她说这是她爸。她看着,只觉她爸外貌上长得像她二叔三叔。 沈家三兄弟都长得很像。在村里人的口碑里,沈二哥沈老三都窝囊,不成器。对于英年早逝的沈大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可惜了。 可惜沈大哥死的太早,是把沈奶奶的念头都断绝了。沈大哥当年在村里可算得上还是个干部。 两个橱柜夹着一条缝隙,只能单个人行走,于是他们一行人,只能像一串烧肉在这条狭窄的缝隙里面步步维艰。缝隙的狭隘,让人感觉像做了夹心饼,又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益发显得这个小房间死气沉沉的。姚爷闻着这里的味道都不喜欢。他后面跟着丫头,手一只拉着丫头的手,没敢放开过。 手指头往上挪,摸到她皓腕,指尖她脉搏像皮球跳着点他的指头。柳长的妖孽眉皱了皱,他回过头来看她。 沈佳音刚好不小心,肩头将身旁橱柜里搁的一个病案袋撞了下来。 她忙低下腰去捡起,扫过档案袋一眼,上面写的是产科装袋。 前面的管理员发现了,叫她赶紧放回去。 她由是把档案袋放回了原位。 姚爷捉住她的手,问:“还行吗?” 一句问话,引得前面的叶老和君爷提高了注意力。因此,几个人都是有一点点的后悔了。或许,是不该让她跟着进来的,应该让她在外面先等一等,他们先进来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情况不好,给她压力太大,她在这里突然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没事。”沈佳音低低两个字,声音低,却很有力,“我当兵的,什么场面会没有见过。” 后面那句话,是让几个男兵全无声地笑了。 姚爷掌心摸摸她脑袋:很坚强。 前头,带路的管理员先一步到位,催促他们几个:“等会儿换班的时候,保安要过来这边检查的。你们动作快点。”说着,管理员按照电脑上查找到的号数,准确地把他们要找的档案从橱架上抽取出来。 将病案袋拿在手上,快速拆开封条,解开封条的白线,抽出了里面一沓厚厚的文件纸。 叶老对这专业的东西是不懂,直接把管理员手里拿到的病案递给两爷看。 两爷前后头对着头,一块翻着到手的病案。时间紧迫,他们只能一目十行,只检索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 沈佳音站在老公后头,老公宽阔结实的背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焦急地,只能穿过老公的腋下,想一探究竟。但是,前面两人翻阅的速度飞快,使得她都没来得及看清字眼,只觉花花的一页页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焦急地咬住了唇瓣。 等了约有五到十分钟时间。 叶老看着表。 管理员一直在催:快快快! “缺了一页。”君爷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这小房间里冒了出来一句。 “什么?!”负责档案保管的管理员率先叫了起来。如果病历有缺失,责任就是她的,这不把她给急得叫:“怎么可能?!没有经过我这关,没人能进到这里来的拿走东西,更别提在这里面做手脚。” “可就是缺了一页。”君爷的声音实事求是,把病案扔回给了管理员自己看,“页到4页,缺了第页。我们两人一块数了三次,确定是总页数里面少了一页。” 管理员脸色发白,重新数着页码都手脚发抖起来,嘴里喃喃的声音直打哆嗦:“怎么会这样?” “少的那一页是什么?”叶老问。 两爷对了下眼:“不知道。” 不知道意味这是张单页,附加的。 叶老眯了眯眼,觉得他们俩的表情有些诡异,可逃不过他这个老人的金刚眼。 “这可怎么办?”管理员都要哭了起来,眼看对方说的话没错,真是少了一页,接着又像安慰自己说,“会不会是以前的人标错页码了?” 沈佳音原先以为老公会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她本人在老公手底下工作时间长了,老公什么脾气做派她很清楚。姚爷从来不轻易认为有纰漏就是人为大意疏忽。 没想,吐出姚爷口里的却是:“有这个可能吧。” 管理员听他们这样一说,情绪冷静下来了,道:“以前做档案都是手工活,管理又差,难免会有些疏忽。应该是标错页码了。” 在管理员想来,想没通过她这关拿到病案的人几乎为零,更别说是到这里瞒着她做病案手脚了。当然,不排除是她上任以前谁谁谁干的事。但有可能是她之前的前任或前前任干的事吗? 不管怎说,他们必须在被人发现之前,完成了任务立马离开这里。 走出这狭窄的不透气的像棺材的小房间。沈佳音被室外的冷空气灌入脑袋里,晕晕沉沉的头脑似乎刹那分明,心口却是跳的更快了。 她不知道,老公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是否有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她爸爸的过去,终于能在她面前展现出一些真实的痕迹。 叶老先是让人,将管理员安全送回家中。自己和姚爷他们一行三个,走出县城医院,道:“你们今晚没地方去吧?到我那窝一晚,怎么样?丫头感冒不是刚好吗?可不能再吹着风了。” 两爷,对老头在这里的住处,露出不少的兴趣。 “不知首长是住在哪里?是在这边有买房子吗?”姚爷边问边投下一颗试探的石头。 叶老一听,就知道这小子的阴谋诡计,老眼眯了眯,道:“我哪里有钱买房子?你们跟我去就知道了。到时候不要嫌弃我那里简陋不比旅馆。当然,你们都是当兵的,要是嫌弃这嫌弃那,我要拷问你们野外训练时住的可是旅馆?” 偷鸡不成蚀把米。两爷就此打住。 送完管理员的车回头接了他们几个,在浓浓夜色里沿着崎岖的山村小道,不知是要开到哪里去。 在车上难耐的时间里,沈佳音扯了扯老公的袖子。 姚爷早知道她肯定耐不住了,低下头贴她耳边说:“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但也不知道他知道的能不能回答得了她。一时踌躇,把唇瓣咬着。 把她的手指交叉握住,他轻轻地说:“是的,我看的是你爸爸二十多年前在这里两次住院并且最终在这里去世的病历。” “能看到些什么?”一边问,一边她心脏砰砰砰直跳,“不是说缺了一页吗?” 提到这缺失的一页,因为姚爷之前与尤二姐通过一次电话,大致上是知道缺的这一页是什么。而这一页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就真的说不定了。 很有可能是很早以前,齐院长等人调离这里时为避免后患做了手脚,也有可能是近来察觉到风声有人赶紧过来亡羊补牢。 管理员是说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却不知道,这锁头大概都多少年没换过了。有人把以前弄到的钥匙复制了,偷偷进来,想必她想知道也不可能。因为这个病历若非他们要查,她要管那么多病历是不可能每天都进行全面检查,所有病历情况不可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缺的这一页,据他和君爷判断,不,是结合了病历之前写的一些病人用药情况,大致可以推出,冯永卓对尤二姐说的那些怀疑的话,是正确的一个方向。 案件到这里算是柳暗花明了。 因为从这份病历里,他们不止是看出了病人的用药治疗情况,同时能看到的是病人以前的生活工作情况。 在病案上,病人身份赫赫写着村委会干部。 沈大哥是国家干部,只是个小村委,但也算。说不定,在以前农村在县城下来办工作的时候,都说得上话的一个人。 病历上第一次抢救病案写的很清楚,病人是因工作劳累常年累积,导致急性胃穿孔。由于出血量过大,必须进行手术治疗。因其家属不在,经其村委同意,给予施行急救手术。 若这个陈述过程为真,许秀琴说的那些鬼话,说什么沈奶奶签的同意书,全都是扯淡。因为这个字一定是村委给签的。但为什么许秀琴会遇到沈大哥的鬼魂马上说出了这个事,说明她对这个事是知情的,并且以前与这里的村委是有勾搭的。 装神弄鬼把自己说漏嘴巴的事嫁祸给沈奶奶,是许秀琴的伎俩。 应说,这女人真不简单。应该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说不定早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有过通风报信了。 只见这事儿好像连环套,一个接着一个,两个爷看着都心里暗暗吃惊。没想一个小县城里头,犯罪起来,像一张大网,什么人都能牵扯其中,又是地头蛇,比起上面的人作案,更为复杂。 姚爷不想老婆一下知道的太多,怕老婆有危险,只捡一两句:“可能,你爸爸不是因为手术,而是因为一些药物副作用去世的。” “药物的副作用?”沈佳音不知不觉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这个事,她从未听说,既然沈奶奶都没和她提过又没阻止她学医,八成连这事都不知道。 “是的,你知道有些临床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因此在大量投入临床之前,必须做临床实验。这时候需要病人一个知情同意书。” “你说缺的那一页,就是知情同意书。” “很有可能是。当然,需要找到这张原页。但是,我们并不清楚,这张原页是否已经被烧了毁了。” 有人坏事做绝又毁尸灭迹。 沈佳音的心口眼皮都突突突地跳着。 姚爷问:“佳音?” “如果我爸真是被人害死的,那不用说,肯定要把凶手抓回来。”她说,只有她手心捏紧的拳头能透露出她不是只有把人抓回来这么容忍。 “嗯。”他抱住她的头,她的事,也就是他的事。 叶老在前头车前镜看着他们小两口如胶如漆的,却是对被晾在一旁的君爷同情起来,挑拨离间道:“他们俩经常这个样,你不受刺激?” 君爷冷冷地扫了扫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头。 车大概是开了半个钟头,到达了一个底下的小村。叶老的战友退伍回乡后,卖了城市里的房子,到老家盖砖楼,辟了几块田自给自足。 “主要他和我一样,老婆死了,儿孙都出了国,住在城市里那些像棺材一样的房子,左右邻舍都不认识,上楼下楼又怕摔跤,不如搬到下乡来。空气好,活的也能长久些。”叶老介绍这位姓张的战友。 张老军人站在了自己砌的二层小楼面前,等着他们这群客人到达。 指挥车停到了旁边,几个人下了车,尾随叶老的朋友进了屋子。屋子里可暖和了,听说是村里自己人建的沼气供暖的一套设备。 张老军人养猪,屋后面的猪圈听见有客人来,猪鼻子哼哼哼地响。 “吃过饭了吗?”主人问他们几个,又指向叶老,“他在我这里吃的晚饭,我知道他吃了的。” 叶老在这里像在自己家一样悠闲,找到电视前面的沙发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张老军人对他们几个年轻人说:“别理他,他就那个脾气,唯我独尊。” “请问,您以前和叶老是?”君爷姚爷偷偷地打听叶老的秘密。 “我曾经是他的警卫员。”张老军人透露出自己以前的身份,因为以前常照顾叶老,所以,这么了解叶老的一些习惯。 听到有人背后说他坏话,叶老打个喷嚏,揉揉鼻子:“你们说话要公开阳光,不要背地里搞小动作,很让人看不起的。”说着,冲丫头求助:“你说是不是,丫头?他们几个欺负我一个老头子,你不出句声音?” 听叶老这话提起,张老军人方是发现了沈佳音的样子。 沈佳音从老公背后走出来,站在白炽灯的光圈中,清秀的轮廓美妙多姿。在别人眼里,她那双有点像远山眉的黛眉,是若这里的青山绿水,透着妙不可言的灵气。 张老军人打量着她,问:“这是谁家的闺女?” “我老婆。”姚爷赶着比谁都急,说明丫头的身份。 “你好本事,娶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做老婆。”张老军人夸。 姚爷感觉是飞上了天,飘飘欲仙。 “既然你们都说你们很饱不用吃夜宵,我带你们去房间里看看吧。住二楼,好吗?”说着,老军人带了他们几个上楼。 到了楼上,给他们开了两间客房。君爷一间,姚爷两口子一间。老军人告诉他们棉被在哪里自己拿,然后又给他们拿了牙刷和毛巾,漱口杯就随便拿喝水的杯子。 张老军人应说是个很可爱的退伍老人,说话干事,都延续了部队的作风干脆利落。跟几个年轻人说了自便自给自足以后,就下楼去陪以前的老首长看电视了。 见几个年轻人在上面忙活了,张老军人靠近了老首长,说:“首长,你是因为她,才把他们带过来吧?” 叶老斜睨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解。 张老军人继续说:“谁都看得出来。她那双眉,那气质,都很像以前那个——” “你这是说什么呢?”叶老一句话打断他,“她是上回在演习训练的时候,救过我一条命的人。算是我的一个小恩人。”(未完待续) 想偷亲他 张老军人对叶老这个说辞俨然不信,说:“老首长,您之前有意资助其读书的,就是现在您孙子娶的那媳妇,又是怎么回事?” 说的是庄如玉。 “我在北京时,记得这孩子,与当年那位,一样的远山眉,一样清灵如山青水绿的气质。”张老军人这继续说下去的话无疑像一巴掌,扫到叶老想自圆其说的嘴巴上。 叶老狠狠地瞪他两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赶得上好莱坞的狗仔队了?捕风捉影不说,四处造谣想逼死人是不是?” 听见老首长说话这般狠毒,张老军人不敢吭气了。俨然他刚那话是戳到了叶老的痛处。 叶老端起口杯呼啦啦灌了一大口水,拿袖口大将风度地一擦嘴巴,颇显英雄的豪气,道:“张成江,我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怎么出来的?再说那多少前的事情了,又不是你自个的事儿,你为什么念念不忘,在我看来这就是你很怪不合情理不合逻辑的地方了。” 张老军人张成江,听了叶老再说的这番话,嘴唇憋憋,心中无限感慨。 叶老这人,不深入了解的,都不怎喜欢。他是在叶老身边呆久的人,却是对叶老很喜欢的。 别人再怎么说叶老是个黑心肠小心眼心胸狭窄的家伙,他张成江坚决不会信,而且要抗议要维护要澄清。因为在他眼里,叶老就是个心胸最宽容最懂得忍让的男子汉,天下绝无仅有。 那年头,他可是曾经看着他的老首长怎么怎么糟,是糟蹋自己了,是为了别人把自己幸福都葬送了。 “首长。”张成江哆哆嗦嗦的嘴唇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的是,您夫人去世,我觉得是该高兴的。” 叶老因他这话,脸色变了两变,前所未有的一种复杂呈现在脸上。 “你可以说我乌鸦嘴,可以告我诽谤。也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说什么,也不该去诅咒一个已经死了的,对不对?但是,我真心是觉得这死了的人,都该拉出来鞭尸。” “张成江!” “我问过长问,他告诉过我,说了,说您夫人死前还和你立法三章,巴不得你早点死。长问当年才几岁,无意听见他奶奶和你说这些话,都很吃惊。那晚上,长问抛弃了父母,说什么都要和你晚上一块睡,就生怕你被他奶奶带走了。” 孙子这事儿叶老不曾听说,突然听张成江爆出来,震惊的心情不亚于当年孙子突然发现他们两老的秘密一样。 “长问他当时只是年龄小,想找个人一块睡觉。”叶老辩解。 “那他怎么不和他妈妈睡觉,要找你睡?” 叶老仔细回想起来,对这事是没法否决的。那时候,他夫人刚去世那个年头,叶长问一整年都陪在他身旁。现在想来,也正因为那个年头,这个年纪最小的孙子住进了他心里,占据了他心头最重要的一个位置,比儿子,比孙子他爸,都要重要。老人家就感觉,这孩子与自己心灵有沟通。如今看来,原来是都在那时候落下了伏笔。 他孙子叶长问,像是都知道了他的秘密,可能全家族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叶长问才会二话不说,在他提出要他娶庄如玉时,一口把自己父母介绍的对象全推了,当年就把庄如玉娶进了门。 这孩子,真不让他怎么说了。 一向硬朗的叶老,突然眼眶有点湿润,为了孙子。 “长问,找时间我要和他谈谈的。”叶老在心里下了决定,再坑也不能坑孩子。 两个老前辈在楼下说悄悄话。 上面的人是听不见的。客房里平日收拾的整洁,沈佳音他们几乎不用重新收拾,铺上棉被就可以睡觉。 姚爷担心她累,让她到床上躺着。 沈佳音却是睡不着。今晚老公和她说的这些事情,像在她脑海里掀起巨澜。她不断地回忆,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小小那个时候,能记下的一切片段。但是怎么想,她就是想不起来,她爸爸,她妈妈,具体的样子,和她说过的什么话。 那时候,或许她真是太小了。如今她真心希望,能最少把死去的爸爸和她说过的哪怕一句话都能记起来。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怀念父亲。 一直压制在内心里的感情被突然掀开了一角,喷涌而出,令她几乎无法控制。 姚爷给她端了杯牛奶回来时,就看她坐在床边揪着被头。 “佳音,来,把牛奶喝了。” “首长,我想我爸——”很自然的,她对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话都不用先说,他走过去把肩膀给她:“想哭就哭,我好像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你要肩膀什么时候我都给你。” 她抓住他手臂,摇着脑袋:“我不哭。” “哭不出来?” “不,觉得没必要哭。虽然爸爸过世了,但是,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对我好,希望我笑。我不会想哭。而且哭,没意思。没能对爸爸有用。爸爸不会想我哭。” 听她如流地说了这样一番无可辩驳的话,姚爷却无奈了,摸着她手:“你,有时候我情愿你哭一哭还好。” “为什么?” “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我这个老公很有用,我这个肩膀很有用。” 这话把她逗得,她拿拳头去砸他肩膀。 他的丫头撒娇起来很有意思的。只行动不说话。 他将她的绣花拳头抓住,对着她眼睛仔细地看了会儿,道:“还真是一点泪花都没有呢。是觉得很不甘心吧。” “嗯。想知道,我爸爸的心情,很想知道。” 她现在只希望,她爸爸是安详的过世,而不是痛苦地死去。不然,她死都不会饶恕这些人。 他搂住她肩膀,半是安慰也半是事实地说:“我想你爸,倒是不知道这些事而过世的,毕竟那时候他病成那样了,哪里分得清这些。” “可那些人为什么想害他?”想到这个问题,沈佳音心里隐隐都是不安。 她爸做了什么事,让那些人怕他会怕成这样,不惜代价? 这个问题,也正是姚爷在想的。想想,这些人怕到这个地步,不惜代价,到了今天,还买凶杀人。 楼下,突然有了动静。 君爷过来敲门让他们一块下去。 几个人到了一楼客厅,刚好见着叶老的兵把个人抓着拽着拖进了门。 沈佳音一眼认出来了,这就是拿刀想捅高大帅的那个歹徒。 对方也一眼认出了她,永远不会忘记一脚差点让他折了脖子的这个女人。 “坐吧,解放军优待俘虏。”叶老踢了把椅子,让那人先坐。 那人挺蛮横的,横着好像宁死不屈的脖子,被叶老的兵按坐在椅子上。 沈佳音他们再仔细打量这犯人,发现这人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是个未成年人,心头惊骇。 “你多少岁?”叶老问,同样在怀疑这人的实际年龄。 少年答的很果断很英勇很了不起的样子,说:“我户口本才十四岁,你们有本事把我抓了?把我抓了能怎样,不得把我放出来?” 十四岁,是未到刑事追究年龄。 这是一群不仅凶狠毒辣,而且有组织的有头脑的家伙,懂得钻法律的空子。 叶老是越觉有趣了,对洋洋得意的少年只是眯眯笑眼:“你干嘛想杀他们?” “我没想杀他们。我只是想抢点钱过日子。我爸妈把我赶出家门了,我没有钱,连饭都没得吃。见他们开车经过应该有钱,所以想抢一点可以吃上顿饭。” 少年对答如流。 沈佳音眼神一暗:这家伙明摆着在说谎。那时候高大帅明明都爬不起来了,他非要再冲上来再捅一刀,明摆就是要让高大帅死不可。 叶老对他这答案,冷冷地哼出:“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 “什么?”少年未反应过来,身上穿的那套皮夹克,被叶老的兵剥了下来。 姚爷走过去,翻了那夹克衣领上的洗标,是名牌,一件没有几千买不到。 “那是山寨货,一件几十块在街边摊买的。”少年辩解。 “你这张口骗谁呢?”姚爷忍不住冷眼狠狠地扫过去,嘴角噙的尽是冷嘲,“是不是真皮,怎么检验我们会不知道?还有你这洗标,想仿冒都仿不出来。这是正牌标。” 少年抬起眼,看到姚爷身上穿的拉风的衣服,一看,就知道碰上识货的专家了,于是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轻易说话。 “说!”君爷的阎王嗓子开声了,“是谁唆使你行凶杀人的?” “我不知道。” “你再狡辩,我们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听到要把自己送到公安局,少年的唇角翘起一抹微妙的弧度,看起来被抓去公安局很高兴。 叶老接下来不紧不慢的一句:“要把你送去市里的公安局。而且,市里的公安局换领导了,明天会空降来一个新的领导。” 少年脸色顺然哗变,冲叶老吼:“你们骗谁呢?不要以为能吓唬到我?空降领导又怎么样?不是我们这里人。” 好大的口气,不过十四岁,却像太子一样彪悍。哪里来的底气? 土霸王能到这底气,连上头派来的人都不怕。 叶老哼哼两声:“你以为,我几个钟头内能把你抓到这里来,就这点能耐?” 少年对老头指出的事实,终于露出了一丝骇意。本来,外地人想抓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办到的,让人在夜里摸进他睡觉的窝,直接在不惊动其他人情况下把他抓到了这里来。只要一想,都知道这老头手段有多厉害。 少年犹豫了:“我真不知道。我们每次接任务,都是到指定地点,那里不会有人的地方,挖到个信封。里面装着一笔钱和要我们去做的事情。如果做完了事情,很快会有另一笔钱直接送到我们家。” 很严密的组织。 叶老问:“你不知道是什么组织?” “不知道。” “那他们怎么通知你们去取钱和领取任务的地点?” “他们会发短信。但是,发短信那个号码我们打回去都是空号的。” “像这样不可靠的人,你们也信,就去帮他们行凶?” “好过回家被爸妈骂吧?再说我都被我爸妈赶出门了。” “为什么没上学?” “我小学三年级就退学了。说是殴打同学,学校不予再接纳我。” 这样一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是父母的责任,或是说是整个社会的责任。 叶老跺了下脚:“我会征求你爸妈的意见,既然学校不要你了,你又说自己蹲不了监狱,如果你爸妈同意,我会把你送到一个让你学会懂得什么是好和什么是坏的地方。” 少年吃惊地看着叶老。 叶老挥下手,部下上来把少年押了下去。 “这样处理可以吧?”叶老问两个爷。因为挨刀的是高大帅,是两爷的兵。 “没问题。”君爷代始终和老头闹别扭的姚爷说。 叶老背起手,问张成江:“你在这里这么久,就没有察觉到什么?” “我离家都那么多年了。回来不过这两年的事情。平常自己种花养猪的,村里人是不偷自己村里人的,这你知道。所以,真没察觉到什么。”张成江老人一样,对突然在沈佳音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买凶杀人,到这地步,是黑帮了。” 后面这句是揭了题,这块地方恐怕存在有黑帮。黑帮针对的,一般也不会是没钱的百姓,都是冲着有钱人外地人去。张成江过的是隐居生活,不清不楚是正常的。 却是这叶老,不就来张成江这里蹭蹭,突然碰到这种事儿,居然也能做到临危不乱手到擒来。是连两爷都不得不想,这老头七十二变是怎么变出来的。 “你们以为我孙子当年在这边当兵,是白来的吗?”叶老轻轻松松把责任推到孙子那。 这鬼话,君爷他们若是信了才怪。叶长问自己都承认自己在这边并无熟悉。但是,叶老这话或许一半点明了,当初叶长问会到这边来,或许是叶老的安排。叶老在这边是有人脉的。 “好吧,都去睡吧。”叶老赶这群疑神疑鬼的人都上楼去。他这年纪大了,干活干了一段落,也想早点休息了。 就此,一群人方是先歇了气。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张成江在猪圈附近养的鸡,就叫了。 沈佳音从被坑里爬起来,她习惯早起,只要没有被老公夜晚折腾的情况下,都能五六点钟爬了起来。而且,回到乡下,空气好,让她在冰冷的大冬天里都很喜欢早起,起来看看山中的太阳和绿叶,感觉会很好。 绕过老公下了床。站在床边,看了看老公。睡觉的样子都一样那么好看,浓浓的黑发,盖着长长的睫毛,性感又漂亮的轮廓,天生的明星像。 好想,靠近去亲一口。 这个突闪而过的念头,让她脸蛋红了红。双手捂着发烫的脸,跑出了房间去楼下洗刷刷。 看着她影子飞出房门了,姚爷把眼睛慢慢地睁开,嘴角勾出一抹惬意的弧度。 刚她那样子他都看在眼里了。 想偷亲他的丫头? 想亲又不敢亲,不是他老婆了吗? 摇头晃脑,他慢慢坐了起来,扶着额头,回想到她刚刚那样子,嘴角又不禁是笑。 沈佳音走下楼刷完牙洗完脸,出来遇到了早起的两位老前辈。 “佳音。”张成江以热络的口气和她打招呼。 “你,你好。”沈佳音向他敬个礼。 “听说你是这地方的人?”张成江问。昨晚上和人沟通后才发现,两人是半个老乡。 “我们村,可能离你们这里,走路要一两个钟头。”沈佳音说。 张成江在的这个村,她认得的。因为是同个县,具体说来,与她的老家不是很远。却是张成江离家太多年,真不知道她。 和老人家一块走出去,走到村里的路上。迎面走来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足以告诉叶老和张成江,这个县城其实很小。 “我知道,我知道她——”一个小孩冲着沈佳音伸出指头激动地叫。 叶老见小孩子都知道她,以为她是要受到小孩子崇拜了,微微露出些笑意。 未想,几个指着沈佳音的孩子争前恐后的,却是都一块嘲笑起来,道:“是那个结巴。” “说话磕磕巴巴的,连一二三都说不好。” “说你你你,我我我,说不下去。” “好好笑!” “她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是因为被村里赶出来了吗?” 叶老脸色一黑。 伴随小孩子们的嬉笑声越来越大,说话越来越没尺度。街上两头围观的大人,居然没有一个上来阻止的,都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这场闹剧。 张成江目瞪口呆,有点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叶老的头顶冒出了乌烟,以前所未有的音量冲那群孩子和看热闹的村民一个冲天吼:“都给我滚!” 几个嬉笑的孩子被他脸色和嗓门给吓的,拔腿就逃,跑回家告状,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那结巴不知找到谁,找了个疯子老头!” 不止孩子叫疯子,被叶老吼的那些村民,个个也都是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是哪里来的疯老头?发疯了吧?小孩子玩闹都对着叫,叫什么叫,不就个糟老头?” 张成江一旁听着自己村里人污蔑自己的老首长,脸一块憋得通红。 叶老忍无可忍,冲着那个说的最多的老太婆,脱掉自己的鞋子要扔了过去。这时候,他扔鞋子的手被一只小手拉住。 “丫头!”回头见到是沈佳音,叶老气呼呼地说,“看我怎么代替你教训这群人。” “不用了,嘴巴长在他们嘴上,你不可能捂住所有人的嘴巴。” “那你看着他们这样笑你,你不生气?!”他这个老头,什么事都沉得气的老头,这会儿都得被气疯了。 “生气没意思。” “没意思?怎么没意思?你没有自尊吗?!” “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没必要得到他们的认同。” 叶老看着她,她那双乌亮的眼睛,若山里的一颗明星,明亮,永远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 想这孩子其实挺傲气的,也是,这种下三滥的人,何必去和他们置气,若是真和他们生气,那真是着了人家的道,亏的反而是自己。 叶老放下了手里的鞋子。 沈佳音蹲下来,是帮他把鞋子套好,说:“谢谢你,首长。” 她其实,是刚被他为她生气得吼人的样,给深深感动了。 “你这丫头,也不是完全磕巴嘛。”叶老叹口气,“你老公是大夫,就没有给你想过法子?” 姚爷不是没想过,但是,结巴又不是生理疾病,心理上的伤,姚爷只能用自己慢慢来治愈丫头了。 “他,他很好。”丫头说,“我老公,他很好的。” 一提到她老公,她整颗心都是偏的。 叶老气哼哼的,背手走回了屋子。 回去,刚好见着两爷都起床了,在洗漱。于是本着老前辈的精神,对两个年轻人说:“我和我战友都老了,佳音在家里经常做家务活,也累。这样,今早的早餐,你们两个来准备吧。” 啥? 两爷想都没想到,一起床就被这老顽童又拿来耍了。 “不要这样一张脸,我告诉你!”叶老伸手指住姚爷,针对性的,“你老婆每天在家里为你做饭,你就这一早上给你老婆做饭都这个神情,还敢说你很爱你老婆?” 姚爷牙根都快被气得咬断了。 他哪里是不爱他老婆了? 他哪里不愿意给老婆做饭了? 不就一顿早餐吗? 看着这两人像斗鸡很快掐起了干劲,觉得最冤的要属君爷了,他这不是被莫名其妙地株连吗? 姚爷直接拽着君爷兄弟进了厨房。没办法,没有君爷的话,他这早餐都做不出来,死活都得抱住兄弟了。 沈佳音不知道这顿吵架,是被张成江拉去后头看新生的猪崽了。主要是老军人对自己村里人辱骂她的行为感到很羞愧,想拉她到这里散散心,一边说:“我以前不知道你,如果知道的话,就会和自己村里人说了。他们这样嘲笑你是不对的,无论你有没有结巴。” “没,没关系。”沈佳音想让他宽心。 张成江“哎”叹一声气:“我这是离开家乡太多年了。” “现在回家,一样很好,不是吗?” 丫头说话说的这么可爱,张成江心里的郁闷被一扫而光,问她:“你家里有些什么人?你嫁到了北京,你爸妈在这边不担心?” “我爸爸,去世了,妈妈不在。只有奶奶。奶奶,现在在北京。” “那好。你是个孝顺的,懂得接奶奶到北京。”张成江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你说你奶奶,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沈佳音经常要给沈奶奶账户上寄钱,沈奶奶的名字她早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说:“我奶奶叫赵钰珍。” 张成江手里拿着把米要喂鸡的手一抖,米洒了地上。小鸡们围了上来,他不得退了两步。 “老前辈,你认得我奶奶?” 就张成江这神情,任谁都怀疑。 “认得。”张成江很快镇定了下来,笑着好像很没在意地说,“不都一个县的吗?名字大都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你是她孙女。” 沈佳音看着他,感觉他在逃避她的眼睛。不知道这位老人和她奶奶是怎么认识的,又有什么渊源? “对了,你爷爷呢?”张成江问。 “我爷爷在我没出生前,就去世了。” “是啊。”张成江长长叹口气,“这么说,你奶奶是孤身一人很久了。” “是的。”沈佳音说,隐隐约约是觉得这老人哪里有点奇怪。 “我们走吧。”张成江倒完饲料,拍拍手,招呼她一块走回屋内,说,“他们应该把早餐准备好了。” “他们?”沈佳音吃惊。想不是张成江准备早餐,那是谁做? 进了屋里,才知道老公被抓去厨房了。为此,她有些心惊胆战的。因为太清楚老公的厨艺是什么水平,那就是制造炸弹和毒药的水平。 不久,早餐出炉了。摆了一桌子的东西,看来,有蒸好的包子馒头,有熬煮的五谷杂粥,有鸡蛋羹,有牛奶。对了,还有碗饺子。怎么说,有模有样,看起来挺像样。那是,有君爷这个大厨在厨房坐镇,做的东西不会差到哪里去。 叶老坐在餐桌边摩拳擦掌,夸:“不错不错,以后中饭晚饭都由你们做好了。一个负责打下手,一个负责当主厨。” 这死老头,是把他们什么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姚爷哼一声,自己亲手给媳妇舀一碗杂粮粥。 刚好,叶老想吃饺子,捞了个上来,一捞,这饺子直接开了皮,肉馅全掉下去了,害得他直叫:“这谁包的饺子,一看都不可能是外面买的。” 这个黑锅君爷可不打算背。实际上,姚爷在厨房里帮不上什么忙,君爷也怕这个兄弟越帮越忙。这不一时兴起,姚爷看到有饺子皮和弄好的肉馅,自己包起了饺子,其实那是张成江想着今儿给他们午饭准备的饺子。 “我包的,你不吃我吃。”姚爷不和这老头置气,伸手去端那碗自己包的饺子汤。 别人不吃他自己吃不成吗? “我,我要一碗。”丫头向他的饺子汤伸出自己的碗。 这叫做夫妇同甘共苦。 张成江本想,这会儿老首长又得气了。谁让这丫头不争气,总是偏心姚爷。可奇怪的是,当他转过头去看叶老时,发现老首长脸上虽然绷得紧紧的,却在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复杂情绪。不像是不喜欢,反而像是有点喜欢的样子,是对着姚爷的。 他想来想去,忽然,好像想了明白:仔细看姚爷这样子,不是有点像当年追自己心爱女人的叶老吗?(未完待续) 想生她和他的孩子 几个人吃着早餐,沈佳音嘴里嚼着老公给包的饺子,虽然饺子皮包不紧,容易散开,但是,以老公的水平,能把这饺子汤味道调的这般好喝,已是很不错了。瞧瞧里面放了面疙瘩,和番茄。 “里面是骨头汤做底。我看见冰箱刚好有剩下的,就拿来做汤底了。”姚爷偷偷在她耳边说,口里含了一丝卖弄的味道。 沈佳音看了他一样,点头:“嗯,好吃。” “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桌上其余人听不下去。瞧这小两口,一大早没完没了地亲密,好像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变成空气只剩他们俩。 “丫头,多吃点。”叶老开口插进他们两个,抬眼扫了扫丫头的脸蛋身子,眼里微微露出疑惑,“好像近来吃胖了点。” 她是比起上回演习的时候,身体要胖一些。那是天天和他一块吃饭,胃都被他撑大了。 “胖点是好事。”叶老眼睛眯眯笑着,说。 丫头还是那句老话:“嗯。” 吃完早餐,叶老把两个年轻小伙找了去,是去商量昨儿打听到的事,下一步该怎么动作。 沈佳音和张老军人两个,一齐在厨房里洗碗,并且预备着中午的午饭。 农村生活明显步调比城市里慢许多。沈佳音把碗洗完,用布擦干,一个个放在整齐叠放在箩里。张老军人弯下腰在找中午要用的大锅。 厨房的窗口对着院门。见一个中年妇女匆匆扒开院子的门冲进来,在望到厨房里有人时直奔而来,喊:“张伯,张伯,你这里有车吗?” 张成江直起腰,隔着窗户与外面的人隔空对话:“什么事?什么人急着用车?” 他们院子里是停了辆吉普,不过那是叶老的。 “快,快借给我们。村东老四家,老四不在,他媳妇要生了,要送医院去。这不到处找车!10说车都派出去了,到不了我们这里,叫我们自己去。”中年妇女焦急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听是这样,沈佳音甩了手里的抹布,和张成江一块走了出去。走出屋门的时候,她四处环望一圈,不见老公和叶老等人的踪影。因此当机立断,和张成江说:“老前辈,我先和她过去看看孕妇情况,你找到车钥匙,把车开过来接人。” “好,好。”张成江连说两句好。 中年妇女听见沈佳音这么说,却讶异地看着张成江:“这孩子,不是那个谁家那个——” 结巴两个字噎在喉咙里,因为她刚听沈佳音说话都没磕巴,莫非他们都认错人了?如果那样,这误会可就大了。 没等张成江说话,沈佳音先说:“我是沈家那闺女,你们没有看错。” 中年妇女满脸写了一个尴尬的羞愧,道:“你以前在你们村里,你们村里人都说你是那个,我们也就以为——哪知道他们胡说八道的,找哪天我们找人到他们那算账去!”说着有些气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 沈佳音抿了抿嘴唇,对于他们这种见风使舵的做法,不予置评。 “她和我去可以吗?”中年妇女又问张成江,因为沈家村的说法俨然已经不可信了,她要问张成江究竟沈佳音什么来历。 “她是北京大医院单位里的。”张成江说。 中年妇女一个讶异,一个惊喜,用力把沈佳音的手攥住:“太好了,同志。快快快,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沈佳音不需她拽手,都紧紧跟着她。这事事关人命,不能有半点疏忽怠慢。 走到了村东那个称为老四的家里,屋里躺着一个孕妇,已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屋里挤满了人,多数是妇女。有孕妇的婆婆,不停拿毛巾帮孕妇擦汗,说:“你再坚持一下,说有车,马上把你送到医院去。” “我在这里生不行吗?我觉得,我觉得孩子好像已经出来了。”孕妇带着焦虑和不安的哭音说。 村里头不是没有接生过小孩的妇女。这些年纪大的女人围着孕妇检查了一番,都没感觉到孩子出来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不议论声越来越大,都拿不定个主意。孕妇和孕妇的婆婆听着她们说好像是不是胎位不正要难产之类的话,更吓得两张脸都白白的。 “早知道去医院待产就好了。可老四不回来。现在10和医生都不来,怎么办?!”孕妇哭着,埋怨着到至今都不出现的老公。 “你别紧张,别紧张。上回检查都说了,这是个男胎。你这是要给我家老四生个大胖小子。不要哭,当男娃的妈妈更不能哭。”婆婆是比儿媳更紧张,帮孕妇擦汗的手抖个不停。若这宝贝男孙没了,恐怕回来的儿子会先拿她这个妈兴师问罪,质问她怎么照顾他老婆和儿子的? 为此老人家催着周边看热闹的人:“你们能不能就不说了,帮我去找车送我儿媳去医院,我求你们了!” “都有人去找车了。”那些人对她说,却没有一个动弹脚步。 村里生孩子的又不是他们只有一家,对孕妇和孕妇家里人这种过度焦急早看多了,早习以为常了。能留在这里,伸长脖子看着的,都是好奇的,麻木的。 沈佳音走进老四家院子,发现是个在村里算得上挺阔绰的家庭。为什么这么说,一看,四层的小洋楼,院子宽阔,不止一幢建筑,内外装修都很豪华。可不知为什么,居然会没私家车送孕妇去医院? “让开,让开!都让开,专家来了!北京来的专家来了!”带沈佳音来的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大声冲人群喊,用手拨开把孕妇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冲进到了最里头和孕妇的婆婆说,“王婶婶,我找到车了,在张伯那里找到的。还有,这个沈家的闺女,当初不是说送去京城读书的,真的是,在京城读医科的,我现在把她带来了。” 大伙儿一听是北京的高材生回来,连忙让开道儿,用一双双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紧步走进来的沈佳音。 不是那个沈家结巴吗? 众人目光交错,满肚子疑问。 沈佳音可不会管人家怎么想,现在眼前这对母子的性命要紧。她走到床前,先让孕妇的家人把看热闹的人都赶出了门外。 人太多,空气太闷,对本来就需要大量氧气的孕妇不好,而且容易造成感染。 多余的人都出去了。沈佳音让关上门窗,卷起袖口,把手放进洗手盆里用热水洗干净,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净了手。再走到床边给孕妇做检查。 孕妇和孕妇的婆婆都紧张地看着她动作。 孕妇的婆婆一把抓住带沈佳音过来的妇女,问:“她行吗?不是说是个结巴?她自己结巴都治不好,能治别人吗?” “应该能吧。”中年妇女也不敢百分之百给沈佳音打包票。 这时候,反而是一心焦虑的孕妇安心了下来,她能感觉到,沈佳音的手和那些给她做过检查的医务人员一样,很专业。 先是摸了摸肚皮检查胎位,再检查其它,确定了胎膜没破,羊水没出来。但是,孕妇感觉到下坠感是,一是胎儿的头入盆了。宫口有些些的开始张开。最危险的是,脐带出问题了。 沈佳音严肃地对孕妇和孕妇的婆婆说:“要马上先做些措施,再送往医院。路上尤其要小心。” “什么,什么意思?难产吗?胎位不正吗?” “是脐带,脐带有可能脱垂。这是不正常的现象。如果真是脱垂的话,几分钟内不把孩子取出来,会死胎。” 一听这话,竟然比胎位不正更可怕。孕妇的婆婆两眼一黑。她这是情愿儿媳出事也不愿意孙子出事,没法和儿子交代了。 “王婶,王婶!”中年妇女对晕倒的人连叫两声,把孕妇的婆婆搀扶到一边。 看到婆婆比自己先晕了。孕妇的脸色唰的一变,脸上极为复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婆婆这一晕,她是不会晕的。 沈佳音感觉得出孕妇反而是坚强了,于是指导起孕妇采取正确的卧躺姿势,避免脐带脱垂。 张成江找不到叶老他们,只好自己拿了车钥匙,自己开了车过来。找到同村两三个年轻人,让他们弄张木板做成简单担架,让孕妇躺在担架上面,再抬进吉普车。 为了防止孕妇路上出什么问题,沈佳音一再交代开车的张成江,避免颠簸,接着,拿布条,尽可能固定担架上的孕妇。最终,孕妇的婆婆没跟来,只有那中年妇女随她,一路伴随孕妇到最近的医院生产。 “老四媳妇,你要坚强——”中年妇女抓着孕妇的手说。 孕妇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坚定有力:“我当然会坚强。我还不想被我婆婆赶出去!” 沈佳音在单位里,接触孕妇不多不少,但是,因为她专术不是在产科,基本都是在手术室剖腹产抢救的时候遇到孕妇,孕妇基本都是昏迷的。学习轮科的时候不算,这是工作几年来头一次和孕妇直接接触。没想,又是遇到这种危险的,而且,婆媳关系这么尴尬的。 可能是自己结了婚心情也大不同以前,看着眼前这在生死关头和死神赛跑的女人,几乎每个女人都要在一生中要度过的这个劫难,沈佳音心里浮现出一些微妙的滋味。 一路上,孕妇对沈佳音不仅感恩戴德,还口述重诺:“你只要救了我和我儿子,我会让我老公拿条命报答你。我今天说的这话胖婶可以作证,她是我们村委干部。” 一直陪她们俩的中年妇女叫胖婶的,听见孕妇这么说了,和沈佳音悄声说:“老四有钱,如果你救了他们母子俩个,老四必定对你感恩戴德的。你放心,回头我会和老四说的。” 沈佳音当然不会图钱,却是对她们口中这位像无所不能的老四,感到了些疑问。 再说叶老带着姚爷君爷,是到周近溜达了一圈打听情况。回到张成江的屋子,居然不见了两个大活人。几个人看着安安静静空荡荡的屋子院子,不禁是一阵愣。 “车都开走了。”君爷发现,眼睛危险一眯。 这种情况,极易让人联想起绑架、出事等种种可怕的场景。 “我打个电话给她。”姚爷拿出手机要拨老婆电话的手指一直在抖。 他们这出去溜达不过短短一两个钟头,就出事了? 后悔不已! 君爷按住兄弟的肩头,让是冷静些:“应该不是光天化日下绑架什么的,不然,消息早传开了。” 姚爷这会儿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只是拨老婆的电话。 嘟嘟嘟。沈佳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胖婶告诉沈佳音:“你电话响了。” 沈佳音没法抽出手,因为要一路护着孕妇的大肚子,于是对胖婶说:“你帮我接吧。看看是谁。” 胖婶从她棉衣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按了通话键,叫了声:“喂,是谁呢?” 听见不是老婆的嗓子,姚爷暴跳如雷:“你什么人?!佳音呢?” “男人的声音。”胖婶对沈佳音说,“会不会是你老公?好像很生气呢?” 他生气了? 沈佳音一愣,好像自己是该先打通电话告诉他她是干嘛去了,不过,现在说也不迟,她又不是干坏事。丫头理直气壮地说:“你告诉他我现在在做什么,他不会生气的。” 胖婶照直把沈佳音说的话都告诉给了姚爷。 姚爷听的时候,叶老的人已经找来村上的人了解了怎么一回事。原来,他老婆是送孕产妇到医院去了。比他更忙,不允许他生气。 “现在放心了吧。没出事就好。”君爷对他说。 可姚爷眉头皱着,没有很快地松开来,这让君爷犯疑了。 “都说去送孕妇了,你担心什么?” “我不知道她看了人家生产会不会出什么事。”姚爷握着手机,眉头皱的紧紧地说。 君爷听他这话,感觉他这人就一个结婚后老婆综合症,笑话起他:“她又不是第一次看人家生产。她是学医的。” 这个他知道。可他老婆就那么特殊。说之前吧。洞房的时候。他老婆学医的,早该知道洞房是怎么一回事。不也别扭抗拒了老多天。最后被他拉着坚持着,到现在终于说有些习惯了。所以,他真不敢能百分百保证,他老婆现在结了婚,看了人家生产,又会不会脑子里另一番想法了。毕竟以前没结婚都不关自己,现在结婚了自然而然会想起来不同了。 这些话,他没法和君爷等人说。看见院子里放了一辆没上锁的单车,应该是张成江平日里没事骑着玩玩用的。因此走过去,拉了自行车,检查轮胎气很足,刹车等问题,一切正常,他翻身骑了上去,朝君爷等人说:“我骑车去追他们。” “我这就叫车要来了,你骑车做什么?”叶老看到他这般冲动,都忍不住说他。 “你那车来了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追上他们了。”姚爷不容其他人再说,追老婆要紧,一踩单车的脚踏板,嗖的一下,车和人影一块消失在院子门口。 君爷和叶老看着他闪电般的动作只能张口结舌。 这个时候,张成江开的车到达了县城医院。马上有产科和急诊室的人出来迎接。在移动产妇到医院的移动床的时候,胎膜突然破了。在场的人都慌了。沈佳音跳上床,二话不说摸进去,手顶着胎儿要出来的头,冲其他人喊:“快把人送进手术室里。” 一听她这话,其他人才反应了过来。 就这样一折腾,沈佳音被迫进了手术室里,一块等到手术医生进来接过她的任务。 姚爷单车骑的飞快,因为小汽车走乡村的路不敢开快,其实单车走这种路的话,相对会更快一些。 单车嗖嗖嗖,快如放箭,穿过羊肠小道,直奔老婆所在的地点。刚到目的地,扔了单车,不用想,直奔楼上的手术室。 沈佳音刚好从手术室里出来,刚那股紧张的场面,让她像打了场大战一样,全身脱水似的,整个人脑袋晕晕沉沉,有点懵。 突然听见前面有个人影,冲她大喊一句:佳音—— 她抬起头,模模糊糊只觉得是他的轮廓,脚步不由加快,冲他过去后,一头直接栽进了他怀里。 姚爷双手把她搂住了,一路骑车奔跑加上爬上楼梯,这口气都没能喘过来,直到她头往他胸口撞这样一下,他心口里这口气缓过来了。 幸好他来了。他想。 瞧,想他猜的没错吧。 这丫头,说是结了婚,却总是有些懵懵懂懂的,尤其对一些事情。 “我,我想吐。”沈佳音说是清醒些了,却反应开始了。胃内积聚的压力太大,这会儿释放出来,想呕。 扶着她到洗手池那边,拍着她背。 她弯着腰,在洗手池里边呕了两下,倒不严重,只是要把胃内的压力释放出来。 “呕完了吗?”他拧了条帕子,给她擦擦脸和嘴巴,再给她擦擦手,见她指缝间有残留的血迹,可能是孕妇留下的,于是用力帮她擦干净。他的力气很大,完全是男人的力气,让她小眉头直皱巴。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先打个电话给我。不要事后来和我说,还叫我别生气。”姚爷警告老婆,“你这个样子能让我不生气吗?” “我,我没想到会呕。”丫头认真地为自己辩护。 “你没想到,我可想到了。”姚爷边说,边再次警告地拍下她可爱的额头。 “你怎么会想到?”她问。 他得意地扯下唇角:“我怎么会想不到?我是你老公。结婚后最了解你的人了。” 对他的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她闭住了嘴巴。谁让自己真的呕了。 “走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喝。身体暖和,胃里暖和,就舒服了。”他搂着她,说。 弄到了杯热水,他陪她坐在医院的候凳上,等产妇和孩子出来。 沈佳音一口一口小心喝着热水。 那头,胖婶带了名男子过来,指着她,道:“是她,就是她救了你媳妇和你儿子。老四,你赶紧谢谢人家先。” 老四身材魁梧,穿的是挺显身份的男士皮毛大衣,走到了沈佳音和姚爷面前,按照胖婶说的,先对沈佳音鞠个躬,道:“谢谢你救了俺媳妇和儿子。” 对方谢的太过正式,沈佳音连忙说:“不用,不用,这是什么人都会做的。” 恰好,那手术室的门开了,戴口罩的医生出来说:母子平安。 刚当上爸的老四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这一次直接冲沈佳音和医生跪了下来,要磕头道谢,要给红包。因为他一路上,听见的都是坏消息,说他儿子媳妇都快死了,他妈为此都晕了,让他心里都绝望了。未想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沈佳音趁着他给那边医生磕头的时候,拉着老公的袖口偷偷地走。太过热情的谢意让她感到尴尬,有些承受不住。 他媳妇就爱害羞。 姚爷倒是没有抗拒她意思,搂着她一块从旁边的楼梯走了下去。到了楼下,见着君爷叶老的车也到了,几个人和张成江聚在了一起。 君爷向他招招手。 姚爷赶了媳妇上车休息,走过去和兄弟汇合,问:“怎么了?” “你知道她救的谁吗?” “说是个叫老四的媳妇。” 君爷贴近他耳畔道:“地头蛇的老婆。” 姚爷其实第一眼看老四的打扮,也感觉得到这人是很有钱的,有钱意味有权势。 “你认为,有可能他知道是谁唆使人对我们行凶?” “他是这里的地头蛇之一,对方都是些什么人,他能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他老婆这回不止是救了一个产妇和胎儿,是让整件事,都有了另一个转机。 胖婶寻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包,找到沈佳音坐的车,无论如何要塞进沈佳音手里,说:“老四给的。叫你必须收下,不然他和他老婆儿子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她收这东西做什么? 沈佳音是坚决不收的。 姚爷见状走了过来,没有直接推拒老四的红包,是抓住胖婶的肩头,在胖婶耳边悄悄说:“告诉老四,红包我们不需要了。倒是他儿子老婆的救命恩人,就昨天,差点被人在这边被刀子捅了。看能不能给解决?” 胖婶惊讶地张大了眼球,回头,见姚爷表情一表认真是真的,又想到他们几个是连夜进的村里,或许真是为了躲避什么人,于是点了点头:“行,我去和老四说说。你们放心,你们是老四家的救命恩人。老四是我们村上的,你们就算是我们村上的。谁敢欺负你们来着,别说老四,我们全村都跟他们没完。”说完,信誓旦旦地上楼去找老四转述姚爷的话了。 沈佳音在旁边听,听得是一知半解。 姚爷跳上车,坐在了她身边,说:“你救了这里一个了不起的人。” 想起老四家里那条件,沈佳音道:“我好像知道。” 像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又见她是没呕了,他把她肩头一搂,让她靠近自己怀里,脸边摩擦着她乌亮光滑的发丝,说:“是不是看人家生产的时候害怕了?” “哪,哪里有——”她嘴巴辩解着,“我,我看过很多——” “嗯,那都是结婚前的事。现在你知道了,你以后也要这样,什么感觉?” 她脸蛋蓦地一白,反应又上来了,不得拿手拍了下他,有点生气:“你故意!” “是谁故意的?是谁口口声声说很想快点要孩子了。可别到时候哭着说,老公,我怕生孩子。” 她的脸蛋瞬间由白转红,脑袋往他怀里边钻,边是拿拳头砸他:“你,你坏——” 他忒坏,明明知道说这些话是她软肋。 一把将她砸来的绣花拳握紧了,他伏低下去的俊颜,亮得像南极光的美睐,看着她,审视着她。 她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心口一紧。 他突然低下来的温热的唇,捉住了她有丝冰凉的唇瓣,边捉边说:“你害怕也没用,你总得给我生孩子的。” 生她和他的孩子…… 心口之间这种充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感觉紧紧地被他抱着,要窒息了般。 生她和他的孩子……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无论她是否对此有多恐惧。 车外的几个人,看着小两口关着车门自个儿搞亲热。一个个,无奈地黑着脸和头。 叶老问张成江:“这老四这么有钱,是怎么回事?” “前几年开矿,做矿业老板,赚了笔大的。后来没开矿了,搞投资,接二连三地赚。他这老婆,算是他发小,一路在他穷的时候跟过来的。但是他妈不喜欢,希望他娶个富家千金。这不是生儿生女,能不能生出来,都决定他老婆能不能留下来。如今生了个胖儿子,他妈该不高兴了。”张成江把自己刚了解到的说了出来。 既然听说是个地方上土生土长的有钱人,那定是在这里扎了根的。说是这里的一方地头蛇,并不过为。(未完待续) 奶奶大发雷霆 话说,叶老送别沈佳音他们先离开。张老军人和他一块走回屋子时,悄声说:“老首长,你知道她家人都姓啥名啥吗?” 张成江提出这怀疑,是想,叶老八成把沈佳音档案都看过了,没理由不知道,也就有理由对沈佳音特别的好。再有,这叶老是第一个年头说要到他这里过过晚年,说只是因为惦记他这个警卫员,未免理由太单一话太巧合。无巧不成书这话,张成江不会信。 岂知,叶老回答的很铁定:“不知道。” “首长你没问过她?没阅读过她档案?” “她档案袋都在她老公手里呢。她老公能给我看?再说我问她家人姓啥名啥做什么,要问,也就问她家里现在有些什么人——对了,你问人家家里人姓啥名啥做什么?你调查人家户口当超级警察吗?” 叶老咄咄逼人反向而行的连串质问,让张成江有些吃不消。同时,却佐证了张成江内心的想法。如果叶老心里不是有鬼,何必否认后如此激烈地追究于他。 对此,叶老淡淡的口吻说:“就你爱胡思乱想。你忘了?我从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这么多年,想知道的话,我早去查了,可我没有查。别看我是个粗人,该浪漫的东西我是懂的。彼此只存留个美好的回忆不是更好吗?” 老首长誓死狡辩,张成江也拿不住他,最终只得悻然收场。 沈佳音他们到达北京火车站,刚出站,没来得及拦车,因为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想自己打车回去。结果正好见着一个人下了车后奔火车站站口来。 “二叔——”沈佳音冲走进火车站的沈二哥叫了一声。 沈二哥听见她声音,回过头,见到他们三个,于是走了过来说话。 “二叔,你到火车站做什么?”姚爷都稍微的讶异。莫非沈二哥有神机妙算的本事,能算到他们今天到,专程来接他们。 事实恰恰相反,沈二哥是来火车站买火车票的。 “别提了。你奶奶让我买火车票,要赶所有人都回老家,在家里兴师问罪呢。”沈二哥举起双手,夸张地形容家里那火星撞地球的剧烈场面。应说,他真从没见过他妈沈奶奶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事情要从沈毛安早上说漏的嘴巴说起。沈毛安自从离开说鬼的许秀琴之后,一天比一天精神好,彻底脱离鬼后,心里不怕了,嘴巴也就关不住了。她又习惯与沈奶奶顶嘴,这不唠唠叨叨之间,把许秀琴的事全说出口了。 说到许秀琴闹鬼是一回事,因沈奶奶心里聪明,听说许秀琴带沈晓贵来到北京,已是早有所料,并未太过吃惊。许秀琴说也梦到沈大哥的鬼魂,而且被吓出病,在沈奶奶想来,有点蹊跷的地方,但也想着或许和沈毛安一样,就一点芝麻鸡皮过去的小事儿给结的怨。 让老人家最终着了火,像点火的火箭一发不可收拾大发雷霆的缘故是,沈毛安爆出沈佳慧有钱,而且住的人家的豪宅。沈奶奶问沈佳慧的钱从哪里来的。 沈毛安蛮不屑地说:“妈,这还用说吗?佳慧她一没学历,二没本事,三不像她老三会干活,勤劳致富在她身上不会有。最后不是只能像她妈卖身呗。” 也就是说,沈佳慧被北京城里有钱的男人包养成为了情妇小三。 沈奶奶的脸由白到青,由青到火山爆发的火红。老人家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因为她本人最痛恨的就是小三这两个字眼! 砰! 沈奶奶一巴掌将桌子打得阵阵响,是让沈毛安惊得从椅子上落到了地上。 “把人都给我叫来!”沈奶奶指着门口骂! 他们几兄妹,从没看见他们的母亲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哪怕是当年华妙冰说要自己离家,沈奶奶都没气到这个程度。 沈毛安大张嘴巴,好像从没有认识过沈奶奶一样。 沈奶奶是狠的,冲着她:“你马上把他们全给我叫来。尤其佳慧和她妈。如果不见人,我回头,就让老三休了她们母女!还有你毛安,别指望你们家里到时候有什么事要在村上说上话时,找我会有用!” 两个实质性的威胁下去,沈毛安吓得好比喷射飞机,夺命似地跑出了门,去执行沈奶奶的任务了。 许秀琴在医院,被尤二姐揭露过后,装不下去了,这不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医院要她马上走人,别浪费床位。沈佳慧拿钱到医院给母亲出院办手续和结账。这样,刚好沈毛安来到医院时,把她们母女逮了个正着。 沈毛安这会儿聪明了,聪明在,并没有说自己说漏嘴巴奶奶大发雷霆的事,只说沈奶奶知道许秀琴住院了,让老三媳妇回去给她瞅瞅,沈奶奶想关心下儿媳妇健康。 既然婆婆都知道了她的事情,许秀琴总得过去和婆婆打个招呼,想必沈奶奶看在她病的份上,也不敢给她难堪。 至于她的事情谁说出去的,许秀琴想来想去,第一个念头怀疑的就是尤二姐,因此又生怕不知尤二姐和沈奶奶说了多少有关她的事,需要去探底。这样一来,她回去见沈奶奶成定局了。 然后是沈佳慧,许秀琴想女儿沈佳慧反正都在京城算半定居了,见老人家也应该。况且,她们母女俩就正等着个机会在老人家面前正名,耍威风,证实自己不比沈佳音混的差。 沈毛安没想她们轻而易举上了钩,心里倒发虚了,像怀着只兔子惴惴不安。等带着她们一到沈奶奶的住处,自己先躲在了一边当哑巴的石头。 由于沈奶奶点名是所有人都必须到。沈二哥亲自去把尤二姐和沈冬冬一块接了过来听老人家训话。 老人家看着一屋子子孙,竟是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个个都有事瞒着她。这使得她之前对老二家一家的信任,都发生了裂口。 年老了,最怕就是儿孙瞒着她做她不知道的事,让她老了都不能安心。 沈奶奶坐在椅上,指头敲打着扶手,琢磨着该怎么一个个拿来训。 许秀琴一家,却不知道老人家此时此刻内心已是如濒临爆发的火山,见老人家沉默以为老人家心情不错,就自个儿先得意了起来。 许秀琴先上前说:“妈,听大姑说你找我,说关心我身体是不是好些了。托您的福,我这身体已经利索了。” 沈奶奶听了她这话像是懒懒地抬下眉:“钱够用吗?” 老人家莫非想支援她住院费?许秀琴理所当然地这么想,是由于老人家这么多年来无偿支援他们家的钱可会少。 炫耀的机会来了。 许秀琴拉住自己的女儿,把沈佳慧像推销最宝贝的产品一样推到老人家前面,口气也上扬了,道:“妈,我这次住院治病,您知道花了多少钱吗?今天一结账,花了好几万呢。都是佳慧出的钱,一分都没有和人家借,连向二哥二嫂借半分钱都没有。” 被母亲推出去的沈佳慧,害害羞羞的,像极了一朵含羞草。 沈奶奶看着她那副装害羞的模样更来气,小三,不就是很爱装吗,老人家站起来,猛然一巴掌就扫到了沈佳慧脸上。 啪! 响亮的一声,不止沈佳慧被震呆了,许秀琴两只眼球突的快掉了出来。客厅里其余人,无一个不被震到的。 只过两三秒间,沈佳慧委屈的眼眶里溢出了泪花儿,软下了腿哭喊:“妈,奶奶打我!奶奶为什么打我?我给你花钱她还打我?!” “妈,您,您这是吃错药了吗?”许秀琴慌张地问负责照看老人家的沈二哥,和二哥急,“二哥,你这是给妈喂了什么药!” “妈向来身体好过我,多少年不吃药了,我给妈能喂什么药!”沈二哥情急地叫。 “那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干嘛打佳慧呢?佳慧是她亲孙女!”许秀琴指着沈奶奶控诉,嗓门大得可以穿墙。 好在尤二姐进门时看到她们母女在,感觉就是要发生大事的了,忙先把大门都锁上了,窗户都关紧了。 “说的好,我为什么打她?”沈奶奶一个一个字咬着,踏实的力度说明她本人没有打错人。 沈佳慧又愣了,仰起头,看着沈奶奶。 老人家那张脸,每条皱纹都像是刀子刻出来的硬朗,法不容情的典型代表。 沈佳慧触到老人家那双亮得像刀子的眼睛时,心口蓦地一道荒凉的风吹过,让她周身都快瑟抖起来。 “我为什么打她,我先问你!”沈奶奶指住许秀琴。 女儿再怎么做错,首先,就是父母教育的不对。子不教父之过。回头,老人家还要回去收拾老三。 许秀琴被婆婆一手指住,却是镇定了:“妈,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打她。要是知道的话,我会问二哥吗?” 沈奶奶听到她这话,毫不留情一巴扫向她脸。 许秀琴却是早有所料,一闪避开了老人家这巴掌,喊:“妈,你这怎么回事,你要说清楚,不然我们怎么知道自己错在哪?” “好,那我问你,她那些钱从哪里来的?!” 原来是这个问题。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许秀琴已经在心里为女儿找好了许多借口,对着老人家振振有词地说:“佳慧她的钱,没错,不是她工作得到的,但是,她的爱人为她花钱有什么错?佳音的首长不也为佳音花了很多钱?妈你怎么不说说佳音?” “是她的爱人吗?你当我傻的吗?会有正经的男人为她花钱?!” 沈奶奶这话可以说是像把刀子,瞬间刺得许秀琴和沈佳慧的心窝口一块淌血。 沈佳慧受不了了,哇的一声无限委屈地哭了出来:“凭什么佳音就被奶奶看得起。我就被奶奶看不起!有男人为我花钱有错吗?奶奶,你这偏心!” 去当小三,这还有理了! 沈奶奶更是一把火在烧,举起手要再打这个不孝孙女。沈二哥见到状况要失常了,赶忙冲上去拉住老人家的手。 “你让开!等会儿我还要找你和你媳妇算账!”沈奶奶一把推开儿子,冲沈二哥一家吼了一句。 沈冬冬都没见自己奶奶对自己爸妈发过这么大脾气,吓得钻进母亲怀里。 只尤二姐镇定得,像是所有话左耳进右耳出一样。 其余人,却被沈奶奶爆发的脾气吓坏了。 沈佳慧说什么都不会被沈奶奶再打,尤其是想到沈佳音如今处处受宠,她却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种巨大的差距让她更受不了。 “你不用打我!我走,我这就离开这个家,和你脱离关系,这不成了吗?反正你心里只有佳音,没有我!我不是你孙女,从来就不是!”沈佳慧爆发出这一句后,跳了起来,说着往屋外走,一幅要与这个家决裂的状态。 许秀琴着急了,要是女儿和有钱女婿跑了,剩下她跟着没钱的老三怎么办。伸手拽住女儿,许秀琴回头和婆婆说:“妈,您误会了,您肯定是不知道听谁胡说八道!”边说,她边向最有可能告她们母女状的尤二姐瞪去充满怨恨的眼神,接着说:“妈,您千万不要中了他人的离间计。佳慧她找的这男人,年轻的,没结婚的,哪里来的情妇小三的说法。” “是吗?那你说说,那男人看中佳慧哪里?还有,既然是正当交往,论及婚嫁,为什么不带到我这里来看看,向我提亲?人家佳音和首长是结了婚后才正正当当住在了一块,你女儿呢?婚都没有一撇,就住进人家屋子里去了。伤风败俗,这种事情你也敢当着面狡辩,回到村里,老三的面都要被你们母女俩丢光!我都为你们感到可耻!这种孩子生了还不如不生,走了更好!” 沈奶奶一番铿锵有力的话出来,所有人更惊呆了。 眼看,沈佳慧这事儿,真是在沈奶奶身体内部点了一把前所未有的火,不知何时是触到了老人家致命的神经。 “妈。”许秀琴噎噎口水,“佳慧,佳慧会让他和她结婚的——” “我说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沈奶奶指着许秀琴痛骂,“你女儿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你到现在还想教她做什么?教她先怀了人家的孩子逼婚是不是?你不想想人家有钱人会因为有个孩子收佳慧进门吗?怕是只要孩子不要佳慧!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佳慧一辈子都没人要,佳慧到时候有什么事都是你这个妈一手造成的!” 说的好像全是她的错!许秀琴可就耐不住了,又和老人家火了起来,拍着自己胸口直冲老人家骂:“我的错吗?都是我的错吗?!行啊,你怎么不说说你们自己,你们家!都说女儿要富养才有出息,可你们给了佳慧什么?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把责任全推佳慧和我身上!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儿子?” “不要把什么气都怨到穷这个字上面。”沈奶奶今儿气不同往常,没有被许秀琴压到,“佳音不也穷,佳音没爸没妈,跟着我,更穷。可是佳音还不是靠自己出来,有出息了?” “妈,你这话完全不对。佳音她运气好,佳音遇到首长,遇到了有人愿意资助她。佳慧呢?佳慧有遇到像首长这么好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佳慧会输给佳音吗?” 听见母亲这么说,沈佳慧益发感到自己委屈至极,哇哇地哭:“哪里是我的错了。如果我有首长那样的人喜欢,我会去找这种男人吗?” 见这对母女死不悔改还尽是狡辩,沈奶奶气得又大拍一巴掌桌上:“佳音运气好?佳音运气好会没爸没妈?佳音遇到首长之前都是靠自己努力读书。佳慧呢,她哪怕是遇到首长了,她会像佳音这样努力吗?能得到首长的喜欢吗?” “我,我会努力读书,如果遇到首长这样的人的话——” 沈奶奶冲沈佳慧一瞪眼:“我信了你和你妈才怪!你小学上不到三年级,年年班上倒数第一的成绩你敢说你会努力读书!机会是天给的,没错,可如果人不努力,天会给你机会吗?哪怕有机会都被你们嫌弃了!” 许秀琴把女儿拉到了后面,冲沈奶奶:“不用说了,妈。你说的都没错。佳音是佳慧妒忌了也没用。佳音脑子好,毕竟是大嫂那样的高材生的女儿。佳慧跟了我,脑子是没有大嫂这本事的。你怨我得了。我女儿没法有佳音那样的成绩,没法能拥有佳音那样的运气,更没法像佳音那样遇到首长那样好的男人。那你叫我女儿怎么办?叫我女儿一辈子嫁个像我老公这样的吗?一辈子像我这么惨吗?我是她妈,我不愿意看到她过的和我一样辛苦!” 沈奶奶脸色猛地一沉:“要我说,嫁给你老公这样的男人,也绝对好过你教她去当人家情妇。所以,通通给我回老家去。回去后,马上找到个老实的男人,无论对方穷不穷,把佳慧嫁了。” 听见沈奶奶这个坚决果断的决定,众人又都是一愣。 沈佳慧第一个尖叫:“妈,我不要回去,我都快成功了!我为什么回去?” “好好好,不回去。”许秀琴也要发狂了,赶着女儿走出这个穷得响叮当的家门。 沈奶奶冲她们母女要走出去的背影,冷冷一声:“只要你们不回老家,我回头和老三说,可以离婚了。” 许秀琴猛地站住了脚,顺手把女儿给拽住。 “妈,你不要拉我,我要走!”沈佳慧和自己母亲打起了战。 “佳慧,你听妈的话。先回老家,再做打算。你别急。或许,那男人知道你走了,会感到心急,会到老家追你要和你结婚,这样,整件事都真相大白了。你也可以风光嫁进豪门了。”许秀琴苦口婆心劝着女儿,就是不让女儿走。 自始至终,就在旁看着妈和姐姐动作的沈晓贵,好像看厌烦了这场戏,而且看到母亲居然屈服了沈奶奶,这让他幼小的心灵很不服气,道:“奶奶,你这是偏心。” “我偏心?”沈奶奶今儿就是要全部人教训,刚好沈晓贵再次触动了她神经,回过头来看这个孙子。 “是,你不止偏心佳音姐,也偏心冬冬。” “我偏心冬冬?”沈奶奶感觉听了个大笑话。或许,她有些偏心佳音,因为佳音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可偏心沈冬冬,那就是绝对的无中生有。沈奶奶对二儿媳妇尤二姐经常戒备在心上,怎么会偏心沈冬冬了。 “是,上回你给冬冬买了盒彩色铅笔,我和冬冬一样上小学,但是我没有,冬冬有,不是你偏心冬冬吗?”沈晓贵有根有据地说。 沈奶奶听完这话,感觉要吐白沫了,为老三不争气的这一家:“上回冬冬是拿到了学校奖状,我才奖励他的。你,成绩和你姐姐一样烂,我怎么奖励你?” “为什么我非得和冬冬一样成绩你才东西给我?我不是你孙子吗?只要是你孙子你买给冬冬没有买给我,就是偏心!” 沈奶奶不和这群已经扭曲了的老三一家说话了,赶紧先都赶回老家去,不要在京城里丢人现眼。于是吩咐了沈二哥到火车站买车票。 听完这些,沈佳音等人面面相觑。老人家是给气到了,火气挺盛,但同时斗气旺盛了起来。 沈二哥对沈佳音说:“你们现在先不要过去。一群人,全被老人家困住在那里。你们过去,你三嫂他们要把矛头对准你们了。” 听沈二哥这话有点道理,沈佳音和姚爷小两口暂时打消了去沈奶奶那里的打算。 姚爷接着问沈二哥:“二叔,你去买票?” “是。” “打算买哪天的?” “可能就这两天,因为老人家逼的急。” “这样的话,二叔你把票买成两批,分成两天。让奶奶和你家,坐第二批的车慢一天走。” “为什么?” “其实是这样。”姚爷委婉地说,“我爷爷奶奶,一直想和佳音的奶奶一块去喝早茶,再聊聊天,拉近两家关系。但是,佳音的奶奶好像不喜欢早茶这种模式,或许也是怕亲家浪费钱。如果奶奶非走不可,让爷爷奶奶请奶奶喝杯早茶送行吧。” 姚爷这几句话,听进沈二哥心窝里头,沈二哥舒服极了,连忙答好。 沈佳音拉住老公的手,知道老公这是体贴她奶奶,知道她奶奶这一气,心头肯定不舒服,不想奶奶怀着气回老家,所以搬出了自家的爷爷奶奶。 等沈二哥走了后,她悄悄拉老公的手问:“会不会麻烦你爷爷奶奶吗?” “不会。”他伸手捏了下她好像皱起来的脸,笑眯眯说,“怎么会呢?你忘了,我爷爷奶奶可喜欢你奶奶了,经常说是一见如故,巴不得能多在一块说多点儿话。可也不能碍着你奶奶喜欢清静的性子。所以,我刚说的话没有一句谎言。” 沈佳音仰起脸,冲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幸福的漩涡。 君爷一路看他们小两口卖弄恩爱够多了,上前先去抢着拦车,赶紧回家,眼不见为净。 终于是劳累了几天几夜,可以回家了。 三个人坐在出租车里头,路上堵塞时,已经都打起了疲倦的瞌睡。然而,回到家时,姚爷不忘走到对面和白露打招呼,要她帮忙操办手信的事情。 等姚爷走开,君爷对白露说:“不用给他买太好的。” 第一次见老公与姚爷置气,白露好奇地挑了眉问:“是怎么回事?” “他好意思说,说征征吃了他从温泉旅馆带来的金鸡蛋。”想到儿子被坑这事儿,君爷心头就一把火。 包子听到爸爸提起自己,走了过来,对妈妈说:“姚叔叔给的鸡蛋,爸爸也吃了。” 经儿子说的话记起自己吃了金鸡蛋的一半,君爷怔了怔:原来被坑的不止是儿子,还有他自己。 白露看他们爷俩一块陷进了圈套里,笑不拢嘴,拉着儿子的小手说:“没事,你爸爸吃了半个呢。”言外之意,是说儿子聪明,知道把自己爸爸一块拉下水。 单纯的小包子哪里懂得这些,只记得说:“爸爸,爸爸吃了我给的鸡蛋。”小包子只要爸爸愿意吃自己给的东西,都觉得无比幸福。 冲着儿子这幅幸福样,君爷不想追究姚爷了。 这头,姚爷与媳妇回到家里,收拾收拾,就打电话给姚爷爷姚奶奶,说起和沈奶奶一块喝早茶的事来。正如姚爷所说,姚爷爷姚奶奶,是巴不得和沈奶奶多聚聚餐。原因不为其它,他们为沈奶奶的来历一直很好奇。 “行啊,行啊。”姚老头用力应着孙子的话,“喝早茶的地方,你不用找了。你肯定没有我和你奶奶熟悉。这个我们来订,钱我们来出。你负责把佳音的奶奶带来就行了。还有,把佳音打扮的漂亮一点,给我们看看。” 任务下来了,要把老婆打扮的漂亮一些。姚爷挖苦心思,翻箱倒柜,给老婆找衣服穿。(未完待续) 叶老倒下 拉开长长的衣柜,里面悬挂的衣物,一半以上是自己的,老婆挂的,太多军装了。他自己看着都不好意思了。打了电话给上回带她去试过衣服的那家制衣店,让那里的设计师先送一套现成差不多码数的过来。 衣服送过来,沈佳音见又是新衣服,皱了眉头,说:“要很多钱吗?” “我觉得挺好的,人要精神,就要穿好的新衣服。”说着,他把新衣服放在她身上比划就是没说钱的事。 沈佳音坐了下来,这都结婚好多天了,是时候说说持家的事情。在她看的那些结了婚的家庭,比如她二婶,结婚后,最重要的是家庭开支怎么筹划。 “子业,以后,我们要正常上班,正常过日子。家庭账本你知道怎么做吗?” 姚爷原以为她坐下来是哪里不舒服了,结果听到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微微吃惊,继而眉头一挑:“生活费是吗?每个月我会固定给你。我妈告诉我大概一个月家里开支需要多少,我到时候直接打进你账户。” 大丈夫,只有能养家糊口,才叫大丈夫。 沈佳音听他这样说,有点晕:“你打钱不问我花多少,怎么花吗?” “我知道你比我节俭,说实话,我是怕你不花钱,把我打的钱给存起来。”姚爷以一眼看穿老婆心事的口吻说。 沈佳音理所当然的语气:“没花完的钱肯定要存起来。不过,如果你想投资到其它地方,也可以的。” 伸手把她脑袋拍拍:“行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唯一条件,不要太节俭,该花的要花,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只吃到咸菜和白粥。” “这,不会的。”沈佳音摇着脑袋保证。 姚爷说回衣服上的事:“如果你觉得这衣服贵,我们借来穿。等哪天,我让我妈带你去一些衣服批发市场,挑一些你自己喜欢,又觉得价格可以的。” 沈佳音听到他这话,突然抬起头,感到他有点变,变得——益发对她体贴和温柔了。 “子业,你变了。” 记得第一次,他带她去看衣服,说话可不是这个口吻。 姚爷其实也想了很多,是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和家人一块下乡的事。那时候的那段艰辛和痛苦。钱,说起来,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有人把钱当成钱,就是一样流通的货币。有人把钱,当成一种身份和价值,为的是彰显。更有人,像他媳妇一样,觉得赚到钱了,但是,如果乱花的话,会很对不起那些赚不到钱的。就像对不起以前自己过的那段艰苦日子一样。 有钱可以做很多事情,不必要非要去彰显。 他坐了下来,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如果你有存款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想,如果家乡经济好了,有条件了,想拿点钱,回家乡做点事情。”沈佳音说。 “这个想法好。落土归根。” 今天似乎很不一样。不需要费多大的劲儿,就和他说的很好,话语之间的融洽出乎她的所料。以前,她都一直以为,他终究是在城市里出身的,她是从农村里进城的,两人的价值观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很喜欢他,他很喜欢她,这也就够了。 她真的很喜欢他。曾经多次想过放弃,最终放不了手。只要他开一句口,她会想永远留在他身边。所以绝对没法容忍有第二个人代替她进入他心里面。 感觉到她的小手抓着他衣服,微微的,是都抓出了层汗出来。他伸手搂住她,嘴唇贴住她的脸。 到了那天,沈二哥买完车票,把沈毛安许秀琴和沈佳慧沈晓贵先第一批送回老家。沈毛安本来不愿意走,非要跟他们第二批,是怕他们骗她让她先走,自己留了下来。沈奶奶发话,说如果自己不第二天走这条老命就赔给她。母亲都说出这样重的话,沈毛安没办法,只好先和许秀琴他们一块走了。 沈奶奶穿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和老二一家人,接受姚爷爷姚奶奶的邀请,坐上来接他们的车,到茶楼喝早茶。 姚爷和沈佳音一早就到了。这一回,姚书记姚子宝都没有空没能来,只有姚夫人来了。有姚夫人在,沈佳音还是安心不少。 一早来到茶楼,沈佳音坐在自己婆婆身边,听那些家庭主妇拉家常,说着说着说到生儿养女的事。几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对姚夫人说笑:“我看,这个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你这儿媳妇明显比结婚那会儿发福了。” 沈佳音近来是些微胖了些,穿裤子都大了一个码数。她自己都不大好意思。但是说这样就是有了孩子,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因为她老公防范工作做的很好。只是姚爷不外漏,没人知道,只有她这个需要配合的知道。 被人家一说,姚夫人也含笑地望着她,目光里都是温柔的色彩。 有人见了又叹:“要么,都生儿子,要么,都生女儿。”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现在的人,自己有女儿的,肯定是儿媳妇做的多好,都比不上自己亲生女儿好。以后,家庭矛盾大了。都生女儿呢,几个女婿孝道也不错,不用和儿子争。” 其实这话就是在说,姚夫人能对儿媳妇这么好,都是因为自己没有亲生女儿,如果有,又是不同的情况了。 姚夫人对这话不赞同,撇了撇嘴。 可其他人,又都议论起了陆家。说白露那么好的媳妇,也不见陆夫人疼白露能疼过自己女儿。 说起来,沈佳音是要比白露还幸运一点。 沈佳音听到这个话,眼皮跳了跳。因为白露今天也来了,是受到姚奶奶邀请过来的。 前面议论的话白露没听见,到后面,白露进来茶厅的时候,一群在背后议论的人,通通关住了嘴巴。 白露刚踏进来,见到她,就立马走了过去,坐在了沈佳音和姚夫人旁边。姚爷爷姚奶奶那群老人家是另外坐了一张桌子。 姚夫人问两手空空的白露:“征征呢?” “他在他奶奶那里。天气冷,我怕带他出来会冻着了,感冒不好。小孩子这个年龄阶段最容易生病了。”白露说。老公是个当医生的,她比普通人更注意孩子的健康。 怎么看,白露都绝对是个十全十美的完美媳妇。 沈佳音对这位白露姐姐,一样是打从心底钦佩的很。 热水拿来,白露熟练地帮大家洗着杯子。姚奶奶走了过来和年轻一伙的打招呼,说:“今儿是我们两老请客,你们年轻人吃多一点,我们年老的,要戒三高。”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姚奶奶一只手搭住白露肩膀,一只手搭在沈佳音肩头,道:“你们俩,现在是面对面的邻居了,有什么事,邻里要和谐,彼此多交流。” 言外之意是要她们两人多交好。 沈佳音结婚都这么多天,隐隐约约对于陆家与姚家亲密的关系有些察觉,因此对老人家的话点了点头。 姚奶奶很喜欢她这听话的样子,和白露悄悄地说了两句:“她这个人乖,所以,可能被子业欺负了都没出声,你要多帮着她。” “奶奶放心。”白露一口答应。 姚奶奶又拿精明锐利的眼睛瞅了瞅白露,拉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怪不得陆家老头子说压根不用担心你。” 君爷那是什么人?说句不好听,虽说别人给安了个可怕的名字叫做君阎罗。但实际上,外面多的是女人瞅着这样的黄金男人。不管这男人是结了婚还是没有结过婚的。君爷洁身自好一回事,如果媳妇没有一定本事让那些女人知难而退,烦恼的事情肯定在他们家庭内部不间断。 高大帅说白露姐姐结婚后更厉害了,不是没有道理。早在白露要结婚的那天晚上,她大嫂云姐,就和她交心了,要她一定要留意婚后的一些事情,包括老公在外的人际关系。 白露是什么都顺着老公,但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原则。而且,白露有一手铁的手腕,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动得了的人。 相比之下,沈佳音是感觉要让姚奶奶操心一些。 白露看了看正在那边和姚夫人说话的沈佳音,和姚奶奶嘴巴贴耳朵,说:“不要看她傻,子业都不觉得她傻。” 姚奶奶含笑点头,放了心回到自己桌子。 过了会儿,姚爷亲自在茶楼门口把到来的沈奶奶及沈二哥一家接进来。 沈奶奶和沈二哥坐到了主席上,和姚爷爷姚奶奶一桌。尤二姐带着儿子沈冬冬坐到了沈佳音这边。姚夫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挺厉害的二婶,有意交好,就挪了椅子和尤二姐一块坐。 沈冬冬是看着桌上其他人,许多都没有见过,很好奇。 姚奶奶和沈奶奶一阵寒暄过后,就着前两次见面时说的话题往下说。沈奶奶要打听姚奶奶家是来自哪里,姚奶奶也要打听沈奶奶祖上是哪里人。听到说姚奶奶家乡是浙江一带的,沈奶奶竖起大拇指:“现在那里是全国最发达的地方了,经济好。” 姚奶奶问沈奶奶家乡呢。 沈奶奶见亲家都交底了,自己没理由不交底,道:“以前,其实我在石家庄住过一阵。” “石家庄?那不是离北京很近?” “说起来,在那里也不过呆过几个月,与京城很近但的确没有踏进过京城。我是那时候工作——” “什么工作?” “工厂,说要派技术工人到这边来学习,把我派到了这里来。” “那么奶奶和过世的爷爷以前是在石家庄认识的?” 姚奶奶一句话说中了。因为沈奶奶什么都没说,先是说到了自己其实没呆多久的石家庄。 “是,也是那个时候,也不是那个时候。”沈奶奶模棱两可地说,说的不清不楚,好像过去的事情很复杂,老人家都自己记不清楚了。 姚奶奶和自家老头交汇了下眼神:有感觉,就是这个石家庄的缘分没错了。 姚爷坐在同一张桌上,听老人家们说话,听来听去,也觉得是那么回事,放在了心底。想到那个在张老军人的叶老,没有走。这回沈奶奶回去不知道会不会遇上。 奇怪的是自己的心情,居然挺期待那个糟老头能和沈奶奶遇上面。 早上喝完早茶,因为是下午的车票,姚爷亲自开车送老人家到车站离开。因为一辆车塞不进去那么多人,沈佳音在茶楼和自己家人告别。这一回,她是嫁了人,算是离开了娘家,以后要回家,更难说了。 沈奶奶走时一再把孙女的手摸着,还是老话一句:事事都要听首长的。说完转身时,冲尤二姐说:“你这个婶婶的,佳音没有妈,你代替她妈和她说两句。” 这句话,可把尤二姐差点吓出心脏病来,以为婆婆是知道她和华妙冰的事了。好在婆婆没有往下说。 尤二姐走到了沈佳音面前,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都做的很好了。而且每个家都不一样。佳音,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都打电话回家。我们等着你。” 一句娘家有依靠,可以让出嫁的女儿吃一颗定心丸,比什么都有用。 沈奶奶在旁边听,虽然对这个二儿媳妇有些意见,但是,对尤二姐这话,很满意。 几个人上了车,去往火车站。 沈佳音被白露拉着上了白露的车回家。白露道:“不要管你婆婆了。她要陪老人家走。你陪陪我,我要给征征买几件要穿过年的童装。” 给小孩子挑衣服沈佳音有兴趣,跟着白露上了车,和娘家人分开有些寂寞的心情,也为之悄然转移。 姚夫人陪姚奶奶看着她们两个年轻媳妇说说笑笑一块上了车,眼睛都笑眯眯的。姚奶奶直夸:“还是白露会做事。” “妈,你是和白露说了些什么吧?”姚夫人这会儿也夸起了婆婆。有些话她想拜托白露,但辈分不够不能说,倒是姚奶奶来开这个口最合适。 “哪有,哪有。”这场地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姚奶奶笑着一笔带过。 话说许秀琴她们早一天回家。沈佳慧在火车上就已经闹了,打定主意一到火车站直接买票自己奔回来。没想,到了车站,她爸沈老三竟然亲自到了车站来接他们。为此,许秀琴只能把她看的很紧,来应付老三。 沈奶奶好像有些话和沈老三先在电话里通过声了。到站后,无论是许秀琴,还是沈佳慧沈晓贵,都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得和以往不一样,很冷。 “回家吧。”沈老三道。这一次,他背起手,没有给他们三个之中任何一个提行李。 眼见老三要生气,沈毛安自己偷偷溜了。这沈老三和沈二哥又是另一回事。沈二哥是绝对的窝囊和无所事事。沈老三不是,虽然人笨一点,但是很勤劳,一身结实的力气,使不完的功夫。真生气起来,沈毛安记得曾经见过她三哥能空手将极具重量的石头搬起来。 沈佳慧没看过沈老三真正发脾气,还想闹:“爸,我要回北京。我留在这里能做什么?我不要留在这里!” 话没完,沈老三忽然冲她一个要杀人一样的瞪眼:“你敢回北京,我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嫁给乞丐!你爸不是什么人,就是个土人,但教育女儿这点事儿是责任,能能做出来的。” 沈晓贵见沈老三完全大变样,惊怕地躲到母亲背后,说:“妈,爸吃错药了吗?” “你爸没吃错药,只是和你奶奶一样——”许秀琴不咸不淡地说,看起来对沈老三的改变没有感到任何的奇怪。 沈佳慧只好先跟着沈老三回到家。沈晓贵第二天,就被沈老三踢去了学校继续上课。沈老三这回的怒气是真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许秀琴找到借口,到外头和人见面。 来到一家邻村的大排档,有个人和许秀琴见上了面,开口就问她:“你是不是说漏嘴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查到我老板头上来了?” “都查到你老板头上,怎么会是我说漏嘴呢?”许秀琴边笑边说。 “那是。”和她说话的男人长了一双极小的眼睛,像虫眼似的,一边笑,一边要对许秀琴身上摸上摸下。 许秀琴骤然变脸:“你再敢摸我,小心我老公拿锄头砍了你。我老公没别的本事,就是拿锄头的力气够。” “算了吧。你这婊子,装什么清高?”男人不以为意道。 “我装清高?我卖过身吗?”许秀琴怒。 “你要是没卖过身我都不信,不然你那些家产从哪里来的?”男人道。 许秀琴不和他往下说。虽然他们选择的这地方这时间,旁边都不会注意到他们说话,但是关系财产的事许秀琴是一个字都要谨慎的。 “你别装了。”男人听她都不接话,嘲笑,“你那点资产,和你交往过的人,哪有不知道的。只有你那些家里人被你蒙了。尤其你女儿,还以为你是没钱的,图她嫁个富翁,却不知道自己的妈,早坐拥多少财产了。” “我让你不要说了好不好!”许秀琴再怒,“你如果真知道,就该知道我那些钱不是我不想花,是一分都没法变现。” 男人听她都露了这个底,就真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接着说自己老板的事,道:“说真的,是你说漏嘴的吗?” “我都说了,如果我要把你们都说出去,查的,肯定是你们不是你老板了。”许秀琴姿态意懒。所以说她是魔高一丈,比尤二姐强。尤二姐肯定想都没想到,她这是接二连三地设套,再把其他人诬陷了。想尤二姐也没这个本事,真去查这条路。 男人听完她这话,对她竖起拇指:“高!” 许秀琴眼里发出一道凶光:她就是见不得比她光鲜的人好,下一步,轮到那个没死的华妙冰了。只等华妙冰落网了。 沈奶奶他们在火车站与姚爷分手,坐上了火车。在车上,沈二哥突然问自己的妈:“妈,你以前在石家庄呆过吗?我怎么没有听您说过?” “有什么好提的,不就像你们这样,到那里玩玩半点正事没有其它了。”沈奶奶把过去的烟云说的好像一字都不想再提起。 沈二哥却是很闷。想刚在桌上,姚家那些人,听沈奶奶说起石家庄,好像都是一些其它的表情,让人觉得很怪很蹊跷。 尤二姐坐在另一边,一样心情很复杂。这次回家之前,她刚和华妙冰夫妇道完别。华妙冰心情都很不好。冯四海甚至求她们母子俩在这里再呆几天陪着华妙冰。可惜没有办法。再有,刚在茶楼门口沈奶奶那句话,究竟老人家是察觉了没有? 一群各怀心事的大人里面,只有沈冬冬是最轻松的,他已经拿起北京大哥哥冯永卓给买的文具,在火车站一路写起了日记。 尤二姐看着儿子这样,都叹:年少无知最好了。 火车到站,因为沈奶奶没有叫沈老三来接,一行人直接下车,要打车回去。 沈二哥跑着去拦出租车时,一群人,就站在街道边等。 刚好一辆吉普拐进了火车站口。车门拉开,张老军人先下了车,之后,叶老走了出来。 张成江向叶老敬个礼,道:“老首长什么时候有空想再到我那儿去住,出句声,我马上到车站来接人。” “我自己有车有腿有人,需要你骑着单车来接我吗?”叶老翘着鼻子不屑地说。 张成江哈哈笑,点头:“是,是。”口气中饱含的遗憾,不是没有。只能说,叶老这一次,照样是走的太急了。都是一有什么事,没的商量,就得回去处理。 “老首长,你是到这个年纪都日理万机。”张成江感慨地说。 “日理万机说不上,现在都是年轻人的世界了。只是有时候一些过去我们自己没有办好的事,我们自己要给自己擦屁股。”叶老以完全不同的观点说。 张成江没的说,就是佩服叶老这种胸襟,为其他人没有的。 前面,有人去帮叶老确定车票了。叶老在火车站前面站了一小会儿。 今儿天气还好,风不大,太阳有点暖和和的,人站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挺惬意。 首先发现站在路斜对面等车的沈奶奶一行人的是张成江。见到的是沈冬冬可能书包带突然坏掉了,东西掉了一地,尤二姐弯下腰帮儿子在拣从书包里掉出来的东西。那时候,张成江真没有认出沈奶奶是谁。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人都老了。长了皱纹,生了白发,再好再漂亮的花容月貌都经不起岁月的摩梭。人不服老不行。 “你看什么呢?”叶老扭过头,顺着他看沈冬冬捡东西的目光看过去。 其他一群人也像看热闹地看沈冬冬在大街头掉东西捡东西。 只是,叶老的目光从那掉了东西的场景一晃,立马锁住了在孩子身边唠唠叨叨的沈奶奶。 沈奶奶满头的白发,脸上深刻的皱纹,像是一棵树从花茂叶盛走到了冬天里飘零的季节。 至少,在叶老一晃而过的脑袋里,晃过的就是这样一幅说不出滋味的慢电影。 哪怕她再怎么变样,大变样,骨子里的感觉,没法变。让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是她。 是她。 没错。 是她。 叶老的目光盯在她身上。 沈二哥坐着拦到的出租车过来。沈冬冬和尤二姐拣完东西,一一上车,沈二哥走出出租车,扶自己老妈子上车。 出租车接上他们一家子后,开上了路,车尾喷出一泡乌烟,逐渐地消失在城市的街道中。 叶老仍旧觉得自己像在看一部电影,一幕幕,既是那么真实,又像是在做梦。 张成江终于看出他有点不对劲了,问:“老首长,你看到谁了?” “没。”叶老不假思索,像是常年练就的反射神经,吐出这个字眼,与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两码事,只是他本人没有发现。 很快,去给他弄车票的人跑了回来,在他面前展示回他家的车票。 叶老感觉现实和梦境一下子,被道冷风再次冰冷地劈开成了两半。他伸出手拿车票的手指头,竟然有一丝不受控制的哆嗦。 “老首长——”张成江看到他这样子都怕了。 叶老堪称钢铁屹立不倒的身体居然微抖。 不用多久,在北京的叶长问接到电话,说自己爷爷在要坐火车的时候病倒了。(未完待续) 她知道了 听说老爷子病倒了,叶家没有一个不惊慌失色的。不,不止叶家。 叶长问开着车,直奔火车站口,中途遇上了搭车过来的妻子庄如玉。 夫妻两人在火车站口碰上了面。 “你怎么知道的?”叶长问问。 他是叶老爷子身边最得力的人,叶老爷子出任何事,第一个必须通知到他。至于对不对外发布,告不告诉其他人,都由他来决定。实际上,叶老病倒的消息到他这里不过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谁都没有通知。 她虽然是他老婆,但又怎么得知的? 庄如玉站在他面前,她要比他低一个头以上。他高大的身影罩着她,使得她在他一袭橄榄绿的大山之下,就如一尊小小的羊脂人儿,晶莹剔透,让人猜不透摸不着里子。就这样一个人,是他老婆,却总是让他感到莫大的潜在的威胁感。像是从没有一个对手能像她这样,总是能令他莫名的感到口舌焦躁,说话都不禁舔着嘴唇。 过了片刻,她娇嫩如花的朱红色嘴唇微张:“我有人在你身边。” 叶长问一刻怔,怔的疑问是自己。其实,他只要一想都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要问她。心里面,莫非在期望着什么不可能的事? “你有什么人在我身边知道我一动一静?”事到如今,他反倒变成那个骑虎难下的,非得这样追问下去,明知毫无意义也要做戏,不然,怎能显得他像是对她的行为有点儿生气。毕竟这社会里,哪个男人,哪个大丈夫能容忍妻子派人在丈夫身边盯梢。如果不生气,就不是男人了。但内心里,他真的生气吗? 他问这话时那副低沉的嗓子,像石沉大海一般,幽静到了无声息。她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优雅娴静的弧度:“你都知道,为什么要问我呢?” “我哪里知道了?”匆忙接下去的这话,反而是突显出一点火星味儿。叶长问匆忙背过身,不知自己刚怎么就生气了。 是,她没说错,他明知道。他叶长问本事也大着,老婆有人在他身边盯梢他能不知道吗?而且,是他默许的。他都快忘了这回事…… 他为什么默许她盯梢呢? 他想,她盯梢,=吃醋? 是,没错,她盯梢多少能代表她在意他。 如果她一点都不在意他,他见鬼了!他哪能再算是她老公! 他大山似的背影在她眼中岌岌可危,好像随时要崩塌的模样。终于,这座山峰是没倒下,屹立着,配着那身橄榄绿的色彩,宛如城墙固若金汤。一串嘀嘀嘀的手机响声,打断了他们这段短暂的夫妻交谈。 “喂?是的,是我,是我长问。嗯,我爷爷情况怎么样?感冒了?呕吐了?坚持要坐火车回来?是,快到站了——” 仰起头,似乎能听见火车鸣笛的啸声,一串,充满了惆怅和悠长,耐人寻味。 在他拧着英俊的浓眉像是陷入思索的一刻,庄如玉说:“你没有带医生过来吗?” 她不提,他还真忘了。 老爷子身体健壮得像头牛,自打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听说老爷子用到病倒两个字。而且老爷子很讨厌看病吃药。觉得是药三分毒,想身体好,首先自己要勤于锻炼,靠这些外在的没用。要给这样的老爷子带个医生来,不被老爷子赶回去,难度不小。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似乎自然而然的,在这个问题上,他倚靠起她。 她诚然也算是老爷子身边的人。对老爷子的喜好偏好,都有一定的了解,不逊色于他。 “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其一,你找来的大夫如果太有名气,老爷子脾气硬,道不定把人家都给得罪了,人家大夫以后都不买我们家的账,说出去还不好听。其二,如果你找个想拍马屁的,不一定能合老人家心意,老人家动不动嫌弃的话,你知道老爷子那双眼睛好比孙悟空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老人家把人家刁难了,人家表面阿谀奉承,道不定心里头早把我们都怨恨上了,平白无故去惹这些祸,没必要。”庄如玉缓缓一番话述来。 他是被她那副好听的沉静舒服的嗓子给迷住了。以至于她停顿了有一会儿,他方是思摸着接上了话:“你意思是说,要给老爷子找个,既不会拍老爷子马屁,又医术高明的大夫,最后是很了解老爷子性格的一个人。” “有这样的人最好。”她想,他还挺聪明的,立马把她说的话全汇总了。 她老公会不聪明吗? 据她所知,应该是最聪明的人了,毕竟是她挑的男人。 他看着她,对于她沉静舒雅的脸上划过的一抹微妙表情,像是怀有兴趣:“如此这样的人,本来应该是挑与我们家里最亲密的家庭医生。可是很奇怪,听你这么说,敢不畏老爷子脾气的,我们家那位给我爸妈看病多年的张大夫却是不大合适的,脾气太温和。想请钟老出山,钟老是个中医生,老爷子这急病,还是看西医比较好。” 他都明明知道她答案里指向哪一位,且跟她绕起了圈子,像是非要由她来开这个口似的。庄如玉面色如温吞的玉有些微变,不知他这话何意,是因为介意以前她和那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吗。她都是叶家的儿媳妇了,他都这般—— 她庄如玉明人不做暗事,启口:“长问,你以为谁合适,就直接说明白吧。不用介意到我。我的意见只是供你参考,拿主意的始终是要你这个本家的孙子而不是我这个过门的媳妇。” 突然感觉到她的语气一转,露出些钉子的光芒。一如既往的,让他脸上顿然失去了光彩,黯然起来:“是,你这话都说的没错。男子汉顶天立地是大丈夫,是要拿主意的人。我是想找他。你无论什么意见都不能左右到我。” 冷冰冰地说完这话,他再度背过身去,拨了君爷的号码。 君爷在乡下与叶老爷子相遇,相处了有两天两夜,对叶老的近况可说比叶长问更了解。结果这分开不过几日,突然来通电话,说那老顽童病倒了,而且大病来势汹汹,犹如抽丝如山倒。君爷都不得一愣。 愣的是,你叶长问干嘛打电话找我?我和你家好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给你介绍几个教授吧。”君爷在电话里沉稳地回答叶长问。 “我说陆队,你好像欠我一个人情吧。” 不讲其它,直接抛出杀手锏。可见这叶长问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不择手段。 君爷眉头深深一皱:“我说,叶司令,何必呢?” 何必非要找他出马,难道是叶家有意对他设置的一个套。 “我说实话,我家老爷子对你是不怎么喜欢的,但是,我以为,只有不怎么喜欢的人,能专业地对待问题。治病不需要讲人情讲恩情讲友情,只要讲专业。” 一个大夫技术要高深,要尖端,感情第一要能把控得住,分清楚治病与感情是两码事。在这点上,君爷的口碑业内赫赫有名。 “好。”君爷道,冲着叶长问这句不怕他把老爷子给治坏了。 随之,君爷出发,在走之前,走到了姚爷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说:“我去火车站接叶老。” “什么?”第一天婚假结束,回单位上班的姚爷,精神像是没能完全恢复,还在断断续续的神游阶段。 “我说我去接叶老。”君爷不耐其烦地重复一声,又说,“你是不是该打通电话先和你老婆透透气?” 提到老婆,姚爷这方是像回了魂,而且恢复的很迅速,冲他点头:“我知道了。”接着,在君爷要出去之前,哎,加上一句:“不要把那老顽童送到我们这里来。吃不消。” 姚爷与叶老之间说不清的“私人恩怨”,就更深了。 仅凭这点,君爷也不会想那个麻烦包袱往自己地盘上带。策划好了,如果病人情况不重的话,直接把老顽童弄回他自己家去。听说老顽童家里还有只可爱极了的鹦鹉,会说同志你好。 君爷走了,像喷射火箭去解决老妖精制造出来的麻烦。姚爷拿出手机,摸了摸,琢磨怎么给家里的老婆打这通电话。 沈佳音是没有和他一齐回来上班,因着单位打算送她去进修,让她在家里先好好准备。 在姚爷想来,自己老婆和叶老之间莫名的天线连接,很让他妒忌。再说那老头和他们家无亲无故的,有必要特意通知吗? 牙根咬着,他的手放在电话号码上犹豫许久。 沈佳音在家里是翻出了过去的一些书本,准备在进修之前先复习,免得到第一堂课上被老师问懵了。她自上学起,都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 一边翻书,一边调休在家的白露请她过去喝茶,顺道白露拿出前儿两人一块给小包子买的新衣服欣赏。小包子坐在妈妈身边的沙发上,对于自己未来过年要穿的新衣也有自己的意见,十分强调:“不,不穿,虎头鞋。” 沈佳音听着孩子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一头雾水。 白露捂着嘴巴笑,和她解说:“他在你结婚那天,穿小西装,配了穿虎头鞋。没办法,他人小,脚没长好,不可能穿硬质的皮鞋,不就给他配了双虎头布鞋。结果,被他爸爸嘲笑了,被他小表姐嘲笑了。他把这个给惦记上了。” 那是!小包子嘟着小嘴巴。他最喜欢的两个人都嘲笑他了,他怎么可以再出丑呢?绝对不要! 沈佳音一听,觉得小包子太可爱了,对着小包子眨着星星眼。 “很喜欢孩子?”白露见着她样子笑问。 “嗯。” “喜欢归喜欢。等你自己生了,不一定喜欢。”白露道,“你瞧瞧征征他爸,哦,还有我那小姑子囡囡,对她自己那两只小恶魔那都是快‘恨之入骨’了,整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了两个混世魔王,直接把她以前生孩子的概念给颠覆了。” 提及陆家那两只小恶魔,别说他们自己的妈妈,沈佳音只要想想,都觉得若换成是自己的孩子,是有点难带。 白露说:“所以,这生出来的孩子怎么样,也看缘分的。” 沈佳音想起了自己奶奶。儿孙可谓满堂。但是,被儿孙气的时候,可是会少。这样一想,这孩子生出来的问题,又不是简单的只是把孩子当玩具的问题了。 “你家里好像电话响了。”白露听着隐约的声音,和她说。 沈佳音放下书本,急忙走回自己家里拿手机。 是老公打来的。别扭了半天的姚爷,最终决定了告诉老婆。 沈佳音一听之后,是担心了起来。叶老待她像孙女一般,尤其想到上次在乡下,老人家脱了鞋子要为她打抱不平。她自己又刚好爷爷很早过世,缺失的这份爷爷的爱,似乎在叶老身上很好地体现出来。 “他,他现在怎么样?” 只要听见老婆的声音对那个糟老头那般紧张,姚爷心头又闹别扭了,纠结的要死,说:“佳音,他不是你爷爷吧?只是和你关系像朋友一样。” “他,他是我首长。首长身体健康,很要紧。” “他是你首长,我呢?” 老公直接喷出来的质问,让她突然意识到,好像老公与叶老关系不是很好。这在她想来,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她说,其实老公和叶老,在某方面有点像,或是说像极了。 “嗯。都是我首长,我都关心。” 姚爷的手指头瞧着桌子,很无奈:“陆队去火车站接他了。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你喜欢的这个老头,是只老妖精,身体向来好的不像他那个岁数,比我们年轻人还强。你就不用担心了。” “陆队去接他?接了他去哪里?” 姚爷的妒忌心沸腾到了顶点:“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他是你亲爷爷吗?再说他要是回他自己的家,你能见到他吗?” 是见不到。这位老爷爷住的地方,据闻一般人都别想进,连看一看都难。沈佳音泄了气,只要听老公的就行了,道:“我知道了。对了,你为什么打电话告诉我?” 可以选择的话,他压根不想打这通电话。还不是因为怕那个糟老头事后弄些什么借口糊弄她,影响他们夫妻关系。深思熟虑之下,先忍痛和她说了。 感觉老公的想法有些偏执,沈佳音提醒:“我,我一直帮你说话,没帮他说话。” 这话确实像蜜一样马上填补了他心中的空虚。故作很大男人,他点点头:“你难道会不帮我说话帮他说话吗?你是我老婆!” 夫妻俩亲亲秘密挂掉了电话。 白露来问什么事。沈佳音如实告知。听到自己老公被叶家抓去当垫背了,不知是不是垫背不好说,但那叶老是什么人,一有闪失不得了,白露由是把小包子扔给了沈佳音带一阵,自己匆忙出去办点事。 小包子突然被妈妈扔给了阿姨带,一点都不闹别扭,还挺开心,谁让他很喜欢这个和自己一样傻乎乎的阿姨。 沈佳音却有点手足无措,问包子:“征征,你中午要吃什么?” 快到午饭时间了。白露肯定赶不回来。午饭要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小包子反而眨着聪明乖巧的小眼珠,反问她:“阿姨,吃什么?” 小孩子吃的肯定和她这个大人不一样。沈佳音焦急地都快掉头发了。 这是她这个没当上妈妈之前的少妇,第一次当妈妈的锻炼。 既然媳妇在家里,姚爷自然是不想吃饭堂里的饭,要回去蹭老婆的温暖。到下班时间刷了卡,他匆匆忙忙就往家里奔去,要享受二人世界。没想,自己孩子没出来,其他人家里的孩子先出来当障碍了。 “他妈呢?”姚爷瞪着暂时没爸没妈的小包子。 “他妈妈要出去办点事,把他交给我带一阵。”沈佳音给小包子系上围嘴,准备给包子喂米糊。 姚爷要抓狂了:“他妈妈干嘛把他丢给你?” “为什么?”沈佳音和小包子同时像是有点不高兴了。 小包子不喜欢姚爷这样质疑他和阿姨在一块。沈佳音不喜欢老公居然会怀疑她带孩子的能力。 姚爷接到老婆不悦的一目后,悻悻然坐回餐桌旁边,心里仍旧气呼呼的:这可恨的小包子,让他看着这满桌老婆做的佳肴都没了胃口。 小包子张大嘴巴,吞下阿姨喂的米糊。小嘴巴嚼着用力地嚼着。或许是想讨好阿姨,他吃的比较急。一块米糊没有分散开来,被他咽下去时,没能顺利地滑下咽喉,噎在了喉咙口下不成。小脸蛋马上一下子憋得紫红。 沈佳音瞬间紧张了,想给他喂口水,四处找开水。 姚爷眉头一皱,放下碗筷,绕过桌子,一只手,就把包子拎了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顶住包子肚子,再拍一下包子的背。小包子咳,吐出一大块米糊,顺过了气来。 沈佳音在旁看着老公这串如流的动作,想:老公也不讨厌小包子嘛。 小包子顺过了气,抬起头看这个怪叔叔,想:这叔叔看起来蛮讨厌他,但是,对他却是挺好的。给他鸡蛋吃,又救他。 见孩子傻呆呆的呆萌小脸,姚爷板着脸,忍着心头的无奈,伸手摸了摸他脑瓜,温柔地把包子放回儿童椅上。 小包子这时候,好像想清楚这个怪叔叔前后矛盾的想法了。这个怪叔叔,不是不喜欢他吧,是因为怪叔叔不喜欢他和阿姨在一起? “阿姨,抱抱——”小包子突然伸出两只小手,冲沈佳音撒娇。 这包子,对他好一点竟然得寸进尺了!哪里知道小包子试探的诡计,姚爷一下黑了脸,在老婆伸出手前,一把把小包子再拎起来抱进怀里,说:“阿姨力气不够,叔叔抱你。”说着,立马把包子抱到离自己老婆几米远的地方坐着。 沈佳音看着老公这一连串动作只能目瞪口呆。 君爷并不清楚自己儿子不知觉间又把他兄弟得罪了,到了火车站,见到了叶长问和庄如玉站在一块。 “你好,陆队。”叶长问走上来和他主动握手。 庄如玉如小鸟依人,立在丈夫身后,像是没看到他出现。 君爷对此心底哼了哼,没啥想法。 火车到站,叶老被人背了下来,先是背上了叶长问开来的车。因为君爷是开自己的车来。君爷拎了医生包,移动到叶长问的车。 叶老坐在了后车厢的座位上,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看,有些青白,君爷摸了摸他脉搏,有点快,是像有点伤风感冒的样子。话说,这个老顽童,曾经据说高烧三十九度都能在雪地里活蹦乱跳,这么点小伤寒说倒就倒,未免是让人感到蹊跷。 是出了什么事吗? 君爷琢磨着。 陪叶老从乡下回来的人,同样被叶长问质疑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随行人员一概否定:没有! 叶长问没有猜到其中联想。君爷却是捉摸到了一些。比如沈奶奶回去的时间,和这老头坐车的时间,似乎是冲撞到一块了。不怪他非要把这两个老人联系在一块,是因为之前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如此。 “可以先把他送回家休养。我再给他开点药。”君爷开口。 叶长问在这时候也只能选择信他,点了头,接着要求他陪老人家走一趟直到回到家。 几个人一齐上了车,一块是往叶老的家里开去。 约是过了一个钟头后,通过重重关卡,叶老回到了自己住处。庄如玉先下车进门,帮忙收拾好床褥被子迎接老人进来。叶老躺在了自己床上,盖上了厚重的被子,屋里开着暖气,似乎是把外面之前的寒风通通都隔绝了在外。老人家的脸色眼看都好转了不少。君爷感觉都没必要给这个生命力过于旺盛的老妖精开药了。 叶长问还有些专业问题要拷问君爷,将君爷请去了老爷子的书房谈话。君爷在那里见到了那只会说同志你好的鹦鹉。这老顽童真是老顽童,就因为这只鹦鹉,搞得他爷爷和姚老头,一帮老头子都喜欢起了养鸟。姚爷自己还说自己老了也要养一只这样逗趣的玩意儿。 “我爷爷情况怎么样?”叶长问亲手倒了杯热茶慰问君爷时问。 君爷说:“老爷子的情况你自己也看到了。身体上的毛病可以解释为畏寒,没有发烧就很好了,只要休养休养。其它的,我想,可能有些心理上的原因吧。” 其实之前担心的要死,真正见到爷爷情况的一霎那,叶长问心里也明白:老人家不像身体毛病,倒是像心病。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叶长问心里也吃不透,在没有具体消息来源的情况下。 君爷自然不会和他说到沈奶奶的事,喝着叶家上好的茶,悠然自得。 在这一阵功夫里头,庄如玉反倒出了些事。 叶老躺在被窝里,由于暖和了,身体舒服影响到内心的释放,说起了类似梦话的喃喃自语。庄如玉作为叶家的儿媳妇是自然要照顾老人家的,这不在老公和君爷走开后,她端了盆热水,拧了条热毛巾,给老人家擦擦脸和手。 在她帮老人家擦手的时候,叶老突然间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喃喃:“钰珍,钰珍——”整整叫了有三次,才合了眼睛。 庄如玉刹那是被吓到,继而目光落在老人家闭上眼仍抓着她的那只手。他把她抓的有点紧,当然他这不是抓她,是抓那个他在梦里叫的叫钰珍的女人。可仅是这点,已经把她吓到了。 她几乎是慌乱的,用力地拨开了老人家的手,然后是愣愣的,像极了个木头人站在了一边看着老人。 她现在这副表情,相信没有人看过也没有人相信。 惯来的优雅娴静从她脸上退的一干二净,反之只剩下一片苍白和惶然无措。 叶老为什么资助她?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不少于一万次。 叶老给她说过的理由,别人给她掰过的理由,不下百条,条条都很像有道理。说她年轻漂亮,气质好,有才情,自然会博得老前辈的喜爱。再加上她现在都成了叶老的孙媳妇。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别人那都是在搪塞她呢。 世上长得漂亮又有才情的女子可会少? 偏偏相中她,若没个特殊的理由鬼会相信! 为此,她是总故意忽略这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事实,只要叶老不开嘴。因为,叶老既然都不说的秘密,她这个小辈如果去撬老前辈的私密,叫做不敬。 突然,一切一切的问题,在钰珍这两个字上迎刃而解了。 “如玉。”叶长问从书房走回来,就在门口看见她呆立的背影,疑问时加快了脚步进去,先走近床边看老人怎么样。看到老人如常,又回过头看她。 庄如玉被他一叫,像是回了魂,冲他点了点头:“水凉了,我再去弄一盆热的。” 叶长问是感觉到了她有些不对劲,伸手抓住她胳膊:“我来吧。这种体力活。你坐着歇会儿。今晚还得照看老人呢。” 论起来,她这个丈夫是很体贴的,一切该绅士的行为履行的十分尽责和完美,几乎无可挑剔。 不知为何,他益发这样,益发让她感到一种疏离感。 两人结婚都一年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仍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哪有一点夫妻的感觉。 庄如玉坐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一条漂浮在大海的小船,完全迷失了方向。她不像其她女人,没有其她女人嫁了人后最少有可以依靠娘家的后盾,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叶长问端着水盆走出去时,回头一瞥,看见她的背影,那抹像是飘在云端上的朦胧之美,此刻,像是要坠落下来的飘然,轻的不可思议,让他内心一惊。(未完待续) 找到以前那位产科医生 君爷要打道回府之前,见着叶家那对双胞胎兄弟走进了院子。 以年纪为分,叶思臣走在后面,叶思泉走在前面。只要仔细一看,这对兄弟其实很容易分辨。一模一样的五官,由于不同的气质,散发出不同的魅力与光彩。 两人皆穿的款式一样的羽绒服,叶思泉穿的是黑色,叶思臣喜爱的是纤尘不染的纯白。两人穿梭在冰天雪地里的院子里,一黑一白,却是很相称。 走近到平常习惯走到的地方,老爷子的书房前面,走在前面的叶思泉顿住了脚,好像记起老爷子病了不可能在书房。他转身时与自己弟弟打了个照面。 “哥。”叶思臣问,是擦过他肩头看见了里面君爷的影子。 君爷的身影,以向来的冰冷绝情著称,叶思臣瞬间快速地往自己哥哥背后藏了藏,心底有一点点的心虚。 这君阎罗有没有发现他硬塞给南南一条围巾? 叶思泉看了看他样子,再回过头,见到了君爷。 两对有点相似气质的冰眸撞击在一块,犹如火星撞地球,人类和火星人决一死战的瞬间。 哐啷,两个坚硬的冰块撞冰块,两边都没有崩塌,完好如初。 有点傲气的孩子,总是冲着大人毫不留情,叶思泉一样,直直地看着君爷,死不妥协。 君爷唇角微勾,勾出一个极小的弧度,情绪微妙,说:“你们太爷爷在卧室。” 听见这话像是允许他们走,叶思臣二话不说,抢在哥哥之前逃窜,埋起脑袋一溜小跑往老爷子的卧室去了。 叶思泉是冷冷地再看了眼君爷旁边的医药箱,道:“是你救了我们太爷爷吗?” “你说呢?” 叶思泉打从心底不喜欢这个男子,太严酷太冷情,比他更冷。偏偏,这男子可以说握着他这条命呢。 “谢谢。”简单两个字,没有特殊的感恩的感情,好像随口敷衍一般,说完了话,叶思泉两手插着黑色的羽绒服,慢慢转过身,沿着走廊慢慢地踱步,并不着急去追弟弟的身影。其实看到君爷在这,他都能想到叶老肯定是没事了,于是不需要焦急,焦急反而会显得装模作样。 君爷接到他这两个字,心里闪过一抹冷。所以他才说不喜欢这叶家。给叶家多大的好处,叶家人都不见得会领情,就这么简单。 叶长问看他要走,专门派了人开车送他回去,送别他之前又再三地向他道谢。叶长问算是这叶家里比较另类的一个,处理任何人和事都八面玲珑,让人很难去拒绝他的热情。 君爷坐着车走了。 叶长问提着烧好水的水壶,拿着脸盆,往老爷子的卧室。走到门前,就见着那对侄子过来了,于是微微挑起的眉表示出惊讶,问:“你们什么时候得到风声的?” “我们在城里,常常要来太爷爷这接受教育。太爷爷一回来我们就知道了。”叶思臣代替不爱说话的哥哥表达。 叶长问哦了两声,笑:“爷爷在睡。你们要看,在旁坐着。不过爷爷身体没大碍,你们看一看,可以回去的了。回去也不要对你们父母多说话。” “知道的。”叶思臣说,“小叔不用担心。” 叶长问在他要走开时,突然把住他小肩头,靠在他耳边说:“你招惹陆队了吗?” 叶思臣心口里漏跳一拍,勉强地唇角微勾着:“小叔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招惹陆队,干嘛躲着他?” 叶长问那眼睛是穿墙眼,远远,就把他与平常不一样的动作记录在眼睛里。要论是往常,见着君爷,都是叶思臣挡在自己哥哥面前,帮哥哥招架。这一回,却把哥哥主动推出去当了挡箭牌。不是做贼心虚谁都不信。 “我哪里有。”叶思臣轻轻一扭,挣脱开叶长问铐住他肩头的手,笑道,“小叔心里真多虑了。陆队那样的人,谁敢招惹?” “你说的没错。”叶长问语重心长地对小侄子说,“陆队那样的人,任是你太爷爷都不大敢惹。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这话说得叶思臣心里头又一个咯噔。要是,哪天君阎罗发现了他的不轨意图,会不会直接把他拎起来放在宰猪板上拿刀子给他开膛破肚。 可是,要让他后悔是不可能的。 他就想留点东西在她手里,让她记住他,惦记他。 叶思臣低着脑袋,走到旁边,与哥哥挨一块。 叶思泉瞅瞅他,眼神冷冷的:“小叔的话你都听着了。天下女人那么多,你非得找一个自己活受罪的吗?” 这不大像是七八岁孩子之间该有的对话,但是,对这两个身在特殊的家庭已经早熟的孩子来说,开始讨论起十年二十年后的规划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我做什么了?”叶思臣嘻嘻哈哈,意图把整件事掩盖过去。 对弟弟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叶思泉鼻子里细细一声“哼”,不予置评。 叶思臣摸了摸秀挺的鼻梁,看着屋子里庄如玉也在,道:“小婶婶来了,真少见。” 庄如玉是极少能碰到他们两个的,在叶家她是最特殊的一个存在,一个除了叶老之外,大家都另眼相看的一个家人。因此给他们两兄弟留下的印象挺深。 叶思泉打量庄如玉那张侧脸,细白嫩肉的,白白净净的,的确美若天仙。于是想起自己母亲偶尔私底下嘀咕的,说是她当年以美貌迷惑老爷子的事若是假的,没人会信。哪怕庄如玉如今是嫁给了叶长问,谣言不攻而破。 他觉得可怜的是小叔。小叔叶长问究竟有没有被庄如玉爱上。不爱的话,这段婚姻会怎么样。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对婚姻和爱有了那么的执着和见解,都是来自于自己家庭。像他和思臣的父母,分居已有五六年了,其他人听了肯定不信。因为怎么瞧,各种媒体报道只要谈起他们父母的,都是楷模夫妻。 一男一女如果之间没了感情,婚姻就等于一个囚笼。两个人被迫关在一个笼子里,互相对对眼,都觉得非常令人讨厌。他经常听见的,要么是父亲说母亲让人想吐,要么是母亲说父亲像抹布。 轻轻地冷笑一声。不然,他们俩个怎么会脱离爸妈,来到太爷爷身边过日子。别人还以为他们父母是大忙人无从照顾小孩子。 戏里戏外,谁能分得清。 叶思臣眨了下眼,见着他看庄如玉的眼里露出那点点像厌恶的情感,道:“小叔挺喜欢小婶婶的。” “小婶婶会喜欢小叔吗?” 庄如玉就像块没感情的玉,不仅叶长问本人这么觉得,其他人一样的感觉。 叶思臣与其他人的想法,又有些偏离的。或许以前,他会和哥哥如出一辙的说法。然而,现在不同了。不同的原因,在于陆南。陆南不也骄傲得像块冰。但是,他能感觉到小女王的内心,其实很温柔,像温暖的水流似的。 外面冰冷的人,不一定内心是冰冷的。或许,冰冷只是一层表面的防护罩,只是太怕受到伤害。 叶长问现在,也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了。在他刚拿水盆出去换水时,回眸的一瞥,抓住她那抹落寞孤独的背影。 她是那座万年不化的雪山吗? 不可能是的。只要是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何况,她是他妻子,他在法律面前发了誓言要保护的女人。 “如玉。老人家睡了,你也累了。走,我带你去吃点暖和的。”叶长问一只手把庄如玉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因他这个与往常不一样的动作,庄如玉微微吃惊,没有抵抗之下被他拉了起来。 叶思臣说话了,对她道:“小婶婶和小叔去吧。我和我哥没事,在这里看着太爷爷,有什么事会打电话给你们。” 小孩子都这么说了,再加上突然得知了秘密后心里正显得慌乱,不知怎么面对叶老,庄如玉犹豫之间,脚步没停,跟着叶长问走出了屋子。 那边,厨房帮他们弄好了热甜汤。是暖烘烘的汤圆丸子。 一人拿了一只小勺,坐在桌边吃着。 “如玉,今年圣诞节,一块过好吗?” 她默默舀着甜汤的头抬了起来,微讶地看着他。 他好像突然变了个大样,以前,他从没有邀请过她。婚前婚后都没有。两人连去看一场电影都没有过。 不知他这变样从何而来,庄如玉心里却惦记着老爷子说漏嘴了的话,道:“你安排就好。你工作忙,不像我。” 她这话算是妻子体贴的一面吧。可他情愿她对他撒娇,冲他任性。这才是一个正常女人爱着一个男人的表现,他以为。 宛如好不容易沸腾的锅口上又被浇了盆冷水。他暗自苦笑:“行,我来安排。” 两人的甜汤刚喝完一半,电话接二连三来了。得知消息的叶家人越来越多,都是来兴师问罪的。叶长问忙于应付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叶母知道了儿媳妇也在,对儿子说:“长问,你问问如玉,什么时候到医院检查下?” 他们夫妻结婚都快一年了,庄如玉肚子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婆婆的着急。 叶长问不喜欢自己妈问这个事。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父母想抱孙子的想法他可以理解,但不该插手。于是对叶母说:“妈,我和如玉会安排的,你不要问了。” “我怎么可以不问?你们年纪还小吗?若真的不行,赶紧做打算。” 打算这含义可就多了。要么,靠科技手段怀上,要是还没能怀上,就得做好离婚的打算。 叶长问的俊脸由白变青,由青变成铁红,啪,摁断了通话。老婆是他要娶的,这是他以后自己人生的事情,是父母都不该胡乱发表意见,甚至像霸王一样想主宰他人生。相比之下,他爷爷叶老,显得近人意多了,凡事都会先过问他自己的意见,绝不强求。 回头,他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她默默地舀着圆溜溜的汤圆丸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真的没有听见吗? 不,即使她在这里没有听见,婆婆什么态度她都很清楚。 如果她在这时候出句声,等于是策动老公对婆婆造反。她庄如玉纵使没人教,却也懂得这个黑锅不能背。 医院的事,她也早安排好了要去看看的。 既然答应了当他老婆,作为妻子该尽到的义务都得做,包括为他生儿育女。 君爷这头回了单位没有回家。白露得知丈夫平安无事,先回了家。到了家里,沈佳音给她开的门,和她说:“征征在睡。” “睡觉了?”白露有点讶异。 小包子吃完饭不像其他小孩子,不会犯困,喜欢听大人们读故事,会坐上许久再去睡。所以包子的睡觉时间是两点到四点。为这个不合理的睡眠时间,白露少不得屡次纠正孩子。可每次她要上班,来不及贯彻到底,孩子去了他奶奶那里,奶奶又惯着包子,习惯根本纠正不了。 白露看看表,一点十分,冲沈佳音感恩戴德地说:“佳音,这回你真是辛苦了,又帮了我大忙。这孩子午觉时间根本不好哄。别看他平时乖乖的,不想睡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 沈佳音听了她这话,脸上羞愧,小小声说:“不是我哄的。” “哎?” 屋里有其他人吗? 白露来到玄关换鞋子,一眼认出了姚爷无论何时何地擦得亮晶晶的皮鞋。于是既着急又好奇地脱了鞋子往屋里走。走到包子睡觉的房间门口,望进去,看到姚爷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像守护神对着躺在小床上的包子。一只手在包子身上慢慢拍打着催眠的节奏。 小包子偶尔从睡梦中想睁开抵抗的眼皮。 姚爷立马就变了脸,唬道:“不睡觉,小心你爸爸变成老虎回来吃你!” 小包子立马把眼皮子闭紧了,呼呼呼,打起呼噜。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姚爷猜都猜到是白露回来了。于是挪开小板凳,走到门口,冲白露瞪上一眼:“有你这样当妈的吗?把儿子扔给我老婆干什么?” 怨气十足,一个小怨妇样。 白露笑着,冲他举起双手投降状,道:“我这不没有办法吗?临时找不到人,刚好佳音愿意帮忙。” “你不要以为我老婆好欺负,就被你拿来带孩子!”姚爷再瞪她一眼,接着,拉上自己老婆的手,准备回自己屋里。 沈佳音被他的手拽得紧紧的,手骨都被捉疼了。回到家里,他拉着她坐到沙发上,道:“你和我先约法三章,以后我们自己有小孩了,也不准这样。” “怎么,这样?”她不明所以,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就是这样,不准,不准——”他拧着眉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不准她什么,要她别带孩子又是不可能,最后只能说,“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不能只是由你一个人带。尤其你性格对孩子软弱,以后孩子主要由我来带。” 说来说去,他想当奶爸,不想她和孩子争宠。 沈佳音点了点头:“你想带孩子,你是孩子的爸爸,当然可以带孩子。” 也不知道这傻丫头究竟听明白他意思没有。他意思是要她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好歹顾及下他这个老公的感受。 哎,白说了。 瞧她点头这个姿态都知道。 姚爷两只手插着头发,使劲地挠。最后,不意外,把她带上床去,好弥补下刚小包子给他造成的嫉恨。 “后天,单位安排了你去上课。”他告诉她。 老公是她领导,等于什么事都比她先一步知道。 她问:“是去哪里上课?” “大学里面,但不用去到其它城市。那学校,我和陆队三年前刚进修过。” 她愣了愣:莫非不是上专业课?她还备了很多专业课本。 “傻丫头。你是军人,而且是部队有意培养的干部,以后要上战场的。你的专业知识,不仅仅是医学专业,还有军事专业。”作为领导,他对她淳淳教育。 现在整个国际社会要培养的人才,分为专才和全才。当然,如果能在全才上面有专攻,最好不过。一支现代化部队也是一直在向这个方向努力着。 当然,站在巅峰上的人才,往往要付出比平常人加倍的努力。 她仰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领导,而且,她知道,他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无论专才或是全才领域,都是领先的佼佼者。 她想和他站在一块,并肩站着。只有这样,她感觉和他的爱,才是密不可分。 想起自己最爱的那首诗: 我如果爱你——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命令正式下发下来了,她和冯永卓两个人,进入军校大学上为期三个月的指挥官进修课程。 天气愈来愈冷了,是走到外面不一阵,手脚都会被冻僵。 华妙冰感觉自己的内心,是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变成了冰冻的东西。 儿子冯永卓今天要去上课前,才和她说:“妈,这个事你不要着急。我打听过,我们领导已经去过佳音的老家了,调查的事,上面正在查。会查到事实真相的。” 可她怎么能不急呢?你看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犯罪的证据可能都不存在了。再不查出来,又是不了了之的话怎么办。 她想要女儿认她,现在已经不完全是这个问题了,还有憋在心里头二十多年的委屈。她不想被沈奶奶怨恨。终究在心底里,她对这个以前的婆婆,是充满敬意和愧疚的。 如果能知道,这一切事情的根源,是另有其他人作祟的话。沈奶奶如果愿意原谅她,她愿意为沈奶奶做牛做马来偿还以前自己犯下的错误。 不知为何,当她知道以前是有人要对她丈夫下毒手后,好像以前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都有了完整的解释。或许,她当年本身能到这个乡下来工作都是个局,都说不定。 破解迷局的关键,就在于找到当年那些人,一个个问清楚根底。 今早上,她请了半天假,专门来会一个人。 幸好这个人,还肯卖她面子。 来到妇产科医院对面的咖啡馆。华妙冰找了张桌子坐,转着手腕上的表看着时间,等待那个人出现。 过了大约有十到十五分钟时间,一个女人,拢着黄色的毛呢长大衣,穿过街道,钻进华妙冰等待的咖啡馆。 “哎,是妙冰吧?”女人找到华妙冰这张桌子,对华妙冰挺热情地说。 “你好,方医生。”华妙冰慌忙站了起来,与对方握手。 这位方医生可不是方敏,正好是方敏那位喜欢把棘手病患丢给方敏的亲戚。与方敏同姓方的一位远房姑妈,叫方春云。 方春云以前,很久以前,是在县城医院里工作,和华妙冰一样下过乡。沈佳音,就是她接生出来的。因此,华妙冰对方春云算得上一点点熟悉,毕竟是之前自己生孩子的产科医生。 找到方春云是由于,华妙冰现在手里,能算得上认识的县里人,因着许多与沈奶奶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她也不敢主动联系。倒是这方春云,和她一样,是离开了县城,在北京里另立门户,与县里的人几乎是没有什么来往了。但是,华妙冰想,方春云对于以前的事情不一定都忘了。于是想方设法想在方春云嘴巴里再打探打探。再说,方春云不是以前正好在她丈夫出事的那家医院工作吗?虽然方春云都没有治过她丈夫。 “坐吧,方医生。”华妙冰招来服务生,问,“方医生想喝点什么?” 解开围脖上的毛巾,方春云斯斯文文道:“随便随便,只要不是能让我睡觉的东西。你知道,我等会儿还要上班。这是瞅了个空出来。” 华妙冰听到这话,像是抱歉地说:“听说你那里病人很多,我这都耽误到你工作了。” “北京城里,妙冰,我是和你说实话,最不会倒下的企业和单位就是医院了。哪家医院不是人满为患的。生孩子的特别多。” 华妙冰静静地微笑听她发牢骚。 自己儿子也是大夫,北京什么情况她会不知道。所以,方春云说的这些话她都明白。一半实情,一半有些卖弄的成分。她都可以理解。老朋友见面了,如果说自己过的不好,不是被人瞧不起吗。 这话说的多了,口都有些干了。方春云喝了口水解解渴,问她:“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方医生,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县里的事情,你能记不记得?”华妙冰说。 “二十多年前?”方春云似乎有一点点惊讶,继而拧了拧眉头说,“你得具体说说是什么事,我看我能不能记得。这些事太久远,很难说。” 见对方没有一口拒绝,华妙冰提起了胆子,问道:“那时候你们单位,有没有和药厂合作,做什么临床药物试验?” “你说这事啊。”方春云好像对她神秘兮兮的态度感到好笑,捧着杯子说,“是有。” 两个字直接地告诉了华妙冰肯定的答案。 华妙冰反而怔了。没想事实真相那么清楚而简单。 “你确定?” “怎么可能没有。你搞科研的。对了,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搞不搞科研。如果搞过科研就知道,东西要真正运用之前都要做实验的。医学没有例外。只是以前管的松,现在管的严。以前,什么人都可以做这个实验,只要上面领导批了。现在也要领导批,但不同在于有很多人监督,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这话说的在理,让华妙冰一句话吭不出来。难道只能说她老公倒霉在活在那个年代而不是现在这个年代? “如果说实验害死了人呢?” “这不太可能吧。因为能用到临床实验的药,一般毒性都经过动物实验了,能害死人的机率太小了。后遗症并发症的副作用倒是可能有。” “副作用不算害死人吗?” “当然不算了。这个病人应该会签一份知情同意书,写的清楚明白的条款。除非那同意书不是病人知情下签的。” 华妙冰想来想去,自己老公有可能自己签这样一份同意书吗?不可能!当时她后来知道的是老公自己都昏迷了。那谁给签的? 谁签就是谁要害她老公的命。 “说不好,可能是医院和药商勾结。那个年代,药商给代签的都说不定。”方春云提供了这样一条线索。 华妙冰认为这条线索可靠性很强。因为方春云是那个医院的人,理应知道那点内情。 “对了,你现在在农科院工作?”方春云问起她近况,“我在电话里听你说的不清楚。” “是的。”如果不说自己混的好,方春云不一定愿意接受她的邀请出来和她会面。 “农科院要下乡调研吧?” “是的。”华妙冰突然心里起了一丝警惕。 方春云摆摆手笑道:“我这是刚好听个老同学说,说起我们那县,要发展龙头产业,不污染环境的,首先是要发展绿色农业经济。要和农科院搞合作项目。因为刚好我们那县某位大学生企业家,跑北京来扩展业务了。” 这是唐向东受到文化局邀请,到了北京,由文化局当中间人,在弘扬地方文化同时,牵连农科院一块,搞科研合作经济。首批注资地方科研的条件正在谈。要农科院派人到地方科研所做产业技术支持,单位里面考虑到华妙冰以前是当地的人,打算让华妙冰出马。 华妙冰考虑到借机返乡,同意了单位里面的决定。为此,冯四海却很不赞同。夫妻两人搞得一些僵。冯四海总担心她回去后会不会生出其它事来,或是怕她想起她前夫。 “是有这回事。”既然对方都把消息说的很全面,华妙冰没必要否认。 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方春云向她握着手说:“妙冰,回去地方上要小心一些。我们那地方,现在混杂,什么人都有,听说领导都又换了。” “我知道了。”华妙冰感谢她。 方春云看着她先坐上车走,才穿过街道,走回自己工作的单位。回到办公室,有个护士敲了她门,进来说:“方医生,和你约好的病人来了。” “哪位?” “说是姓庄的一位女同志。”(未完待续) 报应来了 方春云整了整白大褂,在椅子上坐正了,道:“请她进来吧。” 庄如玉坐在诊室外面的候凳上,这位方医生,她是听人介绍的。来到医院,见外头果然一排长龙。等着看的病人,个个谈起这位方医生,无不竖起大拇指夸奖。都说医德好,医术好,两者相辅相成。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这个方医生她本身没法看好的病人,都会提出最好的建议,并帮手转到合适的医生手里继续治疗。这种一帮到底的医生,医德好不用说。而且不会蛮干。病人最想要的,有时候不是说非要治好病,还怕医生乱来。这方医生就挺稳当,深得人心。 怀孕,生孩子,对于结婚了的女人,尤其是大龄女人来说,可以说是头等大事。 庄如玉在这里能见到的孕产妇,以及和她一样准备怀孕的妈妈,年纪都是三十以上了。见到有四十几岁都成功怀孕的产妇,对其她女人来说,无疑是种激励。 从没想过自己身体不行,庄如玉怀着这样的念想,走进了方春云的诊室。 方春云请她坐下。 庄如玉对看医生,向来是很仔细的,因为关系到自己的身体,因此在外头人家怎么说听归听,到头来自己都要仔细打量下这个医生。 方春云看来都有五十左右的年纪了。身体保养的很好,皮肤白嫩光滑,脸上没见皱纹,就是眼袋稍微显出点年纪。电着一顶头发,不长不短,只是稍稍卷曲,符合职业干净利落的要求。看诊的时候,鼻梁架上了一幅眼镜,显得更专业。 她手里翻了翻庄如玉新买的病历,问:“第一次来看不孕不育吗?有没有在其她医生那里看过?” “没有。”庄如玉答。 “如果都没有的话,我们先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看看,究竟是不是生殖器方面的问题,好不好?因为有时候不一定是妇科方面的问题引起的不孕不育,有可能是身体其它方面引起的身体机能失调,而且你这情况,结婚才一年,不能算是不孕不育。” 听这医生说法,倒很细致。庄如玉点了点头。 “行吧。我给你安排一下,你先到我们体检中心做个全面体检。到时候结果会直接送到我这里来。我看了结果再和你协商下一步该怎么办。”方春云征求完对方的意见,仔细地拿起钢笔在病历纸上书写。 对这样一个温和仔细又很容易沟通的医生,没法挑出任何一点毛病来。庄如玉拿了单子到外面交钱,去了体检中心。体检结果,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全面出结果,会直接送到方春云那里。 沈佳音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进了大学里进修课程。 此次举办的第N期进修课程共分为三个班。冯永卓和沈佳音进的是同一个班,在这个班里,共有三位女军人,全班一共是二十八个学员,分别来自全国各地的部队。课程包括,课堂学习以及实地演练实践。部队要求,若无特殊原因,不得在学习期间请假回家。周末可以外出,其余时间都是集体在学校里学习吃饭睡觉。 沈佳音带了些衣服到学校住集体宿舍,除了周末得以回家。她是新婚不久,就得与老公过起了周末夫妻生活。 姚爷是她领导,这个决定一半是他本人下的,怨不得任何人。再说了,人家告诉他,小别胜新婚。要想维系夫妻最好的感情,这种周末方式是十分有效的一条途径。 老婆拎着行李去上学的那天早上,姚爷亲自开车送老婆。一路上,姚爷说:“你到了学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电话问我。” “能打电话吗?”沈佳音清楚记得一些部队规章制度。 “宿舍有电话,我和那里的领导打过招呼了。你拨我的号码他们能同意。” 只是稍微走一点后门。不过人家上面也理解,新婚嘛。 不会儿,姚爷又叹了口气:老婆这一去,要三个月呢。其实,也没有三个月。人家安慰他,眨眼间过年了。过完年,老婆就往那里领毕业证,回到他身边了。中间那么多节日,不算三个月。 况且,他还有个小秘密能见到老婆,先暂时保密,不能和老婆说。 沈佳音坐在副驾座上,一边拿着部队挎包,再一次检查里面的东西是否齐全,道:“我带了家里的钥匙,要么,给你吧。我在部队用不到。回家的话我找你。” “不,你带着。我还想你突然在家给我个惊喜。”姚爷浪漫的因子作祟道,不让帮老婆保管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细细的柳眉拧了拧,沈佳音说:“你在家,要记得偶尔打扫卫生。如果自己做饭,我在家里都准备好了大米和干面条,你可以煮面,这个最简单。” 张口闭口提的都是家务事,姚爷磨起了唇边,说:“佳音,我们是七老八十的人吗?” “为,为什么,这么说?”她问。 “你瞧瞧,你那口吻和我奶奶差不多。而我奶奶,和我爷爷还挺浪漫的,每天去公园散步时会手拉着手。你呢?” “我——” 他什么要求,要去公园散步? 这个容易啊。只是现在天气寒冷,两个人也没有这个闲空。他不是不爱这种过于休闲的运动吗。 “我是说,下次,我们找个地方去玩玩吧。”姚爷提点慢一拍的媳妇。 “玩溜冰?”沈佳音自然而然想起度蜜月的情景。只是此刻离他们度蜜月刚结束,不也才几天时间。 “谁说溜冰了?”姚爷想的和她不一样,想上次差点着了媳妇的当,心里不是很爽。 “那?” “情侣之间,不对,夫妻之间,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游乐园?” 怎么她总提那些让他吃过瘪的项目? “算了。”他赌了气,这回决定由她来想主意,说,“你想好我们去哪里玩,然后,不要是以前我们玩过的,不然没意思。” 这样啊。沈佳音脑袋低下来,开始琢磨老公颁布给她的任务。 这丫头,怎么看都是一股执着的傻劲儿,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停下车,放她下车时,伸手把她抱了下,嘴巴磨蹭着她耳边,往她耳根子里暖和和地吹着气:“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沈佳音全身忽的一个绷紧了。 老公作为领导会一直盯着她表现! 见她走进了紧闭的大学校门,姚爷的唇角翘起一个无法自已的弧度,含着一抹无法形容的温柔,直到她的人影消失了,方才回到自己的车里,开车离开。 提着绿色的行李包,沈佳音走进校园门口,刚好就撞上了一齐来上课的冯永卓。 “姚科送你来的吗?”冯永卓伸出手要帮她拎行李。 “嗯。”她没在意间,手中的行李被他拿了去,为此,她伸手,“我,我自己可以。” “没事,到集合地有一段距离,我来拎着。”冯永卓拒绝她伸来的手。 沈佳音感觉挺奇怪的。记得,一开始他那么讨厌她。 冯永卓是一开始曾厌恶过她,觉得她这人又傻又呆,一无是处。可到后来,逐渐发现她压根不是表面表现的那样。是个有颗七窍玲珑心的女人。有时候人过的傻一点,放过别人同时不也是放过了自己。吹毛求疵,不过是自己过的累罢了。该傻的地方,还是要傻的。 从她身上,他想到了许多。当然,在之后得知她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后,这种纯粹的感情又变得稍微复杂了。 “你近来过得好吗?”踌躇的时候,他问了这一句。 像是有点废话的问法。她怎么会过得不好?谁都看得出姚爷很紧张她。每个单位里面的人都说她是捡到宝了,傻人有傻福。但终究婚礼过后,她请婚假在家,他和她一直都没再见上面。今日一见,感觉她有点变样了。 以前瘦的像竹竿的身子,开始向玲珑有致有凸有凹的方向发展。一张瘦巴巴的脸蛋有了圆润的光彩,那同时也是代表被人疼被人宠爱的光亮。怪不得有人说,女人要嫁了人,才能真正算是变成女人了。 现在在他眼里,她就像是一只蜕变的蝴蝶,破涌而出,散发出少妇的魅力。 他的眼,在她的脸盯了有好一会儿,像是不知道时间。 “冯上校?”她摸了下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没什么。”他扭过头,眼睛看到了地上。 昨夜里下了一点雪,这路上虽说早上被人用扫把扫过,但是,有一点滑。路的两边,堆砌了被铲除后的薄雪,一堆堆的,像是白色连绵不绝的小山丘。 未上课时,校园里走来走去的学员不少,顶着寒风,这些学员也享受冬天带来的乐趣。 三三两两的,有些人在上学路上捏起雪球,打起了雪仗。 学校里的纠察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颗雪球突然冲沈佳音他们飞了过来。 “小心——”因为冯永卓低头看着地上,没看见,沈佳音连忙推了他一把。 飞来的雪球正好砸中了她头顶。 雪块在她乌亮的头发上爆开了花。哗啦啦啦散开的白色雪粒像极了仙女散花。溅得她满头满脸都是。 砸球的人,看见她被砸的人,都被吓到了。 冯永卓第一个把行李一扔,急匆匆拿手帮她扫着身上的雪,着急地问:“有没有伤着?” “没——”只是那散开的雪,有些像是掉进了她眼睛里,让她眼睛有点睁不开。 那边,罪魁祸首的女生跑了过来,同是一脸慌张:“同志,没事吧?我扶你去学校的卫生室。” 听见是女孩子的声音,沈佳音真心感到自己幸运。女生力气小一点,要是个男的把她砸中了,她这会儿脑袋得晕的。若是再不幸被老公知道,她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走开,走开!”冯永卓很生气,把那作乱的女生推开,站在沈佳音面前,脱掉手套,伸出手指轻轻帮她弄掉眼睛上的雪。 被他一推的女生哎呦一声,差点跌倒了。 几个男学员跑了过来,可能都是这个女生的同伴,对冯永卓这样的态度很不高兴,道:“你做什么?她不是道歉了吗?再说她又不是有意的!” 沈佳音这时候眼皮上的雪被吹开了,能睁开眼,见到眼前一片混乱的局面,连忙为冯永卓说话:“不,不要吵了。他,他这是一时紧张,不,不是真心的——” 那年轻的女学员听到她这话,站稳了身子,笑时突出嘴角两个迷人的小酒窝,说:“没事,没事。我能理解。他紧张你。你也紧张他。你们两个是情侣吧。” 沈佳音和冯永卓同时一怔。 这误会闹大了。 “不,不是!”沈佳音骤然大声地说,摆手。 要是被妒忌心重的姚爷知道的话,她不得变成死鱼一条。 “不是?”女学员怀疑。 “我,我有老公的。”沈佳音认认真真道。 见她表情一脸的认真,女学员一愣:莫非真误会了? 不怪人家怀疑她沈佳音说的不是实话。在这部队里,谈恋爱都有规章制度。有些人谈了,也只能装作是没谈的。犟嘴硬说自己不是,找借口掰理由的比比皆是。这些人,又与沈佳音他们是完全陌生的。怎知道沈佳音是嫁给了姚爷呢。 不管怎么说,和和气气解决了争端要紧。女学员来到她面前,对她左看右看,道:“你真没事吧,同志?有事的话你要说,我好带你去看大夫。不然,我这心里一辈子良心过不去的。” “没事。”沈佳音为了佐证自己没事,把脑袋摇摇。 冯永卓在旁边看着急了:“你脑袋刚被砸,不要摇脑袋,找个地方坐或躺着休息一下,不知道脑震荡了没有?” 听见冯永卓这样说,犯事的女学员紧张了,非要拉着她去到卫生室仔细检查一番,心里才能安稳。 “我叫陶桃,人家都叫我桃子或是桃桃。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你名字吧。不打不相识,或许我们是同一个班的呢。瞧你拎着行李,应该是第一天来上课的。”女学员将自己介绍给了沈佳音。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沈佳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沈佳音。” 至于各自来自于哪个部队,这里规定可以不说。因为有些是来自特殊的部队,并不能让人知道。 三个人来到卫生室。在卫生室值班的大夫给沈佳音稍微做了简单的检查,说:“在这里的床上躺会儿,或是到自己宿舍躺会儿,今天不要做剧烈运动了。观察观察。” 大夫都这样说了,沈佳音不想在卫生室躺,感觉多大事儿啊。于是,陶桃在看了他们的入学通知书后,先带了冯永卓去帮他们办理入学登记手续。分配完宿舍,走回来带沈佳音去宿舍,一边说:“我没说错呢。正好是一个班上的。你和我同一张床,你睡下面吧。我睡上面。” 到了宿舍。这里学校环境好。给她们安排的是四人一间的宿舍。两张鸭子铺面对面设立。四周四张学习用桌。 见沈佳音是被扶着进来的,其余两个等着开课的女学员,都从自己座位上站了起来。个个,都显得一丝紧张。 或许都是新人的缘故,每个人都极力想表现出自己的友好。沈佳音被安置在床上后,每隔几秒钟就有人来探视她,问她情况怎么样。 沈佳音心里头只希望:这事儿不要被传进老公耳朵里了。 同样惴惴不安的有冯永卓。沈佳音于他而言好几个身份。一个是他妈亲生女儿的身份,一个是他领导姚爷的老婆。现在可好,她帮他挨了雪球,回去他要向两个上面的人怎么交代。 总算,有人出了句声,脑震荡的病人最紧要的事儿是要安静。于是,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也不敢总是走过来慰问沈佳音。沈佳音得到了安静,不知不觉,有些迷糊地打起了瞌睡。谁让冬天本就是个令人很想嗜睡的季节。 姚爷不知道自己老婆刚进学校就出事了。开着车回到单位后,今天还有件紧要的事,那就是关系高大帅那只手。 高大帅上次被紧急送回北京后,动了紧急的神经接驳手术。现在照恢复的情况来看,有可能需要动二次手术,才可以有可能恢复到作为军人的素质要求。陈孝义上回主刀,这回是要当助手,请了外面有名的外科医生过来做这个手术。因此现在要开手术前的讨论会。 在决定麻醉师人选时,又有纷争了。 严雅静拒绝了担任手术中麻醉师的任务。很多人对此表示惊讶。严魔女向来是只有争着任务的份,拒绝是头一次听说。 君爷都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最后道:“那么,就请李中校替代严教授。” 李俊涛当仁不让接受了命令。 事后,姚爷来到高大帅的病床前打听:这厮莫非是什么时候和严魔女结怨了? “我和她?就上回一块去香山装神弄鬼吓唬人,之后没啥了啊。连接触都没有。”高大帅感觉自己冤枉的很。在他看来,这严魔女是瞧着他好欺负,借助他的事来欺负其他人。 “怎么说?”姚爷问。 高大帅可不想被株连,道:“你不知道?她和李中校好像牵扯不清!” 姚爷请假太多天,所以不知道在君爷的调整之下,李俊涛爬到了严魔女头上。严魔女这不事事要和李俊涛对着干。 不过,有趣的是,高大帅用了牵扯不清这样一个词。 姚爷嘿一声,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俩牵扯不清的?” 这意思,姚爷也知道的。那是,想到之前他亲自才逮住过李俊涛背严魔女回家的场面。 高大帅神神鬼鬼说:“爷自己都知道的事,为什么问我呢?” 伸出手,搭了搭高大帅肩头,姚爷道:“行了。你这手做完手术,又能活蹦乱跳了。” “再好的手术,都比不上嫂子那只无影脚吧。”高大帅时到今日仍在悠叹沈佳音那只小不点怎么练就这一身过硬的功夫,回头又问姚爷,“听说嫂子去上学了,你这不得寂寞了?” “不寂寞。”姚爷答的很爽快。 高大帅听着挺吃惊的:“你们不是要一周只能见一次面吗?” “谁说的。”不留意之间,姚爷说漏了嘴巴。 高大帅有趣地抓住他追着问:“爷,您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和嫂子来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会面。” “需要吗?我是她领导,什么时候想去看她,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姚爷故作迷障。 被爷吊着胃口真难受。高大帅拿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指头敲打着枕头,一丝悻然。 那头,严魔女在他房门外头站着,犹豫不决。把他给株连了,她真心有些对不起。严魔女虽然是魔女,心肠其实挺善良的,做坑无辜人士的事这是第一回。可能是她内心里,觉得高大帅不会介意她坑他吧。 烦恼地将手插进头发里挠了挠,严雅静因为姚爷在里头碍着没有能说出话,转身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方敏对着电话筒在吼:“你行行好。我真的没法再接这个病历了。你找其他人吧。什么?其他人也都没有办法只有我有办法?我又不是神医!你让他们出国去找神医吧!”说完,愤怒之下,摔了电话筒。 在方敏看来,方春云是益发拿她当垃圾桶那样,把难弄的病人全往她这里塞,她都快发疯了。 严雅静对她发怒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自己早就劝过方敏把方春云踢了。结果方敏一直顾虑亲戚情面不能做的太绝情。 又来了一通电话。方敏不耐其烦地接起一瞧,是个陌生号码,接了起来就问:“谁?打广告的吗?” “我是陆队介绍的,我姓叶,叫叶长问。” 叶长问的大名谁人不知。方敏张大了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合上,急忙改成对领导谦虚的态度,问:“叶司令你好,不知道本人有什么可以帮到叶司令的。” “我想,请教下不孕不育的问题。” 关系到领导很私密的事情,方敏是做这方面的专家,很清楚厉害,马上走到了个隐秘的地方,再和叶长问仔细沟通。听说到他们两口子才结婚一年,方敏就笑了,说:“一年不算不孕不育,而且如果你们之间做的次数不多的话,那更不算了。要怀孕,更主要是两方之间关系融洽,找个舒适的地方做。” 叶长问听她这样一说,似乎心里也安实不少,不过为了应付自己母亲,他还是再三问起怎么去做体检的事。他想自己先检查了自己再说。 一般来说,这种事第一怀疑的女方也不会是男方的问题。方敏听到他这么说,私下以为这真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呢。叶长问记录下她说的时间地点,做好准备工作。 庄如玉在医院做完体检之后,心里虽说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总是在没出正式结果之前,吊着的这颗心没法放下来。 晚饭,叶长问没回家,她自己吃了一点,感觉不是很舒服,就提前去床上躺着了。 叶长问应酬完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过于安静,他拧开盏灯,走近卧室。看见被子里面盖着个人影,走近一看,是她提早睡了。于是脱掉身上的大衣,悬挂起来。在她床边坐下,伸出手,把她垂落在脸上的头发轻轻一缕一缕地弄开,露出她那张细白如雪的脸。 他老婆长的真美。这是毋庸置疑的。 手指沿着她光滑的脸廓,来到衣襟,她穿的是绸缎的睡衣,没有扣子,只简单地用一条腰带系着。伸手就能摸进去。 他一瞬间很自然地就抚摸了进去。他是她老公,和她做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每次,他都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别扭。 “不舒服吗?”在把她压下去时,他在她头顶上问。 长长的睫毛眨着。庄如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突然觉得自己想吐,于是坐了起来,冲向洗手间。 叶长问跟着来到洗手间里,细致地拍着她的背。 方春云在自己家里,拿到了一部分庄如玉体检之后能当天出结果的报告。其中,有尿检。 哎呦。 这女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专门跑过来问不孕不育。幸好她没有让对方先去做那些X光检查什么的。 另外是外科检查。 外科体检医生上面报告写着,患者左腿部有一块椭圆形咖啡斑,初步认定可能会胎记。 椭圆形咖啡斑,像奶油色,在左腿部。这一串描述,快速地勾起方春云脑子里许久前的一个记忆。 她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翻回前面报告,写着的患者年纪。核算一下,年岁是差不多这个。她心里再度慌了,看血型,血型报告是O型血,又是符合。 不会真是那孩子吧? 可能只是都是凑巧。 方春云躺在椅子里喘着气,到后面急匆匆拿起电话机拨打,四处打听这个庄如玉是什么来历。在听清楚了庄如玉是个孤儿后,她眼前突然有点一黑。 太可怕了! 如果真是那个孩子的话—— 方春云捂住胸口:这是报应来了吗?(未完待续) 魔王老公 沈佳音醒过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人都走空了。肚子有点饿,她想起要吃饭。起来,找饭盒的时候找不到。本来学校应该有每人一个标配的饭盒,到学校食堂用的。被人拿走了吗? 看看时间,恰好是中午吃饭的时刻。 这个时候如果她赶去饭堂会怎么样? 部队学校吃饭都是排队集合,组成队伍踏军步进食堂。她当然不能这样一个人闯进去,会坏了纪律。应该有人给她请假了。 不出意外,是有人要来探望她了。而且带了病号饭。是他们这个班的领导。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 沈佳音忙把扣子系好了,衣冠整齐,穿上军布鞋,再走去开门。 门打开后,见是一前一后两个军人,后面的人是冯永卓,她认出来了。前面的军人她从未见过,肩坎上闪闪发亮的军衔表明比她地位要高。 她马不停蹄,竖立,敬礼:“首长好。” “沈佳音同学,快进去。你不是受伤了吗?”陌生的军队领队冲她和蔼地说。 沈佳音让开了位置,让领导进来,同时以疑问的目光看向跟在后面的冯永卓:这人是谁? 冯永卓擦过她身旁时,低声说:我们这期进修生的大队长于文清同志。 大队长都跑来了。她这不过连个小伤都算不上。皮也没破。 沈佳音开始可以想象外面的人怎么把她的伤使劲用力地夸大描述。 是个个都抢着表现呢。有人伤了正好是表现战友情的时候。 于文清是个年纪比姚爷稍微大,样貌斯文,风度翩翩的男性。走进女学员的卧室后,以一副领导审视的目光,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忽略不看,比如日常部队生活的内务卫生有没有做好这是他该审查的,比如不该看的在阳台上晒着的一些女性衣物。 走完一圈,于文清取下自己的军官帽搁在了桌子上,以便显得更和蔼可亲一些来对待自己的学员。冯永卓在他示意下把病号饭盒放在了沈佳音的桌子上。 于文清笑着说:“你几个同宿舍的战友,都争着要给你打饭。后来,我就干脆让她们都不要打了,免得你吃多了也撑。让厨房给你做了份病号饭。” “我知道,队友们都很关心我。”沈佳音咬文啄字地答应。 “坐下吧,沈佳音同学。你站着我看着也累。” 沈佳音听领导都这么说了,忙挪了张板凳坐下,接着,看着他们两个,迟疑地问:“大队长用饭了吗?” 本意是想让他们没吃饭的赶紧去吃饭,这样,她心里也可以轻松一点。因为实在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岂知她这话,让于文清笑了,或许是看出她心里头的顾虑,于是表态:“我和你丈夫是战友。曾经在一个部队一个单位里执行过任务。彼此有些交往。” 好家伙。是她老公的朋友。那岂不是她老公知道她出事了? 沈佳音内心里焦头烂额。 看出她额头上都泌出汗了,于文清又说:“我还没有和姚科通过电话。不过,想他迟早都会知道这事,你自己最好还是提前打个电话告诉他。” 也是,她老公情报网四通发达,少有姚爷能不知道的事情。 于文清道,这回私底下改口了,叫她:“嫂子,感觉怎么样?头晕吗?用不用到医院做个CT检查下?我让人开车送你过去,冯上校陪着你过去。冯上校你熟悉的,又是大夫。” “不,不用!”沈佳音抬起头,坚决否定,“我这压根没事,人家都把我的伤说,说,说——”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说不会伤害到其他人时,语无伦次,听起来像是结巴上来了。于是闭上了嘴巴,不会说的话最好不要说。 “是没事就好。”于文清慷慨地给她接上话,解了她的尴尬。 俨然,于文清这是除了来给她送病号饭,又来向她介绍他自己和姚爷的关系的。说完这些,考虑到病人最好休息,于文清告辞,从桌上拿起军官帽,对她说:“嫂子慢慢吃。我还有事。冯上校在这里先陪陪你。等你吃完饭,他会帮你把饭盒拿回厨房。” 病号饭的饭盒比较特殊,是厨房特别供应的。 送了于文清走,沈佳音掀开病号饭盒,是个捅状的饭盒,里面满满是一锅花粥,闻起来都香喷喷的。 “不知你爱不爱吃鱼,所以只放了瘦肉和鸡蛋、紫菜。”冯永卓在旁边和她介绍。 她拿起汤勺前,有些愧疚:“冯上校吃饭了吗?” “在厨房吃过了,才和大队长一块过来。”他打消她的顾虑说,一双深炯的目光看着她,“而且,你到底这伤是替我挨的,我这心里也愧疚。” “不,不是伤。我,我没事。”她再三强调,拿起勺子开始挖粥。 冯永卓看她吃着吃着嘴角上沾了些东西,给她拿了几张面巾纸递上去。 “谢,谢谢。”接过纸巾,沈佳音有点尴尬的,扭过脸去擦嘴巴。她这副狼狈相,只有老公看过。现在有另一个人看到,真心不习惯。 冯永卓在心里头酝酿了很久很久的一句话,感觉是时候说出口了,因此低下了头,说:“沈中校,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 “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进一步,变成类似兄妹这样的关系?” 沈佳音愣了下时,手边碰到了勺子,铿,勺子掉地上了。 冯永卓连忙弯下腰帮她捡,紧接像是逃命似地拿起勺子冲去阳台的洗手盆洗勺子,说:“我帮你去洗。” 眼见他的影子像飞一样的动作,沈佳音长长的睫毛眨弄着。看他样子,他这是比她更紧张更害怕刚刚自己说出来的那句话。 在洗手盆洗勺子,反反复复的用力擦洗,快把不锈钢勺子擦出一层皮来,冯永卓全身累出了一身汗,心里却像根绷紧的弦松不开。 他在惧怕,惧怕她问,比惧怕她拒绝,更可怕。 想想,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鲁莽了。要是她问起为什么要变成兄妹关系,他要怎么回答? 闭上眼,此时此刻,他真不敢回去面对她。 沈佳音见他洗了老半天,这桶里的花粥都快凉了,只好把桶盖重新盖上。 在这个时候,窗外响起了学员们吃完饭从食堂走回来的嬉闹声。快乐的歌声,女高音,从窗口飘进来,十分动听,好像童话里黄莺的嗓子。 沈佳音听出那是陶桃的声音。陶桃的嗓音美妙又动人。 唱完一曲《小燕子》,众人鼓掌,叫好。一直从窗外延续到楼道,再到宿舍走廊。 要打开宿舍的门前。有个人说话了,说:“沈佳音可能还睡着呢。进去都不要说话。”于是骚乱就此罢停。 因为女学员极少,宿舍是男女混合宿舍,除了男女各自分房住,男女宿舍是混合在一幢楼里。像冯永卓分配到的宿舍,就在她们楼上。 咿呀,宿舍门开。冯永卓这会儿快速把勺子洗好了,递给沈佳音。 走进来三个年轻的女军人,瞧见屋里有其他人在,好像都不吃惊,一齐笑吟吟地看着屋里两个人。 “我就说,这两人是情侣。”陶桃和另外两个女室友悄声说。 声音不大不小,沈佳音想听不见都难。 冯永卓脸色有些黑,好像和陶桃已是势不两立,冷声道:“我先出去了。她今天需要休息。你们小声些不要吵到她。饭吃完了,麻烦你们告诉我一声,我会来取饭盒。我住上面407,拨内线电话就可以找到我。” “没问题。”陶桃等三个人答应,看着他的三双眼睛,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冯永卓擦过她们三个走了出去,出去时顺手把门带上。 等他一走,立马有人像被压抑到叫了出来说:“人长得挺帅气的嘛,却整一副像吃了屎的表情。我说,要是谁交了这样的男朋友都是要倒大霉了的。” 另两人听了她这话,只是笑而不语。 沈佳音更不能回应,免得人家继续误会她和他有什么。 随之,三个室友向沈佳音走过来,见沈佳音是气色好了不少,自我介绍。除了陶桃,另外两人,一个叫郭慧丹,一个叫段艺涵,刚在背后冯永卓发牢骚的人,就是她。 四个人里面,属郭慧丹年纪最大,郭慧丹是个当妈的女军人妈妈了。结婚三年,有个女儿今年两岁,在婆婆家里带着。老公也是个军人。两口子同属于哪个部队那就没说。 段艺涵与沈佳音和陶桃的年纪都差不多,性格较为泼辣豪爽。 人家问她是哪里的人。 陶桃先猜:“你是四川的吧?” “为什么是四川的?” “我认识的四川妹子性格都很火辣。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吃辣椒的原因。” 其余的人有同样的想法。 段艺涵哈哈大笑:“谁说只有四川妹子吃辣。我江西的照样吃辣。” 原来是江西的。 郭慧丹接着指陶桃和沈佳音说:“我听你们俩口音有点像,是不是同个地方的?” 陶桃说:“说不定真是的。你看,她刚进学校,就与我不打不相识了。我们俩要是没有缘分谁能相信?” “你哪里的?”段艺涵像个男孩子抓住沈佳音的肩头问。 沈佳音说:“湖北。” “呦。真是一块的。”陶桃像是吃惊地说道。 沈佳音想:她去帮她办入学手续时,难道会不知道她家乡哪里吗? 最后轮到郭慧丹。郭慧丹是个大姐姐的样子,很平静地说:“我北京的。” “土生土长北京人?” “算是吧。在北京出生的。” 听郭慧丹这么说,陶桃推了推沈佳音:“你户口写着北京,莫非你也是北京人了?” 郭慧丹的脸色当场有些不好看。 段艺涵不知是不是为了打圆场,又说了一句:“说起来,只要在北京工作了,户籍转到北京,都能算北京人吧。” 有人拼死拼活就为了个北京户口。 “那性质是不一样的。”郭慧丹冷冷地打断她们几个,“只是挂单位的户口,叫集体户口。” 段艺涵和陶桃互相对了下眼,各自分开回自己床上桌边。 忒讨厌有人炫耀自己的北京户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个户口。 郭慧丹爬上了自己在上面的床。她下面睡的是段艺涵。 今天新生第一天报到,没课。下午是参观学校,随便你去或是不去,你想自己逛学校也行。于是每个人有了各自的安排。陶桃和今早认识的那几个男生约好了,下午去看他们打篮球。学校的篮球场可大着呢,设备也比部队里的要好。在冬天里看男人出汗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段艺涵决定要去这里的各个课室走走,她对这里的人际关系很好奇,包括对部队里各个兵种都很好奇。 郭慧丹要上学校的图书馆,这是她来之前就已经发誓一定要做的事情。学校的内部图书馆,一般人都是没法进来的,这样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她是孩子的妈了,有事业目标要打拼,不像未结婚的年轻人可以散漫。为了能挤进这批进修生名额,她是战胜了上千名对手才杀进来的。 没结婚的,是没法理解她这种当了孩子妈的女军人痛苦。郭慧丹想。 沈佳音吃完了饭桶里的花粥,拿到了洗手盆去洗,接着想起了自己的饭盒,问:“你们,知道我的饭盒在,在哪里吗?” 其余三个人,像是第一次听她说话,或是说,之前她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留意到。这时候一听,听出了一点不对劲。 “你——”郭慧丹转过了头来,问沈佳音,“你的头,真没事吗?” “没,没事。”沈佳音说。 陶桃瞪大了眼:这不是结巴是什么? 段艺涵说话了:“听说是有些人脑袋受伤后,说话不像以前那样利索了。” 陶桃一脸的苍白无血,说:“我带她去过卫生室检查,那里的大夫没说有这么严重。” 沈佳音见她们几个误会了,平平淡淡地说:“我,这是天生的。” 屋里一片鸦雀无声。 “真行!”郭慧丹像是义愤填膺地叹出一句。在她想来,沈佳音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被安排进进修班呢。像她自己,争得头破血流进来,却是要和一个结巴呆在一个班,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个班很不值。 段艺涵倒没有觉得什么值不值的,只觉得沈佳音说话很搞笑,拿被头捂住嘴巴背过身去。 陶桃庆幸不是自己砸的雪球把沈佳音砸成这样的。 沈佳音走回自己床上,叠着被子。上午睡的太多了,她现在反而是睡不着了。拿出带来的一本专业书本,翻着。 宿舍里电话铃铃铃响。段艺涵想都没想,冲对面的陶桃说:“是你的吧。我们刚来这里谁都不认识,就你认识的人最多。” 郭慧丹和沈佳音也都这么想。 陶桃只好爬下了床,走去接电话时,做出一副埋怨的表情,心里其实很得意很高兴。就她最受欢迎,这是让女生最能骄傲的一件事。结果,当她拿起电话听了一句后,脸色稍微变了,目光冲着其他人有点怪异,说:“找沈佳音的。” 沈佳音心头一咯噔,不会是老公找来了吧。连忙爬起来,走过去接。 陶桃把电话筒递给她,走开。段艺涵这时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住陶桃,小声问:“谁找她?” 语气很好奇。想会是哪个人会这么着急在结巴第一天入学就找结巴,不会是专门来找结巴麻烦的吧。 陶桃语气一样怪异,道:“不知道,是个男的。” “男的?她爸?还是那个脾气臭臭的冯上校?” “不知道。”陶桃说,心窝口有点砰砰跳。想到电话里传出的那个声音,她是从没有听见男人说话会这么好听的声音。 沈佳音站在电话旁边,一边拿手小心捂着嘴巴,一边聆听老公大人的训话。 和她猜的一样,老公以闪电般的情报网速度,知道了她早上发生的事情了。 “头疼吗?” “不疼。” “我听说对方不是故意砸到你的。” “是的。” “你有无影脚,怎么连个雪球都没能躲开?” “……意外。” “想什么事出神了,才会被球砸了?” 算她小聪明突然亮了灯,学会说:“好,好像,想,想你了——” 姚爷那边唇角弯成了个完美的弧度,心里是又好笑又可气,又有点幸福,想严肃的口气怎么都拿不出来了,面对她这个小谎言,道:“沈佳音,你学会撒谎了。” “我,我没有——” “你没有?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这样大声说?” 饶了她吧。她使劲儿绕:“你不是,不在我面前吗?” “好,你等着。我会在你面前的。” 沈佳音一颗心脏,差点儿扑通,从心窝口里跳了出来。 当领导的老公时时刻刻都能把她吓到。 姚爷对老婆放完这最后一句类似警告的话,挂了电话。 沈佳音的心像是端在了掌心上,下不来了。 既是不知道她老公什么时候杀过来,也不知道她老公杀过来后会怎么惩罚她。 宿舍里三个人,看她打完电话像是精神恍惚的样子,沈佳音那表情,不好听的说,有点像被黑社会的吓到。 三个人为此都很好奇是谁打了电话给她。 “沈中校,谁给你电话了?”郭慧丹作为大姐头,有这个资格先问。 沈佳音说:“我家里人。” 他是她老公也是她最亲密的家里人。是她现在住的家里,唯一的一个家里人。 其余三个人开始都胡思乱想了。想是她爸,或是她哥,或是她弟。就想不明白对方怎么把她吓到的。难道是向她要钱了? 沈佳音可不管人家怎么想,她只想自己老公的事。书翻来翻去,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他。如此惴惴不安的心情,延续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老公连影子都不见一个,也没再打电话过来。 窗外下起了雪,星星点点,在夜空中,如果用灯照射的话,就像小星星一样,很不可思议。 这时候,她真没有骗他,是在想着他。想他是不是在家里有穿的暖和,有没有被冻着。 段艺涵回到宿舍里像麻雀叽叽喳喳的,很高兴,因为在学校逛了一圈后发现,什么地方来的人都有。这种机会实属难得。而且,她发现了许多帅哥,包括在学校里面任职的老师。 “听说,这里的讲师,除了学校自身培养的,会从各个部队里请来一些高级将领担任讲师。太有意思了。” 这有意思是指,东南西北的帅哥都能看见了。 郭慧丹即刻给她泼了盆冷水:“人家能升到那个职位,年纪也都有了,八成都结婚了。你这是找什么?找已婚男人吗?” 段艺涵被她一说有些悻然,但没有放弃,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欣赏,好像欣赏电影明星崇拜偶像一样,犯得着非要当他老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若真有这样充满魅力的男人出现在你面前,你真能把控得住? 所以郭慧丹和她们两个没结婚的谈不拢,转而对沈佳音示好:“我听说你结婚了?” “是。”沈佳音道。 “结婚多久?” “一个月吧。” 新婚! 宿舍里几个人眼睛又都亮了。 “你老公哪里的?” “部队的。” “现在有照片吗?” “没——” 结婚照片是有,但是挂家里墙上,她也带不来。 “你下次带来。”有人锲而不舍,非要她带。 这些人对她老公那么好奇做什么?沈佳音不理解。她本人,就从来对别人的老公不好奇。打从心底不喜欢她们这样太过好奇的态度。 “哎,真好,说的我也想结婚了。”陶桃叹。 沈佳音都没有说什么,她就说真好。 听的人都要犯了糊涂。 陶桃神秘地一笑,觉得她中午接的那个电话,八成是沈佳音的老公。以前她不信沈佳音有老公,现在因为这个神秘好听的声音,居然希望是了。 段艺涵和郭慧丹都好奇:什么样的男子会愿意娶一个结巴? 在她们想象里,会娶结巴的男子,自己恐怕也是个结巴吧。 沈佳音在她们熄灭了讨论声之后,翻过身去睡。迷迷糊糊要睡着之前在数,明天,要打电话给老公,解释清楚,让他不要犯了生气。她真不是故意撒谎的,再说她真的很想他。 新学员们过完轻松的第一天后,第二天,是正式上课时间了。 五点钟起床,在冰冷的冬季里,对平常人是考验,对当兵的,是习以为常。 几个人起来后,轮流打热水刷牙漱口洗脸,整理床上内务,对着小镜子打理好军容军姿。等到口哨声一响,绿色的军影从各个宿舍里鱼贯而出,在宿舍楼前面的空地整齐排好队伍。先是到食堂里吃早餐。 十个人一排桌子,有一盆馒头花卷,一盆拌菜,没有粥,只有一锅不冷不热的温豆浆自己加糖或加盐,自己勺。比部队里还要简朴的早餐。 沈佳音努力地吃了三个馒头,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在不吃饱,不硬着塞满肚子,等会儿肚子饿了,想另开小灶是没有机会的,应该说这里比部队管的还要更严。在这里,连喝杯水都要受到限制。 室友里面,只有郭慧丹和她一样努力地吃。其她两个,陶桃和段艺涵,吃了一个包子就喊饱了。郭慧丹冲她们两个提醒一句:“你们不吃多点,天气又冷,你们等会儿饿晕了,被扣分,我看你们怎么办?” 这里记成绩,可不止记录你的学习成绩,还包括你平常的日常表现。体能,也是一个考核项目。这里的成绩关系到回自己部队以后的升职前程。 陶桃听了郭慧丹这么说,再拿了个馒头塞进嘴巴。 只有段艺涵不痛不痒:“怕什么?我这身体,想饿晕能容易吗?我又不是没有参加过野外训练饿过肚子。” 可是,很快,段艺涵的风轻云淡消失的一干二净。 吃完早餐,在休息了十几分钟后,队里领导下了命令,先绕学校操场跑圈圈,男的四百米绕二十圈,女的四百米绕十五圈。有时间限制,不达标的继续跑。 “疯了!”段艺涵在听到命令时,两只眼球瞪了出来。 本想来学校进修享享福,没想这课程比部队里的机关单位更严厉。这一批来进修的学员,大多是机关单位的。比较少受过这样的折腾。一趟跑下来,能达标的寥寥无几。眼见继续跑的,有些抵不住就地跪下,或是越来越慢,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在熬着。 沈佳音是少数很快能达标的。跑到终点线后就一直在旁看着。三个室友,郭慧丹算是最能隐忍的,拼了老命要达标。至于另外两个,干脆和落后的大部队一齐耍起赖来。 “我说,那结巴,虽然说话不怎么样,但是跑起步来像兔子,挺麻利的。”段艺涵甚至一点都不妒忌沈佳音,和陶桃说起了风凉话。 郭慧丹好不容易达标,一到终点线就跪倒在地。沈佳音连忙走上前去扶她。 握住沈佳音的手,郭慧丹对她另眼相看,真心地说:“谢谢。” 段艺涵后面看见了,放起郭慧丹的风凉话:“我说,有必要这么拼命吗?不达标的人多着呢,他们能拿我们怎样?” 人多势众。这是必胜的真理。段艺涵和落后的人都坚信这一点。 身为大队长的于文清,站在终点线审视着这批学员,目光愈看愈发幽深,最终,是两道眉都要皱了起来。他的辅助教官一直在旁吹着哨子,鞭笞学员快跑,但是,像段艺涵这些,都耍赖了,对口哨声置之不理。 有个兵,匆匆跑进操场,到于文清耳边说:“姚队来了。” 于文清眼睛一亮:“快让他过来这边。” 沈佳音这时候扶着郭慧丹,在操场旁边的观众席坐着歇气。 听着操场旁边有车开近的声音,车轮子呼啦呼啦地穿破寒冷的空气。不会儿,有人影出现的迹象。 正在跑的,和已经没在跑的,都注意到了这阵动静。 “有大领导来了?”段艺涵撞着陶桃的胳膊说,一双眼睛跟随大众,使劲儿睁大,想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大家都看到连大队长于文清都走过去迎接来客了。可见这个来客身份不凡。 沈佳音却是突然心口里扑通扑通,有些不妙的感觉。 冯永卓跟着大队长于文清,首先见到了姚爷,一愣之后,敬礼:“姚科!” “在这里不要叫我姚科,是姚老师。”姚爷按着老部下的肩头小声叮嘱。 冯永卓点了头。 姚爷以电光火石的眼睛,尖锐无比的直觉,立马瞄准并锁定了在操场边坐着的老婆。 沈佳音的脸色,如他所料,微微地变了样。 看出这个惊喜能令老婆很震撼,姚爷心满意足地勾勾嘴唇,先处理公务要紧。 于文清和他窃窃私语了一阵。姚爷见到了操场上耍赖的一大群部队,意味深长地嗯了声,说:“挺好。” 挺好? 冯永卓打了个寒战。每次姚爷说出反话的时候,意味姚爷的邪恶因子在动作了。那些人要遇到比死还痛苦的下场了。 “怎么做?”于文清问他,有点焦急,“我这不是和你在开玩笑,是真的——” 伸出一只手,按住于文清的焦躁,姚爷摇摇另一只手指头:“不要急,你这是没有抓到让他们着急的地方。” 于文清看着他沉静的目光,都镇定了下来,道:“都听你的。” “那好,让没跑完的人全部到游泳池去。下水,不限时间,一千米来回。我看他们在水里还怎么耍赖?” 这不是要老命吗?这大冬天的,水都要结冰了。可能一下水都得沉,别说耍赖不耍赖,都耍不起赖。 于文清都被姚爷这句狠话给吓住,继而对姚爷竖起了大拇指。不愧为最会整人的爷。 在耍赖大部队里慢慢乌龟跑的段艺涵和陶桃,是远远看见姚爷模糊的身影都议论了起来。 “看模样,好像都长得挺好看的。我赌是个大帅哥。”段艺涵悠叹,“没想新来的领导是个大帅哥,以后我们有艳福了。” 陶桃用力地看着姚爷的方向,远距离,姚爷的身姿都像一棵青柏,动人的英武,淡淡的光辉压制群芳,将身旁的帅哥都比了下去。哪止是大帅哥这么简单,恐怕比大帅哥要更胜一筹。 这时候,姚爷的命令通过吹口哨的教官传达下来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达标,全部到游泳池游一千米来回,没泳完,不准上岸!” 哗! 震动的不止操场内的,还有操场外的。 段艺涵感觉是从云端被甩进了地狱,叫:“这来的不是帅哥,是魔王陛下!” 已达标的郭慧丹都害怕的一阵冷:“这是哪里调来的领导?!” 沈佳音眨眨眼,一点都不惊讶:她老公本事里最大的,就属捉弄人了。(未完待续) 女神 想到要进冰水里头,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所有人全开马力,往终点线冲刺。最后,一个个累的像老牛拉完车,坐在操场上动也不动。 于文清让人组织学员回课堂,自己和其他队里领导先走了。 沈佳音看着老公伴随于文清从操场离开的背影,望了望天。 白天蓝云,美好的风景线,心情却是起起伏伏,像颠簸在海上的小船。 他说会出现在她面前,就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而且以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方式。 此情此景,让她情何以堪。 “佳音。沈佳音。”郭慧丹拿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哎。”沈佳音回了神,以为她还是不舒服,想去给她弄点热水。 “不用了。都要回课堂了。”郭慧丹道,抱着肩膀。天气好,可照样冷,冬天寒风肆虐。 沈佳音拉她起来,两个人跟着大部队往教学楼走时,遇到了另外两个脸色苍白的室友。 为了拼最后一分钟的冲刺,段艺涵和陶桃两个都拿出了老命。这不,刚冲到终点,动都动不了。又不想在操场继续吹冷风,只能像老太太互相搀扶着。在郭慧丹看来,这两人现在就像残废军人一样。也活该,谁让她们一开始不认真跑,只想耍赖偷懒。 “喂,你们扶我一把。”段艺涵见到了她们精神抖擞,不甘心地叫道。 郭慧丹甩脸就走:这人,又不是走不动了。 沈佳音也觉得没有必要去扶。 段艺涵看她们俩理都不理自己,往地上用力地跺着脚,诅咒:有你们的,等着! 陶桃只担心起自己美丽的嗓子,因为刚刚冲刺用力张口呼吸,怕被寒风刮到,给伤了。 “你不是没有进文工团吗?”段艺涵好奇地问她。 没进文工团,不是文艺兵,这陶桃这么爱护自己的嗓子做什么。 陶桃不和她解释多。段艺涵不懂。不是文艺兵,可部队里照样要人际交往。有时候单位组织表演什么的,如果她有这个特长,领导会第一个想到她。以后要提拔人,领导当然也会第一个想到她。 用力噎了噎口水,陶桃捂着咽喉像是中了毒的人,拉着嗓子:“不行,我觉得我嗓子快哑了。不知谁出的主意,本来好好的,都可以赖完了。结果要让我们下冰水——” 说到那位空降的领导,明明远观是个大帅哥,摇身一变变成魔王了。是大帅哥出的主意吗? 段艺涵情愿不信。 可他们左右前后的人议论起来,个个都确定了是那个大帅哥定的主意。有人还说:“于大队长,对他挺敬重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有谁知道吗?” 沈佳音和冯永卓知道,不过都由于特殊原因不会说出来。 学员们走进了教学楼,进了课室,瞬间暖和了。不会儿,学员们有说有笑,课室里一片熙熙攘攘。 郭慧丹拿出笔记本和笔,准备认真地做笔记。往旁边一瞧,段艺涵连本笔记都没带,直接向她借纸笔。郭慧丹懒得理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日子的。段艺涵只好向陶桃借。 沈佳音聪明些,坐到了郭慧丹右边,和另外两个室友隔了个位置。 三个进修班,有时候分开上课,有时候某专业课是老师只有一人的话,只能是集体上课。像今天这第一堂课,就是集体上的。 上百号人的大课室,学员们翘首以盼,看会是谁进来授课。 课室的门打开后,第一个走进来的是大队长于文清。学员们起立,鼓掌。于文清摆手,让大家都坐下。接着,按照惯例,领导讲话,说明课程的计划和以及学习进修的必要性等等。 段艺涵听着听着,偷偷拿手捂了悟嘴巴。 见到她在自己身旁打哈欠,郭慧丹受不了了,骂道:“你有没有完?你这像军人吗?” “这种没营养的讲话最累了。你不会打瞌睡吗?我不信你在课堂上没有打过瞌睡。” 郭慧丹要被她气死。 沈佳音拿着笔在笔记上详细记录下于文清说的话。学校要老师来讲课,是不可能讲废话的。她是个擅于学习的学生,一直谨记这一点。上课时候的她,全神贯注,什么杂念都别想进到她脑子里去。 段艺涵气完郭慧丹,心里很得意,隔着个位想气气沈佳音这个结巴。于是,围着嘴巴对沈佳音嘘嘘,嘘嘘,吹了好几声气。沈佳音完全没听见的样子,让她自己给自己气到了。 “这结巴,怎么就,好像傻子一样。”段艺涵无聊时,又和陶桃说起了话。 陶桃正紧张自己的嗓子,没有和她说话。 就这个时候,于文清的讲话结束了,邀请另一位讲师进来,说:“我们三个班,采取小班研讨,大班交流的授课方式,因此,每天,会有一节专门整顿军容军纪的课程。” 整顿军容军纪都到了课堂上来强调,看来,来上这堂课的老师绝对是个魔鬼。 于文清神秘兮兮地说:“早上的跑步只是牛刀小试。部队和学校要你们在这里学习的,不仅仅是丰富的科学知识和技术理论,更重要的是要锻炼作为你们作为军人的意志和素质。为此,学校特意为你们安排的这位导师,曾经在国际合作军人训练营里面担任过一级教官。” 魔鬼训练营里面的一级教官! 晕菜。 “真行,为了修炼我们成仙,把魔鬼都请来了。”段艺涵继续说着风凉话。 郭慧丹继续瞪她:“你会以为是假魔鬼呢?早上你都试过了,会以为这魔鬼会和你闹着玩吗?” “如果他真让我下水,我晕死给他看!”事后说这风凉话,段艺涵一点都不费力。 或许是她声音大了些,引得前后排的人都扭过了脑袋,个个叽叽喳喳的,好像麻雀。现在事后想来,也觉得学校不可能真派个魔鬼把他们弄死。要是真弄死了人,部队和学校要负起责任的。早知道继续赖皮好了。 于文清看着又像菜市场一样沸腾起来的课堂,与门口站着的人眼睛对眼睛,彼此眼里闪着深不可测的目光。于文清接着静悄悄地从讲台上撤了下来,改之,站在门口的军人走了进来。同样是悄无声息,走进课室,走到讲台上。 在姚爷将自己头顶戴的军官帽取下来要放讲课桌上时,看见了课室里面,却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注意着他。 眉角扬一扬,唇角勾一勾,在他人没注意到之前,和坐在学员中间的老婆对了对眼神。 沈佳音迅速地低下脑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场合和老公面对面,真有些尴尬。 “咳——” 清一声嗓子。 课堂里,部分讲话的人安静了下来。在看到讲台上已是换了个老师后,惊呆了。由于有人安静了下来,连锁反应下,整个课室不到三秒之间,安静到只剩下空气冷冷地漂浮着。 “太帅了!”段艺涵看着讲台上的人直了双眼,用力捏了把陶桃。 没法置信,这么帅的男人会在现实中出现,简直是妖孽,妖孽! 陶桃觉得自己呼出的空气都是浑浊的,在这个美好的男人面前。 无法形容的完美五官,黄金比例的身材,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相貌。 无论男女老少,只要看上一眼,都无不被征服的。 沈佳音拿着支铅笔顶了顶额头,对眼前课室里的这种场面,可谓是见惯不怪了。 她老公就是个妖孽,毋庸置疑。每个第一次看到他老公的人,都是被瞬间秒杀。不过,在和他老公相处五分钟后,选择对他老公据而远之的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比例。剩余的百分之十,要么被她老公逮住了,成为亲朋好友中能和他老公亲密接触但是同时,要经常承受他老公折磨的人;要么另一种是像曾经的朱某某,死的无比难看。 她老公的邪恶因子其实很好认的。而且,她老公也有意经常把自己恶劣的一面暴露给人家看。 如果不知道食人花是怎样一种植物,姚爷会很愿意亲自教会你怎么个死法。 眼看,被姚爷这朵食人花迷住的其中一位,段艺涵,在感觉到姚爷那双勾魂的眉眼像是在对着她看时,惊喜若狂地拿手指住了自己:“老师,你是叫我吗?” 姚爷顺其自然,虽然进了课堂他就开始抓第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了,没想有主动送上门的。 点了头。 段艺涵兴奋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我是1806期进修班三班学员段艺涵,请教官指示。” “我知道你。”姚爷笑着说,嘴角两个小梨涡眯的很迷人。 魔鬼居然这么温和的。 班里的学员眼睛睁得又大又惊喜。 段艺涵更是兴奋到打了鸡血似的,拍打着胸脯一个劲地介绍自己,完全忘了这里是课堂:“教官,你知道我?你怎么知道我的?你看过我的人事档案,对不对?” 陶桃皱着眉头,感觉段艺涵跑大的嗓门快把她耳膜震聋了。而且,她心里挺妒忌的。为什么老师一进来就看中段艺涵了。 段艺涵有什么好? 不就是像个男人模样的女汉子。 “我知道你,是因为——”姚爷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又温柔,课堂上除了认识他本质的那两个部下,其余每个人都如痴如醉地听着,“因为我刚站在门口,就听见你在说,说如果我让你下水的话,你会晕死。” 段艺涵想都没想会是这个理由,一怔,没反应过来。 姚爷那头又冲着她笑了:“段艺涵学员,如果你现在看着我,下水,还会想晕死吗?” “当,当然不会。”段艺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否认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她只觉,这老师的眼睛那么迷人,如果他让她去跳海,她都愿意。 “好,大家都听见了,段艺涵学员说她愿意下水而且不会晕死。现在,请我们的辅助教官带段艺涵学员到游泳馆,下水一个小时。今日我和大家第一次见面,这算是给大家送个见面礼吧。” 突然的话锋一转,所有人像是被十几级旋风卷到了天空甩下来,不会儿,跌的最惨的段艺涵,脸色唰的,变成了纸白色,直接想晕了过去。 “老,老师,教,教,教官——”段艺涵结巴了,老半天坑不出下一个字。 姚爷听着她结巴的说话声,满意地眯着眼角。刚这个人说他老婆结巴的坏话,他都听得很清楚。不要怪他向来就是个记仇的。 “我明白,我知道你想说,想对我发誓,说你是个好军人,区区下水一小时算得了什么。你曾经都在野外训练里面拿过奖状。这样冰冷的天气里面,来回游个几百米都不成问题。”姚爷帮着段艺涵把话说完。 全课堂里刮起了道冷风。似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抱起了肩头,好像能感同身受段艺涵下水时的那股寒冬彻骨。而且,没有哪个不识相的,在此时此刻若还以为他们这位魔鬼教官只是脸蛋长得好看说话无比温柔的话,恐怕是和段艺涵一样死的飞快。 段艺涵在辅助教官拎小鸡的模式下,被拎出了课堂。 大课室里鸦雀无声。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见。 魔鬼训练营里面的一级教官! 这一刻,所有人都体会到了魔鬼的滋味。 郭慧丹掏出条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珠,这大冷天的她都冒汗了,说:“这究竟是从哪支部队出来的?特种兵?” 沈佳音对自己老公,可以说,还是处于懵懵懂懂的了解阶段。她老公怎么说?有时候很温柔,应说大部分时候,对她都是很温柔的。但是,如果,如果不小心触犯了他底线的话,那就不是—— 记得高大帅都说过,自己出身特种兵都比不过姚爷。 她老公一身功夫很了不得,专业技术更了不得,因此,担任魔鬼训练营的教官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深信不疑。 不懂她老公底子的人,总是能碰到她老公的石头上,像鸡蛋撞上去,摔个粉身碎骨,比如这样另外一位学员。因为为段艺涵打抱不平了一句,加上是今早赛跑时领着大伙儿耍赖的人,被姚爷给叫了出来。 这位二班的女学员,比起段艺涵那种女汉子,显得娇弱多了,一段娇滴滴的声音,能激起人鸡皮瘩疙一地。口才,明显也比段艺涵好很多。手段,更是段艺涵不能比的。在姚爷让她出列时,她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教官,我今早吃完就去跑步,现在胃疼了。” 沈佳音揉了揉眉头。 冯永卓看着,都忍不住要冷笑。 这女的,哪个手段不好用,拿了个刚好撞他们领导枪口上的。 “肚子疼?”妖孽的长眉扬一扬。 “是!”回答的有气无力,但很肯定。 是个专业演员。 对待专业演员就要——“来,我给你肚子上捣两拳你就不疼了。” “教官?!”对方看着姚爷认真的表情,被惊吓到的不止是一点。 姚爷也懒得让一个个接二连三在他面前表演,道:“我这人最痛恨有人给我装病。我本身就是个大夫,你们给我记住了。” 再一道冷风刮过课堂里头。有病的,都要称自己没病了。至于刚还在喊肚子疼的那位,速度迅速地坐回自己椅子上等待发落。 俯视底下一个个,好像规矩的小萝卜头在自己坑里坐着,第一堂课的整顿效果,让姚爷自我感觉还可以,说:“我每天还有其它工作,不能4小时在这里盯着你们。但是,学校既然聘请了我为你们的魔鬼教官。我就有能力知道你们4小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钟都在做些什么。我只奉劝你们一句话,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史上最可怕的魔鬼教官开场白。 每个学员像小鸡啄米点头。 “下课吧,回自己的小班上课。” 听令,一百号人解散。 沈佳音收拾着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放进军队挂包里。在她要跟着大部队走时,身后突然来了一句:“沈佳音学员,你留下。” 其余99双眼睛,倏地看向她一个。 郭慧丹讶异非常地扯着她袖口:你,什么时候得罪魔鬼了? 要说得罪了她老公,那都是昨天的事了。沈佳音在心头叹了口气,认命的,对郭慧丹说:“你们先走吧。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呢?这魔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瞧瞧段艺涵在游泳馆不知是死是活呢。 陶桃满意地抱起课本,抓了郭慧丹的手往外走,说:“她说不用担心就不用担心。再说,她说话都那个样子,或许老师都会可怜她。” 郭慧丹眉头皱一皱,对陶桃这话,不喜欢。 不到一分钟时间,大课室里面学员走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沈佳音一个。门,都被最后走掉的学员给顺便带上关上了。 姚爷站在讲台上,些些地歪着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像是了然无趣地翻了翻桌上的点名册。 沈佳音立在距他几米远的地方,仍旧在自己的学员位上,屹立不动。 当老公的,对此都快无奈了。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他是故意留下她的吗? “沈佳音——”指头放下捏起的点名册。 “是!”她像个兵,用力地回答领导。 “你过来过来!”他招手。等她一溜正步走迈了过来后,冲她扬起唇角两个小酒窝:“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沈佳音?” 她有和他开玩笑吗? 眸子里的光,迷惑不解。 姚爷当即被郁闷到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吗?” “因为,因为我昨天,昨天惹你生气了——” 丫头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很有自觉性。 接着,丫头又为自己辩解:“可我晚上,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以为我来找你就是因为我生气了你?!” 这笨丫头,怎么想的,不会想他是因为想她吗? 他没好气地冲她瞪了瞪眼珠子。 “我,我明白了。”丫头醒悟的快,补充上,“我昨晚上真的想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一句话,哪怕她现在是撒谎,他心里都像灌了蜜,虽然,他根本从她眼睛里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来。”他搂住她肩头,和她一块坐在旁边听课的椅子上。 手指尖撩起她的刘海,仔细地检查着她脑袋上是不是有伤到的痕迹,说:“真没摔疼吗?” “没。女的砸的,力气小,不疼。” 即使她不疼,他这心里也怜惜。扶起她的脸,左看右看。 她都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昨晚上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突然觉得那床太大了。”他感慨地说,“明明我们两个人一块睡时,一点都不觉得。我还嫌弃过它太小。” 太小的原因是,运动起来没空间。太大的原因是,没人陪着运动一个人没意思。 沈佳音配合地说道:“可以买那种折叠床。一个人睡的时候放小一点。” “我听说有些国家,夫妇都不是天天晚上睡一张床的,各有各的床。你觉得呢?” “你说好,就好。” 他故意和她挑眉,质问:“你不怕冷?” “不会,不会冷。” 抓住她的手摩挲,指出:“你这手指头都冷冰冰的,能叫不冷?” 丫头努努嘴巴。想奉承他,讨好他,真不容易。 “沈佳音,你真觉得我们有必要换床吗?” 讨论了半天,她都快被他绕晕了:“不,不知道。” 这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这意思就是说,他很想她,想和她一块睡。 爷,其实是你自己说话太绕了,好不好。 说回正题。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来上课的?”丫头兴师问罪了。 老公给的这个惊喜炸弹,是过分了点,明显是很故意! 姚爷给自己找借口:“我们新婚。你说,我这么快让你跑路,是不是不该?所以,肯定是知道我要来讲课,才能放你来上课。” 原来是先有他要来讲课,才有她来上课。 本末倒置,还很有道理的爷。 她一瞬间都觉得无奈地撇撇眉:她对他,究竟算是什么? 见她扭过脸,好像有些恼,姚爷马不停蹄说:“也不是这样说。是刚好有这个必要,又很凑巧。这个课,对你升职很有帮助,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来上这个课。” “嗯。” 丫头很相信他。 姚爷听到她这一声,心满意足。 眼看课间休息快结束了,姚爷放了她走。 沈佳音刚开门走出课室,就见到了紧张等着她的郭慧丹。 “怎样?没让你和段艺涵一块做鸭子吧?” “没——” 她老公哪敢让她受苦。再说,冬泳她不是没有训练过。老公若真要捉弄她,让她去冬泳,是便宜她了。 “哎,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和段艺涵一块倒霉了。你明明都没有做错事。”郭慧丹气呼呼地说,一边又问她,“他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了?让你怎样了?” “没。” “嗯?把你留下,什么话什么事都没有说?” 傻子都不信的事。 沈佳音记起要找到个借口,于是道:“就留下我,问,问我,有关段艺涵的。他,知道,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哦,所以你说没。是不想说段艺涵的坏话吧。”郭慧丹表示理解了,顺道提醒她,“我看陶桃也不好,背后说你坏话。你自己小心些。” 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沈佳音早习惯了,不会大惊小怪,淡然处之。 专业的课程表颁发下来,发现这个课程安排,还挺有意思的。除了军事理论,指挥课,实践课,每天必要的军容军纪整顿,有一些,可以和这里的学生一块上的业余科目。比如,学画画,练毛笔字之类。都是在夜晚,作为选修课程存在。 据说来这里给他们教艺术课的老师,不缺从北京各大艺术高校出身的教授学者。众人的热血又被燃烧了起来。其中,大部分男学员说到一定要去上女神的课。所谓的女神,指的是某位年轻知名女画家到学校里担任选修绘画课程的客座讲师。每逢周二晚,比如今晚,就有一节女神的讲座。 “说是样貌长得美若天仙,气质又好,在国内各大画坛均很有名气。”郭慧丹挺有兴趣。 那边,陶桃对比自己漂亮的女神毫无兴致,偶尔瞟一瞟沈佳音,似乎在揣摩她被魔鬼教官留下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沈佳音答应了郭慧丹一块去看女神。看女人,应该不会遭到老公的反对。 最终,在游泳馆泡了一个钟头的段艺涵回来了。被人扶着回来的。一回来,躺在床上裹着棉被一直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地说:“我要感冒了!” 结果,也不见她就此真的感冒了。 到了晚上,沈佳音陪郭慧丹去了选修课堂。段艺涵一个人躺在床上嘘声叹气,想那个魔鬼男人怎么能对她那么绝情,她好歹是个女人。这头,大家本以为出去自习的陶桃突然杀了回来。趁段艺涵去上厕所时,快速地翻起了沈佳音的被褥。(未完待续) 鉴定的结果 摸了枕头底下,被子底下,几乎掀了被褥和草席,什么都没有。这傻子,把内务搞的那么整齐。害她作案后想还原都不容易。 段艺涵从厕所刚走出来,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于是放轻了脚步声,到走近点瞧,见是陶桃回来了,不知在沈佳音的床边干什么,走到了陶桃背后突然一唬:“你做什么?” 陶桃扭过身来,笑道:“哎,我刚不小心,在上面找东西后跳下来,把她被子弄坏了。这不是手忙脚乱地想把她东西回归原状。” 听是这样,段艺涵耸耸肩膀:“算了吧。她叠的被子比谁都要整齐。总是会看出来。等她回来道个歉就行了。我见她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这可不行。她还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呢。死妮子,为什么把被子被褥弄的那么干净,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我再弄弄吧。”陶桃说,转过身,再做个样子拿手撸着沈佳音床上的被褥。这一次,被她从床板缝隙里好不容易捡到了一根主人的毛发,赶紧捡起来,趁段艺涵没看见,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任务完成,她也就不做样子了,说:“哎,我看我实在不行了,没她那个能力。如果她回来,我还没回来,你先帮我解释解释,谢谢。” “行,你走吧。”段艺涵大大咧咧地答应她。 陶桃以极快的速度蹿出门去。 段艺涵感觉她神神秘秘的,摸了下鼻子。 沈佳音和郭慧丹在一起,来到了选修课课堂。一看,密密麻麻,塞满了人头。女神人气果如传闻中很高。 两个人最后找到了角落里一个已经没的挑的位置不好的地方坐。 为了看见前面讲台的模样,郭慧丹只能伸着脖子。沈佳音却不怎么伸头,因为当那讲课的讲师走进来的时候,她绝佳的视力,第一眼,就看出对方很眼熟。 仔细一想,好像是在上回实战演习中见过,人家说她是,某司令员的媳妇。 “女神叫做庄如玉。”郭慧丹翻到课程单上注明的老师名字。 庄如玉走到了讲台上,本来今晚的课,她是不想来上了。因为这几天身体都不大舒坦,也不知是冷还是什么缘故。她今晚都没吃下多少东西。不过,只要一想到这课,原先就是叶老和这里的老师一块拜托她的。她不想辜负叶老,因此坚持着赶来学校上课。 一如既往,到达讲台上,俯瞰底下,来上课的学生济济一堂。 庄如玉想,幸好自己来了,不然真辜负这里人的期待。或许是因她成长经历与普通人不大一样的缘故,她最怕,就是让其他人失望。如果其他人失望,她也会失望。 这么多学生到场捧她的场子,无疑激起了她的热情。她如以往,不,是比以往更努力,去上好今夜的课。 郭慧丹和其他学员一样,坐在下面,一面聆听讲师美妙动人好像黄莺出谷的嗓音,一面见着老师一手漂亮无比的毛笔字,在写字板上书写。她啧啧惊叹:“说女神真是女神。这气质,这样貌,没的说。” 沈佳音一边记笔记,时而抬起头,在庄如玉好看的身影上注目上两眼,对郭慧丹的话一点都不反对:这么美的女人,好像天下下来的,好像完美的,没法挑出个毛病,快不像是人了。 一堂毛笔字课,在将达两个钟头的授课时间里到了尾声。期间,没有一个学生走出课室,也没有一个学员喝水或要上洗手间。庄如玉作为讲师更是坚持两个钟头不动摇。当她讲完的一瞬间,全体学员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掌声轰鸣。 下课了。 沈佳音和郭慧丹等前面的人先走,不然走不出去。其她人走的七七八八了,她们才走出课堂。一边走一边郭慧丹提议:“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庄老师,一块去办公室找吧。” 沈佳音自然陪着她一齐去。 两人想着,这会儿去到那,庄如玉的粉丝应该都走的差不多了。果然,到了老师办公室,不仅粉丝走了,今晚需要上课的老师,也都走的几乎干净了。庄如玉是稍微延长了点上课时间,其余的老师和学生早就上完了课。 老师办公室的门没锁。郭慧丹的拳头在门板上敲了两声,就推开了门。 室内,有点出乎她们意料的清净,好像空无人影。 郭慧丹叫:“请问庄老师在吗?” “在。”轻微的一声答应,从角落里传出来,让人感觉到声音主人的微弱。 郭慧丹和沈佳音互相对了下眼,飞快地绕过挡住人影的办公桌子,看到了在后面沙发上坐着的庄如玉。 因为回来时,其她老师都走了。庄如玉一个人,刚讲完课,就虚脱了。找了个杯子,想弄点热水喝,都瑟瑟发抖。 “庄老师?”两个人看到庄如玉脸色都有点白,明显身体是不大舒服,郭慧丹先靠近前问,“庄老师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可以帮我倒点热水喝吗?”庄如玉道。 郭慧丹不用二话,拿起她办公桌上的空水杯,去给她找热水。该死的,办公室里面的热水壶不是空的,就是水已经变成冷的。只好拿着办公杯冲出办公室去其它地方借水。 沈佳音找到了件挂在椅背上的毛呢大衣,展开给好像怕冷的庄如玉披着。再抓起庄如玉的一只手,摸了摸庄如玉的手腕。庄如玉见到她动作,一丝惊讶:“你?” “我学医的。”沈佳音解释。说着,边摸对方的脉,是摸出了一点异样。说到脉学,沈佳音在学校的选修课学过一点。这孕妇的脉,是显而易见与普通人的脉搏不一样,很容易摸,像圆圆滚滚的跳绳。于是沈佳音摸了会儿,问她:“老师你这是有孕了吗?” “什么?!”庄如玉讶住。 一瞬间,对方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反应,让沈佳音愣了愣。再想到庄如玉是结了婚的,就没多大的介意了,道:“是这样的,老师,我摸老师这脉,像是孕妇的喜脉。不知道老师这段日子有没有和平常感觉身体不大一样的地方。” 庄如玉回想了会儿,好像是和平常有一点点的不同。比如,吃东西不像以往利索了,也呕吐过。但也有可能只是天气不好,身体不舒坦。本来,她就有点压力下会发作的小胃病。 这时候郭慧丹拿着借到的热水回来了,在旁边听了听她们的话,对于怀孕也有自己已经做了妈妈的女人的见解:“我看你这样子很像怀孕。我当年差不多是你这种症状。我有个女儿,今年两岁了。” 听见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而且有根有据,经验丰富。庄如玉不动摇都不行。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前几天刚做了个体检。若她是怀孕了的话,方春云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她。但这几天,有关她体检的结果,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到她这里。 “老师,你不知道你自己怀孕吗?”郭慧丹又问她。 庄如玉三思之下,道:“我想去药店买验孕的东西。以前自己一直验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对,你们可以不可以帮帮我?” 后来庄如玉都想,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直觉地选择了信任她们两个,放弃了第一时间打电话质问方春云。 “没问题。”郭慧丹热心肠的,一口答应。 几个人随之来到学校里的药店。 郭慧丹和庄如玉进了洗手间帮忙弄验孕棒。沈佳音在外头等。没过多久,洗手间里两个人走了出来。郭慧丹先跑到沈佳音旁边,悄悄说:“被我们说中了。她真怀孕了。而且她居然自己都不知道,听说还去做了什么不孕检测。” 沈佳音听完这个消息,也多多少少有点吃惊。怀孕了还去做不孕检查,这确实很奇怪。而且,检查的医生能看不出来吗。 庄如玉拿着那根表明已经怀上孩子的验孕棒,一时间,脑子里都是复杂的念头,情绪犹如过山车,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高兴或是说庆幸的是,她怀孕了。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只有怀孕了,才可能在叶家站稳脚跟,让婆婆公公没有了借口。让她情绪有些焦躁,或是不安的是,为什么她怀孕了方春云没有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报喜。 感觉里,这股强烈的不安,压倒了高兴的情绪。 沈佳音和郭慧丹,都看得出来她并不像大家想象中那般高兴,均感到奇怪。 系紧了大衣扣子,既然是怀孕了,她绝不能再轻举妄动了,这个孩子很宝贵。庄如玉对她们两个说:“你们能帮我叫辆车吗?我要回去。” “我去叫吧。我在这里比你熟悉。”郭慧丹像个大姐姐抢着说,让沈佳音留在这陪庄如玉,自己去找车了。 沈佳音就此陪着庄如玉,走到了教学楼门前等出租车过来。 夜里,黑黑静静的,只能听见冷风刮过的声音。或许是触景生情,庄如玉开口,即叹出了一句诗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绝美的嗓音夹着道说不清的惆怅清凉,是与诗中的情景几乎融合成了一体。 沈佳音听着都像是被触动了心头的某个地方,低下头,道:“是李清照的《醉花阴》。” “你知道?”庄如玉本是有点惆怅的嘴唇边微微地露出了笑意。她原以为,来这里上课的学员年纪轻,不一定能记得这些悲伤的古代词句,背两句流星曲可能更多一些。 在她眼里,沈佳音看起来很小。 “这首词,我在高中背过。”沈佳音说,“记忆很深,因为让我想起我奶奶。” “想起你奶奶?” “嗯,和奶奶一块在菜市场卖土豆。有时候天气很冷。我奶奶以前肯定是个大美人,我看着我奶奶的影子,总觉得她该享福,不该这样辛苦。” 庄如玉听着她这话,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个纯良的孩子,又从她话里是想起了叶老。想当初,她能摆脱贫瘠的生活,全是因为叶老将她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缘故。对叶老,她始终有种像是对待爷爷那样的情感,希望能尽到孝道。 真是奇怪,本来前几天还纠结的情绪,与这个小姑娘这样一谈,迎刃而解。 是,不管叶老出于什么目的喜欢她,更重要的是,叶老对于她恩重如山,一直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孝敬这样一个老人呢。管其他人怎么说。只要端的正,不怕影子斜。 “谢谢。” 沈佳音一怔,抬起头:她谢她? 庄如玉冲她笑一笑:“谢谢你今晚为我做的事情。” 沈佳音只觉得,她笑的时候那双眸子,像是谁,有那么一点熟悉。 这个时候,月光正好从乌云里钻出来,露出个脸,淡淡的光辉罩在她们两个身上。庄如玉好像是平生第一次仔细地瞧着某个人。而不知为何,在她越仔细地去看沈佳音这张脸时,越好像是一个漩涡把她吸引住了。 出租车从花坛的拐弯口出现,在她们面前停下。郭慧丹从车里下来,帮庄如玉拉着车门。庄如玉再三和她们两个说了感谢后,上了车。 目送那出租车绕过花坛出了校门,郭慧丹两手插进口袋里深叹:“好美的一个老师。这是我平生遇到过最美的一个老师了。可惜要生小宝贝了。” 沈佳音被她的话逗到,嘴角微弯。 郭慧丹挽住她胳膊,说:“你和你老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好像结了婚后,别人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老公,不大想急着要。” “是啊。你老公挺会想的嘛。”没想,郭慧丹挺支持姚爷的意见,道,“孩子不要要那么早。差不多时间要,最好不过。对了,你老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其实你已经见过了。沈佳音在心里头说。 “他,不了解他的,会觉得不是好相处的一个人。”沈佳音中肯地评价了姚爷一句。 郭慧丹听了她这话,眨了眨眼睛:“感觉得出来,你对他挺了解的。” 了解是肯定的。在婚后就更了解了。两个人在一块生活,彼此什么小习惯都一清二楚。比如他讨厌她的家务癖,比如她不喜欢他浪费钱。 “摩擦,也有。”沈佳音叹气。 “如果结了婚,没有一点吵闹,那还更惨。”郭慧丹说。 “更惨?” “是。我有朋友说是什么模范夫妻,结果全是装的。还不如我和我老公整天打打闹闹,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他们离了婚,我和我老公还结着婚。夫妻间,最怕互相装样子了,那时候的话,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到时候什么猜忌都出来了。你说这婚能保持下去吗?” 婚姻最怕,小三。 男人怕绿帽,女人怕第三者。有没有,就看彼此的信任度了。怀疑了,很容易疑神疑鬼,没有都能变成有,到时候就真有了。最可怕的事情。 回去时,经过传达室,沈佳音想了想,或许是由于和郭慧丹谈话有了触动,打了电话给老公。正好姚爷也正等着她电话。 郭慧丹在外头等她,见到通向宿舍楼的方向有个人影,仔细看,像是陶桃,张口要喊,最后没出声。是觉得陶桃有点奇奇怪怪的,埋着头,好像做贼心虚,走路飞快,躲着什么人似的。 沈佳音握着电话筒和老公说话时,从窗口,一样看到了陶桃奇怪的样子。 在旁值班的士兵问她们说:“她是你们班上的?今晚好像出去快两个钟头了吧。不知干什么去了。” “出去和男人幽会?”郭慧丹不怀好意地假想。 沈佳音不觉得像。对面,老公好像听到了她们议论,问:“谁那么晚出去了?” 刹那忘记了老公是纠察部门的,沈佳音说了出来:“陶桃。” 姚爷记住了。惦记的另一个原因是,今天上课时,他看到了这个女人对他老婆好像怀有些不好的目光。 “今晚有其它事吗?”姚爷又问,关心老婆的学习生活。 老公的口吻真的很像领导同志。沈佳音仔细地做汇报:“今晚上课的老师,可能你也认识,就我们部队里某个司令的夫人。” “什么名字?” “姓庄,叫庄如玉。” 居然和庄如玉遇上了。他还真没想到庄如玉会来这学校上课。不过,庄如玉是庄如玉,和叶家,关系说来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我告诉你,这个人,是你喜欢的叶老前辈,以前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孩子,现在成为叶老前辈的孙媳妇。”姚爷和媳妇道出点过去的秘密。 这老师居然出身是个孤儿。可是看气质很好,教养很好,她都以为是哪里的富家千金出身。 “很吃惊是吧?”姚爷继续说,挑着眉,“我告诉你这事,可不是让你同情她。只是让你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像你们从外表看起来那么好那么纯良的一个女人。” “你为什么说她有野心?” “她要是没有野心,不会嫁给叶长问了。”姚爷道。 谁都看得出来,庄如玉嫁给叶长问,是没感情的婚姻。 沈佳音突然从老公这话想到了庄如玉怀孕的事,于是皱了下眉头,隐约是觉得好像要变天下暴雨了一样。 “你说她怀孕了?”姚爷乍听到这消息,一样有点震惊。想到之前,方敏还和他以及君爷告密,说叶长问来问过不孕不育的事。 这事,确实有点蹊跷了。 沈佳音接着又提到了庄如玉去做了体检但好像没查出怀孕的事。 姚爷沉默了,警告老婆:“这个事,你不要管。” 叶家 庄如玉回来后,坐在沙发上,心里头起伏的情绪一直没有能平静下来。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起一个影子。 叶长问夜晚,由于照顾叶老,很晚回到家里。到了家,看到自己老婆在客厅坐着,好像在等着他,于是把大衣脱了,边问:“有事吗?” “爷爷怎么样了?”庄如玉问。 这几天,陆续有叶家其他家人到老人家的住所去照顾老人。她也就不好再过去亲自照料叶老。因为叶家的人,看起来不大接受她。 “身体基本无碍了。今天有大夫才来看过。说没大问题。只是老人家精神有些萎靡。”叶长问道,说起老人家为了排解心中的寂寞,今天已经在书房里练起了毛笔字。 “那我就放心了。”知道老人家没事,庄如玉松了口气。 叶长问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再次问:“什么事?” 她看着他。这人是她老公。她有十足的理由确信,不管他喜不喜欢她,但是在孩子这事上他绝对会站在她这边,于是道:“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怀孕了。” 意外的惊喜,让叶长问一时激动的情绪,难以抑制,伸手去摸烟,后来想到吸烟对孕妇不好,放下了手。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可能有人并不大喜欢我怀孕。” 高兴的情绪,一霎从叶长问的脸上褪去了大半。他锁定她的眸子幽深黑暗:“你怎么确定会有人不喜欢?” “不管怎么说,我有个请求。我想,请一个人,过来照顾我和我的孩子。只有这个人,我觉得值得信任。” 见她说的如此认真,他俊颜严肃:“谁?” “沈佳音。我后来打听到,她是姚子业的媳妇,一样学医的。让她在我怀孕期间来照顾我,我觉得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听完她这话,叶长问一阵长时间的缄默。手掌心摩擦着峨眉,是有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陆家姚家的人,就这么念念不忘的。若说是因为她以前,因这两爷才得以治好了听力,他可以理解。可如今,她是他老婆了。 庄如玉看出他脸上不愉快的情绪,冷冷声说:“你别误会了。我叫的是沈佳音。她说起来,并不算是姚家人。” 她注意的是沈佳音? 说起来,这个沈佳音,是他爷爷格外关心的一个女孩,别说她注意,他都很留意。 “好吧。我把她叫来。为了你,和你的孩子。” 沈佳音和郭慧丹回到宿舍,陶桃已是爬上了上铺。沈佳音走到床边,在没察觉出什么前,对面的段艺涵抢着说:“陶桃跳下床的时候,不小心弄乱了你的被子。” “是吗?”郭慧丹抢在沈佳音前面,两只眼扫看被子,一边悄声问沈佳音,“你有贵重物品放床上了吗?” “怎么可能有?”沈佳音都觉好笑,“军人内务规定,不能把私人物品乱放床上。” 看来,这陶桃真是不小心弄乱了人家的被子。 沈佳音拍了拍被褥,没感觉会在被子里面放了钉子什么的。再说这么明显的事情若是做了,陶桃这不是明摆让人家抓她。 一夜平安无事。 唯一,彻夜不眠的,要算方春云了。自从拿到从某人手里经过周转到达她手里的一条毛发。方春云感觉,一生的赌注,都在这条毛发上了。 她要亲自做这个鉴定。因此拿来了庄如玉在医院体检后留下的标本。与沈佳音的头发做鉴定。因为她同样是少数知道沈佳音是华妙冰亲生女儿的人。 这个鉴定做起来,因为标本不是很好,不能说能肯定能做出来,或是能十分准确。但是,方春云心里早已非常不安,非熬夜做完这个实验不可。如此匆忙做出来的实验结果,仍然让她大吃一惊。 像是冥冥中的注定一般。证实了,这庄如玉确实是她之前送走的那个孩子。 这个结果,让方春云的心脏都罢工了。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孩子,明明送走的时候,是有身体残缺的。她相信,没有人会收养一个残废的孩子。可是,怎么就,这孩子长大之后,出现在她面前时,和她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庄如玉如今的身份,如今的背景和能力,都可以一个指头把她方春云给怎了。 现在怎么办? 方春云方寸大乱。 首先,这事肯定是不能被双方知道的。不然,可不止是她一个人吃不了兜着走。 她必须和其他人协商。要死,大家一块死。 紧张地拨了串号码,对电话对面的人说:“女孩出现了。” “那就不让她知道她亲爸亲妈是谁!这事你不是一直在做吗?”说完对方很焦急,很怒火,“当年我就叫你把那女孩弄死的。你偏不干,说绝对不会出事。现在好了,都出事了。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把你弄到京城,让你现在衣食无忧,名利双收,你却给我造出这么大的麻烦!” “是,我是收了你的钱,收了你的好处。但是你让我去杀人我肯定是办不到的!” “没什么你可以办不到的。你想想,要是被人知道有什么后果?你想好了,就该知道怎么为自己擦屁股!” 砰! 断线。 第二天,君爷找来姚爷,开口就说:“昨晚叶长问找我,要你老婆帮忙照顾他怀孕的老婆。” 姚爷冷冷地笑一声:“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老婆和他老婆遇上了。” 君爷想:沈佳音是个怪胎。人好像有点呆有点傻,却特别能遭到大人物的喜欢。叶老一个,这庄如玉又是一个。 “你怎么想?”君爷问。 毕竟是人家的老婆,君爷不好拿主意。 “我能怎么想?”姚爷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想了一夜,回答的很沉着,“让她去和庄如玉相处一段时间。或许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一回事?” “给庄如玉看病的大夫好像有点问题。”(未完待续) 发觉了 “叶长问想让佳音陪他老婆,可佳音在上学,怎么可能去?”姚爷说回实际的问题。 听姚爷口气,似乎并不是很反对,君爷于是将叶长问的话照直说了出来:“他的意思是,家里有保姆,佳音不用4小时陪护。再说,佳音是你老婆,他没有这本事能请到你老婆4小时陪护。庄如玉之前是有些工作,但是既然知道自己怀孕了,这胎对他们两个来说很重要,她大部分工作都会推掉。可能留下晚上偶尔去学校上上课。所以佳音要陪,也就陪她去一下医院做产检,或是庄如玉到她学校上课时帮忙看一看。做产检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等佳音放学都可以。” 看这时间表,都就着他老婆佳音来安排了。 姚爷听了都囧囧有神。 “我听了他这安排,也觉得很有诚意。好像,就想让你家佳音当贵客定时到他们家里做客一样。”君爷挑了挑眉说。 姚爷深深地吸口气:“我知道了。” “你的决定?” “我都说了,这里面有些问题。如果让佳音进去,我就得做好准备。”姚爷随时准备好了做老婆的救火队。 君爷只要他说好,没有意见,只说:“你今天要到学校吧。” “是,下午过去。”姚爷看看表。自己早上有其它公务,只能下午去见老婆了,再把这个事情和老婆说说。 沈佳音在学校,和昨天一样过着。早上四节课,下午是自修。老公说一天一节课会来这边上,可是今天课程表上就没有老公那节课。别说她纳闷。班上比她更疑虑重重的人更多。大家都对她的魔鬼老公心有余悸。 “魔王今天当真没课?”昨天被姚爷扔下游泳池的段艺涵,抖抖索索地问道。 “是没课吧。”郭慧丹指着那张课程表说道。 “如果魔王真没来,我就起来吧。”段艺涵本想着赖在宿舍里继续装病。 “你最好起来。”郭慧丹告诉她,“你可能不知道。昨儿你被扔进游泳池后,魔王自己说了,最讨厌人家装病。人家只要一装,他都能看得出来。他是个专业大夫。” “什么?!妈呀!”段艺涵大叫一声,“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堪称全能王吗?” “我只知道有个全能体操王子,不知道有个全能魔王。”宿舍里其她人都被她的话逗乐了,笑着笑着,在想到姚爷那幅妖孽的面孔说着把人扔下游泳池的话时,一个个打起了寒噤。 沈佳音走出自己的宿舍,能听见别人议论她老公的话,与自己宿舍的人说的都差不多。可见,她老公短短一天,已经深入人心。没有一个不怕死她老公的。 人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如果性格如此“恶劣”的话。 姚爷在走到自己车上时,猛打了个喷嚏。想都知道,有多少人集体在他背后诅咒他。 早上上完课,吃了午饭,一群人在宿舍里午休。沈佳音听见睡在上面的陶桃翻来覆去,不知道做什么。昨晚上,也是如此。后来,陶桃似乎是看到宿舍里其他人都睡了,就偷偷地爬了下来,走了出去。 结果,其实宿舍里的人都没睡着,都看见她出去了。 郭慧丹在对面支起半身,冲沈佳音说:“这个陶桃,果然有毛病。” 段艺涵凑着热闹,这会儿俨然是站在她们这边,说:“沈佳音,你最好再检查检查,她肯定拿了你什么东西。不然,能紧张成这样?” 可她确实什么都没丢。陶桃拿了她什么? 沈佳音拧着眉毛。 陶桃从宿舍里出去时,和管理员连招呼都没打。但她不怕,她和这里人关系都好,就凭她那副能说能唱的嗓子,不知征服了多少男同志。 走出宿舍,感觉没人会盯着她了。她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在校园路上慢慢走着,琢磨,是不是该再打个电话。昨晚上,人家让她做的那件事让她心里毛毛的。虽然,只是让她捡一条沈佳音的头发。 可人家要沈佳音的头发做什么呢? 太奇怪了。让她去拿沈佳音的私人物品,还差不多。要一根头发丝? 她埋着脑袋在路上走了许久。 宿舍里,段艺涵和郭慧丹又把被子蒙着头睡觉了。沈佳音掀起被子,下来穿上厚实的衣服,拎了个热水壶,像是要走去外头打水。 一直走,却是走出了宿舍楼。 远远,似乎能看到陶桃的影子,她加快了脚步。 陶桃走到了小卖部,找到了收银台上的电话机,趁着店铺里的店员假寐的时候,拿起电话筒伸手拨电话号码。 过了会儿,电话通了。 里面传出声音。 “喂,我说,你们昨天让我拿的那东西做什么去了?” “不要问那么多?喂!做事的人是我耶!我总得知道我有没有干了什么触犯法律的事吧。是,只是一根头发,一根头发你们要拿来做什么呢?” “不要废话?!你他妈的我怎么就废话了!既然你们觉得那一根头发是废物,你们把那根头发还给我!” 和对方像是怒气汹汹地吵了一大顿之后,陶桃摔了电话筒。她刚转身要走,假寐的店员坐了起来,叫她说:“喂,同志,你打了电话没给钱呢。” 真是人倒霉的话,一块倒霉。 陶桃转回身,掏出口袋里十块钱扔到收银台上,道:“不用找零了。” 俨然怒气未消,郁闷的要死。 她快速地走下小卖部门前的台阶,低着头跑掉了。 在小卖部外面拐角处,沈佳音拎着水壶,这会儿慢慢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到小卖部那里,说是要包纸巾。 店员把货架上的维达纸巾拿下一包给她。 沈佳音边付款边道:“刚那人怎么了?我看她好像很生气。” “天知道她怎么了?”店员对莫名生气的顾客早已见惯不怪,开口就说,“和对面打电话的人生气呗。咱这儿可没气着她。” “什么事打个电话能闹到她这么生气?”沈佳音像听着什么笑话笑道。 那店员以为她不信自己说的话,于是仔仔细细地将陶桃刚和对面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捏着嗡闷的嗓子说:“大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拿了人家的头发不知道做什么。拿人家的头发,怎么想,都好像是和人家亲生父母有关吧。” 原来陶桃是拿了她的头发。 沈佳音当然知道拿人家头发可以做亲子鉴定。可陶桃拿了她的头发要和谁做亲子鉴定。她又不是孤儿,是有亲生爸妈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亲生爸妈是谁。 “怎么了?”店员找了零,见她站着有点傻的样子,问。 沈佳音伸手取回零钱,感觉是心里头像是被风一吹,全乱了。 一辆车,好像看到她的身影停在了小卖部前面,车上的人都走了下来,站在台阶上。 沈佳音拎着没打水的空水壶,走下台阶,心不在焉的,两眼只看着地上,与那人擦肩而过,头抬都没抬。这不把那人给当场气煞! “沈佳音!” 好像是老公的声音?! 她做梦吧。 抬了头,往四周望一眼。在把头扭到快一百八十度时,回头一瞧,看到了两身英武的橄榄色军装。 站在她老公身边的于文清拿拳头捂着嘴巴在笑。 晕菜! 真是她老公。 而且她都视而不见。 “首,首长好。”左手拿着纸巾,右手拎着水壶,没法敬礼,只好匆匆把纸巾往口袋里一塞,水壶搁到地上,匆忙再要敬礼。 “不用,不用敬礼了。”于文清阻止她说。 这个地方毕竟是公众场合,太显眼。 于文清拉拉仍好像在生气的姚爷,说:“旁边是大排档,那里的老板我认识,我们先进去,再和嫂子说话吧。” 沈佳音几乎想挠起头发来。尾随他们两个走进了隔壁挂着中午休息牌子的大排档。 于文清在这个学校里担任教官已久,和这里做生意的人当然都认得,少不了在这里光顾。让老板给他们开了里面一个小房间。三个人在里头坐着,顺道要了壶茶。 给他们两口子洗杯子冲热茶,于文清笑着对姚爷说:“别气了。嫂子刚是没看见,不是吗?你看嫂子连我这个大队长都没有看见。” 姚爷的眉一挑:“你能我和比吗?” 于文清哈哈,大笑两声:“是,你对于嫂子来说,是不一样。” 沈佳音没敢吭气。 姚爷忍耐不住了,问:“你刚想什么事出神了?” 这也是于文清和所有看到她发呆的人疑惑的。 沈佳音不知从何说起,说,陶桃偷了一根头发。这说给任何人听,可能人家都会以为她在做梦。 “怎么,什么事不好和我说?”姚爷改变了策略,不和老婆置气了。 身体靠近,将她小肩头温柔地搂了搂,柔声问。 老公不知道自己温柔的时候,有时候比生气更让人可怕。沈佳音缩缩两个肩膀,低声:“有人拿了我头发。” “拿你头发?你剪头发了吗?”姚爷眯一下眼,在她头顶上扫了扫,没觉察去了理发店的痕迹。其实一想,也不可能的事。 “只拿了我一条。在我床上拿的。” 于文清听了都咿呀一声。偷人家头发干什么? 姚爷妖孽的眼珠子沉了沉:“谁拿了你头发?” “她其实也不知道拿我头发要做什么。”沈佳音把陶桃和人家打电话的经过告诉老公。 于文清在旁边听着听着,歇下了洗杯子的手,一脸的沉思:“我说,姚科,我看这个事,好像有幕后。” 幕后是肯定有的。陶桃和他老婆说起来,来学校之前连面都没见过。本就无冤无仇的。再说陶桃偷了他老婆的头发后,心里也怕了。 “你知道她偷你头发做什么吗?”于文清问沈佳音。感觉这小两口好像知道点东西。 “头发可以做鉴定。” 于文清记了起来,好像电视剧有这样的情节,于是益发吃惊地看着沈佳音:“你,嫂子你好像是亲生的吧。” “她当然是她爸妈亲生的。”姚爷担心老婆被吓着,给老婆拍拍肩膀,“你不可能不是沈家的女儿。” “这我知道。”沈佳音从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 可陶桃幕后的人拿她头发和谁做亲子鉴定。 只能说,姚爷也感到一头雾水。华妙冰吗?完全没必要。华妙冰知道沈佳音是自己女儿。沈佳音又不是被人抱走了,而是华妙冰自己主动离开了沈家。 “哎呀,想不通了。”于文清两只手揉了揉自己头发,好像替两口子烦恼,“除了做那个亲子鉴定,头发能有其它用途吗?” “没有吧。”小两口异口同声。 现代科技还没有发达到能拿人家头发直接行凶害人或是抢夺财产的事。再说了,沈佳音没钱啊。当兵的,能富到哪里?反正不可能变成百万富翁。 “那我看,只能把那个陶桃抓了,抓起来审讯,问她是和什么人接触。”于文清提议。 姚爷对他出的这个馊主意,只能用一根指头形容:“你脑子真该好好想一想。首先,我们以什么名义提审她?我们又不是监察队的。其二,想调查她背景来头还不容易?直接拿她档案。部队的档案查的最清楚了。” 当兵的,要入伍时,查的可清楚了,祖宗三代都要查。 提陶桃的档案是很容易的,谁让他们现在就是陶桃的教官。 在于文清去调陶桃档案时,姚爷给老婆端了杯热茶,说:“刚吓着你了?” 吓倒是没吓到。主要是她自己心虚,她居然,连他都没看见,就走过去了。 “说明你心里面,对于我,装的还不够在心上。”姚爷淳淳教育道。 沈佳音悻悻然。 “要是我,你看我,百米之外,见到你,都能把你认出来,把车直接开到你面前了。” 她不够爱他吗?她爱他没有他爱她多吗? 沈佳音抬起一双眼珠子,很仔细地在他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孔上扫视着,想把他的脸再次刻在心里头一样。 “我很爱你的。”沈佳音吐出。 虽然偶然的,今天出了神,没有注意到他,但其实,论多远,她都能一眼认出他。她是先爱上他的人。 面对老婆突然的表白,姚爷自认潇洒风流的俊颜,抱了点赧红。 他咳咳,咳咳两声掩饰。 这丫头,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突然说出的一些话,比他还大胆。 沈佳音抿着唇角偷偷笑了笑,拎起水壶,给他倒茶,又问:“你吃饭了吗?” “和你们大队长一块在外头吃了再进来校园的。”姚爷说。 “我不在家里做饭,你都在外面吃?”轮到老婆教育老公了,外面餐馆不大干净。 “我知道,你说地沟油。放心,我们去吃饭的地方,都是老战友开的。去吃,也只是为了帮衬。” “可你,也需要学会做饭吧。”这一次离家后,沈佳音仔细地考虑起这个问题,老公会做饭的话,好处还是多多的。最少,在她有时候不得已不在的时候,老公不会饿到他自己。 “我有在学。晚上在家里,下你弄好的面条。”姚爷很认真地答复老婆。 不过他的考虑和她的不一样。他想的是,只有自己会做饭了,人家会少点献殷勤。这两天她不在,有人给他送饭盒了。当然,这种事他既不会接受,也不会告诉她。 于文清在外头拿到了人家送来的部分档案复印件。因为原档案是不能拿出来的。拿了几页紧要的复印件,于文清走回到小房间里头,递给姚爷。 接过文件纸,姚爷翻了翻,第一眼就见到了陶桃的户籍。 于文清对沈佳音说:“嫂子,她和你是老乡?” “是。”沈佳音点头。她是知道陶桃和她是一个省的。 “同一个县。”姚爷看到了更具体的东西,道。 “同一个县?难道,你们两个之前认识的?”于文清都惊讶地说。 沈佳音摇头:“我从不认识她。” “老家是同一个县城。但是,她很小,就随父母到城里住了。”姚爷进一步解释陶桃的档案,一边看,一边眼睛眯紧,时而眸瞳里放出锐利的光色,说,“我需要和你老家那边的人再打个电话。” 说完,姚爷是把复印件扔回给了于文清,该记的都记在脑海里了,起身,走去打电话。 于文清是不明所以,看着沈佳音,疑问。 沈佳音不好说,老公八成是打电话给她老家的老四了解情况了。老四是生意人,而且一只脚踏白,一只脚踏黑。按老四的说法,做擦边球的事儿。而且老四不是什么人都交的。哪怕你是多大来头。老四会和他们两口子有交往,全是因为沈佳音救了他老婆儿子。 电话打到老四那。 老四先是恭敬地问候起他们两口子的近况,接着是夸奖起自己儿子,说:“这不,才几天,已经感觉长大了些。孩子很精灵,能睁开眼睛了。他妈妈,一直说想让他给他干妈看看。” 老四两口子直接是把沈佳音认定为自己儿子的干妈。 姚爷答:“孩子要来北京的话,抱过来给他干妈瞧瞧。” 老四听到姚爷这句首肯的话,笑了,接着肃起口吻,说:“有事吗?没事你们不会打我这电话的。” “对。”姚爷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太子,你知道太子叫什么吗?” “太子?你说太子的姓?难道你们又接触到太子的人了?”老四一愣,问。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才问你。”姚爷说。 老四点了点头:“我知道太子姓什么。只是没想到,太子会把手伸到北京你们的地盘上去骚扰你们了。不知你们又做了什么让太子急了。奇怪。你们本来已经走了后,都没事了啊。” 这也是姚爷好奇的。本来都时过境迁的事了,眼见,他们回了北京,应该不犯到太子地盘了。 “太子姓潘。在我们这里又叫做潘老爷。他家祖上,虽说解放后土地都充公了,但清朝年间,是这里有名的大地主。现在,拿地做生意,又是个大地主了。” 姓潘和姓陶完全联系不上。 应说姚爷聪明,直接又问了句:“太子家有什么亲戚姓陶的吗?” “有!太子家亲戚多着呢。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势力那么庞大的原因。他喜欢像古代那样姻亲关系。像他一帮妹妹姐姐,自己女儿,嫁的,要么不是海内外高官,就是会做生意的。他儿子娶媳妇,娶的就是姓陶的。” 不用多想,这陶桃,八成是太子儿媳妇的什么亲戚。 看来这个太子的手伸的很长。为了搞清楚太子那帮众多的亲戚,以免自己每遇到个陌生的人,又要问。姚爷抽出口袋里的钢笔,让老婆撕了张纸,在上面详细记录。 因为太子的亲戚太多,老四,也没法说的很全,只能捡些有头有脸的来说。于是,一下说到最有头有脸的那几个。 “一个,是当今我们地方上的高官,当然,现在这个高官是调到其它地方上任了。但是,也算了不起的一个人物。” “到了哪里?” “到了江苏一带吧。媒体出身的,姓毕。” “这是做官的,做生意的呢?” 按理说,叶老说上面会派人下来查,太子这些关系人都会被查到吧。姚爷想。 “做生意的,就更多了。而且,说实话,一些人在海外,国内的人想查,都别想查到的。国家,还指望那些人回来办厂办业。这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老四说到最实际的,只要不是做了杀人放火的事,贪污这些,一般抓官员的多,极少去抓那些海外生意人。再说海外生意人都搞公司,早就找了个替死鬼安个公司代表之类,出了事做做样子让公安机关抓,自己依然逍遥法外,称自己不知情,是公司底下人管理不善。 这种伎俩,国外的司法机关都一样没法。 “那太子的生意伙伴有哪些?” “太多了,数不胜数。你说就近吧。他有一个挺好的妹妹,本来他还挺怨这个妹妹,说嫁出去后没给自己本家带来收益。现在,据说这个妹妹把自己嫁过去的夫家引到太子这边来投资了。这个妹妹的夫家最富有,一投资的话是大手笔。” “什么夫家?” “一个姓高的家族。不知你听说没有?” 高?!姚爷眨了下眼皮。 老四以为姚爷没听过,努力地说:“这个家族,以前都是在海外活动的,做石油生意赚的满盘赚。只是,近来油价国际上起伏太多。” 听完老四这些话,姚爷长长地嘘了口气:“我知道了。” “你知道这个高家?” 岂止是知道。如果高家自己人,知道自己亲戚捅了自己人一刀,而且差点要把自己家人捅死的话,不知作何表情。姚爷思摸着这事该怎么和高大帅商量。 与老四套了这么多信息,姚爷意思意思要问一下对方的近况,于是问:“你呢?生意现在还做在其它地方吗?” “不是空降了新领导要发展绿色产业吗?再加上,孩子生了,暂时,也不可能把孩子带到哪个地方去。我想来想去,信任下新领导吧。正好有人找我要合作办产业。我就打算在家乡投资一笔实业。”老四答。 “搞农业?” “是,种经济水果。据说,北京来了专家,会直接指导我们农户种植。大家一听,积极性都很高呢。” 姚爷听着对面老四高兴的情绪,同样笑眯眯眼,老婆听到这消息应该一样高兴,家乡有发展了。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到他老婆家乡指导农业的北京专家是华妙冰。 与老四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对话。 于文清买来了两个水果,让人拿了把水果刀子,沈佳音削着皮,将水果分成一块块。姚爷见着,就和老婆说起了她家乡发展的事情,最后说到:“具体,我会再问问子寒。如果这事是真的,你想出力的话,或许,可以资助奶奶或是你二婶,参一股进去。” 沈佳音听到了哪止是高兴,激动时,扔了刀子,两只手搂住老公脖子,就往老公脸上一亲。 于文清在旁看着,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沈佳音文文静静,任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大胆的动作。 亲完老公的脸,沈佳音垂下头,又是一派文静的样子。 姚爷摸摸被老婆亲了的脸,要不是于文清在场,早把老婆衣服脱了狠亲一遍。不过,到底是老婆比他大胆些。 看时间差不多了,沈佳音要回去宿舍,免得室友们起来发现她不在。 姚爷送她走时,一路和她说起了庄如玉的事,道:“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陪她,就和我说。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天天和她黏在一起,毕竟你自己有课。有事的话,再叫你,你有空,再说。” 望向雪花压着的枝桠,沈佳音眼前,浮现起昨晚和庄如玉说话的样子。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和她再说说话。 姚爷不敢把她送到宿舍门口,怕她遭人各种流言蜚语。只送她到了大排档门口。 沈佳音自己走回到宿舍楼。推开门,进到里面时,只见三个室友坐在自己床上,一个个看着她。(未完待续) 相认 “沈佳音,你去了哪里?”郭慧丹先问。 “我想去打壶热水。”沈佳音说,穿过她们三个,把从大排档里打来的热水放到了自己书桌边上。 段艺涵眼睛锐利地发现她口袋里放的维达纸巾,说:“你去小卖部了?” 听到这话,陶桃心头突突的一跳。 “不是,路过传达室,脏了手,洗了手,人家给我的。”沈佳音摸出那包开口开过的维达纸巾,刚好在大排档里被老公拿去用过。 几个人听她回答问题毫无障碍,没有丝毫破绽。但这三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怀疑到她头上? 这要说到陶桃回来,发现她不在,心里突然就不安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生怕她发现什么诡秘,于是将宿舍里另外两人都叫了起来问话。 郭慧丹说自己有听见脚步声和提水壶的声音,猜她是去了打水。因此,三个人一块等她打水回来。一等等了半个钟头以上。这不就连郭慧丹都怀疑她是不是上哪里溜达了。 “打个水,值得大惊小怪吗?”郭慧丹站在沈佳音这边力挺。 其余两个人,不说话了。段艺涵看着时间差不多,睡不了,问是不是下午自修,想干脆再请假。 陶桃心里七上八下,眼角的余光一路看着沈佳音。 沈佳音庆幸老公没有送自己回来,不然会被这群人逮了个正着。 下午是指挥课讨论,小班研讨。在研讨过后,要写份总结报告。给了一节自修课让大家自行到图书馆查找资料。 沈佳音和郭慧丹一块走,到了图书馆,两个人互相帮忙,找着老师指定的指导书。把书都拿了出来后,一齐坐下来讨论怎么写。 由于都是两人平生未曾接触过的科目,显得生疏,不好上手,没有头绪。 郭慧丹烦恼地说:“我以前坐机关的,根本不懂实战指挥。找我老公好了。他是下面部队里的指挥员,副总参谋长。你呢?” 人家都找自己老公帮忙了。沈佳音也想。可有点怕,怕老公捉弄她。 “你老公性格怎么样?”沈佳音请教结婚时间长的大姐头,寻求训夫之道。 “他,一个正常的兵。”郭慧丹也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老公,只能说相处久了,优点缺点都知道,有点麻木了,“性格有好有坏。但是有一点我挺喜欢的。家里有什么事,真到关头上,他肯出面,像个大男人。” “没有其它的吗?比如你让他教你,他愿意吗?” “怎么会不愿意。教的好。老婆出彩,他脸上增光。” “不会变着法子和你开玩笑?” 郭慧丹听到这话眼睛一眯,贼兮兮地瞧着她:“你老公是不是经常捉弄你?” 她老公是魔王,捉弄人为家常便饭。 “你捉弄回他不就完了!”郭慧丹教她。 有那么容易吗? 她老公脑袋好使,听说小时候还是个天才。当然,现在在部队里也叫做天才。 “哪天,找个周末,我带我老公出来,你带你老公也出来,一块玩。”郭慧丹感觉自己和她挺合拍的,邀请道。 沈佳音点了点头。 两个少妇,正咬着笔头琢磨军事报告。 那头有个人走了过来,是来传话的,找到沈佳音说:“有人找你。” 郭慧丹疑问地看向沈佳音。 沈佳音摆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担心会是老公,她匆忙把书包先扔给郭慧丹,自己跑了出去。 在图书馆前面,她看到了等她的人。 应说这个人,是让所有出入图书馆的学员老师齐目相望。 “军衔高,有气派,不知是哪里来的人。” “我知道,我见过,他是部队的司令员。” 叶长问站在车前,等到沈佳音走过来,主动伸出只手,说:“听说你答应了我们的邀请,我代表我老婆和我全家先感谢你。” 沈佳音看着他这只手,不握好像不行。伸出的手与他稍微握了下。 叶长问笑了笑,拉开车门请她上车。是知道她接下来没课了,打算让她陪自己老婆去一趟医院做检查。 郭慧丹抱着她的书包跑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叫了声:“沈佳音——” “是谁?”叶长问弯下腰,问沈佳音。 “是我同班的学员。挺好的一个人。上回庄老师晕倒的时候,她也在旁帮忙。” 听沈佳音这样说,叶长问邀请了郭慧丹一齐去。 郭慧丹就这样一齐上了贼车,一边好奇:“他是庄老师的老公?” “是。”前面开车的叶长问抢着表明自己的身份。 郭慧丹缩了缩脖子。 车是直接开到了方春云所在的妇产科医院。在门口,与来做检查的庄如玉汇合。 “庄老师好。”郭慧丹热情地先向庄如玉打招呼。 庄如玉面含微笑,对她们两个含头,接着对叶长问说:“没事,你先走吧。有她们两个陪着我。” “有什么事打电话。”叶长问叮嘱她。 疼老婆的好男人耶。郭慧丹向沈佳音挤眼睛。 三人看着叶长问的车走了。方才转回身,一齐走进医院里头。 庄如玉走在前面,说:“等会儿我的主治医生说些什么话的时候,你们如果觉得哪里有问题,私下和我沟通。” 郭慧丹听着疑惑不解。 莫非庄如玉对这个医生不信任?若是不信任,干嘛还来看? 沈佳音一样地抱着疑问。 走到了方春云的诊室。由于是先预约好的。不需要排队。在上个病号看好后,她们直接进去。 方春云在电话里接到庄如玉说今天要来看诊,心里头已是惴惴不安。等到看见了和庄如玉一齐进门的有沈佳音,她是一眼都能认出这两个孩子与华妙冰最相似的地方。 是那双眸子。 都是漂亮的双眼皮,像山坳里会说话的星星一样。 做孽! 方春云在心里头叫了声。 为什么自己当初会答应人家做那种事呢? 钱,不,在那个年头,比钱更重要的,和华妙冰一样,要挣扎着离开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为此,不惜代价,不惜良心。 如今,在她享受了二十多年的福利后,恶果来了。 杀了她们吗? 现代科技发达,她不像对方那么愚蠢,不到必要的时候没必要动手。 只要监视这对人就行了。 “坐吧。”方春云抬头,和她们几个说话时,已是面容和蔼,毫无破绽的一个仁慈大夫。 郭慧丹和沈佳音坐到了后面家属陪同的板凳上。 庄如玉坐在了看诊台旁边。 方春云拿起那张怀孕的检查报告,说:“恭喜你怀孕了。胎儿应该有两个月左右。” 庄如玉脸上表现的很平静。该激动的时候,已经过了。 “既然你都是在我们医院做的检查证实怀孕,接下来,在我们医院建立孕产妇健康档案,选择我们医院作为产检和孩子出生的地方,可以吗?” “行。”庄如玉答。 方春云听见她这句答应,心头里口气明显一松。在为她书写病历时,旁边的庄如玉那双与华妙冰相似的眼睛,一直像是冰冷地看着她。方春云额头上,不知觉中泌出了层冷汗。 从口袋里取出条帕子,擦擦眼镜。 庄如玉这时说了一句话:“大夫,我看你挺眼熟的,不知在哪里见过?” 方春云拿布擦拭眼镜的手滑溜溜地一滑,眼镜差点儿摔了地上,勉强笑着答应:“是在哪里见过吗?我对这个见过面的事没有一点印象。不然你说说看是哪里,看我能不能记得起来。” “记不起来没关系。”庄如玉道,“反正我好像也记不大清楚。大夫你别介意。可能我是想和大夫再亲近一些,所以觉得大夫眼熟。” 方春云被她绕来绕去的话,心脏一惊一乍的。再抬头,见到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眼镜从手里滑落了下来。 当啷一声响。 沈佳音伸手去帮她捡眼镜,捡到眼镜递给她。方春云看着她凑近来的脸,那双眼睛又是几乎一模一样。吓得像见到鬼似的,苍白了脸,很迟都没有伸手去接。 “大夫?”郭慧丹在旁边看到这个失常的反应都很奇怪,左看右看。 在见到方春云的目光在沈佳音和庄如玉两张脸上来回动时,郭慧丹跟着瞧。瞧仔细了,突然发现,这庄如玉的眼睛,和沈佳音的有那么点像。都是双眼皮,而且是漂亮的外双。 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 郭慧丹内心里吃了一惊。 旁人都这幅表情,当事人更不用说了。 庄如玉沉了眼色,对失常的方春云说:“大夫,你眼镜掉了。” 方春云急急忙忙接过沈佳音递来的眼镜架,搁回自己鼻头上,又是一副大夫的淡定样,在病历上写着。 沈佳音要退回去时,庄如玉抓住她问:“妹妹,我还不知道你老家在哪里?” 她年纪是比庄如玉小,被庄如玉叫了妹妹没什么奇怪的。沈佳音却觉得她叫她这句话,似乎有其它含义。沈佳音答:“我湖北的。” “家里有什么人?” “奶奶。” “你爸妈呢?” “我爸去世的早。我妈早年就离家了。” 听见沈佳音这话,庄如玉心头蓦地一紧,将沈佳音的手握了握。 方春云在纸上划出来的笔头,哆哆颤颤。 好不容易等方春云把病历都写好了。 几个人走去收费处缴费。 方春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沉重地没法抬起头来,更别提看病人了。 在缴费处,沈佳音排着队。 郭慧丹去上了洗手间。庄如玉本是在外头坐着。瞅她们两人不注意时,沿着原路走回到了方春云的诊室。 刚好方春云一个病人都不看了,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早点逃回家休息。听见两声敲门,啪啪,没有疑问,道:“进来吧。” 庄如玉推开门走了进来。 方春云想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杀了回来,愣在原地,像木头一样看着她。 “我忘了东西在大夫你这里。”庄如玉脸上露出一丝笑,出尘脱俗,看来很可亲。 方春云心头扑通扑通,说:“什么东西?你——自己找?” “这个东西我自己找,找不到的,要大夫你帮着找。”庄如玉说,唇角的笑意益发幽深。 一道难以抵御的寒意,卷住了方春云。 “你孕妇不方便,我来帮你找。”扔下手里刚脱下来的白大褂,方春云急匆匆走回自己的办公桌,蹲到地上,在办公桌底下帮着找。 庄如玉看着她像只乌龟一样在办公桌底下伸来神去,说:“大夫,你还记得多少年前的事情?” “我记忆不是很好了,太久之前的事,哪能记得。” “是啊。那是不是记得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被丢到民政部门门前的事情。” “你这不是说笑吗?没错,我是个大夫,给人接生过许多小孩,但是,弃婴这种事儿,和我沾不上边——”在方春云一路狡辩的时候,眼前,一个影子突然罩住在她面前。 庄如玉的五官,就像是冰雕出来的一般绝情,黑墨的眸子里犹如个无底洞,撒开了网罩住了方春云。 方春云瘫坐在了地上,惊怕地扶着眼镜架:“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大夫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保证,只要大夫愿意弃暗投明,和我合作的话,我会给大夫的东西,绝不会比那人给的少。”眯着的双眼皮,微张的妖艳的唇瓣,在方春云耳边轻轻撩过,“想死,还是想活,就看大夫您自己了。” 沈佳音边是在排队的长龙里熬着,边拿出手机,看到是家里来的电话,有些吃惊。 “二婶?” “佳音。”尤二姐的声音在对面听起来有些无奈和焦急,“我是想请问你,能给冬冬吃点什么药?不知道是不是到北京呆太久,这回来后,没过一天,就感冒了。” “冬冬发烧吗?”沈佳音问。 “就是没发烧,不想去卫生院里看。那里总是打吊针。我到北京来,听人家说吊针打太多不好。而且,小孩子小,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冬冬喉咙疼吗?” “来,冬冬,告诉佳音姐,你喉咙疼吗?” 沈冬冬凑近到话筒,说:“佳音姐,我嗓子哑,疼,嘴巴里长泡泡。” “吃点阿莫西林试试,可能是扁桃体发炎。再配点清火解毒的中药片。”沈佳音对尤二姐提议,“如果吃了几天没好转,病情加重的话,就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好的。”尤二姐答应。 在对方快要挂掉电话时,沈佳音眼皮一跳,问:“二婶,奶奶,还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呢?虽然她老人家回来后,一直很挂念你和首长。”尤二姐笑着说。 应说沈奶奶挂念姚爷比挂念孙女还要多。谁让姚爷这么孝顺她,比几个亲儿子还孝顺。 “三婶他们回去后,没有给,给奶奶找,找麻烦吗?” “有的话。你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尤二姐说到这,想到另一件事,可能那件事比较给沈奶奶添堵。那就是,听说农业局来了位北京来的专家,要来这里指导农业技术。这个人,是华妙冰。 华妙冰应该是今明两天抵达地方上。尤二姐都听说,市里的领导,地方上的企业家,都准备好了迎接华妙冰的到来。 华妙冰到的阵势应该很大。哪里都好,实业经济要发展,第一缺就是技术。能带来经济效益的专家是热饽饽。何况华妙冰之前做的项目,已经给几个地方的产业都带来妙手回春的生机。 这样大的动静,沈奶奶要不知道不可能。 到时候,村里肯定又风言风语了。 沈佳音听尤二姐说着,虽然说的只是说某某专家要到地方指导,动静很大,她一猜都知道怎么回事,说:“二婶,是她要回我们老家了吗?” 尤二姐一个警惕,后想起冯四海说过沈佳音是知道的,因此也就没有必要瞒着:“是的。” “如果是的话,你帮我告诉她,让她小心点,注意人身安全。” 尤二姐听到她这话,忽然为华妙冰感到高兴。在沈佳音心里,其实不是没有她这个妈的存在的。 “行,我一定会告诉她。” “对了,二婶,你知道我有兄弟姐妹吗?” “你的兄弟姐妹?你是指冬冬?”尤二姐一下被她这话问懵。 “不是冬冬。是说我爸妈除了我,有其他孩子吗?比我早出生的?” 尤二姐没有听说过这个事,说:“我嫁进沈家时,你已经出生了。比你之前出生的,不知道有这个情况。”最后,或许觉得沈佳音问这话一定有原因,加了句:“我回头问问你二叔,你二叔或许知道些情况。” 挂了沈佳音的电话,回头再想沈佳音这个事,尤二姐心里头又犯疑惑了。如果,沈佳音提的问题是正确的。那以前生出来的孩子哪去了?死了吗? 终于轮到自己,交了费用,沈佳音回头来找人。郭慧丹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到处找不到庄如玉,着急道:“不知上哪里去了?这庄老师真是的,走了也不说一声。” 沈佳音想起口袋里手机嘀过一声。拿了出来翻查,有条短信,在庄如玉写的,要她们自己回去,说老公派人来刚来接她走了,有事。 郭慧丹一瞧,更是气得跺起脚来:“要走,也先打声招呼,这马后炮算什么。害得我找的——都快急死了。” 沈佳音拿出包纸巾,让她擦擦汗,说:“你先走吧。我这给交完费,还要去帮她取药。” “要走一块走。”郭慧丹不让。 “不了。你先走吧。”沈佳音道,“你回去帮我打饭打热水,不然到时候,连热水洗澡都没有。” 学校开水房有限制。郭慧丹知道冬天里洗个热水澡不容易。听沈佳音这样一说,就同意了先走。 沈佳音在她走后,到药房里取了药。但是,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是就着医院前前后后走了一趟。 到了医院后头一个小院子里,她看到了庄如玉。 庄如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花坛旁一张长板凳上,头垂得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佳音走了过去,轻声:“庄,庄老师,你,你还好吧?” 听见她声音,庄如玉忽的仰起脸,看着她,像是从没看过她的眼神,直直的,像是两道关。 沈佳音疑问,拿手去摸她脸,看是不是发烧了。 庄如玉伸出的手突然把她一抓,接着头栽到了她身上,没动。 沈佳音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低头,刚好见到她眼角上像是凝了颗水珠的样子,更是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了? 和她老公吵架了? “庄,庄老师,庄老师。” 叫了两声,依然对方没有回应。 沈佳音左右看着,考虑是不是叫人来帮忙。但是,要把庄如玉带到哪里。就在她犹豫不决,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不知不觉,拿起了电话拨打。 姚爷下午在军校陪于文清整理课件,看傍晚到,要吃饭了,正打算打电话给老婆,让老婆出来一块吃。这时候,老婆电话先打来了。 “子业。” 老婆的声音有些急,不过声音很好听。 姚爷听着很惬意,问:“想我了?” 不想他,怎么突然学会在吃饭时间打电话给他了? “不,那个——”沈佳音有些语无伦次,也顾不上老公的感受了,说,“我,我下午陪庄老师,在医院。对,庄老师和我在一块,想回去,你能不能开车来接——” 和庄如玉在一块? 姚爷记起了,是答应了叶长问那事儿。可干嘛叫他去接他老婆。叶长问自己不会去接吗? 都连累上自己老婆了。 姚爷沉了脸:“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们。” 说完,与于文清告别。开着那辆不知道修过多少次的二手车,停停开开,手指不停地焦急地敲打方向盘,赶到了妇幼保健医院。 停了车,寻到老婆所说的地方。见着真是在夜晚寒流充斥的时候,两个女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 瞧这叶长问,口口声声说疼老婆,疼成这样? 姚爷的脸硬邦邦的,走过去。 沈佳音没法站起来,庄如玉正靠在她身上,仰着脸和老公说:“她,她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姚爷挑挑眉,走过去准备一吼把庄如玉叫醒。 沈佳音拦道:“别。她心情不好。刚,好像哭了。” 姚爷和沈佳音想的一样。难道是夫妻吵架了? 但夫妻吵架干嘛连累上他老婆? 姚爷越想越气,觉得这叶长问连个男人都当不好,把怀孕的老婆扔在这里算什么,拿了电话拨打叶长问手机。 手机不通。 叶长问可能是在军区办事,信号屏蔽了。 所以说当军人的家属就是这样。军人有时候是没法顾上家和老婆孩子的。 姚爷收了电话,沉了沉声:“把她先扶到车上。这里冷,你们等会儿会感冒的。”说着,与老婆两个人,扶着庄如玉到车里头。 庄如玉一路像是睡又好像没睡,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她这个样子,就是姚爷以前都没见过。 感觉都不像那个始终高高在上的庄女神了。 开车离开保健院,想送庄如玉回家。小两口突然记起,庄如玉住在哪,他们一概不知。 无奈之下,姚爷只好把这人先带到自己家里,等叶长问电话通了来接人。 爬着楼梯回自己家,对面的屋门一开,伸出小包子的脑袋:“阿姨,回来了。” 这死包子,整天盯着他老婆做什么! 姚爷冲包子唬着眼睛。 君爷可能是感觉到了他在瞪自己儿子,走到门口,两手按住儿子两个小肩膀,给儿子撑撑腰,看见门口站的不止他们小两口,浓眉一扬:“你怎么把叶长问的老婆带回来了?” “人家在公务。我这也是没办法,只准许她在我家呆一会儿。”姚爷说。 君爷浓墨的眸子,看庄如玉抓着沈佳音那只手,抓的那么的紧,唇角斜勾,似有所思。 姚爷不是没看见庄如玉一路对着他老婆的粘腻,早该是想到些什么了。 两双像是能看透她的目光射过来,庄如玉心头砰砰跳。 对他们这群人,她知道亏欠很多。当年,他们帮她治好了耳朵。可是,当要选边站时,她选择了叶家这棵大树。可以说,她对他们是恩将仇报。 他们不怨恨她,已经很好了。 是命运的轨道吗?最终,沈佳音嫁给了姚爷。而她,现在才知道,她其实是有家人的。 方春云的话回响在她脑海里,一遍遍的:她是你妹妹。 你不是被家人遗弃,是我抱走的。因为人家给了我钱。 这话可以说,是将她失去三十年的灵魂挽救了回来。 原来,她不是被人遗弃的。不是家里人不要她的残废儿。是因为遭人陷害离开了父母。 她不是不能没有爱。或许,家人本来都很爱她。 庄如玉一面感激这个真相,一面,却不由自主地愠怒和渴望。 这个人,是她妹妹? 抬起眼,在沈佳音的脸,注目良久,寻找那种亲人的感觉。 是不是离开太久的缘故,她要找到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容易。但是,血脉相连,是有的。她想起那夜和沈佳音说话。是有一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佳音将她扶到客房的床上睡好,离开去给她弄点水。 庄如玉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道:“陪我坐会儿。” 沈佳音只好坐下来。 “知道妈妈怎么会离开家吗?”庄如玉重新提起这个敏感的问题。(未完待续) 你还有我 妈妈? 没说你妈妈,直接说妈妈? 沈佳音眼中快速闪过的一道光,庄如玉并没有察觉。 “妈妈她,或许有许多的原因糅合在一起。”沈佳音并不打算在别人面前随意去评价华妙冰。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家人,她都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是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无论埋怨,或是其它,都是她和华妙冰之间的事。 听完她这句话,庄如玉在脸上微微划过一抹惊讶。 沈佳音看起来好像很小,但是,做起事说起话来,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稳当和可靠。 姚爷站在客厅里面给她们倒水,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一些交谈声,让他都不由微微地拧了眉。 叶长问的电话,终于通了,看到了他打过的号码,拨了回来问他。 “姚科,有事吗?” 有事?! 姚爷嘴角一翘,毫不客气:“你竟敢问我有没有事?你把你老婆当包袱扔给我老婆是不是?” 叶长问听见他这口气,紧张了,在对面或许都额头冒出了汗,解释说:“我刚是接到电话去了趟军区,通话屏蔽。所以如玉可能没能联系上我。我现在马上过去。如玉是在你家吗?你家是在——” “我没有搬家,陆队对面。”姚爷道。 叶长问挂了电话,以最后的声音来判断,是匆忙跑下楼去开车了。 姚爷将斟满的牛奶杯子端进房里。 两个女人一人接过一杯他冲的杏仁露。 庄如玉由于真的渴,急抿了一口,应该是超市买的小包装冲的,但牌子不错,不甜不腻,刚刚好。姚爷或许不会做饭,但是,买起东西来,一道一道的,是老手,比会做饭的老婆强。 沈佳音摸着牛奶杯,没急着喝,问他:“你呢?” 这丫头,整天只关心他吃不吃得饱喝不喝得好。 伸手柔情脉脉往她脸蛋一摸,道:“我能饿着我自己吗?你喝你的。” 当着庄如玉的面,沈佳音不好和他较劲,低下头,小口抿起了杏仁露。 好好喝。 这是他冲的。 她知道,他冲的牛奶咖啡也忒好喝。虽然都是从超市买的速成,但是他很会买,知道哪种好喝,这点他就不行了。再说,是他冲给她喝的,只要一想到这,难喝的都变成好喝了。 热腾腾的热气,熏的她一张脸都染上了绯红。 他拂开她额前的头发,看见都冒出了汗,拿条纸巾给她擦了擦,说:“慢点喝。是不是饿了?” 见她小头没点也没有摇头否认,他当她是默认了,咬咬牙齿继续说:“叶长问打电话过来了,说来接人。我让他请客,看他害我老婆被牵连,给饿到肚子了。” 沈佳音听了老公后面这话:额。 人家老婆在现场听着呢。 庄如玉看着姚爷,本来眸子有些冷漠的冰,再听到后来姚爷索要起了赔偿,微微翘起嘴角,微笑道;“没问题。长问来了,我叫他让大厨炒菜直接送这里来。天太冷了,去外面吃不划算,不如请大厨直接送菜。” 姚爷听了她这话,眉梢微提,笑:“有你姑奶奶这一句,我也就不信叶长问会不答应。” 沈佳音听他们一来一回是把玩笑话变成了真,喉咙里咽了口水,感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也不知为什么老公好像对庄老师,不是很喜欢。不过说回来,能得到她老公喜欢的朋友有几个?数来数去,可能都数不到十个指头。 她老公是完美主义,什么都挑剔。 门铃一响,叶长问到了。 一路飞车,满头大汗,刚进姚爷家的门口,就解掉了大衣扣子和脱掉军帽,一边说:“姚科,听说你这新屋防盗设备很好,有时间给我介绍介绍。” 防盗设备? 他们家里哪时候安装过特殊的防盗设备了? 沈佳音听着都懵了。 见他们小两口一头雾水样,叶长问汗颜了,自己难道拍错了人家的马屁,可人家明明都是这么说的,说姚爷家的防什么设备堪称特种部队水准。不是防盗,是防啥? 回答了他这个疑问的是,和爸爸过来的小包子,在门口探着小脑袋说:“叔叔,叔叔家,装了,隔,隔音的——” 小包子有时候对模糊的东西咬字还不大清楚。 但是,叶长问听出来自己摆了乌龙了,早知道连提都不能提。 姚爷瞪着他,一把脸黑得像天边的乌云。 他姚家的人,果然和叶家的人是八字相克。拍马屁有叶长问这样拍的吗? 在对方家长的瞪视下,叶长问拿手抹了下脸,心里是很想像小包子那样:呜呜! 本想来这一趟好好和姚爷他们打好点关系的,谁让现在他老婆怀孕,要指望姚爷他们帮忙呢。 “你老婆在里面。”姚爷又瞪了他眼。 “行,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了!”叶长问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但是没有忘记这趟最主要的目的老婆和孩子,倏地一溜,溜进了房间里头。 君爷抱着手,倚靠在姚爷家门框上,就是为了看叶长问这个样子。 小包子不管爸爸了,走过来拉沈佳音的小手,于是沈佳音弯下腰,将自己没喝完老公给冲的杏仁露,给小包子喝。 小口吸了一口牛奶杯里的杏仁露,包子脸笑一笑:“好喝。” “叔叔冲的。”沈佳音告诉包子。 姚爷细哼一声,看着那包子怯生生转过头来,却对他连句谢谢都不敢说,直钻到了他老婆后面去。 包子哪点都好,就是太害羞,胆子小。对熟悉的人,都有时候会怕。 按理来说,君爷和白露那性子都是很大胆的,为敢作敢为的人,不知怎么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害羞货。 也怪不得包子对沈佳音那么粘,因为包子不像爸妈,性格倒有点像沈佳音。 伸手,摸了下孩子的冬瓜头,沈佳音自己把牛奶杯里余留的一点全部舔得干干净净。 姚爷在旁看着,心口暖洋洋的。 他老婆很喜欢他冲的杏仁露,这比他拿了奖状还令他高兴。 叶长问进了房间里头,疾步走到了老婆坐着的床边,焦急地问:“对不起我来晚了,如玉,有没有事?” “没有。是姚科和他太太人好,说在外头等你太冷,把我先接回了家。”庄如玉直接省略了中间过程,说。 叶长问抓住她的手,拧了拧两道剑眉。 庄如玉也没有说话,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话,除了正事。 夫妻两人在房间里,见面各说了一句话,又全闷了。 听客房里安静得好像没人一样。沈佳音都觉奇怪。 姚爷揶揄君爷:“你以前和白露相处,都没有他们这样吧?” 君爷不爱说话,才导致和老婆生活在一起,不会叽叽喳喳像麻雀窝似的。都是有事说有事,没有事不说。开玩笑对君爷来说不合适,开出来的玩笑只能更冷。白大小姐也不是那种幽默人士。但是,叶长问不同,叶长问还是会点小幽默的。怎么就和老婆处的那么冷? 包子拉着沈佳音的小手指问:“听说,那个阿姨,要生小包子?阿姨你呢?” 这包子是不是嫌自己太孤单了,到处问小包子弟弟妹妹。 姚爷眼缝一夹,道:“你不是有姐姐哥哥一大把吗?要弟弟妹妹干嘛?弟弟妹妹和你争宠很好吗?” 再说,包子你要弟弟妹妹不会和自己爸妈要吗?和他老婆要干嘛? 小包子委屈地瘪了小嘴巴。这个叔叔好可怕,每次都针对他。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可能觉得当哥哥能威风一些。不被他表姐看低了。”君爷为自己的儿子说话了,“还有,我和白露又不能生第二胎。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爸爸。”小包子跑到君爷脚边,抓住爸爸的裤子。 爸爸最好了。 行啦。这父子俩,被他一激后,是越来越甜蜜了,腻死人了。 姚爷拨了拨刘海,伸手搂老婆。 人家有儿子,他有老婆。 “回去吧。”房间里庄如玉终于先开了口,“这里是别人的家。” “是,是的。”叶长问心不在焉地答道。 虽然这里是别人的家,但是回到自己的家,八成,还是老样子,对他们像是冻结的关系来说没什么区别。庄如玉伸出脚下了床。叶长问帮她拿起大衣,给她穿上。 “你自己开车来的?”庄如玉问。 “是。” 他一而再再而三只会答是或是不是,感觉好像不喜欢和他开口,她也不好再说话了。 夫妻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客房。 沈佳音问:“要,要走了吗?” “是的。”叶长问点了头,还是客套的感谢的话,“我车在下面。我们自己下去就行了。” “就这样?”姚爷不悦地挑了挑眉。 庄如玉方才记起,和叶长问说:“他们为我忙到现在,没吃饭呢。你打电话让张师傅炒几个菜过来。” “是这样吗?”叶长问惊奇地叫了声,连忙掏出手机说,“马上马上!张师傅做的菜不错的,是纯正的京味。” 讨到了饭钱,姚爷拉开大门,可以恭请他们走了。 叶长问看着他这模样,都不禁好笑又苦笑,说:“姚科,咱们也算老相识了。” 老相识你个屁。要不是看在自己老婆份上。你们家是老相识,但是老相识起来,就是个个给我添堵不知道多少回了。 姚爷气呼呼的眼珠。 叶长问在喉咙底压住闷了声的笑,带着老婆走出姚爷的住家,走下楼梯。 沈佳音和小包子,一大一小,在门口伸脑袋。 君爷看着他们两个,都像大小复制版,啧啧称奇:“我儿子好像和你老婆挺有缘分。” “去你的有缘分!把你儿子带回你们家里去。你们家里的货,没必要推销到我们家来。”姚爷眼睛瞪着,一把顺便把小包子推出了自己家门口,像赶鸭子一样赶他们父子回门。 沈佳音伸出五指和小包子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被老公拉起的屋门挡住。 “走吧,先洗澡。洗完澡,叶长问叫的菜也到了。”姚爷速战速决的口吻说。 “我,我得回学校呢。”沈佳音提醒老公。 “回什么学校?都这么晚了,我和你们大队说一声,有问题去找叶长问!”姚爷推卸责任的手段一流,语速飞快,反正今晚趁机把老婆扣在家里扣定了。 沈佳音见老公都自己一个人决定了,只好眨眨眼。打了电话给郭慧丹说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郭慧丹只听说她要在家过夜,哦了一声,没说其它,也没怀疑,但是没忘记提醒沈佳音:“明天报告要交上去。你自己在家,刚好问你老公,把报告写好了。” 沈佳音顿然想起作业没做完。挠挠头发,看着家里,她本还想,趁机收拾下屋里。老公是挺爱干净,但她有家务洁癖,回家不抹抹桌子扫扫地,会周身不舒服。何况,她都几天没回家了,更觉得该大扫除一下。 刚好,姚爷拿衣服进浴室前,见到她眼睛往客厅左顾右盼的,眼睛一眯,警告:“沈佳音,你敢晚上在家里做家务?!你信不信我脱了你衣服扔床上去!” 要去拿扫把的手,果断收了回来,在老公严厉的瞪视下,于是拿起郭慧丹刚说的话来搪塞老公:“我没有要做家务,是要写报告,明天要交,你今晚得陪我写完。” “报告,什么报告?”姚爷问。 “指挥课的作业。”沈佳音认认真真地说,表情一点都没有作假。 “哦,做作业。”姚爷磨了磨牙,嘴角微微一翘,“行,洗完澡,我慢慢告诉你怎么写。” 沈佳音现在对老公的行为举止颇有研究和心得,在看见老公答话轻松眼底闪光,就知道老公有歪主意了。想来想去,赶紧趁老公去洗澡时,自己先把作业做了。 拿出笔记本电脑,马上开机,打开文档,书写。 网上资料也不少,当然,没有学校图书馆的书专业和丰富。 琢磨着怎么写时,沈佳音不自觉咬起了指头。 真难。 她老公像是与她心有灵犀,在浴室里冲她说话了:“你要是想查资料的话,我有你们学校电子图书馆的特别账号。什么书都能查。” 有个了不起的老公就是好啊。还学校VIP内部特别账户。 沈佳音咚咚咚,跑到浴室门口,站着,谦虚地求问:“子业,你账户名多少?” 老婆喊他名字子业时,声音就是特别嫩特别的酥软。冲着热水的姚爷,周身一道被电击到的战栗。 “你问我账户名?” “是。” “我账户名是我邮箱。你不知道我邮箱?” 她又没有和他用邮箱联系过,怎么知道? 老公拷问老婆一百问了。 “我知道你邮箱,你怎么不知道我邮箱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邮箱?” 那还不是因为当初要迎娶她时,为了应付伴娘拷问,突击训练和记忆的。不过,爷撒谎起来,有条有理的:“我是你领导,有什么会不知道的。” “我,我只是你部下,不能,不能知道领导的私人秘密。” 不小心着了老婆的道。 姚爷只好妥协:“我邮箱名字是我英文名字,如果不知道我英文名字,上网查我写过的论文。” 这个不难。 网上一查,老公的英文名雀跃于纸上。 这名字,取的,够英武! 查理?! 查理不是国王们经常用的名吗? 唇角弯成小月状,沈佳音偷偷笑。 有了账户名,但是需要用到密码。 咚咚咚,再次跑到了浴室前,问:“子业,你会员密码是多少?” 姚爷又被老婆酥软的声音电击到了。 不洗了! 扔了毛巾,拿起浴袍,系着腰带时,说:“我会员秘密你知道的,你自己猜。” 他用她知道的密码? 沈佳音跑回到了电脑面前,先拿出张纸和笔,开始罗列有可能的密码。 姚爷走出来时,就见到老婆像小财迷一样,拿着支笔快速地在白纸上写着。 一串串的蝌蚪字,写的是什么。 蹑手蹑脚到她身后。 沈佳音写的很入神,一共罗列出了十二条可能的密码基本组合。包括他的生日他的工号,他哪年哪月入伍。 姚爷看着她写出来的都快无语了。他提醒的那么明显。说是她知道的,就是说是和她有关的,又不是和他有关的。 “沈佳音,你写出来不输进去试试看,怎么是对是错?”他催着她赶紧知道错误。 沈佳音眨了下眼,听他这样说,好像自己写的都是错的。 难道他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可明明说是她知道的。 笨丫头! 抓起她一只爪子,教着她在密码框里打着键盘。 一个两个,数字出来。沈佳音的脸红了。 这不是她的生日号码吗? 她的生日号码再加他的英文名。 亏他能想出来的组合。 沈佳音吸口大气。 “不喜欢我这个密码?”听见她抽气声,他扬扬眉。 “不,不是——”她埋低脑袋,想偷偷用手捂一下发烫的脸。 害羞的丫头,惹得他心头都痒了,却要故作老师的清高,说:“你不写作业吗?” “写。” 当然要写。不然明天交不了作业,她这脸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还有他的。 从网上查到了自己要找的资料,但是,怎么组织起来变回自己的东西,是个大问题。 指头无意识地挠着自己的头皮,也不管洗完澡的老公就在旁边等着她。 墙上挂着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张大厨让徒弟把饭和菜都送过来了。有吃的,当然先吃了要紧。 小两口坐在小餐桌,面对面吃饭。 姚爷扒了几口饭,见到坐在对面的老婆心思不在饭桌上,怕是还在想那篇论文,搁下了碗筷。 笨丫头! “怎么不吃了?”看到老公丢了碗筷,沈佳音小心地问。 “你怎么就不吃了呢?”他反问她。 “我,我在想论文。也在吃。” “沈佳音,你难道没想过有一个快捷的办法,可以得到论文吗?”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小眼睛一眨:“什么,什么办法?” 指头指到他自己身上:“没有想到吗?” 明知故问。 有时候老公这样的动作真能把她逗笑了。 “请教你。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她怕他捉弄她。 果然,他开始说了:“如果你贿赂我,我告诉你怎么写,保证半小时内完成。而且成绩最少能拿到九十分以上。” “贿赂?要钱吗?多少钱?”丫头开始摸自己的口袋裤袋,看有没有足够的钱贿赂老公。 这丫头,存心和他玩,玩大了。 姚爷拿筷子敲敲碗,告诉老婆正经的,谈的是正事:“贿赂我不用其它的,就你昨天,在大排档对我做过的事再做一遍。” 她昨天在大排档对老公做什么了? “洗杯子?倒茶?削苹果?”这都很容易,她现在马上就能办到。 姚爷被她逼到走投无路了,头一抬,露出下巴下面的脖子,指道:“这里吻一个。” 沈佳音脸又红了。 能不能不提昨天那羞人的事情。 见她脑袋都要钻进地洞里,姚爷纳闷了:“你昨天不是很英勇吗?当着人家的面呢。是不是你要当着人家的面才能吻。我去叫个人来。” “别!”她迅速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羞涩的光,接着站起来,走过去,往他脸上快速地一亲,立即缩回了脑袋。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指着脖子:“这里呢?你不要吻错地方了。贿赂要到位,不然我怎么教你写论文。” 她羞的很想拿拳头砸他,只好又是鼓了鼓嘴巴,温温热热地往他的脖子上亲了亲。 可她忘了,她老公最爱得寸进尺了,接下来又指了其它地方,说:“这儿这儿。” “你的要求太多了!”沈佳音羞恼了,“你太贪了!” 老婆指责他太贪官污吏。 姚爷稍微收敛,道:“好吧,等你写完报告,我再要报酬,这样公平了吧?” 说完,两口子扒完饭。由他边洗碗边指导她怎么写。 沈佳音学的虚心快速,领导教的认真,不会儿大纲就起草好了。有了思路,照路子套,沈佳音下笔飞快。 姚爷洗完手,用抹布抹干净,走回到老婆身边,一边看老婆打字,一边和姚子寒敲打信息。答应过老婆的,一定要帮老婆做好。 姚子寒那边说到了北京的专家今晚到达了,现在正陪着专家吃饭。 姚爷顺道问起那专家是什么样的人。 姚子寒介绍是北京农科院的,著名女专家,姓华。 姚爷在怔了下后,急速反应:“华妙冰?” 把报告写的差不多的沈佳音,正好听见老公的话,抬起脸来,说:“她是去了我们老家指导工作。” “你奶奶知道吗?”姚爷担心老人家。 瞧他和自己担心的一样,沈佳音皱着眉说:“二婶说,瞒不住奶奶的。” 看来,这个事有的闹大了。 姚爷伸出双手把她搂着,轻轻问起她今天和庄如玉在一起发生的事,问:“她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你觉得什么原因?” 老公这点好,会很尊重她的意见。或许,他自己猜到了。不猜到,可能都挺难。 “我不清楚。我打过电话问过二婶,二婶说要问二叔,才知道我爸爸妈妈除了我有没有其他孩子。” “如果有,你会怎么想?” 沈佳音仔细想了想。兄弟姐妹吗?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如果有兄弟姐妹,关系又好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呢?人本来在世上就最怕孤独和寂寞了。多个自己喜欢别人又喜欢你的人,有什么不好的?除非,那人不喜欢你,你又讨厌对方,那就没必要了。 “看情况。” 老婆是个明智的,实在的丫头,虽然看起来好像笨笨,其实一点都不笨,不会为难自己半分。 他搂着她,亲着她,说:“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伸出双手搂回他脖子。他伸手将她一抱,放到了床上。 夜色浓情蜜意。 华妙冰是傍晚到达地方市的。坐飞机到达机场后,有专车来接她,又有市里面主要抓经济的领导过来和她会面。晚餐的时候,市领导,地方农科所的人,一块在大排档吃经济餐。 那个时候,华妙冰并不知道和她接触的这个领导,和姚爷是认识的。 直到姚子寒与堂哥通完短信,回头和她小声提起:“子业是我亲戚。听说你和子业认识。” 华妙冰一愣,再看姚子寒那张脸,是具有姚家的显著特征,文质彬彬,五官清俊,和姚爷一样一表人才。 知道有这样一层关系后,华妙冰在心里有些害怕了起来。是想,会不会,因为姚爷对姚子寒说了什么话,使得姚子寒对她的印象不好,导致她没法回家乡指导工作帮助家乡经济发展。她这次得以回来,是抱了报恩和谢罪的心态,打算全力以赴帮助家乡发展的。如果姚子寒知道她的过去,真在这方面厌恶了她,拒绝她,她想,她也可以理解。只是这赎罪的机会,可能一辈子都没了。 好在姚子寒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并没有再提她的私事,只专注听他们这些技术专家的汇报。 看得出这个年轻有为的领导不是个会徇私的人,华妙冰心里稍稍安实。 吃过晚饭,一些想投资的地方企业家开车特意过来,和他们技术专家先打招呼。其中有唐向东,也有老四。随企业家一块来的,还有部分村干部领导,都想争取华妙冰第一个技术支持项目落到自己村,这不都带了厚厚的资料过来,意图向华妙冰极力推荐自己的地方。 因此,华妙冰想躲都躲不过的。这点她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在见到以前村上老支书出现的刹那,她双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微抖。再看到老支书后面冒出一个人影,是沈奶奶时,华妙冰几乎站不住了,跌坐回椅子上。(未完待续) 老公让她中了头彩 华妙冰跌坐下来后,由于前面站着一排人,沈奶奶和老支书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她就此躲进了角落里。 一众人到场后,见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姚子寒让干部搬来椅子凳子,先给老人坐。 不大的场地里,围的满满都是人。附近一些居民站在窗口外张望着里面,眼里全是好奇。 看这地方太狭窄反而不大方便,姚子寒虽然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私自通知了人过来,与本地农科院的领导商议之后,决定将大伙儿转移到农科院里的会议厅开会。就此,现场能动用的车全动用上了。既然市里的领导都出了声要大家帮忙,开私家车来的企业家们顺道载上了那些没车的村民和干部。 沈奶奶和刘老支书,一块被唐向东拉上了自己的玛拉莎蒂。唐向东载上了自己本村的干部后,又打算去拉没能坐上车的其他市里领导和干部专家。 姚子寒是把自己的车座都让给其他人坐了。 华妙冰见车里坐的满满,姚子寒反而没坐上,要下车,说:“姚副市长,你坐吧。” 这个时候唐向东走了过来,来拉姚子寒上自己的车,华妙冰作罢。回到自己位上,远远能看见玛拉莎蒂里坐着沈奶奶的影子。想到姚子寒与姚爷的关系,她这心头又有点害怕了起来。 华妙冰的心情,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人能了解。这是属于她个人的秘密。这次来,她老公冯四海本想陪她来,但被她坚决拒绝了。只因要是被沈奶奶知道,她又结了婚,事业有成,老人家说不定心头的疙瘩更大了,更对她恨之入骨。她不能再做刺激老人家的事。 十几辆车,声势浩大从市内街道开到了农科院。 农科院属于市里落后部门,没什么钱盖新大楼,要不是因为华妙冰这个项目,这里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的鬼屋来形容。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经常悲叹自己的不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叫人打开了大门,车进到狭窄的院子里,只停了两辆车就停不下了。只好都停在门口把车里的人放下后,司机把车停到就近的停车场。 华妙冰下了车后,双手插进口袋里,看着眼前这座虽然刷新过,但依然是二十多年前样子的农科院,心头百感交集。曾经,二十多年前,她在县城工作,为了工作,少不了跑这个地方向上级部门申诉和寻求帮助。只是这里的人总是用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看着她。时过境迁,都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却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进步,可见这里的政局几乎和二十多年前一样。 多么可怕的一个地方。 华妙冰想。 世上最怕的就是永无止境的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人就像生活在一个牢狱里,永不见天日。因为有只看不见的手会一直牢牢控制这个地方。 姚子寒在后面下了车,远远看见人群里就华妙冰一个站在大门口没有动,不知怎么回事,因此派了秘书去问华妙冰。 沈奶奶这会儿和刘老支书互相搀扶着走下了玛拉莎蒂。 唐向东关了车门,叫司机把车先开走,回头看见了姚子寒在看着谁,寒暄道:“华专家我在北京只见过一面,那时候就感觉是挺特别的一个人了。” 姚子寒回头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唐向东,生意人都是狡猾的,唐向东表现的再和蔼再好,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那头老支书走了上来,听唐向东说话,问:“哪个华专家,是要带项目进我们村的华专家吗?那我要好好会会她,和她说,到我们村上做项目,是最好的,最合适不过的。我们村里的人最勤劳了,土地又好,肯定能种出最好的水果和蔬菜。” 姚子寒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这老支书到现在都不知道华专家是他们村上的人?或是说,根本没认出华妙冰。 唐向东不知道华妙冰以前的瓜葛,和老支书一五一十介绍起了华妙冰,道:“这位华专家不仅年轻有为,在北京久负盛名,那些想拉她到地方上支援的人可多着呢,能把她请到我们这里来,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幸运。” 唐向东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一个好的科技项目,各个地方都争着要。华妙冰本人就有几项国际上都有名的专利技术,外国人想和她买,她都不卖。私底下贿赂华妙冰的人多了。但华妙冰就是个清净的,家里一律不招待客人。有事有业务都到单位里正大光明地谈,愁死了一帮人。 “看来是个很好心肠的人!”老支书竖起大拇指说,要走到前面看看华专家长什么样。 沈奶奶这时候突然在背后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个人!人家卖的是技术又不是她这个人!” 老人家冷冰冰的口吻,和这大寒天里砸下来的冰雹有的一拼。在沈奶奶四周站着的几个人,齐齐一愣。 刘老支书被惊到了。想这沈奶奶虽然是村里有名的犟牛脾气,但是,从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初次就摆出这样没礼貌的态度。 姚子寒的眸光一闪,是明白了。这沈奶奶应该是认出华妙冰了。 唐向东不明所以,在旁有点尴尬,不知怎么打这个圆场。好在华妙冰离的远,要是被华妙冰听见,激怒了好不容易请来的北京专家,撤了项目,他预备好的几百万投资不就又打了水漂,损失惨重。 刘老支书也是个深知其中利害的人,知道村里这回能不能腾飞起来,全靠华妙冰了,于是扯了下沈奶奶的袖口,道:“我说,沈家的老奶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你这是要害死全村的人吗?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带你来了!” 本带沈奶奶来,就因为沈奶奶是女的,而且一直做事有风度有主张,在外面很能说话,为村上人做的大主意都是对的,很受村里村民和干部的尊重,比他这个老支书更有用。可今晚上的沈奶奶是怎么了?不像以前的沈奶奶了。 沈奶奶见老支书发了脾气,脸沉了沉,却是收敛了生气,道:“行了,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气走她的。” 不会气走华专家? 瞧这么大的口气! 不知沈奶奶哪里来的底气。刘老支书气呼呼的,背着手走在前面,准备好了遇到华专家的话,怎么多说点恭维的话。 华妙冰在姚子寒秘书的带领下,走进了会议厅。她带来的助手,全跟在她后头。大家一看,都知道她就是举足轻重的华专家。所有人,在她踏进会议厅的一刻,都站了起来鼓掌。 前面哗啦啦,雷鸣般的掌声,捧着华妙冰一个人。沈奶奶在后头听着,嘴唇咬了咬,几乎咬出个血印子来。 姚子寒担心老人家怎么了,一直陪着沈奶奶,在最后才走进了会议厅。 华妙冰被人推到了首席坐着,像众星捧月一样。 沈奶奶从会议厅后门进去后,坐到了最后面一排,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个老太婆。 华妙冰却是再又看见沈奶奶的那一刻,心脏再次被吊到了嗓子眼,垂下眼。 “华专家,请喝水。”本地农科院的工作人员恭敬地给她端来办公杯。 这里的人,早就换了不知几批了,都不知道她。 华妙冰口齿艰难,望着底下这样一些都是本地人却都不知道她曾经是这里人的人们,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始这次交流。 在他们眼里,她是众星捧月的专家,是高不可攀的人。却完全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一个谦卑到土地下的姿态回来到了这里。 衣锦还乡,她想都没想过。 因为,她只是二十多年前这里的一个逃兵。逃的时候,连女儿都抛弃了。 每个人都睁着眼睛,等着她说话,等着她口吐金言。 见她迟迟不开声,有人焦急了,提出最重要的问题:“想请问一下华专家,请问,华专家会到哪里先进行调研,准备把自己的项目落在具体哪个县哪个村?”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谁不知道华妙冰千里迢迢,大冬天赶着过来,就是为了在冬天里做好调研,决定下项目落土位置,这样,到了明年,立马可以开工了。着急的不止是各个县各个村,还有各个企业家投资家。 项目只要决定在哪个村,资金就会像天掉下来的金子一样,都涌到那个地方去。 唐向东当然希望华妙冰能决定在沈奶奶那个村,因为他和这个村关系最好,他本人能拿到投资地盘的机遇最大。 利益相争,企业家挂心的是投资和收入,村干部挂心的是政绩和村里的百姓。到这个节点上了,厚点脸皮算什么。谁不想争个第一飞黄腾达。 刘老支书激动时,拉着张老脸跳了起来,冲华妙冰拍胸脯:“华专家,虽然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但是,听说你是一个心肠好公平正义的专家。所以,你一定要听我说这个话。我们村,是保持的最好的一片土地,从没有厂家到我们那里建过厂,水都是清的,从山上流下来,没有污染过。你如果把项目落到我们那里,我保证,给你出最好的蔬菜和水果。” 华妙冰听到老支书这话,一愣:他没有把她认出来? 她算得上心肠好吗?都在二十多年前做了那么臭名远扬的事后。 其他村干部听到老支书都这么说了,无一也都争先恐后站起来向华妙冰极力推荐自己。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姚子寒不得已起来维持秩序。 最终,大伙儿,还是需要请华妙冰说上几句。 华妙冰虽然很想回沈家那片土地报恩,但是身为专家,却也很清楚,在没有调研清楚之前,是不能随便拿感情用事下决定的,那是对民众和企业都不负责。 电话筒移到了她面前,华妙冰就着话筒慎重地说,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要负责任态度的科技人员:“请大家都不要焦急。我是搞科学的,一切,都只能用科学事实来说话。所以,每个村每个县,只要允许我去调研的我都会去。最后,决定的结果,会用科学的数据得出。相信,这样的结果,会是公平公正,让每个人都能接受。” 冷静的一番专家发言下来后,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刘老支书干吞着唾沫坐下来,可以说,华妙冰这些话,是让大伙儿反而都吊起心眼了。他叹一声,和唐向东商量:“我看你,赶紧趁她在这里的时候,给她送点东西。” 什么科学结果?不就都是走人情出来的东西吗? 科学结果也是人操纵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看遍世间冷暖的老支书会能不懂这个道理。 现在,就看谁给华妙冰送的东西多,给的承诺多了。几个每个在底下坐着的村干部企业家,都是这么想。 沈奶奶冷哼一声。 “你又怎么了?!”刘老支书听见她哼气,恼道。 “我说,不用给她送东西。送什么东西,送了东西她不接受,不是我们自个儿被打脸吗?”沈奶奶不紧不慢地说。 “哪有人家不收礼的!”刘老支书朝她瞪眼,“当然,这个礼,咱们要好好琢磨琢磨,送什么,不被上面的人查出来。” 沈奶奶撇下嘴巴,对他的一意孤行无话可说,把手放在口袋里暖着。 唐向东都觉得这沈奶奶有些奇怪。想到她是沈佳音的奶奶,他心里又对老人家抱了一种莫名的崇敬。 华妙冰放完这个话,这个会也就没什么好开的了。借口走的人,一下走掉了大半。个个都想着歪门邪道怎么送礼。 华妙冰的助手准备了好多资料要分给众人,结果还来不及发,人都走掉了。想再详细解释科学和项目的事儿,只能对着会议厅剩下的寥寥可数几个人。偏偏这留下来的几个人,也像是只想给华妙冰面子一样,根本没在听,拿着手机在玩。华妙冰的人等于是鸡同鸭讲,没法沟通。 这样的情形,就是姚子寒看着也头疼的。 刘老支书听得头晕脑胀,什么基因嫁接土壤PH值,对他来说就是天上的星星,听不懂的时候,老人家容易犯瞌睡,都歪着脖子打起了瞌睡。其他人看着,都怕他在这里睡觉扭到脖子落枕了。 见状,华妙冰果断让助手结束了讲课,放人回去。 刘老支书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走到前面,想和华妙冰再说两句话再走。 沈奶奶背着脸。 华妙冰看到刘老支书走过来了,掌心里捏出了层汗。 “华专家,你一定要到我们村上看看。对了,我带了些我们当地的土特产过来。你尝尝,对我们村里的土地就一定有了解了。”边说,刘老支书先马不停蹄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家种的花生,分给华妙冰和她的助手。 华妙冰掰开花生壳,咬了一口。这一口,让她微皱了眉头。 “怎样?”刘老支书看着她,满目期许。 华妙冰张张唇,口舌显得一丝迟疑:“这样吧。大爷,您先回去。放心吧,你们那里我肯定会过去看的。那里是我一个重点调研地点。” 听到他们那里是重点,刘老支书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满面笑容,紧紧抓住华妙冰的手说谢谢谢谢,这才愿意回去了。 在所有人都走了后,姚子寒回到空荡荡的会议厅,见着华妙冰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脸上是一抹抹不去的惆怅和忧愁,在她手里捏着刘老支书留下来她咬了半颗的花生。姚子寒眉头一皱,看华妙冰这个表情,都知道这颗花生对沈家村庄那片土地来说,似乎不是特好的结果。 关系到嫂子沈佳音的老家,姚子寒打了电话和堂哥先交了个底。 姚爷早上起来后,打了声喷嚏。打开半夜里姚子寒发来的短信,看着,英俊的长眉一拧一拧。 沈佳音早早起来准备好早餐,吃完后,收拾好东西,是要赶着回学校去上课。 姚爷把她送到就近的公交车站,在她下车时,问了句:“东西都带齐了吗?” 老公极少这样婆婆妈妈的问她。沈佳音想了想,点头:“都带齐了。” 姚爷果然是欲言又止的,打开了车门让她走。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公车站,姚爷拿起手机,犹豫了良久,是在想是不是该打个电话亲自问问华妙冰。 沈佳音回到学校,刚好撞上上课时间,宿舍里的人都走了。她拿起自己的书包和笔记,赶着先去到老师办公室补交作业。幸好那老师并没有怎么刁难,收了她打印出来的报告,先是翻了翻几眼,再看她一眼:“以前有学过吗?” “没有。”沈佳音摇头。 老师又瞧了她两眼,再看手中的作业,最后冲她笑了笑:“不错,上课有认真听。” 意思是她的作业做的不错。沈佳音心里想:老公出马,果然很不一样。 当然,她想都没想到,老公这次出马,岂止是很不一样,是让她中了头彩似的,一下子从班上最默默无闻的人物飙升为第一。 “99分,天!接近一百了!”郭慧丹拿着她的作业分数,用快瞪出来的眼球看着她。 班上,这回作业,能拿到九十分以上的,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沈佳音的99,第二名是去到了9,沈佳音和他人拉开的距离不可想象。要知道,那些能上九十分的,都是学过同样科目一次的老学员了。 段艺涵等一群人,听见郭慧丹的叫声,全围过来看沈佳音的分数和作业。 有些人先怀着妒忌的眼光,怀疑沈佳音的分数是不是打错。结果沈佳音的作业传过去后,每个看了的人,都心知肚明,沈佳音这个水平,老师打99都是留了余地的挑剔,打一百都没问题。 只见作业本里的用词规范,逻辑清楚明确,命题一针见血。拿去在杂志上发表拿稿费都可以了。事实上,老师也做了这个打算,打算推荐她的作业去学校或部队的学术周刊上发表。 这水平…… 一百多号同个班的学员们,看着沈佳音都是用前所未有的目光打量着。 “你哪个部队的?” 沈佳音对这个问题可以不说。 “你什么军衔?” 这个沈佳音想瞒也瞒不住,总有人能从不保密的资料里得到信息。 “中校?!” 段艺涵一声破天荒的尖叫。 不怪段艺涵惊呼连天。以沈佳音这个年纪,并且是女兵,能到中校这个军衔,屈指可数。 有人挑起了毛病:“是技术军衔吧?” 以前,沈佳音在原来单位拿的,只能是技术军衔,但是到了君爷的单位。君爷的单位里,一半是纯研究人员,只拿技术军衔,一半是战斗部队编制,拿的就不是技术军衔了。沈佳音和老公一样,是要上火线的部队编制。 段艺涵是上尉,陶桃只是中尉,郭慧丹好不容易和少校挂个钩,却是属于半文职人员,可以说只是技术军衔。因为女兵,要上到指挥岗位,都不是很容易的,更多拿的是技术军衔。 “沈佳音啊。”郭慧丹拍着傻丫头的肩头,叹了口长气说,“你真能蒙人。你这个军衔,去到实战部队,临时顶替人家指挥一个连一个营,都可以了。” 虽然解放军部队对军衔还没有具体到可以这样做,军衔和职位不能完全挂钩。但是,在战场上瞬息万变,如果真有指战员牺牲了,只能临时找个干部来顶,以沈佳音的资质是有这个可能。 沈佳音却是想到自己的老公。或许她比不上自己老公。她老公,她知道的,上回,到了实战都是当头的。所以教她写起指挥课作业,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理论和实践都是一把手。 段艺涵对沈佳音完全刮目相看了。 陶桃,惊愕起自己原来在四个室友中是属于下下等的。被沈佳音这个老乡超过的不是一丁点。这说起话来结巴的傻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 真人不露相。 上完课回去的路上,没人围着陶桃了,一个个围起了沈佳音。陶桃只会唱歌,娱乐娱乐还可以。但是,来学习的,大部分都是有上进心的,想要事业更进一步的,肯定要和班上的优等生拉好关系。结巴算得了什么,分数,成绩,才是最重要的。部队里看的是实际的成绩。 陶桃巨大的失落感可想而知。正因为她和沈佳音是老乡,一个宿舍一个班,人家总会拿她和沈佳音做比较。有人甚至频频在她面前提起沈佳音说:喂,你那个老乡挺厉害的,你呢? 脸上的光,都被沈佳音抢走了。 陶桃撑不下去了,她要找到沈佳音的弱点,让大家明白她也是不差的。于是她脑袋里转起了沈佳音身上若干个疑点。 第一个,比如沈佳音的老公是谁? 只听郭慧丹偷偷和沈佳音说话时提到:“沈佳音,你这作业晚上在家里做的,是你老公教的吧?” 沈佳音点了点头,对郭慧丹没有疑心。 “这么说是你老公好厉害了?我老公怎么就没法指导我写出个99分,只写出了个88分。”郭慧丹“恼怒”起自己老公昨晚在电话里指导的不够详细和用心,害她与冠军失之交臂。 说到自己老公的用心,沈佳音想,其实老公也没有怎么用心,只是写东西对姚爷来说太容易了,手到擒来。单位里,论写起论文,君爷这个一把手都得找姚爷请教。姚爷写的东西,大多是直接走向了国际。老公拿的论文奖,沈佳音只要网上一查,琳琅满目。 当然她这些话不好和郭慧丹说。 郭慧丹问她:“怎样?这个周末,我们两家人出来一块去游车河。你见见我老公,我见见你老公。” 郭慧丹是想都想得到,能指导出沈佳音99分论文的男人肯定是个了不起的部队高官。不好好借机和自己老公一块攀附一下,怎么行。 沈佳音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因为郭慧丹早见过她老公了。 “我,需要问问他的意见。”沈佳音低声说。 “可以啊。”郭慧丹一口爽快地答应,“我等你答复。” 要邀请到高官出门私下联谊,不容易的。郭慧丹深知这个道理。 她们说话的时候,陶桃在阳台上装着晒衣服,竖起耳朵听。知道她们可能周末要去出游,心头立马是惦记上这回事了。找机会到时候跟踪,就可以知道她们去哪,都带什么人去了。 姚爷听老婆说同学邀请他们一块出去郊游,心里头正琢磨华妙冰和沈家老家的问题,有点儿心不在焉,道:“让我再想想吧。” “子业,有问题吗?”沈佳音感觉,早上出来时老公已经是有点心事的样子。 “嗯——”姚爷长长一声气,这个事,迟早都要和老婆交底,因此说,“华妙冰不是去了你老家调研吗?据子寒的说法,似乎你老家那片土地不大适合种植经济项目。” 沈佳音心头直落千尺,就更别提她老家那些个个指望这个项目能摆脱贫瘠的村民们了。 “为,为什么?” “这个,我还得具体问问华妙冰。” 沈佳音拧着眉:“我觉得,觉得她不会是那种徇私仇的人。她,她资助过我二婶。” “我都知道。”听到她这个话这个声音,姚爷都巴不得插上两边翅膀飞到她身边安慰她。(未完待续) 打电话给母亲吗 沈佳音听见老家这个消息后,心里都不踏实了,哪来有心情说周末去玩。刚好,郭慧丹见她打了电话回家,就问她答案怎么样。 “我老家出了点事,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回家。”沈佳音说。 “出了什么事?”郭慧丹关心地问。 “我家乡要发展经济项目,但是,专家到了我们那,可能不会选择我们村。” 郭慧丹“哦”了一声,道:“这样的话,是说你们家需要去走后门了?” “走后门?”沈佳音皱了眉,“我奶奶从不会走后门,最讨厌走后门。” 郭慧丹看着她皱紧的眉头都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都知道你讨厌这种事儿。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总不能厌恶这种事,就不做这种事,落后人家一步。” “如果,如果每个人,都,都这么想。那以后,以后根本不可能杜绝这种事!”沈佳音被沈奶奶一手教出来的观念,歪风邪气绝不能自己做了去助长,宁愿自己吃亏一点。慢人一步有什么,如果整个社会都变得乌烟瘴气,贪官都贪得无厌,恐怕后面的后果更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郭慧丹想想她这话有道理,但是,能做到沈佳音沈奶奶这样坚决的,在现在的社会里头,属于少数吧。像她自己,要升官,不也得提点东西去拜访下领导。哪怕她光明正大战胜了其他候选人,也会怕人家搞小动作把她挤没了。 人情,人情,中国这社会,哪时候不搞人情第一,千古年来都是如此,想能改掉? “你教你家里人,如果家家户户都送的话,单你们家没送,肯定是不行的,叫逆大流了,被人排斥。”郭慧丹教她,“如果家家户户都没送,另论。你家就肯定可以不送。送什么,也看着人家。你家想正气,可以,但不能被人排斥了,不要变成清高。” 沈佳音听了郭慧丹这话只能叹口长气。知道郭慧丹这是好心。但是不说自己本人,沈奶奶定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还有,老公。姚爷要是知道她敢打这样的主意——当然,她也绝不会打这样的主意。 陶桃钻了过来,插进她们中间,说:“沈佳音,我老家有人,要不,我帮你问问?” 郭慧丹瞧了瞧陶桃,眉毛一挑:哎,这是见风使舵了?知道该巴好沈佳音了。不是原先很瞧不起沈佳音结巴,是很骄傲的一公主吗? 陶桃不管郭慧丹的眼色,想伸手搂沈佳音的胳膊和沈佳音亲热,道:“沈佳音,我是说真的。我老家真的有人。而且,在局里当官的都有。肯定能为你家在专家和领导面前说上点话,至少让你家不落于人后不吃亏吧。” 沈佳音像是很寻常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么说,你家贿赂官员了?或是,收人贿赂了?” 郭慧丹拿手捂住嘴巴,是被沈佳音举一反三的话快笑死。 这个看起来傻呆呆的结巴丫头,真要说起话来真是要人命。 陶桃咬了下唇,心里骂:你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我是存心给你好处,你居然给我这一招!行,你不要,我还懒得给你呢! 沈佳音拿开她的手,端了个脸盆到洗手盆洗两件衣服。 郭慧丹自个走到一边复习功课。 在沈佳音那里碰了钉子的陶桃,气哼哼的,跑了出去。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她决定了,要让沈佳音老家的人反过来求她。 陶桃打回家这通电话究竟有没有效,暂时不知道。不过,沈奶奶随老支书开完会回到村里后,日子是不大好过了。 因为到处传着专家方案没下来,每个村民很自然想到要送红包走后门。这个经济项目前景光明,村里每个人都盼了很久了。关系到家家户户的利益,村里众人协商之后,同意老支书的提法。咱,至少不能慢别的村一步。 不送大礼,也要送点小礼,表示他们这个村,对北京来的专家的热情和诚意。最终决定,每户出一百块钱,再加上各家把自己家一些自种的东西捐献出来一些,集合起来,第二天,就送到华妙冰下榻的招待所。 沈奶奶听到这个决定,眉头当即一撇,死话放了出来:“别说要我捐钱,一颗花生米我都不会捐出来!” 村委会都没想到沈奶奶会来当这个头炮反对这个事。 沈奶奶在村里向来很有威信。沈奶奶这样一放话,难保会有人跟着兴风作浪。 老支书倒不是怕沈奶奶等一些人不捐款会缺那么点钱,而是这事儿,是全村的大事,是团结一心要办的大事。你几个人闹独立好了,到时候,村里出钱的送礼的,帮大伙儿争取到了项目。你们几个不出钱的,不能沾这个光,这时候两派不打起来不闹起来就怪了。 钱,捐多捐少都好,每家每户都要。 为此,刘老支书的工作都做到了沈奶奶家里,要给沈奶奶私下塞一百块钱,当沈奶奶自己捐的款。 沈奶奶当即就把他塞钱的手推了回去,怒道:“我会缺这一百块钱吗?!我家佳音每个月给我银行里打钱呢!” “那你为什么和村里作对呢?不就这一百块的事!”刘老支书既是想不明白,也急了,火的要拍桌子。 尤二姐刚好和沈冬冬过来,给沈奶奶送吃的。听见老支书在屋里冲沈奶奶发脾气,一大一小站在旁边,愣着听。 沈奶奶性格强,吵架从没有过输的,老支书这还没有拍桌,她先嘭的打了桌子,倒是把刘老支书给吓到了不少。 “瞧瞧你这作风,老刘!你我认识多少年了。我们村,有试过去贿赂人吗?要是有,早就当年说要在这建厂的时候,争着去给人送红包了。但是,事实证明,这种送红包的事,是得不偿失。你瞧瞧那个张嘎村,送了红包,让人家把厂子建在它那里,现在好了,污染成什么样?说明这些要收红包的人,绝对不是给你做好心事来的,是给你干坏事来的。他们的心本来就是黑的!” 刘老支书听了她这番话,吞了吞唾沫,知道事实如此,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后来的村里人力挺沈奶奶,说沈奶奶高瞻远瞩。不敢说错来着,他只能纠结着说:“今天这个事,和以前那些建厂不一样的。这个是纯绿色经济项目,不会污染农业。再说,当年,那个唐向东,说要在这附近投资建农家乐,要了我们村几亩山地,你不也答应了?” “人家投资时,肯定是要把好话说到前头。生意人都为了赚钱,他们的话能听信多少?唐向东吗?他那个农家乐主场地建在哪里了?不是我们村的土地吧?不过是刚好有块地方挨着我们村。他就向上面的林业局申请,要了这块地。” “你意思是说你对唐向东也不信任?”刘老支书吃了一惊,问。 “当然。”沈奶奶道。 “他这年年给我们村捐钱呢。”刘老支书为唐向东抱不平了。 “你把生意人想的太简单了,老刘!”沈奶奶叹口气。 尤二姐想到了姚爷说过的话。唐向东这人,不简单的。其实想起这里面的逻辑也很简单。如果一个生意人,不赚钱,难道专门去做赔本买卖? 刘老支书这时候看到了尤二姐,招呼她,道:“刚好,你劝劝你家婆婆,你家肯定是要捐款给专家的吧。” 尤二姐没想过捐款,原因是,她和华妙冰是熟人,也知道华妙冰绝对不会收这个礼。 见尤二姐低着头没答话,刘老支书一惊:“你家也不会不捐吧?” 沈冬冬说话了,质问老支书:“为什么要捐钱给专家?专家很穷吗?专家不是从北京来的吗?怎么会穷?” 小孩子一番话把老支书问倒了。刘老支书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这,这,你小孩子不懂!”既然没能说服沈奶奶又不能说服尤二姐,刘老支书只好起来,拿回自己那一百块塞回兜里,慢吞吞地走出沈奶奶的家。 沈奶奶看他背影沧桑,脚步蹒跚,知道他做这事完全是为了村里人,也是不容易,叫了尤二姐送他到屋门口。 尤二姐哎了声,去扶老支书。 老支书摆摆手:“不用了,如果你们两个愿意让我登个捐款的名,我给你们烧香拜佛了。” 这个事,沈奶奶却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尤二姐不禁都想:难道婆婆是知道了华妙冰回来了? 刘老支书刚走一会儿,尤二姐帮老人家拿被子出来晒时,沈毛安犹如火箭队冲了进来,冲尤二姐嚷嚷:“你怂恿妈做什么!想让妈背村里的黑锅吗?你心肠真黑,要背黑锅你自己不会背吗!” 尤二姐被沈毛安这莫名其妙的一吼,是不明云里。 沈奶奶在屋里远远就听见自己大女儿沈毛安的河东狮吼,把头探到窗前,叫声:“毛安,干嘛和你二嫂生气了?你要吵架为什么到我家里来吵?” 沈毛安气势汹汹走到沈奶奶窗前,和母亲隔着窗户喊话,告状:“妈,你说,是不是她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说什么都不愿意给专家捐款?!这下可好了。人家专家一早出发,坐车就往二妹的村子过去调研了!据说今天可能一天都在那边,都不定会不会到我们村里来!我从二妹那里打听过了,原因就是,二妹他们村,昨晚上,大家派了人头费后,一齐凑齐了个大红包送到了专家那里。二妹还说我们傻,这种事都不懂,活该!” 听清楚女儿吵的是什么事后,沈奶奶随手抓起桌上一玩意儿朝女儿头上扔了过去。 沈毛安吓到往旁边一跳,叫:“妈,你想对二嫂发脾气,也不能往我身上扔东西,你扔东西扔准一点!” “我看你才是活该!”沈奶奶两眼瞪成了两个圆圈,拿起东西还要往沈毛安身上扔。 沈毛安弄清楚母亲火气是往自己发后,抱着头跑出沈奶奶的屋门,叫:“妈,妈杀人了——” 沈奶奶砰,坐回椅子上,是在想:好啊,这华妙冰,真是收红包了! 亏她多年前那么信任这个女人!但她早该知道的,尤其当这个女人把自己女儿都扔下不管的时候。 现在最头疼的是。刘老支书没认出来人,可能是老眼昏花的缘故。她二女儿眼睛可就好使了。华妙冰去到她二女儿村上,她二女儿沈毛庆还能不把华妙冰认出来? 要是这消息传开了怎么办?要是佳音知道了自己妈没死其实是把自己丢下不要的怎么办?那丫头不得伤心死! 这女人,既然二十多年前做了孽离开了这里,为什么现在要回来继续作孽? 尤二姐听着屋里好像老人家在摔东西发怒的声音,急急忙忙走进房里,道:“妈,你别气了。大姑都走了。大姑说话都那样的不经头脑,你不是不知道。” 沈奶奶回头,冲二儿媳瞪个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背着我做的事!” 尤二姐心头一个咯噔,手心瞬间都冒汗了。 沈冬冬跑了进来帮母亲说话:“奶奶,你干嘛骂我妈?我妈有做错事情吗?” “你自己问你自己和你妈,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老人家火在头上,对沈冬冬都瞪了眼。 沈冬冬嘟起了嘴巴:“我和我妈怎么知道我们家做错了什么事情。奶奶你才怪呢。” “好了,冬冬不要说了。”尤二姐捂住儿子的嘴,以免儿子越说越多,说错话。 沈奶奶却没有饶过他们,对着沈冬冬继续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家里的钱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暴发户都是做了亏心事才有这么多钱!” 沈冬冬抓开母亲捂自己嘴巴的手,对老人生气:“不准这样说我妈!我妈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你敢让你妈对天发誓,你妈没有拿那个女人半分钱?!” 听见老人吼出这样一句话,尤二姐突然眼眶一酸,倍觉委屈。当沈家的儿媳妇容易吗?老公窝囊,不争气,都得靠她自己养家糊口,养老公养儿子都是她一个。她若不接受华妙冰的帮助,沈奶奶又能帮他们多少?恐怕他们混出来到现在,都和沈老三家差不多。她这每年赚的钱,还不是都要给沈奶奶和沈家其他人补贴? 沈奶奶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这样指责她?! “妈——”尤二姐愤怒地咬着唇,到了嘴口要对老人家说的话,一想,又算了。她不是个爱吵架的。老人的辛苦她不是不知道。 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她带着儿子沈冬冬转身就走。 沈奶奶看她走了,眼中一惊,方是回过神来一样。懊悔不已。再怎么说,这个二儿媳,比华妙冰、许秀琴都要强不知多少倍。对家里老公忠心耿耿,持家赚钱,对她这个挑剔的老人也算孝敬。 弯腰捡起尤二姐掉在的地上鸡毛掸子,老人家走出门口,对着她背影,犹豫了下,叫了声:“帮我把厨房里的菜热了再走吧。” 沈冬冬听见老人家这话想:你刚还骂我妈呢!我妈干嘛帮你干活! 尤二姐却把儿子一推,说:“去,陪奶奶。妈去给你们热菜。” “妈?”沈冬冬不解。 “她是你奶奶。”尤二姐一句话,“没有你奶奶,没有你爸,又哪来你呢。” 沈奶奶听见她这话,脸上都不禁一松,招手叫孩子过来,说:“来,冬冬,奶奶给你道歉。” 沈冬冬见老人家主动低下头了,才作罢,转回身去,到了沈奶奶面前,强调:“奶奶不用给我道歉,但不准再无缘无故骂我妈妈了。” 沈奶奶一笑,摸住他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奶奶哪会无缘无故骂人?当然,奶奶刚也不是骂你妈,是被你妈和你气到了。” “奶奶你气我们做什么?” “你告诉我。你和你妈在北京住谁的房子里了?” 沈冬冬两只小手捂住嘴,抬头,见老人家一双眼睛充满睿智,狐狸都别想逃过的锐利,赶忙低下小脑袋:“住,住我妈朋友家。” “你妈朋友姓华是不是?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要来我们村做调研的专家也姓华呢?” 沈冬冬满头大汗。之前没联想到这回事。 尤二姐端了热菜进来,把儿子从老人家的拷问中解救出来,说:“妈,你有什么话,就对我直说吧。” “我只想奉劝你。”沈奶奶道,“你不要和她再接触了。你看,她连人家送的大红包都是收了。早已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你小心她反咬你一口。” 没想老人家这是好心。尤二姐双手摩擦着,微拧着眉说:“妈,会不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你知道毛安说话都是捉风捕影的,不是百分之百可信的。” “你确定是误会,所以不捐款吗?”沈奶奶深深地看着她,说。 “是——” 老人家拾起筷子:“行吧。我倒要看看。她二十多年过去了,是真的长进了,还是同流合污了。孙悟空三头六臂,都逃不了如来佛的手掌心,她华妙冰也不例外。做了不该做的事,肯定有报应。” 尤二姐想:华妙冰的报应,早就降临到华妙冰身上了。这不,佳音没你老人家同意,根本不敢和她接触。 沈奶奶中午迟了吃饭,吃完饭,让沈冬冬帮她给孙女沈佳音打电话。老人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傻丫头。 得知沈佳音去了学校上课,不方便接电话。沈奶奶只好和姚爷先通上了声音。 “奶奶,吃饭了吗?”姚爷问候老人家。 “吃完,刚吃完。”沈奶奶嘴里嚼着嘴巴剩余的米粒,道。 “佳音她在学校,这样,我给你她宿舍的电话号码。” “等等。”沈奶奶不知怎的突然紧张。 “奶奶?” “让我再想想。我这会儿打电话给她,不就平添让她怀疑吗?”沈奶奶越想越紧张。 “奶奶什么事不好和佳音说?”姚爷眯了眯眼,这么问,其实他大致猜到沈奶奶在想什么。 沈奶奶对这个孙女婿是很信任的,再加上家里又没有个可靠的,想找人商量都不知道找谁,于是对姚爷说了:“首长,对不起,我老实告诉你,佳音她妈,其实没死。” “哦。”姚爷故作惊讶。 尤二姐在这会儿都要佩服姚爷的反应过人。 见姚爷这样一答,沈奶奶心里的闸门就想被打开了一样,藏在心里压抑在心底很久的苦水全吐了出来:“你说,她这是想干嘛呢?那么多年了,都对佳音不闻不问的。突然回老家,闹这么大动静。她想念女儿,偷偷回来看一眼不就完了。难道还生怕人家不知道她丢弃自己女儿?有毛病!我看她就是个自私自利,自始至终只想着自己怎么发财,根本没顾及到佳音的感受。” 沈奶奶这番话表明,对华妙冰此趟回老家的本意全误会了。也可以见,老人家对华妙冰的意见一直没变。 姚爷想着该化解老人家的想法。如果,直接对老人家坦白老人家误会,华妙冰回老家只是为了报恩,恐怕反而会引起老人家的反弹。什么事都好,口说不凭,眼见为实。华妙冰究竟回老家为什么,不如让老人家亲眼自己瞧瞧。何况,听姚子寒的说法,华妙冰这回要回老家赎罪,恐怕会遇到技术的瓶颈。 “奶奶,不管收红包这个事是真是假,只要是真的,奶奶你肯定不赞成,对不对?” “是,首长。你也不会赞成吧?” “我当然不赞成。而且这种事是触犯法律的,当事人,无论送红包或是收红包的,都是要受到相关法律制裁的。所以,奶奶,我向你保证,只要是真的有人送红包收红包进行商业贿赂的行为,奶奶我肯定帮你把那些人揪出来,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话让老人家大快人心,笑不拢嘴:“对,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沈奶奶对这些作恶的人和这种现象都是深恶痛绝。 姚爷从其中,却可以想到,上回他和老婆偷偷回去看到的见到的,那块地方,确实是该抓一抓了。想必子寒会有些动作,不能正常的工作都不能开展。 和姚爷通完电话,沈奶奶心里舒坦多了。想无论如何都有姚爷在后头撑腰,她何必怕那些丧尽天良光天化日下干坏事的。因此也就没有再着急打电话给孙女沈佳音了。 沈佳音心头却一直挂着这个事。和老公通完电话知道消息后,心头就没放松过。 不说华妙冰回去会不会引起沈家人些什么反应,会不会因为这个把奶奶气着,或是会村里那些风言风语都说到她沈佳音身上。沈佳音想的更多的是,老家的人,其实真的很寄望这一次项目投资,希望能改变自己的生活,变得富裕起来。她希望家乡变得更美好,那里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而她也相信,除去感情问题,沈奶奶其实一样,比谁都希望自己老家能变得更好。老人家一直坚守在那片土地里,不就为了这个。 自己能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虽然她现在人在北京,不能回去。 下午上完课回来。晚上没有开会的话,是照常自由时间。有人去上选修课和讲座,有人去图书馆,也有人选择留在宿舍里。段艺涵就是一个。 郭慧丹招呼沈佳音一块去图书馆,沈佳音让她先走,自己抱了书,出了宿舍,走到楼梯口,往上爬。 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门牌号,沈佳音敲了敲门。 这里是男兵的宿舍。有人给她开了门,见到她,好像不奇怪,笑道:“是找冯永卓吧?你等等。” 班上的人,都知道她和冯永卓一个单位的。 冯永卓正把脑袋搁在洗手盆里洗头,听说她来找,头抬起来,拿了条毛巾裹上头就湿淋淋地跑了出来,着急地问:“有事吗?” 沈佳音见他脸上紧张,自己也就禁不住一样有点紧张,好不容易说出来:“你,你有她的号码吗?” 她? 冯永卓在懵了一会儿后,从她局促的脸色似乎看见了一丝曙光,这令他兴奋的语无伦次:“你说她的号码是不是?她的号码你要是不是!” 沈佳音吃惊地看了下他样子,想着,他应该是都知道的,当然上回他和她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已经表明,他是知道的了。 点了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记得她的号码,但我要再拿通讯录确定一下。”冯永卓边说,边冲回自己书桌找通讯录。 其他人都好奇地瞧着他们两个。 沈佳音要的是什么人的号码? 找到了本子,冯永卓拿支笔,撕下张纸,照着号码抄一遍,又拿到她面前,让她自己对一遍,说:“她回国内没换手机。到哪里都是用这个号。” 对了遍,正确无误。沈佳音接过那张纸条,道:“谢谢。” 见她就此要走,冯永卓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要打电话给她吗?”(未完待续) 婆媳见面 沈佳音想问问,但是以什么方式,她要仔细想想。不是说,因为沈奶奶的原因,连和她说句话,都要怎样。以一个晚辈请教长辈的身份去问不是不可以。但是,她怕真的通电话时,会变为了哑巴。 那是她妈,离开她二十多年的妈。她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话。 到了大队领导办公室,请求拿回手机发条短信。于文清刚好在,听她说是要发回老家的亲人,符合规定,可以给她。她就此在办公室里编写短信。 短短几行字,却费了她不少脑细胞。怎么讲,不会突兀。怎么说,不会涉及到对方公务上的隐私。 在短信终于从手机终端发出去后,沈佳音良久地呼,一口气出来。 相较于在北京稳定和平的环境,来到老家地方上,华妙冰注定这一趟旅程是不会平静的。对此,她心里早有准备。 大清早,让助手准备了车。他们借了本地农科所的一辆公务车,加满油后,与司机和两个助手带齐科学用具,一齐出发。 按照最新一版的本地行政地区地图,这个市底下有六个县,每个县,至少有三四个村,他们如果全部地方走一遍的话,三十几个村探访完,一天一个村做调研,都要一个月。因为取完样本,还需要做各种检验工作,对比数据,花下来的时间更长。 华妙冰在北京的研究院属于一级研究员教授和导师,偶尔要去高校上课。尤其是靠近年关了,单位里有许多总结汇报工作需要她回去做,此次调研时间不可能一次给她这么长。给她弄了两名助手,是要她速战速决,做出指导方向,其它地方上的后续具体工作由两个助手完成,华妙冰当远程指挥。 只能先有重点挑几个村去瞧瞧地形地貌,再说。 这些地方,华妙冰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工作过,本是很熟悉的。但是,昨晚上吃了老支书说自家种的一颗花生后,华妙冰完全没有把握了。这片她曾经进行研究并且熟悉的土地,二十多年间和人一样,要不发生变化,也很难。 助手本以为她想去沈家老家那个村,因为昨晚上华妙冰对刘老支书说了那个村是重点,既然是重点,肯定是第一个去调研的地方。 “去这里。”华妙冰指住了地图上另一个村,与开车的司机交代。 助手一瞧愣住:不是刘老支书那个村。 华妙冰指定的第一个村,正是沈毛安匆匆跑到沈奶奶发难说的,华妙冰先去沈毛庆的村调研了。 华妙冰并不知道沈毛庆嫁到了这个村,她离开沈家的时候,沈毛庆是她二姑子,未谈对象未出嫁。 调研的面包车,停在村头,不敢进去骚扰到村民。华妙冰等人下了车后,为了公平起见,也没有通知这村里的干部,几个人静悄悄地沿着村外的几亩田地走,然后走到附近的山地里去。 即使这样,村民很快发现了农科所的面包车,接着,有人说看见了北京的专家走进他们村里的山地,应该是到里面调研去了。 沈毛庆这个小村于是炸开了锅,个个喜庆洋洋,奔走相告。沈毛庆更是得意洋洋,打了电话给沈毛安,说:北京的专家到他们村上来了,都是因为他们昨晚上两夜给专家送了一箱苹果,苹果箱里面压了个大红包。 为什么沈毛庆要打这个电话呢? 因为沈毛安昨晚上听刘老支书回来说到北京专家把他们村列为重点,马上打了电话给另外两个妹妹吹牛,说她们嫁到外村注定是享受不到飞黄腾达这个美梦。 沈毛庆这不反将了沈毛安一军,尤其听说老家到现在,由于沈奶奶等人的反对,都还凑不齐给北京专家塞红包。 沈毛安听到妹妹这通电话,憋屈地快哭了,跑到沈奶奶那里臭骂了尤二姐一顿,却被沈奶奶赶了出门,因此回家换了鞋后,和老公说一声,要去二妹村上探探究竟。村上落后了,但他们家不能落后。自己包了个大红包塞在口袋里,决定去二妹村那头碰专家,私下给专家塞一个,让专家说什么都得记着他们家要发财。 华妙冰没有进村,直接进了山,也就更不知道外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事情。 沈毛庆那个村,为了迎接她的到来,给她坐的面包车缠上了大红带子和大红花,又准备敲锣打鼓地欢迎和道谢。 沈毛安气喘吁吁,几十里的山路拼命地跑,就生怕北京专家溜走了。跑到沈毛庆村村口,见一群村民拿着锣鼓像过年的阵势,嘴里吞一口唾沫,在人群里找沈毛庆的人影要问情况。 山上,华妙冰等人,踩着滑溜溜的积雪,好不容易是爬到了半山腰,看到了他们想要找的地方。和两个助手一齐,打开携带的工具箱,戴上手套,取土壤空气等样本。 突然,听见山下传出鞭炮声,一阵阵,挺大阵仗。 一个助手直了腰,从能看见下面的地方望下去,瞅一眼查探情况,回头,对华妙冰说:“华姐,这里没到过年放鞭炮是为啥?” “那还用说,迎亲,嫁娶,搬家,老人诞辰,这些都是喜事。你在城市里长大,不知道农村的风俗吧。”另外一个助手接着话,冲华妙冰挤挤眼,“华姐,你说是不是?” 华妙冰专心致志捉着一把土壤,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对于一个长久搞科研的像华妙冰这样经验丰富的,有时候,就像看病的老专家一样,不需要检验数据出来,光靠看摸闻,都能知道这土壤是否健康,属于什么体质,有没有病。 两个助手见她眉头皱紧,好像情况不是很好,都不敢出声再开玩笑。 “把该装的样本都装进去。我们要赶着去下个村。”华妙冰严肃的口气说。 听华妙冰这话,他们有可能是三十几个村都要去看一看了。两个助手耸肩蹙眉的。在冰冷的天气里做调研比平常辛苦多了。单位里的人私下叫华妙冰是要成果不要命的工作狂,一点都没错。 等他们做完采集标本的任务,下面的鞭炮声依然连绵不断。紧接,司机跑上了山,找到华妙冰满头大汗地说:“不好了,村民把我们的车都堵了。” “啊?”一个助手讶一声。 村民围堵他们的车做什么?他们的工作又没有惊动骚扰到村民。 “好像是知道了你们是北京来的专家,在村会所,摆了一大桌的宴席,等着你们中午去吃呢。”司机道。 两个助手一听哈哈大笑:“我们又不是给他们送钱的,也不是他们的领导,不给他们评先进,他们请我们吃饭做什么。” 司机以为他们不信,又指着下面没有断的鞭炮声说:“那些鞭炮,都是他们放的。而且,一队热烈欢迎的迎接队伍,在村头排着队等着你们。横幅都打好了,叫欢迎北京专家莅临指导。” 听完这些,两个助手再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没想乡下的老百姓热情成这样,连一个做实验的,都这样大张旗鼓地欢迎。不过,虽说都是知识分子,但是,离不开在社交圈子里打滚过,都清楚这些村民搞这么大动静是想干什么。 在华妙冰他们三个看来,这不是搞欢迎,是弄了个大笼子等着他们三个陷进去。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不好意思,王司机,你的车,让其他人帮你开回去,好吗?具体情况,我会向局里反应清楚。我们这不坐车了,从这边山路走,直接到另个村的田里去。”华妙冰当机立断,做下了决定。 司机却是怕这天寒地冻的,他们三个走山路去,岂不是要累死。 华妙冰捶了捶自己一条腿,说:“我年轻时,搞科研,哪有车接送,都是走路,自己走。这些山路,我大体还能认出一些,没问题的。司机大哥要是不放心,麻烦给我们带下路。” “华专家到过我们地方上来?”司机吃惊问道。 两个助手知道华妙冰一点底细,微笑不语。 华妙冰叹:“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几个人就此没有顺原路下山,是从山路,直接走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等到沈毛庆村里的人等不及了,爬上山一瞧,专家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他们村了。这一下,等于在沈毛庆村里的人头上浇了盆冷水。谁也不知道这北京来的专家是啥意思。 来就来了,连让他们照个面打个招呼都不让。 欢迎队伍抱着满肚子怨气散开。红色的欢迎横幅卷了起来,扔到了仓库角落。村会所里,摆的那桌子土豪宴,菜全冷了。厨房的人跑出来问村长村支书热不热下菜,村长一怒之下,拍了桌子说:“都拿去喂猪吧!” 村支书点了支烟,以极为鄙视的口气说:“北京来的专家,就是爱清高。怕是被上头的人抓吧。村长你也不用生气。她收了我们那箱苹果和钱,敢不把项目落在我们村吗?她敢不作为的话,我们就告她。” 要说出了这样的意外结果,最高兴的,要属急匆匆跑过来亲眼见到这场面的沈毛安了。沈毛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可这时候也确定专家不来了,她高兴地拍拍二妹的头:“瞧你们这箱苹果送的,好像专家并不领情。” 沈毛庆拿开她的猪蹄子,仍旧一个得意样:“她出面不出面,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她第一个到我们村调研来了。你们村呢?你们村排到老几去了。” 沈毛安瞪她一目:“你等着。她可能很快就到我们村了。老支书都说了,她最关心我们村。既然最关心我们村,当然要把我们村放在最合适的时间调研。” “行吧,瞧大姐你这安慰自己的话。”沈毛庆不理她了,既然专家都不来了,回家做饭去。 “喂,毛庆——”捉摸时间这会儿赶回自己村里没放吃了,沈毛安追着二妹,要到二妹家里蹭饭。 华妙冰一群人,因为要赶路,中途只吃了随身带的早餐面包和温开水。助手都笑侃华妙冰这是神机妙算,早安排好了,让他们带上了水和干粮。 华妙冰听着笑笑,这会儿苦,这会儿艰辛,却都能让她回到这片故土后,找到了曾经的感觉,找到了一条赎罪的路。 下午马不停蹄又偷偷走访了两个村。 姚子寒在市政府接到消息称,北京专家下去调研,却不见人影。县级村级干部,一白天不断往农科所和市政府打电话,问专家是去了哪个村,好安排接待工作。 秘书在姚子寒耳边报告了,沈毛庆村里一群村民想给北京专家搞欢迎,却最终受冷的消息。因此其它村都知道了,北京专家不喜欢这一套惊喜,希望能得到北京专家的默许,于是,才个个往市政府打电话,想走特殊渠道,由市政府的人出面安排。 姚子寒当然不会同意,也不会出这个面,只会尊重华妙冰本人的安排,吩咐下去说:“大伙儿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并不是除了北京专家来的事,没有其它工作可以做了。人家专家是来调研的,不是来吃饭局的。都自个儿把那些订的酒什么的,退回给商店。查到一律不准公费报销。” 底下一批热情朝天的人,接连碰了华妙冰和姚子寒两颗钉子,在私下里,都把他们这两个骂死。 在他们想法里,若不走后门,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能落到他们头上吗? 不止村民村干部都这么想,当地想搞投资的企业家,一样紧张。 后门走不通了,该怎么办? 唐向东和老四结为短暂联盟,两个人一齐坐在老四的屋里,商量怎么和北京专家见个面,先探个情况,好决定往哪个村先去走门路。是,北京专家是不吃贿赂这一套,但县干部村干部不同,人家就等着企业家送钱。 “清高是没错。”老四猛吸了口烟,愁了愁眉头道,“问题是她那一套,在北京适合,到我们这地方这块泥沼,没个干净的,就不适合了。” 唐向东拿起手机,看到唐母给自己发短信,称钱月秀和她妈,到他们家做客了,知道他忙,就在家里等着他。 老四扭头,见他拿着手机拉的那张苦瓜脸,扫了一眼他手机上的信息,笑问:“你相亲的来了?” “嗯。”唐向东简短地答了一句,抬头,看到了老四媳妇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过来,眼睛一亮,说,“你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将来是当大官的料。” “哈哈。”对他这明显恭维的话,老四当父亲的听着都高兴,说,“你别瞧他长大个了,健健康康的,当时我媳妇生他,要不是有恩人在,他和他妈都不能保住性命。” “恩人?” “他干妈,可能你知道。后来我打听过了,是你们村上的,现在嫁了到北京,叫沈佳音。” 唐向东全身一震:没想到。 “什么时候的事?” 她什么时候到老家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话说,他怎么可能知道。人家和他又是无瓜葛的了。 唐向东心情郁闷,尤其在想到家里坐着钱月秀和钱太太两个妖精。这两个妖精,趁这个时候来,只是和他谈相亲?肯定是听到有项目能投资赚大钱,跑这边来问了。这两个只爱钱的女人,到时候一个娶了当老婆一个当了他岳母,他以后的世界里除了钱,还能有阳光吗? 老四安慰地拍拍他肩头。 这时候进来个人,是被老四派去打听消息的,贴在老四耳边说了句:太子有动作了。 老四的脸当即一沉。 眼看,太子肯定是坐不住了。 因着华妙冰这个项目,非常受到市级以及省级以上政府官员的重视。是纯绿色经济,符合国家发展目标,利国利民,做成百姓也绝不会怨声载道,没有后顾之忧。如果能做成,想靠这个政绩升官的官员大有人在。 太子弄了大批的房地产,就指望哪里实体经济发展起来,配套他的房地产事业。 只要华妙冰项目在哪儿落地开花,他太子的房地产同时到位,不发财都难。 太子比任何人都想贿赂华妙冰。只要华妙冰愿意在他囤地最多的地方落下项目。 唐向东看着老四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走动,心里也沉了。 太子这一插手,是好是坏? 老四只知道,以华妙冰那性子,肯定和太子对不上号,会两看相厌。到时候,别说给华妙冰贿赂,太子别动了想搞死华妙冰的念头就很好了。 做完第三个村的标本,天色变黑了。华妙冰等人,只能匆忙收工,本想到路上去拦车回市里农科院处理标本。走到公路上,迎面驶来两辆豪华的奔驰和兰博基尼,都是世界上排名在前的豪车。 两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堵住了他们的路,其中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下了兰博基尼,和华妙冰说:“华专家吗?我们潘先生想请专家到府上一坐,一齐吃顿家常饭。” 派气,豪气,而且唯我独尊。 华妙冰可以想象到里面那个不下车的男人,权势有多大,背景有多可怕。 可惜她从来不吃这一套,说:“不用了。我们习惯粗茶淡饭,也不喜欢到陌生人家里做客。” 秘书和车里的男人对上一眼后,继续说:“据说华专家曾经也是本地人,和我们潘先生可以算是老乡。到老乡家里做客,不算什么陌生人。华专家可以放心,潘先生身体经医生嘱咐,一直吃的也是粗茶淡饭,没有山珍海味。” 华妙冰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了,直接表明:“我来到这里,不会吃任何人的饭局的。还请阁下理解。”说完,带了助手和司机,迎着寒风,走上黑漆漆的乡道。 兰博基尼里的男人,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华妙冰等几个人的背影在寒风里哆嗦,嘴角冷冷地一勾:“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华妙冰几个人走着走着,都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以免浪费体力。即使是如此,司机大哥开了声,对华妙冰提个醒说:“刚那坐着兰博基尼的潘先生,是潘老爷,得罪他不大好。” “潘老爷?” “又叫太子。” 华妙冰是不知道这些势力的存在。因为二十多年前,太子的势力没到今天如日中天的地步,而且她素来就是个搞科研的,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觉得这些事会牵扯到她自己。 “管他什么老爷太子的。和我们实验室的数据挂不上边。”华妙冰说。 司机听到她这话,都从心底佩服:到底是真正的知识文化分子,一身正气。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不到车,只能往前走,走着,走着,没想到,竟是走到沈家村上来了。 华妙冰刚开始,走到了村头,还没认出是沈家老家。直到绕着村外头寻找吃饭的地方时,走到一间民宅。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老人在门口倒垃圾。 乡村昏暗的路灯下,把老人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面孔勾勒出一幅像旧时光的画。 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沈奶奶年纪往上涨了,但在华妙冰的记忆里,总觉得老人要变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沈奶奶的性子就是那么倔。以至于现在突然面对了面,看起来,老人家那脸上刚毅的线条和倔强傲骨的眼神,确实是没有一点会被时光消磨掉半寸。相反,历经更多的沧桑,老人是有着自己更深刻的见解了。 司机、两个助手,都看着她们两个突然间像定了格的木头人,面对面的,都露出了疑问。 “华姐。”助手叫了声。 华妙冰像是回过了神,于是匆忙低下头,转身要走。 背后,老人饱满刚毅的声音,说:“你们几个,是还没吃饭吧?” 他们几人,这一路走来,爬上下山,可谓狼狈至极。身上风尘仆仆,裤腿和靴子都沾上了肮脏的泥土。和捡破烂的差不多。 几个人的肚子,因沈奶奶这句话,不争气的,不约而同打起了锣鼓。 咕噜噜—— 很饿。 沈奶奶在寒风里吞了口唾沫,处事不惊道:“都进来吧。我给你们下碗面条。刚好我二儿媳在我这里放了一些刚做好的面条,吃不完剩着。” 老人家后面这句话是为了给他们打消顾虑。 眼见在这村上再找不到吃的话,说不定半路都要打急救电话了。 司机大哥上前一步,不管他们几个清高的了,这时候顾不上清高了,拉着华妙冰其中一名助手先跟着沈奶奶进了屋子。 见状,华妙冰只好和另外一个助手跟着进了屋。 进到院子时,华妙冰顿了下步。 这地方,她二十多年前可熟悉了。是她嫁的地方。 几间屋舍,看来是休憩过,墙壁变亮堂了,但是,结构没有怎么变。让人感觉这屋子的时光和住在这里的老人一样,定格了。 沈奶奶走到了厨房去下面条,司机大哥跟在她后面帮忙。 华妙冰犹豫是不是该去帮老人家,在这时候,胃部一道抽筋。她右手捂住了胃。 是中午吃的东西太凉,还是因为紧张? 助手走出屋门找她,见她站在院子里冒冷汗,知道她是老毛病犯了,急急忙忙把她扶进屋,又冲去厨房要开水。 沈奶奶听说她胃疼了,把捞汤做面的勺子交给司机大哥,抹抹手走了出去,到了自己卧室里翻出几颗药丸子,回到客厅,说:“把这个药给她吃了。她吃这个药就好。” 华妙冰抬起头,见到助手从沈奶奶手里接过的那几颗药丸子,正是她以前在沈家时,每次胃疼她老公给她吃的药,一下心头百感交集,热烫的感觉在眼眶里流动。 沈奶奶又给她倒了开水,说:“再辛苦,身体不先自己保重好,怎么干革命呢。像我,这么多年,身体都健朗,从没给人添过麻烦。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不是个好的工作人员。” 其余的人听见沈奶奶的话,都一愣。 想他们到了这地方,哪个不是对他们阿谀奉承的,就这个老人,竟然敢和他们一见面,教训起他们领导了。 华妙冰接过沈奶奶倒的开水,低声说:“谢谢。” “不用谢。多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吧。”沈奶奶依旧冷头冷脸地甩了这样一句给她,接着走回到厨房。 给她手机充电的助手,将手机交给她,说:“华姐,你手机来短信了。” 华妙冰接过手机,翻开看,是个陌生号码从北京来的,正吃疑,打开了信,见上面写着:你好,华专家,我是XX村上的一位普通村民。听说你到我们村上做科研调查了,作为一个关心老家发展的村民,想问问情况如何?我叫沈佳音,望专家能回复,谢谢。 “华姐?”旁边的助手看见她的手在抖,是抖如落叶。 华妙冰只觉一道液体要直流而下,赶忙拿手背掩饰一下。接下来想到她在等回复,马不停蹄开始编写回信。(未完待续) 姚魔王发威 吃完碗热面条,走了一天山路的几个人,周身都暖和了。 “自己人做的面条就是好吃。”华妙冰的助手直言夸奖沈奶奶。 沈奶奶见他们吃的多,给他们再冲点热茶,拿来一些土山楂,吃了能消食化积。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一个不速之客走进了沈奶奶家里。 走进来的人,是沈老三。 沈老三来沈奶奶这里,也是因沈毛安在他那里闹的烦。因为在尤二姐沈二哥那里闹了没用,在沈奶奶这里闹要被沈奶奶打,沈毛安最终只能选择沈老三这个软柿子来捏。 “妈——”叫了一声,见大门没锁,沈老三径直进了沈奶奶的院子,走到厅堂一看,居然有好几个人在沈奶奶这里吃饭,都是陌生人的样子,“妈,这些人是?” 华妙冰看到了与自己丈夫长得相似的小叔,赶忙低下头。 可沈老三看见她了,吃惊时,脚下差点踉跄。 沈奶奶见避也避不过了,和沈老三说:“他们是从北京来的专家,你应该听毛安说过了,我想,他们是在别村调研,回来时没拦到车,结果走到我们村里来了。我看他们没吃晚饭,刚好面条有剩下,请他们吃了碗面条。” 但是,但是,她不是—— 沈老三的眼神往华妙冰那里转。 他应该没有看错人的。 华妙冰嫁给他大哥时长得就已经很好看,样子很容易认,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华妙冰好像都没有怎么变。 “我告诉你,老三。”沈奶奶却是怕儿子回去后和毛安、媳妇等人说起,事儿闹大了,牵连到沈佳音,抓住儿子悄声说,“你应该知道,她是谁,这事儿是不能乱说的。” 这话,华妙冰顺着风声听见了。看来,沈奶奶比她更忌讳她身份暴露。不知她该不该为此松口气。但是,如果她不正当地表明自己身份,岂不是等于不认女儿,不正面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又谈何来赎罪呢。 像是在内心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华妙冰站起来,对沈老三:“三叔,我们可以谈谈吗?我知道家里只有你还在务农,包了个果子园。” 沈奶奶和沈老三同时一惊。 沈奶奶皱了眉:她这是想干什么?私下贿赂老三? 沈老三是个老实的货,问回华妙冰:“有事找我?” “都说了,我这次下来调研,在接连几个村和这个村,都发现了些问题。需要找个农户问问。你不是在种田吗?”华妙冰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线条变得像办公事的严肃。 沈老三听她这是公事公办,刚好沈毛安在他那里闹的正是这个事,他自己也疑惑,想问当事人。只是,没想到,这个当事人会是当年离家出走的大嫂。心里面的感情,和沈奶奶一样复杂。他和华妙冰走到了一边,交谈问话。 先,还是说的公事。 “我吃了老支书给我的一颗花生,味道和二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吃到的自己种的花生,完全不一样。”华妙冰说。 “是吗?”沈老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司机大叔插了话:“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小花生,不过记得,那时候的花生,哪有现在的花生那么好吃。” 变好吃了不好吗? “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我关注的问题是,花生变味道了。说明这里土壤的成分发生了改变。” “这么多年了,地都消耗了二十多年,能不改变吗?”沈奶奶像有意唱反调,也插了进来说。 “这就是土地利用问题了,土地如何有效地进行种植的问题了。二十多年前的时间,如果不好好地规划,像东北一些土地就是,种了一些什么经济作物,一种,那土地就被消费完了,基本不能种东西了,要把土地养回来,需要十几二十年或更长的时间。” 专家就是专家。农民即使知道点知识,也只知道皮毛。只知道不用化肥,不洒农药,就叫爱护土地了。哪知道种什么,都要有规划,才叫做是爱土地。 沈奶奶只知道,她这个走掉的大儿媳回来一说,头头是道的专业词汇,又把她全神贯注地吸引了进去。为此,沈奶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个女人,连她宝贝孙女都敢扔了,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被对方牵鼻子走了。 “你是说我们这里的土地,各家随便乱种,为了钱,看什么好种就种什么。”沈老三听着不明白,“可农村就是这样。古今往来,哪个不是这样种东西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人,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吗?一年几收?你这样一年至少两收吧,一块土地来说。” 沈老三点了头,伴随华妙冰这话,他自己都感觉到事情严重了,眼瞧自己没有不辛苦,加倍的干活,但地里的产量总是提不上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这次下来,虽说是给你们引进技术,引进好的科学成果,种一些能赚钱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因为土地是你们的生命,是你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如果让你们把土地消耗完了,接下来的农民靠什么过活?所以,我更重视的是,你们现有的土地资源情况。结果这一趟下来,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有些村,山地明显开垦过,树木讨伐过,但是,之后补种的树种又不符合当地实际情况,使得土壤发生了一系列改变。当然这个情况到处都有,不止我们这个地方。只是这块地方,算是我的半个老家,我不想看着它再这样继续下去。原生态,回归土壤原有的原貌,是最好的。” 一席话,说的几个当地人全部沉默。 沈老三接着说了句实在话:“你是科学家,这些道理,对我们农民来说太过深奥,你只要说我们该怎么做就好了。你的说法,是不是指你带来的项目,并不适合我们这里。” “可能你们这边的土壤是不适合了,我明天,会到市西的方向调研,据我推断,可能那边比较合适。” “可是那边的农户,和我们一样,也是什么赚钱就种什么。” “你们这边,不是有个农家乐吗?” 沈奶奶心头一乍,想,莫非和老支书刚说过的话,应验了。 “听说他们养殖的黑猪没有用化肥饲料,销路很好。但是,他们养黑猪用的其它饲料,我怀疑,为了节约成本,是在本地种的。我见你们这边本地很多农户,都种的同一种作物。看起来不像给人吃的,而是喂猪的吧。” 唐向东,当时出于两种目的,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是自己地方上的人他擅于搞关系,可以官商勾结,好说话,好谈价格,说要为发展本地农业生产和经济,没有人会为难他。所以,他选择了在本地就近的村庄,包括沈家村,大批种植猪饲料。由于黑猪销路一路飙红,说是说不对外卖,但其加工品是对外,现在都卖到了北京等大城市里去,养殖规模不断扩展,这里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很多村干部鼓励农户给本地企业种植猪饲料,给予一定补贴。 沈老三手里就有一块地,种猪饲料的。 “真是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家乡的发展,出乎了我的意料。”华妙冰深叹口气,说,“你们种的那种猪饲料作物,和我要落土的农业项目有冲突。” “那我们可以不种猪饲料了。”沈老三大声说。给唐向东种猪饲料没能赚到什么钱,还不如不种,要不是村干部和村民看在唐向东是老乡的面子上。 “可你们种的植物,可能都种了几年了,已经改变了土壤的某些性质。我这个项目,这个优质果实,要求的土壤环境比较高。让你们去其它地方挪土来种,是更大工程,不划算。” 完了! 沈奶奶没想自己乌鸦嘴给说中了,跌坐在凳子上。其实,远比刘老支书,她打从心底里希望华妙冰的项目真能落在自己村,哪怕她与华妙冰恩怨那么久。为此,她一开始才愿意随了刘老支书去开会的。 如果这项目能落在沈家村该多好,至少沈老三一家,她三儿子苦了这么久,可以脱贫了。 沈老三双手捂住了脸,巨大的失望让他满布沧桑。今晚他在这里和沈奶奶提前知道的秘密,是属于高级机密。而且,也正因为华妙冰是他大嫂,才会在结果公布之前提前告诉他们的。 抽了抽在冬天里红彤彤的鼻子,沈老三说:“大嫂,你不会是由于以前的事,故意排斥我们才这么说吧。我听毛安说,你接受了其它村上送的红包。” “红包!”华妙冰的助手抢先华妙冰叫了出来,两个助手都在笑,“是红包。他们送红包真有意思,有的藏在苹果箱里。有人送鸡鸭鹅,把钱塞进鸡鸭鹅肚子里。你们村是没送吧?” “没——”沈老三提心吊胆,不知没送是好是坏。 “没有就好。”两个助手意味深长。 沈奶奶听出了点苗头,想着等会儿他们一走,要赶紧再去刘老支书那里说,千万不能送,送出去怕要被摘官帽子。 话说到这,差不多时间了。华妙冰一行人,要赶着回市里处理标本。沈老三说去借二哥的车,来送他们走。因为现在这天色了,也别想拦到车了。 沈奶奶收拾桌上他们吃完后的碗筷。华妙冰和其他人都站了起来要帮她。沈奶奶不准他们动手:“我自己来,你们不知道我东西怎么放。” 华妙冰心里又叹口气。婆婆这个犟脾气,这么多年都没变。她又怎么和婆婆化解以前的恩怨呢。 眼看要出发了,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和老人家说上话,华妙冰跟着老人进了厨房。 “你跟我来做什么?”沈奶奶头也不回,说道。 口气硬朗,像是赶她走。 沈奶奶承认她作为科学家的能力,但是,不承认她作为沈佳音母亲的资格。 “妈——”华妙冰干涩的口张开。 “我的女儿只有三个。” “我是你儿媳妇。” “我大儿媳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我们家谁都知道她是死了。村里的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妈。我知道你怨恨我当年做的决定。我现在是后悔了,是想回来,回来求你原谅。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肯原谅我。不然,不然佳音她不肯认我的——”喉咙里饱满的声音,泫然欲泣。 砰! 老人家摔了碗,瞪她:“你说什么?你说佳音不肯认你?佳音知道你活着吗?佳音只知道你是死了。” “不,她知道的。她从小就记得,我离开家的情景。”华妙冰说。 “你痴心妄想!我和她说了,你就是死的。我孙女难道会不信我的话!”老人家拿起根勺子,冲着华妙冰的门面义愤填膺地摇晃着。 华妙冰巴不得对方能用勺子打她两下解气,或许事情就解决了。 可沈奶奶打都懒得打她,把汤勺又一扔,背身:“你走吧!干完你自己的工作,不是工作的事,不用到我们这里来。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还有,你和尤二姐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事像以往一样,只顾着你自己。知道尤二姐好骗,你就去诓尤二姐。这样一来,我老二家和老三家贫富差距拉大,家无宁日,你开心了。你老公要是在世,看到你做的事,不得被你气死!” 提到过世的前夫,华妙冰心头那根导火索被点燃了,面红道:“妈,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大儿子,我老公,是被人害死的呢?!” 老人家被震住了,周身瞬间成了稻草人,摇晃了下。 沈毛安说被大哥鬼魂缠身后,沈奶奶就心神不宁。现在,终于真相暴露出来了吗? “你,你从哪里听到的话?” 华妙冰有点后悔口说为快了。这件事,她都没有来得及着手仔细调查。自己都没有查出根据的事情,和老人家说了,老人家能信多少。 沈奶奶背对她,一张沧桑的脸在厨房的小灯泡下,勾出一道道的皱纹沟壑,那么的深,那么的皱,像是忍无可忍:“华妙冰,我劝你,离佳音远一点。” “妈?”华妙冰一愣。 “你以为你老公当年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让我儿子一直背着包袱。是,你是伟大的科学家,得到过荣誉的科研工作者,众人对你众星捧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私底下得罪过多少人,我儿子不知帮你擦过了多少次屁股。你离佳音远一点吧。你现在都知道二十多年前你祸害了我儿子,你就别再祸害我孙女了。离佳音远一点吧。如果佳音像我儿子一样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头顶仿佛被道雷一劈,华妙冰动也不能动了。 沈佳音在学校办公室,拿着个手机,一遍遍翻看华妙冰发回来的回信。信上,华妙冰用了许许多多的专业术语,向她简洁有力地陈述沈家村土地的科学情况。由于短信字数的限制,华妙冰整整给她发了十条短信来阐述讲完这个问题。 在短信的最后,华妙冰说了一句:听说你近来进了学校进修,不知道在学校的学习近况和生活如何,可否回信告知?以一位朋友的身份询问。 或许是她之前发出去的短信太正式,华妙冰回的这话,也像是用力嚼着牙齿说出来的话。 唇角不禁微微一勾,沈佳音想:这次交流,比自己想象中顺利多了。难道是之前自己太过于介意了? 我近来一切顺利。 发完这条短信。华妙冰那边,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工作的缘故,迟迟没有给她再回。 时间差不多了,沈佳音只好把手机先交还给队领导,抱着书本到图书馆自修。 在图书馆,郭慧丹见她今晚完全是心不在焉的。 沈佳音脑海里,是不断重复华妙冰写的那些长信。或许是由于同是喜欢读书的读书人的关系,华妙冰那些长长的科学术语,让她对其倍有好感。 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二十多年来,她好像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华妙冰这个人。 翻着手头的书页,是心不在焉,在看到斜对面冯永卓把书包放到了桌上时,沈佳音抬起头,和郭慧丹说:“我去问问我同事,几个问题。” “去吧。”郭慧丹随口应道。 沈佳音手里抱着本书,如常地走到了冯永卓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冯永卓听到声音见到是她,都有些惊奇,问:“怎么了?”接着,记起,又紧张道:“没拨通她电话吗?” “不是。”沈佳音摇摇头,放低声量,“我只是,想,想问问你,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她,相处的时间那么长,应该,应该比较了解。” 听这话,她是和华妙冰通过电话了,所以对华妙冰产生了好奇。这不知是他们家等了多久的好消息。只要她对华妙冰有兴趣,就有突破口。 冯永卓连忙点着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工作认真?” “嗯。”冯永卓以华妙冰的工作为自豪,露出笑容说,“世界上没有比我妈对工作更认真的人了。你可能不知道,为了工作,我妈吃过多少苦头。零下多少度的环境,她都去做实验,冻得两只手都冻坏了,到现在都留有后遗症。” 这边,他们两个人在说话。 陶桃走了进来,一眼,就瞧到了沈佳音。见到沈佳音和冯永卓挨在一块,像是很亲密地说话。陶桃脑子里的歪主意一下蹦了出来。 死丫头。瞧我捉不到你把柄? 不是有老公吗?整天却和一个男子唧唧歪歪。看我把它录下来后,放到网上去。 要是你老公在网上看见了,就好玩了。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陶桃拿出自己私自带进学校的手机,对着沈佳音和冯永卓的方向录制了一段视频,接着,发给一个好姐妹,让她帮自己在外面找个网吧放到网上去。以为这样做后,等于做到了天衣无缝,没人能捉到她作案的尾巴。 拍完,发完,她得意地一勾唇角,逃出了图书馆。 第一个从网上看到视频并得知情况的是方敏。早上,到单位上班时,抓住赵文生问:“那视频你看见没有?” “什么视频?”赵文生一头雾水。 “昨晚上。”方敏徐徐道来,一边拿出手机弄出那段视频给赵文生看,“我儿子不是近来迷上电脑里的色情网站吗?被我和他爸抓住以后,现在每晚我都会检查他看些什么网页。结果被我发现了这个。点击率还挺高的。我就想,什么时候咱们单位的人上头条新闻了都没有被告知一声。” 赵文生看出了视频里是沈佳音和冯永卓两个人后,懵了一阵,不解:“他们俩,这是学校还是我们单位,给他们俩在图书馆拍宣传片吗?” “我原先也以为,是宣传人员,给他们俩搞的学习进步奖。直到我问我儿子你为什么看这个。他说我笨啊。现在不是到处说小三和戴绿帽吗?下面评论都在议论是不是小三和戴绿帽。我说,这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要是被子业知道的话——”方敏说着,抬头与赵文生对一眼。 赵文生“啊”,像是如梦初醒,回头再仔细看这段视频,没有见什么男女出轨的迹象,何况背景还在图书馆。要不是下面一些煽风点火的评论,根本不会让人想到那方面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段视频的制作者别有用心。 赵文生爽快地说:“没事,佳音和冯永卓是什么人,子业还能不了解吗?子业不会放在心上的。” 方敏作势像拿手机砸一下脑袋:“你不知道,子业今晚晚来上班了吗?” 姚爷是个大醋坛子,连小包子征征的醋都吃。何况这都发到了网上的视频。 君爷对此,也是甚为担忧。担心姚爷一时气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把沈佳音和冯永卓给怎么了。于是,催着徐美琳给姚爷打电话:“姚科到的时候,让他到我办公室一下。” 话正这么说,今早上像是有些姗姗来迟的姚爷,主动推开君爷的门,说:“我去趟学校。” 君爷被他这话吓的不轻,忙招招手:“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姚爷看了下表,见有时间,就停下了脚步,说:“有什么话说吧。” “你看见了网上那东西?” “哦。” “没感想?”见姚爷表情像戴了个面具一样,君爷再把手招招,“不是,你说清楚,你究竟回学校想干什么?” “回学校,找该找的人。” “找谁?” 见君爷一脸担心过头,姚爷忍不住了:“我说,你我交情这么多年,都信不过我吗?我像是那种人吗?会不知道谁做的事?” “你,知道是谁做的?” 这不废话吗?以他火眼金睛,再对老婆的无限了解。 “不和你说了。我赶着回学校,出气。”姚爷甩完话,砰带上门。 君爷听他两个字出气,都有些白了脸。 飞车赶到学校,刚好,今早上最后一节课,就是他的军容军纪课。 私底下,一班子学员,都称他为姚魔王了。 有人先跑到课室门口,偷窥姚魔王的身影,回来向全班报告:姚魔王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不知要拿谁开刷了。 陶桃的眼皮子乍的跳了下。 一身清爽绿色军装,精神抖擞走进课堂,走上讲台的姚爷,不像以往连军帽都没有摘下露出那头靓丽的帅哥乌发,两只手按着讲台面,说:“谁,给我背背学校住宿八项规定?” 全班人肩头一抖,一道瑟瑟寒风从讲台吹向了下面每个人,像是飓风来临之前的征兆。 见没人敢做句声,姚爷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了,拿敢得罪他老婆的鸡来杀,一只手指,从讲台指到了陶桃那里:“你上来!” 陶桃也算直觉性超强,感觉好像与自己有关,在姚魔王踏进门时,就先手忙脚乱将手机塞到隔壁段艺涵的书包里头。 被点了名,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陶桃离开座位。 哪知道,姚爷又点了点,她左右的段艺涵和郭慧丹,让她们把自己的书包也都交上来。 在看到不明所以的段艺涵从抽屉抽出自己的书包要交上来时,陶桃的手下意识地捏了下衣摆。 两个书包,放到了讲台上。段艺涵和郭慧丹站到了一边,一样紧张,皱着眉看向陶桃,感觉她们的书包是被陶桃牵连的。 “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缴她们两个的书包,而不是她的书包。”姚爷边说,边像变魔术一样,两只手同时往两个学员的书包里一摸,右手从书包里摸出了个手机。 见到是自己的书包,段艺涵失声叫道:“教官,那手机不是我的!” “是谁的?” 段艺涵看向陶桃,一双眼充满愤怒:亏她以前一直把对方看为好姐妹,居然关头上想陷害她。 “教官,绝对不是我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查看手机内的卡,现在手机卡都有实名登记。”段艺涵大声回答。 陶桃忘了这回事,脸色唰的,像纸一样的白。 姚魔王轻而易举地取出手机里头的手机卡片。 陶桃啪嗒,双膝跪了下来:“教官,我错了!”(未完待续) 她妈妈是个厉害的人 “听说了吗?” “这一期新开的进修班有一个,要被除军籍了。” “除军籍?!什么事这么严重?” 确实没人想到,陶桃会被除军籍!陶桃本人都没想到。瞧她在领导办公室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忏悔了很久,跪都跪了,虽然教官叫她别跪,但她想着要表示的真心诚意,跪了许久。人家看她又哭又跪,还以为她有什么苦大深仇的事情,没有人想到她是忏悔,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被冤枉的小白菜。 证据确凿,在她手机里都发现了那段录制的原始视频,同伙的证词一并被姚爷揪了出来。她想抵赖都别无他法,只能用女人善用的一哭二跪三上吊的手段,来胁迫领导。 只可惜,眼前这些首长一点都不买她的账。 或许,在她自己部队里发生的话,由于本来她已经深受部队某些领导的喜爱,求求情,念着旧情,还有点用。可到了学校这里,她不是最出色的学员,队领队对她印象一般,最终又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我说陶桃,你吃了什么胆,豹子胆是不是?”于文清都摇着脑袋,这种事儿,建校这么多年,是在这学校里发生的第一件丑闻。现在发生在他手底下的学员身上,他感到特别羞耻,也特别难以置信。 陶桃与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做? 不都是战友吗? 第二,这陶桃的胆子也太大了,把部队,把军人,都当成什么了! “首长,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想和沈佳音开个小玩笑,没有其它意思。把手机放进段艺涵的书包里,只是想,不,是没想到会被领导看穿了,没有想过去陷害段艺涵的,真的没有!”陶桃吊着两把眼泪说。 “你说你只是想和人家开玩笑?有这样开玩笑的吗?破坏人家家庭为目标?” “不是,我只是放到网上,是他们自己胡思乱想的。你看,我发的这视频,照的都是沈佳音同学在图书馆刻苦学习的景象。” “得了吧。他们胡思乱想?你同伙都交代了,是你让她发评在下面煽风点火,误导舆论。”于文清说到这,水杯往桌子上一拍,黑了脸道,“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人好!妒忌!你妒忌什么?!沈佳音犯着你什么了,让你这么妒忌她,不惜抹黑她?” 妒忌,嫉恨。 她嫉恨沈佳音的地方多着呢。同样是老乡,经常被人拿来比较。沈佳音学习样样好,她功课样样比不上。不就是个结巴,凭什么比她受欢迎?她歌唱的不知道比沈佳音好多少。 “你不用再说了。”姚爷为于文清吼干的嗓子着想说,手指间旋一下落笔写完报告的钢笔,套上笔盖,别为橄榄绿军装的口袋里。 于文清听到了他说话,回头,见他满满一张漂亮的钢笔字,问:“你报告写完了?叫她写检查吗?” “写什么检查?叫写检查的都是形式主义。你看那些被抓了口口声声不再当小偷的人,放出来照样偷。平常人倒也算了,可我们这里是部队,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怎么能可以再用?古今往来,战场上最怕叛徒。赤壁之战,曹操会败,也就因为叛徒。你说这样的人,你能防止她不会成为叛徒吗?”英眉微挑,姚爷微眯的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于文清只觉得触着他眸子都让人害怕。何况被抓拿住的陶桃。 陶桃吓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怎么会自己以前觉得姚魔王长得好看,姚魔王哪里好看了,是太可怕了。她现在巴不得时间回转,如果遇到姚魔王,能跑到多远的地方就跑多远。 “首长,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我马上就去向沈佳音和段艺涵道歉。我愿意在公开批评大会检讨,反省。” “不用了。从今天起,你不用留在这里了。纠察队会把你带走。至于,告不告你个人名誉损害,要看沈佳音和段艺涵她们自己的决定了。但是,部队是绝对不可能再留你这种人了。”姚爷说完这话,是懒得继续看她表演小白菜,按了电话让人进来。 于文清见他做了决定,在他那张报告纸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再上交。在上级批复这段时间,陶桃会被隔开,单独住一间宿舍,停课,禁止自由行动。直等到上面批复下来,可能也就几天的时间。 陶桃惊恐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纠察兵,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或许在她之前看来,哪怕真的用那段视频弄得沈佳音家破,也算不上犯罪,不就是沈佳音自己倒霉。正是因她对法律的藐视,对自身军人荣誉的不爱护,她走到了尽头。 她跪在地上的膝盖不肯起来,这会儿她真的不是做戏了,是真的很怕:“首长,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喜欢军队,我喜欢当军人。” “你当然喜欢当军人了,当军人对你来说可以炫耀对不对?”姚爷拿起办公杯喝了口水,肃眉对两个纠察队员说,“她不起来,你们不会把她拉起来吗?” 两个纠察兵领命从两边拉起了陶桃。陶桃就像是拖布一样,被纠察兵拖着,膝盖在地上拉出一条线,一路哭个不停。 在快到门槛的时候,于文清瞧见了,没忘记提醒两个纠察兵:“不要把她拖在地上走,把她拎起来,免得膝盖弄伤了,到时候还麻烦。” 于是陶桃被拎了起来,出了办公室,走廊里有好多闻声过来看热闹正等着。见这么多双目光,她再耍赖,就无比难看了。只好双腿自己放在了地上,自己走。 不会儿,消息飞传回了沈佳音的宿舍。 段艺涵卷了袖口,拍掌,喊:“好!要告她是吗?我要把她告到去做监狱!我段艺涵生平最讨厌这种陷害人的。汉奸就是她这种,比小偷杀人犯还更可恶!抓一个毙一个。” 郭慧丹听着段艺涵的慷慨激昂,忍不住都要笑。 这家伙,以前和陶桃不是亲密得像什么样吗? 照我看,活该。 陶桃没想到陷害她郭慧丹,只第一个想到陷害你段艺涵,说明你段艺涵在陶桃心里面只是个能利用的,比把她郭慧丹当做敌手还惨。 “喂,你怎么想,沈佳音?”郭慧丹拍拍沈佳音的胳膊。 中午休息,沈佳音弯腰在洗手盆里洗条毛巾,听见郭慧丹问话,抬头,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对我干了什么。” 实事求是的说。那段视频,都没有传进封闭的军校里面,两个当事人沈佳音和冯永卓毫不知情很正常。 军校的学员是不能不经过允许私自联系外面的网络。 郭慧丹想到沈佳音这话有道理,继而一摸下巴,好奇了:“你说姚魔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谁告诉他的?” 那是因为他是她老公。她若发生什么事的话,他能不知道吗?还有,陶桃那段视频放到网上,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姚魔王看的吗? 陶桃绝对是想都没想到,是她自己主动去踩地雷的,而且一踩一个准,踩到了姚魔王头上。 于文清只要想到这里面的神秘逻辑,肚子里要笑破皮,对着姚爷呵呵呵呵地笑不拢嘴:“我说,她,她——我第一次见,干坏事这么没脑子的。” “你笑够了没有?”姚爷磨着牙齿,盖上办公口杯,道,“中午我要和我老婆吃饭。你帮我把她叫出来。” “这个没问题。”于文清一口答应。 陶桃在两个纠察兵的押送下,来到了宿舍先收拾行李。 见她进来,段艺涵第一个,拦到在她面前,怒视着她,说:“你的东西都收拾好,检查清楚了,免得你又指着我们中间某一个说,我们谁谁谁偷了你东西了。姐告诉你,姐当傻子也就这么一回!” 陶桃喉咙里干咽着唾沫,此刻还想着辩解,想挽回姐妹关系:“段艺涵,我真的没有想过陷害你,真的。那时候把手机放你书包里,只是想,想你是我的好朋友——” “对。做你好朋友,就是给你陷害的。” “我没想陷害——” “没想陷害那是想干什么?让我背包庇罪吗?你有经过我同意吗!” 四目相瞪,陶桃败下阵来,自己明明就是理亏,做了这个事四处找借口给自己脱罪。 “我告诉你,陶桃!”段艺涵从没有这样生气过,是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遭人背叛,而且还是同个班的学员,都是军人。部队战友都背叛,这是没法想象的。若是换到战场上,陶桃是不是会把她送给敌军都难说。手指点住陶桃那张脸:“你不要以为你唱歌唱的好就能当军人。你这种人,在部队里就是个渣!是颗老鼠屎!沈佳音会不会原谅你我不知道,但是,我段艺涵绝对不会容许你这种人继续呆在部队里,你滚!” 郭慧丹听见段艺涵这番话,都对陶桃皱起了眉。虽然事情没有牵涉到她,但是,作为军人她和段艺涵一样,没法容忍这样的战友继续呆在部队里。 陶桃微微地弯了下唇角,对于段艺涵的愤怒,她没话可说,同时是觉得段艺涵不过是小题大做。就像姚爷所分析的那样,对她来说,她早就习惯藐视法律了。军人最讲究纪律,纪律在她的小心眼里却是不存在的。 但是——眼角余光望过去,她看到了沈佳音背对着她在洗毛巾的背影。 这个结巴,竟然没有像段艺涵那样在她面前跳脚。她本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能看到沈佳音气得要命想骂她却结结巴巴说出话。到那个时候,她看着该有多欢乐。 可是这个死丫头! 刷刷刷,沈佳音专注地洗毛巾,好像她陶桃是不存在的。 “沈佳音,我——”陶桃捏着像是懊悔的嗓子,对着沈佳音洗毛巾的背影。 “郭慧丹,你有衣架吗?我的衣架都用完了。我想把毛巾晒一晒。”沈佳音说,依旧头也没回。 郭慧丹点头应声:“有,你等等。” 死丫头,还是把她当空气! 陶桃胸口剧烈起伏着,刚被段艺涵那么痛骂,她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这般的受伤。 沈佳音晾完毛巾,外头来了个人,是于文清派来的人,说:“沈佳音同学,于队找你谈话。” 领导要见面,沈佳音以风的速度,整理好军容,飞奔而出,对郭慧丹说:“你如果要去哪里,不用等我了。” 冲出去的身影,与陶桃擦身而过,自始至终没望陶桃一眼。 见到陶桃那双快要瞪出来的眼球,仍在追逐沈佳音的余影,郭慧丹笑出了声音,拍打段艺涵的肩头说:“你学学人家沈佳音。” 段艺涵哼一声:“还用说,对这种人渣,就该像沈佳音,连看都不用看,不用再说话了。免得她以为自己做了坏事能骄傲!” 陶桃的脸,这刻全白了。 沈佳音如风一般,跟着于文清的人,却没有到领导办公室,是被带到教学楼的后门出去,再坐上了一辆吉普车。司机开车送她,径直出了校门。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姚爷自然不好在校内和老婆见面,约在了校外。 在一家普通面馆里,沈佳音走到尽头,看见了老公坐在那正拿热水洗着筷子头。 于文清招呼她:“嫂子,坐吧。” 沈佳音心里一直疑惑,陶桃做了什么事,让她老公发那么大脾气。自己拉开老公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想吃什么?这里最有名的是炸酱面,可以吗?”姚爷把筷子头洗的干干净净的,甩了甩,用纸巾擦干,递了一双给老婆。 沈佳音看他心情好像可以,接过筷子轻轻在筷子头呼一声气。 姚爷见她好像也没被陶桃气得要死的模样,正觉纳闷,本是做好了准备等她一到扑到他怀里哭诉,为此他口袋里塞满了两包维达纸巾。 “佳音——” 老公提问了,俏皮的手规规矩矩放下了筷子,眨眨眼:“什么事?” 完全一头雾水的一双眸子。 还是于文清记了起来,提点他:“或许,她都没看见视频呢。她在军校,没网络没智能手机和电脑怎么看?”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热血过头了?姚爷想着自己吃亏了,赶紧把自己手机拿出来,调出那段视频给老婆瞧。瞧自己给她出了多大的气。 沈佳音接过他手机,两手举着,先发现:“子业,你手机换了?” “嗯。” “你不要整天买山寨机。你看看你买山寨机的钱,比你买一部中等手机花的钱都要多了。” 山寨机总是出毛病。姚爷这种四处奔走的,有时候要干粗活的,难免磕磕碰碰,山寨机根本经不起他折腾。两三个月换一个为正常。算起来这笔钱是不划算。 被老婆念叨了,姚爷想想也有点道理,说:“那我找时间再去手机城看看吧。” “我买一部给你吧。妈说,你生日在年底。” 于文清随机吹了声口哨,拳头拍打下兄弟肩膀:兄弟,你有福气啊。老婆给你买手机当生日礼物。 姚爷脸上都尴尬了,是幸福得尴尬。左手抹下尴尬的脸,眼角余光望着说了这话的老婆依旧平静无波的侧颜。 这丫头,有时候真是比他还大胆。 在等炸酱面上来的时候,沈佳音一遍遍地,将陶桃录下的五分钟视频反复地播放。 在旁见着她老半天没看完五分钟视频的两个人,都惊奇了起来。 最令人惊讶的是,看着,看着,在沈佳音的嘴角边,浮出的小酒窝,明显是在笑。 没有哭,反而笑了。 姚爷伸手要去摸老婆的脑袋是不是发烧了。 “你笑做什么?很好笑吗?” “嗯,我在想。如果她刚好拍到我和你说话,那岂不是更好玩了。” 丫头一句话命中乾坤。 于文清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大笑不止,直言:嫂子太有才! 姚爷伸手把她肩头一搂,头偎在她后项里,也是忍不住嘴角一弯,笑不可止。 “沈佳音。”他轻轻温柔地拍着她背,“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有才的。” “你不问我,我昨晚和冯上校说什么了。” “你说。”这也正是他好奇的。虽然,知道他们两个是同事,有交流没有什么奇怪的,普通朋友都要打个招呼不是吗。 “我昨晚,和他妈妈,发了短信。” 这话,让于文清记起了她昨晚借手机的事,对姚爷点了下头:“我以为她是给你发短信。” “怎么说,和她说了什么?”姚爷严肃起脸,手指尖抚着她落下的刘海。 “只是问她在我们村里的调研结果。她对我详细地说了许多有关农业科学方面的知识,所以我就问冯上校,她这些不会是直接从哪篇人家写的论文里摘下来的吧。” 姚爷发现,丫头说话其实无比俏皮。眯了下眼角,捧起她脸:“看起来,你昨晚和她能交流,感到很高兴。” “只是,问问老家情况,和问问科学知识。”沈佳音有所保留地说。 “现在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吗?” “知道。” “什么情况?” “虽然项目没有办法落到我们村。她心里,好像并没有很难受。我想,她是有其它办法可以帮助到我们村。” 应该说知母莫若女吗?姚子寒那些在当地的人,都没能看出来华妙冰心里的打算,仅凭几条短信,沈佳音却用心能感受到了。 姚爷长叹一声:“我知道了,看来我要和子寒重新沟通下。” “嗯?”疑问。 “子寒以为她项目要落空,正想该怎么办。不过,如果她存心要报恩,那肯定要单独帮你们村想办法。到那个时候,不能不说是有些公平偏失了。” 沈佳音脸色微微一变。 姚爷叹的是:这个华妙冰,她妈妈,是多么有才华的人,也怪不得那么多人对她妈妈虎视眈眈了。 沈家老家。 在昨晚上,沈老三去向老二家借面包车,说要送人回去。见到了沈二哥和尤二姐,实在憋不住,就把刚华妙冰在沈奶奶和他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如沈奶奶说,对老二家影响不大,对沈老三家里,却是个致命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沈毛安要到沈老三家里闹,因为她知道,沈老三是心里有寄望借助华妙冰这个项目能翻身的。 沈二哥和尤二姐吃惊的是,华妙冰在沈奶奶家,而且是沈奶奶主动邀请华妙冰进的家门。 “妈,这是原谅大嫂了吗?”沈二哥问。 “不知道。”沈老三当时没注意到这个,注意力都在华妙冰的项目上。现在想起来,沈奶奶同意华妙冰进家门,本身已经就很不可思议了。 尤二姐心里不安宁,和沈二哥说:“你看着铺子,不要把消息说漏口了。到时候,不止大嫂麻烦,妈也要受到骚扰。” 沈二哥哎哎应着。 尤二姐和沈老三一块去后院开面包车。沈冬冬偷偷跟了来,比大人更快爬上打开的车门,对尤二姐说:“我想去见阿姨,问哥哥怎么样了?” 沈冬冬在北京那几天,对照顾自己的冯永卓产生感情了。 尤二姐怕惊动左邻右舍,又想有个小孩子跟着去可以缓和气氛,就没有阻止儿子跟来。 面包车由沈老三开着,偷偷绕过村外头,开到了沈奶奶后墙那条没什么住家的路。 沈老三看着车。尤二姐带沈冬冬跑到老人家里去叫人。 刚推开大门,见几个陌生人站在院子里张望,尤二姐琢磨这几个人应该是和华妙冰一块的人。沈冬冬飞快地跑过去问:“你们是谁?我奶奶呢?” “你奶奶在厨房里——”司机大哥口气有点复杂地说。 沈冬冬没听出来,径直跑到厨房。 刚好,沈奶奶冲着华妙冰放完最后一段话,华妙冰像冰冻的棍子一样立着。 沈冬冬冲进门,不经意把堵在门口的华妙冰一撞,一大一小差点同时跌倒。 尤二姐匆忙跑过来,一手救儿子一手拉华妙冰,好不容易三个人都站稳了。 沈奶奶背对他们三个,在一大锅的热水里洗刷碗筷。 “奶奶!”沈冬冬被尤二姐一拧,叫。 “你们是来接她的吧。快点走吧。天要是黑过头了,你和你妈都没法回家了。”沈奶奶的声音,平平淡淡,谁也猜不出她老人家心思。 尤二姐见状,知道婆婆内心可不像外表那么平静,拉了拉华妙冰。 华妙冰眉头一皱,随尤二姐和沈冬冬离开了厨房。 站在院子里的,她的助手和司机大哥,都是听见她好像在厨房里和老人家吵过架,担心地看着她。 华妙冰对众人一笑:“快点上车吧。别耽误了人家回来。” 哎。众人应声,拿起东西,随尤二姐绕到后面坐上面包车。 华妙冰,尤二姐和沈冬冬,一齐坐在后车厢的前排,前头,司机驾座上是当司机的沈老三。 面包车趁着漆黑的夜色离开了沈家村。 等车上了路,尤二姐悄声问起华妙冰:“妈,刚责怪你了?” “她要是真出了这口气还好。”华妙冰说,脸色在黑暗里面,辨不清是什么颜色。 尤二姐道:“妈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是针对事不针对人。” “那你就错了。妈是对我恨之入骨。” 沈老三插进话:“大嫂,如果妈真恨了你,是不会请你进家门,给你做面条吃的。” 华妙冰就是因此觉得很苦恼,感觉很矛盾。但是,老人家最后那段话,是被她震到了。如果,过去,她老公的死真的是因她的工作牵连到的话——她必须调查清楚。 尤二姐看了眼沈老三,又偷偷问她:“老三说你说的,项目不能落在我们村了,真是这样吗?” “是不能落在这地方了。这地方不合适。” “那——”尤二姐紧张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专门为了赎罪才回到这地方,如果什么都办不到,她岂不是前功尽弃。 华妙冰拍拍她手:“我说那个项目不行,可没有说过,没有其它项目可以适合这里。” “那!”尤二姐眼睛一亮,正要高兴。 华妙冰轻轻给了她一个嘘声的动作,道:“这事儿你知我知就行了。事情未成熟之前,我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华妙冰的想法是这样的。光是投资这一块,她就不想找本地的投资商,她要找,找更好的外部大投资家,这样的话,减少本地官商勾结的程度,让本地农民得到更多的实惠。 所以,沈家村若被传为项目第一个落空的地方更好。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不会盯住沈家村了。到时候万事俱备,不怕没有东风。 面包车把华妙冰一行送到了招待所,姚子寒的电话随之而来。 华妙冰让助手关了房门,再接姚子寒的电话,道:“姚市长,你好。这么晚了,领导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肯定没有。你是北京来的专家,我们地方主要是配合你的工作。”姚子寒像是和她插科打诨。 或许有姚爷那层关系在,华妙冰觉得和姚子寒之间,既是有种亲近,又有种防备,即若即若离。面对姚子寒的笑话,她笑道:“如果地方真要配合我的工作,有一件事,还真的需要你们协助。” “什么事?” “我把这两天我这里收到的各种礼物,全部交给纪委部门了。”(未完待续) 姚爷的圈套 姚子寒内心一惊:“你说你把收到的什么东西,交给纪委了?” “这个要具体问下你们地方上的干部了。”华妙冰似乎对姚子寒这句反问,有稍稍的惊疑。 姚子寒不是个清官吗?为什么好像对她的做法不大赞成? 姚子寒是吃惊她这种过于直接的做法,连招呼都没有和他打过。想那时候,姚爷他们来,哪怕是抓一个医院里的腐败,都不敢大张旗鼓。结果,姚爷他们照样在路上遇到了危险。 他是想都没想到,华妙冰一个女人,勇气和做法,都比汉子们更猛。 “华阿姨。”姚子寒改了下对她的称呼,是由于她和沈佳音一层特别的关系,想到这,他特别担心,如果她在他地盘上出什么问题,到时候怎么向姚爷沈佳音交代,“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和想法。本地发生这种事情,我个人也是深恶痛绝的。但是,请你从明天开始,下地方调研的时候,请务必提前通知我,我派人和你一块下去。” 原来他是担心她在地方上遇到莫名人的袭击,陷入生命的危险。 华妙冰心口一松,想没信任错人,也就实话和他坦白了:“这个你是不用担心的,姚书记。我自有妙招。” “什么妙招?”姚子寒心惊胆战,怕她又突发奇想。 华妙冰是个奇女子,他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比如说——”华妙冰降低音量,像是有点神秘兮兮地问,“你们这地方,是不是有个叫做太子的,姓潘,有人叫他潘先生,还有人叫他潘老爷,开着兰博基尼和奔驰,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听说,为了健康,他的家庭医生叫他不要吃太肥的,他天天吃素菜。” 华妙冰描述的越具体,姚子寒听着越诧异。 她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事,都还是姚爷他们上回遇到危险后,他找人调查,才知道这地方上有这样一个前所未闻的土霸王。 “华阿姨,你说太子,不,潘老爷潘先生找上你了?”姚子寒小心地问,既然她都把太子坐什么车,吃什么东西都描述出来了。 “他是邀请我到他府中吃饭。我看他坐在车里也不像有什么诚意,就没上车。”华妙冰淡淡的口吻讲述自己怎么拒绝了太子,“不过我听我当地的司机说,这个老爷什么的,派头势力最大,就是姚市长你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姚子寒听她最后那句调侃,禁不住苦笑。 没有融合进本地里的官,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下面的人,都会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抵御,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专门给你找茬子,到最后把你挤出去。 他如今,即是处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困境。空降到这里,不到一个季度,什么工作,都束手束脚。但是,又不能以势压人,那样的话,反抗会更明显。恐怕不到两天,这里的人就将他撵出去了。他倒是不怕这里的人会把他怎样,只是,既然都到了这里,了解到了这里的情况,什么都无作为,他自己本人都看不过眼。 君爷向他提议让他走,他一个年轻干部,充满活力,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面对一点可怕的势力都畏首畏尾,自己反而像过街老鼠,以后呢?他若是现在收起包袱灰溜溜走人了,想必,他姚子寒今后一辈子,也都别想抬得起头来。 “华阿姨。和你说真的。对付这种人,硬碰硬,他不怕没命。我们,要留着命干革命。不是说怕了他,是没有必要去和他硬碰硬。” “这点我明白,姚市长。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我问那当地的司机,他说,太子的房地产事业,做在市西那边。我想问是不是真是如此?” “市西?”姚子寒一下也搞不清楚她算盘,只能先接着她话,“是,他老家是驻扎在市西。而且市西那边,土地辽阔一些,山地没那么多。搞房地产什么的,是挺好的一块地。” “那就行了。”华妙冰笑道,“姚市长你放心吧。太子他不会搞我的,而且还会十分感激我。虽然我没有接受他的贿赂,也不是怕了他,但是项目,可能会落在他那地盘上了。既然结果都如此,他肯定不会让其他人动到我。有他这个最大的土地主坐镇,想必没人敢碰我,我在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 “你说什么?”姚子寒又是大吃一惊。 “我说项目可能会落在他那地方,这是由具体的农业环境情况决定的。”华妙冰很认真地肯定他听到的话。 姚子寒那颗心,是被她吊起来甩下去,七上八下,和井里的桶一样。 “华阿姨,你真要把项目落到市西太子的地盘?” “有什么问题吗?” 姚子寒吸口气,再道:“可我听我有人说,你这回,本是打算要回沈家村干点大事的,如果你都决定把项目落到了市西——” 市西与沈家村的地理位置可是南辕北辙。 “原来你已经知道这种情况。”华妙冰心中也感慨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一语双关,“我实话和你说。哪怕我想真的在我家乡做,那里的土壤如果不适合这个项目,我硬是把项目落在那,不是害了人家吗?” 姚子寒听她这话有道理,看来科学是没法感情用事的,比他做政治的更残酷,也亏了华妙冰能控制得住自己。 这是个充满睿智的女人。姚子寒决定了,先听听她下一步打算,而不是先反对她了。 “华阿姨,你说吧,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红包、礼品什么的,我都交给纪委部门了。至于纪委怎么处理,那是纪委的事了。听说纪委也一直在你们这地方调查。我和你提前打了这样一声招呼,是想,或许你听到后,自己也会因此配合纪委有些什么动作。” “嗯——”姚子寒肯定她考虑周全。 “所以这个事,我也不会说出去。他们当他们自己已经送到礼了也好。这叫不打草惊蛇。” “是,你都说的对。我绝不会护短的。这点你放心。” “我知道你是个清官,姚市长。” 姚子寒一笑,言中诲深:“华阿姨,你和我才相处几天,就知道我是清官?” “因为你说了你和某人之间的关系。我知道那个人,大义灭亲的名声是声名远播,连我这样的人都深为忌惮。你说如果你不是清官,我摘下我脑袋都不信。” 算是托了堂哥的福,姚子寒笑一笑,这回笑发自真心。话说回来,他那堂哥,的确是家里最铁面无私的,别看姚爷表面一派温温柔柔相。 “那么,说到最后一个问题了,等我过两天调研完,你可以帮我先弄个临时发布会,公布项目最可能落在的地方。” “行,都听你安排,华阿姨。” 接下来的几日,姚子寒都派了人,跟华妙冰一块下乡调研。由于这回华妙冰选择调研的地方是太子的地盘,其他人都不好动手脚。连太子,都只是在一旁观察这个拒绝过他自己的女人。因为,华妙冰在他那地盘上是调研了好几日,远远超过其它地方的。这无疑代表了某种希望。 消息传开,引起的震荡和骚动,超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那天,姚子寒奉华妙冰的指示,召开了农科院的临时调研结果公布大会。各地方,有参与项目竞标的地方村,以及有投资愿望的各企业家,纷纷到席。 每个人,或许之前已经都有听到些风声,而且到场的人都已发觉,上回太子连派个人都没有,这回却是派了专职秘书来听。恐怕,那传的四处都是是真的了。 华妙冰本人没有到场,她的助手上台发表了项目初步调研结果,显示项目落下的地点,机率最大的是市西。 谁不知道,太子搞房地产,大部分房地产资产都是在市西。太子手里囤的地,不止可以建房,还有农业用地承包合约。 这下,太子大发了,毋庸置疑。 按理说,这样的结果爆出来,不中项目的人,不都得伤心欲绝,在场上发泄痛骂华妙冰的都有。但是,却见许多人站了起来后,竟然都是走到了太子的专职秘书身边,恭喜太子。 太子在这地方强大的不可动摇的势力,可见一斑。 老四拿出根烟,想抽,喉咙里却咽不下去一口气,只能把烟头踩到鞋底下,狠狠踩一脚。 他身边的唐向东,像个木头人呆着。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会是落在太子的地盘? 他为什么之前要和太子闹别扭呢? 这下可好,他只能去选择回到太子身边了。 他站了起来,双腿微微有点摇晃。 老四仰头,扫了他一眼,见他预备着走去太子的人那边示好,心里也是超级无奈。不是唐向东,他自己,都有这种打算了。如果想从中分一羹捞一把的话。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也不知那北京来的女专家怎么搞的,最终会选中太子的地盘? 是他们把她想的过于美好,以为她会宁死不屈,绝对不会屈服于太子?想到自己之前还担心过华妙冰抵抗太子后的人身安全,老四真想扫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是啊。他们早该想到的。以太子的势力,谁敢在太子头顶上撒泡尿?谁敢和太子说句不是? 多清高的女专家,都要想想自己有家中老小吧。自己可以不关紧要,但是,总不能无缘无故害了自己的家人。 刘老支书,就真的是整个人都成了木头人了。 华妙冰那天和他说的话他都记得,说他们村会是重点?可,可到最后,华妙冰到他们村调研都没有调研过。项目落在了本就不算最穷的市西? 这算什么? 富的越富,穷的越穷,恶性循环。他们村风水位置不好,没有运气,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是那个穷样了。 刘老支书要不是因着这么多人在,想学小孩子那样趴在桌上抱头痛哭。华妙冰这给他的打击,真是比什么都大,好像命运两个大字砸在了他头顶。 脸部神情最微妙的,要算那些给华妙冰送过钱和红包,到最终却得不到项目的那些人了。 有人发现了,上回来参加过会议这次却没有能来参加结果发布会的,约有七八个人那么多。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那个张支书,被人抓去调查了。” “哎?” 张支书,是沈毛庆村里的支书。送了华妙冰一箱苹果,里面包的大红包,可不止只是村民们自己凑齐的钱,还有他人委托给华妙冰进行贿赂的。 算起来,他这笔想贿赂华妙冰的款项,就达到了十万的大数目。一下,震惊了正在本地调查的纪委。 一个榜上有名的穷乡,天天喊穷的村干部,拿了国家不知多少扶贫基金,到最后,居然动不动就能拿出十万的商业贿赂。 张支书这一被抓,可想而知。 听见这个最新消息,刘老支书本来难受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项目虽然没有落在她们村,但他们村最终都因沈奶奶的坚决反对和抵制,没有给华妙冰送红包。不像张支书他们那个村,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华专家,还真有点意思。 不像是假的清高,又不像是真的清高。 她究竟收受了太子的好处没有? 这个,要问太子本人最清楚了。 说到太子之前,要先再说到沈奶奶。老支书从公布会带回确切消息了。华妙冰的项目,落在了太子地盘的市西。 沈奶奶固然早从华妙冰口里知道项目不会落在自己村,但是也没想到会落在了太子的市西。于是有一阵的愣怔,是想,莫非那晚上,自己冲华妙冰骂的那番话,才致使华妙冰最后违背自己向来清高的意愿,屈服了太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真是作孽了。 那晚上,她对这大儿媳妇骂是骂,可是,到底,她内心里的那股正气,与华妙冰是一样。她绝没有想到华妙冰会因此作出这样的抉择。 老人家捶打自己的腿,把自己恨得不得了。她不该那样说大儿媳妇的。因为,她儿子哪怕真是因为当年这个事没了性命,那也是因公殉职,是正气永远留在世间,值得她这个母亲骄傲。这事儿,要是被她孙女沈佳音知道,怕是她孙女都会鄙视她了。 沈毛安看老人家愁眉苦脸的,反而是不解了,说:“妈,你看,村里人都在夸你呢。说你做的好。都是因为你抵制了红包,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被抓了多少,就我们村,一个人都没有被抓。” 沈奶奶听了她这话,更气。你说之前,别村没出事之前,沈毛安到处说她这个妈的坏话,都说都是她这个妈搞出来的祸,让他们村得不到半点好处,要慢人一步。现在,别村出事了,这沈毛安马上改变了口风,到处炫耀都是自己妈的功劳,没有自己妈,村里的人都要蹲监狱了。 见风使舵,历史上再有名的马屁精和变色龙,都没有沈毛安这样的招摇大胆。沈毛安凭什么敢?原因就是她是她妈,在沈毛安心里,她妈就是好的时候能利用起来,没用的时候就扔到一边当破烂。 她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女儿。 眼见儿子个个不省心,女儿个个不争气,儿媳妇心里又不知道都在算计什么,沈奶奶心里沉甸甸地回自己屋里:还是她的孙女沈佳音最好了。 “妈——”沈毛安见自己说了好话,沈奶奶依然甩自己个冷脸,更是不解了。 市西,太子的山中别墅。 整件事中,最高兴的属太子,这点毋庸置疑。 不仅因为太子在这次竞标中受益最大,而且是,外人把华妙冰与他勾结传的天花乱坠的事儿,只有太子本人最清楚是子虚乌有。 那女专家,都亲自甩了他冷面。 他原先以为华妙冰清高的要死,正等着看华妙冰怎么死,却没想到华妙冰最后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炸弹。 一分贿赂款都不用花,项目轻易落在他家。他太子做生意这么多年,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好事,还是那个自称清高的北京专家。 天上给他太子白掉下来的馅饼啊。 潘有余越想华妙冰这个事越是好笑,嘴角都快笑不拢嘴了。 上一辈给他取名有余,真的是年年有余,只能说他们潘家祖祖代代就是有这个福气骑在人家头上的。 “潘先生,你妹妹过来了。”管家接了门口保安通知的电话后,和潘有余汇报。 潘有余把肥胖的身体往沙发里一躺,不咸不淡道:“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他妹妹,不就是那个嫁进高家的富太吗?这一次归国还乡,潘裕华接受了家里的命令,想把投资放在农业上,可能是这会儿接到项目落地的消息了,直奔他这个哥哥来了,想讨巧分点利益。 潘有余鼻孔里哼声气。对待这个嫁出去犹如泼出去水的妹妹潘裕华,他向来不怎么待见的。之前,他有段时间,囤地太多,资金周转不灵,和这个家里最富有的妹妹借点钱,潘裕文远在美国,手拿大笔财产,却对他推三委四地说,说她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这世上,唯一能远水救得了近火的,只有钱。 从那一次过后,潘有余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妹妹是比他更掉进了钱坑里。 潘裕华下了豪华宾士,施施然地走进了她哥的大别墅里。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是她儿子高裕荣,即是荣少。 潘有余看到自己的妹妹不惊奇,却是在扫见连高裕荣都跟来了,挑起了眉毛,微微显出一丝吃惊。 “裕荣,这是你大舅,上回你大舅到美国的时候,你在加利福尼亚州上大学,没有见到。不过,你小时候应该是见过的。”潘裕华对儿子说。 潘有余听自己妹妹这样冷冷淡淡地介绍自己,不悦又加了两分。 高裕荣走上前,没有鞠躬,只叫了潘有余一声:“大舅。” 可潘有余对待他,明显比对待妹妹潘裕华客气多了,连说:“坐坐。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不要嫌弃大舅没有经常去看你。只是大舅手头工作多,不能经常出国。叫你妈妈带你回国给我看看,她却总是说没空。据说你年前就回来了?” “是,都在北京住。听说到了中国,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北京。那里的名人多,多交往些好办事。”高裕荣道,一张俊逸非凡的五官,和他妈妈一样冷冷淡淡。 潘有余像是视而不见,一个劲地介绍:“北京,我是没怎么去过,不是很喜欢。据说那里雾霭多了,每天神龙不见首尾。之前,有一段日子,倒是热衷走上海。上海人,比北京人时髦。” 说着话的时候,高家母女已经是不用对方发话,自己舒服地坐了下来。管家赶紧给他们上茶。 潘有余热忱地,还想和高裕荣说些什么。高裕荣却是只是坐了不到一会儿,借口走了出去。潘有余眼见在外甥那都碰了个钉子,十分不悦对妹妹说:“年轻人都是冒冒失失的,目无长辈,我原以为你儿子不会,结果被你教育成这样!” “你都说年轻人都是这个性格了,再说了,我儿子叫都叫了你,哪里有一点不尊敬你了?难道就坐在这听你发些无用的牢骚。换做是我,我都受不了。”潘裕华可不给哥哥面子,针锋相对地嘲讽了回去。 “好啊。”潘有余这个气势怎么可能比妹妹压倒,一拍椅子,痛骂,“你以为你当年那么好运能嫁进高家,没有我一点功劳?你这是狗咬主人,天打雷劈。潘家养了你那么多年,白养你了。” “我这次不是回来给你的投资锦上添花吗?” “哼!你那点投资我会看得上?” 话说到这个地步,潘裕华突然口软了,软了口气和潘有余说:“大哥,看你这个气的,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兄妹间在争家产。事实上,我们两个需要争家产吗?我要是要争家产,也是争我老公的,不会争到你这个大哥头上,你放心。” 潘有余一愣,端起的茶杯放了回去,道:“你们高家开始争家产了?” “老爷子好像要让人立遗嘱了。我们这不急着建功创业,在老爷子面前增添印象分。说是大房,但是,压力很大的。尤其近来有人在老爷子面前参了我们一本。说起来大哥你真是的,想找人教训人,也不好好先调查对方的背景!你找人捅人一刀,可你知道你的人捅到人是谁吗?” “谁?” “老爷子心目中的红人,我老公的侄子。这可好,你那一刀,差点把我老公侄子的手捅废了!” 潘有余听得都愣愣的:“不对啊。我后来调查过,那几个人都是部队里的兵,怎么变成高家少爷了?” “怎么?是少爷就不能当兵吗?” 潘有余吃了个瘪,只能说自己不小心触了霉头。 “行了,你说差点,那人不也是没废手。还有,既然出了这个事,有什么需要我帮的你尽管说。” 潘裕华见他松了口,眉梢上扬,露出了些喜气,道:“这回我要参股,百分之五十。” “你坑人啊!”潘有余对她的狮子大开口露出吃人的目光。 “我本来带着任务是八十呢,要不是你是我哥,我会让到五十吗!” 兄妹两个正争执不休时,门口保安又来了电话,说又有客人来了,是个姓许的。 在潘家院子里吹着冷风乘凉的高裕荣,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穿过门口走进了潘家。在对方擦过自己身边时,他扫了一眼,发现对方和某个人长得很像。当然,不长得像就怪了。他包养的沈佳慧,和许秀琴是母女。 许秀琴走进潘家时,也看见了他。不过她从没见过女儿的男人,不知道他是谁,只能凭高裕荣身上的穿着打扮分辨出是个富少,于是恭维地向他鞠个躬。 高裕荣冷冷地别开脸。 许秀琴瞅着他冰冷的背影,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高富帅是吧?不也是泥潭里一身脏的人! 在许秀琴走进客厅前,潘裕华问道:“是什么人?” “这个人,以前帮过我不少忙。”潘有余神神秘秘地说。 “她帮你杀过人是不是?” “说起来你肯定不相信。只能说你们女人啊,女儿心海底针,比我们男人都心狠手辣。连自己喜欢的男人都下得了手,而且是她大伯呢。不过,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当年早就蹲进监狱里了,别说有现在这样坐拥大笔的财富。所以说,天还是站在我们潘家这边的。” 正当潘有余这么说的时候,许秀琴走进了客厅。 同时间,远在北京,姚爷的办公室里,几个人围坐在小茶几旁边。听着那机器里发出潘有余清晰的声音,潘有余说着某人怎么心狠手辣帮着自己除掉哪个人。 高大帅吹起声口哨,问姚爷:“我说爷,没见你再回去过嫂子老家啊?你怎么把窃听器安进人家家里的?”(未完待续) 当年的不孕不育 这个说来话长了。当时姚爷送沈奶奶和沈二哥一家到回老家的火车站,在尤二姐带沈冬冬去上洗手间时,姚爷逮住了尤二姐,私底下将窃听器和收发中转装置都交给了尤二姐,要她找机会,看什么时候合适,把窃听器安到许秀琴身上。 “你认为,她还在骗人?”尤二姐接到姚爷这东西时,挺震惊的。 她原本以为,许秀琴之前被她那样一吓唬,什么都招供了。难道许秀琴不怕死,又设了圈套给她踩? “她那样的人,什么话,都只能信三分。很多时候,可能一分都没法信。”极品见的太多,许秀琴这种,不算少见,姚爷胸有成竹。 想指望一个从头彻尾变黑的人,改过自新,会惧怕法律,几乎是无稽之谈。 尤二姐倒真的是没有想过人不能从坏人变成好人,在她天生纯善的心肠里,那些人再有什么错,她都想,如果惩罚了,惩处了,对方终有一天会悔悟自己做的都是错的。现在姚爷一说,或许,是她对这个世界过于美好的期待,一厢情愿了。 “二婶,我知道你怎么想。但不管你怎么想都好,现在我们首先要想的是,如果我们对他们这些人心软,他们就会伤害到我们或是我们很重要的人。不说谁好谁坏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要生存下去,我们和他们是彼此对立水火不容的关系。如果不灭了他们,我们会无法生存,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去怜悯。除非你有基督复活的本事,没有的话,就是最终他们灭了我们。” 姚爷顺着寒风飘来的这番话,听起来格外冰冷无情,这本就是个残酷的世界,人最终,是为了自己一方能生存下去而斗争。自然界里,万物都离不开这个规律,人一样。 尤二姐周身打了个寒噤后,面色严肃,点了头:“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 就这样,尤二姐带着姚爷给的东西离开了京城。这个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沈奶奶和沈二哥均不知情。 选择了尤二姐来做这个事,是由于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人了。沈奶奶年纪大,沈二哥不可靠。在老家的沈家人,也只有尤二姐靠得住,又年轻能干,有头脑,有本事。 姚爷相信尤二姐能做好这个事。 事实证明,姚爷没有看错人。 尤二姐回到家乡天天在心里惦记着姚爷交代的事。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是要走到村外头,找到个地方,望望沈老三的家,观察沈老三家动静。 又知道村里那些八婆最喜欢八卦,比她更好奇沈老三家的事儿,因为都知道了沈佳慧好像从京城里傍大款,差点当了人家的小三,这不个个等着看沈佳慧和许秀琴的热闹。 这是一条可靠的消息渠道。那些人,是连许秀琴什么时候出村,去了哪里见什么人,都形容得绘声绘色。沈佳慧在家里被沈老三拘禁的每一天,都有八婆偷偷跑去沈老三家一探究竟,进行实况转播。 尤二姐于是装作对这些消息也很想八卦,经常请这些八婆到她门店里喝茶,套取消息。其实,在之前,她已经留意到了许秀琴频频瞒着沈老三到村外头去,隔差无几的,不知和些什么陌生人见面。 有八婆肯定地说:“看起来都像是在城里工作的,或许是事业,或许是企业单位,说不定还是政府机关。你看他们穿的衣服大多是衬衫毛线毛呢大衣什么的,都可以想到是很正点的人。” 正点,即是装B。 而且,一般村里人都还装不出来。你说村里的男人不外乎就是,要么要下田干农活的,推着小车做生意,要么聚在一起无所事事打麻将喝茶聊天的,会有穿着正式的西装领带格子裤干这些事的吗?若真的有,就是个不伦不类的疯子。 见盘子里招呼客人的花生消灭的差不多了,尤二姐进屋再拿一点。这时候,有人跑了过来和大家神秘兮兮地说:“今儿老三媳妇不知道是不是要去见情夫了,我看她脸上都化了妆!” 村里传许秀琴情夫一大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都传了有二十几年头了。传的人家听了耳朵都生茧。只是这许秀琴也奇怪了,和那么多男人好像有一腿,要拿钱,早也拿到不少了,怎么迟迟不甩了贫困农夫沈老三? “你们这就不懂了。”有个同村的媳妇儿看似好像摸到了许秀琴的后门,说,“她可能有钱,但你们想,她会不会又把钱拿去投资了?结果生意失败了,反而欠人家一屁股债?” “这个有可能。”很快的,一帮人都附和起来,纷纷表示有这个可能性,“人家说给她钱,然后再骗她去投资,把她拿到的钱再挖空了。” “所以说,心肠不善,与坏人勾结以为有好处,结果还不是自己遭殃!” 一群大妈大婶媳妇儿,没有一个看好许秀琴的,都是对许秀琴二十多年来种种败坏道德的行径容忍到了极限。若不是由于沈老三是沈奶奶的儿子,沈老三本人在村里算是个大伙儿都称赞的老实人,大伙儿早就将许秀琴撵出村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人又恨恨地拿出了沈佳慧来指责。 “要是她真傍到了大款,你们别说,她妈,要得意到飞上天了,说自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不信你们自己瞧着。”有人可以预料到许秀琴母女发展的方向。 尤二姐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是急急忙忙找到在家里写作业的儿子沈冬冬,抓住儿子说:“冬冬,赶紧,你三婶要出门了。你招呼几个小伙伴,到你三婶出村的路口玩。然后,你把这东西,趁机粘到你三婶鞋底上,别被你三婶发现了,知道吗?” 沈冬冬听母亲这么说,完全没有一点怀疑,因为当时在火车站姚爷交东西给他妈时,他在旁边都听见了。小孩子人小鬼大,沈冬冬又是有点早熟的男孩,将姚爷和尤二姐的对话都能听个八分懂。 “妈,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沈冬冬跳下凳子,对母亲敬个军礼,小脸蛋严肃,有模有样。 若不是事情重大,尤二姐都要被自己儿子给逗乐了。 沈冬冬从后院出了门,一路招呼上几个村里相好的朋友,约好了在许秀琴如果出村必走的那个村口玩毽子。 沈老三家,趁着沈老三进仓库里收拾东西,许秀琴对女儿沈佳慧说:“你爸要是问我去了哪里。你告诉他,我去接晓贵。这孩子,到现在人家都放学了,他却好,在学校又犯错了,被学校扣留,老师让我过去,说要家长谈话。” 沈佳慧被沈老三反锁在房间里都出不来,这会儿听母亲说要出去,只剩自己一个人在家,担心:“妈,你也走了。要是房间失火怎么办?我逃都逃不掉。你先把房门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开。” “你瞎说什么?你爸在后面仓库呢。再说你房门钥匙在你爸那,你爸心里的气没消,我也没有办法。”说完,许秀琴不和沈佳慧继续说了,瞅着时间很急,她瞄了下屋门口,不见沈老三的影子,推开门溜了出去。 沈佳慧在房间里听到她推门出去的声音,气得跺脚:“去接晓贵?不要笑死人了!你哪时候好心去接过儿子了?学校里有事还不是你推着爸去处理。你肯定是去外面见男人了。” 骂归骂,沈佳慧却不敢叫大声音被沈老三知道。因为沈老三一旦知道,如果把她妈都一块囚禁了,后果不堪设想。 许秀琴一身的简装衣服,看起来朴朴素素,没有什么打扮,但细心点的八婆们早已知道,她在房间里对着镜子不知道梳了多久的头发,给自己脸上都打了粉修饰。一个有老公却把自己打扮的拈花惹草的,若不是为了去见外面的男人,没人相信。 出了门,拐个弯,就到了出村的一个路口。她随沈老三住的屋子方位不好,冬天那边山里来刮来的寒风尤其冷,这边公路又未修好,车子不能通行,人要走路出村,还只能走坑坑洼洼的小道,一般没有人走这条道。 眼见要出村口,心里放出口气,一颗毽子从天而降,在空中划出一个静悄悄的弧度后,砸在了许秀琴背上。 “呀!”许秀琴大叫一声,感觉自己背像被什么砖块砸的,身体往前倾要猝倒。她好不容易勉强站稳,后面又来一个火车头,呼呼呼像开着火车的人影撞向她的背,她摇摇晃晃的身体终于再站不住,摔在了地上。 脸上沾上了沙土,两只撑地的手掌心划破出血了,许秀琴胸口的火腾腾腾直飞冲天。在她怒火昂烧的时候,冲来的火车头沈冬冬,已经把尤二姐交给他的东西往许秀琴翘起来的鞋底上沾上去,拿起毽子飞快地跑了。 “小兔崽子,你们别跑!”许秀琴翻过身坐起来,见几道飞影跑得飞快,不会儿钻进了村里的巷道里,让她想看清谁都看不见,气得要吐血。 若换做平常,她肯定回家操起扫把,满村的找,抓住是谁不管是什么人都痛打一顿。但是,今天不一样,眼见夜色快黑,若再不走会路就更不好走了。 许秀琴站了起来后,一路骂骂咧咧。去到潘有余的别墅之前,她不得不在邻村的洗发店里重新打扮一下,花了些钱。如今,她是有钱就省着。 像村里那些八婆最终总结出来的一样,这么多年,她亏心钱赚了不少,却是不知怎的,运气极其不佳。 就说当年的股票潮,人家说好赚,她跟着投进去,人家赚钱,她亏本。炒期货,炒黄金,样样都是。人家不损她,她都没赚到。后来,她总算是明白了,和中国大多数投资家一样,玩什么玩意儿都可能被套,只有这房价不会跌。电视里的专家们都说了,中国房市最少还要涨个十年十五年的。 她在潘有余手里拿到了共十套房产。 如果这十套房产按照一百万一套卖出去,她是千万富婆了。可问题是,房子一直卖不出去。这边经济不发达,不像北京上海,房子一平米可以卖个几万,卖的是白菜价,工程款都被欠着。 这样的十套房子,她不可能自己搬进去住。住进去,等于公示天下她许秀琴与某某某有勾结。再有,她弄了这十套房子,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其中,有一半是她近来年投资失利后欠下的巨债,要卖了房子抵给潘有余的。另一半,当然是当年做了那事后和潘有余约好,给潘有余做事的保密费。 欠债归欠债,这许秀琴投资失败那么多次,却对投资一直乐此不疲,热情未减。这不,终于听说华妙冰最新项目要落在了潘有余的地盘上,自己房子眼看升值成黄金的机会到了,她兴致冲冲来找潘有余,想把自己赊账的几套房子再抵押抵押,让潘有余再给她挤出五套房子。 贪婪,是这女人最真实的写照。 潘有余有时候也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留下许秀琴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论是往常,他早把这样敢屡次对他提出要求的人给除了。 许秀琴坐在潘有余的别墅客厅里,坐姿端的是,与她正对面坐着的潘裕华一样的富贵,手里捧着潘有余管家给冲的热可可,一口一小口地抿。 潘有余点了根烟,慢慢地吸着,听完许秀琴提出的要求后,他脑子有一段的空白。 他是没想到,这个项目一落到他这,眼看连许秀琴这样的人物都找上门对他提出要求,接下来,上门与他提意见的人,会接踵而至吧。 潘裕华瞧着许秀琴那作模作样的端姿,越看越讨厌,不过是只土鸡,偏要装土豪,鼻孔里不知觉地哼了哼,好像在提醒自己的兄长,为什么找了这样一个女人。 许秀琴唇角斜勾,冲着对面乱哼的潘裕华:“高太太,如果我没记错,二十多年前,快三十年前吧,你到过我们县城医院求医呢。说是不能生育。我们当时都觉奇怪了。按理说,你嫁到国外去,国外的医学技术比我们小县城医院不知道先进多少倍,为什么你会跑到我们小县城求医?” 潘裕华一愣,是一瞪眼,迅速眯成条的眼珠子在对方那张脸上打量,好像想挖出什么刻苦铭心不可以忘记的记忆。 许秀琴腾出一只手抚着头发,姿势端的像白天鹅一样。令听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潘有余,都对她侧目相看。 “裕华,你三十年前回过老家吗?”潘有余坐正了身体,朝妹妹问。 潘裕华出嫁到国外后,什么时候回过老家了。好像,基本都没有。除了父亲的忌日偶尔会回来惦记一下。但,她屈指可数的回国次数,潘有余都是一清二楚的。 “哥,那是你自己忘了的事。”潘裕华平平淡淡地说,“我回老家有什么奇怪的。有时候,回来,想自己在家乡走走,也不需要特别和所有人打招呼吧。” 轻描淡写,似乎想把许秀琴勾出来的话题一笔带过。 可潘有余揪住了没放:“你那个时候生不出孩子吗?不可能吧。若是她说的那个时间,裕荣不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我什么时候生不出孩子了。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是你妹妹你都情愿信一个外人。明明这外人信口胡言,说的话全没有根据,一目了然就是撒谎,挑拨离间。”潘裕华咄咄逼人,冲许秀琴开炮。 许秀琴哪会被人说,从来就没有被人这样骂的道理,转过脸,双目的寒光直逼潘裕华那张脸:“高太太,俗话说的好,空穴不来风,我是不是信口胡言,若没有点蛛丝马迹,有人亲眼看见亲眼听见的事,我能编得出口?你这话也说的太好笑了!” 潘裕华不知是被许秀琴的话气得够呛,抓起自己昂贵的LV手提袋准备离开,对潘有余说:“哥,在你这遇到这样的人,你这屋子越来越让人恶心了。我走了,该怎么做的我都和你说了,你尽快把投资协议交给我。不然,我让我律师拟好了交到你这边,你签个名就行了。” 潘有余惊愕地看着妹妹甩完这话就走,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给他。 许秀琴轻轻嘴角一笑:“潘老板,我还以为她是你姐姐,或是你妈呢?但记起来,好像你只有一个妹妹。” 潘家两兄妹同时脸上难看至极。 潘裕华看起来并不怕和潘有余交恶,转身出了门,招呼院子里赏月的儿子说:“裕荣,我们走吧。你大舅招待贵客,没有空。” 高裕荣向客厅里的许秀琴又看了一眼,不过,并没有让潘裕华察觉。 潘有余听着宾士的声音开出了他家大门,突然将手里捏的茶杯往地上一甩。 锵! 好大的一声。 许秀琴脸上一下掉成白色。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潘有余不能得罪妹妹,拿起许秀琴来发脾气,指着许秀琴怒骂,“你就是一条想舔我屁股的狗!给我滚,滚的远远的,别说五套房子,你原先那十套房子都没了!” “潘老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连我大伯都背叛了,你这样做就不怕我——” “哼。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敢去告我,你自己想想你以后会怎样吧?” “哈哈!”许秀琴大笑两声,却不怕他如此威胁的,道,“我,我哪怕蹲监狱,也没有你的损失惨重吧。是谁要仔细考虑,你自己想清楚了。” “那你就错了。”潘有余比她想的更为城府,黝黑的小眼珠子像无底黑洞一样,“我哪怕蹲监狱,也能很快保释出狱,再出到国外,根本没人抓得住我。” 许秀琴这才真的吓到了,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跪下来求他:“潘老板,你不能对我置之不理,我的财产,全指望你一个人了。你要是抛弃了我,让我怎么办?” 或许是想到她还有利用价值,潘有余脑子一转,转过身来,弯下腰,轻轻贴着她面前问:“你刚说,我妹妹当年不能生育,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听说的?” “我是听人讲,你妹妹跑到县城医院查不孕不育。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你妹妹要跑到小县城求医。” “你听谁说的?” “一个刚好当时也怀了孩子到县城医院做检查的孕妇。”许秀琴用力回想着,紧接像是想了起来,叫道,“对了,是唐向东的妈!” 许秀琴会想起唐母这段过去,这与她当年不知怎么回事,与唐母走的十分相近。对了,那个时候,她们两个人,似乎都知道彼此对华妙冰恨之入骨。两个人每谈起华妙冰的问题,都对华妙冰像诅咒似,十分快乐。这份友情之所以会淡下来。都是因为唐母后来生了孩子,要照顾孩子,而她许秀琴和太子等人有了勾结,急着数钱投资。彼此,好像又都有了各自的秘密。就疏远了。 听完许秀琴这些话,太子潘有余,暂时放过了她,可能想着这人终究会时不时给他带来一些好处,但仍是把她撵出了门。 想增加的五套房子没了着落,许秀琴心里极其不爽,嘴巴里咒骂着那个坏事的潘裕华,脚迈出门槛时差点跌了一跤,这时候,她才发现鞋底不知什么时候黏上了像小孩子泡泡糖的东西。 走到一边,捡起根小柴棍掀了那泡泡糖,又骂了句小兔崽子,走上了回家的路。 至此,姚爷他们对许秀琴的跟踪窃听断了。 正好,老婆的电话过来了。沈佳音今天是周五晚上,提前可以回家做饭,和老公说饭做好了,问老公什么时候回家。 不到七点的冬天晚上,天色全黑了。 姚爷接着老婆电话,看了高大帅一眼,回话说:“加点菜,我带高大帅回去吃。” “高大哥今天出院了吗?”沈佳音记起高大帅住院做手术的事,问。 “是的。”姚爷答,“可能他今晚他要在我们那住一晚。” 听这么说,沈佳音马不停蹄地去准备客人休息的客房了。 高大帅在旁想接着话说,要让沈佳音不用忙活,对面的沈佳音早已挂了电话忙活去了。于是高大帅冲着姚爷:“你不会和嫂子说不用紧张吗?我这个老大粗的,不用任何东西,要张被子和草席就行了。” 姚爷将电话筒扔回座机上,朝他瞪眼:“我都没有紧张我老婆,你紧张什么?” “对啊!”高大帅叫,不解了,姚爷怎么不紧张,姚爷不是有名的疼老婆嘛。 那是由于姚爷早放弃了,让老婆不紧张只会让老婆更紧张,再有他老婆那个家务癖,怎么都改不掉。 姚爷帮高大帅拎着行李包,甩到自己车上。高大帅感动得像泪流满面,说:“爷,你这个时候,真像给我配了个勤务兵。” “你意思是说我是你的勤务兵是不是?”姚爷咬牙切齿,“给我滚上车去!” 高大帅抱着未完全好的伤手,跳上了车。 姚爷一摔门,开着车回家。 沈佳音听说老公战友要在自家做客过夜,心里可紧张了。这是她第一次招呼客人在家过夜。虽然这人她和她老公都很熟悉,可作为家庭主妇,这是第一次招呼客人,怎么能不紧张? 将新被子套进了崭新的被套里面,弄了个新枕头摆放着,给客房里头再开了空调暖气,担心客人冷着了。最基本的拖地板,抹桌子,她都做好了。 食厅的那张小餐桌,她担心太小,因为一般都只是她和她老公吃饭刚刚好,于是走到对面,问白露有没有大桌子借。看来哪天,她要和她老公再到百货商店舔点东西。结婚这么多天,她都没有和老公一齐去百货商店购过物。 白露担心她一个人搬不动大圆桌,帮她,两人一块抬着搬到她家,一边问:“你这今晚有多少人来吃饭?十几个人吗?” “应该,应该没有十几个。”沈佳音眨眨眼。 “没有十几个吗?我以为你要招待十几个。这样,我给你弄张小的,不然,这张大桌子,能把你客厅都占满了。这是我们家要吃十几个人时的年夜饭才在仓库里准备的大桌子。”白露说。 就这样,两个人来来回回搬了几次桌子,终于把一个比较合适的桌子抬进了姚爷的家。 小包子也跟着她们两个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好奇地问:“谁要来吃饭?” “高长官。”沈佳音说。 听见是原来只是高大帅,白露表现出一个白忙活了的表情,杏眼朝沈佳音无奈地一瞪:“我以为是什么贵客的,原来是整天蹭饭的那家伙。这家伙嘛,你给他张棉被让他在客厅里沙发睡就行了。” 沈佳音听白露的话,显出一幅目瞪口呆。 高大帅原来被他们是习以为常到这个地步。 姚爷拎着高大帅的包,陪高大帅爬上楼梯时,说:“要不是考虑到陆君他家那客房年末要装修,你其实睡陆君那家客厅,也行。” “爷!”高大帅痛叫,“我说随便,你也不能随便到让我去睡客厅吧?” 沈佳音正好在门口等着迎接他们两个,听老公说的话和白露一模一样,鼻子痒痒差点打了个喷嚏。(未完待续) 最恶毒的女人 “嫂子。”今晚看来看去只能靠沈佳音了,其他人都是没良心的,高大帅冲在了姚爷的前庙,和沈佳音打招呼。 姚爷爬到了上面,伸手推开他:“你急什么?急着睡地板吗?” 连客厅沙发都不让谁了,直接睡地板?高大帅挤着冲进门里看是不是让他睡地板。 沈佳音悄悄地叹了声,在门口就和老公说:“不带这样欺负客人吧。” “他是打不死的小强。”伸手搂到她肩头,姚爷带着她一并进了屋门,问,“你没有专门为他弄了新被子和新枕头吧?” 老公一猜就中。沈佳音倒不敢撒谎,委婉地说:“那些被子本来就预着招呼客人用的。放着没用浪费又发霉,正好可以试一下。” “你——”将右手拎的行李包扔回给高大帅,回头捏了捏老婆的鼻头,“对他这么好做什么?” “他不是你战友吗?”沈佳音说的清楚明白。 她是因为高大帅是老公的朋友,才这样热情招呼。 姚爷服气了。 她是不想在他朋友面前丢了他的面子。 高大帅没受伤的手拎着行李包,进到了沈佳音准备好的客房。见着,桌子擦得亮晶晶的,空调开着,房间里热得好像桑拿房一样,完全没有冬天的气息。他在客房里没呆到一分钟,脑门就出汗了,只能抱着歉意问沈佳音:“嫂子,那个空调遥控器在哪里?我来调就可以了。” “我老婆招待你像对待总统一样,你居然说三道四?”姚爷一听这话不满,扬着不悦的眉角,嘴角冷哼哼几声,走到他面前,同时将空调遥控器扔到了床上。 高大帅瘪了嘴,不敢吭气。 沈佳音微微抿着嘴角的笑,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冷还是热,是我不好。空调你自己调吧,想调多少就调多少。” 姚爷见老婆都道歉了,扭回头对老婆说:“受到教训了吧。对待他这种人,不用太好的。他上白露家里睡的时候,白露让他自己弄床弄被子,对了,他还得帮白露做家务,擦桌子擦地板是最基本的。” 虐待人!高大帅心里咬着牙齿,却不敢睁着眼睛说大话。说起来,是他自己挑剔了点。说是老粗,但是在内务这方面,他可能是家庭里养育起来的关系,洁癖程度比姚爷可能还更厉害点。所以,两三次他挑三拣四之后,白露干脆不睬他了,让他自己搞,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沈佳音本来就不介意,客人嘛,挑剔一点不算什么,只要客人满意就好了。再说,高大帅又不是说挑剔后让主人干活的那种,那种才让人讨厌,是自己伸手干。 “吃饭吧,我都做好饭了。”沈佳音说着,转过身,先回厨房端汤了。 姚爷自己脱了大衣挂在卧室里的衣帽架上,换了件衣服,因为屋里暖和。走到了食厅,看到桌子都换了一张,老婆这次准备的够全面,让他都眼花缭乱。 高大帅急匆匆跑了过来,先来张望有什么吃的,见桌上摆有红烧排骨,土豆蘑菇鸡,一盘清炒白菜,花生咸菜等熟碟,拌饭或是喝酒可以吃的,再有荠菜凉菜等,色香味俱全,荤素都有,满满的一桌,让人看着口水都流下来,只怕肚子给吃撑了。 出口没多想即夸一声:“不比陆家那两个大厨差。” 陆家两个大厨,指的即是陆家母女,陆夫人和蔓蔓,都是小区里远近有名的专业大厨师,其中蔓蔓还自己开了饮食连锁店,赚的满盘赚,厨艺不用说,顶呱呱的。 “我媳妇比不上那两个专业大厨,只能说做家常菜的话,家里味道比较浓重。”姚爷这话像是谦虚,却是把自己对老婆厨艺的满意度提高到另一个台阶。 高大帅认真地看着桌上这些菜,想想也对。瞧这些菜,都是平常见惯的,不像陆家那两个大厨喜欢出陈推新,每天都要搞新花样,搞得家里像饭馆酒店似的。 家里嘛,吃饭嘛,吃的都是家常的味道,才叫做家。至于新花样,偶尔搞搞就行了,天天搞,不像家了,吃饭的人都比较像尝新的小白鼠了。 沈佳音做的菜的味道,高大帅吃过不止一次,知道绝对没有问题。和姚爷一块坐下后,就等开饭了。 汤端到了桌上后,沈佳音刚转身要去拿其它东西,姚爷伸手把她拦住:“你坐下,有什么东西没拿?我刚好要去洗手,帮你拿。” “嗯,我想拿点辣椒酱和酱油,调点酱料,你帮我这两样,再拿一个小碗。”沈佳音拧着眉头想清楚了,和老公说。 姚爷起身走去厨房帮她拿东西,高大帅在旁拿起筷子时,见着他们两个,都丝丝叹气起来。 “高大哥,你怎么叹气?”沈佳音好奇地看他,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手,说,“我听子业说,说你的手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只要后期坚持功能锻炼,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嫂子。”高大帅举着筷子,道,“我不担心我的手,我这是想,到哪里都是见着成双成对的,心里头寂寞。你看,我到哪里借宿,不都是被歧视吗?” “你不是想好要找老婆了吗?”沈佳音记起上次他说的话。 “想是想好了,可需要有人选。”高大帅心头的愁眉苦脸不是假的,是在想,怎么找机会和严魔女说,不要一说就被严魔女踢断命根子。眼看,这都出院了,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感觉,那严魔女在躲避他。按照方敏的说法,她那是心头愧疚,因为莫名其妙地拒绝了帮他做手术麻醉。 用筷子夹了颗花生扔进自己嘴巴里,高大帅嚼着像满口的苦涩。 “先喝碗汤吧。这汤不腻,是清淡的,可以清热消火。”沈佳音不知这件事怎么帮上他忙,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拿了勺子和碗,给他先舀了碗汤。 姚爷将辣椒酱和酱油都拿出来了,放到了老婆面前,见老婆在舀汤以为是给他舀的,说:“不用太满,我吃饭前喝一半就好了。” “你等一下,我先给高大哥舀。” 姚爷当即囧了,用力冲高大帅瞪着:爷我这是招了头狼进屋吗? 高大帅忙道:“嫂子,你给你老公先舀,我没关系的。” “他是主人,你是客人。”沈佳音坚持礼仪原则。 姚爷拉了椅子坐下,砰,哼。 高大帅小心喝着沈佳音给舀的汤,一面小心翼翼的眼角观察姚爷的神色。 好在姚爷表面并不大计较,内心外人就没法揣摩了,在喝了老婆煲的老母鸡清火汤一口后,对高大帅说道:“你也该回家一趟了。整天住部队,或是到人家家里蹭饭算什么?” “我这不是想回家了吗?这不行李都收拾了。”高大帅埋头喝汤,声音一反以前老不正经。 “回去,和老人家见见面?” 言简意赅,话语之外,高大帅都听出来了,嗯:“是要先去见见我爷爷。” 今晚他们几个听见的消息,是出于他们的意外了。关系到高家,高大帅这回必须回一趟家了,要搞清楚潘裕华究竟当年是怎么回事。 “姚爷,你说,她会不会真抱了人家的孩子?”高大帅拧着眉毛问。 谁抱了人家的孩子?沈佳音听着他们两个说话是一头雾水,抬起头看了看他们。 “好吧,就算是她抱了人家的孩子,那么,是从哪里抱到的?是她捡的?从孤儿院领养的?或是说,她从人家手里买过来的?孩子的爸妈是不知情,受人蒙骗,还是主动卖?当然,不管怎么说,第一步必须明确,这个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姚爷说了这么多,却只是揭示了一样事情。许秀琴说出来的话,不过是整件事的冰山一角。后面的路,还有得他们去查。如果证实了是非亲生,下一步,恐怕需要根据许秀琴透露的蛛丝马迹,先找到唐母。 高大帅嗯了声,回高家弄清楚是不是潘裕华亲生子这一事,并不难,只要拿到标本。 沈佳音始终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见他们好像也没打算和她说清楚,她就干脆装作不知道,低头给老公剥起了虾壳。 沈家老家外,到唐向东的农家乐中间,有一幢别墅,倚立农家乐而建,站在别墅的阳台,能直望沈家村,将沈家村全貌尽收眼底。 当初,儿子新家选址,问她房子要建在哪,马秋霞,即唐母的本名,为这事跑了好几个地方,找了许多建筑工程师问清楚了,最好才把房子定在了这里。对儿子唐向东的解释,马秋霞是这么说的:我们是从沈家村出来,不能忘本。在这里好,能时时刻刻望见沈家村,惦记沈家村。 唐向东被母亲这大义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哪知道马秋霞心里头是截然不同的念头。 对沈家村,马秋霞哪里有半点感激之情,相反,是恨得要死要命。 现在每个人,都只记得唐向东成绩好,高考有名,是从村里走出去的大学生。却极少人记得,是马秋霞把儿子教的这么好,而且,马秋霞本人,在那个年头,也都算得上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了。虽然小学中学都是在本地读的,但是能以佼佼者的成绩进了本地农科所,和从京城来下乡来的华妙冰是同期生。 因此唐向东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农家乐选址,他跑去农科院问人的时候,那些给他出主意的人,都被马秋霞提前打过招呼,告诉唐向东,这个农家乐不能直接建到沈家村。导致沈家村不能成为农家乐的最直接受益者,依旧贫穷如洗,富了其它的村。从中,马秋霞又得了不少利益,到现在都能年年收到获益村干部送来的大红包。 为什么马秋霞这般恨沈家村呢? 照理说,她本也是与沈家村人,她和她老公工作时,定居就在沈家村。所以,在那个时候,她和华妙冰是同期生,她老公,又和华妙冰的老公沈大哥,是竞争者。很多村民又都忘记了这回事,都是由于她老公死的早,她结婚不到半年,她老公就因为争着和沈大哥竞争岗位,想干出政绩来,结果半夜三更拼工作,夜里黑黑的半路出了车祸,撒下她和她腹中的遗腹子走了。 这就是她恨的根源。想那时候,她老公死,村里穷,村委直接和她说,她工作单位也不差,有给她补贴,因此,马马虎虎塞了给她一笔很少数目的抚恤金就算她老公的死了事了。 反观华妙冰,华妙冰老公沈大哥因着她老公死了,没有了竞争者,上了位,风光无限,华妙冰跟随之在单位受宠。 见这样的结局,马秋霞哪里受得了。好啊,她老公都死了,白死了,竞争对手居然一点责任和愧疚心都没有。为此她没有少过到县城到上级政府部门里去告状。但是,那会儿,全国面临改革浪潮,一团乱,各自顾着自己,谁顾得上她。她的告状像石投大海,一点效果都没有。 她要报仇! 从此,这个念头在她心里面扎了根,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不止华妙冰和华妙冰的老公,还有沈家人,整个沈家村,她终有一天都会看着他们全部灭亡的。 如此狠毒的心肠,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儿子唐向东都不知道,只以为她更年期并且因着以前那段艰苦的生活,留下来的精神压力导致她偶尔精神不稳定,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出乎常理,比如上回她在众人面前那样挖苦和辱骂沈佳音,明明在其她人眼里,她和沈佳音根本就不认识。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平常把自己真面目藏的太久,抑郁了,突然见到沈佳音而爆发了出来,露出原形。好在儿子以为她发神经,并没有因此怀疑到其它地方去。 “唐太太,向东今晚也不回来吗?”客厅里坐着的钱家母女,在她这里借住有几天了。 知道了钱月秀住进了他家,唐向东干脆在老四那边借宿了,打持久战。 “他工作忙。”马秋霞从阳台走了下来,收起刚望着沈家村那副深沉的眼色。 钱太太听她敷衍的答话,不是很高兴,眉头甩着,道:“我和月秀,也不是闲人。要到哪天,才能遇上唐老板呢?不会是要我们在这里住到过年吧。” 马秋霞平声静气:“这就不可能了。向来过年,我们母子俩都没有在这里过的。” “去哪里过?” “如果我儿子工作不忙,他会带我去世界各地旅游,在这里太清净了,没有过年的感觉。” “这不大可能吧?”钱太太感到不可思议,“我听人说,现在人家过年都情愿下乡,因为乡里反而热闹些。城市里,可就真的没有什么气氛了。连烟花炮竹都不让怎么放,PM。5又严重。” 陪沈家村那些人过年?马秋霞想都没想过,眼里一暗,里头浮现出的寒光,让与她正对面坐着的钱月秀见到都吃了一惊。 这个婆婆,看起来挺毒的?! 过年是题外的话。钱太太只关心钱,和女儿的婚姻大事。于是接着追问起:“如果唐老板同意的话,这回见了面,就把和我家月秀的婚事定下来吧?其二,我老公昨晚才又来了电话,问唐老板投资的项目怎么样了,说是他在另一边接到消息称,称泡汤了?” 泡汤的是沈家村,可不是她儿子。马秋霞唇角冷冷地噙起一丝寒笑。 想这个华妙冰真有意思,大张旗鼓下乡来,搞得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她这是要报恩沈家村了,最终,到底却是屈服于了太子的势力,将项目弄到了太子那。为此,她都快笑死。 原来她不需出手,华妙冰都能自己把自己搞砸了。 华妙冰是沈家大儿媳的事,恐怕只要项目正式落到了太子地盘,不到几天,定有人蠢蠢欲动,将消息传遍沈家村。到时候更有好戏看了。 “你这个就不用多操心了,我儿子是聪明人,谁吃亏都轮不到我儿子吃亏。我儿子和那个潘老板,早就有业务上的来往,带你们投资赚一笔,没有问题的。” 听见马秋霞信誓旦旦,打包票,钱太太眉开眼笑,笑不拢嘴。 钱月秀低头和京城的朋友发短信,道:无聊死了! 正好,众人是一个圈的,和她说起近来那个高家,风云色变,像是要和她们家投资一个地方。注意起高裕荣,都是在温泉旅馆开始的,谁让她和她妈都很关心有钱家族的动向。 “妈,说是荣少下乡来了,好像说他妈老家是这里的人。”钱月秀和母亲钱太太报信。 “荣少?”马秋霞问。 “说的是高家的少爷,高裕荣。”钱太太和马秋霞解释,“你儿子结交的潘老板,有个妹妹嫁进了赫赫有名的高家,这荣少,是潘老板妹妹的儿子,听说,还是高家的第一继承人,长孙。” 潘有余只有一个妹妹叫潘裕华。 马秋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在老四家里,想重新巴结潘有余的唐向东,一个打电话打过去后,潘有余直接把他扔给了秘书,说明潘有余不待见他了。 “算了!”唐向东脾气一来,把手机一扔。不投资就不投资了。他专心致志搞好农家乐,照样赚钱。 老四冲他这想法点了点,也是这打算。 那么多人巴结太子,他们这机会太渺小了,不要拉倒,再找机会投资就是。 可是,马秋霞得知儿子这打算,却不干了。这个项目,据说收益巨大,政府又有优惠政策免费开绿灯,没理由放过这样一块大蛋糕。 “你说潘老板不接你电话?” “是。” “我来摆平这事,你等消息好了。” 听母亲说要自己摆平潘有余,唐向东错愕。 太子那是什么人?凭他母亲一个家庭主妇能摆平?想或许又是母亲一时发神经,只要在潘有余那里碰了钉子自然会收手。唐向东把母亲这话抛到了后脑勺,洗洗睡了。 马秋霞当然不是只和儿子说着玩玩,她握紧手机,不能在钱家面前丢这个面子,不然以后怎么制得住儿媳妇。 可该怎么说得动潘有余?据她所知,可能真只有一个人能办到,那就是潘有余的妹妹潘裕华,那个高家富可敌国的富太。正好,她手里抓着那个富太的把柄呢。 打个电话给潘裕华,威胁潘裕华,让她去说动潘有余给她儿子开绿灯。不。如果潘裕华想用高氏参与投资,直接让潘裕华拿出部分参与入股投资的高氏股来不是更好吗?这事就这么定了。 等钱家母女回客房休息后,马秋霞走进主卧室,拨打起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潘裕华给了她的。不知是她怕了潘裕华,还是潘裕华一直怕她。反正,两人没有真正断过联系。 潘裕华听到铃声接起电话,一听是她的声音,马上变脸:“你想怎样?” 马秋霞说:“高太太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事?” “听说你要在本地投资入股,我想让你分一点利益给我,做点好事,你说好不好?” “神经病!那是我老公家族参股的资产。你向我要钱也就算了。我这么多年来有少过给你钱吗?你和我要我老公家族的资产怎么可能?” 轮到马秋霞脸色一变:“怎么不可能了!说到底,那些东西不都是在你自己手里掌握着,还有,若是没有我,你能拿到这些东西吗?你考虑清楚后,再给我电话吧。我才懒得和你这个神经病继续说话!” 砰! 潘裕华被马秋霞甩了电话,她是高贵的高太太,也只有马秋霞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刁难她,再加上马秋霞不知怎么搞的,弄得连那个许秀琴都听到了风声。 混帐! 酒店客房里头歇斯底里扔东西的动静,惊动了服务生。服务生通知了住在隔壁的高裕荣。高裕荣走到了母亲客房门口,砰砰,砰砰,敲了两下。 潘裕华问:“谁?!” “我,妈!” 房门一打开,高裕荣插着口袋走进房间,一看,地上床上全是一片狼藉,嘴角勾着,问潘裕华:“这是怎么回事?妈被谁气着了?” “还不是那个女人!” 高裕荣眼里眼色骤然一变,阴沉的声音道:“妈把那人电话给我。” “阿荣,你想干什么?”潘裕华想如梦初醒,抬起头惊讶地问他。 “妈,你我受制这个人太久了。若长久下去,她益发贪婪,贪无止境,必须,我在继承高家之前,掐断这个后患之忧。我要和她当面谈谈,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老实一点。” 听他这样说,潘裕华想着有理,点点头,号码给了他。 看见是潘裕华打回来的电话,马秋霞一阵厌恶,不是很想接。最终是烦的不行,只好接了起来。只听,电话里,是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 “我知道你是谁,而且,我知道你经常和我妈联系。这样吧,让我见见你。你知道的,高氏最终是属于我的,连我妈都没有这个份,如果你想以后和高氏有合作,就该出来见我。或者你可以选择告密,舍去你这个杀手锏,我落台,对你肯定将来也没有好处。” 马秋霞听着对方这话暗暗吃惊,没有想到潘裕华竟会把这个秘密选择了告诉自己的养子。 “行吧,我出来。”马秋霞答应,想出来先探探这位假高家大少的口气再说。 马秋霞自己坐车出来,在一个地方下了车后,打发司机走。不会儿,一辆宾士在路边出现了影子,停在她身边,门咔一声打开,里面沉稳的男声说:“坐上来吧。在车里说话比较方便,不会惹人注目。” 听出是电话里那个荣少的声音。 马秋霞没有怀疑,登上了副驾座,只听又咔一声,门自动关起来并被锁上。马秋霞内心一慌,未曾反应过来时,一双手直掐到了她脖颈上。 一时高裕荣那两只手是把她的眼珠子掐到都要凸出来。马秋霞完全被吓住了,从喉咙里挤出讨饶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高裕荣的手并没有从她脖子上立马松开,道,“你告诉我,我家里人都是谁?我是谁的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马秋霞脑子空白,哪里想到敢撒谎,答是,是:“你家里,你爸爸死了。你妈妈,你两个妹妹。” “我原来姓什么?” “你姓沈。” 沈?脑海里划过一张面孔。在温泉酒馆里面,原来,是这样一个原因吗?高裕荣冷酷地笑着:“我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沈佳音?” “你怎么知道的!”马秋霞惊愕。 “这要问你了,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我的事儿?”他只是想确定一下,没想到马秋霞真的说出还有人知道。 “当时,当时你妈找的产科医生。是她骗了你妈你爸,说你残疾,活不久,死了。我才能把你抱出来的。” 高裕荣这算第一次知道自己亲生身世的经过,听着有些怔。在潘裕华的说法里,他爸妈肯定是把他给卖给了牙婆,然后转手卖给了她。 趁他愣怔手随之有点松动的时候,马秋霞得到透气,恶毒的脑子重新转了起来,说:“我前些时候,才和产科医生联系过,她说,你妹妹沈佳音找过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知道了你的事!”(未完待续) 沈家并不知道 这段时间,在病床上躺久,连带早起的功能退化。高大帅睁开眼时,感觉好像睡晚了,起来一瞧搁在床头桌上的表,六七点,倒也不算晚。 听屋子里好像安安静静的,主人可能都还没有起床,今天周末。 高大帅就此想着再假寐一下,免得起来时吵醒人家睡觉。可军人的本性是一旦醒了,很难再入睡。他坐起来后,披了件外衣,想干脆到阳台呼吸下新鲜口气。拿了包烟兜进口袋里,没忘记姚爷家里是禁烟区,想着等会儿下楼顺便给主人买早餐时,吸上两口。 彻底起了床,住在人家家里,自然是要叠一下被子。考验他的单手操作能力了。好在特种兵就爱平常特训这些特殊的技艺,别说拿没受伤的正手做任何动作都没问题,哪怕伤的是反手,他照做如流。 叠着被子摸到那床是既暖和又干净,室内一片整齐明亮,哪怕昨晚被他睡过,只能证明,这家里女主人平常家务做到了家,做到了精致极道,堪称典范。 高大帅心头不禁啧一声。想姚爷这朵桃花虽然来的迟,可这娶的媳妇确实没的说,把家务打理的这么好,哪是那对面的女强人白露姐姐能比得上的。 联想到自己,该娶沈佳音这种类型呢?还是选白露姐姐那种类型呢? 一个绝对带得出门,是厅堂中的佼佼者,一个绝对是小家碧玉,厨房家务堪称王道。 是个所有男人都两难抉择的难题,如果真是有这样两者完美结合的女人,叫做女神了。 别说,真有人娶到了女神,就那个叶长问。 庄如玉的事业不用说,不比白露差半点。听说厨艺呢,是上过电视节目专访。 不过,有几个男人能有叶长问那种幸运?再说了,那么完美的女人,肯定骄傲的不得了,能为男人付出吗? 只要这样一想,高大帅觉得,能拥有两者其中之一的爷们,已经够幸福了。 打开房门,只见客厅里,与他在房间里想的完全两样。高大帅猛然醒悟到,这个屋子有传言中十分强悍的隔音设备。 屋里的主人,哪里还在睡?见沈佳音拿着支拖把,像在农田里开垦的老奶奶一样,用力地在地板上刷着。 “嫂子,你这么早做家务?”高大帅愣问。 “这时候做的话,早上出一把汗,浑身舒服。”沈佳音边答,边抬起头,拿手臂擦了把汗,冲客人笑了笑,说,“高大哥,你醒了?我早餐都准备好了。你洗漱完可以吃了。有馒头花卷和豆浆。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准备了粥,还有油条和煎豆腐,凉拌菜也有。” 高大帅听着,有一刹那的脑子空白。 想在白露家的时候,都是他下楼去帮他们买。这沈佳音不仅不用他下去买,还亲手都做好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舒适是舒适,可好像有点像——小女佣? 果然,清早起来后,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刮胡须美美的姚爷,听见外头老婆这话,摸着光滑的下巴跑了出来,对着用力拖地板的老婆说:“你运动够了没有?不够,要不要我抱你到床上去?” 沈佳音听见老公这话,迅速地收起拖把往厨房里走,埋着头走路不敢看老公要生气的脸,边说:“我拖完厨房就不拖了。” “给你两分钟时间!”姚爷冲她背影发出最后通牒令。 沈佳音像喷气式飞机冲进了厨房,嚓嚓嚓的响声,从厨房传到客厅。高大帅瞧着姚爷真拿起了腕表计时,啧啧称奇。 “十、九、八、七——”姚爷喊着倒计时,在数到零的时候,擦地板的声音赫然停止。 沈佳音拉着拖把进了洗手间。姚爷跟在她后面走,防止她死灰复燃。 高大帅不好意思再看他们小两口吵闹,也或许是怕看到什么亲密状让他触景生情,走进了另一个洗手间里,刷牙,漱口,洗脸。 再对镜子看到下巴有些胡茬,刮不刮,在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选择刮了。因为要回家,免得给了他爷爷教训他的借口。 “姚爷,你有新的剃须刀吗?”高大帅叫。 另一个卫生间里,姚爷正像以往和老婆闹时,听见对方煞风景的一声叫,嘎,快咬碎了牙。老婆把他上下其手的那只手按了下来,说:“子业,高大哥叫你。” 姚爷于是气冲冲的,抓了台上自己的电动胡须刀,冲到另一头,抓着那锋利的胡须刀子,向高大帅扬了扬说:“要不要我帮你刮!” 高大帅瞧他脸上不悦,想必刚自己是坏了爷的好事了,举起没受伤的右手投降讨饶道:“我,我自己来,哪好意思让爷帮我做这事?” “我见你下巴也没什么胡子,你不是老大粗吗?什么时候学起我了?”姚爷妖孽的长睐,眯的紧紧的,怒气没消。 高大帅不得不想出其他的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我,这是想带女人回家,如果不打扮的帅气一点,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和我回去?” 带个女人回家,是为了糊弄他爷爷那张损人的嘴巴。免得他爷爷整天说部队耽误了他终身大事,以此来要挟他退伍。眼看他这都受伤了,若再加上这点,说不定这次回家,老爷子就得关他禁闭。 姚爷听他说的一本正经,瞧他脸上有几分正经,看在兄弟份上,亲自帮他换了刮胡刀,又说:“有没有衣服?要不要我借你一套。你看你平时穿的和我老婆都差不多了,都是军装,这样怎么能钓马子呢?” “爷,你不知道现在到处是制服诱惑吗?军装最吸引人了。” “扯淡吧,你!钓马子你能强过我?我现在教你,想钓马子,如果你穿军装,想钓本部队的马子,那就算了。人家天天对着的男人都是穿军装的,对你这清一色的军装能不免疫?” 听见爷这话,中肯,有力,一刀毙命,高大帅没了气。 “姚爷,你知道我想钓谁?” “你是我兄弟,我能不知道?”换完刀子的电动刮胡刀塞进兄弟手里,姚爷沉稳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一个了。我去挑两件衣服,你出来后试穿一下。” “姚爷——”高大帅兄弟瞬刻感动得要泪流满面,仔细看,真有两颗荧光在眼眶里流动的样子。 姚爷见着他做戏过了头,冲他唬道:“大老爷们,你大早上的上演什么哭戏!还有,要哭也别在我家哭,丧气!” 高大帅做戏的脸顿然一松,回头对着镜子,拿起电动刮胡刀,卡兹卡兹刮起了下巴。 沈佳音在食厅张罗早餐,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趁老公不注意时,赶紧再拿把扫把,把没打扫完的阳台扫一扫,等会儿才好晾衣服。 姚爷说到做到,从自己衣柜里,给高大帅挑了两件配合高大帅的酷装。 一件条纹毛衣,彩色的,不显老,有年轻人的英气,外加一件黑油油的皮夹克,代表男人的沉稳。 裤子高大帅自己有,黑裤就行。 皮鞋,男人皮鞋都差不多,都能配。只是为了让皮鞋变得好看一些,姚爷拿出进口的一套鞋油和刷子,帮高大帅那双皮鞋重新上层油,像从专卖柜里面新买的一样。 高大帅换了全副武装,走出来,给沈佳音亮相:“嫂子,你觉得我这身打扮如何?” 沈佳音仔细打量他上下装扮,见老公站在后头,也正等着她评价。 丫头认真想了想后,说:“衣服像奇诺里维斯,不过你穿起来也挺像明星的。” 高大帅眼睛一亮,自己像明星了,问:“像哪个明星?” “你是中国人,所以像中国明星——葛优。” 听见这话,高大帅脚底一滑,差点倒了。 说白了,再好的衣服,若不是真正的帅哥明星,穿起来程度也就只能像葛优。 姚爷扶着眉头,冲老婆竖起大拇指。 沈佳音以为自己夸的很好,高兴地回老公一笑,继续夸:“高大哥穿起这身衣服,去拍电影的话,肯定比葛优卖座。” 高大帅彻底服了,服了,对沈佳音鞠个躬:“嫂子,你太有才了!” 这是第二次有老公的朋友夸自己口才好,沈佳音脸蛋飞起红云。 用完早餐,姚爷对高大帅径直说:“我和你嫂子等会儿要去趟百货商场买些东西。因为你昨晚一来,你嫂子才发现,想请你吃饭,都得去对面借桌子,很不好意思。我让人开了车过来送你回去。” “谢了,爷,嫂子!”高大帅真心诚意地道了句感谢,不吝惜夸口之词,对沈佳音道,“嫂子,你比白露姐姐对我好多了,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的。” “用得着你铭记吗?再说,你不记我,记我老婆做什么!”姚爷一拳头砸在他肩窝里头,再一脚,踢他出门,后悔把这头狼招进自己家里了,催道,“只准你以后有了老婆,才可以进我家的门!” 高大帅边拎着行李下楼,边对沈佳音拜拜。 姚爷直抛给他两个卫生眼,关了大门。 真是冷漠啊!高大帅听见那门砰一声,心里哀叹。这没老婆的男人就是孤寂,受人欺负。 走到楼下,一辆应姚爷命令开来的吉普车,开到了他面前,担任司机的兵从车上跳下来后,向高大帅敬个礼:“高长官,现在出发吗?” 高大帅将行李袋递交给他后,道:“等等。”接着,转身走两步,走完两步,回过头,对那兵说:“你把车钥匙给我,你走吧。我等会儿自己去。” “可是——”那兵吃惊地看着他一只手怎么开车。 “你不用担心,有人帮我开车的。”高大帅咧开白亮的牙齿,对找个柴可夫斯基这事儿信心十足。 因此严雅静周末在家里正闲着没事,抱着抱枕窝在客厅里看肥皂剧时,听见了电话声叮咚叮咚的响。 谁呢? 大周末的? 自己没事找别人做事?! 严魔女最喜欢周末晒太阳睡懒觉了,最讨厌有人来找她哪怕是玩的事儿。 听那电话叮咚叮咚不死心,她别无他法,抓起了话筒,大声问:“谁?!我今天休息,有事去找李俊涛!他现在是我上司了,你们干不了的活儿都去找他,不用找我了!” 老娘的,她没有理由被他踩到脚底下还要帮他抹屁股! 发完一通气,严魔女心满意足,忘了对方是不是为这事找她,刚要挂了电话。 对面,咳咳咳,几声咳嗽声:“对不起,我不是你部门里的人。我也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来找你。” 汗! 骂错人了! 严雅静从沙发里头腾地坐了起来,坐正了,因为她听出了是高大帅的声音。说起来,她近来最怕的人,不是领导,变成这个叫高大帅的男人了。因为她无缘无故,昧着良心,拖着他当了她冲李俊涛发炮的靶子。 “高——是高长官啊!”严雅静捏了捏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变得正常,但是,不小心喊破了的高音,完全泄露了她的心事。 她做贼心虚,心口扑通扑通跳,跳到她嗓子里头去了。 做贼心虚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对面的高大帅。 高大帅在心里骂句狗娘的,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和女人说话,怎么这一次像是要得心脏病一样。 “严部长。”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高大帅咳一声,沙哑地说,“我今天,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姚爷给我叫来了辆车,开车的人却没空。我现在这样一只手,不能开车,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当一回柴可夫斯基。” 让她当柴可夫斯基? 这没什么难的,问题是——“姚爷没帮你叫计程车?” 拟好的计划里算漏了这一点,高大帅在冬天的寒流里尴尬,大老爷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口头上却不得不像鸭子一样嘴硬地狡辩下去:“那是因为我家比较特殊,整天,我爷爷担心我在部队里受虐待,所以,姚爷只好帮我弄来辆军车,送我回去,好显示部队领导对我的爱护和关心。” 原来如此。 严魔女听完他这话倒没有什么怀疑的,说:“你等我会儿,我马上下去。你是在小区门口吧?” “是,是。”高大帅受宠若惊,握着那边都断了的电话,杵在原地像课树,发起愣来。 刚好,陆家那两只小恶魔站在阳台上,帮姥姥晾衣服,从阳台的栏杆中间望下去后,两双小眼珠子,立马发现了下面不同寻常的一个男人。 “好像是高叔叔。”小西西先吹起了口哨。 陆南锐利的眼睛穿透了高大帅那身黑衣夹克,斜勾起俏皮邪魅的小嘴角:“是要钓马子吗?穿那衣服学人家葛优耍酷。” 在家里的姚爷和沈佳音同时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他们小两口了? “你们说谁要约会了?”陆夫人不会学年轻人说钓马子,用了正经的约会两个字,却行动上和两只小恶魔一样邪恶,往阳台下面东张西望,要瞧高大帅的好戏。 高大帅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戏中主角,印证了一个道理,恋爱中的人,是没法顾及到旁边的人会怎么想自己的。只要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就够了。 严雅静穿着黑色的羽绒衣跑下了楼,跑到在吉普车旁边等她的高大帅面前,问:“没等多久吧?” “没有,只十五分钟。”后面说的分钟数太准确,高大帅想甩自己一巴,忙接上话说,“已经算时间很短了。你们女人,出门前都要打扮。穿件衣服和鞋子,都要五分钟最低。” 阳台上的陆家小恶魔和陆夫人,一齐张望到跑来的女人,和高大帅一样的黑衣,不由都瞪大了眼珠子。 “他们这身衣服,难道是学骇客帝国?”小西西想。 陆南瞥哥哥一眼:“什么骇客帝国,太落伍了,怎么不说他们学的是私人定制?” 耳听妹妹是将高大帅定格在葛优风格了,小西西没话可说,摊摊手。 陆夫人张望的头,快掉到楼下去了,吃疑地问:“这是谁啊?” 知道姥姥视力不是很好。两只小恶魔异口同声:“不就是大舅单位里,最喜欢捉弄人的严魔女。” 听说是儿子单位里的人,陆夫人转身,要去给儿子通风报信。 在底下的高大帅和严雅静,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已经被人出卖了。 严雅静接过他递来的车钥匙,上了驾座,插进钥匙孔,道:“上车吧。” 真冷漠啊。高大帅感觉她口气就像开车的公交车司机催着乘客快点上车,悻悻然的,绕过了车头上了副驾座。 严雅静终于发现了他身上穿的黑夹克,惊讶:“高长官,我第一次见你破费,把自己打扮得像奇诺里维斯。” 还好,她不是学沈佳音说他像葛优,高大帅心情一激动,转过头对着她扯了下自己身上的夹克:“怎样,帅不?” 他没这动作还好,有了这动作后,简直就变成周星驰学奇诺里维斯,百分百的喜剧风格。严雅静想笑,但想着之前自己已经对不起他了,这会儿再嘲笑他实在是有点坑人,于是试图转话题问:“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只是回家吗?” 话匣子打开了,高大帅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叫做一个狼窝。如果我穿的难堪一些,回家少不了被人笑话。我自己无所谓,但是,我爷爷,想当年,我要参军时,我爷爷是取下墙上的猎枪对准我说,如果你敢,我一枪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回头对我爷爷说,如果你今天这一枪不打死我,我保证,我回来当枪王给你看。就这个志气,我拿射击第一进了特种部队。” 听他风趣的说话声里,却是微夹苦涩,严雅静好奇地问:“你家不是很有钱吗?还有,你爷爷为什么反对你参军?” 这个就更说来话长了。老爷子恐怕是怕对不起他九泉之下的父母吧。当年他父母撒手人间是,可是把他托付给老爷子带大的。老爷子是怕他进了部队,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过世的人。再有,老爷子一直想让他从商,承担起继承家族事业的重任。 “我不喜欢勾心斗角。” 一句话,简洁明了。 “再多的钱,如果活的辛苦,不开心,有意义吗?” 严雅静侧过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只见他一只手撑在窗上,微微转过去只留给她的那半张侧脸,像是一个惆怅的诗人郁达夫。在她印象里,他向来是个吊儿郎当插科打诨的货,哪一天不开玩笑不可想象。听说那天他的手快断了时,还能在车上和两爷说笑,将两爷气得要毙命。 “怪不得你说话,向来没心没肺的。”严雅静道,“听起来,像是周星驰的无厘头,仔细一想,回顾的话,你的话,又不是完全没有营养的。” 她在夸他耶! 高大帅激动地肩头抖抖,道:“我其实也觉得我这人不差。你想,我家庭条件不错,身材又好,事业稳定,最重要的是,人品也好。” 人品好的人会这样自夸吗? 严雅静在心里笑不拢嘴。应该说,和他说话真有意思,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的。 “你家在哪?”严雅静将车开上了路道,问,“我怎么听说,你家都是住在海外?是要送你去机场?” “我家在北京里早有一套房子,还是四合院的老屋子呢。只是,只有我爷爷住。以前,有我爷爷带我住。我当兵走了后,我爷爷寂寞,才出了海外。现在听说我受伤了,就跑了回来住,非要见见我。我这次回家,要给他看看,我没有被部队虐待,这个伤,不要紧以外,还能带个女人回家。”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严雅静听见他后面没听过的话,讶异道。 “我说,我想请你当一两天女朋友,假的,骗骗我爷爷。”他转过了脸。 严雅静边开车,眼角的余光看着他表情不像开玩笑,乐道:“为什么找我呢?” “因为你这个人,比较喜欢演戏也擅长演戏,而且,我身边认识的女人,都是兄弟的老婆了,只有你一个,还是单身。” 这不是在说她是老处女吗?严雅静撇着嘴巴,道:“你这小子,是求我办事,还这么说话?” “姑奶奶,我真心是求你帮我。没有想法想损你。再说你我不是同病相怜吗?如果我敢损你,不就是损我自己这个老处男?”高大帅没受伤的手拍住自己胸口,发起毒誓。 “行啦。谁说不信你了。”严雅静答应了他,想着,这算是赎罪吧,赔偿她之前欠他的。 高大帅就这样成功拐到了一个假女朋友回高家见高老爷子了。 姚爷和沈佳音小两口,做好了从家里出发的准备。刚出门,对面屋里的小包子率先打开门走了出来叫道:“阿姨,叔叔,等等。” “等什么?”今天要和老婆约会,姚爷严厉拒绝小包子这个第三者。 “我爸爸,妈妈,也要出门。”小包子说,冲沈佳音笑着小嘴巴。 沈佳音和小包子四目相对。 在姚爷要发火前,君爷走了出来,替儿子说:“听说你们要去百货商场,一块去吧,都坐我那辆车好了。我那车大。”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块去——”姚爷这质疑的话没说完。 白露从里头出来力撑君爷父子俩,冲姚爷叫:“喂,子业,你这就不对了。只有老婆了吗?没兄弟姐妹了吗?还有,佳音自己不能有朋友吗?” 跟他们夫妇俩去是没问题,可是这小包子——姚爷冲小包子瞪眼。 小包子获得爸爸妈妈的允许,跑过去拉住沈佳音的小指头。 姚爷对君爷提出底线:“把你自己儿子看好了!自己的儿子不带,让人家帮你们带,你们羞不羞耻?” “来,征征!”白露招呼回自己儿子,冲姚爷瞪眼睛,“看你到时候自己有了孩子再敢耍性子?” 姚爷不和他们争辩这都还没发生的事情。 两个家庭坐上君爷的大车,开着去百货商场。女人和孩子坐在后面,很快聊起了天来。 姚爷在副驾座上恨恨地敲打车窗,心里想:这天啊!和老婆一天的约会就这样泡汤了! “喂,你不要把我窗户给敲坏了,我这刚换的车!”君爷对他说。 原来,这君爷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新车,才招呼他们一块去百货商场。 姚爷感觉是被道雷劈了自己。 没事时,摸出自己电话看着。看到了尤二姐刚发过来的短信,问他昨晚监听效果怎么样,还说,她问沈二哥,把事情问清楚了。 什么事情要问沈二哥了?姚爷正奇怪。 这要说到上次沈佳音和尤二姐通电话,沈佳音问尤二姐是不是自己爸妈除了她有其他孩子。尤二姐问了沈二哥,沈二哥说是有的。以前华妙冰在有沈佳音前怀过一胎,不过那孩子不幸夭折了。孩子现在小小的墓地,就埋在沈爷爷和沈大哥的墓后面。许多人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不吉祥的事情。说出来沈家都不光彩。 这样一说,庄如玉真的是沈家的孩子了?姚爷想,越想是越觉蹊跷。 庄如玉本身有天生残疾,是普通人家都不会想要的残疾孩子,抱走卖出去也不会有钱。为什么非要把庄如玉抱走呢? 这个问题别说困住姚爷,是将庄如玉一块困住了,在她得知自己是被人抱走而不是自己父母卖掉的那一刻后。(未完待续) 叶老知道了 庄如玉有想过,再去追问方春云。方春云却是一口咬定,当时只是帮她爸妈的忙,处理残废的孩子,当然,她有想过把她转手卖了赚一笔钱,可她残废了没人要,自然一分钱都得不到。 这话,与之前,她听方春云说方春云收取他人钱干这事有矛盾。可是,现在方春云一反咬起口来,咬住不放,而且,好像根本不怕她去告状。因为,方春云坚称自己不是卖孩子,要是真卖孩子的话,庄如玉不会是在民政局,而是在人家家里当养女了。 庄如玉一时不知道往哪里下手,刚好,自己又怀有身孕,一旦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她在叶家就别想呆下去了。 叶家老宅,叶老自那天病倒以后,身体逐渐恢复,精神慢慢在好转。孙子儿子一大堆人,早已排着队来看过他。老人家那性子,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见这一堆人没事到他院子里挤,正经工作又没有做,发了脾气。既然老爷子都发脾气了,哪个不敢走的。 老宅清净了下来,偶尔叶思臣叶思泉两个曾孙子过来,督促他们念念书以外,叶老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刚好天气冷,雪不容易坏,堆下来,合计有十几二十个大小雪人,来人一看这爷孙俩的杰作,无不夸口称赞的。同时惊讶老人家何时来的这个性情。叶老说是个老顽童,但干起事来哪件不会是正经事,曾几何时能放下身段和小孩子玩起了游戏。 他人看着吃惊,叶思臣和叶思泉两个当事人,同样对自己太爷爷的改变抓不住头脑。 “思臣,过来。”那天给一个戴帽子的雪人加了根胡萝卜鼻子后,老人家招呼小二孙子过来。 “哎。”风有点大,叶思臣手心往头顶按住漂亮拉风的蓝色绒帽子一溜小跑到爷爷身边。 老爷子一只手搭到他肩头,在他软软的耳根上吹口气:“听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叶思臣愣了足三秒钟,白皙俊美的俊颜在风中被吹得一丝薄红,嗫嚅道:“太爷爷,你这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喜欢女孩子了?” “那你什么时候不见那条蓝色围巾了?你不是最喜欢那条围巾吗?什么丢的?”老人家拉拉他领子上变了颜色的格子围巾。虽然他这孙子长得好看,配什么围巾都好看。 那条蓝围巾是他最喜欢的,原因在于蓝围巾是太爷爷叶老某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记起这个事儿,叶思臣抱了点愧疚说:“太爷爷,对不起,围巾丢了的时候,我该早点向您汇报的。” “向我汇报做什么?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想怎么处置它是你的自由。”叶老边说边拍他的小肩头,老脸充满的感慨好像一下子老了不少,说,“就像你喜欢谁,太爷爷出于好奇,出于关心可以问你。但,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身上,谁都不能夺走的。” “爷爷——”叶思臣仰起脸,好像,终于稍微明白老人家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是为何了。 叶老见孙子深邃的目光射过来,往孙子又拔高了不少的头顶上宠爱地拍拍,冲另一个孙子叫:“思泉,你听见没有?” 叶思臣冷酷的唇角弯了弯,知道老人家这话有一半对着自己,因为自己管了弟弟的闲事。 “知道了。”冷酷嘶哑的声音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七八岁小孩的声音。 叶老瞧着这两个曾孙子,一个像是温柔如水,一个像是冷酷如冰,完全两种性格。不知为何,从这两孙辈身上,叶老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曾经以往与今日。于是,这让他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心情又郁闷了。 冷酷如冰的叶思泉,叶老可以想象这孩子以后在事业上会一帆风顺,无人能阻挡,就好像他自己和陆家那个陆君一样,但是,反观之,他的感情生涯,注定是一辈子要舍去的。 温柔的叶思臣,却是比较像他的小孙子叶长问,事业上中规中矩,做不到最大的霸主,只能说稳健,不过,在处理感情方面比谁都细腻的他,或许能收获感情的硕果。 “思泉啊。”老人家双手交背着,带着两个孩子回屋,一路在前头走,一路说。 “太爷爷有话请说,思泉听着。”叶思泉在老人家后面不卑不亢地答应道。 “嗯。太爷爷只是想告诉你,你,选择了哪条路走都好,记住,不要后悔你自己做的决定。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能完美十足的,你做好你想做的自己就够了。”老人家唠叨的这话,更像是在唠叨他自己。 叶思泉皱着好看的小英眉,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知什么想法。 “思臣——” “哎,太爷爷。” 瞧这孩子声音叫得那么甜,叶老回头,双眼似笑非笑地望了望这孙子,说:“你,太爷爷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你这孩子一直比你哥哥少让人担心。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两个孩子齐声问。 双胞胎如出一辙的表情,让叶老看着都叹为观止。 “因为你这孩子,受得了委屈。”叶老这话也不知道像不像是夸奖叶思臣。 叶思臣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不知如何回应的表情。 叶思泉闷闷地低下了头,往地上蹭了两把脚底下的雪。 爷孙俩进了屋,叶老脱了外面的大衣,想趴到在书案上把没写完的字写完。只是,这写了多少天了,总写不好一个字。老人家很自然地想起家中的毛笔大师,随口,就打发了曾孙子打个电话给庄如玉说:“让你们小婶婶过来一趟。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自从我病着,她好像也隐居了一样。” 叶长问是不敢和老人家直接说自己媳妇受家里人排斥,只说庄如玉近来工作忙来不了。老人家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也就没有仔细考究这事的真实性。 叶思臣应了声,走去角落里的电话机拿起电话筒,拨打小婶婶的电话。 叶思泉对叶老说:“小婶婶近来心情好像不大好。” 这话的判定,来源于那天庄如玉在这里照顾叶老时他们所见到的。 叶老惊了有一秒,问:“什么人欺负你们小婶婶了,是你们小叔?” 叶思泉听见这话冷哼:“我们小叔怎么可能欺负小婶婶,小婶婶想欺负我们小叔,那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 曾孙子这话却是坦诚地道出了几分道理。叶老停笔驻思。 叶思臣放下了话筒,转过身和叶老报告说:“小婶婶说她马上坐车过来。” “嗯,今天周末,她也该休息休息了。”叶老道,提眉,提笔,在庄如玉到来之前,庄重地写下另外几个字——清静,尘去。 庄如玉坐车经过检查,进入老人家的老宅时,过了有一个多钟头。 在那个时候,等不及她的老人家和孙子们,一齐坐在了院子的走廊,一面喝着糖水,一面观赏院子里的雪景,好不惬意。 庄如玉匆匆穿过院子的时候,一身雪白的羽绒衣与雪景相配,美若天仙。 叶老笑眯着眼问两个曾孙子:“你们小婶婶漂亮吧?” 叶思臣点着头:“漂亮。” 知道弟弟这话不是恭维,叶思泉心里更哼了: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就像陆家那个小女王,一张臭嘴巴,讨人嫌。 庄如玉走到他们三个面前,微微笑道:“爷爷,身体好点了吗?我听长问说,近来你精神好了不少,平日里不玩的事儿现在都拎了出来玩。” “长问说的是没错,写字,斗鸟,下棋,看看院子里风景,你瞧瞧,我和他们两个堆的雪人,如何?”叶老一只手揽住一个孙子胳膊,自夸自卖说。 庄如玉笑盈盈往院子里望了圈,嘴口像是惊叹:“真美。” 这句话,从各人口里说出来的,听的人感受就是不一样。 叶老听她这句称赞很满足,一点都不觉得她在拍他屁股。叶思泉却不这么认为,冷声冷眼看着庄如玉。 叶思臣进了屋子,帮老人家给庄如玉倒了杯水。 庄如玉双手捧着玻璃杯,走到老人家的书案前,看着老人家写的字,秀眉微耸,颇有英气,道:“爷爷你这字,看来心情起起伏伏,写的并不完整,下笔顿凝,定是被什么思路给阻断了。” “我是想,你说这个道字,人家都说走之底慢写,可我怎么写都不顺。”老人家提出难处说。 “那是因为爷爷你是想着鲁迅那话,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人去走之前,都没有路的存在。走之底先写也是没有错的。” 叶思泉叶思臣两个人,在旁听她和老人家交谈。应说,两个小辈极少有这样机会听她和叶老的个人交流。庄如玉本身的才华,也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显露。 “小婶婶,真才实干啊。”叶思臣对哥哥小声说,口气嘘叹,惊叹。 人家再怎么私底下诽谤庄如玉,泼到庄如玉一身黑都好,该是金子的,终究是金子。不可否认,庄如玉的才华,是足以可以傲视同业界的同龄人,令人震惊。 叶思泉紧抿嘴角,看着庄如玉的目光,又蒙上了一层颜色。 叶老提笔,终于把那个道字写出来,写完后自己有些得意,看着自己写的字直道:“不错,不错!” 庄如玉跟着嘴角含笑,眼底里,却抹不去一丝惆怅。 老人家早已发现了她这次进来后,表情俨然不同于以往,似乎和他一样有些心事。于是叶老搁下了自己心头的心事,招呼她一块走到沙发里坐,轻声道:“如玉,虽说你是我孙媳妇,但是,我一直当你像亲女儿亲孙女一般。” 庄如玉听了老人这话,嘴里头不禁哽咽:“我知道,爷爷。” 她知道的,听到老人家口漏钰珍几个字后,她心头更明白了。老人家对她的感情,说是不纯,但其实比什么都更纯,老人家纯粹就是想弥补过去某个人。庄如玉可以想象到。 “爷爷。”和谁都说不出口的话,面对叶老,庄如玉的心情泉涌而出,就只觉得老人家就是她最亲的人一样,诉说着,“如果,有人告诉我,我其实,不是被我爸妈扔在民政局的,是有人瞒着我爸妈把我骗走抱走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叶老大吃一惊。 对于她的身世,这么多年来,他没少过派人四处调查,只可惜那个年代没有摄像头,没办法记录下当时她被抛下的情景,导致事隔这么多年旧案难查。 “你这消息来源靠谱不靠谱?你怎么听人家说的?”老人家仔仔细细问,脸上焦急的心情不亚于她。 庄如玉为此小心地点了点头。 叶老站了起来,在屋里背着手来回走。叶思臣和叶思泉都从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老人家脸上密集的乌云,像是一团炸弹,随时要爆发。 “岂有此理!”叶老一掌打在书案上,双目咄咄如出鞘的宝刀,迸出势不两立的誓言,“让我捉到是谁在背后干的好事,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家是飚了! 庄如玉心里头,却犹豫着另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和老人说。那就是,老人之前一直关心的沈佳音,其实就是她妹妹。 “你刚说,你亲人是谁?”叶老听到她吐出的真相后,果然更吃一惊。 “沈佳音。” 百货商场,周末的缘故,来逛百货的人比平常多了些,一些不喜欢网购的人,都提前来办年货了,再加上圣诞和腊八。 商场里布置的光鲜漂亮,彩带气球,吸引了小朋友的目光。 小包子抬着的小脑瓜,小眼睛痴痴地看着在楼顶上飞的气球,迟迟不肯低下头来。 白露都怕孩子扭到了小脖子,强硬着把孩子的脑袋按下来说:“征征,妈妈给你买,不要看了,要是弄到脖子住进医院要打针吃药,你愿意吗?” 小包子不愿意,小脑瓜藏到妈妈怀里撒娇:“不要,我不要气球了。” 这孩子,怕起打针吃药,比怕老虎还怕,情愿什么都不要了。 姚爷见到扬起唇角,和君爷说:“征征他爸,你当大夫的,儿子都怕打针吃药,你当什么大夫?” 这关他什么屁事!君爷冲姚爷一个瞪眼:“行了行了,和你媳妇过两人世界去吧,都知道一路细细哼哼的,哼的不就是和孩子要妈妈一样,只不过你哼的是要老婆。” 在旁听着的沈佳音红了脸。 姚爷厚脸皮,伸手搂住媳妇的肩膀,冲他们夫妇俩,尤其是小包子,道:“拜拜。不是叔叔阻止你和阿姨见面,是你爸爸的主意,有问题去找你爸爸。” 小包子躲在妈妈身后,对挑拨离间的姚爷拉了个鬼脸。 “这孩子,倒是会调皮了。”见到小包子小动作的姚爷一撇嘴,哼哼道,“八成是被陆家那对小恶魔教坏了。” 沈佳音这会儿注意力,却全是投到手机商城上了。没忘记要给老公弄个新手机。 姚爷跟在她背后,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怎么给他挑手机。接着,发现这丫头,真的是自己给他挑,连他主意都不问一下的。 咳嗽两声,提醒一下:“沈佳音,你这手机是买给你自己吗?” 沈佳音哪会听不出他话语外的意思,直接说:“你买手机的品味太差了。” 姚爷像木头人愣了会儿,紧跟上她,嘴头喋喋不休,辩解着道:“我这为的是防止被盗窃。再说,我挑的山寨机,除了性能差一些,外观不差。” “陆队用的是苹果,你用苹果的话,会不会说陆队怎样?”沈佳音要考虑老公和君爷斗嘴的功夫,免得她买了手机,两面不讨好,讨好了老公,说不定得罪了君爷。 “苹果——”姚爷直接避重就轻,手摸了摸鼻梁,装作很专业的语气,“苹果据说系统的安全性能很好,就是贵了点,性价比不高。” “你要说性价比高,不就是山寨机吗?几个月坏一次,你不烦,看见的人都觉得烦了。不过看你选山寨机,也知道你不怕你手机信息被人家偷。”沈佳音说。 姚爷看了看老婆一本正经的脸,突然发现,老婆今天好像和他对着干。若换做往常,她事事都是听他的,哪会他说一句,她辩驳三句。扬眉,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是恼了我吗?” “没有啊。”沈佳音比他更吃惊他问出这话。 姚爷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只要自己认定对他是有优势的地方,就会变得很强势,就像,现在手机问题上他先吃了败仗,她就要乘胜追击。 “你挑吧。你买吧。反正不管你买苹果还是三星,只要是你买给我用的,我都会喜欢。”姚爷佯作很有老公的绅士风度。 沈佳音听见他这话,反而是一怔。她原先考虑到花大钱他会不满,因为他有钱本来用的都是山寨机,怕是不想在手机上花大钱,于是她想给他挑华为或是小米。现在,他突然一口咬定了要三星或苹果。既然和苹果名列在一块,他要的三星肯定是不能亚于苹果的价格。 给老公花这笔钱,她心甘情愿,问题是,怎么——好像她不怎么了解他了。 一双乌亮的眼珠子冲他飞闪。 姚爷像是内心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扯扯自己衣领问:“怎么了?” “没有。”丫头歪了歪脑袋,暂时想不明白不要紧,他们刚结婚,彼此了解漫长着呢。 他既然要苹果,那就苹果吧。哪怕他要和君爷再怎么斗嘴,她管不着了,老公最重要。 她给他挑了部土豪金苹果,由于商场现场土豪金缺货,要调货,对方让她明天再来提。只能先付定金款了。 老婆给买东西就是爽。不是钱的问题,是自己突然好像好幸福,除了爸妈以外有人疼。姚爷左顾右看,想着这种幸福感要回归给老婆才行,看哪里有地方给他给老婆花钱的。 在这时候,有个人影飞上了扶行电梯,在看到他们小两口的身影时,冲姚爷一叫:“姚科!” 这煞风景的! 刚告别君爷那家子,这又是谁争着来破坏他的周末约会。 姚爷回头,冲来人先很不客气地用眼睛瞪着。 叶长问奔到了他面前,擦擦额头的热汗,接着,像是绑架人一样,将他的胳膊一拉一拽。 “喂喂喂,你做什么?抢劫我?”姚爷指住他不像样的手,“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知道嫂子在,我这不有些话不好当着嫂子的面前问你!”叶长问焦急,语无伦次,放开他的手后手舞足蹈。 “你瞧瞧你这样子,多少人都在看着,还叫要偷偷说话。”姚爷都觉得自己是被他这疯子似的举动牵连到了,皱着眉头,不客气地问,“什么事!我告诉你,有屁快放,我和我老婆事情多着呢。” 叶长问喘了口气,对着他:“姚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姚爷斜眯起眼睐,邪魅地勾一勾害死人不偿命的嘴角,“有什么我知道的事需要你像大地震一样跑过来问?” “我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知道——”叶长问的指头焦急时又指到他胸口。 “喂!”姚爷严重警告。 叶长问焦急地收回指头甩指头:“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老婆和你老婆的事。” “你这话有严重歧义。我老婆和你老婆,若有事,也是你们夫妇提出来的,要我老婆照顾你老婆。” “不是的!”叶长问快哭了,眼看对方有意无意地故意和他绕着话题,“姚科,你就饶了我吧。告诉我实情,我老婆的亲人,真的和你老婆有关系吗?姚科你是不知道,我当年结婚娶她的时候,就发过誓言要帮她找到亲人的。” 没想叶老这孙子挺长情痴情的一个人,和那老头子不像。 “哦,你知道了。”姚爷淡淡地说。 不想和这群叶家人继续打交道。被坑过几次后,他和君爷早学乖了。 “你知道多少?”叶长问挡在他去路前追问。 “你们知道的事,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因为我老婆说了顺其自然。认亲这事儿,不是说谁单方面想怎样就能怎样。” “你意思是想说你老婆那家人不认如玉?!”叶长问温柔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可怕,让人觉得前所未见。 姚爷皱着眉瞥了他眼:“我没说我老婆不认。然后,你要先问你老婆心里愿意不愿意认。因为现在,大家都没法完全弄清楚这三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叶长问因他的话,冷静了下来。 沈佳音拎着发票和手机袋,走了出来,看见了叶长问,好奇:“叶司令你好,也是来逛街吗?” 叶长问在她脸上打量,仔细地瞧下去,确实,是长得和自己妻子庄如玉有点像,尤其那眉毛和眼睛。 沈佳音看见他专注看自己的脸,好像联想到了什么,稍稍低下头。 眼中快速地掠过一道光,叶长问问:“她知道了吗?” 姚爷往他肩头捣一拳,道:“离我老婆远点。”说完,拉了老婆的手就走,甩下叶长问一个人。 沈佳音被老公紧紧地握着手,低声说:“他刚问的是我吗?” “你不用理他。”姚爷觉得这叶长问简直笨死了,直接跑过来问,这不是影响所有人心情吗。 丫头往他身上一靠,暖和和的,说:“谢谢。” 谢谢他一直保护她的心情。 “傻丫头,你是我老婆。”温柔地长臂一伸,搂她入怀,再不放手。 叶长问问完姚爷,想着该怎么去问沈家人自己的意见了。虽然叶老叫他千万别急,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后,确实是急了,急得像马力全开的火车头,没法刹住车轮子。他想,让她早点都看到自己的亲人。 沈家人,除了沈佳音在北京,有其他人在北京吗? 好像是没有。 叶长问考虑着,是不是直接乘坐飞机赶往沈家老家一探究竟。 在叶家老宅,叶老的心情,可就比年轻人们想的都要复杂多了。庄如玉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他却是面对着沈家人那份背景资料,迟迟不敢动手去翻开那份档案。怕,一动,什么都浮现水面了。包括,他之前,好不容易按住下来的心情。 “钰珍,会是你吗?”叶老抖动的指头,掀开那第一页纸后,眼前赫赫出现的名字,让他眼球瞪了瞪后,眼前晃过一黑。 姚子寒在接到叶长问打过来的招呼电话时,正周身繁忙,忙得不可开交,直接道:“你想过来就过来吧。我给你安排军人招待所。”说完,挂了叶长问的电话,急急坐上公务车,直奔华妙冰下乡的工作地。 刚才来的消息,说村民暴动,华妙冰和她所在的团队,都被人围住了。(未完待续) 暴动 消息怎么传开的,谁先开的头。一时谁也说不清楚。尤二姐只记得,冬天他们家要开铺,不像其他种田冬天可以偷懒的农户,每天依旧五六点钟早起的时间,却仍挡不住一群人拍着他们家的店门,像是打仗似的,咚咚咚撞着他们家小卖部的拉闸铁门。 尤二姐和儿子沈冬冬一块骨碌地坐了起来。睡在床外侧的沈大哥一溜下了床,提了裤子,大衣袖口套了一半,就走去了下面探究竟。 尤二姐多了个心眼,拉住要下床的儿子沈冬冬说:“你在这里不要出去,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吗?妈妈随爸爸下去看看情况。如果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你马上把门反锁了。” 沈冬冬睁大着骨碌骨碌的圆眼珠子,知道母亲不是和他在开玩笑,再加上下面一直像打仗一样的响着声音,这孩子被吓得够呛,伸手拉住母亲的衣摆,说:“妈,你不要去,我怕你出事!” “傻孩子,都同一个村的,哪能真闹出什么事来。”尤二姐故作镇定地捉下儿子的手,再拍拍儿子的脑袋,“你已经年纪够大了,能帮妈妈做很多事,又是男孩子,你若怕了,妈妈怎么办?” 沈冬冬听妈妈这么说,只好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听母亲声音下了楼,他小脑袋瓜呆不住,掀了屋里窗户的窗帘,偷偷往自家楼底下望着,结果看见小卖部门前围了至少四五十号人。自家里前所未有的情况,让这孩子在被坑里瑟瑟哆嗦。 楼下,沈二哥艰难地弄着卷门,尤二姐胡乱在厨房里用点热水抹了把脸走出来,刚好撞到沈二哥先打开了卷门上的小铁门,一群人,像马蜂窝里的蜂群,哗,从小铁门挤着进来。进到里头,有人看见他们屋里货架上摆了什么东西,拿起来就往他们两口子身上扔,边扔边骂:“滚出村去!” “这怎回事啊?”沈二哥拿手挡住头叫道,慌措之下和尤二姐一块越退越后。 尤二姐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阵仗,她和老公在这村都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除了一两个全村人基本都讨厌的,和村里大部分村民和家庭都相处融洽,不缺经常串门的朋友。 在一袋零食包砸到尤二姐头上,尤二姐捂着像是出血的额角,又见有人擦过身边要上他们楼下,想到儿子在上头,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那人衣服后头,硬是把那人从楼梯上生生地拽了下来。 等那人摔到了地上后,她冲进厨房拿出了面棍,站在了通往楼上儿子房间的楼梯口上,冲着众人吼:“我儿子在上面,谁敢想从这里上一步,我让他断子绝孙!化成鬼都不放过,有本事你们来啊!” 村里人都知道她性情和蔼可亲,说话温柔细致,从不知道她有这样另外一面。一群人看着她脸上拼死一搏的表情,不禁都一怔。 沈二哥借机抓住来闹事的人群里头一个熟悉的茶友,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和我家里人做错了什么事,你们倒说个明白。要是我们真做错了,要我和我媳妇怎么样都可以。你们要把我儿子也怎么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冬冬是这个村的孩子,和你们大叔大婶说到祖上都是一个亲。你们自己也有孩子,是不是这个理!” 这人被逼到尽头上,沈二哥这个二愣这会儿和尤二姐一样,如果谁敢上楼动他们儿子一根毫毛,他这就拿刀按到谁打死谁。反正一块死了都不怕。 人群里头,有人听了沈二哥和尤二姐这话,沉默下来了。有人叹气。有人则像了点燃的火苗,满脸怒红,怒冠冲天,冲尤二姐他们嚷:“我们来找你们,当然是有根有据的。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最明白不过。像你们这样全家,死了最好!免得来祸害我们村!” 尤二姐在这个气头上,操起棍子直指人群中叫得最凶的那个:“谁不知道你王大牙是村里最好赌的赌徒,散尽祖辈的家财不说,还把债主牵涉到村里来,让其他人和你一块受罪。你不说你自己祸害村里,有本事来说我们!” 王大牙被尤二姐这一堵,气得直跳脚,狼狈相表露无遗,更是咄咄逼人:“尤二姐,谁不知道你收了多少黑心钱,才有今日的富裕!你不用狡辩了,你和那个谁,华妙冰,就你们沈家走掉的那个儿媳妇,勾结起来坑村里人!我王大牙再怎么坏,有坑过村里人吗!” 说着他一招手,人群里三三两两跟着他吆喝,冲向沈二哥和尤二姐:“我们今天就是要把你们这里砸了烧了,让你们全家都滚出村去!” 见这排山倒海的气势,尤二姐站住脚,又是一怒:“你们说我坑过村里人,我坑什么事了!你们的凭据呢?!还有,老三叔你们这些,谁不知道王大牙这伙人煽动人闹事就是想趁火打劫,你们不帮着阻止,还助纣为虐,能当得起村里的老人吗?” 被尤二姐指住的老三叔,面上颇有难色,冲尤二姐跺脚:“那你倒说说,说清楚了,为什么华妙冰不把项目落到我们村,便宜了市西那群本来就富裕的家伙。你说她不是帮着富人欺压我们是什么?她好歹是我们村的,居然忘本,忘恩负义!” 原来是这事! 尤二姐和沈二哥对上一眼,这会儿倒不愁自己了,要担心的是华妙冰了。 “哎!”沈二哥叹口大气来着,那天沈老三来这里和他转述华妙冰的理由他都知道的,“老三叔,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我糊涂也就算了,你是个精明的,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呢!如果要种植的水果与我们这里的土壤不合适,非要种在这里,这不是更让我们遭罪吗?不是更祸害我们吗?” “对,合适不合适,都是你们家华妙冰说的算!她就说我们这个穷村不合适了,人家市西富得流油,给她钱花,她觉得合适了!也不想想,当年她在我们村里干出的那些事儿,要不是她忘恩负义,将自己女儿都抛弃了,她能有今天!” “老三叔,你这话都会说了。她是被我妈赶走的。我妈当年和她势不两立的话,你们也听见的。” “那就对了。你们把她赶走了,把她气着了,所以她今儿来报复我们了!你们不用再狡辩了。隔村,你们沈毛庆嫁的村里,抓了沈毛庆出来赶出了村。谁让你们家赶走华妙冰,华妙冰现在连沈毛庆村都报复了,项目不给不说,还把人家支书村长都给告了,这都是被你们家牵连的!” 说来说去,一伙人愤愤不平,全是因为项目没有落到这,去了市西,之前的打算全泡了汤,有人还遭了坐监牢的罪。那些贿赂的干部,本就都在地方上有些势力的。这样被一抓,岂不是全民骚动。大家急于找一个发泄口,最终,在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时,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罪魁祸首,可以让大家都同仇敌忾的,是沈家和华妙冰了! “今天,我们就是要砸了这里!”王大牙率先叫。 尤二姐却是定了住气,道:“你们要砸就砸吧。请容许我和我老公穿两件衣服,现在我们就出村去,不用你们赶了。” 众人突然听她这话,由于出乎了他们的想象,全部一愣。 王大牙第一个记起来这是打砸的目的,跳道:“你们必须把财产留下!” “你说储蓄本和现金是不是?你放心,都在那儿呢。一个都不会带走。”尤二姐说,“你们不信的话,等会儿我们走时,你们搜索我们身上,有一分钱你们都可以把我打死!” 听了尤二姐的话,别说村民们傻住,沈二哥都傻了。 “我说,媳妇,这——”沈二哥没法接受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家,突然间,变成一贫如洗,“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吃饭?” “上民政局说我们现在是需要救济的群众了。”尤二姐气定神闲道,乌亮的眼睛看着老三叔那群老一辈的。 老三叔们对着她这双眼睛,不禁都觉得狼狈,他们好像做的真有些过火了,但是,若不出这口气,这事谁来负责,谁都咽不下去。 “行吧,你们带孩子走吧。走了后,赶紧拦辆车进县里找政府部门去,不然,我怕你们在半路,还得被人拦住。”老三叔摆摆手,说,“搜身就不用了。免得别村说我们自己村太欺负自己村人。” “三叔!”王大牙不依,“如果她真的带了银行卡出去了怎么办!她要赔我们钱!” 尤二姐不和他们多话,道:“搜身就搜身,这样我们清清白白出去,你们心里才不会想着,后悔了的话追我们要债。” 在楼上的沈冬冬听见妈妈叫,自己穿好衣服跑了下来,手里抱着尤二姐的大衣。 王大牙抢先抢过尤二姐的大衣,将大衣两手拎着起来抖索几遍,又里里外外几个口袋都摸了一遍,连里头的棉絮夹层都仔仔细细地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有。 沈冬冬见他这贪婪又失望的模样,哼一声:“我妈才不会做这种事呢。钱不过是身外之物。” 王大牙气不过,伸手要拿沈冬冬开刀时,尤二姐挡在了儿子面前,叫道:“老三叔。” 老三叔咳一声:“大牙,不要把事情做的过火了,到时候公安机关拿你办事。” 沈二哥一家三口,就此身无分文走出了自己家。沈二哥走的飞快,不敢听后头传来家里被砸的声音,他的心会很疼,会不知道怎么办。 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家,就没了。 想想都心酸。 沈二哥拿手擦眼角。 沈冬冬对父亲道:“爸,钱都是妈赚的,妈都不心疼,你心疼啥?” 沈二哥无语。 尤二姐一出家门,沈二哥都没惦记的老人她却是很记得,和沈二哥说:“赶紧去看看妈家里怎样。” 三口往老人家家里走。 去到门口,果然见老人家门口一样堵着人。但是,这些人不像王大牙那样一般凶狠,可能都觉得来沈奶奶这里讨债没意思。一是老人家老了,二是,老人家也不见得有钱。瞧瞧沈奶奶这屋,都老掉牙了,随时可能塌的那种,比沈老三好不了多少。所以,像王大牙那些要有机可乘的,全奔尤二姐那幢小楼去抢了。 “妈——”沈二哥叫了一声。 围堵在门口的人,可能都听说尤二姐一家已经变成一穷二白了,给他们三口子让开了路,一面像看好戏似地嘲笑着:“现在好了,连村里都住不下了,看他们今后怎么办?谁让他们尽干些缺德的事了。” 尤二姐听着左右两边这些人说的话,只怕老人家听了会生气。等穿过人群进去一看,沈奶奶坐在院子里,脚上套着双布鞋,和沈二哥说:“我这都穿好了,我们一块走。” “妈——”沈二哥再度哽咽,自己对不起母亲,没有能力保护一家大小。 “你这窝囊样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沈奶奶冲二儿子瞥了瞥,脸上平静无波,比尤二姐更镇定。 不愧是早都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 尤二姐他们扶了老人家出门。一个老人家,人家也就没有再去搜老人的衣服看有没有钱了。 刘老支书在村委会默默地抽着烟,听说沈家四口人走了,哎,对自己儿子道:“你找辆车,把他们送到县城,别让他们在路上被人伤到了。” 可沈奶奶他们究竟是连刘老支书的车都没有坐到,只见他们四口刚走到村口,沈老三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车,匆匆开了过来,把沈家一家的人全接上车了。 沈二哥他们钻进面包车里,只见车里坐着老三一家子,倒是不见大妹子,问:“毛安呢?” “别提了!”沈老三现在说起这个妹妹都要大发脾气,“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若是抗日时代肯定当了汉奸,毙了。” 沈毛安一见众人来闹,马上表面了自己立场,说自己一开始就是和沈家势不两立的,而且自己是沈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叫沈家人,还信誓旦旦从今天起要改姓,不姓沈了。 沈奶奶老长一声叹息。 子不教父之过。 女儿变成这样,都是她自个儿以前给惯坏了。 “毛庆我听说是被她村里人赶走了。” 沈家现在一家除了当汉奸的,就是像这样坐在面包车里逃难似的。 “为什么她婆家不护着她?” “她婆家怎么护着她,全村的人,都把毛庆当靶子。毛庆又是嫁到外村的,不像是在本村里头,都是一块长大的,多少会有点怜悯心。再说,毛庆那村,忒惨了些,塞了红包半点好处都没有不说,还被抓进牢里了。不像我们村,没送红包,倒也说得过去。” 沈奶奶开了句声:“不要去找毛庆了。她总会自己想办法的。我们先到县城,打个电话给佳音和首长。” 现在这车里不仅有几个大的,还有小孩子。老人家要先顾着小孩子,而且,束手无策时,老人家第一个想到自己最可靠的孙女。 沈二哥他们身上的手机都没能带出来。面包车,只能急匆匆是往县城里走。 到了县城,啥都没说,老人家在一家县城的小卖部,给远在北京的姚爷先拨了电话。 百货商场,姚爷和叶长问刚分开一会儿,就接到了沈奶奶的电话。 他正觉奇怪,老人家先打给了他而不是打给他媳妇。 沈佳音撞见到了和爸妈一块的小包子,偷偷地躲着老公和小包子眼对眼,招手。 小包子放开妈妈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她跑了过来。 沈佳音情急之下,只能跑过去伸手去接包子,顾不上老公了。 好在老公在接电话,好像没注意。 这种情况下,君爷他们一家,又与他们重逢了。 白露问:“你们买了什么年货?” “给他买了手机,现在要去看餐桌。” “我们这些家具,家里都很齐全了。可能要去地下超市买吃的。你们一块去吗?” 沈佳音想起自家冰箱几乎空了,点点头。 姚爷这头,听见老人家说自家都无家可归了,俊颜骤然变色,冷静了会儿,再和老人家说:“奶奶你们不要离开县城,然后在县城公安局门前等,那里安全一些。我打个电话,让我那朋友去接你们。你们先到他家住。然后,他会安排,让你们坐上飞机,到北京来。到了北京你们就不用愁了,我和佳音都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果然孙女婿是最可靠的。沈奶奶听完姚爷这番话,心里踏实了,和姚爷说:“佳音的话,你先别告诉她,我怕她心急。反正我们现在都安全。” “行。”说着姚爷赶紧先换了电话,打电话给老四。 老四在县城本来就有人驻守,接到姚爷的电话后,轻轻松松,就把沈家一家接到自己家去了。 其他人,都见到了姚爷打完两通电话后,脸色都不大好,有些不明所以。 沈佳音心口悬挂,看着他:“子业?” “没事。”姚爷探出的长臂勾住她肩头,拍拍,低头亲吻她鬓发。 君爷的电话响了。 见来电是冯永卓的号码,君爷直觉地看了姚爷一眼,背过身走开去接电话。 冯永卓今天周末一样回家了,在家里陪着父亲一个。冯四海打华妙冰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结果电话打到一半,只听对面一阵嘈杂声,电话线骤然断了。 “后来我爸打到他们当地农科院去,知道了我妈被那里的本地人围住了。虽然那边说,已经有警察出动去救人,但是,我和我爸都决定马上坐飞机过去。不知道能不能在周一赶得回来,所以先和单位学校都告个假。”冯永卓说。 既然是如此,君爷这边肯定是放行。 “姚科——”冯永卓又迟疑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之前我想打电话给他,一直打不通。” “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了。”君爷凭刚才姚爷的脸色都能看的出来。 姚爷知道的话,离她知道也就不远了。而且,姚爷能为她做的事,比他能为她做的,要多得多。 冯永卓一句话都没再说,挂了电话线。 姚爷是不想急着和老婆说这个事,因为现在他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该做的事都做了,老人家和尤二姐一家现在也安全。 和君爷一家到地下超市,小包子坐在购物车上,像个小指挥官,指挥自己妈妈和沈佳音阿姨买东西。 君爷和姚爷两个人,落在了后面一大截,为的是方便说话。 君爷说:“冯永卓刚打电话给我了,说华妙冰出事了,他和他爸要赶着去那边接他妈。你知道华妙冰出事吗?” “不知道,但是,也可以想得到。”姚爷的眉深深地锁紧,“佳音她老家,把她奶奶,她二婶家,都赶出了村。我让老四先帮我把他们安顿好。” 君爷一听都一愣,没想事情会闹到这么严重,问:“你不打电话给子寒?” “怎么打给他?说实话,我还叫老四帮我先关照下子寒呢。因为你知道他处境不怎样。我生怕他在冲突中被人无辜捅一刀。” 君爷对这话居然想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如果有人,故意弄这个骚乱,如果有人,借机想在这个骚乱中对某个人行凶,达到另外一种目的,都是极有可能的,以当地现在水深火热的情况来讲。因为纪委这次下去检查,直接触动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 也因此,华妙冰压根就不怕,她这个项目落到市西的话,太子这种人能从其中得利?她早就打听到了,说纪委现在不查太子,不是没查,是在暗访,同时省局的公安厅已经下来人,要一窝端。 不知是不是她这个如意算盘被太子洞察了,反正,在这次冲突中,本应和她站成一线的太子没出面摆平,这让本来坐上旁观的老四和唐向东都很吃惊。 唐向东这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被告知:“向东,我和潘老板都谈妥了。到时候,你参股就行了。” “妈?”唐向东不仅没有高兴,是震惊远远超过了一切。 母亲是怎么办到他都办不到的事情! “我说能办成就能办成,你偏不信。”唐母马秋霞对儿子的惊讶好像都皱起了眉头,说,“我以前的人脉都在呢。和潘老板开一句声有什么难的。” 母亲以前的人脉,唐向东确实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母亲在单位里干过,现在,有些同事好像还当了头。或许,真是唐母什么旧同事,和潘有余的关系好到无人知道的地步,才促成这个事。 唐向东回过了神,仔细想,也就没有怀疑了。怀疑自己的母亲本就不对,他这会儿高兴的情绪起来了,直点头:“那好,我合约让律师拟好,马上去和潘老板见面。” 在老四家里不用呆了,他已经攀结到太子了。 老四看着他急匆匆出去的背影,只叹这世态炎凉,没有几个是真心朋友。幸好,自己也没有把唐向东之前一时的见风使舵当回事。 唐母在电话里是和儿子说的轻描淡写,挂了电话却柳眉皱紧,是又在动歪脑筋了。那天,高裕荣放了她,而且,答应了她,让唐向东入股。高裕荣唯一的条件,要她在村里放话,把华妙冰是这次项目负责人的消息放出去。 这招,虽然她在心里已经谋划许久,只等某个合适的时机来做。 未想这个男人,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后,居然比她还狠。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这男人黑暗的心里面肯定只想着一个念头:和他有亲人关系的,能做亲子鉴定知道结果的,最好通通都死掉。这样的话,没有人能撼动他是高家继承人的地位了。 别人再怎么怀疑都好,只要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找不到他亲人,他即便和高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关系的。只能说科技上的错误。 唐母只要想到这些,心头乐不思蜀。 原来,这世界上,比她坏的人,更大有人在。她再坏,都不会想到去危害自己亲人。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呢? 华妙冰被那些人围住以后,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吧。因为那些人,可不全是普通的村民。 沈奶奶他们一行到了老四十分安全的家里,一行人心里松了口气后,尤二姐率先担心起华妙冰,虽然一路上她都在担心了。 沈奶奶道:“她那人,既然当年能离开我们村,一个人奋斗到现在这样有成绩,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你不用瞎操心她。” “妈——”尤二姐想,这会儿的情况哪能比以前。以前华妙冰落魄是落魄,可没人动歪脑筋到她身上,现在不同了,明摆这事是有人策划的,目标是针对华妙冰的。 她想找老四,问问可以不可以帮她打探下华妙冰的情况。 这个时候,正好有人匆匆进了老四的屋里,和老四说:“四哥,不好,出人命了!”(未完待续) 某人怀孕 “征征,吃这个好吗?”白露从货架上拿了两种麦片,给自己儿子选。 小包子摇摇头,不要,小手指住货架上一包雀巢中老年奶粉。这孩子喜欢喝牛奶。 “我要这个,妈妈。” “征征,这个是加在牛奶里面的,味道会更好哦。”白露对自己儿子又骗又哄。 在旁边的人听来,这做妈妈的好像在帮麦片商打起了宣传广告。 “征征只喜欢喝牛奶?”沈佳音听着他们母子对话,好像记起了上回在君爷家吃饭,这小包子,除了吃米糊,啥都不想要。上次,她代替白露给包子做午饭时,也是米糊一碗。 其实,小包子连米糊都不喜欢的,只是爸爸妈妈规定,他三餐最少要吃一碗米糊。米糊里面,有时候白露也会加麦片。可是小包子吃起来总是要皱巴小脸蛋。只有两只手捧着奶瓶喝牛奶的时候,最幸福了。 “他三餐以外,晚上睡觉前,晚上晚吃饭,下午饿了,都会给他再加牛奶。”白露边说,也是边皱眉头,“可能是我太宠他了,他不喜欢吃辅食,我也就惯着他。到现在都还抱着奶瓶不放手,实在是——”说着说着,当妈妈的白露面露愧疚。 “他喝的是配方牛奶?” “他出生的时候,我就没奶的。”说起来,白露又对儿子惭愧了,“我是破腹产,征征出来有七斤重。” 小包子当时有七斤重?!沈佳音弯下身子,看了看小包子,小包子粉嘟嘟的脸有点儿婴儿肥,但是,在同年龄的小孩子中,绝对算是身材标准的,不胖不瘦,颇有爸爸妈妈俊男美女的身段。 小包子被阿姨看得有些害羞,害羞货的包子低下了小脑瓜,只抬抬小眼睛瞄瞄妈妈和阿姨,说:“妈妈,征征不胖。” “他刚出生时的照片给他自己看,他都不承认那是他。”白露和沈佳音说起儿子的丑事一溜一溜的,完全不顾及小包子的自尊心,“其实,他在半岁以前,都胖得像只小猪。推着他到院子里和其他孩子一比,都是大人家一圈。我问我老公要不要紧,我老公说没事,慢慢,孩子长大,会瘦下去的,只要营养得当。” “妈妈!”小包子生气了,当着他喜欢的阿姨的面,妈妈怎么可以揭穿他的丑事。他都快不能见人了。 沈佳音摸摸孩子好像冒起乌烟的小脑瓜,嘴角勾着微笑,回白露说:“现在他长得像小帅哥,我见过的孩子里面,征征长得最好看,唇红齿白的。” 被阿姨夸了,小包子刚乌烟腾腾的小脸蛋,即像向日葵一样开放,傻呵呵地冲阿姨笑。 “那是当然的。”白露说到这儿,不知是自夸,还是不想让儿子太得意,道,“他爸爸和我,都是俊男加美女。他要是长得不好看,就有愧于是我们儿子了。” 小包子鼻子皱皱,对妈妈刮去一目不悦的眼神,坐在购物车上放下来的两条小腿踢了踢。 沈佳音捂着嘴,笑不拢嘴。 一直别人给她传输的白露姐姐形象,都是高贵美丽,若腾云驾雾的仙女,高不可攀。接触多了,越觉得白露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其实可亲的很。而且和自己儿子开起玩笑,赌气起来,一点都不像妈妈,像是和儿子较劲的朋友。 “我,是和我儿子,从怀着他的时候,就和他说话。好像很熟悉似的,没怎么特别把他当成孩子来看。我老公都说我,是个怪胎。”白露说着,又摸摸自己儿子小脑瓜,笑容里头既有幸福又有些尴尬,当妈妈当的不大像样的尴尬,“有时候觉得蛮对不起他的,不知道做好这个妈妈。好在我老公比我懂。” 说起来,君爷自己当大夫的,当时孩子出生那么重? “方敏说,我体重没超重,就是胎儿大了些。这孩子营养太好。而且虽然重了些,但现在六七斤的新生儿也挺多的,不需要太在意。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时,先天吃的太好,什么都吃够,结果,吃厌了。弄什么东西给他吃他都不喜欢。要不是他爸爸对他下了命令,三餐不能任性,他现在都只抱奶瓶。” 小包子其实挺听爸爸的话,在家里,爸爸是权威。妈妈,服从爸爸。所以,小包子听妈妈的话,一般只听一半,而且会任性。 “征征任性起来什么样子?”沈佳音对这么可爱的小包子会撒娇的样子,有些不可想象。 包子多乖巧,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孩子斯文又讨巧。一点都不像陆家两只小恶魔。 “你没见过?”白露对于她不知道包子也会任性的事情,感到既吃惊又好笑。好笑的是,事实好像真是如此,小包子故意在阿姨面前表现出自己最良好的一面。 “我告诉你吧。”白露继续揭儿子的老底,也不管儿子又冲她气呼呼地晃动小腿抗议,说着,“其实,他在我面前,还不敢怎么闹的,因为他怕被他爸爸看见,或是我和他爸爸告状。但是,在他姥姥面前,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他姥姥最宠他嘛,也不会向他爸爸告状,他就什么都敢要了。” “什么都要?” “比如,吃饭的时候要喝奶不吃辅食,自己家的小电动汽车不要,见其他家小朋友里有飞机,要姥姥给买飞机和坦克。” 小包子再怎么装,本质上还是个孩子,好玩,好吃,任性,撒娇,好在包子不敢当君爷的面耍小皇帝的脾气,要耍,也只敢当姥姥面前耍。 君爷双臂环抱于胸,哼哼,老婆在前面揭儿子的老底时,他在后头跟着都听见了。 小包子脑袋一转,藏进沈佳音的怀里,今天被爸爸妈妈联手欺负了,这可怜的孩子。 沈佳音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将来有孩子,和自己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只有当孩子出生,才能知道。再说,每个家的孩子,和自己父母相处的模式都不一样,于是,她又想起了自己。 自己很小的时候,和自己爸爸妈妈相处是什么样的呢?她都不记得了,好像从没有这样的记忆存在。有的,只是长大的时候,总是听人家说她是个孤儿,爸妈都没有的孤儿。 如果和自己妈妈离开的孩子,见回妈妈了,会觉得怎么样呢? 沈佳音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这片空白,来源于心口里突然漏跳的一拍。没有来由的心悸,代表了发生什么事吗。 姚爷走到后头,接到姚子寒的外地电话。 姚子寒是考虑了许久,才决定把这个事和姚爷先说了,毕竟沈佳音和华妙冰有那么一层关系在。姚子寒说明情况:“我现在,还在去事发地点的路上,因为路上不好走,这条路堵车。事情要我等去到那里,我自己去确定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我现在手里刚得到的汇报是,说他们坐的那辆面包车,为了躲避围堵的村民们,铤而走险,在一条山路上翻下去了。” 什么?!姚爷愣了有三秒多钟。 这个消息来的太快,太意外。 姚子寒听对方都缄默了,未想这个事给自己堂哥触击也这么重,话也就更谨慎地说:“子业哥,你先不要让嫂子担心,或是,先不要告诉嫂子。我这个事,先弄清楚了,再告诉你们具体情况怎么样,你们再考虑怎么办,行吗?” “行。麻烦你了,子寒,你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姚爷道,“你嫂子她老家里的奶奶等人,都被我一个朋友接到自己家里了。这方面你不用担心了,只要帮我把华妙冰这事儿盯紧了。我到时候再看综合情况,决定最后怎么做。” 姚子寒答应过后,挂了电话。 姚爷回头,看了老婆那边一眼,见老婆好像没有发觉,手机握着放进大衣口袋,迟迟,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华妙冰会怎样? 死吗? 如果华妙冰真的出事的话,影响到的人,恐怕远远他能想象到的。 同时,老四家里,来找老四的尤二姐,站在老四客厅里,一起听着那来报信的人说,说华妙冰的车翻下山路,直接掉进了河里。车里面几个人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尤二姐只觉脑袋耳朵嗡嗡响,眼前直冒金星,心跳超过两百次每分的感觉,超负荷的身体运行,让她前所未有的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手赶紧抓住身旁的沙发椅,没倒下。 老四吃惊到,口里叼着的那根烟,从嘴巴里落到了地上,磕巴着,用力指着报信的人,声音激动:“你这话是真是假来着?不会是道听途说的吧!” “哎呀,四哥,是真是假我是没见到,但是我知道,消防队、公安、医院都出动了。” 也就是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老四一脚跺在香烟条上,一只手擦着头发,像是茫然无措,指着对方吩咐:“你,你,你,再去给我打听清楚了,我要确切的消息。要图片,要真实的图片,眼见为实。” 那人接了老四的话,转身就走。 尤二姐张了张嘴巴,不知道怎么问老四。老四这个样子,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候,那人走了之后,门口出现的一个人影,让尤二姐像是被电触击到,震惊之外充满了苦感,更不知如何开嘴了。 老四抬头,和尤二姐一块,看到了沈奶奶,走上前问老人家:“奶奶,有事吗?” “你们,刚说了啥?”沈奶奶问他们两个,老人家脸上的皱纹像刀子一样刻着。 尤二姐吐了口气。 老四不知道老人家和华妙冰什么瓜葛,老实地说:“没有,刚有人来报信,说专家组坐的面包车翻下山了,不知道车子里的人是死是活。” 在老四想法里,沈奶奶恐是连专家组里头是谁都不知道。他只从姚爷那里接到命令把人接到这,并不知道沈奶奶他们为什么被赶出村。 沈奶奶却是人老没糊涂,听他这话,都知道他是不知他们家是怎么回事,于是,说了出来,免得牵连了人人家还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说:“我们一群人,之所以搞到现在离家背井,就是因为,专家组里的那个姓华的,以前是我们村的,而且是我的大儿媳妇。” 老四这一刻真是嘴巴惊到张成个大圆圈,好久闭不拢嘴。之前,他担心华妙冰,只是由于因为和太子观念不同,华妙冰这人,虽然把项目落到太子那边,但四处得罪不少人,也不像是个贪官污吏,因此担心一个心地看起来不错的科学家而已。现在沈奶奶漏了这层关系出来,关系就更复杂了。 沈奶奶是沈佳音的奶奶,华妙冰是沈奶奶的大儿媳妇,岂不是说华妙冰是沈佳音的妈? 这,到时候,他怎么和儿子的干妈说呢? 见情况变成这样,老四决定自己开车去现场瞧个究竟,不然,回头,他自己都没脸见被沈佳音救了一命的儿子和媳妇。 尤二姐看着他像是开车要走,叫道:“大哥,你是不是要去事发地点,我跟着你去!”说完,态度很坚决的,跟着老四要上老四的车。 沈奶奶咳了两声,喊住她:“你去做什么?那里肯定都人荒马乱的。要是到时候车都进不去,你们要跟着一堆人一块挤,你一个女人要是被认出身份了,又要生事了。非要去的话,让你老公,和老三一块去。” 不会儿,沈老三和沈二哥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沈奶奶对两个儿子说:“你们那被我赶走的大嫂,说是车从山顶上翻下去了,都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你们去帮着瞧一瞧。瞧完了结果,告诉我,我再琢磨该怎么办。” 尤二姐听婆婆说话的口气像是公事公办一般的冰冷,打从心底里冒起一股寒气,手脚都要发抖了,是惊,是怒:“妈,她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就不要落井下石了,你们都不知道她内心想什么,她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 沈奶奶回头瞧她一眼:“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说完,老人家要尤二姐跟着自己回屋。 沈二哥和沈老三互相望望,两个人,没有多迟疑,坐上了老四的车一块走了。 尤二姐有些后悔没上老四的车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婆婆。 “你不进屋吗?这里风大,你要是病了的话怎么办?现在已经一团糟了,你是嫌麻烦还不够,想再给大家添加一些?”沈奶奶严厉的口吻毫不客气,能把人说得怒火朝天。 “妈,我问你,你究竟心里怎么想的?你真是恨不得她死吗?她要是死了的话,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佳音会伤心吗?”尤二姐就站在院子里,前所未有的,和婆婆顶起了嘴。 “呵。你这是为她说话了?也是,你一直都是为她说话的。觉得她都是在我沈家受到欺负的,和你一样,还有那屋里躲着的老三媳妇。每个人,大概想着我是老妖精。只有佳音,记得我好。所以你说佳音会站在她那边还是我这边,你自己都知道答案只能有一个。佳音再伤心也好,终有一天,我也要死的。人都是这样。”沈奶奶背对着尤二姐说,尤二姐看不清她表情。 又有几个人,知道这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 尤二姐受不了了,老人非要把这些话说的冷酷无情。她脚尖点地,转了身,走去客厅。反正老师屋里大着,不一定非要和其他人呆一个屋子。沈冬冬早也没法忍受和沈晓贵他们呆在一块,跑了出来,跟在尤二姐后头。 沈奶奶觉得现在进了许秀琴的屋里也堵气,走到了对面的屋子,找了个地方闷声地坐着。 这时候,从这件事里头,得益最大的,要算许秀琴了。 透过窗户,见着沈奶奶和尤二姐他们不见了人影,自己爸和沈二哥又都出门了。沈佳慧以为自己能逃出囚笼的机遇到了,掉过头和许秀琴说:“妈,你有钱吗?给我一点,我去买车票,回北京。我担心荣少等我等得不耐烦,将房子收了。” 女儿伸手就要钱,许秀琴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虽然村里都知道他们家穷,不来围堵他们家全跑去了尤二姐家,他们这才有了机会借了人家的车逃跑。但是,他们家真的没钱。出来时,拿得出的现金就这么一两千块。 “你要多少?”许秀琴问。 沈佳慧手指搓搓,一伸就是五个指头。 “给你五百吧。”许秀琴估量着到北京的路费五百应该差不多了,火车坐个硬座或是站票。 “妈!”沈佳慧听说只有五百,用力地瞪着许秀琴,“现在人民币五百能买什么?五千,都不知道够不够我在北京吃顿饭!” “佳慧。”许秀琴委屈的,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摸出来给她看,“你爸总共就这么点钱。五千都不够一半。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所以,你去和人家借一点!你看我现在穿成这样,怎么去见荣少呢?怕一见面,荣少直接甩了我!”沈佳慧闻一闻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臭得像猪圈一样。 “我去向谁借!”许秀琴听女儿说的轻而易举,更觉无辜,“你奶奶和你二婶家都被人抄了,个个等会儿可能还需要向我借饭钱。” “这里的人不是很有钱吗?你去和他们借一点。告诉他们,我做了富太的话,马上还给他们。”沈佳慧说着,催促母亲去楼上找这家的女主人。老四出去了,掌握财政的财长就是老四媳妇。 许秀琴被女儿闹的没法,同时却知道,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见沈家要倒了,她和女儿若不借机逃了去找太子或是荣少,就是和沈家一块死了的。 想到华妙冰好像是真要死了,她这心里比谁都快活。 被女儿一推,她出了门,弄弄衣摆,装作模样上了二楼找老四媳妇。 老四媳妇哄着儿子刚睡着,听见有敲门声,轻声问:“谁呢?” “咳。”许秀琴清一声嗓子,道明自己身份。 听说是被丈夫接来的那群客人之一,老四媳妇知道那群人都是和她救命恩人沈佳音的亲人,于是站了起来,去给许秀琴开了门。招呼来月嫂帮自己照顾儿子,老四媳妇陪同许秀琴在隔壁小客厅就坐。 “这样的,我想和你借点钱。你知道的,我们家一家老少,都被抄家了,一分钱都没有,连吃饭都成问题。” 借钱? 老四媳妇顿觉得奇怪。这借钱的事,要真来借的话,男人或是他们家长辈开口,才对的吧,怎么叫个儿媳妇来借? 更怪的是,当她问对方要借多少时。 “这个数吧。”许秀琴保守地和女儿一样举出五个指头。 “五百?” “不,五万。”许秀琴知道北京那地方,若是女儿回去的话做个头发买两件名牌时装,没有几万打底是不行的。 老四家是有钱,但是,对方素昧平生,一开口就五万! 老四媳妇跟着老四是从艰苦里头走出来的是,知道分分钱都是血汗钱,这钱不是借不出来,是先要搞明白,他们借五万干嘛。 吃饭?住的地方?这里都提供了。零花,现在都没钱了,还想着零花?交通,老四好像都要帮他们打点了。算来算去,这五万怎么花的? “是这样的。我女儿在北京有个男朋友,快要结婚了的。她这赶着回北京,不弄好看一些,陪她男朋友去见公婆的话,怕是会坏了婚事。” 老四媳妇听着许秀琴这话,算是听明白了。对这对母女来说,用几万块打点下外貌,是很正常的事。这样奢侈的事儿,老四媳妇都做不出来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对奇葩母女?好像沈家并不富裕吧。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沈佳音是一家人? “你是沈佳音什么人?”老四媳妇质疑了。 “我是她三婶。”许秀琴道,同时感觉到对方好像起了变化的态度,连忙说,“一时没五万,给我一两万也行。我再去其它地方凑一些。” “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五万,也没有一两万。”老四媳妇站了起来直接请走客人,意味深长地又加了句,“我记得,你和沈佳音关系不怎么样。沈佳音只和我提过她二婶。没提过你这个三婶。” 许秀琴从青到白的脸色,可以直接表现出此刻被沈佳音摆了一道的心境:那个死丫头,阴魂不散! 从老四媳妇这里借不到一分钱,毫无办法的许秀琴,只好带着儿子女儿去找太子了。上回虽然和太子闹过一遭,好在太子最终好像是原谅了她,并没有遗弃她。 老四家门口的保安,见着他们许秀琴三个偷偷溜出了门,报告给了楼上的老四媳妇。老四媳妇沉思半刻,道:“你让家里那个老余,跟踪他们,看他们去哪里。小心一些,别被他们发现了。” 许秀琴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老余跟踪他们,骑了辆摩托车,远远地跟着。 “妈,这是要去找谁?”沈佳慧焦急地左右顾盼时,看到了太子的山中别墅,以及从太子山中别墅里出来的豪华车。 两辆车擦身而过时,沈佳慧锐利地发现了车里坐着的人影,惊呼:“荣少!” “荣少?”许秀琴跟着女儿探脑袋,一齐看清楚了女儿说的男朋友荣少,就是上次她来太子家拜访时见到的那个高家贵公子。 “妈,他就是荣少。”事到如今,沈佳慧懒得对母亲隐瞒了,说出自己的男人是谁。 许秀琴听到真相,像是中了几百万彩票大奖,抱住女儿用力亲吻:“哎呀,宝贝,你太厉害了。你怎么能勾结到高家的继承人呢?” “高家的继承人?”沈佳慧对荣少的身份,其实一直一知半解的,只知道他很有钱。 “高家很有钱,比太子家更有钱!高家一个零头,就能买下我们这里所有的地。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发大财了?” 沈佳慧“轰”,脑子被炸空了:原来,自己勾结的有钱男人,不是普通的有钱! “妈!”沈佳慧一把揪住许秀琴。 “哎。”许秀琴若慈母摸她头发。 “你赶紧带我去医院,我要知道,我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这几天,我一直被爸关在屋子里,吃不下。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女儿要是怀上了高家继承人的孩子?许秀琴只要一想,都疯了,催促出租车转头:“走走走,先去医院。” 出租车掉个头后,朝医院开去。 高裕荣坐在车里,并不知道刚和沈佳慧是擦身而过。车里的司机问他要去哪里。他刚是在太子家坐了会儿,和潘有余说好了,不要插手华妙冰这个事。接下来,他要亲眼去看看那个女人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的话—— 手心不自觉中,攥出了层热汗。 车子到了山路口,再也上不去了,前面挤满了人。所有人只能下车。公安在这里拉了安全线。只有获得允许的人,才能进去。 姚子寒的车,和老四他们的车,以及高裕荣的车,几乎是同时到达。老四和公安沟通的时候,姚子寒直接穿过了安全线。 高裕荣坐在车内,远观着。 姚子寒走到了传说中的事发地,消防的中队长拦住他,道:“请往后走一点,危险!” “车从这里翻下去的吗?”姚子寒肃眉,冷容,声音里压不住一丝焦躁。 在滑坡边,清楚可以见到树木倒下,好像有重物从山路滑下去的轨迹。再靠近些看的话,能见到滑坡底下是一条河。离事发地几米远的河里,一截白色的小山包在水面漂浮,俨然,就是出事的面包车了。 消防兵和公安从这里下去确定情况。这样的工作,在姚子寒到达前,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只是这里河段很急,难于施展救援,一直先考虑救援方案。 姚子寒抱着手,走来走去,这会儿他也只能是等着。 等了应该有十几二十分钟,第一批下水潜到面包车所在地的救援人员,用对讲器和上面指挥官通了话:车里没发现有人! 没人? 难道车里的人都被水冲走了? 尤二姐在老四家里琢磨来琢磨去,终于记起了,还有一个办法,知道华妙冰是怎样了。她抓起话筒,急速地拨了个电话。(未完待续) 下场 寻呼机说是退出了历史舞台,几乎被人遗忘的一样东西。但是,寻呼台并不是完全被取消了。还有人,使用着寻呼机。其中,华妙冰有一个寻呼机的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尤二姐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中一人。 尤二姐打到了寻呼台一问,果然,不久,就接到了机主平安两个字的消息。 心口果断地松了下来。 华妙冰没事,可华妙冰等一行人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出现在公众视野。 这要说到,当时华妙冰他们早上从招待所出发,前往计划中的某乡进行实地考察的路上,正如大家所传的,被一群村民堵住了去路。 那时候,情况的紧张难以让人想象。 浩浩荡荡几百号人拦在了路口上,声势巨大,义愤填膺,像潮水涌了过来后,团团围住了面包车。那些人,抓起转头,鞋子,砸到车窗玻璃上。 面包车司机大哥是本地人,都从没见过这阵仗,吓死的时候,赶紧要打电话拨110。 华妙冰正与冯四海通电话,车窗上突然当啷一声,窗玻璃碎成好几块。她背过身,拿手捂住脸。那头,从窗窟窿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了她头发。 慌乱的时候,华妙冰先按掉电话,以免在北京的冯四海担心过头。 那些人砸了玻璃,堵住车,拽开车门。面包车上的华妙冰他们几个,被迫下了车。然后,那些涌上来的人,就把他们头发衣服扯着,往他们身上搜东西。不意外,手机、钱包,全都被翻了出来后,被人用脚踩到地上踩到稀巴烂。连华妙冰他们带来的检验仪器和设备,都不能逃脱被砸烂的厄运。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命还能不能保住。 华妙冰的一个助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人一拳揍下去,鼻梁歪了,眼镜掉了。 这会儿,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司机大哥是本地人,都跪了下来哀求,围来的几个大汉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他只能用两只手用力护住最重要的脑袋。 乱了! 整个乱了! 这些人想让他们通通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华妙冰是想不通了。 再有多大的委屈,这些村民,该是向她先提出要求,协商不成,再对她动手。而不是这样刚见面,就向他们抱以拳脚。好像这些村民完全没有其它要求,只要他们死。问题是即使他们死的话,对这些村民也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太子潘有余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若出了事的话,潘有余没有半点好处才是。 突然横冲出来的一个人,揪住她头发。华妙冰此时,脸上早已花了,下车时,被涌上来的几个妇女长指甲抓伤的。两个助手,一个是小伙子眼镜被打碎,一个是小姑娘身上衣服被扯到衣衫不整,脸上和她一样狼狈不堪。在这样的情形下,华妙冰突然感到,或许自己离死很近了。是要还债的时候吗? 可是,她连还债都还没还,怎么就要她死呢? 还债,不是说她这条命来抵有什么用的。她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 缓出一口大气,华妙冰刚想大吼一声,将心底里积压很近的话全吐了出去:你们要我死可以,但是,等我还完债再说!没还完债之前,谁也不能让我死的! 哪知道,她刚要张口,那揪她头发的人,将另外一只手掐在了她脖子上。她喉咙卡紧,一句声音都出不来。 两个助手和司机大哥,一下全傻住了。 四周本来纷乱的人群,骤然同时一片安静。几个本想再上来对华妙冰动武的人,见到这状况,不约而同退了下去。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看着中间那两个人。 弄不好,这要出人命了! 华妙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掐着她脖子的人,只见这人是个瘦巴的女人,年纪不轻,力气却挺大,最主要的是,她从对方眼里,并没有扫见她想象到的杀气。 眼睛一眯。 瘦巴的女人,掐住华妙冰的脖子后,冲围攻的人们说:“这人交给我处理。” 那些围攻的村民奇怪,却是都很听这个女人的话。一听这个女人放了话后,一群人像涌上来时那样,哗一下,若潮水退了下去。 瘦巴的女人,催促华妙冰他们上车。 司机大哥抱着脑袋,率先跳上了驾驶室。 两个助手,担心地看着华妙冰,互相使着眼神,是不是该趁机,将华妙冰救下来。 华妙冰,却对他们两个,缓慢地摇头暗示:不要这么做! 果然,瘦巴的女人看他们两个迟迟不上车,放话了:“不上车是不是?要死吗?是不是要死,要的话,我可以爽快一点!” 两个助手只好先华妙冰上了车。最后,那个瘦巴的女人拿手抵着华妙冰的脖子,一块上了面包车,拉上车门后,对司机大哥喊话:“开车!” 司机大哥哪敢不从命,踩下油门,面包车缓慢地从围攻的人群里面让出来的通道里驶了出去后,继而加速。 一面把着方向盘,司机大哥就像无头苍蝇,不知开往哪里。照他想,应该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公安局报案去。因为这车上还有个劫匪呢。 两个助手,在面包车上,都是面部绷紧,只要华妙冰一刻没能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他们都要悬着颗心。 等车开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华妙冰突然嘴巴一张,发出的是一声大笑。 瘦巴的女子,早把抵着华妙冰的手放了下来,先是对那两个虎视眈眈要冲上来的助手说:“喂,叫你们老实点,你们还不老实点。你们这种脑子,能当好她的助手吗?” 两个助手听见华妙冰笑声时,都愣住了。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幕。 华妙冰止住笑后,冲那瘦巴的女人打量了一番,眯眯眼,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要不是,你主动在我耳边说了那句话。” 刚在车下,瘦巴的女人掐住她脖子时,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领导,还记得高山上的高粱吗? 这句暗语,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就是,当年和她华妙冰在同一个单位,并且,曾经也在华妙冰手边当过助手的某人,叫梅雨彤。 “说起来,他们都要叫我一声前辈。”梅雨彤,冲华妙冰两个变成木头的现有助手说。 眼下华妙冰这两个助手,哪能想象,眼前这个女人,穿着夹克衫,戴着黑手套,像黑社会阿飞一样的女人,和华妙冰以前是旧识。真的是不可想象的。 别说他们不能想象,华妙冰都是没能认出来,若不是梅雨彤主动向她承认是谁的话。 “你变了好多。”华妙冰在更进一步打量完梅雨彤后,叹。 “哪里变了,我不是照常一样瘦吗?”梅雨彤听了华妙冰这话蛮不在乎的。 “你现在是——” “像你看到的这样。人家误以为我是黑社会,其实,就是个摩托车司机,人脉比较广。没办法,改革浪潮一到,许多人被逼着下岗,我是其中之一。”梅雨彤说。 “你现在是司机,那怎么会和一群人过来,堵住我和我的人,要把我们打死一样?那些人,又怎么会听你的话动作?” 听华妙冰问到核心问题了,梅雨彤揽住华妙冰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想要你的命,这确实是真的。要不是知道,那人是想要你的命,我也不想搀和这个事。更不会,把我的人,先安进这群人里面,控制着这些人。谁让你是我老领导呢,当初,你有什么好事,都不忘照顾我一份。” 华妙冰离开当地太久,确实不知道这里本地人,都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但是,到哪里,都是有成帮结伙的。比如,像老四,自己就有一帮子人。而且,不是说有钱,才能号召一帮人。有些人,正因为没钱,才联合起来。比如梅雨彤这样的司机,因为开车的缘故,遇上各种意外的事件多,这群司机为了自保,不得不结成了一个联盟。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这些人,有事联合起来,争取自己权利的时候,像是个帮派。 “他,是单位的司机,福利好,和我们这些靠自己卖命的司机,完全不一样。”梅雨彤指着开车的司机大哥说,“他不止开车,还帮局里领导采购,从中从商家那里拿到的回扣,比他的基本工资都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开车的司机大哥苦笑,说:“哪一个不是这样,又不是我一个。这种潜规则的事,你就不用说了。他们哪能不知道。” 这些属于公开的潜规则,只要没有在社会里混过的人,才会不知道。 华妙冰知道,两个助手刚进社会不久,确实听着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样。不管怎样,梅雨彤这番话下来,等于洗刷了对梅雨彤本人的怀疑。 “现在我们要去哪?”司机大哥问,眼看,都信任起了梅雨彤。 既然有人买凶,非要他们的命不可。只有梅雨彤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去报案,或是? “你们先照着我的话做。不然,我不知道救了你们后,他们会不会很快派出另一帮人马对你们怎样。我自己有一帮哥们,倒无所谓。”梅雨彤接着指挥他们将车开上半山腰,全体人下车后,将面包车推下山,制造出一个假死的情况。 司机大哥看见面包车摔下去时,心里害怕道:“若单位到时候追究起来——” “你们单位,只要想到没死,都会感恩戴德了。一辆面包车而已,能和你们的命比吗?”梅雨彤说,“再有,你们现在确实是被人逼的,谁能说你们一句错?” 公家财产重要,但是和人命,是不能比的。尤其现在不止她一人,有两个无辜的年轻人,跟着她受难。华妙冰清楚这一点,和司机大哥说:“到时候我自己来赔这辆车吧。”说完,是和梅雨彤走在前面。 梅雨彤一边是在打电话通知人,让那些人配合他们行动,报告公安消防说车掉崖下了。这样,自然有人,告诉买凶的买家关于华妙冰可能死了的消息。 “是谁,想要我死?”华妙冰冷静了下来后,问梅雨彤。 “记得马秋霞吗?” “马秋霞是谁?” 梅雨彤听她这声反问,就知道她从来没有把唐母这个人放在心上,心想,唐母若是知道自己恨了大半辈子的人居然连自己都不记得,八成要吐血。梅雨彤张开嘴巴大笑不已,抱着华妙冰的肩头说:“你不记得她,她恨你那么久,你居然不记得她。当然,若不是她突然买凶要你死的话,我想,我也不会记得她这个人。只是,记起了曾经那些发生的事,才恍然大悟是这么一回事。” 听对方这样说,华妙冰表情严肃:“她究竟是谁?” 有人对她恨意已久,她居然不记得这人是谁? “当年,她丈夫死后,你丈夫就升官了。底下有人在传,是你丈夫做的好事。当然,明明就是件意外交通事故。和你们夫妇完全没有关系。你和你丈夫像听笑话一样,当成耳边风。谣言不攻自破。可她,倒是把你彻底恨上了。加上,你后来,在单位里,因你丈夫升职你自己也受到领导关注。她却由于死了丈夫前景一片黑暗,在家待产,在单位在村里都像是被丢了的废人。” 经梅雨彤这样一说,华妙冰隐约记得是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件事,却是更觉奇怪了,道:“但是,我后来老公也死了啊。我自己在单位受到冷待,不见得比她好。” “对。这就是我一开始纳闷的。你老公也死了,情况都不好了。其实,看起来比她还惨的样子。你看,她现在儿子发达了,自己是个富太,不见得比你差吧。你说是在北京,不也就个在单位挂职的。她在北京买得起别墅,你在北京,拿工资,就一套房子,想买别墅,这辈子这点工资不能指望。她哪需要妒忌你,你该妒忌她!” 华妙冰越听越愣:“你说她干嘛恨我?” “我后来,直到听说你是结了婚的,而且,对象是个搞科研的,姓什么?” 突然听梅雨彤问起自己现在的老公,华妙冰稍稍有点尴尬,道:“我现在这个老公,一样只是个拿工资的,不怎样,叫冯四海。” “对了,冯四海!”梅雨彤一拍掌心。 “怎么了?” 马秋霞关乎冯四海什么事? “你不知道很正常。那个时候,你落魄了。她,比你好一些。有人可怜她们母子。给她找对象。她这人,说起来以前就是总以清高的知识分子自居,当然学历完全比不上你。这也是我最看不惯她一点的。没的清高,总是假清高。说是一直要求找和你一样强的知识分子做老公。” 华妙冰一惊:马秋霞以前和冯四海有感情? 她怎么没听冯四海说过,他死了老婆后除了她以外有交往过其她女性呢? “我相信你现在的老公和她从来没有过有一腿。知道为什么吗?你老公远在北京。听说她当年,为了嫁你这个老公,千里迢迢跑北京去见男人一面,结果得知,他娶老婆了,刚好娶的人是你。” “她怎么会想嫁我老公?” “好像是人家给她介绍有这么一个人,刚好也是死了老婆,要给儿子找个妈。她这不听着这男人的条件,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再有你看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孤身一人的,八成,是找不到比你老公更好的对象。” 原来,自己在无意中,将唐母得罪到这么深。 华妙冰越想越气:“这些事关我什么事!我对她做过什么吗?!她凭什么都怨到我头上?” “是没理由怨到你头上。但是,她确实把你恨之入骨。” “所以买凶来杀我吗?” “买凶来杀你的,好像不止她一个。那帮子人,先找的也不是我。刚好,我家里一个小弟,是另一个帮的。那个帮,就是有点像真正的黑社会了。我是整天监视这个小弟,担心他走上邪道,不让他和那些人混。那天,被我逮到了我小弟接到任务。我趁此顺藤摸瓜,被我知道了这些来龙去脉。” “除了她,有谁?” “太子你知道吧?听说你这个项目落在太子地盘了。但是,太子没插手帮你,是由于比太子更厉害的人来了,说要你的命。” “什么人比太子更厉害?” “太子有个妹妹,嫁的是真正的豪门。即使是太子,对这个妹妹也是大气不敢出的。” “我们现在是去找那个富太太?” “找马秋霞。我打听清楚了,一切,她才是始作俑者。因为,她和太子的妹妹好像有勾结。” 华妙冰想着,找到马秋霞以后,是举起拳头,先揍一顿马秋霞为自己出气,还是怎样。 一群人赶着往唐母的别墅去,一时,都忘了自己的假死,让几乎所有人为之惊慌。直到尤二姐打了寻呼台。华妙冰的BB机响了。 那些人拿了她的手机和钱包,却没有动到她BB机,是由于BB机被她扔在了车里另一件外套里头。刚下车时,她重新换了一件外套,兜上了BB机。 赶紧利用这东西,给那些急着找她的亲人,发回平安的信息。 他们来到唐母的别墅。 马秋霞当时,听着人家报信说,面包车确实掉下山崖,华妙冰要是没死的话,定是去掉半条命,在自己屋里放声大笑。 钱太太和钱月秀都出去了。 只剩下个保安看门。 梅雨彤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保安诱拐了出门,交给华妙冰和两个助手及司机大哥看着门。她自己和华妙冰,从唐家大门轻松地进了别墅。 听见门铃响,马秋霞因为敌人死了很高兴,走到了大门口,没有问清楚就开了门。 门,当一声打开后,面前站着的华妙冰,与三十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气质容颜,出现在马秋霞面前。马秋霞失声尖叫:“鬼!” 若不是情况过于严峻,梅雨彤想抱住肚子大笑。 “我不是鬼,我也没有如你所愿死了。”华妙冰两手插着口袋,冷静地审视马秋霞的面孔。 她真的对这个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马秋霞倒抽口凉气,在确定了真实的情况后,抖着嘴唇:“你,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那么有能耐,指挥人家杀我,连太子都指挥不动的人。”华妙冰一路听梅雨彤说的情况,知道这个最大的疑点,不问马秋霞本人,恐怕谁都不知道答案。 “我找人杀了?”马秋霞反口反的极快,“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买凶杀人了?” “你买凶的人,正好是我朋友的小弟。你说呢?” “那就该知道不是我买凶!”激烈地吐出这句后,马秋霞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双手捂住口。 华妙冰冷冷地看着她:“你果然是知道有人买凶要杀我的事,你敢说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当然,公安机关应该很快就有人到这里来抓你了。不过,在这之前,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该结了,你说是不是?” 公安?都知道了?来抓她? 马秋霞害怕了,腿软了,她唯一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如果她儿子知道的话,知道她母亲是这样一个真面目的话。 “你们报警了吗?如果你们报警了的话,我没有什么话好和你们说了。我要通知我的律师过来。” 眼见马秋霞说这话的时候,两条腿明明都抖着像快站不住,却吐字清晰无比。华妙冰和梅雨彤两人眼中划过一抹疑问。 恐怕,马秋霞和潘裕华兜着的这个秘密,比马秋霞去坐监狱,都来的更重要。 外头,警车的笛声随之而来。 姚子寒在事发地,正想着华妙冰会上哪里去时,接到了公安机关的电话,说是找到华妙冰了,和买凶案犯在一块。 同时间,老四他们得知了华妙冰安然无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四接到家里老婆打来的电话,老四媳妇在电话里和他说了许秀琴带着儿女鬼鬼祟祟到太子家的动静。老四吃一惊,看向沈老三。 沈老三见他对着自己看,问:“怎么了?” 老四是摸不清其中的状况,感觉沈老三不像是阴谋派的人,不如打个电话先问问姚爷是怎么回事,顺便汇报情况。 老四打电话的时候,离他们不远的那辆豪华车,静悄悄地驶离了现场。 北京的百货大厦超市里,钻在沈佳音怀里的小包子,抬起小脑瓜,说:“阿姨,心跳好快。” 沈佳音听孩子这么说,脸上一尴尬,一摸自己胸口,确实心跳的有些快,都是因为——因为见着老公好像不大对劲,不知出了什么事,自己跟着担心。 站在后头的姚爷,听说老婆可能生病了,急急忙忙走上来,拿住老婆的手腕就把脉,问:“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沈佳音从他掌心里抽出手,转身,走到了一边。 心跳快,知道,这事,终究是不能违背自己心意,于是,她拿出了手机,找出某人的电话号码,深吸口气,拨了下。拨完,一串长长的电话忙音,没人接。 姚爷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完她拨完谁的电话号码,等见到她确实拨不通脸上怅然所失时,轻启唇口:“她安全的。只是手机被人弄坏了。” 急速地转回身去,乌亮的眼珠对着他:“你都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让你担心。”双手握住她双臂,感受到她双臂有些事后余惊未平的瑟抖,于是眸中颜色益发深沉,看着她,“你很担心她吗?” 沈佳音低下视角,看着地上:“担心。” 担心归担心,但是不代表其它。 丫头很诚实,不为难自己半分。 “她安全就好。我担心她,是想,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的话,冯上校也会很伤心的。他真的是把她当成了好妈妈,比自己的亲妈妈更亲。”沈佳音想起上回和冯永卓的交谈,对方话里透出的丝丝情绪,都是洋溢着对华妙冰的尊敬和爱戴。 论起相处的时间长短,或许,华妙冰更像是冯永卓的母亲,不像是她的母亲。 一只手搂在她肩头上,他问:“你不妒忌吗?” “不。她也是他妈妈,我为什么要妒忌?再说,除了她,世上还有许多人爱着我。哪怕没有人爱我,我自己也得爱自己,不是吗?” 丫头真坚强,可见,之前她受过的苦,没人能想得到。 益发令他心疼了。 小包子坐在购物车上,见阿姨被姚爷带着,两人越走越远,好像其他人都成了空气,惊讶地张开小嘴巴问爸爸妈妈:“不叫阿姨回来吗?” 白露笑着,摸摸儿子脑瓜,说:“征征以后呢,也会有这样一个人,只会陪着征征。” 小包子无奈地从沈佳音那头收回自己的视线,别扭地说:“可我想要阿姨陪我,不想要其他人。” 君爷赶紧挡住自己儿子,免得被姚爷听见,又要大发醋劲了。 一群人,买完东西,坐上君爷的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沈佳音才知道,冯永卓他们赶着去她老家找华妙冰了。 在冯永卓他们抵达目的地机场时,下机的时候,和叶长问撞在了一起。叶长问是自己一个人先偷着过来,想为老婆打听情况。冯四海和冯永卓都还不知道庄如玉的事,只以为叶长问是来这边办差事的。三个人在一块,叶长问正好从冯家父子那里,得知了华妙冰平安的消息。 叶长问有车来接,冯家父子搭上叶长问的顺风车,去招待所找华妙冰。叶长问的车离开机场时,与迎头而来的豪华宾士擦身而过。(未完待续) 婆媳和解 华妙冰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记者,有公安,什么人都有。工作人员清开条道,华妙冰他们快步穿过时,能听见两侧的声音此起彼伏。 “华专家,听说你们的车在山上翻了,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吗?” “华专家,出车祸前,你们的车被当地的百姓围堵了,你是什么想法?” “华专家,有人说你是当地出生的,这个谣言可靠吗?” “华专家,华专家,别走——” 招待所的玻璃门关紧,隔绝了外面,终于得一片清净。然几个人,都看着华妙冰,目光中有疑问,有担心,有焦虑。 华妙冰却是一脸轻松:“让别人说就怎么说吧。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又不能控制。”说完,轻松一笑,淡然处之。 对她来说,陌生人站在外圈,是瞧她这个当事人热闹。没有意思。她只介意家人的看法。 姚子寒之前,已和她通过电话,说她丈夫和儿子,都先到达了招待所。 此刻,华灯初上,寒流充斥南北大地。围聚在招待所的人,见华妙冰等当事人今晚像是不可能再出来了,讨了个没趣,又被公安清场,到了八九点钟终于是散了去。 华妙冰和一众人,已是在招待所内部的餐厅里吃饭有一阵时间了。 冯四海见到她安然无恙,一口大气松出来后,大起大落,心脏反而是不大舒服。冯永卓给父亲匆匆含了片药,和华妙冰说:“妈,你如果出点什么事,我看爸也不用活了。” 华妙冰愧疚,早知道先打个电话,懊恼地拍下自己脑袋:“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 冯四海握住她拍头的手,着急:“小心,别弄到头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这颗脑袋有多昂贵吗?多少人争着要。”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出声。 笑声,像是把今天发生的过山车一样的意外,都吹散开了。 华妙冰接着向冯四海介绍了梅雨彤,说:“今天是这个人救了我,她是我以前的老同事。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想见见你。” “对我感兴趣?”冯四海和梅雨彤握手的时候,疑问。 “都说你是个大帅哥,现在看你儿子长相,都可以相信这个谣言确凿可信。”梅雨彤一边说,一边冲华妙冰风趣地挤眼睛。 冯四海听着,斯文的脸上略显尴尬之外,同时是一头雾水,想着梅雨彤是从哪里听说他的事的。他不认得梅雨彤,当然,也不知道当年马秋霞跑到北京想和他求婚的事。 几个人边说边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吃完晚饭,梅雨彤跟随公安机关的人员回去再度配合调查。华妙冰和冯四海、儿子冯永卓一块回到客房。 华妙冰说他们两个了:“你们爷俩,这样放掉了工作过来,单位怎么说?” “你都出这么大的事了。我们当时在飞机上,没有手机才不知道你翻了车。不然,不得担心死。”冯四海回想起这事都心有余悸,问她,“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马秋霞被带到了公安局接受调查。面对梅雨彤等人的指证,却不认罪,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等梅雨彤说到她与华妙冰过去的种种恩怨时,马秋霞大声狂笑,对所有人说:“我现在儿子家财万贯,我有必要妒忌她吗?再有,你们该查的方向查错了吧。我们家没有对她的项目进行投资,和她没有利益争执,完全就没有对她下手的动机。” 唐向东接到消息,急忙带了律师到公安局,听见母亲这番话,更觉陷害他母亲的人可恶至极。与此同时,对华妙冰的印象直落千丈。 调查取证的事,一度陷入了僵局。 “怎么会这样呢?”冯四海亦觉不可思议,“不是都有买凶的人证物证在?” 梅雨彤听说是唐母马秋霞和潘裕华干的,但是,她是从她小弟那里听到的。她小弟上面的头,跑了。公安机关一时没抓到人,导致证据链条中间断裂。 “不管怎么说,妈,你觉得她为什么要针对你,非要你死呢?”冯永卓给父母倒了杯水,站在旁边越听,越一样糊涂了。 这是华妙冰自己也想不明白的。说唐母妒忌她成这样,非要她死的话,为什么潘裕华会插这个手。她与潘裕华真的算是无冤无仇了,连潘裕华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公安机关在这方面质问马秋霞。但是马秋霞既然都否认了自己买凶,潘裕华的事自然也不会承认。公安机关想找潘裕华调查时,潘裕华和儿子高裕荣,说是北京家中有事,急着坐上飞机回了北京。 一群人像走进了迷雾里。 在这个时候,尤二姐打电话来了,问能不能过来瞧瞧她。 华妙冰心思这招待所门口,不知会不会还有记者在,尤二姐在电话里说没有关系,他们这边有人,能瞒过记者进入招待所里。 挂了电话,华妙冰对儿子冯永卓说:“冬冬很想你,听说你来,急着想来看看你。他们现在因为我的缘故,家里都被人抄了。” “什么?!”冯四海和冯永卓乍听说沈家被抄的事,流露出震惊的口气。 现在这个社会,都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 所以说从城里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了解乡村?华妙冰听着是不感到惊讶,想当初,她那时候不也是被村里人赶。冯四海是地道的京中少爷,祖上一直都是北京人,而且,民国时代,还是有名的书香家族。 老四家里,沈老三和沈二哥打听完消息,和老四一块回来。对等消息的众人说:“都平安,据说那车,是自己掉下去的。” 众人高兴,沈奶奶坐在角落里,别过脸,没人能看清楚她脸上什么表情。 尤二姐急忙打华妙冰的传呼机,华妙冰给她回了电话,确认了自己平安的消息,尤二姐提出要连夜去探望她。沈二哥兴奋着,说要跟着去。沈老三在家里四处找自己老婆孩子,才知道,自己老婆带着儿女不知上哪去了。 老四不敢和沈老三说许秀琴他们是去投靠太子了,躲着沈老三的眼睛。 沈老三见老婆孩子不见了,焦急,开着那借来的车,想去外头找。 沈奶奶见到,发话了:“老三,回来。你媳妇女儿儿子比你聪明,不会饿着自己的。再说这夜里黑咕隆咚的,你上哪里找人?” “妈——”沈老三吞口唾沫,眼睛看着地上,“你知道他们会上哪里去吗?” “不管他们上哪里去了,他们不告诉你,就根本没有把你当老公和当爸看,你担心他们做什么呢。” 沈老三是很觉丢脸,在别人家里,闹出老婆孩子自己出走的事,而且,把他老母都丢在这了。这样的媳妇儿子女儿,说出去,没脸见人。 可现在叫他怎么办呢? 如果跪下可以解决事情,他真想跪了。 “照我看,老三,你坐下来先。”老四搭着沈老三肩膀,看到沈老三的样子,没有一个人不可怜这个汉子的,“我告诉你,你妈说的没错。他们既然都带了你的家产走掉的,几天吃饭生活都绝对没有问题。或许,等他们哪天吃不上饭了,就得回来找你。若是你真着急,明天我叫人再帮你去打听打听,看是什么情况。” 沈老三摸自己口袋,半分钱都没有。有件事老四说对了,家里财产都被许秀琴卷走了,他现在比老婆孩子还穷。他去找他们的话,他们要嫌弃他。 尤二姐一家,要老四帮忙带他们偷偷进到华妙冰的招待所。老四一口答应。沈老三一个人寂寞,要和尤二姐一家一齐去见华妙冰。只剩下沈奶奶一人。老人家到此骑虎难下,若不跟着去,显得自己多没人情味,被老四家里了看到也不好。于是,沈家一家,挤在老四的面包车里,朝华妙冰的招待所开去。 十点多钟,华妙冰让招待所的同志帮忙,开了个小房间,专门招待到访的沈家人。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沈冬冬,孩子最活泼调皮,像小炮弹冲进了冯永卓的怀里,叫着:“大哥哥,想死你了。” 冯永卓没想到孩子这般热情,被吓了一跳,继而摸着冬冬的脑袋瓜,说:“我也挺想念你们的。” “真的?”沈冬冬抬起头,乌亮的眼珠子用力地看着他。 冯永卓点头:“嗯。” 沈冬冬高兴的,把两只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回头,和妈妈说:“大哥哥说他想我们,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常住北京了?” 这,却是不大可能的。只要老人家要留在老家,他们就不可能迁去北京。作为孝顺的儿女,必须是老人家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尤二姐对儿子笑了笑,不敢接话。 沈冬冬又回头,和冯永卓说:“大哥哥,我们没有家了。” “没事,住大哥哥家。”冯永卓爽快地道。 “可是,如果佳音姐姐要我们住他们家,怎么办?我和姐夫关系也很好。”沈冬冬自己的手摸了下自己的脑瓜,对于一个受宠的孩子而言,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他一方面想讨好大哥哥,一方面又想讨好姐夫姚爷。 尤二姐见儿子当着华妙冰一家的面这么说,脸上尴尬,拽回儿子,对冯四海他们道歉道:“冬冬,说话有时候不懂事。” “孩子小,没关系。而且,他说的是实话,你们去北京的话,佳音那边肯定要帮你们安排好的。”冯四海宽厚的笑容对着孩子,沈冬冬这孩子很得他心,既聪明,又不失善良和纯真。 见面的人一阵寒暄过后,冯四海和冯永卓招呼孩子和沈二哥他们,尤二姐和华妙冰两个,单独在客房里说话。 相比华妙冰这个当事人,尤二姐似乎有更多的苦水要吐,说道:“你不知道吧?妈她人她——我真不知道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听着都心寒。哪怕是没亲没故的人,也不带说这样冷酷无情的话。妈,她再讨厌你,都不该。” “妈她说我什么了?” “叫我不要跟着去。然后,让我老公和三叔一块去看现场,说看完报个结果,她再想怎么办。你说,她不关心你倒也算了,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像你死不死就是一件麻烦事一样。天底下有这样冷血心肠的人吗?她还是你和我的婆婆。” 华妙冰听完尤二姐吐的这个苦水,若是低头沉思,最终,抓住尤二姐的手问:“你讨厌妈吗?” “讨厌——不知道。”尤二姐觉得自己对婆婆的感情,像极了过山车,有时候觉得这老人家还行,有时间觉得这老人家简直该杀。 “我和你几句实话。就从你刚告诉我的这些事来说。首先,妈,你我和妈相处久了,妈她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确实不该跟着到现场去,妈拦着你没错。如果你走了,冬冬怎么办?而且你一个女人家,容易出事。妈接着再说看我出了什么事再做打算。妈若是一点都不关心我不紧张我,不会让你老公和三叔一块去打听情况,更不会说出下面她要怎么办的事来,她完全可以对我置之不理。” “这么说,是我误解妈了?” 华妙冰接着说:“做人家媳妇的,在老人家底下做事,哪个能容易。古往今来,当儿媳肯定是不能比得上当人家女儿好。老人防着你,是很正常的,因为你究竟不是她亲生骨肉,你也不可能把她当亲生的妈看,对不对?” “你这话都没错,可是——”尤二姐接不上下面的话。 “照我说来,你我看这社会上的老人,看的会少吗?妈比起那些,整天真的刁难儿媳妇的老人家,不知道好多少。妈不管再怎么说,有一点,真的是其他老人比不上的。你说,妈对她自己有私心吗?一点都没有吧。妈有钱都是掏到子孙口袋里,妈自己节约了再节约,就是为了给你们钱花。你发达了,妈有说,要和你们住一块享福吗?你不要以为,妈是嫌弃你那里不好,妈她是为你们着想呢。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尤二姐听着她这些话,吃惊地看回她:“大嫂,妈这么讨厌你,你居然——” “我这人实事论事,讲求事实。妈和我,是个人恩怨。但是,不能因此,抹灭老人家的优点。其实,做她儿媳妇和她相处那段时间,和你一样,怨言也不少。但是,仔细想来,都是些生活上的小摩擦。大道理上,老人家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你看,她把佳音教的那么好,如果她本人端不正,怎么能把佳音教的这么好呢?” 尤二姐服气了:“大嫂,你这些话,如果妈听见了,不知道会怎样?” “妈听见也不能怎样。我当年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事情。老人家坚持的原则没有错。我是无话可说的。” 房间门口边上,沈奶奶一字不漏地听完里面两个儿媳妇谈论自己的话。她本是找卫生间的,哪知道经过这里顺道听了。不过也好,窃听这样一回,她终于知道两个儿媳妇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前面华妙冰为她说的那些话,老人家心里本还想:不要以为你给我说好话,我就会怎样的原谅你!最后面华妙冰一句说清楚她老人家牛一样的性格后,老人家反而一懵,有点悻悻然了。 这个被她赶走的大儿媳,聪明伶俐,是真正的读书人,一个真正优秀的人。她对其是又爱又恨。到底,她对这大儿媳是没法真正地恨起来。 “你家里这样被砸了,储蓄本都没有带出来吗?”华妙冰问。 尤二姐神秘地一笑:“不是和你商量过的吗?” 原来她们两个,早些天,在华妙冰刚下到乡里时,就料定了或许会出事。因此,尤二姐早把家里的现金都挪走了。银行卡什么的,也都先委托到一个可靠的朋友家中。小卖部的仓库,接连数日是没有进货,加上尤二姐私底下清仓。村里人要砸,只能砸那些日常家用用具,砸不到什么。因为他们家本身装修简朴,没有买值钱的家具和电器。 “这些事,我不敢告诉我老公和其他人,怕他大嘴巴说漏了。也好,这会儿,家里好像变穷了,他和我私底下说过,说如果真不能回村的话,他让佳音给他找工作,他干活来养活我和冬冬。” 沈二哥想发愤图强了,是好事。 华妙冰听了为尤二姐高兴,道:“我这回回来,发现二叔真变了不少。” “都是托首长的福气。”尤二姐话声里由衷感激姚爷。 女人有时候说男人,男人只会觉得烦。但是,男人和男人说话不一样。尤其,沈二哥对姚爷很崇拜。姚爷私底下说沈二哥两句,沈二哥都听进去了。 “如果你们想去北京,就此定居,也行。”华妙冰把话说回来。 “不行的。妈她喜欢老家,不会离开这里的。还有,你不是另有项目落在我们村了吗?到时候,村里肯定会把妈接回去的。” 沈奶奶听到这,暗暗吃惊:不是说项目不能落在沈家村吗? 同时,冯四海正是那另外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和沈老三及沈二哥他们正解释,道:“妙冰,把标本都用飞机第一时间送回北京了。据我们初步预计,这个项目落到你们村,没有问题。妙冰先不和你们说,是担心这地方太乱。关于投资商的问题,她在北京帮你们联系正规的大集团,这样,手续齐全,不怕本地官商会勾结来欺负你们这些弱小的。到时候,她还会帮你们村请正规的律师,全程帮你们处理事情和拟定合同。” 沈老三一瞬间热泪满眶,冲动之下,想对着冯四海等人跪地。 沈奶奶在外头看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左手捂住胸口,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固执了些? 华妙冰确确实实是来做实事,是来报恩的。 这边,尤二姐听完华妙冰有关马秋霞的事后,从中想到了另一件事,虽然两件事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拧了拎眉毛:“大嫂,你可能不知道。上回,佳音突然打电话问我,我问过我老公,才知道你好像怀佳音之前,有个小孩。” 这个事,在华妙冰的心里埋藏的太深了。因为是个悲伤的记忆。当时方春云出来和她以及她老公,说孩子刚出来就没气了。初为人母的两个人,伤心欲绝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段时期,好久都没能走出这个悲伤。直到又怀上了佳音。所以,对她和她老公来说,佳音就像个小天使,为了弥补死去姐姐的遗憾,来到他们身边的。只是,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己亲手丢下了这个小天使。 “是有这回事。可是,佳音怎么会知道?”华妙冰问。 沈奶奶告诉沈佳音的? 不可能。要说的话,沈家人早和沈佳音说了,也不是到现在。 “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奇怪。”尤二姐说。 华妙冰想亲口问问女儿怎么想,但是,女儿和她,现在在一个地球上,却好像隔着个宇宙,连通话的机会都很渺茫。 叶长问送冯家父子到达招待所,得知华妙冰平安,为冯家父子高兴后,去找姚子寒,想打听沈家人的具体情况。 晚上,他就此住在姚子寒的住所,说:“听说上回姚科他们来,也住你这里。” “他们来的时候,半夜了,找不到旅馆。”姚子寒吃惊于对方说话和他这么随便,想这姚家和叶家,本来就关系不是很融洽。 叶长问不知道他知道秘密没有,但是既然要求他做事,就和他说了实话:“我老婆,和姚科的老婆,是亲姐妹关系。” “什么!” 这么说,叶家和姚家算亲戚了? 在姚子寒被震的有些懵的时候,叶长问开始阐明这次来的目的:“我想和我老婆的亲人们见一见面。你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下?” “你想帮你老婆认亲?”一边问,一边姚子寒内心喊着坑爹。你要找人认亲,干嘛扯上他,难道不知道他在他堂哥面前到时候会很难解释吗? “子寒,我知道你人很好。” “高帽子你不用给我带了。”姚子寒苦笑不已。 叶长问不安地摩擦着双手,问他:“你不会不帮我吧?” “沈家他们现在,被村里人赶出村了,可能会先到北京我堂哥堂嫂那里住。你跑这儿来,不是白跑一趟吗?” 叶长问不知这个事,又愣。 姚子寒瞧他这样子,就知道很多事情他可能都不清不楚的,于是一只手拍拍他肩膀:“叶司令,这个没调查清楚就做事的风格,不像你啊。” 应说一旦遇到他老婆的事,他全变样了。 叶长问苦涩。 “今晚你在我这里睡吧。明天,再看看情况。”姚子寒眉头皱紧,比起叶长问认亲,有人想杀华妙冰的谜团,更让人感到内心里一股莫名的焦急,好像危险并没有度过,是要接踵而至。 北京的晚上,灯光璀璨,繁花似锦,一片太平盛世。 夜晚那餐饭,既然今晚都让老婆劳累了一天,没理由让老婆回家做饭。姚爷带了老婆出来吃西餐。 沈佳音被老公硬逼着喝了杯红酒,清秀的娇颜顿浮现起两朵酡红,像极了盛开的梅花,在冬天里妖娆极致。 姚爷带她吃完饭出来坐车时,将她半醉的身体塞进副驾座里,给她系着安全带。他知道她酒量好,但是,没想,她只对白酒酒量好,对葡萄酒居然如此敏感。 血管里流淌着酒液的热流,热,秀手的指尖,碰了碰脖子的拉链口。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将她的手塞进口袋里,免得着凉了。 她忽然扭过脖子,半眯的眼睛,见着他车灯下的俊颜,完美的弧形轮廓,白里透红的皮肤,怎么看,好像比她还要更诱人。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她突然间仰起脖子,往他靠自己最近的地方,迅速地出击。 脸蛋上突然被老婆的嘴巴侵袭了,姚爷周身若是道电击拂过,颤过之后,回头。狭长的美睐见着她吻完他,却像全身失去了战斗力,跌了下来,闭上眼皮,好像梦周公去了。 这丫头,最喜欢玩这种挑了他起来,自己又逃之夭夭的把戏。 正好前头没车没路人没交警,他扶起她下巴颌,在她醉醺醺的嘴巴上咬着。 “子业。” “嗯。” “你灌我喝酒是因为担心我心情不好吗?” “……” “我没有心情不好,你放心。” 一声长长的怜惜,拂在她额头上。 这丫头,明明自己的事,还总是先担心他。 开着车回家时,放了首回家吧的乡村摇滚乐,调剂气氛。 高大帅这时候发来了一条短信,称:因为潘裕华和高裕荣常年不在这边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标本,但是,这对母子,今晚上会回来。(未完待续) 高家 高家。 严雅静原以为,大富豪,全球有名的富豪家,住的至少是别墅类,可这住的啥地方——北京四合院子。没错,现在北京四合院子古宅,据闻拍卖价格比别墅更高,但是,太不方便了。 拿厕所来打个比方,没有安在房间里头,在冬天里要上个洗手间,必须出了屋门,走过一条长长的寒流充斥的走廊,拐到一个隐蔽的场所,方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里面的马桶还行,现代化的,但是,狭窄的空间领域和公共卫生间是差不多的结构和面积。在这里上厕所,搞不好死了人,都许久不能被人发现。 高家说起来,在北京置办的房产不会少,因为有钱嘛。可是,高家老爷子,只爱住这地方。话说,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念旧,而且,观点和当下年轻人不大相同,认为,最有价值的,应该是这些老古董的东西。只有这样一间北京四合院子,不做任何改造的北京四合院子,能体现出他富豪的身份和标识。 严雅静经过差不多一天与高老爷子的相处,差不多是摸清了这老爷子的脾气了。高老爷子一个最大的特征——观念都好像被时间定格了,定格在高老爷子年轻时的那个时代,整整离现在这个社会,有半个世纪的时差。 又例如,现在人家都在用智能手机了,高老爷子还拿了部大哥大,和他们年轻人说这个东西在古董市场已经能卖到多少钱。 如果年轻人敢说他过时,他拿出一部诺基亚塞班手机,说这也是智能手机。 再有人说老爷子落伍,高老爷子一拍桌子,拿出了土豪金IPHONE5S。 但是,老爷子不爱接手机的,连大哥大都不接,只拿固定电话打电话,理由挺专业,听得严雅静这个女大夫汗颜。 “你们当大夫的都说,手机辐射大,常接听对头不好。你看我现在身体健康,脑子灵活,都是因为没有用手机的原因。” 严雅静在肚子里画圈圈,其实想告诉老人家:就冲你这些顽固不化像石头一样的老意识,我这个大夫都可以怀疑你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了。 高老爷子靠坐在一把黄梨木太师椅里,像坐在黄金宝座上的帝王,以他身家是足以称得上商业帝国里一个帝王的称号,姿态闲逸,眯着黑亮的小眼珠子,下巴上一点点白色的小胡茬,只益发衬得他身上穿的白色太极服仙度飘飘。 这老爷子真的很有钱,只看他身上穿的,虽然没有戴名表配名首饰,但是,衣服袖口上镶着滚金,海蓝色棉袍领口上一条货真价实的黑熊毛,一身的尊贵让人高瞻。 严雅静是个魔女,有点小财迷,可骨子里,她一点都不贪财的,钱够足以自己花就可以了,不够的时候省点花也能过日子。所以,对于家产万贯的大富豪大富翁,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供人八卦。 照这么说,她和高家这个爱炫富的老头子相碰,应该是两两相看相厌才对。可不止为何,这老爷子还挺喜欢她的。 这点,严雅静可能没察觉,高大帅进屋后,发觉到,自家爷爷的小眼睛对着严雅静闪闪发光。 “这姑娘长得好看,标致!”高老爷子趁严雅静去上洗手间的时候,背地里招了孙子说悄悄话时,冲孙子竖起大拇指,“你这小子,我就说我一群孩子里头,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聪明。你找的这个媳妇,我最中意。快点把她娶进门,然后,她可以继续做她的女大夫,这对我们家扩大名声也好,你呢,回家继承我的家产,两口子齐心协力,让我们高家事业再上一层楼。” 高大帅搔了搔脑瓜,不敢和老爷子说这是个假的女朋友,只能问:“爷爷,你和她刚见面不过五分钟,对她都不了解。不知道她性子是怎样的。其实,她性子不像你想的那样。她平常,很任性的。” “你这就不懂了,你这小子!”高老爷子指着孙子鼻子教育,“女人,任性很正常,要靠哄的。越是优秀的女人越要哄。女人的任性是一种价值的表现。” 高大帅哑口无言。 高老爷子自诩风流无度,为千万朵姹紫嫣红里一片绿叶,阅女无数,不沾胭脂,清雅高洁,对此,偶尔一时兴起,朗朗上口几首风雅诗句。别说,老爷子写的诗作卖出去,卖出去的钱,一幅字至少有十万以上人民币。 严雅静用完高老爷子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洗手间和马桶,心里头不禁啧的一声,感觉这高家男人,和这洗手间及马桶的风格挺配,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类男人。 像今天见了高老爷子,她终于明白高大帅那张脸是继承谁了。 高老爷子年轻时,和高大帅的面孔应该差不多。即是说,这高家男人,都长得不帅,脸廓是粗狂的东北汉子造型,与现今流行的男人娘娘腔帅哥脸南辕北辙。 不帅,虽不帅,但是,高家男人有能耐。看这高老爷子打造出来的亿万财富,你能看低一个长得不帅的男人吗,不能。 问题是现今的剩女宅女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然最好是高富帅集为一体。或许,今年风向有些变了,男人没知识不要紧,是土豪也可以。前提,还是高富帅。 不知高大帅这名气是谁取的,严雅静猜测有可能给高大帅取名的是高老爷子本人。高老爷子可能是想给自己最宝贵的孙子打造出条出路:女人,男人只要够高大,就是帅气了,不需要脸蛋长得太好。葛优那种类型够可以了,都能当电影明星了。 严雅静走出高老爷子高不成低不就的洗手间,两手插着口袋,往古典高雅的北京四合院子里环顾一圈。 这个环境,这个地方,真有些古代土豪的味道。 一股莫名的奇怪的滋味,就此漂浮在她心头上。 男人其实不大懂女人。男人看女人,首先都是看外貌。但是,女人看男人,其实,首先也是看外貌的。这是生物学法则。没有外貌吸引,会怎么想和对方做那种事呢。没有生物学上的荷尔蒙,和对方做那事,叫勉强。所以怪不得,全世界,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夫妻,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严雅静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很坦诚地面对自己,她喜欢帅哥。哪怕是姚爷那样惹人厌的帅哥,她都得承认,帅哥就是养眼,让人赏心悦目。 结婚后,如果她想正常过夫妻生活,至少,对方得有那种吸引力让她想做那种事吧。 高家男人,在这点上,没能达到她心目中的理想标准。说来说去,她在意李俊涛,不也就是因为,李俊涛长得像她学生年代的一位同校同学。成绩好,人长得帅,虽然家境不富有,但是,在中国传统的女学生心目中,反而更为清爽悦目,是真正的白马王子。 高大帅,比起李俊涛,像极了披着裘皮大衣的土豪。 不知觉中,居然把这两个男人拿来对比了。严雅静敲敲自己的脑袋:都说是假女朋友,假女朋友。 高老爷子握住孙子的手,透过窗户,见严雅静走了回来,用力甩着孙子没受伤的手给孙子鼓劲:“这几天,你留她在这里陪你。你手受伤了,正好是个机会。” 高大帅又无语了。爷爷这会儿压根都不关心他的手了,巴不得他的手没能好呢。 “我知道,一般想攀结富贵的女人,进不了你的眼,这点你最像我。你奶奶在世时,是清华大学的才女。那个年头,有多少人能上清华大学。你奶奶长得又清秀,配着学校里的高材生,叫做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但是,最终被我这个屌丝从学校白马王子的手里横刀夺爱,胜利得到你奶奶。所以,你不是没有机会的。”高老爷子像是一眼能看穿两个年轻人的把戏。 高大帅周身冒着冷汗加热汗,心情益发无以形容。 老人家知不知道都好,他和她这场戏好像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是需要留下她来帮他忙,而且,在之前的路上和她都说好了。听到说要帮小妹妹的忙,严雅静是义不容辞,一口答应,外加兴致勃勃。 对她对沈佳音的热忱过头,加上她单身,一度曾令他怀疑她的性取向:“你那么喜欢沈佳音?为什么?你和她好像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沈佳音那丫头,别说,挺真,真实!现在这社会里,你想找个在你面前愿意和你说实话的人,少之又少。” 说实话?批评她吗?他不也说过她坏话,而且都是她明显的众人皆知的缺点,怎不就见她接受。 “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皮毛。只有沈丫头了解我。” 女人心,海底针。正因为此,高大帅认为追一个女人,比让他去死还难。 严雅静走了回来,在寒风里缩缩脖子。高老爷子立马给孙子使个眼神。 高大帅看看自己受伤的左手,又见老爷子瞪着的眼睛快要凸出来了,只好遵着老人家的意思,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单手绕下来,递给她:“给,你没带围巾,脖子容易着凉。” 有这样钓马子的吗? 高老爷子差点被孙子气死,恨不得亲手帮孙子把围巾绕到严雅静脖子上,像拿条链条一样帮孙子锁住,不要让严雅静跑了。 好在严雅静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围巾,并没有牢骚,张嘴一笑,道:“谢了。” 要是他真给她脖子上绕围巾,可要腻死她了。 这句谢字的言外之意,高大帅听清楚了。他向来不喜欢为难女人,认为一个男人大丈夫,就得顺着女人的意,才叫做男人。于是他回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 年轻人之间眉来眼去,高老爷子看着欣喜,顾不上追究是真是假,带着他们到东厢房最好的那间房间。 这样一天,严雅静陪高大帅,就此赖在高家了。等着,潘裕华带着高裕荣回来。 高老爷子接到潘裕华说要带儿子来探访他时,却是不怎么高兴的。 因为,这个长儿媳妇,向来不得他这个老人家的心。当初儿子不知怎的娶的这媳妇,虽然潘家那时候现在,都家境不错,与他们高家也算是同个背景,门当户对。 但是,商家的女儿,有的清雅脱俗,如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有钱但不看重钱,这样的女儿是好。潘裕华却不是这种,反而是那种烂俗的拜金女。 或许一开初,潘裕华刚嫁进高家时,没人能看出来潘裕华的真面目,然而日子过得久了,彼此熟识了,这么多年,都修炼成老狐狸的高老爷子终究看出了潘裕华想夺高家家产的心思。 潘裕华想让儿子高裕荣,继承高家,这本是正当的事,因为高裕荣是长房子孙。问题在于,这长房子孙,不止高裕荣一个。要说到潘裕华的丈夫,高老爷子这个大儿子,与高大帅的父亲,是双胞胎。在高老爷子心里,一直以来,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出世,都是长房。高大帅父亲死了以后,这位双胞胎兄弟才真正地上了位,充当为长房。 高老爷子想让高大帅继承家业的心思,是很多年前就有的事了。可能正源于这个原因,让潘裕华的攻势益发显得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年纪渐大的高老爷子,或许是对金钱没那么放在心上了,但是,家业不能丢,不能随便给。潘裕华想要钱没有问题,但是公司,集团的事业,高老爷子是不能轻易将家业丢给一个靠不住的人的。 “你兄弟——”高老爷子交背手,当着严雅静的面,和高大帅讨论家族纠纷,俨然是把严雅静当成过门的孙媳妇了,说,“我不能信任他,是他的负面新闻太多了。虽然他妈,为他想了许多开脱的解释,但是,我私下派人去查过,是确有其事。” “什么事?”高大帅问。 “他包了个情妇,明明,都和柳家的姑娘订了亲事。这,让我在柳家面前多难堪。他妈,居然还说,男人都是这样,结完婚,性子就收回来了。你说我教育过了你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吗?” 高大帅哪里想到老人家这话是拐着弯向严雅静推荐自己孙子很地道,直话直说:“没有。但是,爷爷你以前,是不是这样教过我爸或大伯他们,我就不清楚了。” 高老爷子要瞪死自己孙子的目光:“我怎么可能教我儿子们做这种事!高裕荣不能做好,做坏了,都是他妈教的,关我什么事!还有,我没少过说你大伯只顾事业不顾家的。” 现在,在高家掌舵高家这艘大船的,是高大帅几个叔伯。其中大伯高木秋,并不是老爷子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因此,并不能担任最重要的职位。而且,现在,高家集团里任何一项重大决策,都需要老爷子本人最后定夺。即是,现阶段,高大帅的叔伯里面没有一个算得上是老爷子的继承人。 严雅静在旁听这些话,都能听出,高大帅方才是老爷子心目中隔代相传的继承人。高大帅定是被高家里全部人妒忌死了。高老爷子难道就没为孙子高大帅想过这点吗。 对此,老爷子说:“他当年说去做特种兵,说这样一来,没人能伤到他。他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这兵白当了!马上把军装给我脱下来!” 高大帅一撇嘴角,咕哝:“在江湖混的,哪个不挨刀的。你老人家,当年不是说加入张三丰流派,学了一身武当山武艺,照样不是被人砍了一刀。” 高老爷子背后,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是当年做生意走东南亚时,被当地人给砍的。 爷孙俩吵嘴归吵嘴,却是始终充满浓浓爷孙之间的爱意。 严雅静看着都觉心头温馨。这种家的感觉,她因为工作离开老家和父母太过久远,都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老爷子说回话,告诉孙子:“到时候,她带你堂兄弟回来,有什么话说,你别和她吵。她要是说的太过分了,我来出这个面。至于——”老人家看回严魔女:“雅静,他大婶就那个样子,你当他大婶说话像放屁行了,别往心里头去。” 老人家真把她当成家里人了。严雅静嘴角止不住笑,眼看这戏码越演越真,像是要脱轨的高速列车。 等到高老爷子离开,高大帅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说:“希望我爷爷的话,没有让你哪里听了不舒服。” “没有。你爷爷挺好玩的,像周星驰。”说着,严雅静划了下脖子比拟老爷子脖子上那条星爷的熊毛领。 高大帅想笑,拿拳头堵住嘴,咳两声:“我爷爷向来乐观,我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都说了,哪天他两腿一瞪眼睛闭上,不是死了,是和我奶奶双宿双飞。” 严雅静笑着:“我总算知道你的这张嘴巴是遗传谁了。” “我爷爷是不是?没办法,我是我爷爷带大的。我爷爷都说,他几个儿子,因为那时候有我奶奶在,他要做生意,都是由我奶奶带大的。只有我是他亲自带大的,更像是他亲儿子。” “你和你爷爷感情好,让人看着都羡慕。” “这么说,你喜欢我爷爷?” “这样的老人家,谁会不喜欢?要是我爷爷像你爷爷这样活宝,我就不会整天避着不回家了。”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喜悦,他原先担心她见到他家人会不会嫌弃,结果,他爷爷得到她褒奖,心头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你爷爷?” “我爷爷,就像你爷爷说的那种,搞科研的,装着正经的,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我若是回去,他要找我在书房里训斥,说我为什么这么大了都不结婚,像什么女孩子。我听着心里就不大舒服。怎么现在普通人家都能接受婚姻自由的观念。他这个科学家,反而像个封建老头一样。” 都是剩女剩男,彼此说着这些话,反而都心里没有芥蒂,说的更直。 高大帅心里想:如果真和她结了婚,假戏成真,两人都这个样,婚前婚后没有差异,婚姻真实,更好。 再说,他爷爷一眼就喜欢她。要知道,高家老爷子如今家财万贯,亿万富豪,什么女人会没有见过。能一眼让他爷爷中意的,少之又少。说是彼此有缘分也好。 自己呢,不也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心动。 严魔女性子再可恶,今天却是发现,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 严雅静问:“他们什么时候到?我们要怎么做?” “说是十点左右的飞机,到这里,要十一二点吧。我们明早,让去打扫房子的阿姨,把扫完地的垃圾桶都拎过来。” “如果他们有防备呢?” “更简单,我们直接潜进他们卧室,搜找他们的东西。像潘裕华,肯定有化妆品。高裕荣,要梳头,会掉头发在台上。” 听他这样说,心里都是盘算好了的,没有必要今晚上与潘裕华他们硬对硬,反而打草惊蛇。 从首都机场下机的潘裕华和高裕荣,坐上出租车后,直奔老爷子故居。 高裕荣本想去酒店下榻的,但是潘裕华说如果不去和老人家打声招呼,怕老人家将家产交给他人的心意更绝,老人家对他的印象,本来就不大好了。 高裕荣心里只觉得烦。在他想来,就是这个老不死的,搞得他和他母亲神经一直是紧紧张张。如果现在家产都在他手里了,他又何必策动马秋霞,对华妙冰下毒手。现在事情败露了,好在马秋霞不漏半丝口风,想必马秋霞是怕说出实情,自己会在华妙冰面前败得一败涂地。 如此一来,只要马秋霞不动口风,他和潘裕华,暂时都是安全的。至于那个产科医生,据说更怕坐监狱,这事儿,肯定更不会说出口了。 除此以外,还有谁知道这个事呢? 马秋霞说:那个人,她可能知道。 沈佳音? 脑中浮现那个所谓是他妹妹的秀颜,在这边策动马秋霞帮他找人对华妙冰动手时,另一边,他是已用电话让人先探清楚沈佳音的日常动向了。 杀了。只有这些人通通都杀了。他才能保住他和潘裕华的荣华富贵。 当阔少当习惯了,出门在外,花钱阔绰,门前马后,都有人服侍。要他变成普通一民,做回沈家子孙,像沈老三沈二哥那般风餐雨宿,给人做牛做马,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 “裕荣。”潘裕华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好像抓救命草。 “你放心吧。”高裕荣道,“我只要你这个妈。” 出租车抵达高老爷子的四合院。给他们开门的管家说:“家里有其他客人在,老爷子说了,你们住西边的房间。”说完,让人来帮忙他们拎行李,送进西厢房。 东厢房有两个,一个是老爷子自己住,另外一间向来只有最贵重的客人可以住。向来,她和她儿子过来,都是要求住东厢房的,以显示长房的地位。潘裕华听到这么说,追着管家问:“是哪个贵客来了。” “太太。是当兵的二少爷带了女朋友回来见老爷子了。老爷子今晚高兴,还喝了点酒。” 潘裕华一口闷气在胸头里涌。 高裕荣直接又问:“爷爷呢?” “老爷子去睡了,因为时间太晚了,只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说让你们今晚先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这岂不是放他们鸽子? 高裕荣伸手拽住管家的领子,叫道:“把二少叫出来。我这个堂哥回来了,他不出来打招呼是不懂礼貌!” “大少,你听我说,二少这次回来是因为手受伤了,是病人。”管家陪着笑脸对他好话好劝。 潘裕华一下想起了,自己大哥底下人惹的那祸事,于是按住儿子的手:“算了。我也累了,要吵,明天再吵。”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等了一阵安静下来。 在东厢房里,高大帅和严雅静分别睡两张床上。严雅静说:“你们家挺特别的,床都是单人床?” “有些国家,不是不喜欢双人床吗?婚后也是单人床。其实单人床也好,谁因为工作晚回家了,不会打扰到那个已经睡着的人。而且,听说我们古代,也有婚后单人床的。” 高老爷子某些想法是与众不同。 严雅静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高家男人真心是尊重女人。像她自己爷爷,虽说年轻时就像她心目中理想的校园白马王子类型,但是,一股子死脑筋,让她都佩服自己奶奶能忍受那么多年。她奶奶私底下对她爷爷的抱怨只多不会少,大都是说不用指望她爷爷会懂得女人想要什么。 “我说高大帅。” “嗯?” “你如果长得真是高大帅的话,早就是白马王子了。” 他现在人长得不够高大吗?是高大,但是没能等于帅。 高大帅翻个身:苦逼。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老爷子刚起身打太极,管家跑了过来,贴着老爷子耳边说了一句:“公安局的人奔我们这里来了,说想找大太太问话。”(未完待续) 杀了她 “公安局?”高老爷子小眼珠眯紧了,两只手打着太极的圆弧刚到一半,不得是收了回来。 管家恭敬地站在他身旁,等他发话。 “他们在西厢房还没醒?” “现在才五六点钟。”管家指指表,“年轻人本来就贪睡,加上是冬天,一般,我记得,大太太大少爷回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来的。哪怕是早起给老爷子打招呼,打完招呼也就继续去睡了。” 好吃懒做,一堆害虫。 高老爷子抓着手,看见东厢房自己另个孙子的门已经开了,道:“都是年轻人,差别就这么大,还叫我别说他们!” “二少爷是当兵的,向来起的早。” “不用给人找理由了。知道你不想我生气,可你再说下去,我都快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高老爷子骂骂咧咧的,走回到前厅里。 管家陪着笑脸跟在他后头,进了屋子,阖上前厅的两扇门。 “怎么说?”高老爷子坐了下来,问。 管家小声禀告:“说是调查取证。大太太不是和大少爷刚从大太太娘家老家回来吗?听说那边出了事,有人意图买凶杀人,有人指控大太太是其中的策划者之一。” “买凶杀人?她犯什么事了,要到买凶杀人这个地步?”高老爷子越听越觉有趣,“我记得她买股票,都跌了好多年了,都没见过她急得要狗急跳墙。” 对这个大儿媳妇观察久了,老爷子对潘裕华的一动一静都心里有数。潘裕华说爱钱,但一点都不缺钱。买股票有几百万被套,她都不当一回事。还有,她名牌包一大把,哪个卖出去都能变现。房产在值钱的香港、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都有,现在随便一套卖出去,都能填堵她股票的亏损。潘裕华有哪点必要需要做到买凶杀人的地步? 为了钱? 不像。 为了儿子? 好吧。他是不喜欢这个大孙子,但是呢,高老爷子清清楚楚,高裕荣不讨他喜欢,是由于女人关系太乱,和他老人家背向而驰,其它的,说做生意这方面,这孩子还是有点头脑的,不至于被人骗。而且高裕荣和潘裕华一样,一点都不缺钱。 高老爷子小眼珠眯着,手掌心里两个玩物核桃转得巴拉巴拉响,像是他高速旋转的小脑袋一样。 管家在旁边默默地垂立,吞口水。 没人想的通这一对母子突然这一计是要做什么。 “有说,她买凶要杀谁吗?”高老爷子问。 “听说是要杀一个北京到她老家调研立项目的专家。” “和她哥哥的公司有关系?” “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她哥哥并没有金盆洗手,自己不出马让她出马?”高老爷子以为怪,太怪,潘裕华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摆布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替太子背黑锅。何况他们兄妹感情这么多年来都并不怎样。所以说,他早就反对她带投资计划回娘家。只是他儿子耳朵软,受不了老婆整天唠叨,就答应了她让她先带点私房钱去当地尝试,试好有效果了再考虑高家进军。 现在可好,出事了。 “没人丧命吧?” “人没死。但是,是北京的专家受袭,当地政府,两地公安机关都很重视这个案子。” “当地的,她哥会帮她摆平,所以呢,她跑到北京来,想着我终究会看在高家名声上保她一把。”高老爷子算是想明白了潘裕华突然带儿子来访的原因,眯了眯小眼珠子说,“如果真有人来访,要把她带走。你就说我出门了,不见客。” 高老爷子平生最讨厌被人胁迫。当年东南亚被砍的那一刀,只因为他宁死不屈。 潘裕华这步棋绝对是走错了。 七八点钟,公安局的人刚上班,直接冲高家来了。 潘裕华刚睡醒,两眼都没睁开,就听外面的人叫她,说是有人来找。她儿子高裕荣睡在隔壁房,并没有听见叫声。潘裕华自己起来后,心里烦,头发没梳,穿了件外衣走到门口的地方,隔着门对外面的人说:“吵什么吵?不知道我在睡吗?” “大太太,是公安局的人来找你。” 公安局? 潘裕华一愣。 难道她哥没有帮她摆平这个事吗?她躲着跑到北京来,就是想等她哥帮她把这事摆平了,一切等风平浪静再说。 慌乱时,她在手提袋里摸出手机,急促地按着潘有余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好几遍,全是关机。 这该死的! 不知道出啥事了? 故意不听她电话?或是自己也出事了? 那华妙冰是什么来头,连她哥都搞不定吗? “爷爷呢?”潘裕华问。 “老爷子出门了。”管家照老爷子吩咐的话说。 “你打电话让老爷子回来。”潘裕华着急地挠起了头发。 高老爷子如果听说公安局的人上门,肯定会回来帮她处理的。她好歹是高家的儿媳妇。 管家道:“大太太,你出来见人吧。老爷子说了,今天什么电话都不会接。” “什么?!” “大太太您的事,老爷子早知道了。” 哒哒哒,这回换公安局的人来敲门了,道:“潘女士,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到我们局里喝杯茶。” 对方的声音客气,潘裕华却觉周身掉进了冰窖。 她可从没有进过公安局这种地方,而且,她对这方面的抗性比不上马秋霞。 “你们等等。我打电话给我老公。”潘裕华拾回地上刚扔的手机,拨老公的电话。 结果,又不通,关机!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突然间和她断了关系。 “裕荣!裕荣!”潘裕华尖叫。 拿被子蒙着头睡觉的高裕荣,耳膜像是被把尖利的刀子割着,他掀起被子坐起来,由于昨晚噩梦连连,满头热汗,穿着件背心冲出门口。一见,院子里都是穿公安警服的人,一群人,帽子上的警徽棱角散发的是冰冷无情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是谁?”某公安局带队的领导问。 “我家大少。”管家答。 高裕荣与他们这群冰冷的眼睛对着,忽然间,是心里觉得好笑。他不怕。居然一点都不怕。原来,他早就是生在狼窝里的孩子了,早已习惯周围这种虎视眈眈都要把他杀了吞噬了的恶劣环境。 “这些人为什么事来?”高裕荣随意在屋里拿了件衣服,动作优雅地当着院子这么多人穿戴,一幅完全不知道是为何事所以显得正大光明的表情,让人根本不会把坏事怀疑到他头上去。 相比他,潘裕华的表现,简直是自告奋勇,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管家说了一通后,高裕荣先对来到自家的警官们一笑,道:“我想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我和我母亲是前几天才去我母亲娘家,为的也是去祭祖。若是真想买凶杀人,有必要千里迢迢去到那边行事吗?我母亲打个远程电话,都能摆平这个事。” 他这冷静的声音传进屋内,潘裕华忽然,像抓到了救命草,静了下来。 没错,她没有公公,没有大哥,没有了老公,但是,有这个和她在一条船上的儿子。 梳了头发,对着镜子仔细地化了妆容,挑了件得体的衣服穿戴。 外头,高裕荣打了电话叫来律师,陪她一块去。 潘裕华走出屋门的时候,一身如以往,雍容华贵,施施然迈过门槛,对着那群来抓她的人,笑容盈盈:“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警员们互相对了眼,接下来只是公事公办,带她坐进警车里面。 高裕荣站在院子里,冷冷的目光目送着潘裕华被人带走,继而旋身一转,进了自己屋内。 啪,一声极大的甩门声,回响在四合院子里。 严雅静坐在对面屋子里,自始至终,透过模糊的窗帘缝隙,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高大帅躺在她旁边那张床上,假寐着。既然老爷子都不出面管这个事,恐怕老爷子心里也多少清楚些来龙去脉。 他们两个此刻若出面当然不好。 等着,等到那个高裕荣,像是也坐不住了,和管家要了把车钥匙开车出了门。高大帅忽的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打开门,叫来昨天说好的保姆。 拿着扫把抹布的保姆听到他叫唤,进了他屋子,装作打扫,并听他吩咐。 “王姨,你进去后,看看他们两个桌上有没有头发。有的话,通通捡起来,分别装进这两个塑料袋子里,再给我。动作要快。” “知道了,二少。”王姨接过他手里装标本的袋子,揣进自己口袋里,宛若没事地走出了屋,直冲对面两个房间走去。 “这人可靠吗?会不会去对你爷爷告密?”严雅静问。 “可靠。她自小像是我妈一样照顾我。我小时候调皮摔破花瓶什么的,她都帮我捂盖着,至今老爷子都不知道他那件老古董是被我摔破的。”高大帅说。 严雅静禁不住笑:“看来,你没少过背着你爷爷做坏事。” “我哪有做什么坏事。有,也就是捉弄过我爷爷养的金鱼和麻雀,摔烂过他几只古董,再有,背着他偷偷报名参军。” 严雅静看着他撅着嘴巴像个男孩子说话的样子,心里突然想:这男人很真!从没有在她或者他人面前装模作样过。 她喜欢真性情的人,犹如沈佳音。 李俊涛偶尔装着心事的时候,像极了她爷爷,让她看不透。高大帅却不会,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和嘴巴上了。 不会儿,标本王姨取回来,两个人,赶忙坐上车,带上标本去实验室进行检验。 他们这一串已是很明显的动作,想瞒住在屋里的老爷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高老爷子心里忽的沉重。 管家说着从王姨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说是拿大太太和大少头发,但不知道二少想要干什么。” 高大帅永远不知道,老爷子绝对是比他这个孙子要略胜一筹。他摔破的每一件古董,捉弄的每一只小动物,包括赖床尿裤子,都逃不过老爷子的眼睛。哪怕是他当年瞒着所有人去报名参军,老爷子都是站在远远的地方,亲眼看着他走进报名参军的地点。 爷爷这双手,一步一步护着这个孙子,却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孙子会想到护他和这个家。 不管高大帅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先把这个疑问告诉他这个爷爷,肯定是基于关心担心他老人家。 “二少受伤的那只手,后来你帮我打听到的,说是大太太的大哥底下的人,不知情中干的。” “是,因此老爷子你才没有对大太太直接发难。” “可我该查查的,为什么那些人,要拿他和他身边的朋友动刀子?”高老爷子已经能察觉到这些事,全都是应该联系在一块的。 “不是说因为公事吗?” 高老爷子摆了手:“你代我,再走趟公安局,把能打听的,尽可能都打听过来。二少那边,不用让人盯着。以免被二少发觉了。” “知道了,老爷子。”管家接了命令转身就走。 高老爷子站起来,望着窗外冬天凋零完叶子只剩下枯枝的老槐树,眉头深深地皱起。 周日早上,沈佳音起晚了。都是因为昨晚上被老公灌了杯酒。 起来时,窗户被窗帘紧密地盖着,没有一点风。她在被子下的身体没有穿衣服。老公帮她脱掉的。她只好一只手在被子里外摸来摸去,想摸到一件衣服什么的,可以先遮一下。 老公这次帮她脱的够彻底,不知道把她脱完的衣服都扔哪里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赤着身体从被子里钻出来,屋里暖气开的很大,像夏天一样热,她赤着脚,在地砖上走,走到衣柜前面,拉开扇柜门,找衣服。 柜门上镶了面镜子,这是老公的爱好。她拿衣服时,偶尔也会转头对着镜子看一看自己。这次没穿衣服,一扭头,见到了身上昨晚被老公啃咬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暧昧,让她周身瞧着像蒸笼里的红虾。 她迅速地扭回头,低着脑袋,双手在衣柜里摸着自己的内衣。摸了半天,不知是不是今早酒还没醒,没摸到自己的,却是把他的衣裤给摸出来了。 她的东西究竟放哪里了? 鼻子里充斥的都是他的味道。一个衣柜里,百分之八十都是他的衣服,全是沾满他的味道。为此,他没少过说她衣服太少。 与此同时,姚爷今早起的早,顺道想给老婆做顿早餐。早餐应该不难做。不用什么花样。将速冻包子解冻后,放进蒸笼里蒸。再冲两杯牛奶,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些都搞定了,他洗洗手,回头去叫老婆起床。 想对老婆突袭,他轻手轻脚走回卧室,却见床上被子掀开了,床上没见人影,倒是那衣柜半开的门底下,露出一片春光外泄的光景。 心口顿时被撩的慌,他深吸口气,走过去,问:“找什么呢,佳音?掉东西在地上了吗?” 头顶上突然浮现的声音,让沈佳音乍一跳时,慌张从衣柜里抓了件衣服捂在自己胸口上。 他一只手闲逸地撑在衣柜门上,当看清楚了她是拿什么东西捂自己胸口上时,嘴角禁不住扬起一个弧度,妖孽的俊颜忍俊不禁。 沈佳音顺他眼神,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抓的三角裤时,一张秀颜,猛地涌起一股血。 若这裤子是她的还好,可不是—— “我,我拿错了。”像丢手帕一样,把裤子往衣柜里扔回去。又突然,觉得这动作当着他的面不好,忙捡了回来,折叠整齐了,再放回抽屉里。 心口砰砰砰地跳,怎么就没找到自己的? “你的衣服不是在另一个柜子吗?我都和你说过好几篇了。” 她的衣服太少,为了给她充实衣服,他专门再弄了个柜子,给她放东西。就是前几天,他趁她在学校时,帮她做了这项大工程。 她在地上爬了两步,挪到他说的她的衣柜,打开门后,要找回自己的内衣,可能一时间他在后面看着的缘故,脑袋有些空白,还是费了点时间。 在这个时候,他是担心她这样没穿衣服又在地砖上走会着凉了。伸出手往她腰上一搂。她惊呼一声时,他将她抱回了床上,拿被子先帮她裹着全身,说:“我帮你拿。” 她吞了下口水,点了头。 见着他转身走到她的衣柜前面,单膝跪下来,像是个优雅的绅士,从她柜子里一一取出她需要穿着的东西。 取完需要的东西后,整齐放在床头柜上,他拿起一件内衣,掀开盖在她肩头的棉被,道:“来,伸出一只手。” 他要帮她穿? “怎么了?你生病的时候,不也都是我帮你脱帮你穿的。” 沈佳音未来得及反驳,手就被他抓了出来,套上了内衣。帮她套上,系着后面的扣子时,他还帮她调整了下。 当他的手心摸过她皮肤时,她被吓了一跳。 英眉扬起,他伏低下头,妖孽的美睐里面闪着促狭的流光,看着她:“怎么?昨晚睡不够?还是冷?要不要我抱抱你?” 沈佳音感觉心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一只手推开他,自己抢着拿回自己的裤子,自己快速穿上。穿完了,抬头,冲他笑盈盈像是有点邪恶的俊颜杏眼一瞪。 他不痛不痒地被她瞪着,把她的手一拉,说:“走吧,给你做了早餐。放心,原材料都是从外面买的。” 两个人吃着早餐时,姚爷接到了高大帅送标本的电话。为此,他必须回实验室一趟,于是,回头和老婆说:“你今天在家,哪儿都别去。我去单位办点事,很快回来。” “嗯。”沈佳音喝着牛奶点着头。 他伸手拂过她刘海,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拿起大衣和车钥匙,出了门。 沈佳音在他走后,把餐具收拾了。趁着他不在不会念叨,可以痛快地在家里搞清洁。拖把,畅快地在地板上来来回回拖着。对面的小包子听到声响,偷偷趁着妈妈不注意跑过来,对她笑:“叔叔不在。” “你怎么知道?” “叔叔不在,不然,会说阿姨拖地板。” 小包子现在和他们是邻居,这对小两口是什么习惯,他都一清二楚。 沈佳音被孩子说得,拿手指挠了挠额头,怪不好意思。 被孩子这一搅和,她却是记起了时间,老公中午肯定是要回来吃饭的。她需要去菜市场买菜,于是,将小包子送回对面屋里,顺便问白露需不需要买什么东西。 白露正在厨房里做着煎蛋卷,听她说要去菜市场,大声答道:“佳音,如果有排骨,帮我买一条,我想给征征他爸蒸点排骨。” 沈佳音应了声好,问小包子:“你爸爸出门了?” “嗯,很早出门了。” 君爷和她老公一样,都是没有时间计划的大忙人,有什么事就得马上出门的。 家里的车被老公开了出去,自己也不会开车。沈佳音带了钱包和购物袋,下了楼,走出小区门口,准备去坐公交车。主要是小区里的菜市场小了些,既然休假,她想去大市场看看,准备些存货放冰箱里。 到了公交车站,一辆公交车刚好开来,她事不宜迟,上了车。 后头,一辆蓝色宝马,慢吞吞地跟着公交车,直到公交车在菜市场附近停下,沈佳音下了车。宝马靠在了一边。 庞大的批发市场,分区域,中间有数条可以容货车通过的道路。 高裕荣在跟踪沈佳音到批发市场后,抽了根烟。慢慢吸了两口,感觉到手指头在抖。 早上,那种面对上门来找的警察显得很镇定的情绪,正慢慢地从他身上退下去。事后一想,他突然感到了四面被埋伏的慌张。 他母亲潘裕华,不会把秘密说出去的,因为说出去她自己也得坐牢。这样的话,剩下谁知道这个秘密呢? 没有其它想法之下,他借了高老爷子的宝马跑了出来,一直就开到了她的小区。没想到的是,刚好会撞到她出门,刚好撞到她只身一人跑到批发市场来。 一切的巧合,好像都是在天助于他。告诉他,快点,快点动手。 又吸了两口烟,胸口的伏动和手指的颤动像是同一个频率。 眼前,她走出了海鲜市场,看起来是要到隔壁的酱料市场。车辆来来往往,她在中间穿梭着。是个大好时机。只要他把车开过去,碾过她身上。像是出个意外交通事故,只要主动报案,不需要被判刑。 烟头扔出了窗外,他用力踩下了油门。蓝色宝马在拐弯口抢先了辆小货车的位置,进入了市场中间的车道。 他能亲眼见到自己把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在哆嗦,他这是在害怕,还是在兴奋?分不清了。 眼前好像变成了迷雾一样,在见着那件和她在温泉酒店穿的一模一样的糖果色羽绒服时,本来要离开油门的脚又踩了下去。 蓝色宝马顿时像放出的箭,冲眼前的人刺了过去。 砰一声! 他耳畔像是发生这样一声响。他慌张地将脚踩到了刹车上。本该再用力踩油门的,却没有。 哒哒哒。 四周却是响起了好多喇叭声。 眼睛前面,一道鲜血刺入他眼帘里头。 他的窗玻璃被人用劲地拍打着:“同志,开门!你没事吧?” 头——痛! 他手掌心一摸,都是血,原来是自己的头撞到方向盘上撞出了血。 那被他撞的人呢? 慌慌张张踢开了车门,手心里还沾着额头的血迹,绕到车头,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 他不是把她撞死了吗? 姚爷在单位里眼皮子突然跳了下,令他拿手揉了揉眉眼。电话突然在他口袋里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白露的。 白露在电话里说:“陆君关机了,他和你在一块吧?你让他接个电话。” 姚爷想自己怎么就当了他们的传话筒,道:“他没和我在一块,可能在其它地方,手机没电了。” “反正他在单位,你帮我叫一下他。我让佳音顺便帮我去买排骨了,今晚炖排骨汤,给你勺一碗。” 用碗骨头汤就想贿赂他? 姚爷推了旁边的高大帅:“去,告诉陆队,他老婆四处找他,让他把手机先充好电。” 同时对对面的白露问:“我老婆出门了吗?” “是,说是去菜市场买点菜。” “哪里的菜市场?” “她喜欢去批发市场,你不知道吗?” 都叫了她不要出门。她竟是给他跑到批发市场去了。怪不得他刚才眼皮直跳。不管白露喂喂喂叫个不停,挂了电话拨老婆的手机。 电话铃声最少响了几十遍,快把他耐心磨灭时,突然对面接了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沈佳音掏着钱包里几毛钱交给对面卖菜的,一边耳朵和脖子夹着手机艰难地回答老公的质问,说:“家里没菜了,我在市场买一些。不然今晚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你在市场给我呆着!我开车去接你!” 沈佳音一愣,不知道他发什么脾气。 “姚科。”这头,提取标本的实验人员,对他说,“初步快速筛选结果,据我们经验来看,十有八九不是亲子关系。” “我知道了。”姚爷沉声,推开实验室的门,飞快地往外走。 沈佳音听老公挂了电话,又见菜市场另一头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时间,警笛声,救护车声,充斥耳膜。(未完待续) 一切将大白 “妈,电话真要打?”沈佳慧嘴头别扭,脸蛋却红红,一幅害羞样。 许秀琴把女儿拉到医院的角落里,一个字:“打!”又道:“这么好的消息,不早点告诉他怎么行?他听了一定欣喜若狂,有儿子的话,他家里肯定比他更高兴。而且老人家考虑未来继承人,第一个条件,肯定也是在儿子问题上做文章。” 儿子,儿子。 中国人永远不变的真理。 只有儿子能继承香火。 沈佳慧摸着自己完全不大的肚子,百分之百肯定这里面怀的肯定是儿子。只有儿子,可以将她拯救出贫困的身份和将来。 她不会念书,不会赚钱,不想当苦力,也只能是卖身了。而且,这种不需要在特定场所卖身就能进入富豪的圈子,对她来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妈,我愈来愈觉得我运气很好。” “那是当然的。我早些时候就给你算过命,说你是富贵的种,不像沈佳音。她妈,再能干,也就是个所谓的知识分子,和富豪沾不上边。” 但是,沈佳音嫁给了姚爷。 这点,始终让这对母女耿耿于怀。 “妈,沈佳音她妈真的是——”沈佳慧想起之前村里人把他们家赶出来时说的话。 “都说她妈没有什么好羡慕的。”许秀琴嘴里咬着酸,存了多少年的酸,发酵道,“就是个读书的。论钱,比不上你要嫁的荣少,可以说,连唐老板都比不上。” “也是,我听说她嫁的那个首长,虽然是官,但也是没什么钱的。”沈佳慧接着母亲酸溜溜的语气。现在,她们也只能用高家比华妙冰和姚家富有,来慰藉自己。 当土豪,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能榜上大款,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福气了。 母女俩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高家,荣升为富太太和富丈母娘。沈佳慧拿起了公共电话亭里的话筒。 许秀琴在旁边紧张地指挥。 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跟着她们的沈晓贵,从昨天起,脸色都不大对了。 沈佳慧拨了电话,几声划破空气的长音之后,接通了高裕荣的手机。 “荣少!”电话刚接通,沈佳慧激动的声音传过了电话线,像是久别相见的苦命鸳鸯。 高裕荣在那边,头正晕晕的,一只手捂着头部的热血,另一只手,拿出嘀嘀响的手机,还是旁人帮他按下的通话键。因此,接到沈佳慧电话的不是高裕荣本人,是高裕荣旁边热心助人的市民。 “喂,你是他的亲人吗?” 不是高裕荣的声音? 沈佳慧听着不是按照自己和母亲的版本来演,愣住了。 “怎么说?”许秀琴见她脸上表情不对,忙拉着她袖口问。 沈佳慧道:“妈,不是他,他的电话不知道被谁拿了。” “喂,喂,喂——”对面连续几声焦急的声音。 沈佳慧重新拿起电话筒:“我想请问,荣少在吗?你又是谁,怎么会有荣少的手机?” “哦,我们是过路的。他的车出车祸了,本人受了点伤,不方便接电话。我们正想通知他的朋友或家人,你们现在方便过来吗?” 沈佳慧又一怔,快速捂住电话筒和母亲商量:“妈,说,说他是出车祸了。” “啊,没残废吧?”许秀琴一个想到的念头不是高裕荣有没有死,而是有没有残废。高裕荣死了的话更好,她们母女可以直接凭这肚子里的孩子拿高家财产。但如果是残废的话,女儿嫁一个残废人,下半生就苦了。 “这不知道,要我们过去。我们过去了,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沈佳慧答。 “那我们赶紧过去。你问问,问清楚他现在在哪里。”许秀琴催着说。 因此,他们这三人,是担心县城医院检验结果不正确,连夜坐了火车,跑到北京来了。在北京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做了妇科检查,确定沈佳慧是怀孕两个月。 沈佳慧问清楚了高裕荣出事地点在北京,既然都是在北京,去到高裕荣那边应该不难。 三个人匆匆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某批发农贸市场。 好心市民,将和沈佳慧通话完的电话,交回给了高裕荣。高裕荣没有问电话里是谁打来,只一只手捂沾血的额头,另一只手揪住了旁边的人,问:“人呢?!” “什么人?” “我的车撞到的人。” 这小伙子八成是头被撞坏了。 蓝色宝马的车头撞到的是一个垃圾箱,哪里来的人? “我说,小伙子,我们先扶你坐下。我们已经打电话让救护车过来了。” “人呢?!”高裕荣益发揪住对方的衣领不放,凶神恶煞的脸活生生像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 周围几个人,连忙上前阻止他勒住无辜人的脖子。 “小伙子,都说了你没有撞到人,你的车没有撞到人!你可以安心了,只是个垃圾箱!” 这小伙子太有意思了,以为自己撞到人,口口声声要让警察把自己抓起来。 可能是头部的血流的太多,高裕荣终于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有人拿了条毛巾,想好心帮他捂住脑袋上的血,被他用手推开。 这一刻,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挤进一个人。 虽然高裕荣的脑袋仍旧昏昏涨涨的,却清晰无比地一眼能认出,人群里头那件与众不同的糖果色羽绒衣。 沈佳音听说是出车祸,走过来看了。见到有人受伤,基于职业道德,走进来想帮上点忙。周围人听说她是医院的,都给她让开了道。 接过他人递来的毛巾,沈佳音先是用只手指在伤者的头部上寻找出血点,在找到出血点按住止血点后,再拿毛巾压住。 众人吃惊的是,那本来像撞坏了脑袋发疯的伤者,这一刻居然变乖了,既是没有像推开他人那样去推开沈佳音,也没有乱发脾气,只安静地坐着,两只胡乱挥舞的手都垂了下来。 “救护车呢?”沈佳音问其他人。紧急状况下,高裕荣又捂着脸,她没察觉到眼前这个受伤的人的身份。 旁人答她:“打电话给救护站了,和公安局。都说马上派人过来。我们都能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可能就在这附近,遇到塞车了。” 农贸市场外头,刚好一辆小货车和一辆大货车追尾了。救护车被拦截住,先救外面的人。赶来的交警也只能先在外面的十字路口处理交通,因为那里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 姚爷开着车,到了附近,见前面出车祸是塞的不行了,只好将车先靠到附近的物业里头,下车徒步往农贸市场。这刚走到农贸市场的入口,迎面,三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因为听对方说的地址就在她们就诊的私人医院附近,打车过来很快的沈佳慧她们,在遇到塞车时同样弃车赶来。她们没有发现在对面走过来的姚爷,只急匆匆地进到市场里头,寻找高裕荣的身影。 围观的人,在听到外面有人喊是伤者的家属来了,都纷纷让开了道。 沈佳慧和许秀琴两个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圆圈里头。 没看到高裕荣之前,先看到了沈佳音。 “你!”沈佳慧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举起指头指住沈佳音,“你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和荣少在一块?!” 荣少?沈佳音豁然想起了这个沈佳慧的富豪男友。男友两个字是不正确的,正确的应该是包养沈佳慧的男人。 “你这不要脸的!你自己都有老公了,还来勾引荣少是不是?”沈佳慧那一刻激动到喷鸡血的模样,就像正室抓拿小三,围观的人纷纷喊惊奇。 许秀琴在旁边惺惺作态地配合女儿一唱一说:“我说佳音,你这就真不该了,瞒着首长干这些事,你就不怕首长要是知道的话,知道你连你堂妹的未来老公都勾引的话——” 她老公知道的话——沈佳慧嘴角忍不住撇了撇,眼见她老公不知什么时候尾随这对母女过来的,正站在她们俩后头,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看戏。 高裕荣昏昏沉沉的脑子,无数的吵闹声都没能惊醒他的脑子,此刻听着沈佳慧和许秀琴两把像母鸡公鸡一样的尖嗓音,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突然如梦初醒。他仰起头,在看清楚沈佳慧和许秀琴两张面孔的霎时,脸腾地冒起了乌烟,起身就要走。 沈佳音知道他是谁后,松了手,没有帮他捂伤口了。 高裕荣自己按住了头部,站起来,摇摇晃晃。沈佳慧冲过去,将沈佳音用力一挤。 沈佳音被突然的冲力影响到,后退了两步,身后,一只大手接住了她。 沈佳慧的手搭在荣少手上,刚要扶住荣少,对方骤然的一个变脸,打得她措手不及。 高裕荣反手一打,摔打在了沈佳慧脸上。 沈佳慧慌张时,捂住脸,没能站稳,两腿一交叉,坐在了地上。 许秀琴慌然蹲在了地上,一面看着女儿,一面冲高裕荣叫:“荣少,你这是做什么!佳慧她怀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 姚爷正搂住刚才差点跌倒的老婆,检查沈佳音上下,忽然听许秀琴爆出的这一内幕,这小两口脑袋顿然当了会儿机。 旁人听着脑袋都当机了,何况这当事人高裕荣。高裕荣像醉酒的人,指着坐在地上的沈佳慧许秀琴母女俩个:“你,你们说什么?” “佳慧她怀了你的孩子,荣少。”许秀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地说,眉眼间尽是得意和喜悦。 对高裕荣来说,她这个表情,就像当庭宣判他死刑的法官。 “你,刚说和她是什么关系?”高裕荣在这种状况下,没忘记刚那对母女对沈佳音辱骂的词语。 “她?!”沈佳慧脸色一变,嘟着嘴娇怨道,“荣少,你惦记着她做什么?她虽然是我堂姐,可她是有老公的人了。” 这一说,大家望过去,都才惊觉姚爷在场。 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的脸上,同时像头顶被砸了天上掉下来的砖块一样,苍白无血。 高裕荣与姚爷在空气中,双目相对的一刻,后者一双妖孽美目幽深锐利,高裕荣脸色突地变了变,转回头去。 伸手拽开了宝马的车门,想坐进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脚还未踏进车内。果然是因失血过多的缘故,高裕荣身子一歪,在许秀琴和沈佳慧两声划破天空的尖叫声中,倒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用说了。众人匆匆忙忙将高裕荣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室进行急救。沈佳慧和许秀琴在医院守候着高裕荣。交警过来了,对目击者进行询问和记录,确定这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造成的是司机本人的受伤。 由于儿子出了事,在律师陪同下到公安局喝了杯茶的潘裕华,获得了保释后,便急匆匆往儿子就医的医院赶来。 许秀琴和沈佳慧,看到潘裕华时,表情各异。 许秀琴这会儿才记起,这个女人是荣少的妈,而之前刚好在太子那里和潘裕华吵过架。许秀琴尴尬着扭过脸,避着潘裕华。 不知情的沈佳慧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和潘裕华打招呼,介绍自己:“阿姨,你好。” “你是?”潘裕华在从医生口里得知儿子只是轻微外伤,心可以稍微安下,回头来,打量这个自称为儿子女朋友的女人。 沈佳慧长得不愧为村里有名的美女,五官漂亮,鼻子小巧,嘴巴小巧,肤色红润。只是,在潘裕华眼里,这女人长得美归美,但至多也就是外貌漂亮罢了。看沈佳慧身上穿的,土的要死。说话举止,一看就知道是没知识没文化没水平的。 儿子哪怕收了这女人,大概也就是玩玩对方的身体。 “我是荣少的女朋友,不知阿姨有没有听说过?”沈佳慧答。 果真如此。 潘裕华轻轻地“哦”了声,儿子只能娶什么样的女人,她比儿子自己还清楚。 沈佳慧对着潘裕华笑的正开心,心里想着以后自己的未来就跟潘裕华一样了。瞧潘裕华这身打扮,有随从,像皇后的气势。 “你要多少钱?” 潘裕华突然的一句,沈佳慧没回过神来,道:“阿姨要给我钱吗?是指聘礼?” 聘礼?! 这女的真行,以为自己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潘裕华一声冷笑:“小姑娘。虽然我不知道我儿子是怎么会被你骗住的,但是,我儿子是有未婚妻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一百万够不够?不然,我给你一套房子,在上海,或是在香港,随你挑?但是,不准再和我儿子有任何来往。” 沈佳慧的脸,唰的,变成了渣色。 许秀琴已是扭回头来,气汹汹地挤开了女儿,站到潘裕华面前:“哦,你家有钱,大,了不起是不是?上完我女儿的清白就想能拿钱打发?我告诉你,我女儿现在怀了你家儿子的骨肉,你们不用想抵赖!” 潘裕华先是认真地看了看许秀琴的脸,然后是记起了对方是什么人物时,嘴角又溢出一声冷笑:“我以为是谁家的闺女呢?如果是其他人家的女儿,我可能会以为真是清白的。但是,你的女儿?别说笑了。哪知道她在遇到我儿子之前,是不是被多少男人上过的。这么说,我儿子才是那个倒霉的被你女儿诈骗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许秀琴满脸怒得通红,卷起两只袖口,活像要打架的母鸡,向潘裕华迎面撞上去,直把潘裕华撞了个趔趄。 潘裕华退了一小步,朝回许秀琴瞪眼:“你敢撞我,想打人是不是?我报警!让你坐牢去!还要告你们母女欺诈!” “你敢告我们母女欺诈,我们就告你儿子,还有你,毁坏我和我女儿名誉!” 两个大妈级人物争吵的声音,传到了室内。好不容易可以躺在病床上缓口气的高裕荣,被外头母鸡打架的声音吵到耳根子不能清净,不得已爬了起来,在母亲秘书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对着外面两个人怒声一吼:“够了!” 这下,走廊里厮打的两个女人,都才停下手来。 “阿荣,你伤没好,赶紧回去躺着。”潘裕华急急忙忙走回来关心儿子。 “荣少——”为此,许秀琴和沈佳慧没有落伍,这会儿要得到高裕荣的欢心,确定儿子就是他的,是高家未来的继承人。 高裕荣像是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沈佳慧和许秀琴,尤其是在想起这两人和自己实际上是什么一个关系时,张大口,突然冲沈佳慧一个怒吼:“滚!你给我滚的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给我见到,不然我肯定杀了你!” 沈佳慧委屈得眼泪直流,哭得像小白菜一样:“荣少,我哪里做错了都好,可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 “你马上把这孩子下掉!这孩子就是个孽种!” 许秀琴不知为何他的态度会变成这样,明明,她女儿有了孩子就是个法宝了,想着年轻人可能不懂事,于是和潘裕华说:“我们俩什么恩怨都好。但我女儿怀的这个孩子确实是他的骨肉。难道,你们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吗?儿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生出来的。” 这话说的没错。再怎样的女人生出来的都好。只要自己家的骨肉,而且生出来如果是儿子的话。就像自己当年,不是最后不得已只能抱个孩子回来吗。正因为自己生不出来。所以,很多有钱人,哪怕是儿孙在外面有了私生子,长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中国人有句俗话,多子多福。 潘裕华脑子里转悠起了许秀琴的建议。如果沈佳慧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再给笔钱打发她们走,孩子自己抱过来养,这也不错。 高裕荣见她沉默,立马把她一抓,道:“妈,你知不知道她姓什么?” “姓什么?”潘裕华一头雾水。 “她姓沈。” 一道雷劈,差点把潘裕华劈成了两半。 这么说,这么说!她儿子是不小心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不伦了吗? “走,走!你们快点给我滚!”潘裕华赤红了双目,冲许秀琴母女俩咆哮。 许秀琴和沈佳慧,被她愤怒的气浪吹得头发凌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莫非,这对母子,因为车祸一块傻了。 想了想,许秀琴决定与女儿先撤退,等高裕荣养好伤再说。反正,只要她女儿怀着高裕荣的骨肉,这荣华富贵是逃不掉的。 在许秀琴和沈佳慧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潘裕华记起,吩咐身边的人:“给她们一百万,盯着她们,无论如何要她们把孩子打掉,知道吗!” 一百万,不过是高家几百亿资产的几万分之一?许秀琴和沈佳慧能接受潘裕华这个提议吗?肯定不可能! 在众人将高裕荣送走后,姚爷第一时间带着老婆走出农贸市场,开着车,送老婆回家。 “子业。”沈佳音坐上车时想着,老公还生气吗。 眼角悄悄睨着身边的俊颜。 姚爷系上自己身上的安全带,问:“你安全带扣好没有?” 听声音好像不生气了。沈佳音检查自己的安全带无误后,说:“扣好了。” “我今早出门时不是才和你说过,今天不要出门吗?” “可家里没菜了。” “那你是不是该先打个电话告诉我。” 沈佳音疑问了,回头:“子业,你有事瞒我吗?为什么今天我去菜市场,都必须打电话给你?” “那是因为——”姚爷突然间不知道怎么说,其实认真较劲的话,他这么霸道是没有理由。 “子业?” “好吧。我是担心你。我直觉里好像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不是科学家吗?会相信迷信?” 无可奈何之下,使出了杀手锏,妖孽的长眸冲身旁的人突然撇去一个勾魂的眼色:“这么说,你想怎么样?” 被反将了一军。 沈佳音确实不知道要他怎么样。 “如果你想我补偿你的话,尽管出声。”姚爷手里头正痒痒的,想给她买东西。 沈佳音绞着秀眉,终于要在心里承认自己在他面前又败了,叹:“怎么就遇到他们了呢?” 丫头转移话题了。 姚爷又撇了她一眼:“怎么,不想物资补偿了?那我用身体补偿好不好?” 若不是他在开车,她真想一口咬上去。 “我在说正经事,你不要岔开话题。”丫头的脸绷得紧紧的说。 说回这正经事,姚爷回想刚才在菜市场那一幕,尤其高裕荣指着沈佳慧问沈佳慧和沈佳音的关系时,好像,谜底一下全揭开了。 方向盘于是临时转向,转了个弯,直开回单位里头。 沈佳音像是不明所以,又像是有点预料,被他拉着往单位里头走。来到单位的实验室,他亲自戴手套,在她头顶上拨了一根头发。 “结果会在明天出来。”做这个鉴定的实验室主任,和姚爷说。 “行,你到时候直接打个电话给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行。”姚爷嘱咐。 高大帅和严雅静在旁都见得一清二楚,于是面面相觑。 其实只要认真一想,这几乎是完全符合逻辑的来龙去脉了。比如说,当年抱走华妙冰小孩的人,是唐母马秋霞的话,和潘裕华有交易。潘裕华得到了华妙冰的小孩,把他变成了自己的儿子,为的是得到高家的财产,只因为潘裕华自己生不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严雅静只要想想,都为华妙冰痛心。 自己儿子变成富豪,但是,同时是被教育成一个道德败坏分子。 姚爷打着电话,是和姚子寒通话,为姚子寒那边的公安侦查部门提供必要线索。姚子寒乍闻这个消息,也是怔了。如果这个事是真,意味,该有谁告诉华妙冰。 “你先找个法子,让华妙冰先回北京一趟。现在,事情的关系人都在这边了。”姚爷说。 姚子寒闻之有理,去和华妙冰沟通。 刚好,华妙冰为了进一步落实沈家村的新项目,要和冯四海他们先回北京一趟。这样的话,姚子寒就顺手推舟,给他们买了第二天早上回北京的机票。让他们得以第一时间回北京处理事情。同时,这边的公安部门和北京的公安部门联合调查,会将关系到的案犯,全部移到北京去,进行联合审问。 刚在唐向东的努力下获得保释的马秋霞,再次被公安机关扣留,与太子潘有余等人,一块因涉嫌杀人等罪名,移送至北京。 从姚子寒那里得知些消息的叶长问,赶紧打电话给老婆庄如玉,说自己明天回家。 庄如玉此刻,正和叶老在一块。在他们俩面前,方春云一声声喘着气,因为接连一夜一天的审问,快承受不住了,叫道:“我招,我招!”(未完待续) 好婆婆 沈奶奶一家子在回村不回村的问题上,陷入了困局。 因为华妙冰给沈家村另找项目这个重大消息没传出去,沈家村不见得会接受沈奶奶他们回村。去北京的话,不知道要在北京呆多久。虽说是过冬农活基本歇息了,但是,有一些其它家里的事情,尤其要过腊八和过年了,都需要做的,去了北京,什么都得放弃和搁下了。 “去了北京,把项目投资商确定之后,可能要到年后,手续才能基本办齐。”冯四海给沈奶奶他们一个大概的时间表。 考虑着去北京过这个年,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太子据说涉嫌多起案件被调查了,市西那边的房地产炸开了锅。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华妙冰的项目是初定在了市西,因此趁太子像要倒下的时候,群雄争锋,围剿市西的房地产,成为了一片乱局。 没人会注意被冷落的沈家村那块地。据闻,沈家村本村一些有存钱的储户,都想着到市西那边找亲戚入股,发一把财。然实际上呢,市政府考虑到市西的土地市场由于之前交易涉及太多犯罪案件,处于一种乱局,要摆平这些之前留下来的问题,才能进行开发。因此,整个项目具体开始的落实时间,会比众人想象的都要来的晚。或许比沈家村的项目开发更迟一些。在这个时候,更有必要把沈家村开发项目这个重大消息给捂着。 如果沈奶奶他们回村,保不准消息会走漏。大家又都看着华妙冰与沈家的关系,再来骚扰沈家成定局。 沈家自己本身,一些自家里的杂事和是是非非,都自己没有解决,这个成了新的问题,迫在眉睫的问题。沈老三在接到有人报信,说在火车站见到他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坐上火车,有可能是回了北京。这样一来,迫使沈老三只能去北京接回自己老婆孩子。 于是在华妙冰他们登机返回北京的那天,沈家一行人,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姚子寒代沈奶奶打了电话通知姚爷一家前往北京的事。 所有人都要到北京来了,事儿好像一下变多,变麻烦了不少。不知从哪里得知亲家消息的姚夫人和姚书记,专程打了电话和儿子确证沈奶奶一行来京的消息。 为此,那日周一,本该返校的日子,沈佳音下午起在学校是请了假,在家里忙活着晚餐。公公、婆婆和小叔都说好了,今晚要在她家吃饭。刚好,前天和老公在百货商场买的新饭桌能用上。 小叔姚子宝第一个到的时候,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 沈佳音开了门,请老公的弟弟进来,道:“你哥在单位,还没回家。” “嫂子,你忙吧,不用顾着我。”姚子宝进了大哥的屋子,左右环顾,发现,屋里与以前刚结婚时自己来看时的新房有了些改变,比如电视柜挪了位置,架上的摆设多了,一看,就知道屋里的女主人很会打理,大哥娶了个顾家的好老婆,看得他都夸赞。 沈佳音给他倒了杯水,道:“需要先吃点什么其它的吗?有水果,不过天冷,我给你弄点糖水吧。” 姚子宝要她别客气都难,因此想了想,说:“给我一个苹果吧。” 沈佳音从冰箱里取出个苹果,帮他削皮。 姚子宝不喜欢看电视,有点无聊,望望手表,好像自己是早来了,不禁发了句母亲的牢骚:“我妈让我下午没事的话提早过来,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小叔今天不用上班吗?”沈佳音一边忙活一边搭话。 姚子宝从大学出来后,报考研究生,又参加了公务员考,为了弄点私房钱,在外头接了不少技术公司的IT活。时间算是自由的多,想怎么安排都行。他上班的时间,老板都不管的。 “嗯。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对我来说,不大适合。虽然我在努力适应。”姚子宝这么说,是由于既然参加了公务员考,以后说不定工作时间就变成这个了。不然,他也不会努力地去公司上班,调节自己的生活节奏。 “爸和你大哥说你要进国家机关部门里工作。”沈佳音问起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是很久以前听说的。 “是报考了公务员。” “公务员工作稳定,挺好。”沈佳音道。 姚子宝听出她话里另一种口气,颇微吃惊。不过,就是他青梅竹马的兄弟陆欢,都觉得他报考公务员好像是浪费了。国家机关不一定需要高端的IT人才。反之,企业和国家的科研机构,才是IT人才大展拳脚的主要战地。 和陆欢一心冲着科研高地的想法不一样,姚子宝更多想的是,怎么把力用在刀刃上。研究的再多,但是不实用,完全没有意思。只有从人使用的角度出发,把该用到的地方用上去了,才算是做了贡献。 以前,或许,他并不大懂为何姚家要从政的原因。如今,不同了,社会经验多了,他明白到,什么事,就说老百姓半个户口弄本护照都好,一切从一个老百姓出生开始都是离不开政府的。 他若真想干出成绩,做到实事,从政,是条必须要走的路子。 “嫂子或许是想,公务员的工作枯燥无味,我会在那个岗位里浪费了自己的才华。” “也不能这么说。军人不是一样属于公务员一种性质吗?你哥并没有浪费他的才华。我只是想,有那么多单位,你非得去那个单位吗?” 姚子宝报考的单位,说句实话,不是个什么肥缺的部门,是个苦力不讨好,四面树敌的部门。 “没想嫂子会担心到我。”姚子宝笑了笑,再看向沈佳音的目光,充满了亲人间的温暖。想着他妈姚夫人说的没错,他哥娶的这个老婆,绝对是个最重亲情的。 沈佳音刚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口袋里手机响了,她取出来看到新来的短信,记起,要去商场取给老公买的手机。 姚子宝举起手,愿意自己代替她去跑这一趟。 沈佳音把买手机的发票等东西交给他,送他出门时,吩咐一路小心。姚子宝匆匆走下了楼梯。沈佳音回到厨房,继续忙活今晚招待公公婆婆的大餐。 姚子宝快走到小区门口去坐车时,终于见到自己妈了。 姚夫人撞见了小儿子,问:“你不是去你哥家吗?你嫂子不在家?” “在,嫂子给我哥买了新手机,我去百货大厦帮嫂子拿。” 听见儿媳妇给儿子买了礼物,姚夫人马上拽住小儿子的手,说:“我和你一块去。” “妈,你不帮嫂子做饭了?” “你嫂子做饭比我强,我怕我去给她帮倒忙。” 这话也说得出口。感情她妈弄个儿媳妇,第一要件就是做饭要比自己强,以后自己可以省心不用上厨房了。 “妈,我要是娶老婆的话——” “你要是娶老婆的话,我不管的。你自己想要怎样的你自己挑。”说着,姚夫人突然狐疑地看了眼小儿子,“你怎么突然说你想娶老婆了?你有对象了吗?” 姚子宝连忙摆手澄清:“没有的事。” 姚夫人对此不依不挠,先发出警告道:“你不要学你哥,偷偷瞒着我和你们爸,背地里交往对象好像很威风,很罗曼蒂克,到时候打得我们两个措手不及,你们做孩子自己乐是不是?” “没有,我哪有。” “没有就好。学你哥不要学坏的,知道吗?” 姚爷突然变成了坏孩子的模范代表。姚子宝心里为老大哥可怜地拘把泪,对母亲点点头。 母子俩坐车,来到百货大厦手机专柜,拿到了沈佳音给姚爷买的IPHONE5S土豪金。 姚夫人手里举着金灿灿的苹果,顷刻叹了:“你嫂子真舍得花钱,若是我,给你哥弄部HTC都觉浪费了。” “妈,HTC也有贵的。”姚子宝提醒母亲。 “你以为我会买比苹果贵的HTC给你哥吗?要买,肯定买一两千的。但是,就是一两千的手机,花在你哥身上都不值,知道为什么吗?” “我哥喜欢买山寨机。” “宾果!”姚夫人竖着指头摇,“你哥这人,没有美感,没有艺术感,不懂得欣赏,买给他苹果,他也只是把它当成山寨机。” 姚爷能没有美感和艺术感?姚爷本人就是个倍受设计师喜欢的模特。 姚子宝咳嗽两声。 姚爷到底的毛病肯定不是在美感和艺术感,当然,也不会是在抠门两个字。瞧姚爷肯在衣服上花费的就知道。 “你嫂子真好。”姚夫人又夸起了自己的儿媳妇,一边夸,一边主张地在百货大厦里四处张望,“我们要帮你哥给你嫂子买点东西才行。瞧你哥那抠门劲头,给你嫂子买过什么没有?你嫂子一花为他花几千块大洋,他好意思吗?” “妈,你再这么说,哥又会说你心眼全偏了。” “我偏心我儿媳有错吗?”姚夫人信誓旦旦地反问。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应说,在如今婆媳关系紧张的社会里,姚夫人这种婆婆,堪称奇迹了。 最终,在一个首饰柜里,姚夫人这个婆婆,给儿媳妇挑了条镶钻的手机链,镀着17K金,漂亮又不失大气,拿得出手。方才和小儿子打道回府。 姚夫人带小儿子回到大儿子家。走到门口,见门没锁,径直拉开门进去,看到玄关放的男人皮鞋是老公的,姚夫人走进客厅,果真见老公已坐在客厅里喝茶看电视了,问:“你今儿怎么这么早下班?平常都不见你这么早的。” 姚书记咳一声,道:“今天下午刚好不是有很多公务要忙,再说,要到子业家里吃饭,总不能迟到让人家等。” “不是你儿子儿媳吗?你担心什么?”姚夫人听着老公这自我辩解的词汇就觉好笑。 “做公公的要形象。”姚书记冲夫人挤眼睛,不要当场拆穿他的西洋镜。 姚夫人撇回他一眼:谁不知道你赶着到这里来,就因为儿媳妇做的饭比我这个老太婆做的好吃。 姚书记举起水杯半掩盖脸。 好在姚夫人本来就欣赏儿媳妇多,看中的又是儿媳妇这手厨艺,哪会刁难老公,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问:“你都来了,子业呢?” “子业他车抛锚了。正等陆君的车一块回来。” “他的车怎么又抛锚了?”姚夫人到这会儿都不禁怨声叹气,“叫他不要在这些地方省。他就喜欢这么做。买手机买山寨的,搞到每两三个月换一部。买车,买二手的快要报废的,结果买了回来没开几次又抛锚。” 别看姚爷那车某某牌子挺拉风,实际上是人家快过时的报废货。 “你这个当爸的怎么不说说他呢?”姚夫人直接把教育不听的大儿子扔给老公处理。 姚书记对此忙澄清责任:“我早说过他了。说他再这样每天蹭陆君的车回来,难保哪天陆君一时火起,打条清单跟他计算总共的油费车费。” “现在呢,陆君说什么时候回来?”姚夫人绕回今晚最主要的家庭聚会。 “陆君在加班,什么时候难说了。”姚书记道,“我让他走路回来。他说好,坐公交车回来。” “和你赌气呢。连出租车都不打了,坐公交车。”姚夫人一边说儿子老公,一边拿出儿媳妇给儿子买的新手机,给老公炫耀,“瞧,佳音给子业买的,多拉风啊。我身边,都没听说过有哪个媳妇给老公买土豪金呢!” 姚子宝不好意思说刚在百货大厦,他妈还埋怨买土豪金给他哥是浪费。 “哦,感觉,你们做女人的,买什么东西给老公,都可以攀比了。” “你这就不懂了。攀比的不是我们,是你们男人。你信不信,子业拿着这个手机到处炫的时候,多少人要妒忌死。然后,改天白露知道,马上要给陆君换新手机。”姚夫人啧啧赞叹。 姚书记直接被老婆这话逗乐了。 沈佳音躲在厨房里听着,越听脸蛋越红。她只是给老公买件生日礼物,没有想到公公婆婆把她夸的可以飞上天了。 “佳音,快出来,别先忙活了。子业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搭上公车回到家呢。菜先炒了不好吃。来,和我和你公公先说两句。” 沈佳音搁下了菜板上的刀,解下围裙,洗了手,吸口气,再走了出来,面对公公婆婆。 姚书记和姚夫人均一脸和蔼地看着她。 姚子宝给她搬了张椅子坐,道:“嫂子,辛苦了。” “知道你嫂子今晚做饭辛苦,不快给你嫂子倒杯热的?”姚夫人道。 姚子宝笑着跪在茶几旁,帮他们几个冲茶,应着母亲:“哎。” 沈佳音局促地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摩擦着。 知道公公婆婆都是很好的人,但毕竟相处的时间不长,又没有在一块生活,多少有些生疏感。 姚夫人帮她把乱了的衣领子翻好,动作轻柔像个母亲一样。沈佳音更显局促。姚夫人微微地笑,声音低而温柔的,问:“听说你老家出了点事,是不是心里很不安?” “没,没有——”沈佳音答的很快,眼神小心地看着公公婆婆。 “怎么可能没有呢?”姚夫人不信,指着自己和姚书记道,“你那天敬完公婆茶,我和他爸,就是你爸妈了。有什么心里话,觉得委屈的,都可以对我们说。我们做爸妈的,肯定是不能让自己孩子有半点受委屈的。子业他爸,不是我夸,定是子业要强些。” 公公婆婆主动要代她出头。 这种幸福,真不是哪个儿媳妇都能有的。沈佳音止不住心湖一道波涌。选择嫁给他,除了爱他以外,他家人对她这么好,也是她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爸,妈。”沈佳音冷静了下嗓子,清晰地吐道,“我家里人,已经受到很多人关照了,所以,相信没有问题,一切都会好的。” “嗯。”姚夫人点了点头,“你奶奶是个心肠善良的好人,而且做事稳健又可靠。你二婶一家也不错。上天不会亏待好人的。” 姚书记接上话,应是对华妙冰的事有所听闻,道:“这次大家都到北京来了,肯定都会到你这里来,或许你要面对的问题不止一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可以一个个去处理。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打算?和子业商量过吗?” “我和子业谈过的,两人都想,主要是看老人家意思。”沈佳音面对姚家夫妇,感觉有什么话,就像对老公一样,能顺畅地吐出来,并不避讳地说,“我奶奶年纪大,而且,照顾我那么多年,把我抚养成人。我必须先尊重我奶奶的意见。” 这样说来,问题似乎就简单多了。 姚书记再问:“如果你奶奶首肯了,你愿意认回你母亲吗?” 沈佳音正疑问他们如此追问的原因时,姚夫人笑着拍下她的手:“傻孩子,你如果认回她,我们两个作为你公婆,肯定是需要去和她接触,做交流,毕竟都是你们的父母。” 原来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如今结了婚,不是说她的家人只是她的家人了,也是他和他家人的家人了。 “我到时候,如果爸妈,要想怎么安排和她见面的话,告诉我,我对这些事都是第一次接触。”沈佳音坦诚道。 看出她的不安,姚夫人握住她手:“不用担心,这些事我和你公公都会帮你解决的。” 姚爷最终,仍旧是搭不到公车,蹭了君爷的新车回来。一进门,见家里人都到齐了,顿然一丝狼狈。 “子业,快点把你的车换掉!”姚夫人下通牒令。 “可是,换完车,车子不抛锚,也会遇上塞车,不是吗?”姚爷狡辩。 “你好意思!你老婆给你买土豪金,你弄辆二手报废车栽你老婆兜风?!”姚夫人亮出儿媳妇给买的土豪金。 姚爷一见老婆的礼物到了,双目一亮,伸手要从母亲手里抢过来。 姚夫人不给,边叫:“我就说买这东西给你浪费,买部HTC都浪费。你就只配山寨。” “妈,是佳音买给我的,又不是买给其他人的,你妒忌什么!”姚爷和母亲张口辩驳,一边手忙脚乱抢着。 “就是买给你才浪费。”姚夫人当仁不让。 姚爷厚颜无耻:“我老婆不觉得浪费就行。”说罢,趁母亲一个不注意,夺下土豪金,喜滋滋地往里面放手机卡,要第一时间拿来和老婆通电话甜蜜蜜。 “有你这样的吗!”姚夫人冲大儿子果然一拿到土豪金就炫耀风的风格叫着,“两个人在家里,还打电话!” 沈佳音做好了菜,让老公帮手端出去。姚子宝这个小叔帮手摆碗筷,很快,一家子开饭了。 姚书记坐在儿子身边,问起了沈家老家的具体,道:“我从子寒那里听说了不少。好像是说,这个事已经牵涉到几十年前的旧案。” “现在,两边公安机关在合力调查。”姚爷肯定地说。 “那么,她回来了吗?” 说的是华妙冰。 “她下午下了飞机,就被接到公安局去了。” “都见上面了?” “应该没有。刚知道的事,肯定最少要有一点时间消化。” 姚书记担心起:“佳音呢,她怎么想?她知道吗?” 姚爷在默了阵后,道:“我会陪在她身边。况且,她知道的话,也不能做什么。” 后面这句话是实话。做出什么样决定的人,应是长辈。沈佳音作为老小,其实认不认哥哥姐姐,都不是很紧要的事了。在这件事上,受到冲击最大的,绝对是那些长辈们。 公安局的一间接待室里,冯四海摸着胸口,应说,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不止把华妙冰震到,带给他们冯家的,一样是个震撼。 冯永卓和工作人员要了杯开水,再给了父亲粒药含着,说:“爸,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怎样,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总比糊里糊涂,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要好。”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妈呢?”冯四海愁眉苦脸,眼睛都陪着老婆要红了起来,“如果你说这两个丢了的孩子,像佳音一样有出息了,是一回事。但现在呢,一个看起来已经是——” 这要说到,方春云在叶老和庄如玉的逼供下道出的致命线索,将所有有关系的人都彻底搅乱了。 不用说,方春云的供词起了关键性作用。像马秋霞、潘裕华等人,再想抵赖,都没了出路。再有姚爷送来的亲子鉴定初步结果。一切都表明了,高裕荣是华妙冰的亲生儿子。而在华妙冰记忆里面,哪怕有个死了的大女儿,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过一个儿子。因为她当时是剖腹产。 华妙冰彻底是乱了,连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都糊里糊涂了:“老冯,我们回家吗?” 听到老婆终于出了声音,冯四海连忙站了起来:“回,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冯永卓放下了水杯,和父亲一块,扶着华妙冰左右,走出了公安局的接待室。经过的走廊里,隔壁,就是审讯室。隔着门板,好像能听见公安人员在审问马秋霞等人的声音。 华妙冰握紧了拳头。她想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和她应该是毫无瓜葛的女人,会害得她一家这么惨。 “妙冰,不用担心,她坐牢坐定了!”冯四海愤怒地道。 “判死刑都不够她赔罪。”冯永卓跟着说。 走廊里的长板凳,坐着唐向东。听见他们三个说话,唐向东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被再次提审的马秋霞,这回跟公安机关走时,和儿子说起了当年他父亲的事。说他父亲都是被华妙冰和她老公害死的。 唐向东的心里一样都乱了。不知谁说的才是对的。 走出公安局门口,冯永卓去拦车,华妙冰看着茫茫人海的大都市,眼瞳里逐渐有了焦距,和冯四海说:“我想去看看佳音。” 冯四海一口答应:“我先打个电话给她。” 在他们坐上出租车时,后面停着的一辆吉普,静悄悄地隐藏在街道的黑暗里。庄如玉坐在车内,双眼穿过车窗,看着,一直看着,看着她所谓的亲生母亲坐上了出租车,慢慢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将方春云移交给公安机关后,她并没有出面,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这个女人被拐卖多年的亲生女儿。 她等了又等。华妙冰好像在得知她还活着时,并没有说马上要见到她。 她在自己亲生母亲心里面,究竟有多少的位置? 出租车进入了车流里,逐渐失去了踪影,就好像她此刻一样失而复得又骤然迷失了的心。 “孩子。”坐在她身旁的是叶老。 “爷爷——”庄如玉抽口气,声音冰凉如玉,像是极度隐瞒面具底下真实的情感,拿出手机,看着老公不停给她发的信息。 “长问回到家了?” 叶长问没能坐上和华妙冰同班飞机,迟了一班机回来,刚到家,找不到她。 见她没回答,叶老道:“回去吧,孩子。不要忘了,就算你以前,今后,都没有找到家人都好。我和长问,都是你家人。” 庄如玉按住电话的手一抖,鼻子一酸,答:“是的。” 开动的吉普车,一样慢慢融进了黑夜的北京城里。(未完待续) 亲不亲生的区别 姚家一家人正吃着饭,突然一通电话过来。冯四海知道不能直接打给沈佳音,打到了姚爷的手机上。 姚爷刚换了老婆送的手机,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居然是冯四海的,内心里百感交集。 “吃多点。养胖点,将来生孩子才不辛苦。”道儿媳妇生孩子的事,是家婆的常理。姚夫人在晚餐中不停给儿媳妇夹菜。 沈佳音的碗上堆满了吃的,像座小山的高度,让人看了都心惊肉跳。 姚书记不得不打了姚夫人夹菜的筷子,说:“让她慢点吃,你再催,她噎着怎么办。” 姚夫人才知道自己乌龙了,抱歉地说:“瞧我这记性,越来越糟糕。” 哪怕婆婆不再给她夹菜,这个有关生孩子的重压和小山一般压在她心头。 老公不想那么早生,婆婆却喜欢抱孙子。她理所当然成了夹心饼干。 嘴里嚼了嚼米,见着老公拿了手机走到阳台去听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姚家夫妇好像对此并不担心,儿子本来公务就多。姚夫人嚼着话头和老公说起之前小儿子刚说的话:“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女朋友了。” “真的?”姚书记眼睛一亮。 大儿子太晚结婚,这小儿子如果能知父母心意,早点结婚生孩子,了却父母心头重任,真叫贴心了。 面对父亲那头频频射来的星星眼,父母的满眼期待,让姚子宝心头只能是咯噔下,道:“哪有。爸,你不要听妈胡说。再说了,前几年我说要交女朋友时,你们不是都反对吗?” “此时哪能和彼时比。”姚夫人这会儿力挺小儿子快点交一个,说,“你这年纪,放古代,论结婚,是晚婚了。而且,绝对符合我们国家计生政策。像你哥,那叫做剩男。” 姚子宝感觉吃饭瞬间都失去了味道:压力好大。他这才二十几岁,事业未成。其实像他哥三十几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他觉得就挺好。 “爸,我现在没车没房,娶什么老婆?你说说妈,这个念头太不实际了。” “你傻的!”姚夫人迫不及待岔开小儿子的话,“你没房,可以娶了老婆和我们俩一块住。你没车,非需要车吗?你看你哥买了车,还不是整天蹭你陆大哥的车。” 姚子宝服了:他妈连这些无耻的话都说的出来。 “妈,你刚还说哥蹭陆大哥的车是错的。现在,你又鼓励我——” “你们俩不能比啊。你哥蹭你陆大哥的车是不对,是抠门了些。你现在刚创业,一切从零开始,蹭人家的车天经地义。等你将来发达了,再被人家蹭回来不就完了。” 姚子宝无话可说了,望向老爸求助。 姚书记心头蛮为难的,一方面,他是儿子快点结婚快点能丢掉包袱,另一方面,却也知道男人在创业时同时很难顾到家,这一刻结婚,说句不好听的,结了婚恐怕婚后不容易,小两口容易出问题。 “一切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姚书记抛出一句中庸的话,“如果你遇到合适的,想结婚,房子和车,你妈都说了,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是你们两个的心怎么想。” 姚子宝再次对父母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这都八字没一撇,和谁结婚? 没有影儿的事,都能被父母幻想的成型了。 “哥和谁说话呢?说这么久。”姚子宝试图挪开大家对自己的注意力,挑着眉望向大哥在阳台的侧影。 姚爷在手机里和对面的冯四海说着话,压低了声音,拿手掩着声线,一幅掩耳盗铃的姿态。 姚夫人无言地对老公一撇。 姚书记一看都心里有数。 冯四海在对面电话里说:“她想见见佳音,没有其它意思,就见一下。” “她想见佳音做什么?”姚爷是不明白了,知道有其他儿女还活着,不去见那两个,见他的佳音干嘛。 “她心里很乱。你要知道,在她心里面,一直只有佳音一个孩子。突然对她说她有其他两个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安排。” 姚爷听到这里,毫不客气地拒绝:“那她就想清楚了自己先该怎么办。她不是一个母亲吗?这会儿却是来我老婆这里对她女儿哭哭啼啼的,像是个母亲吗?况且,这些事,她到我老婆这里也没有办法得到解决的。她是长辈,我老婆不过是个晚辈。” 姚爷说的这些话,华妙冰在旁边都听见了,心里只要一想,都知道姚爷这话是没错的。认不认那两个儿女,不是由沈佳音说的算,是她这个当妈的说的算。 “回去吧,老冯。” 见着老婆突然间像是振作了起来,冯四海诧异着:“你真没事了?” “是,我没事了。佳音需要我保护呢。不管她有什么哥哥姐姐都好,首先,佳音是由我来保护的。” 冯家父子听见她这话是完全振作起来了,不禁都松口气。 华妙冰回到家,一个人坐在客厅,仔细回想公安局的人和她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老冯,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冯四海给她弄了杯开水,像是一面安慰她说:“这事儿不正是在调查吗?他到底是不是买凶杀你的主犯?现在没有一个统一的口供,虽然他说了是他妈干的,不是他干的。” 这是高裕荣的辩词,对公安机关称:我怎么可能要杀她?如果知道她是我亲生母亲的话,更不可能要杀她了。她是我亲妈,怎么可能听后妈的命令去杀我亲妈? 这样的辩词,到了潘裕华那头被审讯人员拿出来对质时,潘裕华懵住了。那是她养了多少年的养子,疼他比亲生的更疼,什么好的,最好的,都给了他。居然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的罪过全推到她这个妈身上。 被养子反咬的这一口,是痛入骨髓。 潘裕华是个狠辣的,既然你对我不义,我何必再对你留情。于是这么对公安机关说:他是我养子,而且从很久以前,他已经知道他有亲妈了。但是,他从不去找他的亲妈,只对我好,原因就是他讨厌贫穷,他喜欢荣华富贵。所以,他想杀他亲妈的事,你们只要一想,都知道是他做的,绝对不会是我做的。我杀她能做什么?我是高家的太太,孩子是不是亲生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重要,不能影响我作为高家太太的地位。他就不同了,一旦被揭露不是高家的孩子,他一身财富全没了。 公安机关再把潘裕华这番话拿回来,与高裕荣对质。 高裕荣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对自己最大的冷嘲:不是亲生的,终究就不是亲生的。看看,自己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他一辈子的养母,到最后关头还是选择自己脱身要让他死。如果是他亲妈的话,肯定是为维护他,自己一人将罪过全揽了。 “是不是她做的?你们不会再问下其他人吗?” 既然要死,那就破釜沉舟,一块死吧。 公安机关不是没有盘问其他人。太子那里,因为太子不是直接参与人,对事情细节毫不所知。当然,顾及到妹妹,太子肯定是为妹妹说几句,包括说,暗示他不要插手这事的人是高裕荣而不是潘裕华。 证据似乎往高裕荣那边不利地倾斜了。 有趣的是马秋霞,在抵赖不过的情况下,居然开始称,罪过最大的人应该是潘裕华。高裕荣再怎样坏,都是她这个养母一手教出来的。子不教母之过。 错综复杂的证词下,公安机关只能认定一件事,这件事里头,这些人,个个都有份参与,一个都别想逃得过。当然,主犯到时候定罪最大。只是这些人,大都涉嫌好几桩案件,罪刑累加,到时候判的都会很重。 买凶杀人案件,以及马秋霞和潘裕华、方春云拐卖孩子的罪行,基本属于毫无疑问了。公安机关现在一方面,是全力配合纪委部门,查处太子与当地帮派勾结,行凶作恶,贿赂官员等一系列更为重大的案件。 高裕荣这会儿提出,说想见亲生母亲一面。 由于华妙冰身体不是很舒服,刚开车回来。为了照顾华妙冰,公安机关派了人,与高家的律师及高裕荣一块,来到华妙冰住所见华妙冰。 华妙冰隔着张桌子,与自己亲生儿子见上了面。场面,没有激动万分的母子重逢,只有干瞪的两双眼睛。 高裕荣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长得是这样脱俗美丽,与潘裕华那种庸俗完全不同。 华妙冰眼睛在他那张脸上打转,想找到一些有关于这人是自己和老公孩子的痕迹。不知是什么的一个关系,怎么瞧,都在这张脸上好像瞧不到自己和老公遗传的迹象。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最终,还是冯永卓道出了点怀疑的机密:“他整过容?” 外科大夫的眼睛是很锐利的。何况冯永卓这种战场外科大夫,涉及到的专科领域包括伤后康复整容的问题,对整容科目有所试探。 这事只要稍微调查,就能一清二楚。高裕荣没有必要在这问题上狡辩,承认:“小时候,潘裕华带我去弄的整容,说能让我变得更好看一些。” 这都被人改造过样貌的孩子,还是她的孩子吗? 华妙冰长叹一声,问:“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像是关心他? 高裕荣警戒心一低,吐了实话:“在农贸批发市场,开车时不注意自己撞到的。” “你去农贸批发市场做什么?”华妙冰纯粹觉得奇怪,不是说他被收养的那家人太有钱吗,他一个人开车去农贸市场,让人好像想不到理由。 高裕荣脸色霎然一变。 她这是套他的话吗? 陪同他来的公安,目睹到了这一点。看来这事有必要往下查了。 “你不会认我是不是?”既然心里产生质疑了,认定这个亲生母亲和养母不会有两样,高裕荣冰冷地问。 “我只能告诉你。”华妙冰却是冷静地对着他的目光,说,“我是个搞科研的,只信任科学的。既然科学告诉我,你是我儿子,那么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但是,你犯了法,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这点,我同样不会因为你是不是我亲生儿子,你是不是在我身边长大,有所不同。” 高裕荣怔了。 想过千万种答案,却没有想过她这种。 “孩子。”冯四海一直站在华妙冰身边,对他说,“你好好反省,改邪归正的话,我们和社会当然会重新接纳你。但是,若你不知醒悟,哪怕你是在我们身边长大被我们溺爱的孩子,我们都会大义灭亲的。” 高裕荣垂头,垂的这个头,是由于他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无论多少年时间,他们都会等他回归彼岸的一天。这是,潘裕华没法给他的。 话题结束,高裕荣被公安机关带了回去。 华妙冰如释负重,既然大儿子的问题都解决了,另一个孩子,应该更容易吧。首先,还是要把她的小女儿佳音先接回来。毕竟,她婆婆,沈奶奶,好像口风有所松动了。 在沈家来到北京之前,涉及到的另一个家族,高家,当晚上也是风起云涌。 高裕荣的老公高木荣,刚好是在北京附近出差。接到高老爷子召唤,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老人家的四合院子。这刻,是与高老爷子争执着。 高老爷子先是质问他知不知道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事。 那是由于老爷子知道儿子不是个完全无能的,老婆干了什么事,不可能完全瞒住他。况且是孩子是不是亲生这种大事。 高木荣被老爷子几度逼问下,终究承认:“我是在孩子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学校体检打电话给我,我才怀疑的。” “那为什么不和她离婚?你被迫收养其他人的孩子你很高兴?”高老爷子简直觉得儿子这行动不可理喻。 “爸。我和她的婚姻,本身,当年,你忘了?我们借了潘家不少好处。” “潘家给过我们好处我们不是都还了吗?你每年给她的钱会少吗?”高老爷子指住高木荣鼻子,“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老实说吧,你背着她在外头养了多少年情妇?” 像是早预料到这天,高木荣接的很顺口:“知道她生不出来,我在外头找的个女的,已经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只剩你肯点头,我马上带他们过来。” 好乱的富豪家庭! 严雅静凑巧,被高大帅带来,不巧,在旁都听见了。 高大帅尴尬地挠了挠脑子,虽然他发毒誓,他和他大伯绝对是两类人。 高老爷子的脸上更挂不住了,操起老人拐杖,往儿子身上打:“我打死你这个畜生!她生不出来,你就可以到外面找小三吗?” “爸,你不点头,不先让他们回来不接回来就是了。”高木荣一边躲,一边还挺有理由地说。 “你可以先和她离婚!”高老爷子气的,不明的,都是儿子这一点。 “刚开始她是不同意。再说,如果爸你知道,恐怕会让我们去做什么生育手术,也不会让我们这样随便离婚的。现在,她坐进了监狱,做了坏事,爸,你同意我们离婚,我也没法和她马上离婚。” “为什么?” “她之前刚和她哥签了一份协议,不仅将她哥部分房地产买了下来。她原先在她家里分到的财产,主要是地产,一样不少。刚好,现在有个很紧要的项目要落在他们那。如果我和她离婚,岂不是这份协议没效。这可是我们进军国内事业的大好时机。” 轮到公司的事业,高老爷子的声音不那么义愤填膺了,沉了气问:“如果不做,会怎样?” “那等于白白丢掉上亿的项目。” “我看不见得。” 旁边突然插进来的一句声音,让高老爷子和高木荣同时侧目。 高木荣发现了严雅静的存在,并且注意到了好像是侄子高大帅带来的女人,警惕性一下提高,质问:“你是谁?” “什么你是谁?”高老爷子对儿子冲严雅静这口气不悦,干脆主动介绍说,“这是你侄子的未婚妻,姓严,是位受人尊敬的大夫。” 严雅静被高老爷子这话夸的,有点窘。如今这社会,当大夫能不被人告,就算很好了。 高木荣听说她的职业背景后,像是嘲弄地一笑:“原来是严大夫。刚我和老人家说话时,你突然自言自语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对我说的。” “是对你说的。”严魔女最讨厌被人挑衅了,而且每次被挑拨,都会益发兴致地反驳回去,于是对这位乱搞小三的高家大伯,根本不需要留有情面地抨击,“因为我本来就认为,一个连家都搞不定的男人,怎么能管好一家公司呢?” 众人均被她的直言不讳震住。 高木荣脸色狼狈,指着她:“你你你!”又对向高大帅:“大帅,你交的女朋友就这个样,对长辈不敬不孝?” 高大帅正想找机会澄清自己被大伯无辜株连的名声,对高木荣说:“大伯,她这话,不是她说的,你只要一想,都知道是哪本书哪个名人说的。她只不过是借用名人名言。再说了,咱们家,以爷爷为首,不是一直都很倡导这个原则吗?” 水泼到老爷子身上了。高老爷子是个重家室的人,又怎能让儿子这样胡乱非为,冲儿子说:“说来说去都是你这个长辈先做错了事!你侄子和你侄子的未婚妻指出你这个长辈的错,有什么错的?” 高木荣脸上喷的都是老爷子怒气的唾沫,伸手一抹脸,道:“爸,我这只不过是实事求是,说回来,我们这谈的是生意,她一个大夫,能懂什么?随意插话,打断长辈的话,不是不敬吗?” “谁说我是随意插的话。”严雅静这刻起,就是要与这个乱搞小三的高家大伯势不两立,“我说不见得就是不见得。只要想想都知道,潘家涉及的地产都涉嫌犯罪,被查了。再留那块地,不也是块污地。而且这一查,土地归属问题,种种其它犯罪事情,综合起来,不知要查到哪年哪月,才能了结,才能让人开发,或许,到时候那些地都变成你们白买了的。” 一番话娓娓道来,逻辑分明。高木荣突然哑口无言,内心里真正地一惊。 高老爷子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起了严魔女:原来孙子这火眼金睛挑中的女人,是经商奇才。 “那你说,不投这块地,我们投哪里?”不知觉中,老爷子亲自请教起了严魔女。 严雅静就想看高木荣脸色掉成渣,继续献策:“照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农科所的专家与沈家庄关系密切,据说原先就是为报恩家乡回家乡调研的,接下来必定有大动静。这会儿消息还捂着,恐怕是为防止像太子那样的乱局。或许爷爷你可以让人查一查,这些天,农科院有没有和哪些大投资集团私下接触。专家的人脉在北京,应该是在北京先打理好一切。” 妙! 高老爷子拍掌叫好,叫来贴身秘书马上照严魔女这话去调查,回过头来,冲目瞪口呆的儿子哼一声:“你好好学着点,还敢说人家是随意插话吗?我看,她要是不插话,我们集团又会因为你,损失几个亿了。” 高木荣像条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本想靠潘裕华这个项目在父亲心里面翻身,结果,遇到了一个比他更会经商的女大夫。 严雅静看他逃跑的背影,在高大帅肩头上拍一下:“你家叔伯就这个模样。怪不得没有女人愿意嫁你。” “他是他,我是我!”高大帅着急得屁股着火似地跳道,“姑奶奶,你哪只眼能看出我像他了?” 严雅静一幅不和他狡辩了,转身就走。 高大帅哎,刚要去追,突然被老爷子给叫住。 “回来。”高老爷子总算是看明白这两年轻人怎么回事了,于是先叫回孙子。 高大帅火燎火急地跑了回来:“爷爷!” “你急什么!没追过女人,还不快对你爷爷拜师,让你爷爷教你几招。”高老爷子充满爱心地教育孙子说。 高大帅焦急如火的脸,方才冷静了下来。 高老爷子搂住孙子肩膀回屋,一路仔细教导:“你先告诉我,有关她的全部事情——” 姚家夫妇在大儿子这里吃完饭,姚书记和小儿子一块到对面陆家串门。姚夫人帮儿媳妇在厨房里洗碗,一边洗一边说:“佳音,你奶奶他们要来住的话,我给安排好了是原先那家人的屋子,这样你奶奶住的习惯也舒服。” “谢谢妈。” “谢什么?是亲家,等于是一家人了。”姚夫人这么说,偷偷往客厅里瞧一眼没人回来,又悄声和她交代,“你要是有朋友,看看,有没有合适宝儿的女孩子,我相信你眼光。” 沈佳音原以为刚他们在饭桌上就是拿小叔的话题说笑,没想到婆婆是认真的,吃一惊时,低下头。 给自己小叔做媒? 沈佳音想都没想过。因为她都从没有给人做媒过。再说,这小叔合适的女孩子是哪种,她哪里知道? “我找你,是因为,以前我看我们这些长辈,给晚辈介绍的,都是被晚辈挑。可能是隔代的缘故,也不知道年轻人现在是爱好哪口。我们看到好的,你们总嫌弃哪里不好。所以,你的目光应该比较能接近宝儿。我要是和子业说的话,他只会说我多管闲事,但是,当妈的,哪能不急。你和我一样是女人,能明白的。”姚夫人说着,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沈佳音只好尴尬地接下。哪怕以后她没法帮小叔找到,这会儿也只能说是。 姚夫人帮着她收拾完碗筷,擦擦手,拿出自己在百货商场给她挑的手机链,道:“你的生日几月几号,好像是今年的已经过了。我把我儿子的生日,当和你的生日一块庆祝了。我儿子有时候粗心,不懂怎样讨好女人。你看看,喜欢这个吗?” 沈佳音伸出双手接过姚夫人送的手机链,可谓是受宠若惊,没看先点头:“好看!” 不好看也是好看。这可是婆婆送的礼物,婆婆惦记儿子的生日时同时惦记她的。就凭这分心,她都觉得是天下最好的礼物。 姚夫人摸着她头发,笑了:“傻孩子,既然好看,还不快配上你的手机试试。” 于是姚爷知道了母亲没给他买生日礼物,反倒是他媳妇买了生日礼物,在他要喊偏心的时候,姚夫人抢着说:“你不是有你老婆买的礼物吗?我再买给你,肯定没有你老婆买的好。” “妈,那你和我说,让我给她买就好了!” 儿子这感情不是责怪她没买礼物给他,而是她为什么抢着给他老婆送礼物。 姚夫人俨然对于能气到自己的妖孽儿子沾沾自喜,炫耀道:“怎么,只许你疼你老婆,不能我这个婆婆疼我儿媳妇?” 姚爷是被母亲刺激的够呛。 总算送了父母出门,姚爷关上门,回头,和老婆两眼对两眼。 沈佳音低下头,转身,要去放洗澡水。后面他的手突然一拉,拽住她手,轻声道:“紧张吗?”(未完待续) 有人疯了 明天见了奶奶,可以知道老人家的决定了。 “我要先听奶奶怎么说。” 只要奶奶心结打开了,她愿意孝顺老人家的意思去做。 这丫头,对她奶奶的爱,不是一般的深。 笑着搂住她肩头,一块回屋,一边,不忘要她把他妈送她的手机链拿出来给他瞧瞧,瞧完后,鼻子一哼:“就这玩意儿,你能喜欢?” “你妈妈送我的,我怎能不喜欢呢?” 强调,那是你妈妈。 姚爷突然脸一烧,感觉她这话是夸他妈夸到了他身上。这社会婆媳关系好不好,关键的是看这个老公当的好不好。她和他妈关系好,说明他这个老公当的好。 转头,贴住她耳垂上亲昵一把,低声说:“你说你这张嘴巴,一开始谁都以为是笨的,现在,比我都强。” 沈佳音低下脸蛋,感觉他亲的热气让她全身都烫了起来。 沈家一行,这一趟坐的是中途要倒车的火车,因此折腾了将近两天,才到了北京。中间,沈老三四处找人打听,问清楚老婆孩子可能在北京哪里。 这要说到沈晓贵这孩子,不知怎的,一来到北京,和他妈和姐在外头乱吃东西,很快肚子又吃出了毛病。许秀琴和沈佳慧,这时候并不知道高裕荣已经被人抓了起来,送沈晓贵到医院时,指望着高裕荣再次送钱给她们母女。 电话打过去,才知道风向变了,高裕荣被公安机关拘留了,说是涉嫌买凶杀人。 杀谁呢? 这个事,在圈子里几乎是人众皆知的事了。 说是杀北京来的那个专家,叫华妙冰。 高裕荣为什么想杀华妙冰? 许秀琴母女想,肯定是因为华妙冰触动了高家投资产业的利益,根本没有想到其它。于是一块儿叹起气来,都说高裕荣蠢来着,都有高家那么大家产等着他继承了,这会儿少赚一点没什么问题,何必去冒这个险。 不过,在她们脑袋里,仍旧天真地以为,高家就高裕荣这个继承人,肯定会帮高裕荣用金钱疏通关系。高裕荣哪怕就是坐了牢,都是高家庞大财产的拥有者。 只是,她们要等的话,首先,沈晓贵昂贵的医药费怎么解决。 她们身上带的钱本就不够她们自己花了,北京的医药费又那么贵,看一次病都要去掉好几百。医生看了沈晓贵的情况,说孩子有脱水症状,最好是住院治疗。 无奈之下,许秀琴只能回头求助自己老公了。想着自己老公再怎样,都不会对自己儿子见死不救的。 沈老三是不会对儿子见死不救,但是,在知道他们三个在北京呆这样一两天时间,已是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心头的悲愤只能用无语来形容了。匆匆和尤二姐借了笔钱,说好到北京一下火车站,要冲去儿童医院急诊室救儿子。 沈家人再怎么暗地里不满许秀琴,如今孩子出事,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悦,要随沈老三到医院去探望孩子。 大家就此约好了,下了火车站,先打车去医院。 姚爷本要亲自带老婆到火车站接沈家一行人,临时单位里出了点事,没法请假,只好委托了闲着没事在家的弟弟。 姚子宝借了老爸姚书记的车,送嫂子沈佳音到火车站。 沈佳音坐在车上时,问小叔:“你考了执照吗?” “没执照我哪敢开车,而且是这么贵重的嫂子,我哥都不放心。”姚子宝这执照拿到手是挺久了,是在念大学时候的事了。 沈佳音忙纠正自己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驾照。” “因为我不常开车是不是?” “是。”对自己的小叔,了解甚少,身负婆婆交代给小叔找媳妇的任务,沈佳音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些。 “我现在事业刚起步,没钱买车。”姚子宝说,“开我爸我哥的车,我不大喜欢。毕竟都是人家的车,不是我自己的。” 沈佳音想:这小叔自尊心强,像她老公,找个媳妇的话,若这媳妇说话太直的话,恐怕两夫妻要经常吵嘴。 “嫂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姚子宝突然意识到她今天有些不一样,平常沈佳音说关心家人归关心,极少问到个人私人的问题。 “你是我老公的弟弟,当然要关心下。”沈佳音害怕被他洞穿了机密,支吾着随意找了个借口。 姚子宝挑挑眉,透过车前镜,是将她脸上飞快闪过的一抹表情收进眼底。 车到达火车站,在麦当劳里等了约半个钟头,接到短信,说是都出站了。 两方人马见了面。见到这回姚爷专门派了小叔来接人,沈奶奶以为这姚家太客气了,说:“我们都不是第一次到北京,自己打车过去都可以。” “奶奶,没关系,我这开了车过来方便,买车嘛,就是要用的,省点打车钱。”姚子宝对沈奶奶扶了扶文质彬彬的眼镜。 沈奶奶对姚爷两兄弟一直都很欣赏,偷偷对孙女说:“好像你家小叔越长越好看了。” 这话一点都不假。姚子宝如今出落得唇红齿白,若阳春白雪,若不是戴了副眼镜,可以直逼师奶杀手的宝座。 一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尤二姐和沈奶奶沈冬冬,坐上姚子宝开来的车。沈二哥和沈老三另外打了辆出租车。沈奶奶对开车的姚子宝说:“我们这要先去一趟儿童医院。” 姚子宝一听惊问:“有谁生病了吗?” 见沈佳音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尤二姐澄清:“不是冬冬,是晓贵。说是又在北京吃坏肚子了,在急诊室打吊瓶,你三婶医药费不够,让我们送钱去。” 这脸,都丢到亲家面前了。沈奶奶叹气,想拿手捂住老脸。 姚子宝笑呵呵的:“行,去儿童医院是吧?我和我哥去过几趟,刚好认得路。” 车子上路。 沈佳音问他们怎么知道许秀琴到北京了。 “先是说有人看见你三婶搭上了到北京的火车——”说着说着,尤二姐记起,反过来问沈佳音,“你好像知道你三婶到北京了?” 这就要说到那天在农贸市场与许秀琴他们撞上面的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沈佳音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只说:“刚好在菜市场遇到。” 尤二姐他们听来,以为是两方刚好都到市场买菜,给撞上了。 “哎,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沈奶奶平日里虽说不喜欢沈晓贵,但是,毕竟是个孩子,自己的孙子,病了,总是心疼,于是埋怨起许秀琴不会当妈,“他妈不知道怎么当的妈!以前有了儿子没了女儿。现在有了女儿没了儿子。” “妈,她可能是给晓贵吃的太好。”尤二姐道。 说许秀琴不疼这个儿子是不可能的,儿子肯定比女儿金贵,所以,沈晓贵才会吃出富贵病来。 沈奶奶头疼,扶住头。 车子抵达儿童医院。沈老三从后面的出租车里冲下来,直奔孩子吊瓶的输液室里。 沈佳音要小叔在车里等他们就可以了。姚子宝却是找了个地方停车后,拔了车钥匙下车,走过去看看情况。 吊瓶室里,沈老三见到了儿子。 沈晓贵一边打吊瓶,另一只手拿着姐姐的手机在玩手游,根本不知道父亲来了。 沈老三见状,一股火起,夺走他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同时用脚当场踩了个稀巴烂。 旁边,本是憋着肚子话要和沈老三解释的许秀琴以及躲着的沈佳慧,见着手机被摔的粉身碎骨,齐齐抽了口凉气。紧接,沈佳慧尖叫:“爸,那是荣少买给我的!三星旗舰机!你这一摔,去掉我好几千!” 肉疼! “你们两个,当妈的和当姐的,儿子弟弟病了,还让他玩游戏!”沈老三指着她们母女俩的鼻子痛骂,“好几千是不是!你弟弟的命只值这好几千!” “爸——”沈佳慧顿觉委屈。 “好了,好了,别气了。”主要是想到指望老公送钱,这口委屈许秀琴吞了,推着沈老三到门外想找个比较不惹人注目的地方说话,前头,沈奶奶等一行人紧随沈老三来,许秀琴一怔,“他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都因为关心晓贵!” “平常怎么不见他们关心?”许秀琴料定沈奶奶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老三懒得和她说了,问:“你说医生说是要住院,医生在哪,我问问看。” 结果,给沈晓贵看病的大夫又改口了,说:孩子打了瓶针情况有好转,不用住院了。 许秀琴本想借儿子住院和女儿赖在医院里,不用面对沈奶奶那些人,这下可好。于是,她追着给沈晓贵看病的主治大夫,央求让她儿子住院。 “住院不是什么好事情。医院内病人多病菌多。你们照顾病人来来往往麻烦。可以不住院的,当然最好是不住院。”大夫耐心地和许秀琴解释,心里同时纳闷,现在的病人家属一听说住院都想着医院敲诈钱,不愿意病人住的,怎么有这样一个病人家属求着要病人住院。 “我们不怕麻烦,真的,也不缺钱。”许秀琴向大夫表示绝对资金人力都没有问题。 可是,大夫摊摊两手道:“你们这娃,真不够住院的条件。你们非要想住医院的话,我建议你们到床位轻松的民营医院试试。” 许秀琴冲不会变通的大夫背后骂:死脑筋!免费给你钱你都不赚!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沈晓贵的病其实不重,沈老三留在这里陪儿子,其他人,都随了沈佳音到姚家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许秀琴非常不想和老人家他们一块走的,就怕哪个眼尖,知道了沈佳慧怀孕的事。可沈老三打发了她们两个走,说她们在这里只会带坏病了的沈晓贵。无奈之下,许秀琴和沈佳慧一块坐上了车。 在这个时候,沈佳慧见到了从没见过的姚子宝。姚家男人长得俊俏,姚子宝如今出落得比姚爷更俊美,让沈佳慧一见,眼神呆了,呼吸停止了。 “这是谁?”沈佳慧拉了拉年纪最小的沈冬冬。 沈冬冬仰头见她表情奇怪,皱皱鼻子:“是佳音姐老公的弟弟。” 沈佳音的小叔! 死丫头真好命,嫁的老公已是美如天神,来了个小叔,又俊如神邸,都是吸人魂魄的美男子。 沈佳慧攥紧了拳头。 扭扭腰身,将沈冬冬往旁边一挤,要坐上姚子宝开的车。 沈冬冬被她挤的那一下,差点往后摔倒。刚拉开车门的姚子宝眼疾手快,飞快地闪到了沈佳慧后面,接住要跌倒的沈冬冬。 “谢谢你,大哥哥。”沈冬冬站稳了脚,一边道谢,一边往沈佳慧那里皱眉毛。 沈佳慧却是作势身体一软,要往后面的人身上倒下去。想,这样的情况下,他定是要伸出手来接住她了,蹭一蹭美男的香气也好。哪知道,她妈比救火队更着急,冲上来一把扶住她的身体,叫道:“佳慧,佳慧,你没事吧?用不用到医院去?” 许秀琴一是怕她肚子里怀的高家继承人出问题,二是借口再蹭回医院里逃祸。但沈佳慧没看穿许秀琴的戏码,没配合到演戏,快速站住了脚跟,埋怨母亲多此一举,带着怨气说:“妈,你紧张什么?我不是病人。” “什么你不是病人!你,你,你肚子里——”情急之下,许秀琴捂住嘴巴,堵住差点儿说漏嘴的话。 出了乱子,沈奶奶他们立在旁边边听边看。在听见许秀琴母女这段诡异的对话后,不止老人家一个人心头生起了疑问。 沈佳音想起了沈佳慧怀孕的事,眉头一皱。 这时,拉开车门的姚子宝,转回头扶了扶眼镜,用一道尖利的光扫过刚假惺惺要跌倒的沈佳慧说:“我记得,她是说过她身体不比常人,怀孕了。” “什么?!”叫得最大声的反而是许秀琴和沈佳慧这对母女。 沈佳慧一幅痛恨的眼神射向沈佳音:肯定是你说的! “我哥当时刚好在菜市场,听见她们自己说的,是她自己声称自己怀孕了。”姚子宝捉住沈佳慧怨恨的眼神,声音冷静地进行补充,肯定不能让自己嫂子无缘无故背黑锅。 “佳慧怀孕了吗?”沈奶奶走进圈子里,站在许秀琴和沈佳慧母女两个人中间,目光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们母女俩。 未婚先孕! 有的挨批了! 许秀琴扭着嘴角要辩解:“妈,佳慧她,她怀的不是普通人的孩子——” “我现在问的是她有没有怀孕?!”老人家突然提高音量,俨然气愤当头。 老人家理直气壮的时候最可怕了。 许秀琴被老人这一吼,都给惊到,退了一小步。沈佳慧躲到了她身后,躲着沈奶奶那刀子似要剥了她皮的目光。 “妈,你大声做什么!”一边指责老人家吵闹,一边,许秀琴却同步提高自己的音量,务必制造出能压倒老人的效果,在她看来,只要她抛出高家继承人的真相,老人家和家里其他人肯定会后悔死了,因此脑袋摇摇晃晃,很是得意,说,“妈,我都说了,佳慧哪怕怀孕了,都是这世界上与众不同的孕妇。你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吗?” 沈奶奶见她居然能拿女儿未婚先孕的事来炫耀,先骂一句:作孽! “妈!”许秀琴忍不住了,这会儿就要让老人妒忌死,拉出自己女儿说,“我们都检查清楚了。她肚子里这孩子是高家的继承人!你老听清楚没有,是家产上百亿的高家的继承人!” 现场一片寂静之后,所有人看着中间她们这对母女,像看着对疯子一样。 “妈!二哥,二嫂!你们不信是不是?高裕荣你们认识吧?太子你们认识吧?高裕荣就是太子的妹妹的儿子!太子的妹妹嫁的是豪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不能诋毁吧?”许秀琴用力抓住他们一个个解释,要他们今天就臣服于她们母女。 尤二姐的心头,陡地起了一道鸡皮疙瘩,伸手拉拉身边的沈二哥:“老公,她说的是那个人?” 沈二哥的眼睛直接直了。 在路上,他们都从冯四海那里听说了沈家大哥第一胎双胞胎被人拐卖的事了。所以,他们更是马不停蹄地往北京赶来,说是华妙冰与沈大哥的孩子,但同时也都是沈家的子孙。 如此说来,沈佳慧岂不是和自己的—— “妈——”沈冬冬是被许秀琴抓着手缠的不耐烦了,叫道,“三婶不知道吗?” “我说冬冬,你这孩子傻不傻,你姐姐要嫁亿万富豪了,你怎么不会像晓贵来巴结你姐姐呢?我在说话,你还岔开话题,说的什么事有你姐姐嫁亿万富豪更重要吗!” 许秀琴这顿教训下来,沈冬冬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甩了她的手,吐道:“高裕荣是吗?我和我爸、我妈都知道了,说他是大婶三十几年丢失的孩子。” 许秀琴一听顿觉好笑,举起指头戳沈冬冬的额头,道:“你这孩子想钱想疯了吧?高家的少爷怎么可能是你大婶生的?你不如说是你妈生的!” 沈冬冬赶忙拿自己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一边躲一边叫:“妈,三婶真的疯了!” “我疯?!我怎么可能是疯子!我女儿要嫁豪门了,我高兴都来不及!” 四面围观的人见到她这个样子,都一致以为:这女人真的是疯了! 作孽啊!沈奶奶叹一口长气,扶住自己的头。沈佳音忙在旁边扶着老人家。沈奶奶抬头看了眼孙女,问:是真的吗? 沈佳音乍得知这消息时,曾也在心里震惊过。却不是可怜这对母女和高裕荣,是可怜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只因大人的过错。 沈奶奶得到孙女默然但也是肯定的回答,心里一沉。沈家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她这个老人家都觉得一辈子喜怒哀乐都集中在这里了。可她是沈家的支柱,是沈家的掌门人,她要公平是非地处理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佳慧。”沈奶奶叫一声。 躲在许秀琴后面的沈佳慧,听见沈冬冬的话后,脑子一直处于当机的状态,直到老人这一声叫,她像抓紧了救命草,和母亲一块叫了出来:“奶奶,他们都是妒忌我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奶奶,他们妒忌我嫁进豪门,故意诽谤我,造出这么可恶的谣言!奶奶,你要给我做主!孩子是无辜的!荣少他真是高家的少爷!” “他是高家的少爷,但是是假少爷。再怎么伪装都好,他终究流着沈家人的血液。你也一样,一味地想和你妈改变沈家人的身份,但你身体里流着沈家人的血脉是没法否认的。”沈奶奶这话言简意赅,却是一语指到了点上,“孩子是无辜的,所以,为了孩子好,还是尽早落掉吧。” 沈佳慧不信,绝对不信,指着他们一群人痛骂:“你们都妒忌我!妒忌我可以坐拥上百亿财产了!你们不是人!” 沈奶奶甩了头,对沈二哥说:“走吧。让她们自己安静安静。想清楚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现在再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 沈奶奶这话是对的。眼看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个,跑到了路上拖住路人就说,说他们这些家人有多可恶,为了下掉她们拥有上百亿家产的孩子,造谣说这孩子是孽种。 几个人匆匆都坐进了车里。 在姚子宝开车送他们离开时,能远远看见许秀琴和沈佳慧两人,仍像唱戏的一样,站在人群里面中间哭诉她们被沈家人污蔑虐待的遭遇。不知为何,看着此情此景,车里没有一个人感到愤怒,可能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许秀琴和沈佳慧其实已经都——完蛋了的。 姚家给安排了原先的那套屋子给沈奶奶住,沈奶奶满心感谢姚家的体贴,和要走的姚子宝吩咐:“帮我好好感谢你爸妈。” “知道了,奶奶。我先把车开回去给我爸。我爸我妈,还有我大哥,一下班都会过来的。”姚子宝笑吟吟地回答沈奶奶的话。 沈奶奶望着他的背影,赞叹:“佳音,你这亲家,一个个都是那么优秀。” 沈佳音听了微笑。小叔是个很优秀的人才,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尤二姐一家住在隔壁,房间里这会儿只剩她们祖孙俩,沈奶奶要孙女坐下。 沈佳音抬头看着奶奶,感觉奶奶这段日子好像突然间苍老了不少,眉尖不禁揪紧:“奶奶,我听说家里——” “老家你不用担心。他们是砸了你二婶的店,但你二婶自己都不担心。我那家里,都是没用的不值钱的东西,他们砸了我也不心疼。而且,又不是回不去了,都托了某人的福。” 这话,是不知不觉地转悠到了华妙冰的话题上。 沈佳音低着头,不敢随意接上话。 沈奶奶吞着唾沫,拍着大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这心里头的犹豫,其实早在路上都犹豫完了,只剩下开口了,道:“佳音,你想你爸妈吗?这话,奶奶好像从你会记事起都从没问过你。” “奶奶,有奶奶就够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沈佳音说。 “傻丫头,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好的?”沈奶奶不禁失笑。 “奶奶是天下最好的。佳音有奶奶就够了。”沈佳音抬起脸,再次说。 沈奶奶触到孙女的目光,孙女的眼睛像是灯一样的明亮,感觉心头一暖,伸出的手摸了摸沈佳音的脸蛋,一边摸,一边叹:“你瞧瞧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你妈。” “奶奶——”沈佳音略感迟疑,不知道老人家这话意思。 沈奶奶喉咙里一道哽咽:“就像我刚对佳慧说的,再怎么否认都没用。血缘在就是血缘在。天底下,没有不想妈妈的孩子。是奶奶私心了,把对你妈的怨气让你加上负担是不应该的。” 沈佳音陪着沈奶奶抽了抽鼻子。 沈奶奶道:“孩子,想认她就认吧。奶奶不会阻止。因为阻止没有用。” “奶奶,她是她,我妈是我妈,奶奶是我奶奶。”沈佳音说,说着说着,自己像潮水一样波动的心情也不知如何形容,只知道这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最心疼自己的奶奶,于是抱住了老人家一只手,说,“奶奶永远是佳音最最重要的人,佳音不想离开奶奶。” 这话是突然让沈奶奶眼眶一热,差点夺泪而出。吸了下鼻子,沈奶奶忽然笑了出来,说:“怎么好像说的那么悲哀。她又怎么能夺走我最可爱最信任的孙女呢?” 沈佳音用力地点着头。 老人家的手由是摸到她脑瓜上,慢慢抚摸着,声音轻柔,已是完全的如释负重:“孩子,想认她就认吧。奶奶一点都不认为这能改变到什么。这也可以让奶奶我心里轻松一些,再也不用想着怎么怨恨她了。她都毕竟给了我一个这么可爱的孙女,陪我那么久。” 奶奶都这么说了,好像,她可以叫那个人一声妈了? 沈奶奶到京的消息传到了华妙冰那里,华妙冰一早上都已是坐立不安。在听说姚爷要去沈奶奶住所时,华妙冰和冯四海一齐到了姚爷单位面前拦姚爷。(未完待续) 破产 “姚科,我们谈谈。”冯四海主动过去,意图和姚爷亲近。 姚爷任他爪子抓到自己肩头上,问:“想去看老人吗?” 听起来有戏。 冯四海和华妙冰高兴地一齐点头。 “我车坏了。你们开车来没有?”姚爷这话是想蹭他们的车。 “有有有,开来了。”冯四海赶紧邀请他上车。 姚爷看了看他和华妙冰。这对重新组合的夫妻,算是很有趣的一对。 各自都有初恋情人,各自原先婚姻都很美满,各自都失去了心爱的人,又在彼此之中找到了慰藉,最后在一起。为了生活,为了打发孤独寂寞都好,这两人携手到了现在,两个人共同的亲生孩子没有,仍旧是各有各的孩子。在这点上,如果没有对彼此最大的宽容,实在很难想象这对人能走到现在。 实际上,昨晚上,冯家家里闹了点不愉快。这要说到,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和第二个女儿住在澳大利亚的冯家两老,打了电话到冯四海家里问询。 冯家两老喜欢华妙冰给他们儿子照顾孩子,但是,不喜欢华妙冰突然弄了那么多自己的孩子要进冯家。冯家到底是个有根基有家业的家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进来的,再听说华妙冰有个儿子都快进了监狱,这俨然是给冯家脸上抹黑。 絮絮叨叨的话从电话对面传过来,无非就是要冯四海在这点上与华妙冰划清界限。 华妙冰在房间里没听见,冯四海捂着不想被她知道,本来这事儿已经够她烦了,最终,是冯永卓听不下去了,抢了老爸的电话,对海洋另一端的冯家两老说:“奶奶,不用再说了。你们如果想一想,若换做要坐牢的人是我,你们是不是会叫妈主动抛弃我爸?” 这种换位想法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得了的,冯家两老就接受不了,摆出正当光明的口气:“你和你爸绝对不会出这样的事,这种假设完全不成立,不需要考虑。” 冯永卓一股无名火起,摔了电话。 “永卓——”冯四海对自己儿子莫名地抱了些抱歉的口吻。 “以后爷爷奶奶的电话不用接了。这种只要别人理解他们,他们不想自己理解他人的老人的话,少点听。”冯永卓说完,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眼不见为净。 冯四海只介意自己老婆有没有听见。 好在华妙冰好像彻头彻尾不知情。 姚爷坐上冯家夫妇俩的车,想到自己那部下冯永卓在单位里主动加班,像是刻意地躲避这个事。俨然,这冯家,颇为微妙。 华妙冰坐在副驾座,不知道怎么和姚爷搭话。从车前镜看来,姚爷心情貌似不错,眉松眼笑。可这位爷,道句不好听的,心情是反复无常,没人知道爷会不会瞬间变脸。她心头咯噔着。 只能由冯四海主动来提这个话题,问:“今晚上的晚餐,是怎么决定的?这么多人,在家里吃不太方便吧。我正好认得一家酒家的经理,酒家位置离他们住所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那里的菜说不上顶级,没有鱼翅海参,但是家常菜物美价廉,服务费也低。如果觉得同意,打个电话,马上就能拿到个包厢。” 姚爷说:“这事儿我还没有问他们意思。一般来说,吃饭安排的问题,都是由长辈去决定的。长辈喜好为重。” “你可以打个电话问一问。”冯四海建议他。 姚爷道:“哪怕是家庭聚会,吃酒家,现在到处查的严,我们都是公务人员,不太妥当吧。” 冯四海替华妙冰吃了个闭门羹,悻悻:“只是家常菜,不喝酒不抽烟,自己出的钱,查了也是一身清白,有什么关系。”言外之意,从不知道你姚爷会胆小到怕事。 姚爷不怕和他说明白,淡淡地扬一扬英俊的俏眉:“我爸有问过我意思,刚开始也是说不然这么多人,做饭麻烦,去吃大排档吧。但是,沈奶奶好像比较想吃自己孙女做的菜,可能现在他们在住所里准备晚饭了。” 冯四海和华妙冰同时一惊。这,那头自己准备了晚饭,肯定是没有安排他们两个的。这样去到那里,岂不是坐不到一分钟,人家吃饭他们又不能赖在那里不走,就只能自己乖乖走人。 “自己做饭,多麻烦!”冯四海焦急地踩着刹车说。前面是红灯路口。 “麻烦倒不会很麻烦吧。他们说是在乡下,都习惯家庭聚会煮这样一大锅的饭。不像城市里,一家聚餐都喜欢往外头吃酒家。”姚爷答的毫不费力。 冯四海和华妙冰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额头冷汗淋漓。 冯四海在心头都对姚爷小声地抱怨起来:未来这是你的丈母娘,你不讨好,故意刁难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姚爷只知道这丈母娘亏欠自己老婆太多,这会儿这样刁难一下是应该的,免得以为自己生了女儿女儿就非得认你为母亲。一个没有责任心的母亲,没有这个权利自以为是。 车开到了沈奶奶他们一家下榻的住所。姚书记和姚夫人都已经到了。刚好和冯四海他们开来的车停在了一块。 姚爷刚下车,被姚夫人见到。 姚夫人张口就问儿子:“你怎么又蹭人家的车了?” “我的车还没修好。”姚爷一拨刘海,答母亲。 “你的车没修好,也不能随随便便蹭陌生人的车啊。”姚夫人教育。 陌生人! 冯四海和华妙冰站在原地,满脸尴尬。 姚书记知道自己老婆是故意和儿子一唱一搭的,为的就是气一下华妙冰,拳头抵住嘴角咳两声,缓和场内,对冯四海说:“你是农科院的冯科长吧。” 听见姚书记主动开声,而且口气不像姚爷和姚夫人,冯四海和华妙冰大喜,两个人连忙冲姚书记走了过去,与姚书记一一握手,介绍自己:“我姓冯,姚书记你好,这是我太太姓华,与我一个单位的。” 姚书记与他们握完手,介绍自己老婆:“这是我太太。” “你好,姚夫人。”华妙冰面对姚夫人无比紧张,这个人是她女儿的婆婆,要是关系搞不好,难保婆婆拿她女儿出气。 姚夫人目光锐利地扫过华妙冰脸上的拘束,嘴角一勾,笑盈盈地接住华妙冰伸出的手:“你好。” 对方只淡淡一句接话,华妙冰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姚夫人转身就走,先一步爬上楼梯。 姚书记见状,只能无奈。老婆的性子有时候是很犟的,尤其是当姚夫人认为是自己是最正确的时候。在姚夫人眼里,华妙冰再忏悔上千百次,都没法当得上妈这个称号。 一行人,怀着内心各自复杂的心境,走上了楼梯,到达沈家在北京暂住的屋子门口。 给他们开门的是沈冬冬,看见姚爷,这孩子可高兴了,直叫:“姐夫姐夫快进来帮忙。” “帮什么?”姚爷被孩子那双沾满面粉的手拉着,忘了职业洁癖,只觉得亲切和好奇,英长的眉毛一挑,和孩子先进了屋。 姚家夫妇随之踏进门里。 客厅里,摆放了张大桌子。尤二姐在擀面,沈奶奶拿着长筷子在大盆里搅拌饺子馅,沈二哥包着饺子,在他身旁放了张板凳,应该是沈冬冬刚才站的位置。 沈家人听见亲家来了,在忙活着饺子的同时,抬起了头。尤二姐先搁下了擀面棍,招呼道:“姚书记,姚夫人,你们都来了。这样的,我们现在在包饺子,今晚大家吃饺子好吗?” 姚书记和姚夫人哪会说不好,一块走到了圆桌边上,脱掉大衣,卷起袖口说:“这包饺子,要全民包,才有热情,吃起来的话,也都格外香。” 沈二哥听他们这么说,仍旧要走到茶几边为客人冲茶。 姚夫人一见,忙叫道:“二叔,冲茶的功夫交给我儿子行了。不能指望他包饺子,他包的饺子恐怕一下水里,全成了祸害。” 母亲如此不留情面,姚爷急得痛脚:“妈!谁说我不会包的。” “你是会包,但是你每次包的饺子到了水里就散开,不是祸害是什么?”姚夫人有根有据地说。 姚爷情急下,想拉出和自己厨艺能一比的弟弟:“宝儿呢?他不也不会包饺子,他人在哪,让他冲茶好了。我帮奶奶搅拌饺子馅,给你们分摊饺子皮。” 听见自己哥将自己当成了垫脚的,姚子宝还不得急着从厨房里伸出脑袋:“哥,我没空呢,在帮嫂子洗菜做汤。” 原来自己老婆在厨房里头,姚爷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要妇唱夫随,一把拎起弟弟甩出厨房,关上厨房门,正儿八经地嘱咐:“你去冲茶!你嫂子的活我来干就可以了!” 哎,这叫什么? 利用完自己弟弟就把弟弟甩出了门口? 姚子宝强烈鄙视自己大哥,走回到大家包饺子的圆桌边,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手的吗?” “你和你哥一样,没什么可以帮手的。只会帮倒忙。去,到那边冲茶奉水。”姚夫人指挥。 姚子宝倒不介意自己做个冲茶小弟。这从圆桌走到茶几,要经过大门,见着屋门没关,心里正诧异。走到门口想关门时,赫赫见着两个成年人立在门口,若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姚子宝诧异地叫了:“你们怎么不进来?”回头,又问自己爸妈:“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和你们一齐来的吗?” “这要问你哥了。”姚夫人头也没回,背对着他们说,“你哥自从自己车坏了后,厚脸皮到,连陌生人的车都蹭。” 姚子宝啧啧:他妈这张嘴,锋利无比。他自己和他老哥那张嘴巴,看起来都是遗传了他们的妈。 “又有客人吗?”傻二愣的沈二哥,是听不出姚夫人葫芦里的药,走过去帮姚子宝招呼客人的忙,走到门口,看到了门口赫赫站的是华妙冰和冯四海,眼睛一圆,叫,“大嫂,冯先生,你们来做客,站在门口做什么?” 华妙冰心头是打起了退堂鼓,耳听姚夫人一句又一句的,刺得她心头益发害怕。这刻,只能是冯四海主张,拽着她的手,厚着脸皮跟沈二哥进了屋。 屋里一瞬间,由于冯家夫妇的意外到来,陷入了死寂的安静中。 沈冬冬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突然不说话了。包饺子不是一件全民欢乐的事情吗?因此对着自己父亲喊:“爸,我口渴。” 这孩子是聪明,想就此打破安静。谁让现在屋里在的人,都是这孩子喜欢的人。 姚子宝想起自己冲茶小弟的责任,在客厅里找出个水杯,要给沈冬冬倒水。 冯四海却动作比他更快,找到了热水壶,帮他倒在杯子里,边说:“开水烫,你把杯子放桌上,我给他倒。” 姚子宝将杯子放到了桌上。冯四海倒完热水,华妙冰又把水杯抢了去,亲自端去给沈冬冬喝。 尤二姐一见,说话了:“冬冬,你这像什么样!能让大人给你倒水喝吗?你多大年纪了,都小学生了!” 沈冬冬听母亲训的是,慌慌张张从板凳上跳下来,结果没能站稳,撞到了华妙冰身上,滚烫的热水从杯口飞了出去,同时溅到了华妙冰和孩子身上。 一瞬间,反应最快的反倒是老人家。 沈奶奶一把抱住孩子,就往厕所里冲过去,一边朝愣着的华妙冰喊道:“还不过来冲冲冷水!想被烫伤吗?” 华妙冰仅在怔了下后,咬紧唇,跟紧了老人家。 客厅里其他一群人,见着他们三进了卫生间,跟也不是,因为卫生间本来就小,一堆人挤不进去,会忙中添乱。再更重要的原因是,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在想:这会儿不能跟过去,跟过去恐怕会坏事儿。 坏什么事儿? 道不定这杯惹事的热水,反倒能把老人家和华妙冰之间凝结数年的冰块溶解了。 于是姚子宝只把底下的医药箱搬出在茶几上,大伙儿一块等着。 沈奶奶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已经有半个大人高大的孙子沈冬冬,半拖半抱地拖进了厕所里,卷起孙子被溅到的衣服,拿冷水蘸了湿毛巾往皮肤红的地方拍。好在孩子冬天穿的衣服多,热水并没有烫到利害处,皮肤只是红红,只要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沈冬冬检查了自己没事,马上让开,给华妙冰挪位置。 华妙冰是溅到了手背手臂。 等对方卷起袖口,沈奶奶拿了水龙头接的水管条,打开龙头,给华妙冰冲刷着被烫到的皮肤,边嘴巴不自禁地唠唠叨叨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总是不会照顾好自己。上回胃痛没带胃药在身上,明明都知道自己有这个老毛病,吃饭还不注意。现在,连杯水都没能拿好。” 华妙冰面对老人家的批评,不仅没有驳上一句嘴,心里还暖暖的。要是老人家不在意你,何必说这些唠叨话。 沈冬冬静悄悄地瞧了瞧她们两个,慢慢地往厕所门口挪。 沈奶奶见到孙子快自己跑了出去,叫了:“冬冬,你干嘛?不把衣服在这里换了,要到客厅当着众人换衣服吗?叫你妈拿衣服过来!” 尤二姐手擀着面都是脏的,只好叫了沈二哥去帮儿子拿衣服。 沈二哥从行李箱里随意拿了两件儿子的衣服走到厕所,递给母亲时同时说了句:“妈,你就不要为难大嫂了。大嫂都知道自己错了。” 也只有沈二哥这种二愣,能这么直接地把话说出口。 沈冬冬听着都只能拿手抱脑瓜。 沈奶奶的刀子目剐了儿子一眼:“你懂什么!” 沈二哥从不和生气的老人家计较,嘿嘿像是傻乎乎笑了笑,把自己儿子抱到相对宽敞的卫生间门口,有屏风挡着,帮儿子脱了湿了的衣服,换上干净的。 沈奶奶不知来不来气,将水龙头管扔回到水龙头下的红桶里,背对着华妙冰,道:“我和佳音都说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人老了,反正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华妙冰听她这话是松了口风,不知为何,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反而是心口一酸,答:“妈,瞧你说的这话。佳音是你养的,我对佳音来说,不过是生了她而已。说是妈,但不像妈。” “是,你这样说没错!你是没条件让她叫你声妈!”沈奶奶回头,像是气来,冲她责骂了这一句,突然,在看到她那个低垂的脑袋时,口吻瞬间软了下来,“但是呢,你终究是她妈。你难道从没有想过好好当回这个妈吗?做错了,难道没想过怎么纠正自己的错误吗?总不能进了棺材才后悔,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了。” 华妙冰点着头。 “你不要光对我点头。有许多事要你去做,不是你说两句道歉的话就能解决的。”沈奶奶吸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光说是没用的。听说你那另两个孩子找到了,有什么打算?” 那对双胞胎,不止是她华妙冰的孩子,而且是沈家的孩子。沈奶奶作为一家之主,不可能不闻不问。 “那个要被判刑的。我和他说了,说让他好好反省,到哪一天出狱,想找回我帮忙,都可以的。” 沈奶奶老眉一抬:“你就这么和你的亲生儿子说话?” “妈——”华妙冰一惊,不知道自己做错在哪。 沈奶奶叹:“在你心里,可能只有佳音一个孩子。” 华妙冰对这话只能答一句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这两个孩子会冒出来的。说是我的孩子,我都没有感觉。” “但是,你终究是他们的母亲。” “我知道。” “所以,你即使可以对那个人恨之入骨地说,我怎么可以生一个想杀我的孩子,大声哭闹,也总好过你这样冷冰冰地对方说,我会等你出狱。” “妈。”华妙冰苦笑,“我性格就是这样。你叫我说违心话,叫我做戏,我都做不出来。我没有怨恨过他想杀我的念头,说到底,都是那些后来教育他的人的错。而且,当时他会人拐卖走,不能说我这个当妈的没有一点责任。” 沈奶奶知道,再怎么说,那个被高家抱走的孩子,坐牢是坐定了的结局,这刻让华妙冰做任何表态都是没用的,一句等你出狱等你改过自新,确实是比什么都实际。 这大儿媳妇,终究是个务实的,也就是因为这,比尤二姐更得她欢心。 “另一个孩子呢?”沈奶奶问。 对于这另外一个孩子的信息,老人家所知甚少。 华妙冰从公安局那里,也只是略微打听到,说是个女孩,年纪她自己当妈的清楚,现在结婚了事业家庭都很稳定,好像没有养父母。 沈奶奶听了这些话,皱着眉头说:“自己一个人打拼到现在,事业有,家庭有,幸福美满,好像不需要你这个妈,也不需要我这个奶奶了。” 华妙冰心里虚,她一直当那个大女儿是死了的,而且,每在清明节不忘在祭奠老公的时候顺便祭奠这个女儿。结果如此这般,让她这个母亲情何以堪。 “说来说去,那些拐卖你儿女的人,都是混蛋!”老人家怒气时,狠狠跺了下脚。 华妙冰任老人家出这口气,应说幸运着老人家是非清楚,没有把怨气都埋怨到她头上。 “妈,大嫂需要上药吗?”沈二哥给儿子弄好衣服,走回来问。 沈奶奶听着这话带头走出了卫生间,一边走,一边不忘对华妙冰说:“和佳音要处理好关系,和另外两个孩子,一样要处理好关系。我儿子死了,是没法偿还当父亲的债了,他欠下孩子的债,只能由我这个老母亲和你一块来还了。” 听着老人家这番话,华妙冰紧随着,喉咙里突然起了哽咽,哎哎地应道。 沈奶奶再瞧了她一眼:“不要光说不做。过来帮忙包饺子吧。” 既然老人家都决定宽容了华妙冰,其他人,也就都没话说了。 一家子,和乐融融地在客厅包着饺子时,厨房里,姚爷和沈佳音小两口,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沈佳音在菜板上切着各式各样的蔬菜,姚爷蹲在洗菜盆边洗着各式各样的蔬菜。 两个人拼命地干活,许久没有声音,只有机械式动作的声响。到了后来,姚爷自己口渴了,问了声老婆:“你口干吗?想不想喝水?” “嗯——”沈佳音头也没抬,瞎应着。 姚爷走出厨房,去弄两杯开水,端回来,自己喝一杯,另一杯递到老婆面前。 沈佳音好像看着玻璃杯是视而不见。姚爷见着她这样子,眯了眯眼睛,将杯口搁到她嘴边。沈佳音张了张唇,喝一口,又继续干活。于是,一声低笑在她耳畔响起。 “怎么了?”沈佳音不解地问。 “我好像在喂小孩子喝水。”边说,他把杯口又搁到她嘴唇边喂她一口,道,“我老婆好乖。” 沈佳音差点被他这口水呛到,脸蛋涨了一丝红,说:“我,我在忙,你,你不要开玩笑。” “我说的是实话,我开玩笑吗?”边说调笑的话,边在她耳畔亲咬了口。 她只好腾出只手推了他一把,佯怒:“去!再不干活,不要在这里捣乱。” 老婆大人生气了。姚爷笑眯着美睐,双手环住她腰间,嘘的一声。 “又怎么了?”沈佳音真是有点气了,问。 “刚刚,外面的人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不问我,有什么人来了吗?” 沈佳音的目光立即垂了下来,落在地上。 沈冬冬帮着母亲,把包好的饺子送进厨房里准备蒸。 姚爷就此放开了老婆,捏住老婆堂弟的鼻子,道:“冬冬,我听说你现在特别喜欢某位大哥哥,比喜欢我这个姐夫更喜欢,是真的吗?” 沈冬冬的鼻子被姚爷捏的冷汗直流,忙解释:“不,不是真的,不然我不会住在这里了。” “好孩子啊。”腹黑的姚爷摸摸沈冬冬圆滚滚的脑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诚意,沈冬冬拉住姚爷的手,说:“我给姐夫买了土特产。” 尤二姐听见儿子这话,都差点失笑。回头,帮沈佳音弄着蒸笼,一边悄声问:“佳音,你奶奶说你可以见她了吧?” “嗯——” “要不要,我等会儿支开其他人,你和她单独在房间里说会儿话。” 沈佳音手一抖,刀子从刀板上直接落到了地上。 尤二姐都被她吓到了,慌慌张张问:“有没有伤着?” “没有。”沈佳音摇摇头,弯下腰去捡刀子。 华妙冰刚好站在厨房门口,见到这一幕,转了回身。 她害怕见她这个妈? 为什么? 因为之前伤害的太深吗? 一串念头在华妙冰脑海里掠过。她突然好像才明白,自己以前做的事,有多么罪大。 “老冯,我们回去吧。” 衣摆被人抓了下,听见身后老婆突然这样静悄悄地说,冯四海怔住了。 这,不是老人家都愿意宽容她了吗?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眼看快大功告成。 “妙冰,出啥事了?怎么突然间——” “不要说了。”华妙冰现在只怕,只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伤害到那个人。 冯四海一头雾水,满脸慌张,又不知道可以和谁求助。眼见着老婆突然转了方向往屋外走去。 因此,当各自在屋里忙碌的众人发现时,冯家夫妇已是离开了屋里,冯四海打了个电话给沈二哥说了句抱歉,说老婆突然身体不舒服,不能在这里就餐了。 沈二哥听到这话都懵了。 好端端的,都雨过天晴,结果,突然晴天霹雳,又是一片乌云笼罩。 沈奶奶扶着房门,皱了皱眉,继而像是很没好气地叹声:“懦夫!刚叫了她不要当逃兵,现在马上就——” 说起来,她这个老人家的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若是有心,有勇气的话,早破解了。 姚家人面面相觑,这个算是沈家人自己的内务,他们不好过于插手。只是,这华妙冰变的也太快了。 姚夫人都不禁发出了一句:“这样薄脸皮怎么当妈呢!” “当妈要很厚脸皮吗?”姚子宝好奇地问。 “那是,当人家的父母肯定不能要脸的,像当你和你哥的妈,要整天帮你们操心这些那些,还要不怕被你们兄弟俩怨多管闲事。你们以为我和你爸喜欢管你们闲事吗?要是你们自己争气些,我和你爸都可以回老家种田颐养天年了。”姚夫人趁机诉苦。 姚子宝聪明地闭住嘴,知道老妈是拐着弯说他找对象的事。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着饺子,没有冯家夫妇在,像是没发生过这事似的,团团聚聚,和和气气。沈家人就此决定,过年先定在北京过了。 沈佳音想今晚留在沈奶奶这里睡,姚爷送了父母和弟弟走后,就此一块留了下来。 沈冬冬给姚爷念书讲故事。 姚爷听着孩子说故事的声音像是听催眠曲一样,想,若哪天自己孩子出世了,千万不要像这样本末倒置了。 沈二哥打电话给沈老三,确定了他们一家在外面的旅馆先住下了。沈晓贵明天,还需要去医院继续吊瓶。至于许秀琴和沈佳慧那对母女,听说后来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停止闹腾了。 “好像是后来惹到有记者来采访。”沈老三一样感到奇怪。本来能上报纸的事儿,许秀琴应该最高兴不过的了。可许秀琴却这么抗拒在媒体面前露面,原因不明。 姚爷听见沈二哥这话,好像突然才想起紧要的事,立马坐了起来,拨了电话给姚子寒,问及太子被调查的进展。 姚子寒说:“他那些房产涉及到很多贪官污吏,查出来,有许多手续不齐的房产可能都会被法院下令拆掉。现在,因为他这案子牵连破产的人,太多了,好多都到了市信访办诉求。”(未完待续) 其实就是个傻货 半夜,在旅馆里头,沈老三抱着儿子沈晓贵睡一个房间,许秀琴和沈佳慧睡在另一间客房。因为闹了几乎一天,沈佳慧累了,躺到床上没用多久就睡着了。许秀琴躲在卫生间里接电话。 “妈——”沈佳慧爬起来上卫生间时,见到她母亲在厕所里一直没出来,敲了敲门。 许秀琴在里头突然一声嚷:“你杀了我我也没钱还你们!” 沈佳慧被她妈这声叫吓了一大跳。 许秀琴猛地摔开厕所门,出来,抚了抚刘海,对站在外头的女儿说:“要上洗手间吗?进去吧。” 看起来,好像刚才许秀琴喊的话都是她幻听。沈佳慧走进了卫生间,刚关上门,门外忽然又传来许秀琴一声咒骂:“这是要逼死老娘?好,你们有种,我拖着你们一块死!” 沈佳慧的心脏扑通扑通,从没有听过许秀琴说这么可怕的话。 姚爷晚上和沈二哥睡一块,趁这个时间摸摸沈家财产的老底,问:“二叔,三叔家是不是欠人家外债?” 沈二哥奇怪姚爷怎么突然问这个,以为姚爷是想帮老三还债,说:“别担心。老三家还有我和我妈。老三之前买肥料种子什么的,是借了人家一笔钱。老三人勤劳能干,市场不景气,他都能靠自己努力,自己把债还了。我妈偶尔塞给他的钱不会少的,其中有我和冬冬他妈给老人家的,有佳音给老人家的,所以老三家里外表像是穷,其实日子过的下去。” “我怎么听说,三叔的媳妇大手大脚,很会花钱。” “这点不假。老三被坑,就是被自家老婆和儿女给坑的。若是没有个大手大脚花钱的老婆和女儿,早脱贫致富了。” 也就是说,老三实际上没家底的了,储蓄本几乎为零。尤二姐这几年受华妙冰的帮助,又赚到了多少钱呢。 沈二哥对老婆掌控的家中财产,本是不清不楚的,才会村里人被尤二姐骗的时候他一块被骗。这回尤二姐把家里财产全转移了出来,让他得以窥知到自己家现在有多富有。算下这笔账,人人都说他老婆是小富婆,实际上是夸大了。 “建房子时,还不是很有钱。你二婶借了些外债,然后每年一点点地还。小卖部生意经营下去,赚了一些。期货市场风险大,大嫂的朋友受大嫂所托,知道我们家的真实情况,因此是绝对不敢拿我们家全部资金去冒险,只是在有可靠的消息下帮我们小炒几笔,是赚到了几笔,但家里各种开支都要花钱。如此一算,存款加起来有十几万吧,比村里一般人好一些。” 十几万,真心不算多。现在比较富裕的乡下,十几万真是个小数目。或许在沈家庄算是好,放在其它地方一比,尤其说若放到北京周边的乡村里一比,那真是—— “佳音给她奶奶的钱,才真正叫做多。这孩子,肯定是把工资奖金全给老人家了。”沈二哥偷偷地和姚爷说。 沈佳音参加工作有三四年了。除了头一年钱比较少,第二年开始,由于工作成绩出色,常有各种奖励,加起来,一年都有七八万给老人家。今年要不是她自己要结婚,老人家要她自己存点钱,她预备给老人家十万打底的。 姚爷听着心里倍觉疼惜。他和老婆是同道中人,知道沈佳音这些钱,都是拿命拼出来的。在部队,现在不是说走关系就能有钱了,一切要看自己本事,要看自己是不是能奋斗在第一线,意味必须时时刻刻准备拿出来的牺牲。国家只会大力奖励那些真正优秀的人才。 沈佳音对自己是真的省,对身边的人,是真正的出手阔绰。 “这丫头——”沈二哥难得和姚爷说些悄悄话,于是和姚爷说起自己的侄女一些真正的实话,“她二婶说她傻的,怎么把钱都花在别人身上,她二婶都没有她这么舍得。说女人要自己多爱下自己。我觉得她二婶的话没有错。毕竟她是我侄女,我希望她更好地照顾好自己。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可能连她二婶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对我这命苦的侄女来说,钱是身外物,这都是被她妈当年丢弃她给害的,她只怕自己喜欢珍视的人离开自己。” 被父母丢弃过的孩子,那种滋味,恐怕不是当事人都没法想象的。 姚爷自己呢,是被几个女人遗弃过的男人,所以当初求婚结婚的时候才和她说了,要她怎样都不可以对他放手。后来,现在,终于是明白到老婆其实和自己一样是天下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最怕遭人遗弃。 夹着酸酸涩涩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只觉得和她的两颗心紧贴着,是越贴越近,像本来就是一体的。 “这傻丫头对她奶奶这么好。可能是她早已明白了。离开她的人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像她妈那样自己离开她的,二是不可抗拒的力量,譬如老死。”别看沈二哥是二愣,傻货,但是,对这世间一些事情,看的却是很透彻很明白。 因此沈佳音这丫头说傻好像傻,其实心里分的很清楚,只对自己好的人好。 姚爷听沈二哥说到这,好像明白了:“二叔,你们家包括奶奶,口上说是原谅佳音她妈了,其实,心里一辈子是没法化解这个芥蒂的,是不是?” “嗯。”沈二哥说实话,“她妈再怎么想补偿,想忏悔,这心意我们都收下了,我们不想做的太绝情,该给人机会对不对?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个伤害一辈子都不可能说你现在改错了,过去的东西就能当不存在了。” 姚爷突然想起另一个遗弃自己女儿的人,蔓蔓的奶奶,陆夫人的亲妈,到最后一刻,那个老人家,都始终不认回自己的女儿,情愿就这样背着罪恶的十字架死掉。 那个老夫人做事的方式,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很奇怪,仔细回想起来,这个老夫人做的每件事,都是让人回味无穷,深思不已,让人恨都恨不起来,只能是满心的佩服。 华妙冰比起这个老夫人古沫而言,只能是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常人,有惧怕,有失去勇气变为懦弱的时候。 华妙冰注定要比古沫活的更辛苦,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被人诟病。 但不管怎样,血缘这种东西是没法否决的。 一个母亲想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本没有任何错。一切旁人的议论是非,不能阻止这种血缘的牵绊。 沈奶奶就此看开了。 姚爷打从心里佩服沈奶奶这样豁达的老人,不是每个老人都能在老了的时候,做到沈奶奶这个份上,勇于去承认并纠正自己的错误。 “二叔,我一直好奇,奶奶她老家是哪里?” “我妈?村里有些老人是说我奶奶不是本地人。但村里另外一些长辈,像刘老支书,都只认定我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我奶奶祖籍是哪里,只有老人家她自己心里清楚。” 真是有点神秘的一个奶奶呢。 姚爷望着天花板,从沈奶奶想到睡在隔壁的老婆。 沈佳音照常和老人家一块睡时,就是个小孩子,在棉被里蜷缩成一条虾。 沈奶奶瞧着她这个睡样,颇感无奈和好笑。想这丫头都嫁人了,难道和姚爷一块睡时,也都这个模样? “佳音。” “嗯。”沈佳音睡的迷迷糊糊的,应着。 “你和首长睡觉的时候,是这样吗?” 和他睡觉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沈佳音真不大记得。每次都是他抱她上床的,然后,就是做夫妻间常会做的事,之后,她完全不记得了。 “可能吧。”丫头模棱两可地答。 “当人家老婆了,睡觉怎能这个样呢?” “要,要怎么样?” 嫁了他,睡觉的时候也必须改吗?改成像兵那样? 说到嫁了人睡觉必须变成什么样,老人家面对孙女这个反问,突然间,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因此老人家自个儿主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可孙女好奇了,问她:“奶奶,你和爷爷睡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沈奶奶脸红了,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夫妻间睡觉就那样。” 沈佳音躲在被坑里的嘴巴,偷偷勾成一个弧度。 夜深,屋里暖,每个人都睡到了早上七八点。 第一个被吵醒的是沈二哥。沈二哥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叫。担心吵醒姚爷,不敢赖床的沈二哥迅速爬了起来,没穿衣服就按下了电话,冷得他直打哆嗦一边听,听是许秀琴的声音。 “二叔,我能不能从你那借点钱。”许秀琴在电话对面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一反以前对他们老二家完全看不起的口吻。 “晓贵去医院打针又没有钱了吗?”沈二哥问。昨天,尤二姐从两个银行柜员机,共取了一万块给老三救急。一万块用的这么快? “哎,二叔你不是不知道,在这北京花钱多啊。我们住一晚旅馆,都去掉两三千了。”许秀琴说。 可沈二哥记得沈老三昨晚打电话给自己报信时,说到找了家便宜的招待所,一晚上只有几百块两个房间,虽然住的差一点,但是有暖气不至于让孩子再冻着。 “老三不是这样说的,弟媳,你是不是听错了?” 许秀琴心里骂老公那个笨蛋,多嘴,一边装做自己是糊涂了和沈二哥说:“是,好像是几百块,但是,要差不多一千吧。总之,这一万块实在经不起开销,二叔,你就再借点给我们吧。都是亲戚,不会不还的。” 最后面那句,倒变成点睛之笔了。亲戚迟迟不还钱,赖到你死,都可以是天经地义。 沈二哥为难地说:“银行卡,都在我媳妇手里,不然,我把电话给她,你要借多少,你直接和我媳妇说。” 和尤二姐开这个嘴巴? 许秀琴知道没戏的,只能和沈二哥磨嘴皮:“二叔,你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媳妇关系不好吗?你这样做不是给我难做,是不让晓贵好过。” 沈二哥磨不过她,不耐烦了,问:“要借多少?” “一天花销一万来计算,至少要十万吧,能抵上几天。” “十万?!我说,弟媳,你当我家是金矿吗?!”沈二哥听到这个数目,都不禁两眼一瞪,发飚。 “你媳妇不是赚了上百万吗?区区十万算得了什么!老三不是你亲弟弟吗?你们家准备见死不救是不是?” “不是啊,我是说,弟媳,你们哪里需要开支花到十万这么多?再说,晓贵只是一点小病,又不是住重症病房。” “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家晓贵这命不值钱对不对?” “不是,不是这么说的。”沈二哥快被急死了,“我和你说实话,我媳妇是赚有一点小钱,但绝对不是开金矿的,你说两三天就十万,我家存款最多也就十万。” “你骗人吧!你家只有十万存款!你老婆是瞒着你把你的钱都给其他男人了吧!” 沈二哥被气到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人家说自己老婆给自己戴绿帽,一口气骂了回去:“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全村里的人都知道,你给老三戴了不知道多少次绿帽!晓贵是不是老三亲生的,都不能肯定!” “二叔,好啊,你今天说出这个话,就不怕你自己断子绝孙!你等着!” 咔! 许秀琴居然比他早一步摔电话,沈二哥被气得够呛。 姚爷在旁边早坐起来了,静静地听完沈二哥与许秀琴对骂。等沈二哥回身来穿好衣服,姚爷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三叔的媳妇来借钱,是为什么事?” “能为什么事?老三没钱了,她可能忍不住,想在北京大手大脚地花一笔,这不是只能向我和我老婆借钱。但是,一开口就十万,她以为钱是抢的吗?” 姚爷想的远远没有沈二哥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昨晚上和姚子寒通过电话后,既然,许秀琴都这么急着借款了,看来,那边房产的崩盘,直接影响到了许秀琴。 沈二哥由于被许秀琴气着,一早上吃早餐时,一直嘴上都不停嘴地唠叨,说老三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么个媳妇。 沈奶奶一听就知道不对劲,问是怎么回事。 沈二哥憋不住,把许秀琴一开口要借十万的事说了。 “三婶要借十万在北京玩?三婶疯的不轻,可以进精神病院了。”沈冬冬这孩子先抢着评论,谁让昨天许秀琴发疯敲他脑袋的事这孩子是深深记在心里了。 众人,都觉得许秀琴是脑袋病的不轻。女儿这个高家继承人生不成,许秀琴想要钱的心愿需要达成,一开口借十万,不就是想钱想疯了。 “让她疯吧。疯过几天,大家都不睬她,就没事了。”沈奶奶说。 然而,村里的电话,又打到了沈二哥到北京刚买的新手机号码上,这些人,不知道怎么知道沈二哥的新号码的,但是,是一打一个准。 “我们都知道你们老三没钱。老三那个媳妇欠了我们老板几十万,你们是老三兄弟,帮他还吧。快点还,不还的话,我们老板说了,不还就拿你们人命来还。” 沈二哥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催命电话时,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怎了?”尤二姐问。 “死了!”沈二哥当着众人叫了出来,“弟媳她借了高利贷,现在高利贷到我们这里要钱了!” “什么?!”一桌的人,全都大惊失色。 第一个催命电话刚打完,第二个催命电话又来了,这回更离谱,说有许秀琴自己本人亲自按的血印,证实许秀琴当年是借了他们借了一百万,现在连本带息,要许秀琴还三百万欠款。同样,许秀琴本人还不了的情况下,这些高利贷只能抓住替许秀琴还钱的人不放手。 沈奶奶两眼一黑,几乎晕过去。 第一轮向沈家要债的,总计下来,达上千万的数目。 这是沈家几辈子人都别想赚到的数。 话说,许秀琴欠人家这些钱是不少年的了,但之前一直有太子帮她顶着,现在太子倒台了,许秀琴没人打保票了,等于没后台了,这些债主当然都冒了出来向她要债。 一家人都没有心思吃饭了,沈冬冬踹着桌腿,冲父亲母亲说:“妈,爸,这钱是三婶自己欠下的,我们不用帮她还!” 小孩子不懂,即使他们说这债和他们没关系,但高利贷的人能听吗?这些人是要钱不要命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这事老三可能还不知道,不能和老三说。”沈二哥唠唠叨叨道,生怕沈老三一个想不开,做出更绝情的事来。 沈奶奶一口气堵在胸口,缓不过来,只知道她这个儿子,一家,是都被这个女人给害惨了。 “奶奶——”沈佳音担心地尾随老人家进到里头房间里。 姚爷打着电话给单位,先和君爷说明情况,今天自己可能暂时没法回去工作了。 君爷听说沈家惹上了高利贷,摸摸额头,好像早有所料:“我都说那人是极品,比起我妹妹原先那一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爷自昨晚和姚子寒通过电话后,也是心里有底的,因此不像今天沈家人这样面临全面崩溃。 “现在怎么办?”君爷问姚爷打算。 “找司法庇护。如果要找司法庇护的话,佳音她三叔必须和许秀琴做财产分割和离婚。” 婚姻法里有规定,如果不认定是夫妻共同债务范围的,沈老三没必要帮许秀琴还这个债。如此一来,沈家不需要顾及到沈老三,也就没有必要再和许秀琴牵扯不清了。 “既然你都有了路子,早点做吧。高利贷的人算是狠的。”君爷倒不担心钱,只怕这些高利贷要他们人命时牵连上兄弟。 “我和老四通过电话了,让他想点办法,先拖那些人几天。我这边好安排。” 这些事其实都还好说。最关键问题是,沈老三必须有决心和许秀琴离婚。 于是沈家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许秀琴一直不和沈老三离婚了,因为许秀琴本人就欠了很多债,指望沈老三庇护她。 “我把老三先叫过来。”沈二哥道。 不知情的沈老三,带了生病的儿子到儿童医院继续打吊瓶。 沈二哥只能亲自带着尤二姐到医院,让尤二姐代替沈老三看护沈晓贵,自己带沈老三回来。 被沈二哥带回来的沈老三,确实是一头雾水,到了沈奶奶面前,沈老三问:“妈,急着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奶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明白自己当年怎么就为老三找了这样一个媳妇呢,老人家摇摇头摇摇手,让沈二哥和姚爷代她说话。 沈二哥也说不出口这种让弟弟离婚的话。 只剩下姚爷,和沈老三直话直说:“三叔,你老婆借了很多高利贷的钱,我们想来想去,为了避免家里一家老小都遭受性命威胁,需要你和三婶离婚。” 沈老三两眼一直,啪,从坐着的椅子上直接歪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出乎意外的反应吓到,掐人中的掐人中,说好话的说好话,沈二哥喊:“三弟,你这是因为欠人家钱太多,还是因为我们想让你和她离婚你才晕的?” 沈老三被扶回椅子上,睁开眼,看见自己老母亲那张忧愁的脸,张张唇:“妈,我对不住你。” “你哪里对不住我了?都是她惹的祸!” “妈,虽说她是你给我找来的媳妇,但是,我那时候真的挺喜欢她。”沈老三这时候突然说出的心里话,让大家一怔。 许秀琴人品怎样归怎样,但是人长得漂亮,沈老三作为个男人哪会不喜欢漂亮女人呢。 “人家都说她嫁给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认了。她最终干出这样的事来,我做个男人也有责任。” 沈奶奶心里一凉,害怕着:“老三,你可不能——” “妈,你放心。人家都说了,忠孝不能两全,鱼和熊不能兼得。我既然不能舍去老母,只能和她离婚。而且,现在不止我,有孩子在,我也不能让孩子陪着她去死。但是,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要死?”沈老三问。 许秀琴这个人真是该死。但是,沈家人没有狠心到诅咒哪个人真的去死。可以的话,他们也想着,看能不能想到个方法让许秀琴不被高利贷抓住。 姚爷对此早有对策:“可以让她向警方自首,进到监狱里,没有那么容易被人追杀。” 这个提议,到了许秀琴面前,让许秀琴怎能不发飚。 “你们好意思让我去坐监狱!还有,这算什么,我落难了,你就不计夫妻情分了,我这么多年为你生这么多孩子,为你持家,为你做饭洗衣服,全算什么?算我是白痴是不是?”许秀琴冲沈老三直拍自己胸脯。 陪沈老三来的沈二哥看不过眼,替沈老三说话:“弟媳,说来说去这些债都是你自己欠下的,你何必拖着老三和孩子一块死呢?现在离了婚,到时候,若没事了,老三再和你复婚不是一样?” “你这狼心狗肺的!”许秀琴指头指到沈二哥眼睛上,凶神恶煞,想把沈二哥一口吞了的表情,“你和你老婆都是精!妖精!有钱了,对自己弟弟的老婆都见死不救,我要说给全社会的人听!”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欠下上面上千万的钱款,谁能还得起!要是我和我老婆有上千万,还不移民到美国去了!需要在老家呆着经营小卖部吗?” “你们家真没那么多钱?”许秀琴不信,村里都传尤二姐最少上百万家产。 “没有的。储蓄本只有多少,他们都可以给你看。你自己可以去查。”沈老三开口了。 沈老三说话是不撒谎的,许秀琴知道,许秀琴愣住了,接着说:“那让佳音还啊!佳音不是嫁了首长吗?首长家不是有钱吗?” 沈老三一股火冒起,踢了凳子:“佳音只是我侄女,有什么必要为你还钱!再说,要是首长家真有上千万,早被当成贪污犯抓了,能到今天!你怎么就不能自己有脑子想一想!若不是你脑子都是傻的,会欠下人家这么多钱?把你女儿害了,把全家人都给害了!” 再没有人比沈老三能更了解许秀琴了。许秀琴被沈老三这口火,喷到满脸都是唾沫子,整个人变成了傻木头。 沈老三这几句话,是当场剥了她的皮。她自以为聪明,其实就是个傻货,让人利用了的傻货。 许秀琴跌坐在了地上。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又必有可恨之处。随着太子一群人的落网,有人招出当年太子除去沈大哥的事给沈大哥的治疗方案里用了手段,大家都知道了许秀琴有份参与。沈老三不用说,和许秀琴的婚姻真正地走到了尽头。 父母婚变,孩子的影响最大。沈奶奶担心,将沈晓贵亲自在身边带着。而沈佳慧,接二连三的,失去了高裕荣,又失去了给她当后盾的母亲,能支撑她的人都倒台了。没有人为她虚张声势,没有人为她撑腰,她只能当回一个暂时听话的乖女儿。到了那天,沈老三偷偷带着她,找了家医院落胎。 沈家出的这些事情,那些与沈家有扯不断关系的人,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 叶老在听说许秀琴被抓了的时候,为着一些人,悄悄松口气。 庄如玉自从得知自己亲生家人是谁后,叶老担心她,让她暂时住在她这。这样一来,叶长问随之一块住了进来。他们夫妇俩和老人过于亲密,叶家里有些人,不禁有了些酸意。因为叶老一直都不让家里其他子孙到他这里住,庄如玉成了唯一的例外。(未完待续) 相见 年关近了,沈奶奶这下全家都在北京过年,总需要买些东西,不能事事倚靠姚家亲家。再有沈晓贵这孩子,母亲被公安局抓了,没了靠山,和沈老三这个爸以及家里其他人一直都不亲近。沈奶奶想让这孩子没变成他妈那样之前改邪归正,可谓是费尽心思。眼看,沈冬冬、沈晓贵两孩子都由于家里的事,不能回学校上学。 为了避免孩子被学校留级,期末考没有成绩。由姚爷出面,拜托了陈老师,看能不能想点办法与学校沟通。最终学校同意了,派个老师拿试卷到北京来,给两孩子做期末考试监考。当然,来回路费与住宿费,都是由孩子家长出钱。 听说要在北京参加学校的期末考试,沈冬冬和沈晓贵两个孩子的反应,天差地别。沈冬冬高兴,不用因为没有成绩被留级,他成绩本来就不差,而且堂姐夫姚爷都答应了他,会格外给他辅导功课。沈冬冬想着凭这个期末考成绩在学校一鸣惊人。 这样的奋斗精神,是别想在沈晓贵身上发现的。沈晓贵的想法和沈冬冬本就不同,能因为在北京不用参加考试,才是值得他最高兴的事。留级?更无所谓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被学校留级。 沈晓贵私底下有找过自己姐姐沈佳慧,问要不要两人一块私逃。 沈佳慧现在是没有靠山了,逃了,能去哪里呢?以前她敢逃,都是因为许秀琴会拿沈老三的钱在背后支持她。现在她逃,沈老三只会把她抓回来,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你想到街头当乞丐吗?”沈佳慧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问弟弟,在她看来,她弟弟是个傻逼,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 沈晓贵年纪小,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会精打细算到钱,总以为沈佳慧是有钱的,说:“你不是有钱吗?你没有钱,可以去找男人让他给你钱。” 这是让她去卖身吗? 连亲弟弟都让她去卖身? 他以为他是谁?不就是她弟弟吗?她又不是他父母,没有这个赡养责任,凭什么卖身让他拿着她的卖身钱去玩? 沈佳慧还真从没有这样被气过,坐起来,指着沈晓贵:“我告诉你!妈没坐监狱之前都不敢和我说这种话!你,你以后半分钱都别指望从我身上拿到。有本事你自己赚钱去!”发完脾气,这肝都疼了。做完药流,医生叫她静养,结果在家就是被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气到没命。 她如今到了这个结果这个结局,不能不说都是她妈和她弟在背后推的黑手。就因为这两个人天天指望靠她卖身拿钱。 抓起个枕头,狠狠砸到沈晓贵脑袋上:“滚!你不是我弟弟!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沈晓贵被沈佳慧又骂又打的,同样一股气在小小的胸口里滚,转身出了房门,看见在客厅里刻苦念书的沈冬冬,冲过去推了沈冬冬一把。 沈冬冬正闭着眼背书,哪想到这飞来的横祸,被沈晓贵推到地上后,一不小心,哎呦,痛叫一声。 事儿闹大了,沈冬冬拿笔的右手肿了。 沈晓贵见到自己闯了祸,吓到要死,拉开防盗门跑了出去。 怎么办?妈蹲监狱了,姐姐不要他了,沈老三只会管着他,现在他又闯了祸,逃吧。 尤二姐和沈二哥、沈老三想着在北京的花销大,需要钱,自己的花销怎能让姚家出钱,再有存款有限,于是趁着春节前在北京找零活干,都没在家。 家里只剩沈奶奶一个,照顾沈佳慧等三个孩子中餐晚餐。 厨房里忙活着的沈奶奶,听到客厅好像有声响,放下刀板,洗了洗手,走出去。先是看到了坐在地上捂住右手眼泪直掉的沈冬冬。 “冬冬,你怎了?”沈奶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走过去先把孩子从地上扶起来。 “奶奶,晓贵把我的手弄肿了,我都没有和他吵架。”沈冬冬觉得这是突降的天灾人祸到了自己头顶,脸上委屈无辜。 沈奶奶卷高他袖口查看他的手,看一个包肿的这样高,好像手腕都崴了,知道家里处理不了,肯定要上医院去。急急忙忙先打了电话,沈佳音在军校,没能接她电话,只能打给了姚爷。 结果姚爷在不能接电话的工作区域工作,一时也没法接到她电话。 在这个时候,沈奶奶心急时,灵机一动,问回沈冬冬:“知道她家的电话?” “奶奶,你说谁的电话?”沈冬冬挤着眼睛忍着疼,问。 “那个,上回在这里,不小心,泼了你水的——” “你说大婶?知道,我知道她手机号码。”沈冬冬对华妙冰印象很好,听说奶奶要找华妙冰来帮忙,一口吐出了华妙冰的手机号。 华妙冰那天无功而返后,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迷茫,不知道哪里是出口。都努力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呢?好像是没有她能做的事情了。 她是不是该去美国或欧洲呢?离女儿远远的,这样永远不用相见,也永远不用再想起彼此的悲伤。 冯四海见快到中午饭时间,来找她,想带她去外面的饭店吃,调节一下心情。 这会儿突然来的一通电话,他们夫妇想都没想到会是沈奶奶打过来的。 “妈?”华妙冰一声惊讶。 沈奶奶在电话对面却是镇定,因为关系到孙子一只手是否残废呢,道:“冬冬的手出事了。你能不能开车送孩子到首长单位里?主要是我也不知道首长的单位在哪个地方。” 不熟悉的医院沈奶奶现在不太相信,尤其在知道自己大儿子当年就是被医院给陷害了后。 听到是沈冬冬的手受伤了,华妙冰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和冯四海一块,匆匆开着车去接沈冬冬。 一群人送沈冬冬来到姚爷的单位。由于华妙冰来过几次了,徐美琳认得她,把他们一行直接带到了君爷的办公室里,说:“姚科在实验室工作,暂时出不来,所以也没能接你们电话。” “我就知道他是工作忙。”沈奶奶表示很理解。 徐美琳刚帮他们安排坐下后,君爷得到消息过来了。 一眼扫过在座的几个人,有兄弟老婆的奶奶堂弟,有关系复杂的华妙冰与冯四海,君爷先是感到一个头大,接着迅速判断当前局面,避轻就重对向沈奶奶:“奶奶,子业他暂时没法从实验室出来,委托我过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可以了。” “冬冬的手——”沈奶奶焦心地帮孙子拉高袖口,露出红肿的手腕。 君爷走近来一看,见是手腕崴了,而且肿的这么高,说不定里面有骨折,问沈冬冬:“怎么弄到的?” “晓贵他推我!”沈冬冬委屈地说,“我都不知道他干嘛了,突然冲我发火。他自己和他姐姐吵架,干嘛把火撒到我身上来。” “先照个片,看里面骨头有没有事,然后我再找个骨科的大夫给他处理。”君爷一边说一边叫人。 徐美琳带着沈冬冬去放射科照片,要老人家就不用跟着去了,反正来回很快。 沈奶奶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可靠,坐在了原地等着。 与此同时,沈佳慧一个人在屋里,到中午的饭点,肚子自然饿了,出来要饭,一瞧,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喊:“奶奶——” 厨房里,摆着老人家干到半截的厨房活,就是不见老人家的人影。 沈佳慧抱住脑袋,不敢相信,一伙人丢下她自己跑了。气起来,一通电话打到了父亲那告状。 沈老三肯定不相信自己母亲会丢下孩子自己跑掉,问尤二姐和沈二哥怎么办。于是几个大人一路电话追,追到了姚爷那里知不知道老人家在哪,就此才知道沈冬冬受伤了,正在姚爷那里救治。 尤二姐定是担心自己儿子,匆忙和老公、沈老三,一块都到了姚爷的单位,和老人家见上了面。 知道了是自己闯的祸,沈老三一股火起,要打儿子屁股,问:“晓贵呢?” “他不是在家吗?”沈奶奶反问。 沈佳慧说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家。那沈晓贵去了哪里? 沈冬冬这会儿手腕打了石膏和绷带,和他们说:“晓贵好像出门了。” 这孩子怕被父亲打,直接出门避祸去了。但是,这孩子在北京都不认识其他人,能上哪里? 沈老三不打孩子了,只担心儿子出意外。 沈二哥觉得这事也有自己儿子责任了,拉住沈老三说:“我们一块去找。” 先是在他们住的小区附近找,没找到人。公安局不到4小时不算失踪不能立案。沈家人只能自己先落力地找。 在大家都忙着找人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老人家。 沈奶奶心头的沉重,是没人能想到的。或许大家都没有埋怨她,但老人家心里却觉得,这个事,说到底是自己疏忽,如果一开始能发现沈晓贵跑出门了,那会儿她就追出去,哪里会导致到现在孩子像人间蒸发,完全失踪了。她三儿子已经够惨了,老婆没了,女儿毁了,只剩下的这个儿子,要是再出什么事。都是她这个老母亲的责任。 尤二姐、沈二哥、沈老三、华妙冰、冯四海和姚爷都出去找孩子的时候,沈奶奶本是坐在病房里陪沈冬冬打吊瓶,实在按不住内心的担心,老人家委托了徐美琳照顾孩子后,借口自己要回去帮孩子拿点衣物,实际上是自己也跑出去找孩子了。 北京,夜色茫茫。 姚爷没有想过打电话告诉老婆这事,免得老婆担心。 沈佳音在学校里,无意中听见冯四海和冯永卓通电话说起这事,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冯永卓见她急匆匆跑出校门,追了出去,抓住她手:“不要急!我爸妈说了,到了4小时公安局会立案,拿市内的天眼录像调查。当然,今晚大家都会继续找那孩子。” 她哪是担心沈晓贵。这孩子,说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小聪明不少,不会被人轻易怎么了。她是担心老人家。 不是说了吗?两个孩子出事的时候只有老人一个人在家。沈奶奶会不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吗? “佳音,这样,你真要去找,我陪你去!”冯永卓肯定不放心她这样一个人晚上在街道上溜达。 沈佳音却是想起了上回陶桃录制他们两个人录像的事,虽然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但是,难免老公看见了,又有其它想法,于是推拒了他的好意,说;“没事,我只是回家看看老人,我打的,不会有事的。” 冯永卓从她话里体会到一些言外之意,只能是无奈地放了手。 沈佳音向队里领导请了假,到了校门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沈家现在住的小区。 敲了好一阵门,沈佳慧才迟迟出来开门。见到是她回来,沈佳慧口气不善地问:“你回来做什么?我弟弟失踪了,我们家都快家破人亡了,你该高兴了!” 沈佳音不管她这只狗乱吠,推开她,进了屋里找了一圈,果然不见沈奶奶影子。 “喂喂喂——”沈佳慧上蹦下跳,不待她这样忽视自己,怒喊,“你推我?你不知道我刚做完手术吗?有你这样当姐的吗?” 找不到老人,没时间浪费在和这只狗的口水上,沈佳音转身就走。 沈佳慧在门口拽住她衣服像是要和她大干一架,不放她走。 沈佳音忍无可忍,抓住她一只手臂,轻轻松松拿出部队里教的武术,反手一按,沈佳慧两只脚跪在了地上,发出嗷一声哀嚎。 “你,你敢——”沈佳慧刚大声叫着想把左邻右舍都叫过来。 耳畔,落下沈佳音低低声的一句:“我耐心有限。你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们家里现在都没钱了,你妈也不在了,我如果想对你父亲说些什么把你怎么样都可以的。” “你——”沈佳慧瞪大眼,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哪个结巴的孩子口里吐出来的。 “你说呢?你父亲是比较信我的话,还是信你的话?” 她沈佳音一直是个好人,在家里是模范,乖乖女。她沈佳慧不爱读书,惹是生非,没干过一件好事。家里人,不用想都知道,都是站在谁一边。 “你以为你能——”沈佳慧咆哮。 “我怎么不能?我可以让你父亲随便找个男人把你娶了,让你一辈子就在山窝窝里过日子。你父亲还得对我感恩戴德,你信不信?” 沈佳慧的头垂了下来。她最怕,最怕沈老三动这样一个念头。之前,有她母亲帮她挡着,现在没有了她母亲,只要沈佳音开出这句口,沈老三肯定照着办。 所以说这沈佳慧和她母亲一样是个傻货,不清楚自己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都只会自以为是。 放了沈佳慧的手,让沈佳慧自己躺在地上装成条死狗。沈佳音径直出了门,出去找老人家了。 沈奶奶一开始,也是从沈晓贵失踪的地方开始找的,老人家记忆力还好,在附近找不到线索后,记起了附近有个地铁站口,道不定这孩子躲在地铁站去了。对这些农村来的孩子来说,地铁是个很新鲜的玩意儿,好像玩捉迷藏一样,乐趣无穷。 老人家带了那么多孩子,对孩子的喜好,都算是很了解的。 沈奶奶走到了地铁站口,顺着扶梯下去。 地铁站里,刚好是上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此刻离沈晓贵已有差不多半天了。 沈奶奶在人流里穿梭,不怕被人挤了,艰难地行进。 到了进站口,要给票。老人家没票,不知道沈晓贵会不会趁乱逃票进了里面坐地铁。因此在外围徘徊。 沈奶奶不知道的是,当她走下地铁站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她的背影。 这晚上,叶老陪庄如玉到妇幼保健医院做了产假,回来时坐车,因为某路段塞车,司机绕了点路,绕到了沈家人住的小区附近。叶老却是不知道沈奶奶他们到北京后下榻在这的。只是车经过地铁站站口附近时,又有点塞车。 庄如玉在车上没有陪老人家说话时,习惯地拿了本书埋头啃着。 叶老是车开的时候就闭着眼睛假寐,遇到塞车车停停开开的时候,心里随之莫名地焦急,睁开眼睛降下车窗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灯明亮,大都市里夜晚的灯光像是满天的繁星,将车边路上来往行走的路人们照得清清楚楚。 车水马龙,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看得叶老都觉得眼花缭乱。想多少年前,他到北京时,说这里是首都,但哪能像如今,什么人,世界各地的人,都能到这北京来生活学习定居旅游参观。城市是开放了,然而,人多得都人满为患了。 如此一片繁华但同时变得复杂的视界里,能这样清楚地从中认出个人,除非心里有直觉有感应。 看到穿着一身土灰色棉袄的沈奶奶穿过来往的路口,随大部队人流走进地铁站时,叶老的脑海里突然是回到多少年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一幕,他也是坐在车里,她当年穿的是碎花红色小棉袄,在一大群涌进工厂车间的劳动工人群体里,格外的耀眼,醒目,像是灰白大地上突然长出来的一株梅花。 沈奶奶当时进车间,是作为一个来向北京专家学习的优秀技术工人干部存在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清秀,上进,能干,到哪里都注定是与众不同,惹人注目。 只是,在那个年代,和现在这个年代,都是一样。 再漂亮,再能干的女孩子,如果自己家庭没有能支撑自己的背景,无论是在生活,无论是在事业,乃至爱情和自己的家庭上,都是随时会存在灭顶之灾的可能性。 因此在佛学上才有这样一种说法。修得来世,而不是今世。 自己再努力,还不如有个有钱有势的父母。 若换做很久以前,叶老很年轻的时候,跟着干革命的时候,可能都不相信这种说法。但是,一切的一切,随之残酷的现实,叶老不得不面对,自己怎样亲手和其他人一块,将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前程全毁了。 庄如玉闻到些不对劲的味道,抬起头,看见叶老一张脸,在车灯的黑影下,变森森的吓人。 “爷爷?” 叶老呼呼呼,喘了好几口气。 司机和庄如玉都以为老人家是突然犯了急病,着急道:“爷爷,你怎么了?” “没事——”叶老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后,摆摆手说。 庄如玉不明所以,打开自己这边的车窗,四处看老人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这一次,让她突然发现了沈佳音的身影。 沈佳音匆匆在人群中间穿过,脚步焦急,四处张望,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庄如玉对此愣了愣,接着,是不自觉地推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沈佳音一个回头,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她。 两个人四目相望,只是一会儿功夫,沈佳音回了头,在地铁站口找不到人时,跟着人流下了地铁站。 庄如玉想着她是在找谁,心头砰砰直跳,脚步不自禁迈出去后,跟了沈佳音的路线走向地铁站口。 司机,和坐在车里的叶老一看,傻眼了。把车往路边上一靠,叶老抢先下了车。司机紧跟在他们后面。 下到地铁站后,沈佳音只在入站口徘徊一会儿,就发现了抓着地铁工作人员在找沈晓贵的沈奶奶。 “奶奶——”沈佳音远远喊着老人家。 沈奶奶耳朵没有背,回过头,看见是她,吃了一惊,道:“佳音,首长不是说你在学校吗?” 沈佳音冲沈奶奶走了过去,很快和沈奶奶站在了一齐,解释说:“他没告诉我,我有个同学知道这事,我正好在旁边听见。” 庄如玉和叶老一齐下到了地铁站里,要找到沈佳音和沈奶奶是太容易不过了,谁让她们一块和地铁工作人员站在那。 看清楚沈佳音是找自己奶奶后,庄如玉站住了脚。 沈佳音的奶奶,也是她奶奶。 她从没见过沈奶奶,第一次看见这老人家,面容慈祥,像是个很好脾气的奶奶。 听说沈佳音不是妈带大的,是沈奶奶带大的。 不知为何,看着沈奶奶,庄如玉有种像是生来就该亲近的亲切感。 一道视线,一动不动地关注在自己身上良久,沈奶奶察觉到时,望回去,一惊,抓住自己身旁孙女的手,问:“那个看着我们的人是谁?” 沈佳音仅是稍微犹豫,贴着沈奶奶耳边,低声说:“她姓庄,好像,好像是我姐姐。” 啊! 老人家感叹一声。 这就是她那被人拐卖了的大孙女! 怎么会在这会儿碰上了呢? 是刚好路过,给撞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这孩子,与他们沈家是断不了关系的。上天有意把这孩子送回到他们沈家来。 本来,沈奶奶就犹豫着该怎么和华妙冰提,把那孩子接回来给她瞧瞧什么样,愿意不愿意回沈家,毕竟都是沈家的孩子。 这会儿刚好撞上,正是天赐良机。 看这孩子的目光,应该都是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和自己家人是谁了的。 沈奶奶老眼睿智,是将庄如玉那双眼里渴望的感情都收进了眼底,因此笑眯眯地要沈佳音带她去和庄如玉见面说上话。 庄如玉却是没想到老人家会径直向自己走来,一时怔住愣住,脚下没动。 眼看沈奶奶向这边越走越近,同样心脏砰砰跳的有叶老。叶老站在庄如玉后面,一步两步退后着。由于退的脚步慌乱,不小心,就挨到了一个从他背后穿过去的人。 “老不死的,你撞我!” 一声咒骂,从一个小学年纪的孩子口里吐出来。 司机和庄如玉睁大眼,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对叶老敢口吐脏话的小毛孩。 叶老是什么人?哪怕是什么人,都不敢对叶老这样当面辱骂。 “沈晓贵!”沈奶奶眼锐,在抓到自己孙子的身影时,大喊一声。 老人家严厉的声音像从天而降的天神,要来抓他的。撞完叶老的沈晓贵撒腿就跑。 沈佳音已是在沈奶奶叫的时候,身影快速在人群里面移动。沈晓贵刚要跑上电梯,后面衣领子被沈佳音伸手一抓。沈晓贵双手双脚都用力挣扎着。 叶老见状,手一挥。旁边的司机冲出去,帮沈佳音抓人。 沈晓贵前后被堵,沈奶奶走到他面前,他黑着脸,用咬牙的眼神看着老人家。 沈奶奶接到他这像看着仇人的目光,心底抽口凉气,道:“晓贵,饿了吗?中午有没有吃,晚上呢?想吃什么?” 不是想骂他打他吗? 为什么先问他饿不饿? 沈晓贵的脸上一呆,本来想和一伙人全同归于尽的表情突然间,好像不知道该安放到哪里去。 “奶奶知道这附近有家麦当劳,去那儿吃好不好。晓贵肯定饿了,中午没吃,晚上也没吃。”沈奶奶说,从沈佳音手里接过沈晓贵的手,慢慢地紧紧地握住。(未完待续) 无可救药 肚子,他的肚子早就饿了。中午是好心人给了他个面包。晚上到现在都没的吃。他本想,出去外面溜达一圈,看能不能捡到人家吃剩下的。现在沈奶奶不仅没骂他,还要带他去吃麦当劳。 沈晓贵小脑瓜转了转,想着现在随老人家填饱自己小肚子为什么不可以,反正,不是也逃不掉了。 就此,手让沈奶奶抓着。 沈奶奶见擒住了孙子,却失去了与久别重逢的大孙女说话的机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只能先把眼前不听话的孙子带回去,免得他爸妈担心。 “佳音,走吧。”沈奶奶说。 沈佳音朝叶老、庄如玉含了含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跟随沈奶奶,走在沈晓贵后面,一块上了电动扶梯。 望着他们三个老小的背影,庄如玉口中像含着颗酸酸涩涩的青果,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明明是伸手能触摸到的人。 庄如玉一丝,心头恨,恨自己怎了,难道就那样渴望这些丢了她多少年的亲人,虽然她被拐卖了不是这些人的错。 司机更担心的是叶老。叶老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叶老望沈奶奶背影的目光像是两道直线,征征的,目光里含了一丝骇然和颤抖。 她没有认出他! 没有。 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因为两人年纪都大了的缘故吗? 可他一眼能把她认出来了,她却没有认出他来。 终究是做错事的人心里愧疚空虚的多,因此没做事的理直气壮的,永远可以说不认识你了,而你心头一直却只能背负上这个罪恶感,一辈子不消。 “我说,夫人,回去吧。”司机对庄如玉道。 庄如玉回过神来,才发现老人家脸色不对,忙慌张地和司机一块将叶老带回车,沈家的事都抛到后脑勺去了,赶紧坐车回家。 沈佳音他们到了麦当劳,点了沈晓贵最爱吃的鸡腿汉堡和可乐。沈晓贵一个人吃,沈奶奶在旁边看,一边叮嘱孙女:“打电话告诉他们都不用找了。” 沈佳音应着点头,先给孩子的爸沈老三打了电话。 沈晓贵问:“我爸出来找我了吗?” 这孩子说的不是废话吗? 沈奶奶有气无力地答:“晓贵,你以为你这样走掉,你爸不会担心你吗?” “他想打我。肯定要打我。”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是只是怕你爸打你?你为什么要推冬冬呢?” “我生气。生气他命比我好,你们都疼他,没人想到我。” “如果没人想到你,大家会紧张地出来找你吗?奶奶会买汉堡给你吃担心你饿着吗?” 沈晓贵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没人疼他关心他的话,像沈奶奶说的那样,大家何必焦急出来找他?让他自己饿死冻死算了。 “晓贵,人有两种,一种是做错了事只知道逃避害怕,另一种是敢于面对受罚。第一种,虽然逃过了受罚,但良心永远过不去,永远只能当个过街老鼠。另一种受完罚,改过自新,以后不再犯错,谁又会再罚你呢?我问你,你爸,奶奶,有过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你骂你吗?如果你爸有对你这么做,奶奶先打你爸!” 沈晓贵嘴巴里啃着汉堡包,一口一口慢慢地咬,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学习成绩虽不好,但不是个没脑子的孩子。老人家这些话代表的规则听在他耳朵里,感觉和他母亲制定的那套完全不一样,听起来,当然,不像他母亲什么事都溺爱他偏袒他,老人家这些公平的原则对他来说不是很容易接受的。 “我妈不是这样的。”沈晓贵开口说,“我推冬冬,冬冬让我妒忌,你们都有错。我妈会这么说的,我根本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 “哦,这么说,冬冬推了你的话,我也要为冬冬这么说。你心里觉得能承受,觉得冬冬不该挨罚?” “那,那,当然不行!” “你都会说不行,你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要逃,难道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自己真的错了?” “我错了又怎么样!如果你们像我妈一样爱我,就只会站在我这边不会站在冬冬那边。” 沈佳音听着心里都叹气。这孩子,完全被许秀琴宠坏了,这个世界,只能是他沈晓贵一个人的,其他人,都不能比他沈晓贵好,他沈晓贵做的就是对的,其他人都是错的。 “你妈把你供养成小皇帝,说一不二,你说的都对其他人都错,是不是这样?”沈奶奶问,声音平静,好像没有被这孩子气到半点,没有对这孩子有半点所谓的怒气。 沈晓贵因为老人家没对自己发火,说话也就没有大声和激气,和老人家说:“那是我妈爱我,她当然要把我供养成小皇帝。你们不爱我,当然不能把我供养成小皇帝。” “你认为现在这个社会里,有谁能当小皇帝?你,沈晓贵一个。我问你,你妈算老几?你妈能指挥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小皇帝吗?” “为,为什么不能,如果你们都爱我的话——” “那我问你我爱你佳音姐和冬冬吗?” “当然。” “当然,是,我爱你佳音姐和冬冬。但是,我会像你妈那样把他们当成小皇帝吗?你希望我像你妈那样,把他们也供养成小皇帝,哦,他欺负你沈晓贵了,你沈晓贵也只能吃哑巴亏,是不是?” “……” “晓贵,你心里只要一想都明白。如果你想当小皇帝,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其他孩子难道就不想当小皇帝了?不是你一个孩子想当小皇帝而已啊。这样的话,你还能当那个小皇帝吗?” 如果所有人变成和他一样,他怎么可能是与众不同的小皇帝? “我要其他人不当小皇帝,就我当小皇帝。”沈晓贵咕哝着说。 沈奶奶只是微微一笑:“晓贵,你脑袋不算不聪明,你以为这事有可能吗?” “我妈在,就有可能!” 这孩子怎么说都没用了。在沈佳音看来,这孩子是无可救药了。 都是许秀琴害的,害惨了。 在沈晓贵和沈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匆匆到达的沈老三他们,都站在孩子后面听。 听完,沈老三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怒,一会儿气,到最后酸甜苦辣,什么都有。他心里必须承认,他这个爸当的不称职,才会让自己媳妇把两孩子都教育成了这样。 沈奶奶不怕把重话说给这孩子听:“你妈现在蹲监狱,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可能像你妈那样把你供养成小皇帝的。” “那我,我离家出走,我去找,找像我妈那样对我的!” “行,你去找吧,看能不能找着。”沈奶奶边说这话时,看向沈老三。 沈老三从母亲的眼神里读到,许秀琴给这孩子留下的这颗毒瘤必须摘掉,不然,以后这孩子再长大,都没人能管得住他,危害到社会了怎么办。 沈老三下的这个决心,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什么时候,觉得还是家里我们这些人好,再回来也不迟。” 沈晓贵听到沈老三都这么说了,砰,从椅子上跳下来,真把自己当成了小皇帝说:“爸,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再来找我了。” “没人会后悔。” 沈晓贵手里拿着汉堡,另一只手拿着可乐,大摇大摆擦过众人走出麦当劳。他才不怕呢。反正,这些大人肯定都会后悔了,后悔时回头来找他,怕他饿着冻着。到时候,这些大人不都得像他妈一样供养他成小皇帝。是,大人都是这样的,哪会不心疼孩子。何况他还是个男孩,接香火的。 “这孩子——”沈二哥挠着脑门,看着沈晓贵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若换做其他孩子,早怕了。 “都被他妈给惯的。他以为这社会上没有什么好怕的,以为自己是凹凸曼。”沈奶奶不知觉口里吐出的后面这个词,让大家不禁一乐。 沈老三看着儿子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眉头揪一揪。 “老三。”沈二哥问他,真打算让孩子这样单独走? “都不要去找他。如果他真就此死了的话,算我老三从来没有这个孩子。”沈老三说。 话虽这样说,但沈佳音是学过法律的,知道如果孩子真出什么事,沈老三不可避免要担负上监护人疏忽的法律责任。不过,沈晓贵确实需要接受点教训。因此,沈佳音想到了上回叶老教训那个不良少年用的手段。 “三叔,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和我老公商量下,把晓贵送到训练营,进行特殊矫正教育。” 沈老三一听,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就照你这么说的办,只要不大麻烦到首长。”一边说,已是一边焦急地往外跑,再去把儿子领回来。沈二哥随他一块去,看着能不能帮上忙。 尤二姐走上来。沈奶奶问冬冬的情况,尤二姐说还没回医院去看,老人家于是说一块走去医院。回头,沈奶奶记起,对孙女说:“佳音,没什么事的了,你先回学校吧。有什么事,首长在,他会帮我们处理的。” 她奶奶现在信任他多过她了。 沈佳音尾随老人家走出麦当劳,刚好见着老公开着人家的车杀到了这里。 “你怎么在这?”见到她在这里,姚爷眉头拧一拧。 他没有通知她,她怎么自己跑出来的? “我,刚好听说。”沈佳音说。 沈奶奶和尤二姐聪明地绕过姚爷,直接穿过街道,走回小区,去给冬冬拿点衣物再到医院,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说话。 姚爷先是吁出口气,拉开车门:“上车吧。” 沈佳音知道沈奶奶定不让自己跟着的了,只好上了车。 姚爷自己上了车,在想着该把车开到哪去时,都犹豫了好一会儿。应说她突然出乎他意外的出现,让他有些茫然无措。 “你怎么知道的?” “冯上校他爸和他通电话,我刚好到大队那里交思想报告,就听见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能说,消息到她那里快了些,所以出乎了他的意料。 “子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丫头问了。 他瞒着她有关她家里的事,好像没有什么道理。 “我本想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再告诉你,免得你听了瞎操心。结果你看,你自己不就跑出来了。” “我是跑出来了,幸好我跑出来了。你看我奶奶一个人出来找孩子,如果老人家半路摔跤什么的——” 老人家的心情和行动是他考虑不周。 “下次我会注意。”他道。 “你不用道歉。”丫头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了,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不知为何,突然间,车厢里的气氛就此凝重,两人同时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连呼吸都紧张兮兮,小心得再小心不过。 姚爷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打开了车窗,透口气。 “子业。” “嗯。” “我不是想责怪你。” “我知道。” 又是尴尬的沉默。 “佳音,你听我说——” 说什么?找不到合适的话。他为她好,但是,好像没有做好。她说她理解,她都不怨他了。他又说什么好? 姚爷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进了死胡同的一天。 顿然间,他想失笑了。 过于在意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哪怕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都会害怕和恐惧,只因是那么在意她。 缓慢回过来的头,看着她,闪烁的英长美睐里是意味颇深的目光:自己是那么爱她。 沈佳音埋低的脑袋,是绞尽脑汁在想着怎么破除这个尴尬,说:“子业,我刚和三叔商量,说,帮晓贵找一家少年训练营,改改晓贵的脾气,可以吗?” “没问题。”他声音温和地说道。 她抬起头,见他笑盈盈的目光里,好像没有一点刚刚那事儿的气恼,心口一松,嘴角不禁弯起,刚想问:“你吃饭了吗?” 姚爷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打电话来煞风景的人,是近来喜欢骚扰他的那位叶长问,都把他当成了百事通一样,姚爷倒真是为这个经常来骚扰的叶长问有些恼了,本来他们和叶家关系就不怎样。 “什么事?”姚爷粗声粗气问。 叶长问好像根本没有听出他不悦的口气,自顾着自己说:“我问司机,他说,刚是碰到你家媳妇了。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老人回来后,不知怎回事,心情又不好了。” “你家老人?” “我爷爷啊。” 叶老和他媳妇见面了? 姚爷捂住话筒问老婆:“他说他爷爷和你撞见了面。” “嗯,在地铁站里,不经意碰上的。正好抓住了晓贵。”沈佳音说。 他老婆、沈晓贵,都和叶老不算什么大关系,不能影响到叶老说要病就病了。但是,姚爷没有忘记,刚还看见了沈奶奶以及尤二姐。这样一来,不难断定,叶老和沈奶奶是碰上面了。 姚爷重新拿起手机和叶长问通话:“我家老婆和你家老太爷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我家老婆有这个本事能气到你家老太爷生病吗?” 是不能。叶长问心里当然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这方是打电话问姚爷能不能透露点口风。 “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人能气到老爷子。这不打电话给你,问问当事人。”叶长问说。 “你家老爷子官大,可谓呼风唤雨的人。有什么人哪怕气到你家老爷子,你老爷子想拿对方怎样都可以。你不如自己去问你家老爷子要怎么样更好。问我和我老婆这种小虾米有什么用!” 叶长问被姚爷堵了个哑口无言。 叶老是不怕被人欺负的。叶长问这样对姚爷等人兴师问罪,完全没有道理。 姚爷见对方哑巴了,直接挂了电话。 叶长问吃了个闭门羹,只能回头想自己该怎么办。 “叶爷爷病了?”沈佳音在旁边听见了,问老公。 “那个老头子你不用管他,是个老妖精,死不了的。”姚爷道,说着想,自己都没有吃饭,岔开了话题问她,“你没有吃饭吧?吃麦当劳好吗?我去买一些,然后咱们找个地方吃。” 老公不想谈叶老,沈佳音知趣地点点头。 “想吃什么汉堡?可乐天太冷了,喝点暖的,奶茶好不好?” “好,你决定就行。” “那你在车里等我。” 她坐在车里,见他推开了车门走去麦当劳买两个人的晚餐,座位上落下他不小心落下来的手机。拿起来,按着上面刚才叶长问的来电号码。 叶长问正在叶老爷子的床边团团转,和庄如玉一会儿对眼睛,一会儿又各自避开眼神。 “如玉,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庄如玉回想着,最记得,自己之所以会下车,都是因为叶老看着车外的表情先不对,但是,叶老为什么看着沈佳音表情不对,她是想不出个理由。如果叶老不是因为沈佳音,那是—— 一个让她吓一跳的答案,浮现在她心头上。 赵钰珍。 她很记得,上回叶老自己口里不小心说漏嘴的话。 叶老收养她是由于赵钰珍这个人的话,她的容貌遗传自她亲生父母,她亲生父亲又遗传了她奶奶。 沈奶奶! 几乎不用怀疑的答案。 叶老与沈奶奶是旧识,所以,和沈奶奶见了面,叶老心里犯病了。 “这——”庄如玉低下头。这是属于老人家自己的秘密,没有老人家允许,她如果把这个猜测随便和其他人说,岂不是会遭到老人家厌恶。 “你不知道吗?司机说你当时也在现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吗?” 躺在床上的叶老突然间睁开了眼,冲着孙子:“什么可疑不可疑的?” “爷爷你醒了。”叶长问呼出口气,说,“我刚还想,是不是找个大夫过来。” “我什么事都没有,找什么大夫?”叶老像是气呼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是药三分毒,是想我吃药吃到生病吗?” 老人家气的时候,聪明的当然是不要接嘴。 叶长问只扶老人起来,不说话。 “你手机在叫呢。”叶老指着他口袋说。 叶长问赶忙掏出电话,见是姚爷的手机号码打回来的,没有多想,接了起来:“喂,姚科吗?” “你好,叶司令,是我。” 是沈佳音。 叶长问一愣:“你好。” “是这样的,听说爷爷病了?” “他——” 叶老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出是沈佳音那丫头主动打电话来问候的声音,高兴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冲孙子摇头摆手地指挥着。 叶长问接到老人家的暗示,说:“不如你到我们这里来看看吧。” 丫头是觉得无所谓,但老公不喜欢。 “我,我先生去买晚餐了。” 叶老拎着眉头想着,想着怎么和丫头以及沈奶奶再见上面,问:“腊八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爷爷。”庄如玉说。 “让他们腊八到我这里坐坐。过年我这里人多,他们要来,也要排队。不如让他们腊八来。” 叶长问一惊:“爷爷,腊八我们家,自己家,不也要聚餐?” “他们晚上来,中午我和你们去吃饭,这不就行了。”叶老挥着手,直说孙子脑袋不灵光,不会变通。 叶长问挨了老爷子的骂,回头,和沈佳音说了老人家的意思:“我爷爷说,请你和姚科,腊八晚上,到我们这儿聚餐,我爷爷请你们吃大餐。” 沈佳音本想,这么大的事儿,不敢轻易答应的。然而,叶老的命令一旦硬起来,哪容得他人拒绝,道:“这样定了。不用找借口。你们工作上的安排我都一清二楚的。” 姚爷左右手拎着麦当劳汉堡包和热奶茶,回到车内,远远,就见着老婆好像拿着手机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姚爷一只手拉开车门,钻进脑袋。 沈佳音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给他刚买的土豪金给摔了,连忙装作没事地将电话放回车架上说:“没有。” 这丫头心虚时,像个笨小孩,脸上都写得一清二白。 姚爷轻轻哼一声,将热饮和汉堡包递给她,自己先拿回车架上的土豪金,翻着通话记录查看她刚打给了谁。 沈佳音眼巴巴地看着他动作。 翻出来,看到她是打给那个糟老头一家,姚爷瞪了眼,问:“你打给叶长问做什么?关心那个老头吗?” “问,问,只是,问候一句。他,他是我们前辈,要问问。”丫头心里虚,磕巴。 “只是问问?”英眉挑挑。 沈佳音一咬牙,长痛不如短痛:“他说,说腊八让我们去他那里吃饭。” 姚爷乍闻,没料到,怔了怔。 一刻她真怕他是气了,恼了。哪怕他真的气了,她觉得是应该的。谁让她多事了。 “从过年提前到腊八。”姚爷嘴角撇了撇,不会真的气,是知道那老头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再有庄如玉的事,总得解决吧,只冲着这点,他都有想过早点和叶家摊牌。 伸手,在她担惊受怕的脸蛋上捏一把:“没事,不就是个糟老头吗?我会怕他吃了我吗?” “他不会吃了你的,有我在。” 丫头这话,当场让他乐了。 哎,他该有多喜欢她啊。 揉着她脸蛋:“现在是你保护我了?我从不知道我老婆除了有无影腿,还有超级保镖的本事?” 沈佳音脸蛋红扑扑的,被他逗的,杏眼一瞪:“不和你说了。” 他伸手一搂她肩膀,刚想亲她一口。前头,交警大人出现了,只好赶紧先放开她,开车离开。 半路找了个地方停车后,两个人啃着汉堡和薯条。见她吃的多香,他忽然想:“以前吃过吗?” “没。” 姚爷被她吓了一跳:“没吃过麦当劳?” 经常路过,看到过,但就是没有吃过。 “这东西,是快餐,不营养,又贵。” “那你刚才我问你说吃麦当劳好不好,你又说好。”姚爷皱起的眉头是想,这丫头不能事事都委屈自己,那他当她老公算什么。 “没有,就想和你一块吃吃看。” 因为和他一齐吃,所以不一样。姚爷的脑子里都不禁浮现起了浪漫的画面,哎,这丫头,谁说嘴巴不甜的,是甜到他心窝口里了。 这次没有交警叔叔,可以按住她脑袋狠狠亲一把。 她嘴巴里是汉堡和奶茶的香味,混着她本身的奶香,香喷喷的。 他还从没有在她吃东西的时候吻过她,这种滋味真不错。 “今晚不回学校吧。”被挑起了兴趣的大灰狼,意犹未尽地说。 “不行,我只请了几个小时的假。” “没事,我是你教官。” “特权主义!” “怎么特权了?今晚有任务吗?没有吧。夫妻之间不就有在一块睡的权利吗?再说,我今晚真有任务给你。” 丫头被他唬的一愣一愣:“什么任务?” “你老师说,想推荐你的论文去投稿,说你写报告一流。刚好,我手里太多报告要写。你本人是我部下,帮我今晚突击一下。” 她口一张,目瞪。 “没事,能者多劳。”他轻松地拍拍她肩膀。 谁说这时候他还是她老公,是一个魔王上司,不压榨部下不叫上司。 晚上,被老公抓回家帮老公打报告。姚爷走到对面君爷家,抓到君爷说:“叶家那老头,要我腊八去他那儿吃饭,你陪我去吧。”(未完待续) 叶家 腊八那天,叶家按照往年的习俗,在叶家二儿媳在京开办的饭馆里头吃合家餐。 叶老一共有五个子女。叶长问的父亲排名老三,是叶老的第三个儿子。叶长问是叶老年龄最小的孙子。孙子孙女一共是八个,有些在国外念书搞科研,有的在国家事业单位工作,这里头,只有叶长问一个是进了部队工作。 叶长问的叔伯和婶婶姑妈里头,也仅有一个姑妈现在还在部队的宣传部门,其余的,要么是前几年随大流从部队里撤出来下海经商,要么是压根从没有进过部队的。照这样看来,好像只有叶长问一个,是真正继承了叶老爷子军魂的事业。 叶老对于如此多子孙只有一个继承自己的梦想,一直都是没有多大的感想,这老人家,外面的人看起来强势,其实对待自己的子孙,一直都很自由和开放,无论子女在自己的事业爱情家庭做出什么选择,老人家都不会插手干涉。 叶家人知道的,叶老唯一的一次插手子孙私事的,那就是叶长问娶的这老婆庄如玉了。 叶老的曾孙这一辈,现今暂时只有叶思泉叶思臣这对双胞胎。 庄如玉现在怀了孕,不管是男是女,对叶家来说,都是很喜庆的事,这代表叶家再度枝繁叶茂。但是,就是庄如玉的公婆,叶长问的父母自己本身都高兴不起来。 叶长问的父母叶任斌及王亚平抵达饭馆,叶老的二儿媳兰姗姗走出来迎接时,先是向老公的三弟和弟妹道了声恭喜,又抓住王亚平的手悄声说:“弟妹,我怎么听人说,如玉肚子里这孩子,是在长问不在家在部队时有的?” 王亚平这个儿媳妇,人长得漂亮,知识又高,颇得圈里圈外太多人的追捧,人怕出名猪怕壮,庄如玉出了名,名利双收的同时,惹上的是是非非,无论是真是假,听进公婆的耳朵里,都像是给他们家抹黑和戴绿帽。 “二嫂,你这话听谁说的?”王亚平斜着眼,看着兰珊珊。 “能听谁说?这我还真不记得了。太多人了。”兰珊珊回答这话像是十分无辜,外加一排小前牙笑得白灿灿的。 “不知道听谁说,那打听到确切消息再向我求证吧。就像你那两个儿媳妇,到现在肚子里都没有消息这个事,是确切的一样。” 被王亚平堵了这个嘴,狠狠像是被扫回一巴掌,兰珊珊脸上多少有点难看。她两个儿子,都结了婚好几年,就是都没想要孩子。到现在,想要孩子了,却迟迟生不出来。 儿媳妇的传宗接代,对每个婆婆来说,像自己结婚那时候一样,是一个指标,一个象征。哪家的儿媳妇生不出个蛋,婆婆陪着脸上黯然无光。 看着王亚平施施然往前走,兰珊珊咬口牙,心里骂:看你得瑟的,你儿子过去现在都是老爷子心肝宝贝是不是?连儿媳妇都是老爷子指定的,但是,等儿媳妇给你们家戴了绿帽子,看到时候老爷子护着你们家儿媳妇的时候,你们怎么办! 相比兰珊珊的咬牙怒嘴,作为叶老大儿媳的张妙善,虽然自己儿子和儿媳已经是处于分居状态,但是好歹生了对双胞胎算是完成了任务,张妙善是一身轻松走进兰珊珊的饭馆,进入包厢后与众人谈笑风生。 在其他人眼中,张妙善如今房内枝繁叶茂,实在是称得上叶家最圆满的一个太太了。连王亚平都需要妒忌。因自己的儿媳妇实在不讨自己欢喜。 被婆婆厌恶的儿媳妇有多难做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庄如玉自从嫁进叶家那一天起,从老人家身边的一个干女儿到孙媳妇这个变位开始,王亚平的目光,也从对她的鄙视轻视到了今天无止境的厌恶嫌弃。 像今天,王亚平特意将自家一个远房小外甥女带过来玩。说到这小外甥女王静怡,五官长的,是小家碧玉型,没有庄如玉来的抢眼惊艳,但是,性情和顺,又有一张讨巧的嘴巴,到了哪里,都能哄得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包括叶任斌王亚平兰珊珊张妙善等一群人。 很久很久以前,王亚平和丈夫已经提过给儿子找一门亲上加亲的婚事。叶长问小时候,她还专门带儿子到老家,与王静怡一家一齐住过一阵。叶长问,和这个远房小表妹,算是有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一切美好的计划,都是在庄如玉出现的一刻,被毁灭到一干二净。 儿子也不知怎的,对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的小表妹看不上眼,对突然出现在叶老身边的庄如玉,第一眼马上被迷得神魂颠倒。难怪王亚平要说自己这个儿媳妇是只妖精,专门祸害男人的。 本想借口庄如玉怀不上孩子把儿媳妇踢出门,哪里想到庄如玉又怀了孕。不怪兰珊珊等外面的人说闲话,庄如玉怀的究竟是不是她儿子的种这个谣言,说不定是王亚平自己本身说漏嘴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去。 老人家的车到了。所有叶家人起立。等到叶老带着庄如玉和叶长问小两口一块走进门时,各房的脸色和目光,都是酸甜苦辣样样都有,而且必须都得装着若无其事,与庄如玉和叶长问小两口亲长辈亲同辈地称呼。 叶思泉和叶思臣两个,在叶长问后面,最后一对进了包厢。但是,大人们的目光都已经先放到庄如玉身上了。 “你看连我们爸妈,都认为我们比不上小婶婶肚子里的孩子,长曾孙的地位恐怕难保。”平常冷冷酷酷的叶思泉,在见到眼前这一幕叶家别扭的场景时,都忍不住飞出一句自嘲。 叶思臣像以往一般衔着温吞的微笑,好像早已见惯不奇,说:“哥,我们找个地方坐吧。” 这两兄弟,与父母关系不和,被父母踢到叶老身边后,现在见到父母在场,更觉别扭,一齐向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走过去。 叶老见状,和身边的人嘱咐一声,让他们给这对兄弟专门安排一桌子吃的,不用挤在这圆桌里凑合了。 能独自获得一处清净的地方,叶家这对双胞胎对叶老感恩戴德地在心里感谢。 叶老刚要入座,其他人跟着坐下来,只有王亚平一个站着,对叶老说:“爸,我家静怡呢,今天来参加我们的聚餐,说是很久又没见到爷爷了,听说爷爷近来身体抱恙,胃口不是很好,特意给爸你做了对寿桃。” 听见这话,桌上除了叶长问小两口,一批人眼中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目光。 王静怡带来的寿桃早已摆好在餐馆的白色盘上,如今只要让服务生端来就是。 糯米和粳米做成的一对寿桃,大小约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不大不小,做的是十分精巧,上面有用巧克力写了对祝寿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又有用奶油画了一对栩栩如生的仙鹤。 兰珊珊见了拍掌笑问:“这是请的哪家酒家大厨做的?” 王亚平趁着她这问话夸耀地说:“是酒家的大厨,都要向我们家静怡学习呢。这都是我们家静怡自己的创意,为的给爷爷一个真挚的祝福。” 桌上所有人听见王亚平这话,又全笑了。有些夸,女孩子心灵手巧,有品德,是个好姑娘。有的人,笑归笑,眼里流露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不辨分明。像兰珊珊这种,口头上像是故意与王亚平叫板,说王亚平这肯定是说谎,不经意间,却又把话题转到了庄如玉身上问:“庄画家,你说她这画的仙鹤怎么样?肯定是从哪里抄袭的吧?” 庄如玉怀了孕后,一直身体是时好时坏,医生都说她精神压力大,要放松,不然,孕吐会更厉害。 在来参加今天的腊八家宴前,庄如玉已经料着一些最坏的打算,但,婆婆的极品,比她想象中更绝,直接带着要塞给她老公的小三到这里来了,和她公开对唱。 扫过一眼对面坐着的婆婆和待定小三,庄如玉望着那对寿桃,说:“都说画如其人,东西画的好不好,主要看画的人是什么心计。” 这儿媳妇太有意思了,是当面要拆她婆婆的戏台子。听着底下一群人看好戏的笑,王亚平淡淡说:“这有什么好猜的。送老人家寿桃,当然是为了给爷爷祝寿,希望爷爷身体健康。” “今天不是爷爷的寿辰。”叶长问缓缓地开了句口。 王亚平飞挑眉,冲不争气的儿子刮一眼。 叶老扶了扶额头。眼前这场闹剧看得他无力。他这个三儿媳妇算奇葩了。这种闹剧都能搬到舞台上,借他这个老人家的身份,在这里闹着给自家里看笑话,又给外面人看笑话。而且,不怕被人看笑话,就是要不计手段达到目的。 王亚平如此憎恶庄如玉,是他这个老人家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庄如玉得罪了王亚平什么了?抢了王亚平的钱和身份?没有。要说叶长问因为庄如玉不孝顺王亚平了?更没有的事。 叶老不知道的是,是他所有的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孙辈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像庄如玉那样得到老人家亲自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这个外来的女子凭什么得到老人家绝无仅有的厚爱? 是所有叶家人都想不通的,包括叶思泉那对双胞胎兄弟和叶长问,只是有人把它放在心上变成根刺,有人把它变得不在意罢了。 “都笑够了吗?”叶老在高高低低家里人自己的取笑声中,终于忍无可忍地吐出了一声。 全场顿然变得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叶老一旦发起脾气来,不发出来是没法收火的,也没人敢阻止他发火。 砰! 叶老打了桌子:“你们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人吗?就是看人笑话的人!你们在笑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们自己也会被人笑!” 没人敢顶嘴,都不知觉地低了目光低了脑袋。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咬了咬牙根和嘴巴。 “爸,这寿桃——”王亚平以为,叶老发这脾气算是为她说话的,好声好气地将寿桃盘子推到老人家面前。 叶老看都不看这寿桃,对王亚平说:“你是我儿媳妇,你今天如果要在我这里吃家族饭,就让她出去。如果你不愿意在我这里吃家族饭,那带着她走吧,我也没当你是我儿媳妇了。” 底下坐着的兰珊珊用力捂住快喷出笑的嘴。想到这王亚平终于自以为是的踢到了叶老的铁板,算活该。 她以为她是谁?不就是叶老的一个儿媳妇吗?竟然公开想与老人家叫板?也不想想,这家里哪个敢违抗叶老? 王亚平本是想,不撕开表面给老人和庄如玉一个下马威,想必老人家为了家和万事兴,也不会当众拿她怎样。再说把她怎样了,老人家就不怕她对庄如玉怎么样吗? 拿王静怡来将老人家这个军,重树威风,没想是一开局,立马让老人家给踢出了局。 一愣之后,王亚平骑虎难下:“爸,静怡她只是我一个外甥女,只是来参加我们叶家的饭局,顺便带点自己亲手做的手信给老人家祝寿,没有其它意思,不知道做错了哪里,爸你这样赶静怡走是不是过分了些?” 叶老指着她:“她过分不过分,都是看你。” 王亚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叶老不和她玩文字游戏,直接要扒了她的皮。 兰珊珊笑得快捂不住嘴巴了。 王亚平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就是太自以为是。 叶老的性子是:不怕家里不和! 王亚平的脸,在一群人饶有兴致的目光下拉不下来,狠狠地看了眼丈夫。 叶任斌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与她错过脸,虽然,她带王静怡来,是他默许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顿饭我没有办法吃了。静怡是我娘家的人,凭什么受到这样的对待。”王亚平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拉起默默低头像是无限委屈的王静怡,对向对面的儿子说,“长问,开车送我们回去!” 叶长问怔了,母亲最后关头居然拿他当刀耍。 “长问!”王亚平见儿子不动,提高了音量。 众人好玩的目光,不是落在这对母子,而是瞧着庄如玉。 谁不知道王亚平演的这出戏,都是为了拿捏庄如玉。 如果叶长问真随了王亚平的意思送王亚平与王静怡回去,那就好玩了。 庄如玉拿起茶壶,给老人家斟茶,好像婆婆做任何事都与她无关一样。 叶长问站了起来,和叶老说:“爷爷,我送她们到门外,给她们找个司机送她们回去。” 叶老摆摆手,没有说好或是不好,由自己孙子看着办。 叶长问离开座位,送母亲和表妹离开。 三个人一走,兰珊珊像是对张妙善说:“大嫂,你看这弟妹一走,长问可就辛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也好让大厨师开饭。” 家宴的话,因为叶家老夫人已经过世,主持饭局的,自然是落在大儿媳张妙善身上了。 张妙善听出兰珊珊这句挖苦的味道,看了眼庄如玉和老人家,见后者无动于衷,说:“如果爸同意的话,我们等一阵,等不到人,先开饭吧。” 叶老端着茶杯,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 底下一群人见老人家居然不接着发火,心里郁闷了。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叶长问没有回来,张妙善让上菜。 有叶老在场,大家都不敢吃的太放肆,一群人用餐的礼仪十分规矩,就连善于挖苦人的兰珊珊,都随之大流变得默默无声。 叶老一边吃,一边看表。 “爸是还有事吗?”张妙善见到,问。 “我向来不是个闲人。”叶老说。 兰珊珊与自己老公叶万生对了个眼神。叶万生,又与几个妹妹弟弟都对了下眼神。 张妙善叫了兰珊珊一块去厨房查看饭后甜点的时候,兰珊珊与张妙善悄声说:“大嫂知道为什么爸今年不选择在夜晚聚餐,而在中午聚餐吗?” “不是说天气冷吗?” “又不是今年天气才冷。哪一年腊八能不冷的?” 张妙善像是不解地抬头看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思泉和思臣现在都住在爸那里,大嫂,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些消息吗?” 提到自己那对孙子,张妙善话就多了:“他们与他们父母不亲,我和他们爷爷自己有事业也忙。老人家说要主动带他们,我们也就同意了。” “看他们两个情愿去坐小桌子,没看见你这奶奶招呼都知道。”兰珊珊像是同情地说。 张妙善可不准有人随意说她和两小孙子不亲近,道:“那是老爷子格外开恩赐的位子。他们平常,亲我这个奶奶比他们父母都亲。” 兰珊珊只是笑而不语,说回原先那话题:“大嫂你没听你两个孙子说,也应该从其它地方听说了。说老爷子近来除了长问的媳妇,又迷恋上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张妙善消息灵通,怎么能没有听说,于是,眼神里警惕着看兰珊珊。 “大嫂,你实话实说吧。长问和你沟通的时候,你是不是套过长问的话了,今晚上,老爷子是想招待那个女孩吃晚饭吧?” 张妙善有时候挺讨厌这个老公的二弟媳的,因为兰珊珊这张嘴巴肆无忌惮。 “我怎么知道?”张妙善说。 “难道大嫂没有想过今晚亲眼去瞧瞧是不是自己猜测是真的?” 张妙善听到这总算听明白了,兰珊珊他们这是打算策动大房一块造反老人家。 “你这个问题,让你老公去问你大哥。” “喂,大嫂,大哥还不是听你的吗?” 白露在家里准备着晚饭,问回来的老公:“今晚你真是要陪子业他们一齐去?” 君爷在房间里找了件衬衫换上,道:“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小包子自爸爸进了门就跟着爸爸,问:“我可以去吗?” “征征,你想去哪?”白露听着儿子这么说都觉好笑。 “爸爸去哪?”小包子的小眼睛只跟着爸爸走。 君爷回头,低头,审视自己的儿子:“我去吃人的爷爷那里,征征要去吗?” 吃人的爷爷? 爷爷会吃人? 小包子小脑瓜接连浮现好几个问号。 白露把儿子抱起来,说:“征征,爸爸是去吃你不喜欢吃的麦片,马铃薯,你要去吗?” 见到儿子立马摇起了小脑瓜,君爷都不禁嘴角浮出浅笑,摸了下儿子的脑袋,和老婆说:“我去了。” 姚爷那边准备好了,在下头等着君爷下来开他的车。然后,两人开着车,是要去军校接放学的沈佳音,再一齐到叶老那里。 沈佳音下课,即接到保卫科的电话,称她老公在大门口等着她。 和她在一块的郭慧丹和段艺涵,一听她老公来接她,要陪着她一块去门口见她老公真人。 沈佳音周身便是冒出了层冷汗。 郭慧丹和段艺涵一块推着她往校门口走。 君爷的小车停在门口,图方便没有进校园。姚爷是觉得这样开车进去接老婆,过于引人注目,就此和君爷一块坐在车内等。 沈佳音她们三个走到了校门口。郭慧丹和段艺涵把沈佳音推出校门口后,一块在门后伸着脑瓜偷窥。 沈佳音周身都是热汗加冷汗,在看到老公要下车时,连忙朝着老公摆手。 “怎么了,这是?”姚爷在要下车时,见到了老婆的异状,古怪地问。 君爷在旁边瞧着,无聊地说他们小两口:“你们这是做游戏吗?” “做什么游戏!”姚爷受不了他这个冷笑话,瞪了瞪眼。 “不是做游戏,干嘛偷偷摸摸,做贼吗?” 姚爷不与他调侃了,推开车门。 见到突发状况,沈佳音像飞一样,冲了过去,将刚钻出车门的老公推回了车内。这个飞扑状,是让姚爷跌回车内的同时,和君爷一齐愣了眼。 沈佳音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急匆匆拉开后车门自己钻进去,叫道:“开车,快开车!” 这个样子,像是什么人在追着她一样,是什么人? 车内的两个男人从车窗望出去,见着了门口处像闪灯一样,几个人头缩来缩去。君爷一见,冲姚爷夫妇俩哼一声:“还说不是做贼呢?这都把我一块拉下水了。” “不说了,开车吧。”姚爷都怕了,赶紧拉上车门,督促司机开车。 车子驶离了校门口。 躲在门后的郭慧丹段艺涵跳了出来,面面相觑。 “你刚看清楚没有?”段艺涵推了推郭慧丹。 郭慧丹揉了揉眼睛,刚,她是看错了吗?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镜头,但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妖孽美男,除了他们班那位魔鬼教官,实在想不出天底下有可以与之媲美的男人。不,只是一个背对的身影,都是倾国倾城的无法复制,说不是同一个人说不大过去。 “真,真的是那姚魔王吗?”段艺涵都结巴了问。 “不知道。”郭慧丹不敢肯定。 或许姚魔王长的很帅气很好看,但是,论谁嫁给性格这么可怕的男人,都是受罪吧。郭慧丹没法想象谁当姚爷老婆后的样子。当然,作为沈佳音的铁友,也不想沈佳音被这样一个男人抓住了当老婆。 “哎,要真是姚魔王的话——”段艺涵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跺了下脚,“希望是姚魔王的弟弟。不是说姚魔王有个弟弟吗?性情应该比姚魔王好吧。” 姚爷在车内经历过了校门口那惊魂一刻,手拎着衣领子和君爷说风凉话:“我们这哪是做贼。你知道吗?我这是为我老婆着想。” “哦,你是当你自己是明星,太受欢迎是不是?”知道他超自恋个性的君爷,没忘记给他头顶泼把冷水,“就不知道你这个明星,是做的像天使,还是像魔王。”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若是天使,你老婆要被无数人妒忌。要是魔王,你老婆要被无数人同情。你选哪样?” 沈佳音坐在后面,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老公是天使?老公是恶魔? 老公对她来说当然是天使了。但是,别人不一定把她老公当做天使。就她宿舍里,都已经把她老公当成恶魔。 “废话,当然是两个都不选。”姚爷一口否决这两种命运。 君爷冷笑,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实在可惜,道:“我看你是不想你老婆被无数人同情吧,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若不是兄弟开着车,姚爷要一拳头砸过去对方那张笑歪的脸。 “陆队,征征和他妈妈在家里吃饭吗?”沈佳音顺道问起小包子。 “嗯,他们在家里。”君爷不怕挨姚爷第二个拳头,道,“征征本想跟来的,听他妈妈说,必须吃他不喜欢吃的辅食,就不来了。” 沈佳音其实心里想问:为什么自己老公要把君爷一块拖过来? 小车一一开过要到达叶老住所之前的数道门卡。这里可谓是守卫森严。随着目的地愈来愈近,姚爷和君爷的目光是愈来愈深。 或许,今晚之后,他们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筹码有多大了。(未完待续) 各怀鬼胎 叶老在和子孙们吃完中午那餐所谓的合家团圆饭,匆匆忙忙赶回家。 说到家人聚餐这种事情,如果家里人关系和睦,吃起来开心,一顿饭吃上几天都没有问题。若是关系像叶家多少年来这样的风云暗涌,吃顿饭,是负担,是受罪。 叶老以前,哪怕是明知这种情况,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像今年今天这样的急着走。于是,叶家人都知道叶家的风气真的变了,要变天了。这使得本来位于大房位上,有了第四代子孙似乎并不需要半点担忧的张妙善与其老公叶辉贤,心里都浮现起了一丝不安与忐忑。 叶老第一个宣布散席回家的时候,只带走了庄如玉与两个曾孙子。 其他叶家人,留在位上是坐立不安。 兰珊珊听自家饭馆的经理结算完账单,对负责的大房说:“大哥,大嫂,这账单,是照以前,各房AA制,还是我来出算了。” “吃的很少吗?”张妙善稀奇地问。 大伙儿一块吃,当然最在意吃多少钱了,没人愿意多出钱,只想吃白饭。但是,如果说叶家近几年来,合伙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年到头不到那么三两次的话,其实,哪个房来出这顿饭钱也无所谓。毕竟叶家各房都不穷。像上次八月十五吃的那顿,就张妙善夫妇自己出了,一共也就万把来块。二十几个人吃万把来块,加酒水服务以及月饼等费用,实在不算多。 不过,向来吝啬的二房媳妇今天都提出了主动买单,多少出乎了张妙善的意料。 兰珊珊道:“大嫂,你知道我来安排饭局和菜单,是绝对不会亏自己家的,更不会亏自己。今天这总共才吃了两千多块钱。” “吃这么少?”张妙善大吃一惊。 “本来我预计了不少菜的,但是每次上菜前,不是都要先问老人家意思吗?再决定做或者不做这个菜。虽然一开始向饭馆订座的时候,会给爸发过菜单,但是老人家意思总是会变。这次,本来预好的酒水没开。爸说要响应时代,勤俭节约,临时又砍掉了不少菜,再加上爸急着走。” 说来说去,叶老心不在这次聚餐上,搞得众人跟着都没胃口了。 张妙善皱着眉头看了眼身旁的丈夫。叶辉贤拿起茶杯喝一口时,发现不是酒,没力。 叶老带了庄如玉和两个曾孙回到家里,招来家里平常给自己做饭的保姆,说:“今晚上我有招待客人,你下午去市场买点新鲜的,东西不用太好,但要新鲜可口。” 保姆听他这样一说,心里犯急,当着老爷子面不敢说,私底下问庄如玉:“这怎么不早说呢?我今早菜都买好了。” 庄如玉在那天和叶长问在这里,就听说了老爷子要请沈佳音他们过来吃饭,老爷子让他们不要插手,他们还以为老爷子都安排好了,哪知道现在才安排,于是和保姆说:“菜金的事你不用担心,花了多少钱,到时候来找我报销就行了。酒不用买。老人家今晚不会招待这些客人喝酒。你主要买一些家常的食材。” “家常?我今早买的菜不也是家常?” 说随便,却又像不随便。这来的是什么客人啊?保姆咕哝着,心里都没法捉摸个准。由于叶老家里没有女人,有老战友过来串门,都是出去吃的。像叶家他们现在吃团圆饭,不也都是出去吃。领导来叶老这里探视,更不会在这里吃。 结果,像叶老这样正式地说要招呼一批客人在家里吃饭,实属在叶老的夫人去世后为第一次。家中保姆换过多次,因此现在这一个,在叶老这里呆了近十年,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束手无策。 现在时局不一样。跟在老干部身边,尤其要打醒几分精神,做不好,会连累到叶老。保姆到叶老这里应聘时,第一天就被告知了这样的条件。 保姆只好再磨着庄如玉,问:“能不能告诉我,来的客人喜欢吃什么?我做一点他们喜欢的好吃的,给老爷子添添脸,又不会违反中央规定。” 庄如玉哪知道姚爷他们喜欢吃什么,沈佳音是她妹子,但是,她都没和沈佳音一块吃过饭。 “那他们是哪里人呢?”保姆问。 “湖北和北京的。女的是湖北的。男的是北京的。” 应说保姆精明,从庄如玉话里得到了信息,来客是一对年轻夫妇。既然是北京和湖北的年轻男女,保姆心里有点数了,该做什么菜。 庄如玉在这保姆匆匆走后,忽然记起,这叫湘姨的保姆,好像老家落在湖北,是地道的湖北人。 是巧合?或不是巧合? 每个保姆到老爷子这里应聘,当然都要老爷子亲自过目审核,因为是老爷子自己要用的人。如果庄如玉再仔细倒回去查的话,会发现,老爷子自自己老婆去世后,聘用的几个保姆,都来自湖北。老爷子当年看中她庄如玉,第一句问的也是她老家是在哪里。 论往常,吃完午饭,叶老要看会儿书,然后准备午休。 今儿叶老翻书时已睡不着觉了,见庄如玉进来,问:“湘姨都打点好了吗?” “湘姨知道买什么菜。但是,今晚只吃家常菜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丫头一看就知道是不会喜欢山珍海味的。”叶老只记得沈佳音,忘了陪沈佳音来的有姚爷其他人。 庄如玉忍不住一笑,说:“爷爷,我是说,像过年过节什么的,不是都有一些应景的食物吗?腊八,应该吃腊八粥。有的地方,还做腊八豆腐,腊八蒜,南方,有做大头菜杂什汤的。” 叶老合上书,想起中午在兰珊珊饭馆里吃的那碗说不出滋味的腊八粥,须眉拧着:“这东西,年年吃,不腻吗?” “一般家里吃这个,都是家里自己人做的。” 这话提醒了叶老。 叶老看着她问:“你嫁给长问大概有一年了,给长问做过腊八粥吗?” “没有,去年他都没有时间回家,在部队里过的。” 叶老记起,去年,他们小两口刚结婚,而且,庄如玉本人不是因结婚而落下事儿的人,日常工作和叶长问一样多。要不是现在庄如玉怀孕了推掉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没有能像现在有空儿在这里陪他老人家谈论腊八粥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闪进来一个小身影。 “太爷爷。”叶思臣笑眯眯地对屋里两个大人说,“说是今晚要来客人是不是?我和我哥想着不给太爷爷添乱,想自己去外面吃麦当劳。” “吃什么麦当劳,不知道外面禽流感吗?”叶老边说这话,边是想,这两个小曾孙平常像个老头子似的思想,说起吃,却是像小孩子似的,只想吃麦当劳,终究是些孩子,心里不禁摇头叹气。 “麦当劳汉堡可以不吃鸡肉吃牛肉。” “你们就那么烦着不想在这里陪我吗?” “不是的——我们是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的客人也是你们的客人。再说了,这客人你们都早见过的,一点都不陌生。你哥前两天才见,不是吗?” 叶思泉定期要到君爷那头去做治疗和检查,和君爷姚爷岂止是照过面。 叶思臣惊了一下,好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谁今晚来这里做客。他心里打起了鼓,听人家说,君爷和他老婆,到处打听谁偷偷送给南南那条围巾。如果没事,干嘛打听。既然都打听了,君爷肯定是想抓到他这个小子后怎么收拾一顿。 “太爷爷,你非得留我们在这里吗?”叶思臣着急地踩着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那两个家伙,平常欺负你哥,有机会,但你没病没痛的,有什么机会遭他们欺负了?”叶老像是稀奇地眨着老花眼睛问他。 “我哪里有!”叶思臣死辩着,一边嘴里不小心咕哝着说漏了嘴,“大不了死就死呗。” 说着,低头,在老人家未追问前,闪出了门。 叶老看着小曾孙子灰溜溜像夹着尾巴逃跑的背影,倚回藤椅里,像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子,还敢说自己心里没有鬼?” 庄如玉陪着笑,给老人家弄了杯山楂果茶消食化积。 叶老见着她笑,都看得出她心情不错,并没有因为张亚平在中午的故意刁难而受到影响。老人家眉头一皱,想起了叶长问送那对女人送到现在都没消没息。 “把电话拿来。” 庄如玉拉长电话线,将固定电话座机挪动到老人家桌前。 叶老年纪大,记忆力却好,不需费力拨了叶长问手机的号码。 对面电话在响了几声后,拿起电话的是张亚平。 张亚平没想到是叶老亲自打的电话,以为是庄如玉,说:“你着急找你老公做什么?他是你儿子,但也是我儿子,我养他多少年了!你和他在一块才多久!” “他是你儿子,但同时是我孙子。论他和谁相处的时间长。好像是和我这个爷爷相处的时间,比和你这个妈相处的时间更长。” 叶老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过去,张亚平哑了口,继而唾骂:该死的妖精,自己不出马,策动老人家。 “如玉不知道我打电话给长问。长问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让长问来接电话!” “长问他——”张亚平顿了下,“他在洗手间。等会儿我让他回你电话,爸。” “你中午都走了,要和我势不两立了,叫我爸做什么?” 张亚平愤怒地咬了口嘴巴。 论哪一家老人都好,没有一个像叶老这样的个性。 叶老完全不怕哪个子孙和他闹。 你们要走,就走。我少你们一个子孙孝顺也没有什么得失。 “爸,中午那事儿,是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我觉得你做的不对。这个世界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张亚平要摔电话。 叶老放话了:“让长问来听。如果长问没来听,我直接告诉你老公。还有,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地闹下去,迟早,我会打电话和你以及你老公的单位领导沟通。” 张亚平一时不敢造反了,这口气却吞不下去,脑袋一转,冲着阳台喊:“静怡,让长问过来听电话。” 叶老用手捂住话筒,应说对张亚平的所作所为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叶长问其实不在阳台,是在厕所里,帮张亚平在北京的住处换坏了的水龙头,忙得焦头烂额。纵使是这样,他也绝不敢让王静怡借机近他身边。 王静怡在阳台帮张亚平晾衣服。 三个人,都没有吃午饭。 叶长问为此肚子里饿得咕咕叫不说,要佩服自己的妈真能闹腾,为了拖延时间让他留在这里,连午饭都省着。 张亚平在客厅里故意叫的大声,叶长问听见了,刚好拿扳手转完水龙头最后一个圈,洗了手,出来接电话。 叶老在电话里对他说:“你妈喜欢你当孝子,但是我不喜欢你当愚孝,你赶紧回来吧。” “好的,爷爷。”叶长问这回挂了电话,不敢和他母亲耗了,边冲出门口边对母亲喊道,“妈,我有公事,先走了!” “喂,长问——”张亚平从房间里冲出来。 叶长问在她冲到门前之前,啪,大力关上门,然后往楼梯口跑,一路跑下楼梯,截了辆出租车就走。 张亚平看着儿子跑远的身影,气得拿拳头砸阳台上护栏的砖。 王静怡同站在阳台上,望着下面叶长问逐渐远去的绿色军装,灰色的眼底愈发幽深,像是不可见底。 叶老扔了电话筒,和庄如玉说:“他妈欺负你,你不用不开声,我还没老糊涂。没道理的事,没有理由不抗争。” “爷爷,我哪时候惯着他妈了?”庄如玉笑说,好像把张亚平所做的一切当成空气在看。 对她这幅泰然处之的态度,叶老深感满意。 叶长问回来时,碰巧湘姨从菜市场回来,于是帮着湘姨将食材带进屋。湘姨不用庄如玉吩咐,买了做腊八粥的材料,和叶长问说:“叶司令,今天喝了腊八粥没有?” “不瞒你说,湘姨,我这个肚子饿到现在,中午没沾一粒米。”叶长问苦逼地摸摸自己肚子,诚如叶老说的,他这是愚孝。 “中午你们都没有回来吃饭,我自己做了点,没吃完,给你热着炒个鸡蛋饭,好不好?因为今晚有大餐,现在你吃太饱也不好。” 叶长问记起了今晚老人家要请客,顺道问起湘姨准备的菜。 湘姨说:“幸好我自己是湖北人,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家是突然说的今晚要宴请客人。” “湖北人喜欢吃什么?” “你媳妇不就是湖北来的吗?你不知道?” 庄如玉在来北京之前,是在湖北的孤儿院长大的。 看叶长问答不出来,湘姨却乐呵呵像是习以为常地说:“有几个男人会记得自己老婆喜欢吃什么?只在意回家老婆做的菜能合不合自己口味。” 叶长问挠了挠脑袋。 庄如玉听见动静,知道是湘姨回来了,走到了厨房,问需不需要帮忙。 湘姨在叶老这里久了,一点都不把他们当领导看,说:“叶司令说他中午没有吃,我这里手边要忙活的事儿多,不然,你给他炒一个鸡蛋饭吧。鸡蛋和米饭我都准备好了。你放锅里炒就行了。” 只是炒个鸡蛋米饭,不难,厨艺不是很精的庄如玉接了手。 叶长问站在她后面看着她做饭,想着,这是第一次看她做饭。两人结婚这么长时间,她有时候在家里做饭,也都是她做好了,等他回家。 看老婆给自己做香喷喷的米饭,这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叶长问只觉自己那站在厨房里系上了围裙的老婆,在厨房里烟雾缭绕之中,愈是像仙女似的。 鸡蛋炒饭,不用五分钟就炒好了。湘姨拿来个大碗,帮叶长问装满一大碗。庄如玉坐下来歇口气,顺便看着老公吃饭,看着看着像是嘴巴无聊地问:“口味怎样?合你口味吗?我都忘了你好像口味比较重,该放点辣椒,可能你更喜欢。” 叶长问嚼着米饭说:“刚,湘姨才问过我说你喜欢吃什么。看来,我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是你做饭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才有问题。我做饭,你喜欢吃什么,我当然要知道。”庄如玉的手指头扶了扶落下来的刘海。 老婆的这句理所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叶长问听着只觉心头更为愧疚。他屡次张口,想为中午的事辩解点什么,但是又想到,这不是越抹越黑吗。没有什么的事,偏要去解释,等于心里有鬼。 湘姨在旁边摘着菜根,见他们小两口吃着饭都没了做声,心头叹声气。 夫妻如何相处,是个世界性的难题。 到了晚饭时间,客人要来了。跑不出去的叶思泉叶思臣两兄弟,被迫到厨房里帮湘姨的忙。 擦桌子,搬椅子,摆筷子,因为小婶婶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太操劳。 接着,叶长问接到保卫那边来的电话,说客人的车通过门卡,是快到了。 君爷载着姚爷小两口的车,停在了叶老门前。有人接过君爷的车钥匙,帮君爷去停车。君爷和姚爷、沈佳音一块穿过门口。 叶长问上前招呼他们三个:“到屋里坐吧。碗筷都摆好了。” 听见叶长问这么说,姚爷笑道:“急着让我们吃饭,话说,你们并不欠我们饭局。” 面对姚爷这句像是故意针锋相对的话,叶长问露出少有的颓势,道:“姚科,今晚上,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们是诚心诚意请你们过来吃饭的。” 姚爷一撇眉:“诚心诚意这几个字就算了。你家老爷子谁敢抗命。” 沈佳音在老公和他人拌嘴的时候,专注地看着院子里的几个雪人。富于孩子趣味的东西,让她看着会心一笑。 叶长问注意到她表情,借机岔开了姚爷的找茬,说:“这是爷爷和我两个侄子一块做的。” 叶老要不是身体好心情好,怎么会和自己曾孙子玩。老人家的生活是过得津津有味。姚爷嘴角轻轻一勾,和君爷对了下眼。 进了客厅。见是隔壁房间已是摆好了吃饭的桌子椅子,叶老坐在中间的堂屋,要他们先坐会儿,等菜上齐了。 沈佳音刚要在自己老公身边坐下,叶老对她招了招手,她顺着老人家意思走过去,姚爷见到,两目差点喷出团火。 叶老是稀奇地打量丫头身上穿的军装,问:“你到我这里吃饭,又不是执行任务,怎么穿军装?” “刚从学校下课后过来。” “没请假吗?我还以为你老公苛刻你,你看你穿的,大多时候都是军装吧。他自己倒好,十有八九,穿的都是拉风的大衣,好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娶了老婆的。” 这老不死的。姚爷心头骂了句,没看见他今晚穿的也是军装吗。 三个来客,可能都是为了赶着来他这里吃饭的缘故,没能请假的时间,只能是都穿了上班学习时的军装过来。 “哎,敬业啊。”叶老看着他们几个叹,像是夸赞。 姚爷怎么听,这老爷子的口吻都让他心里不爽,搁下茶杯,问:“老首长,今晚你请我们来,只是为了和我们吃顿饭吗?” “不是为和你们吃饭是为什么?”叶老笑眯眯的。 这个话,就要问你自己了。君爷和姚爷同时在心里说。 “其实——”君爷道,“我们家里都有吃腊八聚餐的风俗,不知道首长家里有没有这个惯例?” “这么说,我是阻碍你们家庭聚餐了?”叶老眯眯眼,瞧着沈佳音,“丫头,今晚来我这里吃饭,高兴吗?” 沈佳音哪敢说不高兴,点点头。 “对了,吃饭不就是为了高兴吗?她高兴就行了。”叶老指向姚爷,“好像你老婆比较喜欢到我这里来吃饭。” 被这老头气崩牙的心都有了。 湘姨带其他人上完全部的菜,出来和叶老说:“菜都上齐了,首长,趁热吃吧,凉着就不好吃了。” 叶老起身,手里抓着丫头的手,边介绍:“我家保姆,听你说是她老乡,一高兴,自作主张给你做了不少家乡菜,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沈佳音疑问地看向湘姨。 湘姨笑着对她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具体老家在湖北什么地方。若是武汉的话,最出名的要属于武昌鱼了。但是,在北京是买不到武昌鱼食材的,只好给你做了油焖大虾和清蒸排骨,鱼糕鱼丸。莲藕不当时,我就没有买。” “我没有去过武汉,没有吃过正宗的武昌鱼。我们家吃的最多的,都是一些自制的咸菜腊肉。”沈佳音说这话,本是想说,湘姨做的已经太好了,好到超乎她想象。 姚爷听老婆这么说,却借机反击叶老头了,道:“你们不知道她家乡正宗的口味,她家乡,我去过不止一次,知道那边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 叶老瞪他一眼:你以为只有你知道吗?你忘了我老部下住在那边吗? 这叶老和姚爷像对活宝,一路吵,没停没了。叶家的人,看着都倍感惊奇。叶思臣和叶思泉互相交换着疑问的眼神:感觉,这叶老和这群新来的客人吃饭,才像一家人似的,气氛多活跃。 “丫头,多吃一点。你看,我从你结婚前就请你过来吃顿饭,但现在你才来,你不在我这里多吃一点,是对不起我,知道吗?”叶老往沈佳音的小碗里塞着菜。 沈佳音现在总算明白和长辈们吃饭最大的苦处了,那就是不停挑战胃的极限。 叶老给她夹完了菜,像是漫不经心地关怀一声:“听说你家里人,现在都在北京?” “是。” “都住在哪里?” “在——”沈佳音仔细陈述自己奶奶暂住的小区楼房号码。 “都年底了。他们准备在北京过年吗?” “今年恐怕是要在这过完年了。” “这样也好,让他们过年时到北京庙会里看看,热闹热闹。我看天坛的庙会就不错。要不然,到时候,你们到那玩的时候,顺便给我个电话。你奶奶把你教育的这么优秀,我也想亲眼见见她老人家。” 姚爷和君爷听到叶老这最后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都差点一口饭从嘴里喷出来。 沈佳音轻轻嗯一声。 这边屋里的人,吃饭吃的满头大汗。外头,就叶老门前,几辆车姗姗来迟,停在老人家门口附近,藏在夜色里。 出去打听和确认过的叶茂盛,走了回来钻进车内,和父亲叶万生以及母亲兰珊珊汇报:“都弄清楚了,这车,确实是陆家那位君爷的。和君爷一块来的夫妇,应该是姚书记的儿子和儿媳妇。” 兰珊珊捂住胸口惊呼:“老爷子是疯了吗?自己的子孙不关心,尽是关心外人!” 叶万生抽着烟,一口一口猛吸着,脸在黑暗里辨不清神情。(未完待续) 小朋友的事儿被知道了 “爸,要么我们装作不知道,进去试探下爷爷,和客人打声招呼,看爷爷什么表情。”叶茂盛建议说。 兰珊珊也很想进去看看老人家在见到他们出现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会不会有种被捉奸在场的痛感。 偏心的父母,真让儿女牙痒痒的。 “大哥他们什么想法?”叶万生到底不想出这个头,看着对面大房那辆一样栖息在黑夜里一动不动的车。 “大哥能有什么想法?”兰珊珊鼻子哼着气,嫌恶地说,“大哥大嫂哪有其他人紧张?你想想,他们的小孙子,都被老人家一直带在身边,得到了老人家的宠爱。现在老人家招呼贵客,不也都把他们带着。” 大房有后路不需要着急,同样的,三房里头,叶长问和庄如玉,都在里头,一样深得老人家厚爱,三房有这个后盾,何必着急。只有他们二房,什么都没有。 “哎呀。”兰珊珊着急痛心地叫着时,拿眼瞪住自己的儿子,“叫你早点把儿子生出来给老人家耍玩,你偏不!这可好了,被人捷足先登了。你说你让我和你爸以及一家人怎么办?” 叶茂盛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背上最大的责任,脸一黑,说:“妈你怎么不说我们家是好心肠,哪里像大房三房的人诡计多端。长问小时候就被父母教导着要粘着爷爷。大房见到三房这个举动后,用同样的方式,把两个小孩子送到爷爷身边讨爷爷欢心。妈,你怎么不和爸反省反省,如果你们一开始,把我们两兄弟送到爷爷身边带大,我们现在这会儿至少和长问是一个水平线。” 说起来,是他们这些父母太不重视策略了,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大房三房的人真是狡诈啊!”兰珊珊痛恨地说,“怪不得三弟妹,敢当着众人的面和老人家叫板。怪不得大房的人,能坐稳大房位置,还显出一幅清高正大的模样。” “都说够了没有?!”叶万生猛地低吼出一声。 老婆儿子的话,不都是句句是刺,说他这个二房主人最没有用。 窝里反了是不是? 现在是窝里反的时候吗? 兰珊珊和两个儿子一块闭上嘴巴。等过了一阵,兰珊珊看着老公难看的脸色咕哝道:“那你要说说该怎么办?就我们今晚在这里傻等一晚上?” 叶万生心里作痛着,焦急的心情可会被兰珊珊少半分,然而,这刻这个头,他是万万不敢出的,见他大哥三弟都没有敢出这个面,都知道在等着他这个二房先耐不住动作,他岂可再中了自家兄弟的圈套。 “你都知道大房三房奸诈,知道我爸那性情是如何一个人?你让我现在出面去刁难老人家,你是想让我早点拖着一家子一块死是不是?” 兰珊珊面对老公这番痛心疾首的话,无话可说。 是,她是焦急,但是,老公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们现在哪怕一小动,都会被人当做枪头鸟。 可,总不能这样当缩头乌龟一直下去,这样的话,他们二房未来能有出头之日吗? “总有尾巴露出来的。”叶万生咬着牙根说,“老人家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宠这些人。” “找私家侦探去查?但是,大哥大嫂他们不敢这么做,大概也是怕老人家察觉,老人家发起脾气来一发不可收拾。”兰珊珊忧虑。 “我们自己查,不就没问题了吗?”叶茂盛插进父母的对话里说。 “这是个主意。总之,我们尽可能按兵不动。到时候,哪怕要动作,也必须拖大房三房一块下水,知道吗?”叶万生交代道。 车内几个人都只能对眼前的处境点头屈服。 对面大房的车里,叶辉贤见着二房的车门迟迟没有动静,叹了一声气。 张妙善道:“老二都不急,我们更不需要急了。他们想怎样,你清楚的。” 想他这个大哥出头? 他怎么可能出头? 当老大的,更需要稳重行事,不然一不小心,有可能被下面的弟妹爬上自己的头。 “等吧。”叶辉贤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浓黑的夜色,“哪怕二房不急,终归会有人急的。” 张妙善听见他这话,想到了那个在家宴上胆敢拿王静怡气老爷子的王亚平,会心一笑。 这世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若她是王亚平,有这样一个能得老人家欢心的儿媳妇,哪怕这儿媳妇与自己再性格不合,都会忍下来,当佛一样供着。也只有王亚平这种傻瓜,被二房的兰珊珊一挑衅,马上怒了火。 王亚平真当自己是神了! 叶老屋里。 众人吃完饭,叶老对庄如玉说:“我房里有样东西,想给丫头看看,你带她过去。” “哎。”庄如玉应道,带着沈佳音离开坐席,走去隔壁老爷子的书房。 姚爷本想吃完饭,尽早带媳妇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但是,如此一来,不得要在这里陪着这只老妖精再做做戏。 叶长问亲自抱来了上好的茶叶进来,对客人们说:“这是,爷爷的老战友,从武夷山当地拿过来的,正宗的大红袍。” 姚爷和君爷官坐到这个位置,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现在听叶长问像耍宝似地给他们献宝,怎么听怎么个怪异。 叶长问心里是紧张,这一刻,要把姚爷拖住了,他老婆,才能和沈佳音在这个难得的机会里再多点时间相处。 沈佳音尾随庄如玉刚踏入叶老的书房,忽然听一个怪异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你好,你好,同志。” 脚在门口处一顿,沈佳音有被突然惊住的感觉。 庄如玉见状,笑着和她说:“这是老人家养的一只鹦鹉。只要客人进门,它都会说欢迎的话。” 沈佳音忽的想起了结婚前,老公就已和她提起过要么以后家里养只鹦鹉的事,说现在老人圈子里喜欢起养这种东西,只因为某个人。这个人,虽让她老公感到不是很喜欢,但是,养鹦鹉这种趣味儿,却是无人可挡。 偶尔,她每次听老公说着叶老那别扭的话里头,都觉得趣味无穷。 别人看着她老公和叶老每次见面吵嘴,好像关系十分恶劣,不敢想象,为她老公担一份心。不知道她是不是见多不怪,习以为常了,不仅不觉得这两个人关系会不好,反而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朋友一般,关系是好得不得了。 也是,若真正关系不好,说两句话,都要像如履薄冰一般,小心翼翼,令人窒息。只有关系好的,彼此平等的朋友,说话才会直面不讳,插科打诨,一样不少。 沈佳音慢步走到金属鸟架面前。 两只修长的小脚站在金属杆上的鹦鹉,像极了漂亮优雅的芭蕾舞演员,全身羽毛艳丽,五彩缤纷,埋头整理羽毛的动作,宛如个小贵妇梳理自己的头发。见到沈佳音走到自己面前,这只嘴巴乖巧的小东西,不止对沈佳音不陌生,仰起鸟头看了看沈佳音两眼,张嘴就说:“美女,美女!” 庄如玉在旁听着噗嗤一笑。 沈佳音正愣着这只玩意儿怎么会晓得叫她美女。 那被叶老教养到灵性非凡的鹦鹉,听着庄如玉悦耳的笑声,瞬刻转回鸟头,对着庄如玉这个大美女拍打翅膀又叫:“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贫嘴的东西!”庄如玉冲鹦鹉瞪个眼。 沈佳音看着鸟儿,问:“它有名字吗?” “爷爷没有给它起过名字,有的话,有时候会叫它舌头。” 叶老这性情够古怪,喜欢这小东西,却给弄这样一个名头,感觉这老头骨头里都是凉薄的很,苛刻至极。 逗完鹦鹉,沈佳音回过身,见庄如玉站在老爷子桌前在帮老爷子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到其动作娴熟,就知道这活儿对于庄如玉来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庄如玉把叶老搁在书桌上的书本一一叠放整齐,拿起其中一本怜惜地翻了翻,道:“这是拓本,而且是明代仿宋的珍本,世间仅余寥寥几本。爷爷当年为换这东西,没少把自己革命时代得到的勋章去换。” 对待自己的荣誉,叶老是淡然处之,别人将勋章挂满自己房间的墙,叶老是自己只余几个有纪念意义的,像相册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其它多余的,都送给了人家,或是像这样和人家交换宝贝。 “你和爷爷相处了很长时间吗?”或许此刻的幽静环境使然,在老爷子的房间里,沈佳音很自如地与庄如玉面对面谈着一些涉及到隐私的话题。 “是挺长的。”庄如玉回想着。第一次见到叶老的场景,那是在一个冬季的白天,天气不算很好,叶老一时兴起,陪自己的战友走湖北一趟,到了当地的孤儿院探望小孩,于是见到了她。 叶老当时见着她就问孤儿院的人:这孩子是哪里的? 就当地的。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 叶老接着弯下腰,和她说起话。但是,她耳朵不好,老人家的声音她听不见是说什么,只知道老人家一双充满睿智眼睛看着她,流露的目光里像是难掩对她的喜爱之情。 那时候,她在孤儿院里,和大多数一直没能被人领养走的孩子一样,身有残疾,没人要。孤儿院送她读的是残疾人学校,残疾人学校只教给她一些简单的文化知识。 叶老发现她天资聪颖,特别地将她转到了北京一家比较好的正常中学继续念书,同时,帮她在北京寻找各类名医医治耳朵。她的耳朵看过的专家数不胜数,最后治了她这个顽疾的,却是靠了君爷他们的人脉。 “缘分吧。”庄如玉回想着这些时,语中的感慨含了些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沈佳音坐下来,等到庄如玉从叶老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小木盒,放到她面前。 “今儿下午,爷爷说想到你要来,初次到他这里来玩,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想着该送你点什么东西好。吃的东西,现在市场上多的是,你老公不见得会在吃的方面省钱。想来想去,爷爷性子还是比较爱玩的,自家好玩的东西多,说送你个好玩的,让你这小丫头也乐一乐。人嘛,活在这世上,就图个开心。”庄如玉转述老人家的话,笑眯眯地看着沈佳音打开那小盒子。 原以为这小盒子里头会装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打开后一看,竟是个音乐盒。是一个再简陋不过的音乐盒了,底下有发条,要上链条,才能发出音乐,而且外表除了是个盒子以外,没有半点其它装饰的东西。 沈佳音双手捧起这巴掌大的音乐盒,想着这里头会发出什么声音,想到这点,倒是觉得这东西虽然貌不惊人,但是,内里含蕴多,不失为一样平常赏玩的物品。 转动盒下的发条,拎到了尽头,放开后,一串音符,接起来变成一首古朴的曲子,伴随这古色古香的木盒子,叮叮咚咚地回荡在宽敞幽静的书房里。 曲子仔细听来,不是现在市场上大多音乐盒那样,装的什么致爱丽丝的古典曲目或是某电影电视知名流行曲,听了老半天,是听不出是什么曲子。至少,是沈佳音从未听过的。 “这——”沈佳音疑问着咦了声。 老爷子送她这东西让她赏玩,她总得赏玩出里面包含的道道来吧。 “我原先也猜不出来。”庄如玉笑着说,“后来,直到某天遇到一个唱戏的阿姨,哼了哼曲调给听,阿姨听了后,惊疑道,这不是京剧名目霸王别姬里的劝君王饮酒听虞歌吗?” 拿京剧名曲作为八音盒,绝对不是市场上轻易可以买得到的八音盒了?应该是请工匠特别制作。 沈佳音顿然感到手掌心里这个小小的小木盒,一下子沉重了许多,道:“这样贵重的东西,爷爷自己收留着比较好。”说着,要把八音盒推回去。 庄如玉连忙说:“爷爷既是要送你,定是有他的意思。爷爷常说,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死了是带不走的,迟早,他的这些东西都是要全送出去的。” 老人家看的真开。 沈佳音轻轻叹一声。这世上的老人,不是每一个都能看的很开的,像葛朗台那种死之前还数着钱的,比比皆是。叶老这种什么都不需要的性情,倒真有点像她奶奶。 “那天——”庄如玉还真是提起了她奶奶,回忆地说,“陪着你的那位老人,是你的?” “是我奶奶。” “姓——” “她姓赵。” “叫什么?” “赵钰珍。” 沈佳音没有提防,是想着这个人既是她亲姐姐,也同是她奶奶的孙女。 “赵钰珍。”庄如玉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这几个字。 赵钰珍,果然是叶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吗? 沈佳音见她神情恍惚,问:“你认得我奶奶?” “不。”庄如玉回了神,嘴角微微笑道,“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老人家。” 接下来,两个人忽然间好像没了话,沉默着。但实际上不是没有话说,是都满腹的话藏在肚子里,涌在喉咙口,只剩下一层膜。如果这层膜不破的话,什么话都没法说。 你是我亲妹妹吗?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过的好吗? 这样几句话,在庄如玉含着的口里翻滚着,始终吐不出来,只能舌尖干涩地看着沈佳音。 沈佳音拧着眉,如果突兀地和她认了姐妹,对方愿意认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把握。 她不知道的还有,庄如玉这么多年都与他们沈家分离,不清楚会不会对沈家的抱怨多多,甚至怀恨在心。 想到沈奶奶上次在地铁站不经意见着庄如玉,倒是很想认回这个大孙女的,沈佳音道:“我奶奶,她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从不做坏事。” 庄如玉像是看穿她心里为老人家辩解澄清的意思,不禁嘴边失笑:“是的,我知道。” “如果你和我奶奶见了面说了话,你肯定能明白。”沈佳音道。 “和爷爷一样,我期待和你奶奶见面。”庄如玉说。 听见这答案,沈佳音仰起脸,和庄如玉一双同样遗传了华妙冰的双眼皮眼睛互相对视着,从彼此接触的目光里,好像能看出更多一样的心事。所谓此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无声胜过有声。 姚爷和叶长问两人,站在老人家书房的窗外。 今年腊八没有下雪,但是,树丫上的积雪有一些,随风落下来,戴在他们油亮潇洒的头发上。 姚爷伸手,指尖将头发上的雪扫了扫。 叶长问头顶一点白雪像是圣诞节老公公,目光穿过窗户看着里面的人隐隐绰绰的身影,真的像极了亟不可待想看到里头人惊喜的样子。 “我说叶司令,你想夜里吹冷风不怕感冒的话,为什么要拉着我一块受罪?”姚爷发起了牢骚说。 他想进去找老婆,却一再被叶长问给拦住。 “让她们两个再说会儿话嘛。反正她现在都嫁给了你,都是你的人了。”叶长问拉住他手,道。 姚爷冲他瞪了瞪眼睛:“你这干嘛呢?她们两个说话有的是时候,有的是时间,不是都在北京吗?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恶心不恶心?” 恶心到他了。把他说成恶棍阻挠两姐妹见面一样。 叶长问悻悻然地放开他的手。 姚爷见他这个别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向他鼻子眼:“我和你说,我们家,和你们家,真是不亲的,你知道不?” “姚科,瞧你这话说的,刚不是还说——” “一事归一事,你不要搅混了。你和你家老头应该心里清楚明白,扪心自问,我们家为什么和你们家不亲。” “为什么?”叶长问睁着眼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见到对方这幅高深莫测的表情,姚爷嘴角一勾,像是捉住了狐狸尾巴道:“这样子才像你,叶司令。装糊涂这种事,你们想装多少都可以,但是,我和陆君都只认准一个准则,在江湖上混的,迟早都要还的。” “当然是要还。”叶长问接着他话说。 姚爷不和他再耍话了,冷哼一声:“那我和陆君等着你们哪天愿意还了,再来谈判吧。”说完,转身长驱直入进到书房里,找到老婆。 叶长问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目光一转,藏事极深。 老公和叶长问在外面交谈的几句话,因为屋里安静,沈佳音顺着风都听见了,却是绝对是听不明白,老公与对方是有什么渊源。以前,只以为老公是与叶老的性子不合而已,现在听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 沈佳音心头有些砰砰跳。 姚爷低头,俯视叶老送她的八音盒,眼睛微微一眯,像是无聊至极地说:“退休了的人就是空闲多,什么东西都可以玩。” 庄如玉站着,面对他这话,一时拧着眉,但不敢随意出口。 沈佳音都可以看出,老公在这里足以让人产生的敬畏感。 “你喜欢?我情人节送你一个好吗?”姚爷轻轻搭着老婆的肩膀,像是讨好地说,“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曲子,我找人做一个。” “不用了。有一个够了。”沈佳音不假思索,她又不是爱玩的。 然而,她这话让姚爷斜了眉毛,打量了她一眼。 “你认为我送的没有他送的好,是不是?” 沈佳音绷了绷脸蛋,道:“你不要乱吃醋好不好?” “那你是不喜欢这东西,只因为他送了你,你就接受了它?”醋意横飞,在接到老婆神色又一变时,姚爷自知好像说的有点过分了些,于是转了口吻,“也是,人家送的,总归是件心意。” 生怕老公到时候醋意又来,把这东西在路上给扔出车外,沈佳音赶紧把八音盒仔细藏好在自己口袋里。好在东西小,口袋大,能塞的进去。 姚爷反正觉得在老妖精这屋里周身不舒服,拉起老婆要走。 “喝点果茶再走吧。”庄如玉挽留他们两个道,“我都冲好了。” 叶长问堵在门口。姚爷心神一转,想到在客厅与那妖精坐着的君爷,于是回身坐了下来,接受庄如玉冲的果茶。 君爷在坐堂里,和叶老两个人,静静地磕着茶。 叶老两个小曾孙子,帮着湘姨来回往厨房里收拾刚吃完的碗筷盘具。 君爷捏起杯盖拂了拂杯口,眉一抬,望向来去匆匆的叶家双胞胎。 或许是因为自家出了对恶魔双胞胎的缘故,君爷现在对所有双胞胎,都会产生一种恶魔基因的定论。古代人,喜欢把双胞胎视为不祥之兆,好像是有点道理的。 抱着汤碗的叶思臣,背后时不时拂来君爷有意无意的目光,让他走路都一步步的,像做贼似的。 那位君阎王,不会是真打听到他的秘密了吧? 君爷回过头,对叶老说:“我家南南那丫头,前段日子,在子业的婚礼上,收到了他人送的一件礼物。” “囡囡?”叶老最记得君爷有个宝贝妹妹囡囡,因此君爷一提,马上先反应为君爷说的是蔓蔓,心里摇头君爷这个恋妹癖没变。 “不,是我妹妹的女儿,南南,东南西北的南。” “哦,你说的是西西和南南。这两个孩子我见过。而且,有说过,说是希望过年让他们到我这里来过年。”叶老答的十分顺溜,明显,对蔓蔓这两个孩子一样十分熟悉,笑眯着狡诈的小眼,还反问了声君爷,“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两孩子周岁的时候,我在五台山上见过他们。” “这事我有略听我妹婿提过。” “嗯,你那位妹婿,如今算是不得了的人物了,好像是也当上头了吧。三年前,我见到他时,都看出这小伙子不错,人缘好,至少比你好说话的多。”在这群人当中,也就蒋大少,叶老觉得比较看得过眼。 蒋大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会轻易去和人家正面碰撞。 君爷没有被叶老一时转移的话题带开,照直说:“我后来打听到,说我家南南收到的礼物,是这里某位小少爷送的。” 刚要迈出门槛的叶思臣,啪,右脚绊到了门槛,差点摔到。 “你确定?”叶老故作惊讶状,“我们家小孩送你们家小孩东西?你是不是弄错了?不是说林将军家那位小北子,才送你们家南南很多东西,几乎是把他家的东西全往你们家里搬了。听说的人,都说,你们家这南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着连妲己西施都比不上的美貌。” 君爷眉眼一斜,看着这个糟老头和他那个风流的曾孙子:“女人美不美,也要看男人动心不动心。柳下惠若是遇到妲己西施,都洁身自好。相反,若是像纣王这样的败类,不是妲己,照样灭国。” 叶老抚弄着下巴的胡茬,像是深思状,道:“所以说,你这个传闻肯定听错了。我们家,你知道的,两个孩子,上的都是英才小学,学校里面的女生,什么样的都有,百花齐放,不会嫌少了你们家一朵花儿。当然,如果是你们家的花儿直接想来追我们家的绿叶,可以另论。不过,这事你也就不用过问到我们头上了。” 君爷眼神正欲一冷。 叶老笑眯眯地对着他说;“听说,你以前对你自己妹妹的一切,都有关心过度的传闻。现在,你都做人家舅舅了,是不是该学会放一下手,人家有自己的父母管着。” 君爷面不改色:“你多虑了,老首长。我这不是为我们家南南着想,是为你们家小少爷着想。他可能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家是干什么的,与我们家又有什么过去,如此鲁莽之举,只这样一次,倒也算了。若是有下次,怕他是徒惹自己伤心。”(未完待续) 跟踪 清清淡淡的月光斜照在院子里,叶思臣一个人坐在厨房门前的台阶上。 刚君爷说的那些话,既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当然都听见了。 这么快在陆家人面前暴露了秘密,叶思臣感觉这日子真难混。不过,本来已预备着迟早会被拆穿。 哎—— 深深又叹了口长气。 以前,虽然知道自家与陆家是有些矛盾,但小叔和君爷都有说有笑的,他不觉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最多一点小摩擦罢了。然而今天听君爷的口气来说,好像陆家与叶家是势不两立一样。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和她会成为罗密欧与朱丽叶? 悠长的咏叹调,一声又一声地传进厨房中。 湘姨听着笑问在旁帮忙的叶思泉:“你弟弟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今日不是过节吗?挨老爷子骂了?” 叶思泉拿着条干净的布帮湘姨擦洗好的碗,正正经经的俊脸,干着这些家务活,像电视剧里那些英国管家有着绅士般的优雅和不俗,让旁边的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湘姨一直想:这对双胞胎长的真是得天独厚,样貌有,气质有,怪不得一些小女孩直追着这两个小少爷跑。连大姑大妈大婶的,都要被折服,冒出两只红心眼。 外头弟弟一声又一声的叹气,叶思泉不禁冷冷地在喉咙里溢出一丝冷笑:“别管他。他这是突然中了莎士比亚的毒,看了书里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书中的男主角。” “不会吧。”湘姨不相信。叶思臣不要看是个乖巧温柔的小男孩,但脑子里绝对是个聪明的人,用聪明绝顶四个字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这同是叶思泉想不通的。他弟弟要什么样的女孩子会没有? 学校里,长得比小南南漂亮的女生一大把。以叶思臣的魅力,师姐师妹通通秒杀。小南南,不过才四岁,不就一小屁孩,脾气还那么傲,以为自己真是了不起的女王吗。 反正,叶思泉对这个小南南意见一大把,不见得这小女孩有什么地方能令自己喜欢的。 可他弟弟不知是中毒了,鬼迷心窍了?心里还真是整天挂着那小女王。 也好,君爷这一说,可以给弟弟过热的脑袋上浇一浇冷水,该清醒了。 一个女人而已,有必要患得患失吗? 湘姨见着叶思泉一幅冷冰过头的表情,不禁是一笑:“一个人,若把什么感情都抛弃了,不见得会快乐哦。” “爱情!”叶思泉耸了耸肩头。 或许他什么感情都不会丢,但惟独爱情,只能让他以冷哼来形容。家里,他父母,不就是个典型的最好的例子? 他爸说自己原先有爱人了,要不是为了事业,不会娶他妈。结果娶了他妈,生了他们两个,才对他们的妈说这样的话。之前,为了彰显自己的外交能力,不停搂着他们的妈在外头做恩爱戏。 恶心。 明明他们父母都这样了,他弟弟怎么会轻易相信爱情呢?还是对一个小屁孩? 疯了。 “叶思臣,你叹完气没有?” 叶思臣忽悠转过身,对于冷酷的哥哥会突然为这点闲事出声说他,露出惊讶。 “哥。”叶思臣拍拍两只小腿站起,走到兄弟身旁。 “你是怎么想我不知道你。但是,你有必要拿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吗?人家不见得喜欢你。你自己想想,若她真的对你有意思,你都送她围巾了,她能不打听你?” “她才四岁。” “算了吧。她那小脑筋能只有四岁大?你不是看中她这点,才给她围巾的吗?” 好吧,叶思臣承认他自己内心里坏坏的心思,打算来个养成计划,从她自小给他灌输他是与众不同的。当然,可是,小女王的脑筋绝对不是同龄小孩的水平。 他能唬得了她吗? 兄长的话是一针见血。 “你喜欢她什么?”叶思泉一分分代替父母教育着弟弟,“她长得漂亮?我告诉你,要找漂亮的女孩子玩的话,肯定是要找花瓶。傻乎乎的女孩子才能让人省心。你不用怕她三心二意,到外头找其他男孩。” “不是——” “不是喜欢她漂亮,那喜欢她什么?她那脾气,我是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比她脾气更糟糕的了。” “她脾气是有一点点,但她心地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她心地善良?她都被人传成小恶魔,能心地善良?” 不知为何,听着人家说她是个小恶魔,明明是个贬义词的话,叶思臣却听着很乐。经他哥这样替他一分析,他还真需要承认,他就是喜欢她那副歪脑子和巫女似的毒嘴巴。 叶思泉发现自己像老太公浪费了一大把口水,唠唠叨叨训完弟弟一顿,这弟弟自个儿嘴巴咧着,偷偷笑着不亦乐乎。这,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当话。差点儿气蒙了。 “够了你!我都知道你看莎士比亚的书太多了,我应该把你书架上那些爱情小说全烧了。” “我哪里有爱情小说?” “金庸,古龙,都是荼毒美好青年幻想的爱情小说。这世上哪来的王语嫣?有吗?你想当小李飞刀第二?” 叶思臣听出自己哥真是恼火了,连忙摇头摆手:“哥,你不要偏激。书是书,我怎么会把书里的故事当真呢?小李飞刀发生在古代,这里是现代。” “现代是什么概念?现代是离婚率高飞的概念。是有新人结婚,没人会看好和爱情死亡的概念。” 湘姨在旁听他们两个争论着爱情,一双眼变成了目瞪口呆。 这两个孩子,真的才有八岁吗? 爱情死亡,连八岁的孩子都懂得爱情死亡。这世界是怎么了? 叶思臣真的是又想叹气了,不过这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哥。不知是不是他哥有病的关系,他哥比他整个人都悲观多了。 没错,爱情是死亡了,但是,不是可以有其它感情吗? 男女之间在一齐,必须是只有爱情吗? 他不觉得是。或许,以前,在看自己父母的时候,会很迷茫。但是,身边还是有一些夫妻生活过的很幸福的夫妻。 你问这些人什么是爱情,相信没有一个告诉你,他或她的世界里只有爱情。 况且,喜欢有罪吗? 喜欢,更重要的是珍视自己的这份感觉和感情吧? 人生一趟,就是要体验七情六欲,什么苦都吃过一回,才算是没白走一趟人生。 他可不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因为惧怕什么都不敢尝试的人,用规条把自己束缚了的人,多没意思。 “哥,如果我喜欢她,我喜欢你也能喜欢她。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尊重。”叶思臣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叶思泉见自己说了堆废话没有半点效果,反而更坚定了弟弟的决心,拎住英俊冷酷的小长眉。湘姨连忙用双手在底下准备接住他手里捏的盘子,感觉他那表情一用力,马上要把盘子摔了。 坐堂里。 叶老望着君爷那副冷容冷面,嘴头心里都直哼。 君爷想要什么?他很清楚,不就要他们把那个姓柳的交出来吗? 其实,现在那个姓柳的,日子比坐监牢更不好过。坐了监狱,你还可以争取减刑,早日被放出来回归社会。但是,像他这样,是把姓柳的送到了边疆服务,一辈子,都要在最艰苦的地方为祖国效力赎罪了,比监狱更不好过,是没有盼头了。 不知道陆家这小子,还在不满意些什么? 非得把那个姓柳的判了刑,或许是想让那姓柳的死?但是以现有姓柳的犯过的事来看,不足以定个死罪。 叶老的手拍打拍打扶手,反正君爷心头不爽,他一样心里不爽。他就是不想让陆家人事事如意,太过得意,以为自己真是无所不能。 “你姥姥死的时候,听说死之前和你说了些话。” 这句话绝对是根刺,刺到了君爷心里头的软肋。 叶老眯着小眼看他不大好看的脸色,继续说:“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当场对叶老发飙了。这般侮辱性的话语。但是,君爷经历过的东西,是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我姥姥和我说过的话我都记着,一句都没有忘记过。或许,有些事暂时办不到,但是,不可以因为办不到,放弃自己该有的原则。我姥姥就是这样一个人,死前死后都不变。这点老首长你不是不知道。” 古沫到死后都恨着某个人。像鲁迅那样,死之后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敌人。这就是古沫的人生观。 未想君爷居然是能把自己的姥姥都看透了,明明彼此相处时间不长,明明两个人之间在世上的时候都没有怎么交流过。果真是由于血缘骗不了人的关系吗? 叶老的思绪忽然是被拉远了。 血缘这种东西,会不会因为,他曾经爱着那个女人,爱屋及乌,因此,喜欢上了那个女人的孩子。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的莫名其妙。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去关心庄如玉,沈佳音,都会造成家里家外一些其他人的臆想。但他对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一见面,就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在里头,好像相见恨晚。 不是当事人,是没法理解他心中这种感受的。 “你到今天,没有恨上你姥姥,而是对你姥姥表现出理解。我听着,很替你姥姥感到欣慰。”叶老意味地叹出声气。 君爷能听出他这话语气倒不像是做戏,浓眉向上一扬。 姚爷那头看时间差不多了,喝完庄如玉的果茶,果断带上媳妇回到坐堂。 “老首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老人家也要休息。”姚爷直率地与叶老禀明。 这姚家的孩子,与陆家的孩子,又是两个脾气。 外表温柔的姚爷,其实像极了他那个小曾孙子叶思臣,骨子里,倔强到要命。 叶老摸着下巴看着姚爷,微微眯着眼微微嘴角噙了抹笑,道:“那这样说定了,到新年庙会时候,再打电话给我。” “到时候我和我媳妇不知道会不会趁着新年长假到哪里去旅游。”姚爷慢悠悠地答,就是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叶老直接忽视他的话,对孙子叶长问道:“你送他们到门口,看他们坐上车再走。” 叶长问点了头,送他们三个到门外。 沈佳音要走之前,回头,看了看叶老。老人家对她面含微笑含了含头,俨然,今晚的见面,已经符合老人家的心意,老人家感到满意。 出了屋门,北风嗖嗖地刮过,卷起几道寒冷。 沈佳音迎着风,缩了缩脑袋。 姚爷回头见她这样,把她的手一拉,放进自己大口袋里,边说:“瞧你这手冷的,好像冬天里就没有暖和过。我让我妈煲点羊肉汤给你补一补身子。” “不用——”沈佳音一惊。 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姚爷脾气硬起来,一样是不容反驳的,道:“你不喜欢,也要给我吃了。冬天里抱着个冰棍,不说喜欢不喜欢,你以为谁不心疼?” 沈佳音听说他会心疼,就不敢说话了。 叶长问和君爷两个,走在前面,听着他们小两口在后头说话。叶长问问君爷:“他们两个,经常这样吗?” 这样的旁若无人。 “你习惯就好。”君爷俨然是习惯了一大半姚爷结婚后的唧唧歪歪。 叶长问失笑,在姚爷的刀子目射过来之前,收住了笑声。 四个人走到了院子前面,门口有几个停车位,君爷的车,停在了其中一个。 君爷走过去先开车,在快走到驾驶座时,突然是脚步一顿。 姚爷顺着他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在路边灯光照亮下,有几道像是新鲜的车痕。 这要说到老爷子院门口左侧,因着要过年的缘故,管理部门过来检查过,补了一块地表有点塌陷的窟窿。叶家人开车过来时,天黑并没有注意到,停在了刚打过补丁的水泥上,由于停车的时间比较长,留下了深凹的轮胎痕迹。 姚爷往四周望了望,这块地方,只有叶老在住。附近不见有其他住户,最近的住户,要在前头拐个弯,才能到。若是说有车要拜访他人,刚好经过这里,没必要停在这吧。 君爷跳上了驾驶座,把自己的车从停车位里退出来。 姚爷让媳妇先上车,自己再进车前,回头和叶长问再见道:“劝劝你爷爷,有时间,到国外旅游散心都行,总抓着年轻已结婚的姑娘们算是啥?” 叶长问笑笑。 姚爷又说:“真的,国外漂亮的金发美女多着呢。或许老人家一见,在国外定居了都说不定。” “姚科,你真会开玩笑。”叶长问像是忍着笑,道。 “我这不是开玩笑。”姚爷往对方肩膀上,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 叶长问面色微微的像是在黑暗里变了变,目送姚爷坐上车。 君爷开着车,沿原路回去。 叶长问在刚君爷他们发现的轮胎痕迹上扫过一眼,像是没有察觉,走回屋里。 路上,姚爷开了点窗缝,透气。 君爷说:“看来,刚我们来他这里拜访,有人是坐不住了。” “换是我,我也坐不住。如果有人我不认识的,但是讨得我父母我爷爷奶奶高兴,你说我能高兴吗?”姚爷双手抱住胸,英长的美睐流转着晶亮的眸光,“羊毛肯定出在羊身上。” “他明知道,还不是招我们见面。过年,还要见面。” “所以我不喜欢这种随心所欲的老头子,像是色鬼一样。” 沈佳音悄悄地出了声:“爷爷,不是那种人。” 对于为叶老说了无数好话的媳妇,姚爷轻轻拍拍老婆的肩头:“佳音,你是我老婆,还是他什么人?正常点的人,都能看出,他很奇怪吧。” “他,对庄姐姐,也很好。” “是,他只对你们两个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那是因为我奶奶。” 丫头不傻嘛。早听出来,早看出来了。 “如果我爷爷,为了一个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对自己孩子都不关心了,只关心旧情人的孩子,你觉得奇怪不奇怪?” 沈佳音抬起头,看着老公勾着嘴角像是有点邪恶的表情,有点点的怔。 是很奇怪! 按理说,自己亲生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当然要最疼爱。怎么可能忽视自己的亲生骨肉而转去关心一个他人男人的孩子? 哪怕是旧情人的孩子,那也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 “佳音,你爷爷以前是兵吗?”开着车的君爷,都不禁疑惑重重地问了起来。 “是,是参军,是部队里的人。”沈佳音说,“不过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已经过世了。” “知道是什么兵种吗?” “陆军。” “有得过奖章吗?军衔呢?在部队里的职务呢?” 这些,沈佳音都不大清楚。只知道,爷爷以前算是参加过战争的老革命。荣誉勋章应该有的,都在奶奶手里。 “你爷爷,没有其他家里人吗?” 不要说她爷爷,就她奶奶,老家娘家在哪里,会不会有其他亲戚,沈佳音和其他沈家人一样,都没有从奶奶口里听过。老人家既然不提,大家已经习惯当那些亲戚是不存在的。 这样看来,沈家最大的谜题,还不在沈大哥和华妙冰,而是在老人家沈奶奶。 姚爷一手搂着老婆,一手调发着手机里的短信。 姚子寒近段日子,不断给他发来信息,汇报有关沈大哥案情的最新进展。伴随太子等人的落网,整个案情随之慢慢浮出了水面。太子本还遮遮掩掩的,只说沈大哥坏了他的生意,让他心存歹念,下了毒手。但是,沈大哥究竟怎么死的,要有个具体过程。沈大哥缺失的那页病历纸,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是被谁拿走的。他们对此猜是猜,但对不对,没有个结论始终没法交代。 当初沈大哥住院的县城医院负责人,相关主治医生和护士等,都被公安局找来并调查。 姚子寒说的就是这些证人证词。据内部称,当时沈大哥的主治医生已经死了,许多年前就出车祸死了。当班的护士,对这种事,却是几乎不知情的,不过透露了那页缺失的病历纸可能是什么东西。 让姚爷等人有点大出所料的是,不是药物知情同意书,而是手术知情同意书。从某方面而言,沈大哥这个案件,果然是与当地那家外资药厂没有关系。太子下这个毒手真狠,直接在沈大哥的手术里头动手。 听到这事儿,姚爷和君爷心头飘过了一些寒意。 具体当年操刀的主治医生是死了,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沈大哥的手术里怎么动的这个手脚。 夜色茫茫,姚爷望着这浓黑的夜色,眉头拧了拧。 或许从沈大哥这个案子可以看出,有些事情,其实,是那么的简单。 沈佳音第二天回学校前,先绕到老人家家里去探望沈冬冬。 沈冬冬的手骨裂了,虽然伤不重,休养就会好,但是直接影响了学习和考试。这孩子算是自己够努力,没有放弃,在手受伤的这段时间,竟然开始学习用左手来写字。加上来监考的老师听说了这种情况后,格外开恩,准许他用口答来答题。 争气的沈冬冬,把该考的科目一次性全考完了。监考老师说会把试卷送回学校去审阅。但不出意外的话,沈冬冬的成绩过及格线是没有问题的。 这孩子听说只能过及格线,满面忧愁了起来,他本想拿个年级第一第二的。 沈佳音给小病人带来了些水果。 尤二姐见她买水果,马上说:“这里水果贵的要死,而且都是冷藏的,不新鲜,你买来我们也不怎么吃。” 沈佳音没有留心到他们到北京后,变得极少吃水果,因为在家乡,沈奶奶一天吃几个水果都是很正常的事。 沈晓贵被送去特殊教育机构进行矫正教育了。沈奶奶近段日子,主要是帮着尤二姐照顾受伤的沈冬冬。沈冬冬考完试正不怎么开心。沈奶奶坐在床边给孩子念着故事。见沈冬冬都心不在焉的,闷闷不乐,沈奶奶就说:“成绩没出来呢,你自己就先没出息了。” “奶奶,我哪有?是那老师说的,过及格线。”沈冬冬辩着嘴巴。 “过及格线,不是挺好的事吗?有些事不是非要争第一就是好。还有,你们学校的人不是都还没有开始考试吗?你这是因为那老师不能在春运时候过来,提前给你进行的考试,对你来说,本来复习的时间比其他学生短,在不公平的情况下,能考到及格,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佳音站在门口,听到老人家如此尽心尽力地安慰一个孙子的学习,实属少见,微微吃了一惊。 沈奶奶好像有点变了。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 沈冬冬望到了沈佳音的身影,一溜,扶着受伤的手溜下了床,跑到沈佳音面前,笑嘻嘻地道:“佳音姐,你一个人来吗?” 沈佳音愣了愣:“怎么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 “姐夫没陪你来?我以为他要天天无时无刻陪着你。” 连她小堂弟,都知道她老公爱粘着她。 “你姐夫要去上班,我要去上学,不同路。”沈佳音说,“你找你姐夫有事吗?” “他说过,要带我去看军事博物馆。” 尤二姐一听在旁边插了话问儿子:“冬冬,上回,你冯叔和冯大哥不是刚带你去过?” “不一样。”沈冬冬答的很有力和大声,“冯叔叔和冯大哥讲的,和堂姐夫讲解的,肯定不一样。我想听听姐夫怎么讲课,姐夫不是教官吗?听说是佳音姐的教官呢。” 这孩子,脑袋精灵过头了。 尤二姐拍下儿子脑瓜,对沈佳音道:“不要听他胡说。他现在是考完试了,整天想去哪里玩。他爸,我和他三叔都没空,于是缠着别人不放。” 沈奶奶听着觉得自己做奶奶的,有些责任,说:“冬冬,奶奶有空,奶奶带你去玩吧。你想去哪里?” “奶奶你想去哪里?”沈冬冬转回身问沈奶奶。 沈佳音因此记起了叶老提及的庙会,和他们一群人说:“听说北京的庙会挺有名的。我们过年的时候,到庙会去玩玩。那里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小摊,听说还有杂耍,冬冬看着肯定喜欢。” “这个可以。”没等老人家答,尤二姐先答应了下来,“反正过年那会儿,他爸,三叔,都要休息下来。一家人,是需要有个时间在一块。妈,你觉得呢?” 沈奶奶当然不会有意见,却是问孙女:“这是首长想的主意吗?” 老人家现在什么事都先惦记着姚爷,想这样的好主意,肯定是只有姚爷那聪明理解人的脑子能想出来。 “是,是他说要去的。”沈佳音硬着头皮替老公答了这话。 姚爷后来从沈二哥打来的感谢电话里得知老婆把他出卖了,傻了眼。 年底到,既然要在北京过年,年货是必须要买的。沈佳音找了个周末,学校没课,陪老人家和尤二姐,带沈冬冬一齐到超市里逛逛。 在超市里刚逛了半个圈,尤二姐突然悄声靠近她,贴着她耳边说:“你觉不觉得有人,一直悄悄跟着我们?”(未完待续) 叶家人的调查 “二婶?” “你跟着奶奶,可能没发现。在我们小区门口车站坐上公交车后,有两个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沈佳音真是没有注意到。因为年底大家都在办年货,离沈家住的小区最近的大型超市,这一家,几乎是这附近所有小区居民的头号选择。撞见应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总不能说人家跟着你在同个车站坐了同辆公交车,来到同一个很多人都会选择的超市购物,能叫做跟踪你了吧。 “二婶,你是不是多虑了?”沈佳音考虑到尤二姐在乡下呆的时间长,乡村里县城里的人口基数,远比大城市尤其北京要少的多,所以几路人一条路的机率同比少许多,如果在沈家老家,发现这样的迹象,确实是值得怀疑和警惕。 尤二姐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沈佳音的话有些道理,说不定自己是神经敏感了。 安慰了尤二姐,沈佳音的注意力却没有因此松懈,是顺着尤二姐所指的方向,瞧了瞧。 距离他们一行后面有十几米的地方,一对年轻男女,推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面行走。大凡路人经过时望过去一眼的话,都不能瞧出任何毛病来。年轻男女的购物车,买的东西不多,比较像是年轻情侣出来逛街。 尤二姐怀疑的地方在于,说是同路恰好到同一家超市来购物,为什么在超市里头购物的路线都会到几乎一模一样的程度。 这点质疑的根据是沈佳音都不能反驳的。 在沈佳音打量起那对男女是什么样貌时,这对可疑男女是将购物车的车头一转,进了另一个购物区。 如果对方不转车还好,这一转,岂不有点做贼心虚被人发觉了要逃跑的迹象。沈佳音拧了拧眉头。 他们沈家在北京,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还有,如果他们真得罪什么人了,对方直接上门来算账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搞跟踪这样奇怪的事情。 狗子队,不是都只跟踪明星和大人物吗? “会不会是跟踪你,或是首长?想知道首长的秘密借由你这个途径?”尤二姐是突发联想起了抗战里头的间谍战。姚爷在部队里,算是做了个不小的官,而且,掌握了国家一定的科研机密。 沈佳音自己就是部队里的,现在又不是抗战时代搞地下党地下战,平常什么机密,肯定都锁在守卫森严的单位里进行。她和老公,哪怕有公务交谈,都是在单位里头,不会在家里会在其它场合,这是军人工作的保密原则。 尤二姐这怀疑的理由,只能算是外行人看不到内里的。 再有,光看那跟踪的男女一身打扮,与中国的中产阶级没有区别。跟踪的动作好像留下了过于明显的痕迹,连尤二姐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都能发现,俨然是没有专业的素质。这样的特工,若是他国派来的,也太不像样了。 “那,如果真是跟踪,他们是私家侦探?” “二婶,私家侦探,应该水平不会差成这样。”沈佳音对那对跟踪的男女有些尴尬地做出不及格的评价,“我知道的私家侦探,大都是一个人行动。而且,对方真是私家侦探,被人派来跟踪我们,是为什么?我们有什么秘密,别人舍得下重本请私家侦探来跟踪我们?” 尤二姐被沈佳音这一绕,自己一样都糊涂了。 一番讨论下来,最迷惑她们的是沈家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家调查的秘密。因为沈家一直就那么穷的。 “奶奶。”沈冬冬和沈奶奶,趁着她们两人说话的时候,走在了前面,沈冬冬给眼睛不大利索了的沈奶奶读着饼干包装盒上的保质期,说,“这个是保质九个月的。” “奇怪了,都是饼干,怎么保质期不一样。”沈奶奶提拉起老花眼镜研究道。以前在家里,吃饼干很少,有都是尤二姐从自己店里送来的,平常都没有怎么研究过,这会儿才发觉这里头大有学问。 “奶奶,你管它保质期是多少呢。没过期,不就可以吃了吗?”沈冬冬边说,边帮沈奶奶把饼干放进购物车里。 沈奶奶忙将他刚放进去的东西又拿了出来,对他瞪个眼说:“不能什么东西都买,要看清楚了才可以买。在这里东西更多,更要看清楚了,免得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沈冬冬对沈奶奶竖起大拇指。 沈奶奶到北京不就几次,在这么一点时间里头,已经很快习惯了这里城市里的生活节奏,思想上,像是与这里的人都融为了一体,适应力超强。 尤二姐在后头看着老人,和沈佳音又悄声说起:“妈这水平真高,论我这个做生意的,都不知道在北京里怎么买东西。妈行啊,买菜不上市场里头,专瞄人家早上在市场外面一条街临时摆摊的小贩,买个蔬菜什么的,至少比市场里头的,要便宜上三分之一。妈在北京,不过才短短数日。” 沈佳音静静地笑了笑。 沈奶奶既然能把她培养成一个大学生,骨子里是有股求学的精神,与一般那个年代的老人家看起来是有点不大一样。 或许是这样一想的缘故,脑子里忽然,哗的闪过一个念头。沈佳音回了头。 “怎么了?”尤二姐问,“我看那两个人,好像都不见了,或许如你说的,不是跟踪我们,只是恰好与我们一条路的。” 不,如果不是被她瞥见那两人匆匆忙忙地掉头就走,沈佳音可能,还不会怀疑到这份上。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两人是在跟踪他们的。至于跟踪的原因,她好像迷迷糊糊能抓到了一点,但是,她暂时不好和尤二姐说,因为这事牵涉到另一个老人。 购物车和老人先交给了尤二姐,沈佳音小声交代:“你们一直走,我觉得,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逗留,我去瞧瞧。不要告诉奶奶,老人家会瞎担心。” “那你要小心一点!”尤二姐嘱咐她。 沈佳音点了头,手插入羽绒衣口袋里,像是漫不经心地往另一头挑着东西,不会儿,在和尤二姐他们分开成两个方向走后,融入了超市里密密麻麻的购物人海里。 话说,那两个被尤二姐发现在跟踪的年轻男女,是叶万生的儿子叶茂盛和儿媳妇杨晓丹。两个人是在那夜,二房一家子经商量后一致决定,要对君爷姚爷沈佳音进行后续调查,不请私家侦探打草惊蛇,只凭他们几个,在周末不用上班的时候,分批到沈佳音小区门口盯梢。 这样一守,守了将近是一个多星期,到了今天,终于是被叶茂盛和杨晓丹跟踪到了沈佳音上沈奶奶家里。 “那些,好像都是她老家的家人。瞧她叫那个老的叫奶奶。应该是她的奶奶。”杨晓丹远远地垫着脚尖,眺望沈奶奶在超市人海里若隐若现的踪影,与叶茂盛一面有点焦急地说着话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再靠近一点,看清楚那老人家究竟长的什么样。还有,你照片发出去没有?” 一路跟来,既然沈佳音身边有新人物出现,对叶茂盛来说,都是可疑人物,他们两个,当然是找到机会窃听沈佳音他们的谈话以外,用手机自带拍照功能照个相,留下证据回去进一步分析。在心急的情况下,他们是边拍沈奶奶的玉照,边发回给自己爸妈看,看能不能看出点门道来。 “不行。”再次接到兰珊珊发回来的短信时,叶茂盛都一样焦急了,道,“妈说那照片照的不好,太远了,人都没照清楚,他们怎么能看出来。” “那你靠近些,再照一张。”杨晓丹催促他说。 “刚你没看见吗?他们好像都怀疑了。那个沈佳音,都回头对我们瞧了几眼。” 叶茂盛这样一说,杨晓丹仔细看了看,这时候方才发现,好像那个沈佳音不在沈奶奶身边了,不见了踪影。 “奇了,你说她会不会是先回家了?”杨晓丹四处找不到沈佳音的踪影,惊讶。 “或许是先回家了吧。如果她不在更好,她是部队出身的,我还真怕被她那双。0的眼睛发现了。” “那么,你再上前去,照照她奶奶的照片。”一面催叶茂盛快点完成任务,另一面,杨晓丹却对他们眼下正进行的任务发出了怀疑,“你说,我们这样照她奶奶的照片做什么?” “不就是我爷爷近来行为举止古怪,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宠溺这个不是我们叶家人和我们叶家也没有任何瓜葛的沈佳音吗?老人家宠一个外人,肯定有理由的,因为我爷爷脑子到现在都没有糊涂过,上回还才把我那个三婶气得吐血,宝刀未老。” “所以调查这沈佳音的身边人,看能不能挖掘出老人家为什么会宠沈佳音的原因。为什么不是调查沈佳音自己身上有什么原因能得到老人家的喜欢?” “你傻了!”叶茂盛着急地要跳着脚,对媳妇这会儿冒傻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态说,“她凭什么得我爷爷这么喜欢?我爷爷喜欢她胜过叶家自己的孩子,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哎,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帮你我和爸妈,把思路理顺了,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地方重点调查。”杨晓丹拉住叶茂盛,按住浮躁的心气说,“你看,我这样一问,现在思路不就是顺了吗?我们都认为,沈佳音肯定是因为什么人,才能得老人家这样不正常的厚爱。跟踪到现在,我们也发现了,沈佳音有个奶奶。” 而且沈奶奶看起来年纪与叶老差不多。这完全压中了红尘往事未忘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必须把她奶奶的照片照清楚了,让我爸妈回忆一下,是不是我爷爷过去有个情人是这样的。”叶茂盛边说,边终究按不住了,冲沈奶奶的方向挤过去,想冒险一试。 杨晓丹紧张地看着他的方向,因此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仅隔一个人的距离,沈佳音站在那里,是把她和叶茂盛刚才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了。 沈佳音听着听着,是垂了眉。 原来,叶家人自己人,已是怀疑到这个地步了。正如自己老公那时候说的,这事儿弄不好,叶老家里自己先炸了。 因为,叶老溺爱她的这个事儿,是连他们这些外人一样都看不透的,何况叶家自己人身在其中,不知该有多疑惑。 沈佳音是挺喜欢叶老的,但是,关系到自己最重要的奶奶的话,一切,都必须先以她奶奶为重。像现在这样,人家要拍她奶奶的照片不知想干出些什么。 于是,在心意一动之间,趁杨晓丹还没有察觉到,沈佳音迅速移动,瞬间再次擦过了杨晓丹。 前头,叶茂盛在人群里头用力冲沈奶奶的方向挤着人,但由于过道上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要穿过这个地带宛如踩着地雷一样,寸步难行。一不小心,不知旁边什么时候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手臂一撞,他手里抓着要拍的手机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方帮他捡手机的速度更快,一只手将手机从地上抓了起来,递给他。 叶茂盛接过手机抬起头,见到眼前出现的是沈佳音那张脸时,一瞬间像是被吓掉了魂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沈佳音冲他的眉眼似笑非笑,将他的手机轻轻塞回他掌心里。 叶茂盛若见鬼了似地看着她,尤其是从她缄默的眼神里,似乎可以看出些她似乎已经知道他们计划的端倪,心头,便是若一阵凉意刮过。 在后头的杨晓丹,在看清楚是谁和她老公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连忙背过了身去。 说实话,搞跟踪,私下调查,真是很没脸面的事,要不是婆婆兰珊珊单独找她谈过话,声明此事的重要性。 叶茂盛的心脏在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口时,突然发现,原定方向上能看到的沈奶奶等人,已是没了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这让他一时间,更像是只无头苍蝇愣站在了原地。 沈佳音不需吹灰之力,就可以在他们两个面前变成失踪。 在超市出口处,沈佳音找到了尤二姐和沈奶奶他们汇合。 突然说家里有事要走,沈奶奶倒是没有二话,马上放下本来挑好的东西,跟从尤二姐离开。只有沈冬冬,则是骨碌地转悠起了眼珠子,这孩子,如今是越来越精明了,能看见给尤二姐发短信的是他的佳音姐。 奇怪了,佳音姐不是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吗?还需要发短信来通知他妈? 有鬼! 一行人出了超市,这一次没有坐公交车给人家机会,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让老人小孩上车后,沈佳音在坐进副驾座时,看到了匆匆跑出超市的叶茂盛和杨晓丹。叶家这两个人,还像之前那样,眼睛四处找,不遗余力地要找到他们的踪影。 沈佳音带沈奶奶先离开,只是不想让沈奶奶和这群人撞个正着。既然对方都质疑起她奶奶的人品,说不定下一次抓到她奶奶的情况下,对她奶奶当面质问出什么事来。 若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这事儿可就变成——一发不可收拾了。 出租车离开超市后,直奔回沈家住的小区。 一路,尤二姐同样提心吊胆的,因为听沈佳音的口气来说,那就是,那些人,真是针对他们沈家来的,这是没错的了。真不知沈家近来是走了什么霉运,接二连三的事儿都砸了过来。 回到小区,沈佳音赶着他们三个回屋,她自己,走到了角落里,打个电话给老公。 姚爷是周末单位加班,开着会,见老婆接二连三的短信发过来,知道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等会议中途一休息,马上进了自己办公室拨了电话回去。 “子业,他们在找我奶奶。” 老婆这没头没尾的话,姚爷却不需要多想,马上领悟到了里头的意思。 看吧,一切都被他料中了。那个糟老头,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做的事情,可能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简直就是个不会想事的任性小孩。 “奶奶呢?” 老公冷静肃然的声线传到自己耳边,沈佳音感觉是心里的浮躁在刹那间,即得到了一寸光明,平静了下去。 “奶奶,我把她先送回家了,没有被她老人家发现。” “嗯——”姚爷压着嗓子,同时在考虑。 他们现在该怎么做?阻止叶家人靠近沈奶奶,然后呢? 如果叶家人真查到了些什么,非要找沈奶奶当面对质,不依不挠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 可以想见的是,问题都是那个糟老头惹出来的,如果那个糟老头不亲自出面把问题都说明白,他们做什么,肯定都白搭,因为叶家人不会信的。 这本来就是叶家人自己的家务事。可怜他老婆的奶奶,他和他老婆,都被牵连上了。 “我看,需要找那老头再谈谈。但是,现在都过年了,我想,叶家人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闹上门。大年三十闹上门的话,对他们来说一样是晦气,不吉利。过完年,再找机会。”姚爷给老婆吃颗定心丸。 这主要是考虑到,每次年关,叶老自己本人都忙得像大总管一样,各种老友会面,出席各种社会组织的新年年会。他们现在是基本是别想逮到叶老。 反正,离过年,只差那么几天时间了。 叶家人,想来找沈奶奶算账,要取证,大致上,需要的时间也要一点,不会那么快闹上门的。 沈佳音点着头:“我知道了。” 姚爷刚挂了老婆的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声,冯永卓进来,关上门,向他敬了个礼,道:“姚科,想问件你的私事。” “什么私事?” “想问姚科你们家过年在哪里过。” 姚爷听出,这冯四海大概又是托儿子来试探他们的口气,想借过年吃饭什么的,再制造点母女和好的场景。 “过年要看情况。但是,今年佳音是第一年做我们家媳妇。我爷爷和我说过,说是最好回一趟姚家老家,给列祖列宗报个信。” 姚爷作为姚家的长孙,娶媳妇,是该过年回家乡报个信的。 冯永卓只知道姚爷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是,没想到已经成为北京人的姚家,仍保留了这样的风俗,愣了愣。 姚爷看着他愣头青的样子,想到冯家,一样是个不怎么寻常的家庭,比起移民进北京的姚家陆家,这冯家,应该才算是正正宗宗的城市人。 冯家两老刁难华妙冰的事,他是有听说过了。正因为此,对于老婆要不要认回这个妈,感觉是再泼了把冷水。 不怕亲戚穷,最怕亲戚人品极品。 近年来也算是遇过不少极品事的姚爷,皱起了英眉。 “你和你爸直说吧。一块吃饭这个事儿,只是形式上的事。要这个念头,还不如脚踏实地干多点实事更好。” 冯永卓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俊颜上羞愧,为自己那爷爷奶奶。 “我明白了,姚科。”说完这话,冯永卓又敬了个军礼,走了出去。 姚爷的指头揉了揉额眉。 如果他带老婆回姚家老家过年的话,沈家在北京又该怎么办呢。现在,自己家里长辈也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结果,现在又出了叶家这样一个事儿。 沈佳音离开沈奶奶,回自己家的时候,遇到了自己婆婆。 姚夫人把她招过来,问她:“佳音,子业和你说了吗?” “说?”婆婆这个问题太笼统了,老公告诉她的事情哪止一件。沈佳音疑问地看着婆婆。 “是这样的。你这是第一年在我们家做媳妇过年,按照他们姚家的惯例,子业要带着你回他爸老家,把你介绍给他们老家的人认识。”姚夫人尽量简洁明了地向儿媳妇说明,这个风俗对于姚家来说,是比较重要的,好像从没有哪个媳妇可以特许不这么做的。 沈佳音听是没听过老公对这事提过一句,所以这会儿突然听到像是军令似的事情,懵住了。 见着她像白纸一样的表情,姚夫人就知道她是没听过,心里一头怨儿子为何不早说,一边,像是安慰她道:“当然了,他爷爷奶奶,听说你奶奶是要在北京过年了,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打算让你们初一再走。大年三十的团圆饭,两家人一块吃。你奶奶,肯定是想过年团圆饭和你一齐吃的。然后,初一你们出发,大致初四初五就回来,主要是来回的路程要计算上,在那边,最少要呆上两三天的时间去拜访亲友。初六初七依然放假,你可以再继续陪你奶奶过完这个春节。子业当然也会陪着你。” 姚家这样安排,自然是很体贴的一个方案了,沈佳音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时也就对着姚夫人无话。 姚夫人拍着她肩头,带她到自己家楼上,让她带点东西回去,在她要走的时候,不忘又和她说了一句:“佳音,我知道当人家媳妇不容易的。” 没有希望她理解,也没有请她把自己诉求说出来,如此简短的话,像是告诉她,这个事已成定局,希望她不要为难她老公。 当了人家媳妇,就注定了,你不止是你娘家的人了,同时,是需要尽着对另一家人的义务了,这是你在结婚的时候,在宣布要和那个人一辈子都在一齐的时候,自己做出的选择和承诺。 沈佳音慎重地对姚夫人含了头。 姚夫人冲她微笑。 这个婆婆,一直对她再好不过。沈佳音清楚。 那天,姚爷回家,沈佳音就说了:“子业,说是初一要回公公的老家,我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卷了袖口,洗了手,正打算吃老婆煮的香喷喷的米饭时,忽听这样一句,姚爷怔了怔:“谁告诉你的?” “妈告诉我的。”沈佳音道。 “她为什么告诉你!”姚爷差点甩了筷子。 “妈,妈告诉我,有错吗?” “怎么没错了?这事儿,我还没有和爷爷奶奶商量好。” “子业。”沈佳音歇了碗筷,温柔的声音像是要安抚他的情绪,“如果你是考虑到我的话没关系的。我听妈说的安排挺好的。和我们没有冲突,不是吗?” 姚爷本是恼得垂下的眸子,抬起来看向她,问:“你真觉得好?你不是怕过年的时候,叶家人会来找你奶奶吗?我们若是走了,沈家发生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会。”沈佳音垂眸,“我觉得你有法子。” 这丫头,有时候聪明到把他气得无话可说。 他是有法子。陆家和君爷不是都留在北京过年吗。他是可以委托好朋友照看一下,因为就几天时间,而且叶家来闹的机率也不是很大。 他挂心的,还是她,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她奶奶。 “子业。我是你老婆是不是?你的家乡,其实,我一直也想看看的。”(未完待续) 团圆饭 姚爷想起了那时候去她家乡时,她问他的话。 “你那么想知道姚家的祖籍,是想真正成为姚家人吗?” 沈佳音想都没想到,老公会突然这样反将她一军。 迎着他笑盈盈的目光,她低下脑袋,只余一个小小的红颜一角,说:“我,这不是嫁进了姚家吗?” 若是这话被沈家人听见,沈佳音都汗一个。 难怪古代人总是说,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可明明,两个人组成新家庭了,她算是姚家一分子,他,不也是成为了沈家的一分子。 “你敢说,你不是我们家的女婿?” 丫头鼓了鼓腮帮子,斗胆问回老公。 姚爷怔了下。 “你到我老家都去了好几趟了,不是比我更急着想当沈家人。” 姚爷的背布上了层冷汗。 见老公答不出声音了,沈佳音乐滋滋地咬着白米饭。 姚爷望着她那兴头,也就一句再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要他丫头高兴,让他干什么都行。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那晚。期间,尤二姐偷偷自己去买了年货,不给老人家出门。沈奶奶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她做的这些事情。刚好,沈冬冬的手受伤未好,她老人家都要在家里帮儿子儿媳妇带孙子。沈冬冬又每天缠着老人家和他在家里玩,老人家这一天天过去,白天忙着带孙子打扫卫生做饭,都没有其它时间去想其它事情。到了夜晚,人一累,爬上床就睡觉了。 那日夜里,尤二姐在临睡前问自己婆婆要不要喝牛奶,推开门进去,却见老人家已经睡着,刚想把门重新拉上,只听老人家好像在梦里说:“姓叶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沈奶奶在梦中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尤二姐从未见过,心头微微吃了一惊。回头,她转去问沈二哥:“妈有姓叶的朋友吗?” 沈二哥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哄着儿子要睡,突然听尤二姐这样一问,愣道:“姓叶?我们村有姓叶的吗?” 老人家年纪大,交际圈子,一般只限于本村的。 尤二姐不记得自己村的有姓叶的老人。村里哪个外来的刁蛮的,或是村外来找本村麻烦的,都从未听说过有姓叶的。 周围几个村,都不是叶姓。 “奇怪了,妈刚说梦话,好像要和一个姓叶的打架,会不会是妈以前哪个老朋友?” 沈二哥被尤二姐唠叨得坐了起来,闷声坐了有一会儿。 沈冬冬装作已经睡了,闭上眼静静听他们两个大人说话。 “哎。”沈二哥最终叹,抓着自己身上痒痒说,“妈以前的老朋友,死的死,我哪会记得那么多。” 从来知道自己老公靠不住,尤二姐干脆去找记事比较好的沈老三问。 沈老三先是一幅一样没听过的样子,到后来,像是脑袋灵光一闪,道:“我爸以前参过军,听说我爸之前的老首长是姓叶的。妈如果认识姓叶的,可能也就这么一个吧。” 原来已经去世的沈爷爷有个部队首长,与沈奶奶认识。但为什么沈奶奶要在梦里骂沈爷爷的部队首长呢? 尤二姐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暂时,又不敢肯定沈奶奶骂的就是那个人。反倒是沈二哥和沈老三都发现她近来有些奇怪的举动,问她:“你和妈是怎么回事?听说妈要上街买菜,你不让妈出去。” “我这是想,快过年了,路上的人和车都太多了。妈年纪大,要是出门不小心磕到或是被车撞了,责任不都是变成在我这了吗?不过是买东西,妈说要买什么,我去买就可以了。”尤二姐拿出早已盘算好的借口。 沈家两兄弟肚子里都没有太多曲曲道道,听她这样一解释,马上信了。 到了大年三十那晚上,沈奶奶却是不得不出门一趟。因着姚家请他们沈家一块吃团圆饭。 姚爷开着车到沈奶奶住的小区门口时,果然是不见了有人在这里盯梢的踪影。他想的对,叶家人自己也得过年。 车开到了楼下。沈奶奶穿上了上回姚爷带去她老家由姚夫人送给她的那件新棉袄,精神烁烁,面含微笑,由孙子沈冬冬拉着手儿,走下了楼梯。后面,走的是沈二哥和尤二姐,以及沈老三。 沈佳慧被沈老三留在了屋里一个人过,因为知道姚家不会喜欢沈佳慧过去。沈晓贵,连过年,都在训练营里没有被放回家。沈老三是铁了心,要让儿子改邪归正。 沈晓贵还好,在训练营里,有与他同甘共苦一样没法回家的同伴一块过年,有人同病相怜,也就没显得那么凄凉。沈佳慧一个人孤苦伶仃被留在屋中,虽然沈老三提前给她做好了一桌子好吃的菜,一个人吃再好的东西都是没有味道。她摔了筷子,又由于沈老三给她锁了家门,她出不去,只能是拿起电话机,向就近的朋友抱屈。 沈佳慧在北京能认识什么朋友呢? 还不是因着当初她巴结上荣少,人家贪图她的钱和荣少,而交上的狐朋狼友。这些人,本来看着沈佳慧落魄了,都不想和沈佳慧交往了。后来是得知姚爷的媳妇沈佳音,是沈佳慧的堂姐。姚爷在城里的交际圈里,一直都算是有名气的。大家想到这一层,也就没有直接甩沈佳慧的脸,与沈佳慧保持藕断丝连的关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利用利用沈佳慧。 这其中,有个叫杨晓洁的,是杨晓丹的妹妹。近来由于姐姐的关系,注意起了姚爷周边的人际关系,因此顺藤摸瓜,摸到了沈佳慧这个人。听说沈佳慧是沈奶奶的直系孙女,杨晓洁拐着弯从沈佳慧那里打听沈奶奶的过去。 沈佳慧与沈奶奶本就不亲,对沈奶奶的事情是一问三不知。 杨晓洁问老半天都问不出个所以然,笑着说:“妹子,你真是那老人家的孙女?不是骗我们的吧?你连你奶奶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别瞧沈佳慧好像因为许秀琴入狱变得一无所有了,换做是他人,可能脾气都该收敛了,但是,沈佳慧不是这样的人,相反,在外人面前是更要这个面子。对着杨晓洁这番冷嘲热讽的话,沈佳慧差点岔气,道:“我奶奶是哪里人关你屁事!我看你才有毛病,整天打听我奶奶是做什么?你是想争着当我奶奶的孙女吗?” 杨晓洁算得上是京城里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刺,何况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妹子,听说还当过人家的小三,道地的无耻,言语之间变得更锋利了,说:“我问你家里人情况,本的一副菩萨救世的心肠,想资助下妹子的家境,怎料我这好心俨然是被狗咬了。妹子这种,哪怕是穷一辈子,恐怕这问题,都是出在自己身上,怨不得别人。” 沈佳慧听说她想资助自己,钱的念头始终于自己而言是至上,一时间,怒气不仅全消了,口气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低声下气地说:“好姐姐,刚那些话都是妹子一时脑子糊涂说的,妹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大过年的,还请姐姐不要把妹子一时的糊涂话往心里去。” 杨晓洁倒是确实有些事,需要通过沈佳慧去办的,因此也就装作若无其事接受了沈佳慧的道歉,要沈佳慧帮忙,把沈奶奶清楚的照片传过来。最好能拿到以前沈奶奶的旧相册。当然,杨晓洁不能说只要沈奶奶一个人的东西,说是只有沈家人的确切信息没有错,下一步才能帮沈家募捐善款。 沈佳慧没有怀疑,都准备照着杨晓洁的话,趁老人家不在去翻老人家的东西。 杨晓洁挂上了电话,又与旁边的几个闺蜜都聊起了天。 一群人既然是谈及了姚爷和姚家的话题,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有人提供有力可靠的消息,说是姚家老人订了机票,是初一要回在江浙的老家过年。这回,姚爷与今年新娶的媳妇可能要一块回去。 杨晓洁听见江浙两个字,问起了坐在自己旁边的钱月秀:“我记得你老家,也是江浙?” 钱月秀点着脑袋:“不是我爸老家,是我妈老家在江浙。今年我爸有生意又不能回来过年,所以,我和我妈可能会回江浙的老家去过这个年。” “你之前不是说要和那个唐老板订婚了吗?还说要在未婚夫老家里过年?” 被人揭露这个伤疤,钱月秀感到心头一阵寒。 唐母因为涉及买凶杀人,都被关进监狱了。唐向东作为唐母的儿子,虽然被证实与本案毫无关系,但是,母亲干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自然对他本人和企业都有影响。 钱太太就此对这桩本来前途无限美好的婚事,打了退堂鼓的主意。 可是,心高气傲的钱月秀,却对唐向东产生了恋恋不舍。她一直想,从沈佳音手里把唐向东夺过来。 钱太太终究是宠女儿的,况且,唐向东作为一个商人,确实有可取的才华,女儿嫁了唐向东,一身富贵是没有问题。因此,决定给唐向东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唐向东愿意陪着她们回她娘家,她要给唐向东介绍江浙一带有名的豪门。想必唐向东如果心里真要挽救因唐母关系下滑的公司业绩,必定是需要随她们走这一趟。 说是这么说,但是,唐向东到明天就要出发的今晚,都迟迟没有给她母亲或是她准确肯定的答复。 钱月秀咬着牙根,咬的紧紧的,心口掠过一抹不愿意输的不甘和对某人赤条条的恨意。 杨晓洁只知道她明儿要出发回江浙,问是不是可以带自己一块去。 “你不回你们家过年吗?”钱月秀好奇地问。 今晚这些小姐们,之所以聚在一起,都是由于家里各种关系没法吃团圆饭,无聊时聚到了一块。 “我爸妈前年一块出车祸过世了你不是不知道?这两年,我都是随我姐姐我姐夫到叶家去过这个年的。但是今年叶家出了些新规矩,我也就不好意思去给我姐姐添麻烦了。”杨晓洁说的这个新规矩,指的即是腊八节时,叶老把王静怡赶出了叶家餐桌上的事。 钱月秀听她这样一说,不好拒绝,只道:“那你怎么和我一块去呢?我们都早订好机票了。” “这有什么难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有钱办不到,有权也行。”杨晓洁一点都不忧愁地笑嘻嘻地说。 经她这样点明,钱月秀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有些蠢了。以杨晓丹嫁的叶家那种背景,能买不到机票吗?应该是什么时候,都能把机票手到擒来。 姚爷这头开着车,因老婆先去了自己爷爷奶奶那里帮姚夫人准备团圆饭,只载着沈家人,是把车开到了姚家两老的住所。 今晚的团圆饭,在姚老头家里过。自家团圆饭,肯定没有其他人参加。而且,来参加的姚家人,比往年少一大堆。只有姚书记一家,以及沈家人。 沈家人自然是担心由于自己的关系给人家添了麻烦造成这样的结果,姚爷就此对他们解释,说是一群叔叔伯伯堂兄弟们,都先回江浙的老家去了。等他们明天到了老家,初一再一块吃团圆饭不迟。 听到这话,沈家人才知道,明天自己闺女沈佳音,是要随姚爷回姚家老家去过年四五天。对这个事,沈家人当然都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心里只是在开初微微感到一阵惋惜以外,并没有感到意外。 沈冬冬与沈佳音勾手,等沈佳音回来后,一定要带他去逛庙会。 尤二姐就此摸着儿子脑袋说:“瞧你急的,你佳音姐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沈冬冬吐了吐舌头。 或许是沈冬冬到来,有孩子在的缘故,姚老头和姚奶奶看着,都觉得场上气氛热闹了许多。有孩子在就是不一样。哪怕是没有话说,只是逗会儿孩子,都能生出无限话题,永远不会觉得尴尬。姚家到了姚爷这一代以后,迟迟都盼不到下一代出世。姚老头和姚奶奶盼着有个小曾孙子玩,都盼了许久。 姚书记趁此都开起了自己父母的玩笑说:“上回有个推销保险的,到我爸妈这里推销,我爸妈这个年纪已经是买不了养老和医疗保险的,那人说到可以投资孩子教育资金,就此把我爸妈愁到了,说,你看,我们这些孩子都这个年纪了,最小的孙子只能读研究生,我们可不可以直接投研究生或是博士生教育保险。那个卖保险的,差点被我爸妈这话雷翻了。” “什么雷翻了?”姚老头红着脸,冲自己儿子揭的自己老底,愤愤不平地说道,“要不是你们不争气,我和你妈需要说出这种为难的话吗?” 姚奶奶是直接招呼沈冬冬小朋友到旁边吃糖,在沈冬冬边吃糖的时候,一边和沈奶奶攀起话来道:“本来这事儿,是想早点和你说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不知觉就拖到了现在。” 沈奶奶知道姚奶奶指的是她孙女沈佳音要随姚爷回去姚家老家过年的事,忙道:“没事,她是姚家的媳妇,肯定是要回去拜访她老公的家人。” “我们这一去,来回飞机,挺快的,就四五天。”姚奶奶依旧宽慰沈奶奶。 “是在哪里?”沈奶奶还不知道沈家老家的地址。 “江浙。现在村里发展到,都大变样了。我和他们爷爷,前年回去时,全村都是小洋楼。据闻,今年回去,会让我们更大吃一惊。” 江浙飞速的发展,是以前的中国人都没法想象到的。如今,这两省的GDP和人均消费,都快赶得上美国等发达国家了。大城市带动周边地区,小乡村的发展,是超音速。刚好,姚家老家这个村,是靠近大上海。 “不过,还没有被合并到上海市区里头。”姚奶奶谦虚地说,眼看沈奶奶听她这么一说后,像是被惊讶到的神情。 沈佳音进厨房,帮婆婆准备端菜时,口袋里的手机是有短信过来。等忙完一阵,才来翻看手机,看是同单位的同事和在军校同伴的同学们,给她提前发来的贺年短信。 其中,郭慧丹因为与她走的近,连发了好几条,是与她聊起天来的样子。 军校与国家部队过年过节的放假时间一致,是在过年前才放的假。有些人,不得已先请了假回家准备过年的东西,当然,不是每个学生请假都批。像沈佳音就没有请,因为她知道老公肯定不批。郭慧丹是拿到了两天假,因为她小女儿丫丫被她爸提前接回北京要过年的时候,好像有点感冒了。 郭慧丹经常把自己女儿丫丫的照片发给沈佳音看。 小丫丫长得不像陆家的那位小女王陆南,脸蛋偏圆,像郭慧丹,加上年纪偏小,才两岁半,穿着红灿灿的小棉袄,像颗喜气洋洋的小汤圆似的,又有个小外号叫汤圆妞。 这孩子虽然没有陆南长得漂亮精灵,但是,圆圆的苹果小脸上一股憨劲儿,让人看了倍觉可爱。 以前看陆家的小女王,沈佳音是看着都害怕,觉得要是自己生这样一个女儿可就惨了。现在,看小丫丫,却觉得生女儿再好不过。瞧小丫丫多疼惜她妈妈,小小年纪,已经会帮妈妈端盘子干家务活。 郭慧丹问她现在是不是在家里吃年夜饭。 沈佳音答:在老公家里。 郭慧丹一个激动,不小心说漏了嘴:是不是在姚魔王家里? 沈佳音:…… 郭慧丹:哈哈哈。 沈佳音:……。 郭慧丹忙说:这不是我猜的,是那天看你老公到军校来接你去吃饭,在军校门口,段艺涵凭你老公一个背影,都嗅到了姚魔王的味道。说你老公若不是姚魔王,就是姚魔王传说中的弟弟。当然,我们都希望不是姚魔王,或是你与姚魔王发生什么牵连,主要是考虑到姚魔王那性子,真不是什么人都忍受的。 沈佳音再次只能是:……。 那天的事过后,他们小两口回想起,都有在劫难逃的感觉。没想,可怕的预感应验了。而且,正如君爷之前那道雷劈到她老公头上,没人会妒忌她,只会是加倍同情她。 郭慧丹听她没否认,想这事八成是真的了,心里头倒真是有些被惊吓到,装作傻呵呵地说:话说回来,若真嫁给姚魔王有什么不好的?姚魔王有钱,有权,有势,有背景。据闻没结婚前,倒追姚魔王的女人,可以排到加勒比海岸。 沈佳音听完这番话,又觉得,其实被人同情好过被人妒忌。 她老公是很优秀。没结婚前,她想都没想过会被他追求,会最终和他在一块。或许在许多外人眼里,她这个从农村来的乡下丫头,能嫁给京城里的贵公子,本身,都像是传奇和童话。没人,会相信,她真的只是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 郭慧丹问他们小两口明天有没有什么节目。 沈佳音答,说是要同老公一块去老公老家。 郭慧丹问是什么地方。 沈佳音说是好像在大上海附近。 郭慧丹高兴地道:正好。今晚他们家吃完团圆饭,因为有个姨妈家在上海,一家人打算趁着年假,到上海玩玩,约好和沈佳音到时候在那边会面。 沈佳音想说,她老公老家,以前也算是是农村吧,不是大上海。 这头,姚奶奶还在宽慰沈奶奶,拉近这个亲家关系,做解释:“他爷爷,是年轻时,随机关,到北京发展,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不算的。以前,老家和沈家一样,都是农村。只是子业和他爸这两代,都是在北京出生,虽然小时候到过农村下乡,但是,教育事业,都是在大城市里,不像他爷爷。” 沈奶奶听着,实事求是地道:“以前,哪有城市?现在许多城镇,不都是以前的农村发展起来的。” 这话是实事求是的说,姚家与沈家是有差距,姚爷,与沈佳音,确实在生长背景各方面,基础是城市与农村的两元化区别。 话又说回来。都是中国人,不说都说中国人,都是地球人,都是人类,没有什么好区别的。所谓的区别,都是人自己给自己强加的符号,心态最重要。 沈奶奶从来,都不觉得城市人与农村人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因此,和姚爷及姚家人,都是很和平的心态相处。 在姚家老人眼里,这个亲家主母的仪态,一言一行,都可圈可点,不像是一个没有念过书的农村妇女。再有,姚奶奶发现,当自己说出江浙一带这个名词时,沈奶奶整个人,精神状况,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在这场内了。 沈奶奶漂浮不定的心神是飘到了哪里去,没人知道。 尤二姐与沈佳音说起,老人家近来好像比以往多喜欢说梦话,而且,说的都是些过去的事情:“我和你二叔想,可能是因为年关了。每逢佳节倍思亲,你奶奶今年不是在老家过年,因此更容易想起以前的往事。” 沈佳音问:“老家,有人打电话过来问候吗?大姑她们呢?我听说二姑是过年前,终于被二姑丈接回家了。” 沈毛庆被婆家赶出村后,有一段时间,都是在妹妹家和姐姐家里,东藏西躲的。因为自己妈和兄弟都被当地人赶走了,她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依靠。沈毛安虽然怨言多多,但终究是自己妹妹,总不能让自己妹妹露宿街头饿死吧。到了二八二九的时候,所谓家和万事兴,沈毛庆的老公,最终念着孩子想妈妈的心情,将沈毛庆悄悄接了回家过年。 但是,沈家这三个女儿,都没有想过打电话来问候母亲和兄弟的情况。可能是因为都知道了,之前由于许秀琴的关系,沈老三他们一行,还被高利贷追债。这时候,当然是关系断的越干净越好。 对此,两个沈家兄长,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可以理解。换做他们的话,不一定也会这么做。沈奶奶却对三个女儿,早是在心里存了些不满。有了这事过后,沈奶奶算是在心里看透这三个怕事的女儿了。 “没有一个能像我和她们爸的。”沈奶奶在心头自己气道。 年夜饭吃完,姚爷送沈家人回家。沈佳音陪婆婆收拾厨房,再等老公回头来接自己。 姚夫人问她:“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好了。” 姚夫人抹完手,往她口袋里突然塞了个大红包说:“这是我和子业他爸,给你们过年的。” “妈!”沈佳音吓了一跳,忙推拒,“我,我和子业,准备明天再给。” “傻孩子。你们明早赶飞机,要照顾他爷爷奶奶,周身忙的很,不用到我们家里来了。我要随他爸,早出门,去工作。” 姚书记作为领导,过年,这几天,工作量反而是加大的。而且,姚夫人要伴随老公出席公关工作。 沈佳音着急着,想打电话给老公,看怎么处理这事儿。 姚夫人要她别急,笑着说:“我和他爸,都了解你们。这种小事情,谁先给,没有关系的。却是,你们去到那里,因为我们两个不能跟着你们一齐去。你呢,是第一次去,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他奶奶,知道吗?”(未完待续) 去他家 第一次和他爷爷奶奶出门,沈佳音早上四五点清晨起来以后,一直在准备东西。虽然,昨晚上,由于姚夫人说的话,她把行李重新收拾添加,弄到了晚上十二点。刚好,能听见过年敲响的钟声。 据说,那口每年春晚第一时间响起的新年钟声,永乐大钟,就在北京钟的博物馆里头。 第一个过年,不再是和奶奶过,不再是和沈家人过,而是,和一个自己不同家的男人一块过。这滋味,不仔细去想,去比较,也就是听了钟声过了年而已。但是,年这个东西,到底是人自己有意划分出来的一个符号,之所以特别,都在于人情味。在这个时候,如果啥都不想,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你浑浑噩噩过了去年,今年,都是希望有个新盼头,不再有遗憾,虽然,人生永远不可能完美。 “想什么呢?”老公双手环在她腰间,一块望向窗外。 城里万千灯火,遥远处与邻近,不时传来鞭炮声。 对面屋里,传出门锁咔嚓的声音,紧伴随白露的喊声道:“陆君,我抱征征下去一趟。” 君爷冷冰冰的音量随之到达门口:“你抱他下去做什么?” “爸爸,姐姐放鞭炮。”小包子比妈妈更着急,在妈妈不动的情况下,自己两只小脚先动了动,自己一个人扶着楼梯要下楼。 陆家的两只小恶魔,在小区院子里,有爷爷和爸爸带着,放起了鞭炮。当然,放的都是对孩子来说最安全的几样炮种。 林家那个小北子,在听说小女王南南在院子里放起鞭炮的时候,抱着自己今天缠着爷爷买的几盒烟花炮种,飞也似地冲下楼来。他妈妈只能跟在他后面焦急地喊:“小心摔了!小北,你要是摔了的话,南南不喜欢你了。” 听到说南南会不喜欢自己了,小北子倏地来个急刹车,冲后面的妈妈喊:“你快点!快点!南南都放完了,我还干什么!” 这孩子,急得全世界只有一个南南。要不是林家上上下下也都是对小女王喜欢的要命,只冲小北子这话,都会和其他人一样把小女王判定为个小妖精。 院子里的大人小孩,不知觉中,已是都围着陆家的小女王为中心。哪怕是之前对小女王抱怨多多的,如今在璀璨的烟花灯火下,看着这孩子像天使一样精致的容貌,都是赏心悦目的一件喜事。 小表姐身旁的人越围越多,跑在前头的小包子挤不进去,包子脸委屈地快要哭了起来,直喊:“妈妈,妈妈,抱我——”但是,白露抱起自己儿子也挤不进去啊。 直到,一道冰风突然间袭来,像把冰刀,人未到,周身寒冬三尺的风,豁然将人群生生劈开条缝。本来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冷不丁,自动裂开了条缝。两边自动自觉让开的人,都吞着口水望向走来的君爷。 “他怎么下来了?” 在与陆家相处已久的小区居民眼里,君爷会下来看小孩子嬉闹,简直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谁不知道,君爷最讨厌小孩子耍闹了。有一次,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君爷楼房下面玩闹时叫的太大声,扰了君爷老人家的雅兴。君爷冲底下那几个孩子一个冷冷的俯视,让那群孩子连续几晚上在家里做起了噩梦。从此,君爷家底下即使不放噤声牌,都没有孩子敢在君爷下头放肆。 君爷从白露手里拎过自己儿子,放到地上,道:“自己看不见,就叫妈妈,算得上男子汉吗!看不见可以不看!” 只听君爷这番对小包子冷冰冰的话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禁同情起了小包子:这孩子多可怜,怎么会生在君爷家呢? 小包子捉着小指头,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可爱的小老虎图案,本是生威生猛的,却因为长了一张可爱的包子脸,变得让人忍不住想有捏一把的冲动。 这孩子,长得和君爷一样俊俏,可这性情,好像和自己老爸大相径庭。 听着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小包子嘟嘟嘴巴,鼓鼓包子脸,冲周围一群敢说他爸爸坏话的人,瞪了瞪乌亮的小眼珠子。 包子怕被爸爸骂,但谁敢说他爸爸坏话,他会和他们没完! “哎,陆君!”望到了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以及孙子,陆司令叉腰哈哈大笑,招呼他们进来一块玩。 父亲都开声了,君爷无奈,只能捉着儿子的小手,往前走。 在玩仙女棒的陆南,看见小表弟来了,立马凑过去,空出来的那只手摸摸小包子头上的虎头帽子,问:“冷吗?” 小表姐对自己真好。 小包子摇摇头,冲小表姐小嘴咧开,一笑,刚才浮现在小脸蛋上的乌云即刻烟消云散。 陆南对小表弟也笑了笑,带小表弟一块到旁边玩。 蒋大少见到,对自己女儿吩咐:“南南,征征小,你不能把烟花给他,只能自己玩给他看,知道吗?” “知道!”小女王以少有的严肃表情,向自己爸爸蒋大少笔直敬了个军礼。 白露见着,边笑边问蒋大少:“囡囡呢?” “蔓蔓她在上面帮妈收拾家里。大伙儿都刚看完春晚,听见新年钟声一响,外头有人开始放炮了,于是我和爸先带孩子下来玩。”蒋大少边答,边还要马不停蹄地收取同事朋友的贺年短信。 陆司令接着女婿的话说:“我是把手机都丢在家里了。刚才十一点五十五分起,那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了,恐怕要响到凌晨一二点。” “所以你让妈在家里帮你接电话。”君爷指住父亲每年过年都会对母亲做的最不厚道的一件事。 “哈哈哈。”陆司令坦诚不讳,“你妈在这时候的公关口才,比我好。” 陆夫人最牛逼的一道公关才能,就是一问三装傻。陆司令在官道上能走的四平八稳,与陆夫人这个极品公关可以说有着必然的关系。陆夫人只要拿出这招,所有想走人情走后门的人,都只能吃闭门羹,而且,还不清楚自己这闭门羹怎么吃到嘴里的。 “小叔呢?”小包子看看小表姐小表哥都在,爷爷姑丈也在,唯独缺了欢儿小叔。 这孩子很爱护家,关心家里每个人。 陆南对这个细心体贴人的小表弟从来是喜爱的不得了,一把推开旁边凑过来的小北子,只对着小包子笑眯眯地看着,说:“欢儿舅舅陪宝儿叔叔,去了宝儿叔叔他老家玩。” “我也想去。”小包子说。 没有离开过北京的小包子,对外面的世界无限向往。 陆南拍拍小表弟肩头:“姐姐长大了,带你一块去玩。” 孩子的话,把大人都给乐了。 沈佳音和姚爷一块站在阳台上,从自己家里望到院子里,一幅火热的场面,当真是过年了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姚爷听着老婆天没亮已起身。在床上大概假寐了一个多钟头后,终究是忍不住了,爬起来。结果见着老婆不是急着起来弄早餐,而是在包红包。 “你包那么多红包做什么?”姚爷好笑地看着老婆在桌上摆满了整整齐齐二十几个红包。 “妈说,老家那边,有老人,小孩子,按照风俗,都是要给的。” “你也不用包这么多,带红包去就行了。老人塞给你的钱,你把它重新装在袋子里还给老人。” 沈佳音眨巴了下眼,听老公的说法,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这么说来,她这早上忙活的,岂不是白忙活了。 “时间差不多了。”姚爷揉揉老婆的头发,道,“收拾收拾,早上去爷爷奶奶家里吃。” 沈佳音未反应过来时,老公已大刺刺地毫不在乎地打给了姚老头,说自己和媳妇一块去老人家家里蹭早餐。 回头,见老婆的杏眼正瞪在自己身上,姚爷又蛮不在乎地说:“他们是我爷爷奶奶,也是你爷爷奶奶。我们家不搞封建。” 老公的这种不拘一格,有时候,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人家媳妇的,无论是沈奶奶,或是她婆婆姚夫人,都经常提点过她。不能说人家老人不介意,自己就真的可以放肆。媳妇究竟是外家嫁进去的,和人家本家自己家的孩子哪能比。 于是,在老公打了电话后,沈佳音匆忙拿出冰箱里准备好的玉米饼,烙上再带去给老人家。 由于怕路上塞车赶不上飞机,带上姚爷爷姚奶奶后,一家人是在车上吃的早餐。 姚奶奶和沈佳音坐在一起,问沈佳音:“昨晚上,过了十二点有打电话给你奶奶拜年吗?” “嗯,子业打了。” “若不是考虑到你二叔三叔都是在这边过,我还真想带你奶奶,一块到我们老家去玩玩。或是,等到时候上海迪士尼建成了,再带你奶奶一齐去。到时候,你和子业的孩子也应该出世了。” 老人家说着说着,很自然,说到了她怀孕生子的问题。 沈佳音低着头,不敢应声。 想必这个话题,到了他老家,应该问的人会更多,三姑六婆都会关心她能不能生。 飞机抵达那边目的地的时候,姚子宝开着车,和陆欢一块,来接他们下机。 姚老头见到陆欢,笑骂:“你这孩子,昨晚上,年夜饭没和你爸爸一齐吃吧。” “今年,我爷爷都被人接去国外玩了。年夜饭吃饭就我们平常吃的那几个人,我在不在都一样。”陆欢搭住姚子宝的肩头,和姚老头毫无压力地顶嘴,浓黑俊俏的眉毛一挑一挑的,比起他哥君爷更有几度风流倜傥。 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大年初一穿的都是新衣,时下流行的糖果色羽绒服,显得朝气蓬勃,如七八点钟的太阳。 姚老头再怎么瞧他们两个,都觉得时间定格了一样,好像十七八岁的孩子一直没长大,明明都已经二十好几,符合国家政策里晚婚的法定年龄了。 姚奶奶道:“要让他们收敛性子,除非,结婚生了孩子。你看子业,现在没当爸,那心性,一半都还是孩子性子。不像陆君,当了爸以后,明显有些不一样。” 姚爷、姚子宝和陆欢一块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君爷当了爸以后有变吗? “以前他对征征多凶,现在,他对征征,比以前好太多了。”姚奶奶咬定地说。 君爷对身边的人,包括自己儿子,都是刚中带柔。 陆欢贴在自己兄弟耳边说:“你奶奶,一点都不了解我哥。我猜,她对你哥一样不了解。你哥不是比我哥更怕小孩吗?你嫂子到现在都没怀孕,想都知道是你哥的杰作。” 姚子宝不敢说兄弟这话是错的,只能躲避着,让老人家自己猜想,打开车门,请众人上车。 一边开车,一边姚子宝向兄长和爷爷奶奶汇报:“子寒哥,今早上到的。其他人,在昨晚上,基本都到齐了。在这边先吃了年夜饭。” “自己做,还是在外面吃?”姚老头嗓子压了点严肃。 “当然是自己做了。爷爷,我们那村里,虽然说是改成新时代现代化农村了,楼宇林立,但是,没有酒店,没有酒家。农家乐,都是自己办的。” 姚老头听到这话很满意,道:“我昨晚上不知是听谁说,说有的跑到了大上海里头订包厢。” 姚奶奶就此接住老头子的话,教育几个孙辈:“你爷爷一听就急了,想不是自家孩子犯傻吧?知道你们不会主动去吃,就怕被人拉下水。” “奶奶,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猪脑袋。出来吃的喝的,都是要还的,还不如自家煮的白米饭吃的踏实又香。” 沈佳音越听,越感觉到老公的弟弟小叔,新年新气息,是越有风范了。 姚子宝参加国考的笔试成绩,在上旬的时候,官方已是公布。犹如姚书记对自己小儿子十分有自信的那般,姚子宝轻轻松松拿到了个笔试第一。只能过完年,准备面试。但是,姚子宝似乎对面试,都没有做任何准备的样子。面试,他不认为该像考试临时抱佛脚装样子,而是应该把自己最平常的一面给领导看。因为,未来考中的话,本质上,也就是是要干活的人,不是去当明星。 只能说,姚家这小儿子,出乎意料的镇定,从容不迫。从某方面讲,姚子宝对自己才华的自信,可以媲美姚爷对自己外貌的自恋程度。 话是这么说,姚家自然不会插手考试规程,但是,关心自己儿孙的成绩肯定是有的。姚奶奶就常对自己老头子说,说姚子宝说不定会有超越姚爷的成就。姚奶奶这样说,可不是为了贬低大孙子扶持小孙子,而是对自家老头带了点言外之意的表示,表示姚子宝要娶的对象,定是要比姚爷更慎重其事。 对一个对事业有抱负的男人来说,老婆好不好,真的不是一件可以随意玩笑的事儿。哪样东西姚家都可以不挑剔,但是,姚家媳妇的人品,以及对老公的忠诚度,是被姚家最看重的不能动半分的铁则。 这一次,陆欢陪姚子宝过来,也就是因为今年过年,两个都刚从学校毕业了,事业初立,有必要开始寻找论及婚嫁的对象了。刚好,姚家老家这边,现在是全国经济最辉煌的地方。多少名流豪门,都会集中到这里。如今的大上海,聚集的名人,绝不会比北京少。 对姚老头陆老头他们这些老人眼里,都觉得,找媳妇,要找眼界开阔的,北京里的妞儿,说句不大好听的,有些娇生惯养。他们来上海,也不是找能让老公得妻管严的上海妞。要找的,是能在这片蕴藏无限机遇和挑战的国际大都市上海里,找到一个有魄力有魅力的新世纪女性。然而,上海与北京一样,杂而大,要找个人,太难了。况且,在老人家心目里,圈子里的,自己认识的,彼此熟悉的,才不会被人骗了。 姚子宝和陆欢怎会不清楚这些老一辈预备让他们相亲的打算,但是,比起以往一味的抗拒,这两个小伙子,与时俱进,心头都是放开了。做不了夫妻,认识多点朋友,又未尝不可,因此,是大大方方,在昨晚上,已与长辈介绍的一些年龄相近的小姐们见过了面,互相交换过手机号码和微信。 因此,在他们看来,这趟回老家的旅程,麻烦绝对不是他们,而是首次带媳妇给人看的姚爷。 陆欢讲究兄弟义气,给姚爷私下里先提个醒:“姚大哥,昨晚上,他们都商量好了,如果你带嫂子到之后,他们要怎样欢迎你和嫂子。” “怎么欢迎?恶作剧吗?”姚爷早料到会是如此。一群单身汉子,加上一群结了婚的八婆,闲来没事,拿刚结婚的新人耍闹,是经常的习惯,打发无聊用的。 “是不是恶作剧我不知道。” 一般来说,也没人敢当着姚爷开姚爷的玩笑,更何谈恶作剧。 姚爷抱着手,长长地嗯一声。 一路上,沈佳音望着车窗外,默默地看。车行驶的道路,一路都是国道省道,平坦宽敞,路边,绿荫犹如卫士一排站开,漂亮的城镇开发区,一片片的,各有特色,又统一规划。同样以前,都是贫穷落后的农村,她家老家,和姚家老家一比,如今的发展只能叫天壤之别。 这里头,究其原因是为什么? 开了几个小时的路,沿途走的是高速,到了姚家老家的时候,都已经到傍晚了。所以,姚奶奶对沈奶奶说的那些话,不是虚话,姚家老家,托上海杭州等地的福气,发展是有,但距离上海,还是有距离的,老远了,不可能被纳进上海或是杭州等区域内。 不过,如果以此来评价这个村,那绝对是看低这个村了。不说其他都好,只想想姚家是从这个地方走出来的,都知道这是个人才辈出的灵杰宝地。 傍晚的霞光,披在这五六年来,刚新建完的小村屋顶上。红瓦白墙,浓郁的树木花草香气,伴随冬日里暖洋洋的一丝余光,让人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走进了一个童话花园里一般的感受。 车子停在了村南边一幢三层小楼的门前。 没有人夹道欢迎,更没有人互相通告,在安安静静的村中小道上,姚老头带着家人一块,走下了面包车。 沈佳音看着这景象,再想到当年她老公带着她回她老家时村里那种人头潮涌的盛状,只能说天外有天,这个词拿来形容这个小村,一点都不过为。 那是,在这个小村里,姚家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更算不上是这个村里混的最好的一家。当然,姚家也不是默默无闻。 来等姚老头到的客人们,早在姚家屋里面,静静地等着。 有人听到车声,走出来开门。 沈佳音看到了自己认识的,老公的另一个堂弟姚子寒。与姚子寒一并走出来迎接他们的,还有一个身材稍胖,笑起来和小包子一样圆圆脸的年轻人,年纪看来要比姚子寒更年轻一些。听自己老公介绍,知道这是老公的另一个堂弟,叫姚子庄。 姚子寒与姚子庄,一块向姚老头姚奶奶喊了句:爷爷奶奶新年好。然后,齐齐走到了姚爷他们小两口面前打招呼。 “哥,嫂子看起来比结婚那时候,更漂亮一些更圆润一些呢。”姚子庄开口就赞自己堂哥娶的媳妇好像长胖了。 沈佳音红了红脸,虽然知道人家一般这么说,都是夸这嫁过来的媳妇是有福气,若不是有福气,不是长胖是变衰了。 “喔。”姚爷轻轻应一声,好像处惊不乱地反问他,“你媳妇呢?” “哥,我哪来的媳妇?你不是也就去年刚娶的媳妇嘛,子寒比我大,都还没有找对象。”面对沈佳音疑问的眼神,姚子庄忙摆手做解释。 面对他这说法,姚爷对自己老婆说:“你不要被他骗了。他那女朋友,和他爱情长跑快七八年了。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在我们家所有兄弟里头,就他最快找到女人。” 看来这姚子庄的人缘非常好,不能以貌取人。 沈佳音心头砰砰跳的听老公说话,一边小心窥着屋里。 姚奶奶在随自己老头进屋前,招呼她:“佳音,快来。” 老人家叫,总不能不过去。可沈佳音心里没底。哎,当人家媳妇以来,第一次做出外访问,竟是比婚礼上还要可怕上三分的样子。 姚奶奶带着她,走进大堂。 一群早在里头等着的女人们,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把她们俩团团围住。一双双眼睛,像是极亮的闪光灯,照着沈佳音。 “姚奶奶,你这孙媳妇长得真好看啊,不像人家说的。” 人家以前是说她长得不好看吗? 沈佳音诧异地想,自己本来长得就不是倾国倾城。如果这会儿人家再说她长得不比她老公才是对的。 姚奶奶瞥一瞥她们几个,说:“谁说我孙媳妇怎么了?” “没,没有。”刚才多嘴了的三姑六婆,都像是面带慈祥地笑着,围着老人家和沈佳音,一起继续往里走。 沈佳音被这样一群人围着,是看不清外头,只能是尽量从人缝里头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老公和几个兄弟一块,是被请进屋里正中的大客厅。她,则随着姚奶奶,是被一群女人送进了隔壁的房间。 老公没有和自己在一块,和姚奶奶又不算是最熟悉的,沈佳音进了屋,坐上炕头,心口跳着,静不下来。 有人给她端来了杯热茶,她接过,忙道谢谢。 旁边的阿姨婶婶们瞧见,对姚奶奶又夸她说:“这孩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气质,比起以前你看的那些孩子都要来得好。子业自己的目光,果然是不一样。” 姚奶奶听她们这样说,就知道这些人要来给她找茬的,只有给人家找了茬,自己才能乐,一哼道:“以前,我有说过我看中哪个吗?” 听这么说,以前,给她老公介绍的对象可多着呢。但是,这都是以前的事,不是吗? 沈佳音心里明白的,因此,静静手里捧着茶,表情平静,端坐着。 余人瞧她一幅处事不惊的样子,心里都不禁暗道:好气质,好心胸。 “小媳妇吃点花果吧。”一个中年妇女端起一个花果盘子,给沈佳音抓。 沈佳音对吃的,向来不怎么在意的,随意,伸出手指,捡了两颗糖果。 周围人却都看的一清二楚她抓的是什么后,对姚奶奶笑着恭喜说:“看来,你们家是要快添第四代了。” 姚奶奶笑骂回去:“远着呢。她又不是抓话梅,不就是抓了颗花生和核桃酥。” 沈佳音在一群人的说笑声里,只觉得汗都湿了背。 接下来,那些人,算是看完她这个新媳妇了,有些人看完热闹走开,有些人留下,是与姚奶奶说起了悄悄话:“这一次,宋会长回来,说是明儿要到村里会会几个老人。宋会长有提到你们姚家呢,奶奶,好像是想亲眼见见你们家宝儿。”(未完待续) 什么才是厉害 这位宋会长,也叫做宋太,名瑶芝。人家要么叫她宋会长要么叫她宋太。反正,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既然有这么两个称谓,肯定都有其意义。 称其为宋会长,是因她是本地一个著名商会的会长。这个商会顾名思义,聚集了当地的豪门名流。宋会长当得了这个头,自然得到这里有头有脸的圈子里最大的尊敬。 宋太的名号,则来源于她年轻时嫁的豪门,她老公是姓宋。不过这宋先生,是英年早逝,财产全部留给了妻儿。现在宋家都是由宋太说了算。宋太与宋先生,只育有一子。这儿子,又生了个儿子和女儿。孙子自然是要跟着儿子跑生意,准备继承宋家庞大的财产。孙女呢,因为年纪到了该论及婚嫁的时间,宋太把这宝贝孙女带在了身边,四处寻觅合适的青年才俊。 “因为这女的,有个哥哥,所以,并不需要说一定要招个入门女婿。宋会长的意思是,这个孙女婿,最好是品貌佳,出身于高等学府,家境呢,最好是不要是凤凰男。我们想来想去,你们家宝儿,不是正好符合宋会长的要求吗?” 姚奶奶听着对方这样一番介绍,眉间稍有微皱,道:“这宋家不是个普通家,我们家宝儿恐怕入不了宋会长的眼。” 沈佳音坐在对面一听,和其他人一样都稍感惊讶。不知姚奶奶这话是谦虚,或是说,姚奶奶这是拐着弯子嫌弃宋家这位小姐。 一时间,场中居然是一片僵硬尴尬的气氛。本想帮姚家和宋家牵这条红线的中年妇女都涨红了脸,好像实在不明白姚奶奶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妄自菲薄的话来,道:“奶奶,不是我说,这,你们家宝儿哪点会逊色于人家了?家里父亲兄长叔伯,都算是大官。你们姚家,在我们地方上,由于家风严厉,孩子个个又都是知书达理的,倍受尊敬。宝儿自己又很努力,听说,是过了国考,只等面试了。当然,以宝儿这个清华才子的能力,国考是绰绰有余。宋会长曾经还说,如果宝儿不想进国家机关,她愿意高薪聘请他进他们宋家集团的智囊团。” 这样听来,这宋会长,还真的是对姚子宝另眼相看,很有诚意。 姚奶奶眉间却像是更为难起来,说那个有意给宋会长做媒的人:“宋会长那是什么人,不说她老公怎样,她自己本人我早听说,是个很不平凡很有来历的人。他们家虽说久居海外,是华裔,但是,无论是政治立场,还是经济方面,都与我们国家是息息相关的。” 沈佳音听旁边几个年轻媳妇议论,说这个宋会长花钱是个大手笔,在全国各地建了无数的慈善基金。光是希望小学,捐了有一百家。 中年妇女听姚奶奶这样一说,好像有点道理,但是,这个事都已经被人委托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好话,脸上堆起笑与姚奶奶半开玩笑似地说:“哎,现在又不是人家看不起你家宝儿。再说了,宋会长这次回国,说不定,就奔着是为了看你家宝儿来的。” 姚奶奶瞪了她眼,道:“你这好话可以少说了。她堂堂宋会长,要挑孙女婿,肯定候选名单上的才子是一大罗。我家宝儿,没有这个兴致和人家凑这个热闹。” 对方被姚奶奶这话,刺到脸上又血红红的一把。 旁人只要心一想,都知道姚奶奶这话铁定是没错的。既然宋家条件那么好,她家小姐,想挑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何必死抱住一棵树不放。 沈佳音在这里头坐着,坐着坐着,本来是如坐针毡的心情,伴随他人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小叔的婚事头上,自己同样成为旁观者以后,心情一松。听着这些七姑八婆谈论各家的趣事儿,其中暴露的或多或少一些真实的信息,对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说,不能说没有一点益处。 时间,就这样不经意地过去了一个多钟头。到了晚上七八点钟了。厨房因为他们到来,加了不少菜,所以晚饭做的比较晚。 有些看客因家里人来叫吃饭,向姚奶奶告辞回家。其中,那个给宋会长说话的媒人,临走前,还不停地向姚奶奶解释说宋会长对姚子宝绝对是诚心诚意。 姚奶奶眼睛不大好,没去仔细看她脸上那副焦急的神态,只是照常一边耳朵进,一半以上从另一个耳朵出。 媒人嘛,要是没能拿到介绍费,能叫媒人吗? 当然,若两家真能做成亲家,这媒人的费用,出的也值。 等一群看热闹的人走的都七七八八了,姚奶奶盘着腿坐在炕上,突然间,一句话问向沈佳音:“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沈佳音想都没想过老人家会突然回头来问她意见。毕竟,一是老人家好像自己心里都已经有了决意了。二是,她是刚进姚家不久的新媳妇,在姚家里其他人的事上,因为不是很了解,随意发表意见,好像会误人子弟。 “奶奶,这事儿,我觉得,还是问小叔自己比较好。” 听到她用力挤出这样的一句话,表面听好像是有点敷衍,推卸责任,然而姚奶奶看着她用力的表情,却不这么以为,豁然一笑:“你这丫头,是,你和你小叔年纪相当,都是一个年龄层的,应该说比我们这些长辈的了解他。但是,我既然问了你,你说就说呗,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沈佳音脸蛋红了红。 姚奶奶刚说不会把她吃了,她知道。 “那你担心什么?”老人家问。 “我,还不是很了解小叔,也不了解姚家,以前都是怎么决定的。” 姚奶奶一怔,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这样深远,一心是为姚家大局着想,心头颇为赞叹。这大孙子娶的媳妇,别瞧好像傻愣愣的,内心里是容纳百川,让人轻视不得。 面含笑,姚奶奶伸出手让沈佳音扶她下炕,走到了大堂去吃饭。 客人都走了,只余下姚家人。这里头,有些,沈佳音在婚礼上见过,但是那时人太多,实在记不住,只好是由姚奶奶带着,重新又认识一番。最后,她坐在了姚奶奶身边。 其他人,见姚奶奶这般信赖她,都知道了她在姚家这个大孙媳妇的地位是定了的。 姚子庄边与姚子寒悄声说:“哥娶的这媳妇,不是说是从你当官的那地方农村里出来的吗?” “你居然也会介意人家的家庭?”姚子寒笑问。 “要是是我,倒也算了。但是,这是子业哥。子业哥是什么?是我们姚家的大孙子,你我这一辈的头。将来你我娶的媳妇,按理说,都是要听子业哥媳妇的话。到了将来,奶奶的东西,都是要先给子业哥媳妇的。” 姚子寒听着他这话,总算是听出了一点明白。他们兄弟不会看不起姚爷自己挑的女人,无论这女人是长什么样什么来路。但是,他们未来娶的媳妇,能不能看得起沈佳音这个未来的姚家当家主母,有点难说了。毕竟,沈家那个穷,摆在眼前。 “你这个说法,我还真没有具体想过——”姚子寒拧着英俊的眉宇,边想,又道,“不过,在我们之前,不是有宝儿吗?” 因为是亲兄弟,姚子宝将来娶的媳妇,和沈佳音相处的时间更长,妯娌关系变得至关重要。 这点,不要说姚子寒和姚子庄都有所察觉,姚奶奶要给姚子宝挑媳妇,早就在心里预着这一点了。所以,像宋家那种很高人一等的家庭,姚奶奶不怕自己孙子攀不上,就怕娶了回来以后,会不会家无宁日。 吃过饭,由于旅途劳累,姚家两老找了间屋子,休息去了。 姚爷和几个兄弟一块,因为太长时间没聚,一块坐着聊天说话,一刻没闲。 沈佳音本是要陪姚奶奶进屋睡的,但是姚奶奶对她说:“你年轻,不像我们,出去玩吧,不要闲着。” 意思里,大有让她赶紧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关系。 这地方,毕竟是自己老公的老家,相当于她另一个家。如果她不能融进这个团体,被这里的家人排挤,对她老公而言,肯定不好。 刚好,姚子庄爱情长跑多年的女朋友过来了。姚子庄就此把自己女朋友介绍给了沈佳音认识:“她姓王,叫王玉君——玉君,这是我子业哥去年刚过门的媳妇。” 这个叫王玉君的,与姚子庄是同龄,因此与沈佳音年纪相近。姚子庄相信她们两个能合得来。王玉君与沈佳音照过面,径直上来,拿自己胳膊圈住沈佳音的胳膊,说:“是子业哥的媳妇,那与我定是好姐妹了。很久以前,我已把子业哥认为自己哥那样看了。” 沈佳音感觉她冲着自己的热情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明明两人才第一次见面,有些不大适应。再看这姑娘,长得是小巧玲珑,白细细的像个水晶饺子一样,与姚子庄那比较大的身体并肩一站,好像是包子和饺子放在一块。这话不是说这两人不搭配,而是既然是这样外形上有差距的话,定是性格上比较相配。 下午和姚子庄说话,沈佳音已经能感受到老公这个堂弟很能说,有一张能嘴。现在与王玉君一块儿,分明能感受到这姑娘是比姚子庄更能说会道。短短几步路之间,问了她沈佳音不下十个问题,并且,顺利把沈佳音带出了门,道:“我们去刘三婶家里头玩吧。她家,今儿来了不少客人,有东西吃。” 沈佳音心里正奇怪,这人家家里都来客人了,去人家家里玩不是不合适。王玉君一路却说没关系,说这刘三婶家,她熟悉,而且和姚家都是很熟悉的,同个村的。况且,村里好多姑娘婶婶阿姨,都喜欢在刘三婶家里做客。究其为什么都喜欢去刘三婶家,都说是由于在刘三婶那里没人管束,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 吃什么? 据说这刘三婶家里是做进出口食品外贸,家里零食一大把,什么都有,而且不用钱,大家吃了也不需要帮刘三婶心疼。 同理,有的喝,什么饮料都有。 至于那个玩字。沈佳音自己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农村里闲来没事的人,哪个不会搓搓麻将。 走是走了一段路,从这边村头走到另一边村头,刘三婶那幢与姚家一样规格的三层小楼房,屹立在月光和路灯底下。在王玉君走上去推门时,一群孩子擦过她们身边,好奇地朝沈佳音看了眼。 “我知道她,是姚家姚子业的媳妇!” 看来是没人专门在村门口等着她到来,都知道她是谁。 这个小村子,同样消息灵通。 那群孩子看了看沈佳音,并没有说十分好奇,手里拿着鞭炮玩具自顾往前继续走,是到村外玩烟花去了。 每个村情况都不一样。老公老家这个村,可以说卧虎藏龙。 跟随王玉君进了刘三婶家院子,见大堂和院子里灯火通明,正如王玉君所说的,是热闹的很。但是沈佳音很快发现,这种热闹的气氛,与王玉君刚才路上说的原因,是搭不上边的。更多的人,应该是像姚奶奶到了村里时,一群人仰望姚奶奶的声望专门来给姚奶奶打招呼一样。刘三婶这家里,是入驻了个大客。 “三婶!”王玉君叫着,挤开门口堵着的一群人,走进到了屋里头。 沈佳音被王玉君抓着手,没法放开,身体像是被两边人马压成了饼干,这样过了人群,进到了圈子里,第一眼,却不是瞧见王玉君叫的那个刘三婶,是望到了屋中最显眼的两个女人身上。 一个,年纪看起来应该是不小的了,但是,皮肤保养的好,看来就像是只有四五十岁的阔太太,一张脸,圆庞方正,像武则天那样的大气和尊贵,身着的白色西装毛呢外套,一看即是个精英女企业家。 另外一个,年纪要小的多了,比她沈佳音看起来年纪还要小的姑娘,一张五官细致的小脸蛋,与那个年纪大的女人,一样的柳眉大眼,分明是一看就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的。身上的穿着打扮,定是与那年纪大的一样在场中出类拔萃,见是一袭漂亮的粉色改良旗袍,搭着件白色皮草,竟是比人娇小的王玉君更显得玲珑有致。 见沈佳音的视线像是望过来,那年纪小的姑娘当即抬起了眼帘,长长细致的睫毛像洋娃娃一般,精致得好像画里的人,乌溜的眼珠子流转着流光溢彩,冲沈佳音似笑非笑地看了看。 沈佳音看着这两个人,第一感觉,都知道是不平凡家里出来的,不说其衣装,只说其言行举止,端正端庄,让人仿佛回到民国时代的电视剧。 或许是受这两人影响,周边虽是围着这一大群人,却没有一个敢随意说话发表言论的。两边,耳朵里能收到人们不停干咽口水的声音。因此场内,只剩一个能敢大声说话的,定是这屋里的女主人刘三婶了。 刘三婶的衣着打扮,在这两位贵客的衬托下,因为家里有钱,布料是绝对不差的,但是若论品味来讲,那是差一大截,那件领子有狐狸毛的碎花红棉袄,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俗。 沈佳音发现,这样一比较,这两位女人,想不让她印象不深都难。 在沈佳音这样一想的时候,刘三婶从自己位上是像是慌手慌脚走了下来,迎接她们两个,对着王玉君笑:“这是——” “子业哥的媳妇。” “哦,这就是子业的媳妇啊。” 在刘三婶这样强调的一句话背后,沈佳音感觉到的是,在刘三婶后面坐着的那两位贵客,望着她的目光,似乎益发的专注,不知是好奇还是其它缘故。 很快的,有人帮她解答了内心的疑问。 王玉君在她耳边悄声说:那位是宋会长,大名鼎鼎的商人企业家。另一个,是宋会长的孙女,宋彬彬小姐。 沈佳音心头一怔。如果这时候再没能察觉出这一切不会是巧合的话,沈佳音这脑袋肯定是白长了。为此,心里面是暗暗吃惊了起来:姚子庄知道这事儿吗?自己老公知道这事儿吗?是王玉君自作的主意,还是? 刘三婶冲王玉君挤了挤眼睛,说:“刚好手痒痒,想搓麻将呢,四缺一,你们来,刚好凑齐数。” 四缺一? 她们来之前,周围不是一大群人吗?哪里来的缺人? 只是,在沈佳音回头一望间,那本来围着她们像密不透风的人墙,眨眼之间,居然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走掉的人,跑路的速度是比兔子更快。 王玉君趁机,将她推往旁边的麻将桌子,说:“我今天手气不好,不打了,你来打吧。不要说你不会,我听人家说了你是从村里出来的,不可能不会麻将。”说完这话,王玉君又在她耳边像是细声说:“奶奶肯定是让你要和这村里的人打好关系是不是?刘三婶呢,是这村里出了名的人缘好,你要是想在这村里站住脚,要卖给刘三婶点面子,搓搓麻将有利于沟通关系。” 若只是搓搓麻将,倒是无所谓的。 沈佳音如今是走在骑虎难下的路上,尤其是,把她推上这个位置的,是老公堂弟未来的媳妇。于她而言,是从没有遇过的一种情景。像这种,不像是敌人,又做出些好像匪夷所思事情的人,该如何是好。 在麻将桌旁坐了下来的沈佳音,脑子里盘算着。 刘三婶见着她愿意坐下,高兴得眉毛眼睛都笑了起来,直说:“子业这媳妇,人家都说是个很乖很乖的媳妇。” 沈佳音不知道什么叫乖,只知道老公总是说她那家务癖不乖。 宋瑶芝和宋彬彬,在刘三婶的邀请下,都坐到了麻将桌边。 四双手在麻将台上哗啦啦和起了麻将,刘三婶边说规则:“新年嘛,只是玩个高兴,是输是赢,大家不用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只是玩,不赌钱。这个好。沈佳音本想若要赌钱的话,自己是决计不参加的。 葱葱翠翠的麻将子叠放整齐,扔了骰子,由刘三婶这个庄家第一个拿牌,依次过来,沈佳音是最后一个。 拿完牌,沈佳音把手中的牌整齐地排列起来后,发觉自己手里拿到的牌,竟然是出奇的好,虽然她搓麻将也就陪奶奶和村里一些老人玩,但确实这是她这一辈子从没遇到过的好牌。 新年到,所以鸿运当头? 沈佳音正疑惑着,主要是这牌过好,好到她心头微微吃惊。 再看刘三婶第一个摸牌,打出的牌放到台上时,沈佳音回头再对照自己的牌,发觉自己的牌若是吃了刘三婶这个牌的话就是——胡了! 王玉君就站在沈佳音身后看着牌,见到,马上按了按沈佳音的肩头。 沈佳音没有动作。 王玉君这个急,把她肩头又按了按。 沈佳音仍旧没有动作。 却是刘三婶见到,对王玉君说:“你是看热闹的,不能胡乱搅局,知道吗?” 王玉君一听,像是半开玩笑地说:“我是看热闹的,但我以后是要当姚家人的了,她是我嫂子,我哪能不帮她?” 其余几个人听了她这话,只是笑而不语。 沈佳音依然没有动作。 王玉君奇怪地看了眼她,甚至疑问起她有没有玩过麻将会不会玩麻将。 接下来的牌局变得益发奇特了。刘三婶的牌没人吃,四人摸过一圈,排到宋瑶芝摸牌打牌。打出的牌,却又是和刘三婶的有同工异曲之妙,同样只要沈佳音吃了,马上能胡了。这样转了好几圈,沈佳音遇到能吃牌胡了的机会,达到十次以上。 王玉君在她背后看着她一次次把赢的机会错失掉,只能用目瞪口呆,皇帝不急死太监来形容。 这样,到了终局,都没有一个人胡了,即没输没赢。四个人,一同把自己的牌亮了出来比较。只见刘三婶是缺了两个,宋会长和宋彬彬,是各缺一。刘三婶直叹可惜。众人再望到沈佳音那副牌上,发现其牌容是五花缭乱,完全没有次序可言。刘三婶都只能干巴巴笑道:“这孩子,好像不大会玩麻将——” 既然,沈佳音对麻将好像不会玩,再玩下去定是没有意思了。 刘三婶招呼大家回到席上喝茶吃果子。宋瑶芝这时候接到了通电话,到旁边听。沈佳音和宋彬彬仍旧在麻将桌边挨着坐。宋彬彬不时射过来打量的目光,让沈佳音感觉到了这宋家,好像真的是对她家小叔势在必得。不明白的是,她们既然要追她小叔,直接追她小叔就是了,何必拐着弯来拉拢她。她是姚家刚过门的媳妇,在姚家里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 宋瑶芝接完电话,与刘三婶说:“有群朋友,在上海包了个厢,说是一块看上海新年夜景。要么,你们一块来吧。” 刘三婶听完这话,是受宠若惊,忙道马上准备车子,一边,没忘记宋瑶芝目的可能不是邀请她而是邀请沈佳音,因此努力拉拢起了沈佳音和王玉君。 王玉君自然是很希望能跟随宋家人去见识更多的名媛才俊。 沈佳音今天就是从机场过来的,路上已经知道这里离上海,开车来回没有六七个钟头是不行的。因此,她肯定是不去的,道:“我要回去了。” “怕在外头过夜被姚奶奶骂吗?不用怕,我和姚奶奶关系好,明天我们回来,我和姚奶奶解释好了。你跟我出去,肯定是不会乱来的,我给你打包票,而且宋会长在这里可以作证。如果是担心回来路上没车,放心,我们这里个个有的是车。”刘三婶说。 无奈之际,沈佳音搬出了老公这个杀手锏:“三婶,你都说了我是只听我老公话的,不然,你代我问问我老公意见吧。他同意我就去。” 本来劝的正热闹,势在必得的刘三婶和王玉君同时喉咙里卡了壳。 沈佳音见到这景象,啧啧称奇,是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她老公真的是,到了哪里都是威风凛凛的魔王,与君爷有的一拼。 “哈,哈,哈。”刘三婶干笑三声,笑的很无力,“你老公那儿,还得你自己去说比较好。”说完,好像无限同情地看了看她。 接下来,王玉君要把她先送回去,然后,再回来,和刘三婶宋瑶芝等一行人一齐出发去上海玩。 等王玉君和沈佳音两人的身影飘出了门口,刘三婶走回来,对宋瑶芝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她性子那么钝。” 言外之意即是说沈佳音有点傻。如果不傻的话,都应该像王玉君一样,知道宋瑶芝有意示好后,拼命巴结才对。 宋瑶芝慢慢磕着手中的茶盖,像是沉思着,说:“你说她性子钝,我看不觉得。今儿去姚家说媒的那人回来和我说了,说姚奶奶拒绝的时候,她也在场听着。你说她今晚上,和我们打的这麻将真的是不会打麻将吗?” 不是吗?刘三婶愣着。 秀气的宋彬彬在旁冷不丁出声,接上奶奶的话说:“我觉得,她是知道了我们故意要让她赢的,或许,她都想好了奶奶让她赢后奶奶会找的借口。”(未完待续) 夫妻夜晚浪漫时 那时候,沈佳音刚离开姚家时,姚爷见姚子庄回来,问:“玉君来了吗?” 姚子庄被他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想:堂哥的眼睛哪止是火眼金睛,黑灯瞎火的,有个门挡着,离那么远,堂哥怎么瞧见的? “是。”姚子庄噙着额头一把冷汗说,“我让玉君带嫂子出去玩玩。免得嫂子在屋里边闷着。” 既然是堂弟的女朋友带自己老婆出去玩,姚爷似乎不好说什么。 姚子庄却是被姚爷这一问,不知为何感觉哪里不妥了起来,避着姚爷的目光,走到了门口那儿。 姚子宝和陆欢两个小伙子,坐在门槛上,各自拿了手机出来,头挨着头在看相片。这些相片,大都是这两天里,那些有意给他们说媒的媒人们发给他们看的相亲对象照片。一张张玉女照,年纪大多数是与他们年龄相近,偶尔几个年纪偏小一些,年纪比他们大的几乎很少。在中国传统里,还是夫妻中男人比女人年纪大比较普遍。 或许是兴致高的缘故,两个人这样坐在门槛,寒风当着他们的面刮,他们都不觉得冷。 姚子庄走过去,拍他们肩头说:“喂,你们俩看哪个美女呢,快给我瞧瞧。” “子庄哥,你就不用看了。你都有女朋友了。小心玉君姐回头找你算账。”陆欢嘴皮子比姚子宝快,一听姚子庄这么说很快反应过来,挑着眉斜着眼,冲姚子庄咧开一口白牙。 陆欢这小子和君爷一样,是英雄气概,因此在女人里头人气挺高的,一点都不比姚子宝逊色。 姚子庄望着他们两个帅气年轻的脸,摸摸自己下巴要长出的胡茬,感慨一声:“后生可畏。” 姚子宝和陆欢也就没睬他了,就手机里的玉照评头论足,反正,那些美女一样有他们的照片,私下里肯定也是把他们两个的脸从唐僧评论到了猪八戒。 “我觉得呢,你的口味,和我不一样。”陆欢与兄弟议论了半天后,得出一个奇妙的结论,是让他自己的眉头都不可思议地皱了起来,说,“我们两个,好像都被自己的哥影响太大了。你看看,你挑的这个,像不像你嫂子,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我挑的这个呢,像不像白露姐?” 别说,姚子宝仔细一想,真有些道理在里头。再把两人挑中的姑娘的玉照竖起来对照,联想兄弟说的话,心中叹了叹:“谁让,我们两个的哥,向来都是咱们的偶像。” 做弟弟的,有威风凛凛的哥,自然是跟着哥的脚步走。说崇拜也好,说是自己想偷懒想安稳也好。 陆欢道:“我是觉得我哥娶了白露姐以后,生活事业都更上一层楼。” “你以为你白露姐那种容易找吗?”姚子宝必须提醒下兄弟。 白露确实是千里挑一的。在这社会里要再找到一个白露,太难了。不说白露对自己老公是死心塌地,再有白露本身那能力,那容貌,那家境。 “那你说你嫂子那种就容易找了?”陆欢不甘心,说回他。 按理说,沈佳音出身没有白露好,应该是比白露容易找。但是,说句实话,沈佳音那种老公说的是的性格,绝对算得上是现代女性中的奇葩了。 “我以为,彼此彼此,够呛。”姚子宝拧着眉头道。 他哥能找到沈佳音,应说是缘分天注定。 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话传进堂内,与姚爷一块坐着喝茶的姚子寒听着听着,都不禁嘴角微笑,对姚爷说:“哥,你瞧瞧你娶了这个媳妇后,兄弟们都不知不觉地要学起你来。” “这有什么好学的?”姚爷一边是挑着妖孽的长眉得意,另一边,装出一副长者的气派来,指导弟弟们的姻缘乾坤,“对象这种东西,要靠缘分的。不是说你一门心思喜欢谁,对方就能喜欢回你。往往,你回头一转,发现,原来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自己身后。” “那是谁的诗来着?好像是陆游的吧。”姚子寒有感而发,念道,“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对于诗情画意,姚爷是不及这个爱读书的堂弟浪漫,喝了口茶,回头,和堂弟说起正事儿:“华妙冰那项目怎么样了?” “过年了,年前几天,该歇的都歇,一块推到了年后才讨论。不过,沈家庄那边的计划是初步出炉了。太子那块,由于地方涉及腐败事件太多,市里面决定,缓一缓,将地产关系都理顺了,外面想进来重新投资的大集团,才能进来。两个项目若同时开工,都是大项目,恐怕市里精力有限,没法都顾及。因此市里现在是有两个方向的决策。” “两个方向?” “是,要么是两个项目取其一,一个先开工,一个等另外一个做完了,再开工,可以同时借鉴先做的那个的经验。本来这主意挺好,可以集中人力物力,但是,好像抗议的人比较多。” “抗议的人,都是考虑到自身利益吧。” “我替他们想,他们应该是考虑到怕被人抢占先机,或者是不想当前期的小白鼠。” 姚爷听着嘴角刚微微弯出笑,心里细心一想,却发现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姚子寒说:“反正,太子被抓了,这些地是要让出来的。如果真有人,想把两个地方都占了,尤其是大集团,更不想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树立起劲敌吧,想一口气变成地方上的龙头老大。这比较符合资本集中的想法。” “所以你们市里的意见偏向于后一种?” “市里面,当然是欢迎投资商开发商,最好是资本雄厚的,世界上有名的大财阀进来。” 如果这大资本愿意进来,把当地经济搞活了,市里的财政问题迎刃而解。这样的话,姚子寒空降到这个地方,算是政绩有了,位子可以坐稳了。 “那你还忧愁什么?”姚爷在门口碰着他,就可以发现他并不像其他人过年那般兴高采烈,明显存有心事。 “哥。”姚子寒苦涩,“现在市里面,当然,一是肯定把华妙冰和农科院的人奉为大英雄,因为是他们带来了科技,为当地的发展带来了曙光和生机。另一方面,有些人,确实是私底下,觉得华妙冰这些北京专家,好像有点不好沟通。” “怎么?北京的专家不是下地方去帮助你们的吗?怎么刁难你们了?他们不过是只带技术下乡,又怎么能左右你们当地政府了?” 听姚爷这样说,就可以知道姚爷对这方面是不知情。姚子寒只得和他解释:“哥,你是不知道,决定权绝对不在我们市政府,是在农科院。因为技术转让,技术用在哪里,技术的专利权是在这些专家手里,我们当地要和哪个集团签合同,都是需要这些专家点头的,才能让他们把技术给我们用。” 姚爷挑了眉:“你说农科院,卡着你们和谁谁谁签合约?” 当地市政府有当地市政府的人脉,农科院有农科院自己的人脉。两边的人脉,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致的。这个个都想投资,市政府县政府,都有自己想引荐的企业家,农科院,有自己合作长久的企业集团,这不就变成矛盾了。 “一个大项目,都没人愿意退一步。何况是两个大项目合在一块儿,更没有人愿意退一步了。”姚子寒说。 姚爷听在这,只觉得好笑,感觉堂弟这个脑子还是嫩了点,点了点迷津道:“子寒,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你们政府该出面的事了。首先,你们这项目这么大,省批准了,定是要公开投标的。至于私底下,那些竞标的单位要怎么动作,是他们的事了,你们不需要插手。你现在只需要的是,管好你自己那班子人,免得他们搞些什么小动作,把你给牵连了。” 姚子寒双目一亮,兴奋地说:“哥,是我走弯路了。我本来还想尽办法,想到时候随你回北京,让你牵线,和农科院的人再商谈协议,力图打好彼此间的关系。但哥你现在说的这番话,让我醍醐灌醒。咱们就照法律程序做,什么结果即是什么结果。” “是,因为如果是一个清官的话,自己没有利益在里头,何必焦急要化解两方面矛盾呢?有市场,有竞争,对你们当地政府和百姓都更好,对农科院当然也不会有坏处。” “我只要注意是不是有贪污腐败的行为在里头,不能让太子那样的事故伎重演了!”姚子寒捏紧了拳头说。 姚爷点到即止,望了望手腕上的表,见时钟都过去快一个钟头了,王玉君带了他老婆出去,到这会儿都没有半点消息。老婆是初次到这个地方来,人生地不熟的。 “哥——”姚子寒瞧见他眉间一抹忧思,笑了,说,“想嫂子了是不是?” “你嫂子第一天到这。”姚爷迫不及待地答道,一边说,一边已是站了起来往外走。 几个弟弟都给他让开了路。既然都知道他是要去接老婆,当然没有一个会不知趣地跟过去当电灯泡。 村子小,随便问一问人,就可以知道王玉君带了他老婆是去了哪里。 正好,拒绝了宋瑶芝邀请的沈佳音,和王玉君一块走出了刘三婶的家门。 天,像泼了墨般的浓黑,路口处的路灯,淡淡的黄色,像仙女的网纱一样温柔地撒下来。远处,过年的鞭炮,仍旧不时地响,噼里啪啦,听起来似远似近。 沈佳音停住脚步的动作是那么简单而自然。相比之下,王玉君见冷不丁一个人影站在路口望着她们两个时,两只脚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伫立在路灯下的姚爷,长身玉立,一双犹如宝墨的墨眸,泛着幽深沉静的光泽,若是有半点心虚的人,都会被他墨眸里的这一丁光照到时,像刀子割到肉似的心惊胆战。 “子业哥,你怎么来了?”王玉君心跳如雷,说这样一句平常的话,像八百米长跑一样喘息。 姚爷的长眼,瞧了瞧她们刚走出来的那家住址,道:“这不是刘三婶的家吗?” “是,三婶她好客,招呼我们过来她家玩。” “只邀请你们两个?” “是——”刚答了这句,又觉不妥,王玉君改口,“当然不可能。子业哥,三婶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客,到三婶家里玩的人可多了。” 姚爷听着她改了口的话,面无表情。这令王玉君的心跳又加速了一倍。 沈佳音从王玉君身边,走到了老公旁边。 “走吧。”姚爷转了身,道。 沈佳音正想着他是不是因为她来到刘三婶家里气着了,他伸出来的手,将她的手握住,看起来又不像怎么生气。 王玉君见着她就这样被姚爷带走了,愣在原地。本来,自己是要送沈佳音回去的,这时候姚爷来接人更好不是吗。但是,姚爷那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让她不禁打个寒噤,连带着回身回到刘三婶家里的动作,都迟钝了起来。 姚爷听王玉君脚步声没有跟来,喉咙里冷丁丁地哼了声。 那人是堂弟的女朋友,他不好指手画脚。况且,他和这王玉君真算不上熟识。王玉君叫他一声子业哥,他愿意答声,都是因看在姚子庄的面上。然而,识相的女人,不该名分都没定下之前,得寸进尺,当真把自己当成谁家的女主人一般了。像之前他的婚礼上,客人名单里,就绝对不会有王玉君的名字。俨然是这个堂弟姚子庄,做事情,仍属于轻佻了些,自己都不知道这样迟迟不和王玉君定下关系,老一辈,也都把他对王玉君的关系定义定在了玩笑的位置上。 一段路,走的是默默无声。沈佳音心头,随着天上移动的乌云,起伏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生气了没有? 如果真生气了,根本不关她事。那不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吗?难道她连他弟弟都不可以信任? 终于走回到了姚家屋里。进门以后,没见到人,他径直拉着她,到老人家给他们小两口安排好的房间。进去后,打开灯管,同时把她按在了床上坐下,说:“今晚太晚了,而且这边冲凉不大方便。我去给你弄盆热水洗洗脚,洗完脚就睡吧。明天早起想洗澡再洗。” 沈佳音根本来不及说好还是不好,他已转身走了出去。她只好枯坐在床上,见着,房间里的角落,不知是谁,帮他们的行李都搬了上来,搁在那。这屋里,一看就是个采光通风都极好位置的房间。 屋里主人,特意在床头柜那里摆了一对娃娃,像是庆贺他们这对刚新婚不久的小两口第一次到这里做客。 沈佳音想起下午时一群女人在八卦时,说到这个屋子,平常,都是由近在这边工作的姚家一个叔,定时来这里开开窗透透气,打扫下屋子。俨然,屋里这些东西,都是那家人给准备的。 既然不想洗澡,行李箱,是不大想动的,只要先把漱口的用具和毛巾拿出来,袜子都不知道换不换,因为这里洗东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她老公去端热水盆子,却是速度很快。沈佳音赶紧坐回床上。 姚爷这次进来,已是脱掉了大衣,两边毛衣的袖口都卷了起来,换上了拖鞋。一盆温度调好的热水,搁在她脚边。 沈佳音望着那装水的塑料盆,一边说:“你呢?不如你先洗吧。等会儿我自己打水好了。” 哪知道今晚老公好像有点像锯了嘴的葫芦,不想和她多说话似的,蹲在脸盆边,抓起她一只脚,手指顺溜地帮她脱下了袜子。沈佳音一怔之间,他已是帮她把两边袜子都脱了下来,露出她那双白净的小脚丫。 她个子有一米六多,不矮,却长了一双,只穿6码鞋子的小脚,伶俐剔透。 将她双脚没入温水里,他的手在水中摸着她的脚,动作别提有多细致。 沈佳音担心地望着门口,想:若是这场景被他家里人见到了,岂不是都怀疑他得了妻管严。 “子业,我自己洗好了。” 他对她这话,轻轻地嘘一声。 她噤声,只觉得他那手摸着她的脚,尤其摸到她脚底时,让她回想起了上回在温泉酒店,他也是边给她洗脚,最后给她按摩起脚心来,疼得她要命。 她老公果然是个魔王,魔王啊! 沈佳音悲剧地想,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又给她洗脚的。 感觉到她身体一僵,姚爷抬了头,长长狭魅的眼睛,在她畏畏缩缩的表情上一瞥,伸手拿起搁在床上的干毛巾,道:“今晚太累就不折腾了。” 如释负重! 干毛巾裹上她从水盆里提出水面的脚丫,把她的双脚放上床时,顺势,身体倾到了她面前。热气,顿时拂在了她冒汗的鼻尖上。她张着乌亮的眼睛看着他樱粉的嘴唇往她嘴上一咬,继而是长驱直入的亲吻。 两人之间一阵呼吸紧促。在他放开她喘口气时,他低醇的声音拂在了她耳畔上:“玉君带你去三婶家做什么了?” 沈佳音把头靠在他胸前,心口是砰砰跳着,是想,如果老公是间谍想挖她情报的话,那她真的是惨到家了。他拂在她耳畔上的声音和指尖,让她几乎是毫无抵抗力。 深吸口气,反正这是迟早要和他说的,道:“我只听子庄说她是他女朋友,所以随她出去在村里串门。不知道她会把我有意带到那家人里面。” “有意?” “我想应该是有意吧。因为今天,刚有媒人,在奶奶到的时候,和奶奶提起要给小叔介绍个对象。奶奶好像对媒人说的这个家庭不是很喜欢,拒绝了。结果,玉君带我到那个刘三婶家里,刚好见到了对方。” 姚爷的一时沉默,沈佳音想,老公恐怕一样是不清楚王玉君这做出的事,有没有经过姚子庄的同意,姚子庄知情不知情。 “什么样的人?” 老公问。 沈佳音如实答来:“下午时,已经听奶奶和媒人都说过了,亲眼见过以后,觉得确实是了不起的富贵人家。” 在听到老婆提到宋瑶芝这个名字后,宋会长的名头之大,姚爷怎会没有听说过。但确实是没有想到,宋家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居然会看上了自己的弟弟。 弟弟姚子宝是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清华才子。但是,姚家家底并不是从商的,家财绝对没有万贯。按理说,宋家可以找到更好的富二代,来配他们家的千金。如果没有弄错的话,宋瑶芝,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定是要给孙女找个全世界最好的老公。 “你觉得那家小姐怎么样呢?不要听人家怎么说法,你自己感觉,是个什么样的人?”姚爷又问。 沈佳音顿时感觉到两边肩膀沉甸甸了下来。今天下午姚奶奶问过她,老公这会儿又问她,是真把她的话当成很重要的意见一样。她更是不能乱说话了。 “我觉得,挺好的。” 她这话是实话实说。宋彬彬那气质,一看,就是鹤立鸡群,非常的引人注目。出身在豪门,不仅看不见半点娇生惯养的脾气,而且,言行举止都很端庄大气,看得出,是深受到她奶奶宋瑶芝的影响,可以说教养十分之好。 最难能可贵的是,在刘三婶强力要把她留下时,宋瑶芝和宋彬彬,却没有表现出以势压人,强人所难,而是顺其自然。 不是每个有钱人,都能心胸宽广。能做到宋瑶芝这种气度的,这种深度的,可见是有大智慧的人。宋彬彬跟随祖母,这种智慧一定也是有的。 姚爷听到她这话是语重心长地一笑,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他希望他的媳妇,孝敬老人是要,但不要做个只会唯老人家的话为是的人。 在老公走去漱口时,沈佳音拿起了口袋里的手机,查看郭慧丹发来的短信。 郭慧丹初一一大早,和老公带了小女儿丫丫,一齐到上海的亲戚家里做客,今天,是在上海玩了一天了,因此,发了短信来问她沈佳音是在哪里,想给沈佳音他们两口子拜个年。 沈佳音说了这里的地方名,郭慧丹让老公查地图,又说到只要明天借到车,马上就上他们这边来。 朋友要来串门拜年,沈佳音当然只能说好,只等老公从卫生间出来后,和老公汇报这事。这头,郭慧丹,又把自己美美的女儿在大上海照的几张照片,发给沈佳音看。 姚爷从洗手间出来时,就见自己老婆,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笑得一脸花朵盛开的模样,让他心里顿犯起了嘀咕。 跳上床,坐到老婆身边,伸了伸脑袋,一瞧,见手机上是个小女娃的照片。 “谁家的孩子?” “丫丫。郭慧丹的女儿。”下面一句可爱吗?想起老公不喜欢小孩子,沈佳音闭住了嘴巴。 未想到的是,对小孩子不感兴趣的老公,竟然没有把脑袋缩回去,而是陪在她身旁,一齐看起了丫丫的照片。 沈佳音提了提眼角,疑惑地看向旁边。 “这孩子,看起来比征征好多了。”姚爷道出一句。 丫丫既不像陆家那对小恶魔古灵精怪,又不像小包子满腹心思,是个地道的两岁儿童阶段绝对傻里傻气的小女孩。 姚爷看到傻乎乎的孩子,真心觉得才像个孩子,所以不止不会不喜欢,心里还蛮能接受的。尤其是见着照片里的丫丫亲她爸爸脸蛋那一幕,心里头不由联想,如果到时候,自己老婆的小翻版像丫丫这样亲自己爸爸时,是不是会很有感觉。 沈佳音头一歪,靠到他肩头,禁不住笑。 能生平第一次听见他喜欢一个小孩子,她这心口某个地方,未免不是一松。 “生个女儿吧。”姚爷再次说。 生儿生女,对沈佳音来说,无所谓,反正,都是她和他的孩子。于是,冲他点了点头。 他抽走她手里的手机,翻身将她一压,夜晚春宵无度。 这晚夜里,心情不平静的,大有人在。 因为屋里房间不够,姚子宝和陆欢是挤在一张床上。陆欢睡的快,把被子蒙在头上,不会儿呼噜打起。姚子宝拎亮了盏台灯,在睡不着的时候,他有开灯看书的习惯。然,这会儿,他是连书都看不进去了,拿起手机,翻着那张玉照左右上下地看。 刚才,和兄弟陆欢都讨论过了,说是这个年轻的姑娘,气质像他嫂子沈佳音。 是像吗? 如果真像的话,倒是挺好的。如果他娶了来当媳妇,妯娌之间关系好,家和万事兴,最受益,莫过于他们姚家人了。 不说这照片里的姑娘,那像他嫂子沈佳音秀秀气气的气质究竟是不是拍照时装出来,只凭照片里这容貌这五官,的确是极品,是好看的很。 柳烟眉,鹅腮桃红,玉脂鼻,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陆欢甚至在他耳边调侃了一句:“这位,可就符合你心愿了,比当年那个林黛玉还要美。” 想起那年一波三折的初恋,姚子宝胸口微微起伏,看回照片里这个姑娘,想着是叫什么名字,找到媒人注明的信息,寻到照片号码,写着三个字:宋彬彬。(未完待续) 像是老天爷的安排 郭慧丹说到就到。到了第二天,全家真借了辆车,为了避开交通高峰期,早上早早出门,直奔沈佳音这儿来。 沈佳音早上起来后,与姚家人一齐吃了早餐。 姚老头对孙子孙媳妇说:“你们等会儿,要去这村里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家家里拜拜年。虽然现在都不是住在一起了,关系不像祖上那时候的亲密,但这些老人活到现在都不容易。你们理应去探望探望他们。” 沈佳音自然是随老公点头的。 姚奶奶又笑问他们小两口昨晚睡的好不好。 小两口还没答好,那头有个嘴快的兄弟插了嘴说:“奶奶,哥和嫂子整晚上翻来覆去的,肯定是床垫不舒服,你让人帮哥他们换个床垫吧。” 死小子!姚爷立马冲那说错话的兄弟横了一目过去。 那兄弟可能是个愣头青,硬是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地方,只以为自己帮说不出口的姚爷做了件大好事。 其余人,像姚子庄、姚子寒等这些,是很快从他话里体会出了其它寒意,和姚家两老一块暧昧地笑不拢嘴。 沈佳音只想把头塞进手里的小碗。 一群人说说笑笑吃完早餐。姚老头安排了子弟们四处去办事,那些老么该玩的则去玩。他和姚奶奶因为昨儿迟到,今日肯定是要在家里招呼来给他们拜年的客人。 想到郭慧丹要来,总得知会老人家一声。因此沈佳音趁此机会,细声与姚奶奶提起,道:“我有个同学,带了她全家,因为刚好到上海看亲戚,想顺道到我们这里拜年。” “可以啊。”姚奶奶听说是她同学要过来,高兴都来不及,连连点头。说明老人家,也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她的圈子。 天气今天好,不是很冷,穿了件马甲,沈佳音随老公出了门,按照老人家吩咐地随老公去串门。 姚爷站在门口,等她走了上来,问:“刚你和奶奶说谁要来了?” 她老公这耳朵就是精,隔那么老远都能听见,于是翘了翘眉毛说:“昨晚上和你说过的,郭慧丹要带丫丫过来玩。” “哦——”姚爷一句模棱两可。 沈佳音这时候管不了他喜欢不喜欢了,反正郭慧丹他们都过来了,再说她老公不是不认识郭慧丹。 小两口牵着手,来到隔壁家的老大叔家里拜年。那些老人,见着他们亲自过来,都十分高兴,一面给他们塞红包,祝愿他们早得贵子,另一方面,私底下都夸赞姚老头这礼数好,知道派孩子们过来拜访他们。 姚家的家风好,向来是这村子里上上下下的人津津乐道的。许多人哪怕想嫁姚家子弟,都不是冲着姚家有当官的,而是冲姚家人教养好,嫁过去的媳妇定不会受到欺负。其中,这宋会长宋瑶芝挑来挑去,最后挑到了姚子宝头上,同是这个道理。 说回昨晚上,目送王玉君送沈佳音出了刘三婶门口,宋彬彬穿过院子想去洗手间时,听见外面王玉君的声音来到门口一瞧,见到了姚爷亲自来接老婆的身影。距离过远,又怕被人发现,她瞧过一眼,即躲到了门后,是没有看清楚姚爷的样子,但是,仅姚爷亲自出门来接自己老婆回去的举动,都让她亲身体会到了姚家男人的不同。 想,奶奶说的真是没错。嫁个好男人,关键不是看他有没有钱,而是看他体贴不体贴老婆,关心不关心老婆,不然,结了婚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到时候都得被男人给气死。 偏偏,这种好男人实在太难找了。无论穷不穷富不富,男人天生是懒惰和喜欢使唤人的本性。不看其他人家,就她自己那兄弟和父亲,在家里都是使唤惯了老婆的。像个孩子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母亲和嫂子虽然都一样是不会做饭的,家里雇佣了保姆,然而,照样事事被她兄弟和父亲叫唤。 她宋彬彬,只想找个和兄弟父亲那种大男人主义不一样的,可以做到像古代举案齐眉那种平等的夫妻。至于钱不钱的,真的不大紧要。他没钱的话,她资助他事业就是。 听姚爷的声音远去了,王玉君走了回来。宋彬彬上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和奶奶宋瑶芝说:“奶奶,我觉得挺累的,不如,我们今晚就不回上海了。” 她这是铁了心留下来,要碰姚爷的弟弟姚子宝。 姚爷都这样好的修养,和姚爷一个家庭教养出来的姚子宝,肯定不差。 宋瑶芝盯着她脸上,从她脸上瞧出了几分端倪,笑了笑点了头:“行,那让你三婶帮我们安排个住处,今晚我们在这里歇下了。那头回去不回去其实都无所谓。” 带孙女归国,就是为寻找好对象的。上海那边的人聚会,都是一群人想巴结她们两个搞出来的。去,也没有多大意思。她本就不想去的,只是想把沈佳音拉走与沈佳音打好关系,才找出来的一个借口。现在沈佳音都坚持地走了,更没有必要去了。 刘三婶和王玉君,突然听她们两个转变了一百八十度口气的决定,心情可谓是郁闷极了。 本想坐她们的顺风车,结识更多上海的名流。然而,宋瑶芝和宋彬彬下的决定,谁敢说一句不是。或许沈佳音敢,她们却是不敢的。 刘三婶勉强挤着笑脸,把叫来的车打发走,再帮宋瑶芝她们准备今晚休息的房间。王玉君在这个村里本来就有亲戚,今晚投靠到亲戚家里,等明天再找姚子庄说这个事。今天这是她到村里时,临时刘三婶才找到她所做的委托,她都没来得及和姚子庄说和解释。 宋彬彬那晚上,翻着媒人给她送来的姚子宝的照片。 照片里的青年,坐在清华大学里一处湖畔边的凉亭栏杆上,身上套着一件文艺青年的灰色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蓝色围巾,迎着湖上的秋风习习而吹。鼻梁上戴的眼镜,根本藏不住他俊俏而锋芒毕露的雅容,见着他翘挺的玉鼻下,唇红齿白,侧颜堪称完美。 诗情画意的画面配上儒雅的气质,让她瞬间联想起了她最爱的诗人徐志摩。少女心中粉色的浪漫气息充溢心间。 可以说,只冲着这张照片,她是一眼都喜欢上他了。 一见钟情。 可是,她到这里都快一天了,都没遇上他真人呢。 沈佳音随老公拜访了三家老人后,接到了郭慧丹打来的电话,说他们一家的车,来到村口了。 “他们开车没有超速吧?”姚爷听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像坐喷气式飞机而不是坐四轮小车,都忍不住侃了一句。 沈佳音是也没想到郭慧丹他们会来的这么快,瞧手表上的时间,郭慧丹他们若是早上七点出发的话,现在十点,三个小时,却是比较快但是可以理解的速度。 好在这村里最重要的老人都拜访了,沈佳音他们小两口,就此走回到姚家门口,等郭慧丹。 不用多久,一辆白色夏利从拐弯口缓缓驶进巷道,出现在沈佳音他们面前。 车上坐的一家三口。男的驾着车,女的抱着个孩子坐在副驾座上。 在这个时候,留在姚家里的一些兄弟都跑了出来看。包括姚子庄、姚子宝等,都出来瞧自家嫂子的朋友长什么样。 沈佳音没觉得压力,郭慧丹一家三口却被这突然好像有点隆重的欢迎场面吓到了。 郭慧丹先带孩子下了车,然后老公听从姚家人的指挥把车停到合适的地方去,免得阻碍到路口其它车辆的通行。 沈佳音走到了车门前。郭慧丹解开身上安全带,打开车门,冲她笑了笑,在见到她身后站的一群瞧稀奇的眼睛,有些狼狈地说:“我该化个妆再来的。” 都是军人,鲜少有化妆的习惯。郭慧丹和沈佳音过年过节都是素颜见人。若是平常倒无所谓,只是郭慧丹这一路坐车,头发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自己家孩子给抓的,头顶凌乱成像个鸡窝头,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沈佳音忙说没关系,这里站的都是她老公的自家人。 “你老公家族挺大的,这么多兄弟?”郭慧丹在车里头已是左看右看,说,“我老公就一个兄弟,公公是独苗,简单的要命。” 或许是害怕堵到了路,坐在司机位上的男人催了催郭慧丹:“将丫丫给你同学抱一抱,你再带着包下车。” 郭慧丹听见老公的声音,方是记起的样子,忙对沈佳音介绍身边的司机:“这是我男人,江树舟,你叫他江参谋就行了,他在部队里也就是个参谋。” 沈佳音听郭慧丹这样说,但哪敢这么叫,郭慧丹年纪都比她大,这江树舟肯定年纪比自己大的,沈佳音就此向车里的司机叫了声:“江大哥,新年好。” 紧接,与司机照个面时,发现这江树舟长得是一个英勇魁梧的模样,硬朗的刀眉和脸孔,时刻显出军人的气概。长相似乎是逼人了些,但是,这位猛汉的脾气似乎是出乎意料的好。对沈佳音和来人都是微笑着,对老婆的磨磨蹭蹭,也只是小声催促。 郭慧丹见后头都来了车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真的是堵到路了,匆忙把手里的孩子要交出去时,突然记起,问沈佳音:“你会不会抱孩子?” 沈佳音肯定是会抱孩子的,然而,没来得及答,郭慧丹手里的丫丫,却没有向她伸出手,而是向着她身旁的人伸出了小手,要抱抱。 丫丫,如沈佳音他们在照片里看到的,是个长得圆滚滚像颗汤圆的小妞,虽然傻里傻气的,但是,或许是觉得沈佳音人偏瘦,怕抱不动她这个体重大的小妞,因此,小手没有伸到沈佳音那要抱。 只是,这汤圆妞小手伸着要抱的这个人,是将自己妈妈郭慧丹一时间都要吓晕了。 姚爷在夏利来到的第一时刻,一直都藏在老婆背后。 沈佳音吞了吞口水,这时好像才记起来,还没有和郭慧丹正式介绍自己的老公。当然,不用介绍,郭慧丹都猜到,而且,现在是亲眼见到了,亲眼见到了自己女儿第一次照面就向姚魔王要抱。 谁让她老公是男女老少皆杀的万人迷呢。 沈佳音很理解汤圆妞的选择。 可郭慧丹是死命把自己女儿抱住了,开玩笑,那个人是姚魔王,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交给邪恶的魔王陛下,于是教女儿说:“叫阿姨,阿姨抱你。那个,那个叔叔,不能抱你的——”一面尴尬地对沈佳音解释:“丫丫,她习惯了被她爸爸抱。总是嫌我抱不动她,所以——” 郭慧丹这话,后来被证实是画蛇添足,适得其反了。老婆这么瘦,姚爷怎么可能舍得自己老婆干体力活,要抱这么重的汤圆妞。因此二话不说,推开老婆,双手就将郭慧丹手里的孩子接了过来。 汤圆妞被比爸爸要更帅气的叔叔抱着,不仅没有一点反抗,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开始要抱的时候,已经瞅着姚爷那近乎完美的容颜,一动不动,表现到出奇的乖。 眼见转瞬间,不,是女儿不知恬耻的,从一见色就忘了妈,主动贴到姚爷怀里去,郭慧丹一头想去撞车。 她老公江树舟好教养地笑着瞧她们母女俩的动作,说:“快下车吧,我去停车。” 郭慧丹无可选择,她本是想自己挖个洞马上把自己埋了的。又扭捏了一下,才拎上自己的包和礼品袋,下了车,站到沈佳音身边。 老公去停车的这会儿功夫,郭慧丹提起眼角往旁边瞧一瞧,见自己女儿是完全被姚魔王迷住了。丫丫那双专注看着姚魔王的小眼睛,像极了对姚魔王流起了口水的样子。 可耻! 可耻啊! 女儿,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不是天使,是魔王! 郭慧丹想到之前在学校里栽在姚魔王手里的无数牺牲者,为女儿担惊受怕。忙回转身,要把女儿从魔王手里抢救回来。 但是,丫丫不干了,冲妈妈甩起了小胖手:“不要,不要——” 郭慧丹一头又想栽到地上去了。 耳听姚魔王这带笑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讽刺入骨的寒风,对她说:“你女儿?” 郭慧丹躲到了沈佳音后头,扯着沈佳音袖子,细声道:“你老公?” “嗯——” “真是他?!” “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我说,你嫁给他,凄惨不凄惨?” 沈佳音不好意思地瞧了她一眼:你女儿,现在正巴着你认为我嫁得凄惨的男人。 郭慧丹,是被姚魔王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波,给震到现在灵魂都漂移不定的,叽叽咕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啥了,一个劲地说:“我怎么知道是真的!不,是真没想到会是真的。而且——”而且自己女儿,怎么会像小花痴一样巴着姚魔王不放。 沈佳音见着丫丫这般,却没有感到什么可以稀奇的。在单位里,她见得多,男女老少对她老公发花痴的。比丫丫小的婴儿都有,见到她老公就流口水。 为了安慰郭慧丹,沈佳音说:“花嘛,看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果真,小丫丫,在姚爷怀里呆了会儿后,很快发现,比姚爷更年轻更好看的男人大有人在。比如姚子宝。 被姚家男人迷住了的小丫丫,目光扫过去,锁住了最近的姚子宝。姚子宝拔腿想逃都来不及。丫丫对他伸出小胖手,要抱。 姚爷正乐得把体重超标的小胖妞交出去,直接将孩子塞进了弟弟手里。 哇! 好重! 原来抱孩子这么重的! 几乎没有抱过孩子的姚子宝,吃力地用了用劲头,才把丫丫抱了起来。 小丫丫的小胖手马不停蹄地,将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摘了下来,这样,能看到他一张比姚爷长得更俊雅的脸。 郭慧丹见女儿这个动作,手无力地伸了出去后,又耷拉了下来。 完了! 自己女儿,被认定为小花痴这个事,是证据赫赫,确凿无疑了。 江树舟停好了车,走了过来,伸出手,主动和姚爷打了照面,道:“姚科,久仰大名。” 老婆虽然没有明说自己同学嫁的是谁,但是,开着夏利进了村,远远见到姚爷的身影时,江树舟肯定是稍微吃了一惊。 此刻所指的姚爷的大名,是指,姚爷素来因为女人缘过好,挑三拣四而闻名。最终,居然挑中的是他老婆这位同学? 和姚爷站在一块的沈佳音,确实不算倾国倾城的佳丽。 或许,姚爷挑中她,是因她有什么特别的魅力? 江树舟从老婆嘴里听对沈佳音的介绍,听了不少,知道这是个其貌不扬但绝对有真材实料的女子,因此不会小看了沈佳音。和姚爷打完招呼,他又主动和沈佳音握了手。 俨然,江树舟这风度,让姚爷瞬间改变了对郭慧丹一家三口的印象。或许之前在学校,对老婆这个同学,印象只有一般般。然而老婆同学嫁的男人,却明显是个不一般气度的男人。 姚爷与江树舟一并走在前面,带着郭慧丹一家三口进了姚家大院。 姚老头和姚奶奶,见到孙媳妇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自然是热情欢迎。双方交谈几句,发现,沈佳音这朋友家一家三口,男的气度轩昂,女的憨厚正直,汤圆妞犯起小花痴可爱至极。姚老头姚奶奶在心里都欣慰地点头:咱们这孙媳妇交朋友,是有眼光的。 姚子宝吃力地抱着小丫丫,实在撑不住了,让兄弟陆欢帮着抱一会儿。 陆欢小朋友,一样气喘吁吁,说:“这孩子,比,比我姐姐那两个孩子,重多了,好像一个等于两个。” 听见两个小伙子说的话,姚奶奶当即招呼他们把孩子抱过来。 小丫丫不会儿坐到了姚奶奶的膝盖头。陆欢担心汤圆妞会压坏老人的膝盖,噙着冷汗道:“奶奶,还是我来抱吧。” “你们这是都还没生孩子的原因。”姚奶奶漫不经心地拍开陆欢伸过来的手,一边笑融融地对丫丫笑道,“孩子,要胖,才够可爱。再说,她这哪里是胖,是结实,你看她肉,都圆滚滚的,很结实。” 听着姚奶奶直夸自己,小丫丫坐在姚奶奶膝盖头上,穿着红色小棉袄,扎着两只羊角辫子,乖乖的,像个小淑女一样。 姚老头见着这孩子也是很喜爱的,笑不拢口。 郭慧丹就此贴着沈佳音耳边说:“他爷爷奶奶是很想抱孙子了吧?” 哪有老人不想抱孙子的。 沈佳音点了头。 郭慧丹又偷偷看了姚魔王一眼,说:“可我,怎么觉得,魔王的孩子不可想象呢。” 老公的孩子生出来,当然是老公的小翻版了,和老公一样是个万人迷。沈佳音由此,联想到了陆家那个小女王,每逢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小粉丝小跟班。 “你老公的基因太邪恶了。我劝你孩子生出来后,不,怀胎的时候,你要时常念三字经给他听。不然,到时候,你都管不了他。” 沈佳音对她这半开玩笑的话,只是笑了笑。 丫丫到时间要喝奶了,郭慧丹终于抱回了自己女儿,沈佳音带她到隔壁的房间给孩子喂奶。只听,村里头,又放起了鞭炮,不知是什么来客进村。 村头,见是一辆豪华的宾士开进了村里,停在村中最好客的刘三婶家门前。刘三婶听见贵客到,匆忙跑了出去。从长条轿车里头,接二连三,下来了七八个女人,以及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妇女,珠玉满身,率先迎向刘三婶说:“我老公姓钱。” 刘三婶立马笑脸迎开:“钱太,欢迎欢迎,快进屋。” 钱太太不着急,先对刘三婶介绍说:“那是我女儿和她一群朋友,其中有个朋友是杨家的小姐,和宋小姐是认识的。开车的,是我女儿的未婚夫姓唐,自己当老板,经营有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另外一位男士,恐怕宋小姐也是认识的,是杨小姐的表亲兄弟。大伙儿,本都是昨晚在上海等宋小姐过来,想给宋小姐开欢迎会的,现在听说宋小姐不到上海去了,就都到这儿来见宋小姐了。” 刘三婶仔细地听,听出钱太太领的这一群年轻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富二代。昨晚没能到上海去认识这一群名流,已经让她够痛惜了,如今,这群富二代主动上到她家里来,她还不得巴着。虽然,这些人,都又是冲着巴结宋瑶芝和宋彬彬来的。 “进屋吧。”刘三婶是在世面上混的,听出钱太太的意思后,镇定如常地应付道,“宋会长,今早倒是早起,和自家孙女吃完早餐后,说要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消化积食。这时候,应该是在村里村外绕着。你们在屋里先坐坐,我让人去告诉宋会长。” 不能马上见到宋瑶芝和宋彬彬,但是,人是这儿的没错。一群来客,没有失望,兴致勃勃,进了刘三婶的家里等候。 宋瑶芝和宋彬彬,是让王玉君早上带了她们在村里面转悠。这转着转着圈儿,几个人,不知觉中,转到了离姚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宋彬彬站在巷口上停了脚,望着姚家那幢与村里统一规划没有标新立异的小楼房。 大门上,贴的是姚老头亲笔提前写好的春联和大喜字。姚老头的书法本就修习多年,有点功底的,几个墨字,挥画的是苍劲有力,大将之风。 姚家的沉敛和大气,让她越看是越喜欢。 姚家里头,中午要招待郭慧丹一家,姚老头让姚子宝和陆欢两个最年轻的孩子出去买点饮料,家里的露露昨晚上都喝完了。 姚子宝和陆欢两个领了命令即往外走。 陆欢走的快,在前头推开门,门刚往门外探了一下,眼睛嘴巴都笑了起来,放在背后的手,向走在后头的兄弟摇了摇。 姚子宝不明所以,加快了几步,到达门口。 突然的撞面,是躲都躲不掉,好像老天爷有意安排的一样。 宋彬彬脑子里如此转了一个念头后,刚撞见他影子少女羞态扭捏地想转过身去时,突然是收了脚步,定定地维持了与他面对面的原位。 身材如青柳一般亭亭玉立的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华贵又不庸俗的中国旗袍与皮草,没有化妆的素颜在阳光底下朝气蓬勃,像朵向日葵,美而不艳。 陆欢和姚子宝都没有想到对方竟有这样的勇气。 “怎样,比你那林黛玉是漂亮吧?”陆欢冲兄弟又挤了挤眼睛。 姚子宝的眸里掠过一道惊艳,是觉得这人,真实地一瞧,是比照片里的要美上三分不止,这大家闺秀的气质和胆识真没的说。心头,真真是被惊到艳到了一把。 宋彬彬顾不及脸红了,遥望对面从门里走出来的青年,穿着正是照片里的文艺毛衣,那条海洋蓝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迎风习习,正如从照片里向她走出来一样。她一刻是怔了又怔,心速加快。 撑着把葵花阳伞,站在后头,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的宋瑶芝,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未完待续) 姚魔王惧内 才子佳人,美景怡人。 宋瑶芝忽然间,从眼前这一幕,想到了自己当年在伦敦剑桥与老公一见钟情的场景。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能触发到她这种怀想,足以说明眼前这个俊俏的青年,长得是多符合她的想法,并且,看的出,她的孙女是真被对方的样貌和气质吸引住了。 姚子宝在兄弟陆欢要再说什么前,拉住陆欢的胳膊,带着兄弟就走。 “不去打招呼?”陆欢向他眨眼睛示问。 打什么招呼? 彼此都没有人介绍。要是直接过去,不是被人当做登徒子老色鬼吗? 陆欢向着兄弟沉得住气的性子,吹出口哨。 两个年轻帅气的身影,不会儿消失在拐弯路口。宋彬彬站在太阳底下,觉得眼睛有点花,可能胸口心跳些快的缘故。等晃过神来,发现,眼前的人已是不见了踪影。一时之间,心头涌起的,不知是失落是惆怅,或是一点点的期待。 “彬彬。”宋瑶芝的声音,在宋彬彬身后响起,声线柔和慈爱。 宋彬彬回了身,看着宋瑶芝笑融融慈祥的脸,蓦地,脸蛋知道红了。刚,自己的行为,都被奶奶瞧见了,好像是,太胆大了些。现在回想起来,都感到羞涩。 “奶奶,走吧。”知道了羞涩的少女,拉起宋瑶芝,往另一个方向走。走的时候,不忘,回头又望了望他的家门。 宋瑶芝瞧着她一走三回头的神态,嘴角的笑是绵绵不断,轻声道了句:“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要耐心。 她知道的。从他转身就走的姿势,不管他是基于什么心情,如果,他真的径直朝她走来的话,说不定,她会事后嫌弃他轻浮呢,瞧见漂亮姑娘就想搭讪。他这样做,却是刚刚好。之前,有点沮丧的心情,便是被一吹而散。心头涌出来的是对他更多的欣赏和赞同感。 这真印证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的人,再怎么做,都能为对方找到最合适的借口来告诉自己。 宋瑶芝一方面,是乐于见到孙女终于寻到自己喜欢的对象。另一方面,自然要筹划着怎么把姚家这块硬骨头吃下来,让孙女心想事成。 姚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却和宋家一样,都是深受社会尊敬的家族。所以,姚奶奶才有这个底气,敢对她宋瑶芝派过去的媒人说了句不。 但是,宋瑶芝并不以为,姚奶奶会是因嫌弃了他们宋家,才对她的媒人说了个不字。他们宋家,是有头有脸有名声的家族,口碑皆赞。姚奶奶若亲眼见过她孙女宋彬彬,肯定不会轻易说个不字。只能说,恐怕这个不字,另有些什么误会。待找个机会,和姚家的老人家沟通要紧。 王玉君跟在她们两个后头,一路上,都是心惊胆战的。害怕一个不小心,是惹恼了她们。不过,见着宋彬彬刚看着姚子宝的样子,明明是一见钟情很是喜欢。她的心情随之也就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巴不得赶紧告诉姚子庄这个好消息,顺道夸夸自己的功劳。 能被宋家小姐瞧上的男人,绝对是很了不起的。姚子宝算得上是第一个。 宋彬彬拉着奶奶宋瑶芝的手,在村里的小道上走路走得是漫不经心,眉间蕴藏小小的少女心思,或许想再来个不期而遇。岂知道,刘三婶突然叫了个孩子来告诉她们,说有群年轻的客人从上海过来找宋彬彬玩。 宋彬彬正觉奇怪,她在国内的朋友不算多,而且过年过节的,都是和家人在一块过的多。这说明这位宋小姐的交际圈子是十分传统的。至于宋彬彬的闺中好友,只有那么几个,没有一个会说在这个初一初二的时候,专门约一群朋友出来玩的。 但是,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从上海远途跋涉来到这里找她们。如果她们不招待对方,是不是太说不过去,有失礼仪。宋家人是很讲求礼数的。宋瑶芝是,宋彬彬也是。因此三个人,只好往刘三婶家里走了回去。 在刘三婶家里,以钱太太为首的一群人,喝着刘三婶家里上好的龙井,吃着各种进口瓜果,边说边笑,好不热闹。虽说都是等着宋瑶芝她们来的样子,却也不像是会因此畏手畏脚的一群人。 于是,宋瑶芝她们刚走到刘三婶家门口,只听里头,男人女人的笑声挤成一团,嘻嘻哈哈的,像酒吧似的。宋瑶芝喜欢热闹,但不喜欢年轻人太张扬,没有一点礼数。听着这些人笑声像飞上天,说话的声音都肆无忌惮,不禁皱了皱眉。 宋彬彬吃惊地瞪了瞪杏眼,冲奶奶无声地摇了摇头:听这些声音,不像是自己哪个朋友。 王玉君走在前面,帮她们两个打开门,先冲屋里头喊:“三婶,三婶——” 刘三婶忙对其他人道:“来了!” 这群人里头,真正见过宋瑶芝宋彬彬的,只有杨晓洁。其他人,是连她的表亲兄弟田兆聪都没有见过宋家真人。大伙儿,都是因着听着宋家人名气大。在上海这个圈子里,与杨晓洁碰上头后,听说杨晓洁要找宋彬彬玩,都跟着杨晓洁过来凑热闹的。 听到刘三婶这句传话,这群年轻人,大都还是嘻嘻哈哈的,没有什么收敛。杨晓洁却是迅速配合起了刘三婶,冲其余人嘘了一声,说:“宋会长,挺爱安静的,不喜欢大声说话。” 这是真的,就说刘三婶这家里就好,若是往年,上她这儿玩的人什么都有,说话更放肆的都有。但既是招呼了宋瑶芝过来,像是昨晚上,来她家玩和看热闹的人,是一个都不敢当着宋瑶芝的面做声的。 钱太太、钱月秀等人,均面面相觑。感觉上,像是见领导似的。一群年轻人收了收声音,本来随意坐在椅子上的姿态,都显得不自在起来,皱起了眉,微微地别扭,甚至有人低声说:今是什么时代了,我爷爷爸妈都与时俱进了,还有人像搞封建似的。 一群人唯一一个人,觉得这群人本来就太放肆了些,如今他们能安静下来,反而心情能更为清净一些,巴不得这样更好的,只有那被钱太太威逼利诱拉来的唐向东。 坐在旁人看不清楚的角落里,手里捧着杯凉了半截的茶,仿佛神游状的唐向东,并不知道姚爷的老家就在这里,而且姚爷带着自己老婆,也都在这村里。 众人忐忑的,钱月秀咬了咬小嘴唇,穿得时髦打着耳洞的田兆聪,纷纷向门口望过去,想会是什么样的人,需要杨晓洁说的这样慎重。 等宋瑶芝在前半步,宋彬彬在后半步,撑着那把葵花阳伞出现在院子时,一群人,只见着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都直了眼睛。 钱太太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宋瑶芝那身衣服,绝对是国际什么名设计师私人定制的,不然,怎能穿的这般高贵典雅,雍容大气,宛如帝后似的。如果她没记错,宋瑶芝年纪应该有七十以上了吧,一头发都是乌黑的,色泽辉亮,瞧宋瑶芝脸上光滑如珠的皮肤,比她钱太太还要年轻的样子。 其他一群年轻人,自然是把目光都投注在了同龄人宋彬彬身上。宋彬彬一袭旗袍,鹅蛋脸,桃红腮,像极了传说中的才女林徽因的气质,一瞬间闪瞎了钱月秀一群人的眼睛。田兆聪都站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女! 这群男男女女那些轻浮的目光投过来到自己身上,宋彬彬轻轻皱了皱眉,这里头,除了熟悉的杨晓洁,也就角落里那个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男人,比较稳重一些。 宋瑶芝同时轻轻扫过屋里坐着的一圈所谓与他们认识的来客,只有一个杨晓洁是杨家的女儿,与他们宋家有过来访,她稍微有一点印象,想必自己孙女也是如此的。于是,对着杨晓洁说:“都是你带来的朋友?” 杨晓洁忽然间,面对宋瑶芝那双发亮的眼睛,心口发虚了,吞吞吐吐道:“宋会长,你好。我们这是想来给长辈们拜个年。” 这孩子都避而不答了,显而易见是知道自己交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朋友。 宋瑶芝轻叹口气,是想,要是昨晚上真连夜赶回了上海,专程与这样一群人见面,那真是会后悔到不得了。 “行吧。你们既然初一在家都陪完父母了,想出来玩,那就在这儿玩上一两天吧。”宋瑶芝这样说,是也没办法就这样赶走他们,肯定也是赶不走的,如果他们非要留下的话。不如丢下这两句话,和自己孙女避开就是了。 杨晓洁哎哎应了两声。 宋瑶芝收起了阳伞,递给身旁的刘三婶,给宋彬彬示个意,两个人就此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 一群在客厅里本是等了她们良久的人,就此被晾在了客厅里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向东禁不住冷笑。 现在看到钱太太和钱月秀拍了马屁没能成功,不知为何,他看着心里是痛快的很。 见快中午了,刘三婶赶去厨房,安排众人午餐。 钱月秀,朝杨晓洁使了个眼色:你快看看该怎么办?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呢。 杨晓洁也正烦着不该如何是好。宋瑶芝这些宋家人,有自己的目光,不是谁说都卖人情的人。 姜还是老的辣。钱太太一个灵光闪过,主动去招呼那个帮刘三婶收起宋瑶芝阳伞的王玉君。 “你是宋小姐的闺蜜吧?” 眼见这个珠光宝气不知从哪儿来的阔太太主动向自己走来,王玉君一眼,即看穿了对方的目的。本身家里并不是很有钱的王玉君,对于有钱有地位的人,向来都是很感兴趣的。钱太太既是有意巴结她,她当然不会不卖钱太太这个面子,也觉得自己有能力卖得起钱太太这个面子。宋彬彬喜欢姚家的姚子宝,还得靠她在中间穿针引线呢。 因此,王玉君一下,是觉得自己倍觉有脸面起来,装得很沉定大气的,回钱太太的话:“您是——” “我老公姓钱。” “你好,钱阿姨。” “姑娘贵姓?是这个村上的吗?” “我姓王,王玉君。我本人不是这村上的,只是刚好我男朋友是这村上的。我男朋友姓姚。” 姚? 在钱太太脸上看出是有些犯晕的时候,王玉君不得不提醒钱太太是不是有点孤陋寡闻了,来到这个村,居然都不知道姚家这样有名气的大家族,连带是看不起她未婚夫。 “姚家都是当官的。” 钱太太没记起来,杨晓洁,因为是来过这个村,是记起来了,对钱月秀叽咕道:“你妈看来是忘了,这里就是姚爷的老家!” 一群人,一开始都是奔着宋家人来的,现在,无意中,听说到姚爷的老家也在这里。有人悲有人喜,有人百感交集。 唐向东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打了个哆嗦:她老公在这,她岂不是也是在这? 接下去,一群人得知这王玉君是与姚家里的子弟姚子庄在交往,而且算是姚家的准媳妇身份。钱太太、钱月秀、乃至杨晓洁,都不约而同地向王玉君万分示好。 王玉君不用吹灰之力,直接可以晋升为这群人的头,指挥他们该怎么做,才能靠近到宋瑶芝宋彬彬身边。 为此,田兆聪私下拉了拉表姐杨晓洁,问:“你知道彬彬喜欢什么吗?” “彬彬?”杨晓洁一愣。这表兄弟怎么直呼起宋彬彬的名字了,两个人,不是连招呼都没打过吗,哪时候能变得这样亲密了。 “就是,宋家那位小姐,不是与你关系挺好的吗?” 杨晓洁是觉得自己和宋彬彬关系还不错,因为与宋彬彬几次见面,宋彬彬都对她笑容以对,说话温柔。当然,她不知道,宋彬彬在公开场合对待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样的礼数周到,这是宋家完美的教养所致。 “是,我是和她,算是不错的朋友。”说着,杨晓洁狐疑地望了望表兄弟激动的脸,“你不会是,喜欢上宋家大小姐了吧?” “怎么?不可以?她长得很漂亮,我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生,很有气质,像明星。你不觉得她很配我吗?” 杨晓洁听完表兄弟这番话,突然失语。当然,田兆聪长得也算是个帅哥,而且,家里是富二代。只是,这宋家的大小姐找对象,不是普通的挑剔。 “表姐,你不觉得她被我娶回去,我有脸吧。”田兆聪又道。 是挺有脸。 田家若真娶了宋家大小姐当儿媳妇,她这个杨家小姐也倍有脸。 “这事我要筹划筹划,找找机会。彬彬她,不大爱说话,我要从旁试探下,才能知道她喜欢什么。你等着!”杨晓洁决定了帮田兆聪这一把。 这头,宋瑶芝出去走了一圈,有些累,躺下去睡会儿。王玉君受钱太太等人所托,走了上来拉宋彬彬,说就到楼下一块玩会儿牌。应听着说是快要吃午饭了,宋彬彬耐不住王玉君和后来上来的杨晓洁一块拉,只得下了楼到达下面的客厅。 一群人早摆好了打牌的桌子,把宋彬彬供奉到了主位上。 钱月秀抓住机会,抢占到宋彬彬左边的座位上。杨晓洁主动让了自己右边的位置给田兆聪坐,同时不忘暗中捏了表弟一把:收敛点,人家不喜欢轻浮的花花公子。 田兆聪听到这话,好不容易忍住朝宋彬彬看的动作。 众人都知道,打牌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给人制造说话的机会。 钱月秀抢先打开了话题,问宋彬彬:“宋姐姐,听说你到这里是来相亲的?” 哪有人这样打开窗说话的,要敢这样当面问,都必须是亲密得不得了的关系。这人,真当自己是她宋彬彬的闺蜜了?明明连名字都不认得。 宋彬彬拧着眉头,问了回去:“你叫我声姐姐,可我怎么看,好像你年纪并不比我大多少。” 周围人,听到宋彬彬这话,都差点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在钱月秀这人,随了钱太太的根子,遇到比自己更有钱有势的人,是不怕自己当小丑哪怕是没了自尊的,立马笑嘻嘻地改了口:“对,瞧我忘的。我该叫句宋妹妹,而不是宋姐姐。” 厚脸皮的有很多种,第一次见到钱月秀这一种,就是宋彬彬,都一时有点懵了。 王玉君见宋彬彬好像答不上来,有意为宋彬彬说话,并想借机再次突出自己的优势来,抢着回答钱月秀的话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彬彬她,是有心上人了,不然不会专程从海外飞回到国内,就为的见这个人。” “什么人?!”田兆聪禁不住微微地变了调子。 王玉君没察觉异样,老王卖瓜说:“当然了,在这村里,你们只要想想,都知道,只有哪家的子弟能配得上我们彬彬。” 宋彬彬眉头皱得死紧,心里头却不禁松口气,好在王玉君没有直接道出姚子宝的名字,不然,她会窘到都没法在这村里呆下去了。 一群人都是聪明人,从王玉君这句自夸自卖的话,尤其是王玉君之前一直夸自己男朋友家世多好是举世无双的好,马上明白到王玉君所指的宋彬彬的心仪对象,定是也在姚家里头。 对此,王玉君马不停蹄地,又举出了自己与姚家人的亲近关系说:“昨晚上,我带了子业哥的媳妇来见彬彬呢。人家嫂子,对彬彬的印象自然是赞不绝口的。不过,子业哥这媳妇,也是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人家都说,彬彬和子业哥挑的媳妇,是气质像了有七八分。” 姚子业的媳妇,不就是——沈佳音? 钱月秀是想巴结姚家,但是,对沈佳音,那是极深极深的敌意,何况如今唐向东都在自己当前。听别人夸沈佳音的话,她这忍不住就是怒火攻心,非要驳倒对方这个口,道:“你说的那位嫂子,是不是叫做沈佳音?” “你认得?”王玉君一愣,因为不知道这个情报。 听钱月秀口气,好像这沈佳音的有点不对劲。连宋彬彬,都眉间轻轻挑起了些疑问。昨晚上,她和她奶奶宋瑶芝,对沈佳音都是评价极高,说姚家人挑媳妇有眼光。 看着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钱月秀得意地昂了昂下巴,说:“我当然认得了,因为沈佳音,正好是我未婚夫老家那边的人。” 众人由此望过去唐向东坐的地方,却发现唐向东好像是去了洗手间,不在位上。 钱月秀见着唐向东跑了溜了,不知是不是不喜欢听有关沈佳音的坏话,咬起了牙齿更要往下说,说道:“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骗的姚家,他们家可穷了,当初都没人可以想象,姚家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穷媳妇?家里都穷到要砸锅卖铁,还欠了高利贷一大笔债。现在他们一家为了逃债,被村里人赶了出来,都赖住了在北京的姚家。现在,过年期间,全都靠着姚家在北京过。” 穷? 逃债? 欠高利贷? 被村里人赶? 穷没有关系,但是,这借了高利贷的人品! 怎么想,都是很可怕的亲戚! 这种女人,若是要和这种女人当妯娌,论是谁都不大可以想象。 一群听了钱月秀这样一说之后的人,不是摇头,就是叹气,还有些在心里面幸灾乐祸的。 王玉君绝对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传闻,把自己都吓成个大惊失色,自己早先巴着沈佳音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像巴结了块抹布似的,周身不舒服,连道:“不可能吧。我知道,知道她是从农村里出来的——” “你以为,现在的农村,都像这里的农村一样富得流油,比城市人更富有?别说笑话了。全国,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村,都是穷的。你们这里是幸运,是特例。若不信,你可以问问杨晓洁。她知道的,沈佳音的堂妹沈佳慧,前晚上,还和杨晓洁通过电话。杨晓洁是好心,希望能帮她募捐到点善款,把他们家早点还清高利贷回家。要不,你们大家也都捐一点?”钱月秀眉头一挑一挑,说得是煞有其事。 再有不止杨晓洁一个人作证那晚上与沈佳慧通电话的事。 王玉君的脸一阵阵惨白,转身就想冲出门去,质问姚子庄是怎么一回事。若这事儿是真的话,姚爷不如赶紧和沈佳音离婚算了,免得拖累了他们。 宋彬彬的心头,也是被钱月秀这些人的证词,说到一阵拨凉。 若他哥的嫂子真是这样一个人,又没法得到她尊敬的话,她以后怎么和他的家人相处下去。 姚家大院里。丫丫喝完奶犯困,郭慧丹哄着女儿睡,一边和沈佳音小声说着话儿:“如果你真想生,趁年轻时生吧。没必要拖的太晚,听说越拖越生不出来,避孕避太久,会避出毛病来的。” 沈佳音知道那是避孕药惹出来的祸,不过,她并没有用过避孕药,感谢郭慧丹说:“我们顺其自然。” “那就好。”郭慧丹轻拍着女儿胖乎乎的小背,嘘声,“我看,姚魔王,好像比较喜欢女儿。” “嗯。”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算用什么手段,控制生男生女的。” “这个,应该不会。” “若到时候生个儿子呢?” “嗯——照样养。” 郭慧丹听她回答的语气不紧不慢的,像极了太上老君,笑了,偷偷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在姚魔王面前,一点都不怕呢?也对,以前,就该察觉到的,在我们大家都觉得姚魔王可怕死了的时候,就你一个没有发表言论。陶桃那时候,还说不知你是不是傻的。现在回想,应该说,我们这些蒙在鼓里的,才叫做傻的。” 沈佳音不好意思:“我,我这是因为,在学校要公平,不好说。” “理解。你老公对待你,在学校一样挺苛刻的。” “他在单位对我,和对其他同事一样。” 郭慧丹愣了下,瞪圆了眼珠看着她:“他不止是你教官,还是你上司?” “是。” “你岂不是从内到外,都被他吃的死死的?” “倒,倒也不会——” 郭慧丹听她这口气,都禁不住再次笑了:“我明白了,姚魔王这是惧内!” 沈佳音冲她圆眼一瞪。 这时候院子里,王玉君是进到姚家以后,快速找到了姚子庄,两个人在院子里头拉扯了起来。王玉君非要姚子庄问姚爷关于沈家的传闻是真是假,姚子庄却说王玉君是走火入魔犯了神经病。 两个人吵闹的声音,通过窗户,传进了邻近沈佳音她们的房间里。 郭慧丹听着听着,总算是听出了点故事,吃惊的目光望向沈佳音:“你家里——” 沈佳音拧了拧眉头。(未完待续) 姚奶奶发怒 “我不过是想让你问问子业哥,这事是真是假,是假的话,澄清就是。你也不想子业哥和姚家被人说三道四,说成是倒霉的替罪羊吧。所以,你骂我神经病,你自己才是神经病!” 姚子庄叹一声气,带了点不耐烦蹲下身来,说她:“玉君,你为什么搀和这个事呢?子业哥和嫂子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你和我不是在谈恋爱吗?你哥即是我哥。我总不能见你哥和你家人遭人误会。” “你是怕你自己因此受到牵连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玉君趁其他人没看见时,怒气冲冲地一甩手,拍到了姚子庄的脑袋上,“你混蛋!你说我自私自利?!要不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我干嘛关心紧张你和你家里人的事情!” 隔几米的屋里,郭慧丹窥着窗外,到亲眼看见王玉君甩了姚子庄一巴,嘴唇缩了个圆圆的哦字:“暴力女!你老公的弟弟真倒霉,怎么找了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女孩子。” 王玉君个子娇小,手脚的动作却一点都不逊色,出拳极快,姚子庄躲都躲不过,挨了她这一拳,半个身趴到了地上。这拳头,该用了多大的力气! 说是气愤,打一拳不就完了。这王玉君还不解气,拳头犹如天马流星拳,直砸到姚子庄的背上。 本来男女之间,打情俏骂是常有的事。但,打成这样,已经超出了沈佳音和郭慧丹的想象了。 小丫丫从妈妈身边坐了起来,揉着小眼睛,和身边的妈妈和阿姨一齐,吃惊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 “你混蛋!混蛋!我跟你这么久,我是什么为人你会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姚子庄!”被打的人本该才是委屈的那个,然,现在叫得像小白菜,边打人边含着委屈的泪水的人,则是打人的人。 郭慧丹没眼看了,转过身,捂住女儿的小眼睛,和沈佳音说:“我最烦这种女人了。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天天这样委屈,什么都是自己委屈,以为自己是在拍戏吗?眼泪说掉就掉。” 有的女人就喜欢哭,啥都哭。委屈了,气愤了,自己感到一点点心里不顺了,都哭。 有的女人,像郭慧丹这种,最讨厌女人哭。 有什么好哭的,天下多的是受委屈受苦的人,个个不是都在混生活嘛,没有苦没有委屈怎么可能。 只会哭的女人,说来说去,一哭,好像优势都到自己身上了。所以郭慧丹觉得特别烦,像拍戏。 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的让有些人没法。 这不,姚子庄被王玉君是吃的死死的。 院子里的动静越闹越大,可能都出乎了王玉君自己的预想。她现在,哭起来,把自己整个人都当成了戏中的女主角。特别的入戏。有人听见声音过来拉她,她边哭,边还拿脚蹬着姚子庄,声声控诉:“你混蛋!姚子庄你是不是人!” 姚子庄是被她打啊踢啊,周身新衣服被沾上了女朋友一个个脚印子,印证了打是亲骂是爱的名言。问题是,他这究竟得罪她啥了。不就说她两句不要多管闲事。 说这姚子庄的确是好心,是想私底下让女朋友早已远离是非,明哲保身。只是,王玉君是不及他明白的。应说,王玉君对姚家人,几乎是不懂的。把对姚家人的印象,若只停留在姚子庄身上,那绝对是错的离谱的。姚子庄可以说是姚家里头一个另类,最不像姚家人的一个典范。 姚子庄心肠太软了,喜欢弘扬绅士风度,喜欢息事宁人。但是,就连刚嫁进姚家不久的沈佳音,都清楚姚家人,绝对不是那种心肠软喜欢万世太平的人,相反,姚家的骨头,比起陆家甚至要更硬一些。铮铮的骨气是,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两个人将王玉君架开到一定距离,王玉君仍旧在哭哭凄凄的时候,姚老头在大堂里砰一下,搁了杯子:“大过年的,有什么事需要哭的?叫那哭的人过来。” 听到这声命令,马上有人将王玉君拉进了老人家坐着的客厅。而姚子庄,依旧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坐在地上,像死鱼状。 或许是太了解自己爷爷的本性。姚子庄害怕到是不敢抬起头来。 周边见着他这样的姚家人,都没有上去对他说一句话。 郭慧丹眨了眨眼,心口不禁扑通扑通地跳,有感觉:这要倒霉的,恐怕还不是姚子庄。 沈佳音按住郭慧丹要起身的手,让她在这里坐着。 郭慧丹回望她一眼,真心佩服她已经是嫁进姚家的人,都能这么沉得住气,就不怕自己老公受牵连? 好像,王玉君这事儿,都牵扯到他们小两口吧。 姚爷,作为长房长孙,是坐在姚老头的旁边,在王玉君被带到姚老头面前时,他英长的眉垂下的黑影,罩住了底下那双美睐,只看着手中的那杯茶盏,像是与平常一样温和的玉颜,却是在这股沉默之中,弥散出了另一种令人寒畏的气息。 所谓隔墙有耳,姚子庄故意压低声线和王玉君说话,都没能抵挡住消息的传播之快。 “你为什么哭呢?”姚老头问王玉君。 王玉君本是低着脑袋的,装出一副凄苦的模样,想着老人家招她过来,肯定是想要安慰她几句的。如今听老人家突然冒出这样一句问话,没有先安慰她,这心里嘀咕了。愣一愣。 “怎么不说话了?刚不是哭的那么凄惨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蒙冤之苦,还不赶紧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姚老头这番话,绝对像极了戏台上对台词的剧本。 王玉君本来哭的两泪纵横的脸,一阵青红交白,怒的要死。想之前,因着和姚子庄交往,和姚家老人也算照过几次面。老人家对她都还算好,态度慈祥。没想到,今儿她和姚子庄一吵架,这老人,是明显偏袒起了自己孙子。 昂起脑袋,王玉君冲着姚老头道:“爷爷,你怎么不问问你教出来的好孙子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对你做出了什么样的事了?”姚老头镇定的很。 自家家风严厉。没结婚前,敢乱搞男女关系的,绝对没有一个。姚子庄在姚家兄弟里头,性子偏为懦弱,而且个性滑头,定是更不敢做出顶风作案的事情。 “他——”王玉君咬住唇,“你自己问他!” 姚老头一声好笑:“我怕我问了他,你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能走出这个门了。” 王玉君当场吃了一口吃惊的口水。 姚子庄这会儿,被兄弟们推了进来,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 “你想不想和她分,是你自己的事情。”姚老头冲着他说,“但是,我只想知道,你们刚吵架是吵什么了?” “没有什么。”姚子庄忙道。 刚气焰嚣张的王玉君,这一刻同时是好像从醉酒里头醒了酒,连忙跟上:“爷爷,我和他,只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是常有的事。” “那我就重复你们刚在院子里争吵的话好了。你骂他混蛋,因为他说了你自私,是不是?” 王玉君皱着眉,咬着唇。老人家说的这些话是没有错。好像,也是站在她这边的立场为她说话。 然而,姚老头接下来一句:“他说你自私,是因为你,在外人说他和他家里人坏话的时候,你不仅没有为他和他家里人说话,还兴师问罪地跑回来质问他。我这话有没有说错,子庄?” 姚子庄拿手拍下自己脑门,哎一声:“爷爷,玉君的性子是——” 王玉君的脸,已出现了一层白纸般的白。怎么都没想到,姚老头居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她的台。 如果,姚老头有心把她视为未来孙媳妇,是不该这样当众揭她皮的,她这脸该往哪里搁。 “我知道,你是说她性格太鲁莽,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所以,你之前不爱把她带来给我们家里人看,就因为这个缘故。但是,子庄,你真的认为她心里只是这么想的吗?” 姚老头这段话再下来,王玉君的嘴唇咬出了血,脸上一片乌黑。 “爷爷?”姚子庄吃惊。 所以说,这个孙子,心肠软,连带,是眼睛都不锐利了。好在,这事儿,在这个女人未娶进他们姚家之前,先闹出来了。 “你自己问问她,她敢在大过年的在我们姚家院子里大闹一场,是凭的什么底气?”姚老头气定神闲。 姚子庄疑问地看向身边的王玉君,他们两个,这都交往了多少年了,难道,他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吗?他知道,她小性子是多了些,任性了点,但是,性子火爆,不也就是性子耿直的一种表现。他不信,她会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王玉君说起来,算不上蛇蝎心肠,只是自我中心强了些。因此,才会一眼看中了虽然样貌不怎样但性子很软弱会妥协的姚子庄。认定了这个男人,她肯定是要把这个男人压的吃的死死的。不然,结婚后,她还怎么指挥他为她和他们两个的家争取利益。 “玉君——”姚子庄口气踌躇,担惊受怕。 王玉君朝他一甩脸,咬了唇:“我不是说了吗?若不是我和你交往,我才懒得管你和你家里人的事!既然你爷爷都认定了我是个狐狸精,算了,分手好了,反正你自己心里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周围的姚家人,听到她这番话,无不是沉下脸。姚老头眯眯小眼睛时,本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姚奶奶,突然起来,拿起桌上没喝完的那杯茶,将杯里的半杯茶水一泼,水花像一条水柱,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形后,狠狠打到了王玉君左脸上。 王玉君被这水泼到,是凉到,疼到,哎呦惊呼一声,一双眼睛也不由抬了起来,惊愕地望向泼她水的姚奶奶。 姚奶奶众所周知,是个不太爱说话且性子温和的老人,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发脾气的。此刻,姚奶奶也不像发脾气火冒三丈的样子,但冷冷的一张脸,已是不严而威,对着王玉君一个眼神,都可以让王玉君寒蝉,一字字从老人家嘴唇里像珠儿迸出来道:“你当这是谁的地盘!你以为我孙子没了你,天底下就没有其她女人了?我告诉你,哪怕我孙子为了你要死要活的,我情愿把我孙子弄死了,也不会让你这个女人进我们姚家的门!” 王玉君一步步踉跄着后退。 姚子庄灰头土脸,他心头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才叫她不要多管闲事,不要闹。结果,倒好。正如爷爷奶奶说的那样,她真把自己当成姚家的媳妇姚家的女主人了。要知道,哪怕她真嫁给了他,这姚家的女主人,老人家都指定好了,肯定是沈佳音。她这样去碰姚爷和沈佳音的枪口上,哪怕沈佳音不收拾她,大有收拾她的人在。 “你们,你们欺负人!”王玉君冲身边一圈冷冰冰看着她的姚家人怒吼。 姚奶奶是神闲气定地坐下来,淡淡道:“我们姚家,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都还不是我们姚家的人,就敢管到我孙子头上,给我滚!” 前面的人让开一条可以出到姚家大门外的道。王玉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若这样走了,等于是灰溜溜的,全军覆没。她怎能!她在外头都夸口了,她是姚家钦定的媳妇。 “姚子庄!”跺下脚,王玉君充满愤怒的眼睛看着姚子庄。 姚子庄垂着的脑袋像是钻到了地里。 “你这个混蛋,你就帮着你家里人欺负我!你这样的男人,我嫁来做什么!” “你不要不讲理好不好。我家里人哪里欺负你了。要不是你不知道悔改,我爷爷刚说你的时候,你认错不就完了!”姚子庄终究是个心软的,抬起了头和她解释。 “我干嘛认错!我哪里做错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家人吗!” 哎——姚子庄叹口长气。 到这会儿功夫了,她都只会给自己找理由辩护,强词夺理,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这样的女人,他爷爷奶奶怎么会喜欢呢?他兄弟看了怎么能敬重她呢? “有你的!姚子庄,你这么合着你家人欺负我!你给我等着!”王玉君咬住唇,一幅要与姚家人同归于尽的表情,冲出了姚家。 看到这里,郭慧丹心头都不禁暗暗吃惊。姚家人这性子,和外表表现出的柔性完全不一样,好强硬。其实,只要软下语气,先安慰王玉君两句,说不定,这事儿,有回转的机会了。可是,姚家人,像是铁了心,是要王玉君与他们仇恨上一样。 “奶奶,爷爷——”见王玉君跑都跑了,姚子庄面对两个老人,心中惭愧。 “子庄,不是爷爷说你,你眼光不行,不会把她多带给兄弟看看或是给你爷爷奶奶看看吗?你这有心包庇她,纵容她,你这是以为你是在爱这个女人吗?我看,你就是个糊涂蛋!”姚老头生怕孙子真会回头找王玉君,指住孙子的鼻头骂了一顿。 姚子庄无话可说。 姚老头怒气未平,道:“你给我收拾收拾,今天马上给我坐飞机飞其它地方去,找个地方藏起来。你敢再见她一面,我和你奶奶一样,打断你的腿。” 老人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都是因为,从刚才王玉君的表现,都看得出这是个对男人手段极多的女人,心肠极为复杂。 两个兄弟,拖着姚子庄走了。 姚爷这才做了声,和爷爷奶奶说:“虽然子庄交的这个女朋友不怎么好,但是,这个事能引火到我们家里来,说明,外头有人想兴风作浪。” 不知谁说的坏话,引起的火,都说到自己老婆和自己老婆家里人头上,姚爷怎能不气,不义愤填膺。 姚老头和姚奶奶都点头称是。 沈奶奶给他们的印象是极好的。再说,那么大的家族,出一两颗老鼠屎很正常的事。姚家是不会因许秀琴自个儿做的坏事儿怪罪到沈家人头上的。况且这沈家人说起来还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些在外头不分青红皂白煽风点火的人,绝对是罪魁祸首,该死。 姚爷又提供了一条线索:“她来了村里后,除了我们家和她自己亲戚家,就和刘三婶走的近。派个人,去调查下,刘三婶家里,都来了些什么人。” 马上有人走出去探查刘三婶家里贵客的情况了。 姚子宝和陆欢,刚好从外面搬着饮料箱子走了回来。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两个小伙子不禁都面面相觑。 不需多久,刘三婶家是什么情况,陈列在了姚家人面前。 “宋会长和她孙女,是在昨天就到了的。今天,来了一批新的客人。说是宋家小姐的朋友们,来找宋家小姐玩,一群人现在在屋里打牌。王玉君,确实是从三婶家里出来后,直奔我们这里找子庄算账的。有什么事,源头应该都是从三婶家里发生的。” 姚子宝坐在旁边,和刚在屋里的兄弟了解了发生在家里的事情之后,现在,又听说了传他哥和他嫂子坏话的罪魁祸首,可能与宋彬彬以及宋彬彬的朋友有关,心头,感觉是泼了盆凉水乍凉,眉头,因此都皱了起来。 陆欢吃着惊,睁着眼睛,好像想不明白的样子挠了挠脑瓜,说:“看她样子,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之前在门口惊艳的一遇,宋彬彬真人,比他们在照片里见到的,更有气质。很难,是把宋彬彬这样优美如画的姑娘,与蛇蝎心肠的女人联系在一块。 “我们刚见到她时,她不是和王玉君走在一起吗?”姚子宝像是公平地实事求是地指出,虽然他自己说话的声音微微有点抖,不知是因气愤还是什么。 自己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美丽的美貌给骗了? 陆欢眨眨眼,仔细回想一番,只觉其中疑点多多。比如,如果是宋彬彬有意说他们家坏话,是为什么?宋彬彬说他们坏话对她有好处吗? 她不是喜欢他兄弟姚子宝吗? 宋家不是派了媒人到姚奶奶面前说亲了吗? 姚子宝只知道,好不容易,好像有个姑娘能让他尝尽了哀痛的心死灰复燃,现在,却是像一场骗局似的。也是,既要美丽,又有品格,而且家境优厚的姑娘,绝对是世界上的稀有动物,上哪里找?好像只在梦里有。 是自己做了场梦罢了。 他应该找,首先有品格,美不美,家境好不好,都没有关系,像他哥那样才能找到嫂子沈佳音这么好的女人。 “喂,宝儿,你去哪?”陆欢见姚子宝起身就走,怕兄弟一时打击太大想不开。 姚子宝却只是说:“我去睡会儿。” 沈佳音一直和郭慧丹坐在小房间里头。看到小叔神情像是憔悴地经过窗前,沈佳音又拧了拧眉头,心里想:若真是因王玉君那点破事儿,把一对有缘分的男女青年拆散了,那真的是—— 因此沈佳音是不会因他人说了点自己和家人一点坏话,就气得失去了脑子。气是要气,但是,要明辨是非。她是不以为,像这样一听,就知道是很没有营养像烂白菜一样的坏话,能从那修养极好的宋家小姐嘴里头说出来。 若不是宋彬彬说的,会是谁说的她家坏话。这个人,必定是很了解她们沈家的动静,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多世人并不知道的沈家私事。 会是谁呢? 在刘三婶家里,见到王玉君冲出去要找姚家人算账,最高兴的,莫过于始作俑者钱月秀了。钱月秀心里满打满着算盘,想着王玉君这一冲到姚家人闹,姚家人个个都知道自己家的名声是被谁坏的了,因此回过头来,不还得都找沈佳音算账。想到沈佳音会被姚家人围攻训斥的凄惨下场,钱月秀乐到是脸上都遮不住笑。 和她打牌的一桌人,都以为她是捡到了一手好牌。 直到王玉君被姚家人赶出了姚家的消息传了回来。传消息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说,说王玉君从姚家出来后,都像是没有脸见人的样子了,回到亲戚家里直哭个不停。说是姚奶奶放了狠话说,哪怕自己孙子作死她都绝不会让王玉君进姚家的门。从这可以得出结论,王玉君想做姚家媳妇的美梦,是彻底破碎了。 钱月秀等人被大大地吓了一跳。 这个结果已经一见分明,王玉君之前夸自己与姚家关系多亲密,都是虚的,王玉君在姚家里根本比不上沈佳音一个指头。从姚家上下都护着沈佳音与王玉君作对就可以看得出来。沈佳音是姚家里的一个宝贝了。 钱月秀是压错了宝。 只见又有人匆忙进来给刘三婶报信,说,姚家人正四处打听,是谁乱谣传他们家的媳妇的坏话。这人若是被姚家人抓到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钱月秀的手一抖,手中的纸牌撒了一地。众人既是吃惊她的动作,之后,见到她落到地上的纸牌分明是一手烂牌,心里都想:这下她是逃不掉了! 宋瑶芝在床上打了个盹儿坐起来时,才知道,在她打盹这会儿功夫,身边已经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刘三婶是极怕因此受到牵连被姚家人制裁,于是匆匆赶到宋瑶芝屋里解释说:“我可没有让他们乱传话。都是那个王玉君,自己把控不住自己的那张嘴,这下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哪知道,宋瑶芝对于王玉君是死是活是一点都不在意,对于姚家人想抓钱月秀归案,也没搁在心头。她只想知道,钱月秀说沈家人的那些消息是真是假。 刘三婶对此说:“我看,这位钱小姐说的,全是杜撰的,又不大像。因为有好几个人作证她说的话。再说,他们是富二代,沈家人若如他们说的是穷鬼,有必要去专门说和自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的坏话吗?” 沈家人都不对他们这群富二代构成威胁,钱月秀这群人,是没有理由敌视沈家人。 于是,宋瑶芝这眉头都一样皱起了个疙瘩。 宋彬彬这时走进了她房间,细声道:“奶奶醒了。” 宋瑶芝向她招招手,要她在自己身边坐,问:“你自己怎么想?” 宋彬彬低下脑袋,放在裙子上的两只手互相捉着:“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呢?” 宋彬彬抬起脸,好像对宋瑶芝的问题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难道,宋瑶芝希望钱月秀说的话都是真的? “彬彬,奶奶是觉得这事儿恐怕有一半是真的,若都是假的,无中生有也肯定是有原因。” “奶奶?” “你别急。我们,找个时间,和姚家人亲自谈谈,看他们对此是什么解释。你觉得,找谁谈最好?”(未完待续) 三朵梅花 找谁? 找当事人了解情况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当事人肯定会为自己辩护。同理,找为沈佳音撑腰的姚家人问询,真能得到比较真实的情况吗? 宋彬彬这会儿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了个人。 “奶奶,还记得,早上和他一块走出姚家大院的那个人吗?” 孙女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姚子宝。宋瑶芝从孙女这句话里都能听出少女的情怀,不由一笑,说:“记得。你说的是他那个陆家的好兄弟陆家二少吧。” 有关这位为北航才子出身,一点都不逊色于姚子宝的陆家二少,媒人早也给她们祖孙俩介绍过。只是,陆欢的性格,与宋彬彬偏秀气的个性似乎不搭。没有姚子宝给她们祖孙俩的第一印象强烈和惊艳。 “嗯。”宋瑶芝思考着,“这陆家二少,与他说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陆家与姚家是拜年之交,但是,这位二少的性格,有闻都是实属耿直爽快之人,我相信,他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因此,给姚家故意打掩护说好话糊弄是非的事儿,我相信也不属于他的性格,他做不出来。” “奶奶,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找陆家二少了解真相?” 瞧孙女焦急成这样,宋瑶芝笑而点头:“行。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陆欢肯定是在姚家。她们只要在姚家门口守着,看陆欢什么时候走出姚家大院,找准机会和陆欢说上话就是。宋彬彬心里马上有了一盘棋,说给奶奶听。 宋瑶芝边听边点头,对于孙女的智慧,她向来是不会感到担心的。 在姚家,姚子宝跑楼上房间睡觉去了。陆欢知道兄弟心头烦,替兄弟感到揪心,因此拍拍裤腿,起身,走出大院走去村里的小卖部,看能不能找到跳跳糖卖。那是小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心情不好时,常吃的一种糖。 火辣辣的糖果在舌尖上跳动,酸甜苦辣什么都有,最宝贵的是有点让人疼的感觉。想这人生七苦,不都是很多,全是因为人家在背地里说你惹出来的烦心事。 谣言可畏,即在于此。 可以说,陆欢既是想不明白宋彬彬为什么会突然站在黑姚家人的阵营里,因是想不明白,所以对这个传闻是真是假的考据性,他觉得是需要调查论证的。 对宋彬彬的初次印象,他真心觉得比以前兄弟迷恋上的林黛玉好很多。 两只手插着牛仔裤袋,溜达着出了姚家大院,一路心事多,也就没心思看看天和周围孩子嬉闹,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走到了村中一家小卖店门前。刚向小卖部的老板问一声:“有卖跳跳糖吗?” “跳跳糖?多少年前的玩意儿了,现在谁吃?棉花糖要不要?不然来条绿箭或是黄箭?” 问不到跳跳糖的陆欢甩甩手。 吃绿箭黄箭那是饭后吃的清洁牙齿用的好不好。 棉花糖? 小孩子吃的。他和他兄弟既不是小孩,又不是公主。 在小卖部老板看来,这个小伙子想买糖却不买口香糖,是忒奇怪的事情。因为很少男人到他们这个年纪会喜欢嚼小孩子糖果的。 “难道你是想吃巧克力?” 越来越扯淡。陆欢皱个眉,转身要走。 “哎,可以给你女朋友买一条巧克力啊。” 小卖部老板这一叫,陆欢才知道,原来在自己身后站了个女的。 转过身,正好与宋彬彬那张柳眉桃腮的鹅蛋脸面对面,陆欢被吓了一小跳,继而低声道:“你找我?” “哎。”宋彬彬一样细声应着,“我奶奶想请你到公园里喝杯茶。” 她奶奶,宋家主母要找他谈话? 这闹的哪样? 陆欢先是一怔,是想,这对祖孙明明不是看中他兄弟吗,找他做什么? 莫非想让他当中间牵线的红人? 说到当媒人这活儿,陆欢以前没有少当过,比如当年为了帮彭芳妹子和陈孝义一把,不惜黑化自己,将自己手都给弄伤了。只是,事情效果往往适得其反。他姐姐蔓蔓都说他做这事儿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媒人的天分。 再说,这媒人要是当的好,是造就人家幸福,名头挺好,但是,若当的不好,只怕被两头都要怨着,被怨一辈子。 “如果你想找宝儿,我帮你给他传话。”想来想去,陆欢还是打了退堂鼓,与宋彬彬说。 “不是的。”宋彬彬一焦急,眼见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只得低声下气的用了一种近乎哀求的口气说,“这事,只能找你。” 什么事只能找他了? 陆欢瞪她瞪了会儿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站在这,一男一女年轻的,别怪周围看到的人比如小卖店老板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是再被传到他兄弟耳朵里,他真得被黑了。于是,跟着她焦急:“那你快说,是什么事?” “你随我来。”宋彬彬坚持。 这姑娘斯斯文文秀秀气气,性子却挺犟。 若他再拒绝,真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想到她算是兄弟喜欢的女人,多少要留点情分在。 陆欢悻悻,只得跟了她:“那快点走。” 两个人随之往村外走,尽是抄别人没注意的小道。 这是要走到两村中间建的一个免费公园里头。在公园大门入口右拐,就有一家茶馆。大过年的,来公园里玩和喝茶的大人小孩,络绎不绝。本来茶座已是人满为患的茶馆里头,能辟出一个包厢来,宋瑶芝在这里的声望可见一斑。 绕过一古色古香的屏风,到达里面温暖的室内。陆欢在见到倚坐在窗边显得格外清心寡欲的宋瑶芝时,想:这老太文文雅雅的,却独有一番气势,能把姚奶奶都比下去了。 “都坐吧。”宋瑶芝对两个年轻人说,“我给你们点了一点甜点,如果要喝茶,吃点甜点不会伤胃。” 宋彬彬在奶奶宋瑶芝旁边的椅子规矩地坐下来。 陆欢自己拉开她们对面的椅子,一点都不客气地坐下,边说:“我们家快开午饭了,我就不喝茶了,谢谢宋奶奶。” 宋瑶芝听他这话,任性的孩子气里又带了点天真无邪,眼里含笑。传闻中有关陆家二少的话是没错的,性子耿,有时候好像还没有长大未脱稚气。 陆欢坐在那,大方地接受宋瑶芝的打量,陆家人做事从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对这样一个传说中很大牌的老太也是直话直问:“我听宋小姐说宋奶奶找我有事,但是我问宋小姐,她不肯说是什么事。” “彬彬她说的没错,我是有点事想问问你。” 陆欢张口大笑一声:“奶奶,我真想不到,有什么事你需要问我的,我和你并不熟悉。如果你是想从我这里打听我兄弟的情况,说真,别人说什么都好,还不如自己接触自己相处,眼见为实。别人说什么话,你哪里知道人家是怀什么心思说的。” 大大咧咧的孩子个性,却能说出一些犀利的道理来。宋瑶芝不得对眼前这个小伙子有些另眼相看。若不是她孙女喜欢的是文艺青年范儿的姚子宝,其实,陆欢这种率直的东北汉子个性,也挺讨她喜欢的。 “陆二少爷——” “奶奶年纪大,是长辈,叫我欢儿可以了。”陆欢一直反感人家叫自己二少。什么二少,他又不是富二代官二代。 宋瑶芝微微地抿了抿嘴角的笑意:“行,欢儿。奶奶找你,是有些问题,不好直接问你兄弟和你兄弟的家人,只能找你来问问看。正因为你和你兄弟是青梅竹马的好哥们,又是为人正直的陆家人,奶奶觉得找你来问这些问题,是最值得信任不过了。” 听到这,满脑子鬼点子的陆欢,猜,都能猜到她们找他是为什么了。英俊的浓眉往上一挑:“奶奶,你不会是听说了谁谁谁说了我兄弟家里人什么话,一时半信半疑的,想找人问个清楚,结果找到我头上来了。” “正是如此,陆家小兄弟。” 宋瑶芝正面的这句作答,让陆欢眉头一皱,嘴角一撇。 真是的,这个老太俨然是把刁难的症结都扔回到他这里来了。 “我不答行吗?” “为什么不答呢?你是怕替你兄弟说话了,还是说怕你性子太直帮兄弟说话不成结果说错话了。” 姜是老的辣。陆欢被宋瑶芝这一激,受不了,大手一挥:“我兄弟为人怎样,我最清楚,有什么怕被问的。” “那我问问你,他人说你兄弟家被自家媳妇娘家拖累的事,是杜撰的吗?” 还真是这个事。 如此说来,造谣的绝对不是宋彬彬了。因为宋家人都捉摸不清这事是真是假。陆欢心口不知该不该为兄弟松口气,是想,这宋家人也怪,谁说的话都能信。不如先帮兄弟试探造谣的人是谁。 “奶奶可以不可以先告诉我,这些话是谁说的?” 宋瑶芝知道姚家人在找钱月秀,因此不是很想说出来。 “奶奶如果不告诉我是谁说的,我又怎么帮奶奶分析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莫非,这钱月秀,会与姚家有什么瓜葛? 宋瑶芝低眉沉思。宋彬彬则有些忍不住了,吐道:“一位姓钱的小姐。” 姓钱? 由于钱月秀的瓜葛属于长的了,牵扯的是唐向东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连姚子宝都不大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因此,陆欢更无从听说。 陆欢一脸好像回想并被哽住的表情,正好被宋瑶芝和宋彬彬看的一清二楚。宋彬彬这心头急。宋瑶芝心里是一沉。 “这么说,小兄弟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的来路。不过,没关系。还请小兄弟把事情的真相道给我们听。你该相信我和我孙女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若不是明辨是非,想了解真相,也不用煞费苦心请你到这。” “很重要吗?”陆欢抬头,深思的一双眸子望向宋瑶芝。 他是想不太明白的,如果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了,何必要被其它琐事所影响?再说哪个家里会没有一点麻烦事的。像他姐那养父一家,个个都极品,不见得比沈家好多少。大家族里,牵扯上这样一两个亲戚很正常。况且,这是沈家的事,并不是姚家内的事。 不过,既然宋瑶芝执拗地要知道这个事,哪怕他不说,她一定会找其他人问,不如他说好了。 “奶奶要知道,我告诉奶奶也不是不可以。那些造谣的人,虽然我不认得,但是,人家偶尔想背地里说人家坏话,不是非要认识才可以的。” “你说这是造谣?” “肯定是造谣啦。姚家怎么可能被高利贷拖累上。别说姚家,沈家也与高利贷一刀两断一了百了。欠高利贷的,是沈家一个已经与沈家脱离关系的媳妇,与沈家压根没关系。” 陆欢短短几句后,宋瑶芝却能从中体会出千言万语。首先,钱月秀说的话,果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源头的。那就是宋家家风自己不严,给弄出这样一个添乱的媳妇出来。虽然这事后来像是得到了完美解决,但可想而知,这其中姚家定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帮其摆平。也就是说,这沈家的确是给姚家不断带来麻烦的一个亲家。不说其它,就说那个钱月秀她们后来提及的沈佳慧—— 这沈佳慧主动向慈善机构哭穷,说被自己父亲软禁,又没钱,是把自己家里人的脸和名声都丢尽了。也不知道这沈家人自己知道不知道。 宋瑶芝为此再一探问:“说是还有一个沈佳慧的,向人家说自己和自己家里人穷,要求慈善机构帮忙捐款。” 陆欢是不知道这回事,不说陆欢,沈佳音和沈家人都哪知道沈佳慧用电话到处抹黑了自己和家里人。 见陆欢一脸空白的表情,以陆欢与姚家亲密的关系来看,明显是姚家都不知道这个事。说明,不是沈家人自己捂着,或许连沈家人自己都不知道。 宋瑶芝心中委实再深深叹了口气。 哪个家都好,最怕猪一样的亲戚。因为他们会不时在你疏忽的时候从背后捅了你一刀,捅到你死为止。 这种亲戚,是最做不得的。 她就这个宝贝孙女,怎么可能让其嫁到这种埋有定时炸弹的家庭里面。正因为姚子宝与姚爷是亲兄弟,宋彬彬要与姚子宝一块的话,和沈佳音是做同一家妯娌的,是十分亲的关系。如果因沈佳音娘家的事,拖累了她孙女,到时候,怨又不能怨,因为谁不知道姚爷与自己兄弟姚子宝的关系最亲。 除了姚子宝,她不信这天底下,会没有比姚子宝更好的青年才俊。只能说是可惜了。再带着孙女继续找就是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这段情断掉吧。带孙女离开。 陆欢见对面的宋瑶芝迟迟都没有再做声,既没有追问也没有表态,心里,暗暗地生急了起来。想,糟糕,难道真是自己刚不知不觉又说错什么话了。 “谢谢你,小兄弟。既然你家都要吃饭了,我们就此告别吧,免得耽误你饭点。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顿饭。”宋瑶芝说。 陆欢在愣了一下时,宋瑶芝已经起身,叫来了服务生结账。宋彬彬低着脑袋,跟在宋瑶芝后面,俨然是个不能有意见的小跟班。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宋瑶芝和宋彬彬走出了茶馆。 陆欢站起来,又跌坐了下去,直搔起了后脑勺,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骂街:这老太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不关姚家的事了吗,人家都纯属造谣的,怎么就—— 焦躁到极点,一拳砸了桌子。 姚家里,开饭是不用沈佳音帮忙的。因此,沈佳音可以尽情地陪着来做客的郭慧丹说话。郭慧丹是蛮担心她的,瞧王玉君惹出来的这个事,老人家虽然把王玉君赶跑了,但会不会回头来说沈佳音。 然沈佳音并不担心自己,只望着门口。她刚有瞧到小叔上楼而小叔的兄弟陆欢走出去的影子,直觉里,她知道,陆欢出去那么久,八成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欢抓着脑袋,一脸纠结地走进姚家大门时,头一抬,刚好见着几步远,一个人杵在午日下看着他。沈佳音望过来的乌亮眸子,刺到他心头一虚,喊:“嫂子——” 接着,上前走几步,走到她面前,想着是不是坦白从宽。 沈佳音望着他为难要果断的表情,低了声音:“陆家兄弟,你刚,是不是和宋会长见面了?” 难道她都看见了? 陆欢吃一惊,愣了愣。 沈佳音瞧他表情都能知道自己猜中了,心头当即划过一道不安。 这头,离他们仅几步远的门外,传来有人在街上奔走相告说是宋会长坐车要走了。 陆欢惊到张大着口都闭不上。感觉里,这宋瑶芝突然急着走,好像与他的话有关。 沈佳音当机立断,推开了门往外走。陆欢哎,想叫她,又不知道怎么说。心里一个犹豫时,她已是从门口没了身影。 刘三婶在一天之内,可谓是一波三折,像坐过山车一样。前脚王玉君刚被姚家赶出了门,因为王玉君到姚家前是在她家,使得她家马上成了全村话题。这后脚,她刚让人把午饭做好,要招待一批贵客。宋瑶芝却对她说,自己有急事缠身,要马上和宋彬彬回上海去。这样一来,宋家人要走,其他客人,肯定都留不住了。 她这刚买的珍馐美馔,全都要喂狗了。 “不如吃了饭再走吧,宋会长!”刘三婶努力地挽留宋瑶芝,其实是想,打听下宋瑶芝突然改变主意急着回去的原因。 可宋瑶芝这人,哪是谁说句话就能改变主意的。 宋家的车,已是开到了刘三婶家里门口,司机打开车门,只等宋瑶芝和宋彬彬上车就是。 听闻消息赶来的村人,都围在车头车尾静静地观察,都知道宋瑶芝的脾气,不敢随意上前拍马屁假热忱。 宋彬彬跟着宋瑶芝要钻进车厢前,不经意里,或是说直觉里,回眸一转,见到了人群里头闪现的一个人影。因着这个人影,她停住了步子,转过了身。 沈佳音从人群里头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宋彬彬面前。 四周的人皆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包括刘三婶,包括来送行的杨晓洁等人。 宋瑶芝听到动静,都忍不住从车里面瞥出来一眼,想知道这个女人突然到这里来做什么。昨晚上,对她们俩不是还不闻不问吗?是由于谣言吹的太厉害,赶着到她们这里来澄清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可笑了。 钱月秀躲在一群人身后,昂着下巴,一脸趣味,冷丁丁地等着看沈佳音出洋相。只要沈佳音说出一句为自己和沈家辩解的话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看,还有谁不相信她钱月秀说的话。 而且,宋会长这样急着带孙女走,不用说,肯定是因为信了她钱月秀的话。 这黄毛丫头,看这回还不把你弄倒! 误了你家小叔的好事,回头,你公婆肯定找你算账。 今年过年天气不错,然而,这北风依然不时地呼啦啦吹着。 沈佳音抚了抚像是被风吹乱的头发,在其他人没注意间,是将自己发上插的一枚发簪拆了下来,包在自己掌心里,伸出手去握住宋彬彬的手时,将发簪塞到对方手心。 感觉到自己掌心里突然多了样东西,宋彬彬一愣,抬眼,见沈佳音只是默默无声眼里流光。 只是送完东西,沈佳音道:“保重,宋小姐。”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益发吃惊地望着她从人群里头走出去的背影。由于都没看见她给宋彬彬塞东西,都只以为她是为了和宋彬彬握这个手说句再见来的,众人不禁都议论纷纷她这是怎么了。 宋彬彬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时,立马将抓着发簪的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就此,不会有人知道沈佳音给她送了东西。心口,一阵砰砰地跳。想着,莫非,这是他让沈佳音送给她的? “彬彬——”宋瑶芝皱着眉,一样看不明白沈佳音的言行举止。 有人和她说过,姚爷娶的这媳妇有点傻,好像真是如此。 宋彬彬回头,见到自己奶奶都看不透沈佳音的名堂,不禁是扬扬眉要笑。虽然奶奶听了陆欢说这事儿确实是沈家人惹出来的,但是,她个人,并不觉得沈佳音真是个会受人欺负和牵累的傻瓜。 她喜欢他,对他这个嫂子,也不见得会像她奶奶意见多多。 只是奶奶性子有些犟,她需要点时间来说服。 宋彬彬坐进了车里。杨晓洁等人挤着上来,要和宋彬彬说些热情的话,但发现,宋彬彬被沈佳音这一搅和后,早已心不在焉的。眼见宋家的车越开越远,他们连宋家人这一走是要去哪里的目的地都没能打听出来。杨晓洁恼地跺了脚,诅咒着这个沈佳音真是阴魂不散的,到哪里都好像阻碍他们的道。 听着车声背道而驰,沈佳音一步步走回姚家院子,在大门口,她看到了她老公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好整以暇正等着她的样子。她脸蛋不禁一红,是想,她刚自己决定做出来的事情,是不是被他瞧见了。她这算是当大嫂的,第一次为小叔拼力一搏做出了件事。 “怎么,有本事做了,没本事回来向我汇报?” 姚爷戏谑的声音在她擦过身边时,伏到她耳畔。 沈佳音吞了吞口水:“你,都看见了?” 哎,这傻丫头,他当然都看见了。她一个人冲出门去,他能不跟着吗? 搂住她肩头,咬着她耳根问:“你刚塞给她什么东西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你送人东西,需要先经过我同意吗?” 她忽然像才记起了这回事。她老公是个爱吃醋的,结婚前就和她说好了,她的礼物只能送他一人。 “那,那不是我的东西。”她胡乱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听她这样一说,他本是和她开玩笑的心思是被吊起了胃口:“不算你的东西,那是谁的东西?” 宋家的车上,宋瑶芝闭目养起了精神。宋彬彬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拿出口袋里的发簪,见是一支一指长的玉质发簪,不大不小,簪头雕琢的是三朵梅花,彼此相迭,显得十分亲密。 摸起来,那玉是温润滑手,俨然是个古旧的东西,戴了很多年了。 宋彬彬心里一惊,是没想到沈佳音会给了她这个。这东西,怎么看,既然是很多年的东西了,应该是家传宝物之类,不是宝物,也应该是祖上传下来的。 “咳。”宋瑶芝闭着眼咳了一声。 宋彬彬连忙把发簪收起来,翻开膝盖上的杂志,佯作专心致志地读着。 宋瑶芝睁开点眼角,瞧了瞧她侧影,又闭上。 车子走在路上像船儿颠颠簸簸,宋瑶芝在梦中隐隐绰绰,好像,是一下飘回好远以前的时光。她知道,不是每个人的恋情都能顺利的开花结果的,就她知道的,就有一个人。(未完待续) 他病了 陆家两只小恶魔,得到了叶老的邀请,大年初四,要到叶老家给他老人家看看。 蔓蔓与叶老,上次在五台山见过一次面之后,对叶老这个人,印象不是怎样,再有陆家人骨子里那股硬性,不想妥协。将两只小恶魔直接塞给了老公,由老公带着去。 若不是多年前许诺给了叶老,蒋大少并不大想凑这个热闹。只是言而无信,尤其对一个老首长言而无信,实在说不过去。况且,这叶老又能拿他们父子父女俩怎样呢?不见得。据说,上回大舅陪姚爷去了一趟叶老家,也未发生任何事情。 因此在找不到合适借口的情况下,蒋大少开着老婆的那辆甲壳虫,带了自家两只小恶魔,向叶老家里进发了。 陆南和蒋西知道腹黑妈妈不跟着他们去的时候,心头委实高兴了一阵。妈妈是个腹黑,但是,对他们两个的鬼点子却是管的太多了。如果去到那里,见到这个传说中令人讨厌的老头子确实讨人厌的话,他们两个想大展拳脚,腹黑妈妈在或许会出于正义阻止他们,反之,爸爸蒋大少向来与他们俩是一个阵营的。 两个小宝贝,喜欢爸爸委实多于喜欢妈妈。即使蒋大少与他们两个在一块的时间,远远少于他们的妈妈。 “爸爸。”在蒋大少帮小女儿解开儿童座椅上的安全带,并把女儿抱下车时,小女王毫不吝惜地在父亲脸上烙下一个亲吻。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情人,这点一点都没错。 蒋大少在接了女儿这个亲吻后,又亲热地亲回女儿的小脸蛋。小女王的小脸,不知是被北风刮的还是羞的,飞上两朵红扑扑的红云。 小西西自己下了车,插着两个小裤袋,装模作样地对着妹妹吹了句口哨。 陆南让爸爸放下自己后,对着双胞胎哥哥甩了一个头,恢复了以往那副高傲的女王姿态。 前几天暖和,今天天气变得有些冷了。 两只小恶魔,再对腹黑妈妈有多抱怨都好,却都只能穿妈妈给他们准备的衣服。瞧着小西西穿的是一身蓝色小西装,打了条红色的格子领带,油黑的刘海烫了个时尚的波形,两条微耸的小剑眉与他爸爸蒋大少是一样的风流倜傥,不拘一格。 陆南是女孩子,穿着打扮更是要精致和专注一些。腹黑妈妈蔓蔓,给女儿挑了一件小旗袍,挑的还是大气的大红色花样,旗袍上绣着美丽的荷花,把小女王的傲气和清尘脱俗衬托到近乎完美和极致。在小孩子不能穿高跟鞋的情况下,配的一双绣花鞋,鞋子本身带有的秀气,似乎能稍微帮女儿收敛下过于张扬的个性。 南南的头发,向来是喜欢剪的像男孩子一样干练利索的,不喜欢留长发,于是,妈妈蔓蔓别出心裁,在她乌发上别了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发卡。 两只小恶魔被老婆打扮到这样一亮相,身边爸爸的蒋大少看着都赏心悦目,直叹:自家的孩子太超脱了! 注意蒋大少爸爸的用词,太超脱而不是太出色。那就是,哪怕腹黑妈妈早有所料,给两个孩子打扮到一身的规矩端正,仍然很难去遮盖住这两只小恶魔周身熠熠生辉的恶魔本性。 小西西一手插裤兜,一手拿出姥爷送他的一块假金表,风流无度地看着表。 陆南展开手里的一把小扇子,在北风里扇着风。 蒋大少挠了挠额头:这两孩子装大牌是给谁看呢? 其实这两孩子的超级警惕感,早在他们坐着妈妈的甲壳虫,到叶老家门前需要经过有那么多道关卡时,强烈地被震撼到:这家老头真有些不一样,好像是比他们太姥爷要牛一些的身份地位。 为此,陆南想到叶家那对双胞胎之前到那里都趾高气扬的强大气场,心头那股较劲的念头噗噗噗地往上蹿。 “哎呀,是来了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老者调侃的笑声,两只小恶魔以飞快的速度抬头转身。 见着敞开的朱红大门,伫立了一位至少七旬以上的小老头子,个子不算高,肩头披的军大衣两袖清风,拥有若是欲乘鹤飞天俯瞰天下的强劲气势,一双不大的小眼睛烁烁有神,时而闪过锋利的星芒,若是有趣地打量他们两个和蒋大少。 “新年好,叶首长。”既然是到部队首长家里拜年,身为军人的蒋大少到叶老这里时一身军装没变,向叶老敬了个军礼。 “来了,来了。”叶老笑一笑,向蒋大少摆摆手,接着,小眼睛又溜到两个小孩那继承了父亲母亲优秀基因的漂亮脸蛋。 被老头子盯着的蒋西和陆南,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据爸爸说,他们在一岁时是在山上见过这个老头子的,可怎么他们没有什么印象呢。 叶老就此,对两个有点见生的小恶魔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蒋上校,你这两个孩子,那年他们周岁时上五台山,我在山上见到他们时,他们这么小,是连走路都不会呢。时间一晃几个年头,现在,两孩子都长这么高了,到我膝盖头了,像两个小大人了。岁月如梭,他们恐怕自己都忘了我这个老头的模样。说是老人健忘,其实,小孩子才是最健忘的。” 谁说大人的话小孩子听不懂。两只小恶魔是把叶老这番话里头冷嘲热讽的意味都听出了八九。 哼。两只小鼻子一同皱了皱。 这老头,果然是很讨人嫌呢。 不知道小孩子该多夸吗? 八面玲珑的蒋大少,笑着,将女儿儿子推到了叶老面前,说:“老首长,那一丁点大的孩子哪里能记得事?我问过当大夫的大舅,大舅说了,两三岁以前的孩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干过的事,基本都是不记得的。” “是啊。”叶老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是含着笑,注意地扫向两只小恶魔的脖子,确实是不见有绳子之类的东西吊着宝物,恐怕是陆家人知道他们要来见他,先故意取下来吧,摸了摸下巴须白的胡茬,发出听似一丝的感慨发言,“看来,我是有先见之明,等到他们四岁了,才让他们来见我。这样,他们以后可不会把我给忘了。” 对他这话,两只小恶魔又嫌恶地皱了皱小眉头:为什么他们要记住这个糟老头? 叶老见着孩子这表情,哈哈哈,笑的益发大声:“没事,他们不认得我,但是,我屋里有他们熟识的人。只是,一个突然间病了,不然,是要在这门前和我一块迎接你们的。” “病了?”蒋大少问。 “嗯。”叶老点了点头,“知道你们要来,以为你们是早上来。那个有点犯傻的孩子,一大清早跑到这门口等你们,结果,被风一吹,感冒了。叫来个大夫开了中药和西药,现在是吃了药在床上躺着,要不,你们进去瞧瞧他?” 听说有人为了专门等他们,在门口吹了寒风犯了风寒,此等罪过的事情,肯定是要马上去看一下慰问一下病人的。不过,蒋大少这么想,两只小恶魔,不说小西西,就是陆南女王,绝对不是抱着这个念头兴冲冲地第一个冲进门里去探望那个病人。 看着女儿从身边快如火箭,听到消息马上倏地飞出去的身影,蒋大少愣是眨了下眼睛。从没见过女儿兴奋成这样。身为女儿的爸爸,蒋大少太了解女儿这脸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时露出的表情,绝对不会是基于对病人的关心表现出来的焦急如火,而绝对是看着某个敌人倒了大霉时巴不得冲到对方前面落井下石的前兆。 不知是哪个家伙倒大霉了,竟然惹得他女儿如此幸灾乐祸! 叶老见着蒋大少怔了的面孔,凑趣地凑上前问:“蒋上校,对自己女儿了解吗?” 蒋大少抬头,与叶老对了下目光,心头,是益发忐忑了:俨然,他和这老头的神经对不上,对他女儿这会儿冲出去的诠释是完全两码事。 叶老语重心长地和他说:“如今的孩子是益发早熟了,当爸爸的,要多加留心,不小心,女儿出嫁了,你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蒋大少呵呵,呵呵,不知该不该在老首长面前揭穿自己女儿的真面目。 全世界最不需要操心这个事的爸爸,绝对是他。 小女王的粉丝会少吗?从一出生就一大堆,不乏像小北子这样忠心耿耿像橡皮糖粘着不放的,只是,他女儿,兴趣完全不在——这! 也是,四岁大的孩子,哪里能懂得什么男欢女爱的,在孩子的世界里,游戏是第一。所以,小女王的鬼点子特别的多。 敷衍了叶老,蒋大少一只手伸出去,拎住要偷偷溜走的儿子小西西,拎到了旁边问话:“怎么回事?” 小西西就知道,妹妹跑那么快,肯定老爸会生疑了,老爸生了疑心,难免会拿他审问,他这不就两边难做人了。 “爸——”小西西眨着大眼睛,冲爸爸蒋大少哭无辜,“你知道的,南南,我哪能管得了她的事?她不欺负我已经很好了。” “有你这么当哥的吗!”蒋大少瞪了瞪儿子。 “爸,你在家里不也对妈妈这样体贴到无微不至,愿意当绵羊吗?是你说的,LADYFIRST!” 蒋衍瞪着儿子这张与自己一样油滑的小嘴,快把眼球都瞪出来了,道:“你妈是你妈,你妹是你妹,我是你爸,不要混为一谈!” 小西西肚子里画起了冤屈的小圈圈:得了,老爸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在老爸佯作要扣除他零花钱时,小西西急了,吐了舌头心里对妹妹说了声抱歉,招供:“爸,都要从那条蓝色的围巾说起——” “围巾?” “是,现在就在南南的书包里她拎着呢。为了把这条围巾从泥土里重新挖出来,费了我们一个下午。” 背着流氓兔红色小书包的陆南,穿过叶老家的四合院子,像是只猫,速度飞快,动作敏捷,轻轻一跃,跳上了院子周围的朱红栏杆,表现出超人的运动神经。 端着药碗的湘姨,只见一个影子在自己面前一闪,以为是老鼠,惊吓时退了一小步。等定睛看清楚了,见是,哪里来的老鼠啊,根本不是老鼠,而是一个不知从哪里空降的女娃。这女娃,长得也忒漂亮了些,像极了电视机里的小仙女,仙气十足,贵气十足,让她都看傻了眼,以为眼睛花了,拼命揉起眼睛。 姑奶奶,这是谁家的孩子? 叶家里,可没有这样的孩子。 陆南的绣花鞋,仍稳稳当当踩在抄手走廊的朱红栏杆上,与星辰媲美的小眼珠和湘姨不卑不亢地平视着,眼中的星芒锐利地掠过湘姨手里的药碗,嘴角微微一勾:“阿姨,这是他喝的药吗?” “你是——” “我姓陆,叫南南。他太爷爷说他生病了,说希望朋友过来瞧瞧他,我就过来了。阿姨,他在哪个房间?” 湘姨被她一串的话儿又惊到咋舌。 这哪来的孩子? 好有气势! 一点都不怕大人的样子。说话又忒利索,智商明显超过一般小孩。 见眼前的大人都被自己吓傻了,陆南习以为常,眼睛的余光轻轻一扫,锁住了走廊尽头一间带灯的房间,道:“是那间吗?” 湘姨怔怔的,像木头人对她点了下头。 陆南跳下了栏杆,一如既往,快速度朝目标前进。 湘姨又被她跳下的动作吓到了。只觉得她跳跃的轨迹像是妖精,有种不可思议的灵动和优美,宛如不是这个世界的,尤其是见到她是穿着一身小旗袍动作,她身后还背着只流氓兔书包,湘姨拍了下额头:“妈呀,我这不是看电视看到走火入魔了吧?” 陆南此刻对身边其它的声音,是一概都听不见了,继承了陆家和爸爸家军人的优良血统,眼睛只管锁住要将执行的目标,砰,两只小脚轻轻踢开了卧室的门后,闪进房里。不会儿,若阵小旋风,立在了床头。 床上披着天鹅被的少年,一张比女孩子精致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烧还没退。 陆南小眉头一翘:这只像狐狸的家伙,原来也会生病的。也是,他哥哥不就是个药罐子。 叶思臣在睡梦中,只觉得一道冷,好像比北风更冷的寒意,令他在被褥里不由打了个寒噤,他微微睁了睁眼睛,转过了头。 一抹姹紫嫣红,亭亭玉立在他床头。 如此娇小,却一点都没有让她的精致到极致的完美削减半分。 这女孩,简直是神作!从他第一次见到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陆南嘴角轻轻溢出一声,似笑非笑。 叶思臣宛如头上浇了盆冷水,醒了,慌慌张张地捏着被头坐了起来。 想他,叶思臣,是平生第一次这般狼狈呢。凌乱像鸟窝的头发,穿着儿童睡衣,满面憔悴的病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潇然洒脱,面对着她! 他要哀嚎!谁让她进来的?! “你,你怎么在这?” 她好高兴,好高兴终于逮到这只狐狸另外一面了,这都要多谢他太爷爷的自作聪明!看来,那个糟老头有点用处嘛,可以利用来对付这只狐狸。 “你太爷爷让我来看你,说你病了,好孤独,没有人陪伴,好可怜,真的是这样吗?” 星星般的乌眸在他面前闪烁,闪着恶魔的邪恶星芒。 叶思臣一只手拍了下自己额门:额,都是他太爷爷惹的祸—— “既然你太爷爷把你说的那么可怜,我就在这里陪陪你吧。”边说,陆南自己拖来张椅子,跳上去坐下,悠悠晃着两只小腿儿。 好吧,叶思臣必须承认,哪怕自己是病着,都能被她这一跳一坐无限优雅迷人的动作迷得神魂颠倒的。 当然,他也知道她坐在这是为了干什么,陪他?不,是审判官的表情吧,在等着看他受惩罚的好戏。 端着中药的湘姨终于到了,进来以后,又看见了小女王,马上先捂了下胸口:“我这不是又眼花了吧?” 看来这两人刚是在外头见过了,叶思臣微微一笑,介绍:“湘姨,她是陆家的小姐,就上次那位到这里做客的陆少将的外甥女。” 湘姨仿佛是恍然大悟,望回陆南:“莫非,她就是你——” 嘘!叶思臣微微向她做了噤声的嘴唇动作。 湘姨立马闭上了嘴,转而,将药碗搁在了他床头柜上,笑着说:“先趁热喝了吧,冷了就更难喝了。” 叶思臣两只手捧起药碗,碗里头浓褐的颜色,有多苦,他早尝过了,简直是苦不堪言。英俊的剑眉皱成座山丘,再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她,是两只小手捧起了小脸蛋,冲他缩了缩疑问的嘴唇:不喝吗?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多苦的中药,都喝了! 端起碗灌进嘴巴里,咕噜噜。 湘姨见着他如此牛饮中药的动作,都惊得一愣一愣。 喝完,一吐舌头,苦死了! “我给你去拿点糖!”湘姨慌张接过他手里的空碗后走出去给他找糖,是怕他吐了出来。 他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咽了下去。 身旁,传来一声咦:“这样看,你好像真只有八岁。” 他本来就只有八岁! 重振精神,转过身,对着她。 她黑幽幽的眼珠子,好像黑珍珠一样,神秘不可测,是美,又像是把刀子,能一下划开他脸上的假面。 心口某处,便像是被划了一刀。 苦涩,堆积在他嘴角。好像,今天注定他是要在她面前败上一局一样。 败吗? 也不是败吧。 他之所以能和她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肯定是由于一种潜在的——同病相怜。 她说他平常不像八岁,他不也觉得,她平常向来都不像只有四岁。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还是天真烂漫时,伸手要钱张口要饭。是什么造就了他们这样? 接到他望回来的像是同悯的目光,陆南微微地一愣。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不是也才四岁吗?” “我四岁怎么了?” “不像四岁的孩子。” “那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斯文秀气的嘴角提了提。 她一惊,回神时发觉自己不知觉又被他牵着鼻子跑了,竟然被他一激就生气了。 这只狐狸,终究是只狐狸,只要有点机会,都会搞偷袭。陆南哼了哼鼻孔,脱下背上的流氓兔书包,拉开拉链,从里头掏出了他那条蓝色围巾,扔到他身上:“给!这是你的,完璧归赵!我告诉你,我都给你洗过了,你不能说我戴过就不能还给你。” 双手接到她扔回来的围巾,他是拿起来,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嗯,好像能闻到她的味道,是洗衣皂的柠檬香。想到她亲手给他洗这条围巾,他这心里头的笑,就不禁咧到了嘴边。 看到他居然间突然是笑了,陆南像被吓了一跳:“你笑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围巾吗?” “你喜欢搞恶作剧不是吗?” “谁说我喜欢恶作剧了,我从没弄过恶作剧。” 小柳眉拧上几分,对他这话,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信:“你少骗人了,你这只狐狸!” 原来他给她的印象是只狐狸。对此,他几乎是笑不拢嘴:“你过来一点。” “你想干什么?!” “你怕我?” 她会怕他?! 坐在他面前的身子骄傲地往前探一探。他动作极快地将手中围巾抛出去成一条半弧形,绕过她后脑勺,圈住她脖颈。 “都说还你了!”她弄清楚他是做什么后,把围巾要扯下来。 “嘘!”指头轻轻点住她唇,低细的声音像含着悲哀欲绝说,“我太爷爷不是让你来看我,来关心我,照顾我吗?你看你这样,和我凶,在我生病的时候,居然如此绝情,把我送你的礼物塞回给我,你让我怎么办?我一伤心,病就更不会好了。” 这小爷,竟然跟她耍起白莲花! 陆南从未被气得如此盛怒,怒火冲天:“我管你——”后面,像是“是死是活”这种类似诅咒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这家伙,再怎么狡诈多端,但心肠,没有邪恶到让她诅咒他死的地步。 “好了,南南。”他手指灵活地重新给她打上围巾,一边,盈盈笑着,好像从来不会知道与她生气为何物似的,又好像没看见她生气似的,说,“我真的不在意你有没有带礼物来探我。当然,如果你能带礼物来探我我会更高兴的。毕竟这是礼节的问题。如果把人家送的礼物当成回送的礼物,就不大好吧。” 狐狸的原型,此刻原形毕露! “我,我——”她干嘛送他礼物?!她是来看他出丑的,又不是来探他的! 小西西站在门口,小耳朵奉爸爸的命令,在门上贴的紧紧,听见妹妹又中了那只狐狸的圈套,他轻轻叹一声。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点儿幸灾乐祸。想他妹妹向来所向无敌,真可谓自出生起,打遍天下无敌手,也只有这只狐狸,能让他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 一只手,轻轻打在他肩头。 小西西皱着眉转过身,看到了叶家双胞胎的另一个人。 奇葩,今天生病的,竟然不是这个药罐子,而是他那个弟弟。 叶思泉是帮湘姨拿了糖过来给兄弟,结果,就发现这个小窃听,不知道是不是怀有恋妹情结,竟然躲在门外窃听自己妹妹的事。 “呵。”叶思泉冷冷一声好笑。 蒋西不会和这个冰人硬碰硬,站到了一边。 “找你妹妹?要不要我进去通知一声。” 也好,他正生怕这个冰人进去后,与他妹妹若以往一般冰火不容。 于是,门咿呀一声,被叶思泉推开后,刚纠缠在一块的两个人,迅速各归其位。陆南手指揪着那条围巾,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 叶思泉,则是在清楚地看到她脖子上的那条围巾时,眸中一暗:果真如此。 “哥,你来了。”叶思臣唤道。 “糖。湘姨说你喝药觉得苦。”叶思泉把装糖的小碗递给弟弟,然后,转过身,对那自顾别扭的陆南说,“你哥哥在外头等你。” 陆南一听,匆忙想起刚冲的太快,把自己爸和哥都给抛下了,一溜下了椅子,冲出门外。 “爸爸呢?” “在客厅等我们呢。” 两个小家伙手牵手,活像一对摆设的双生瓷娃,别提容貌有多出色了。 湘姨望着拿手捂住嘴巴的笑,不敢大声笑,是因为在她身边站着叶老的大儿媳妇张妙善。张妙善是今早得知宝贝的二孙子叶思臣生病了,刚好在北京,就过来照顾生病的孙子。 “湘姨。”张妙善说,“端两碗甜汤到客厅。” 湘姨听到她这样说,悄然惊讶。想这张妙善虽然和和气气,但绝对不代表是个不挑剔的。平常有小女孩来找叶家这对兄弟,张妙善私底下都嘱咐过她,不能让孩子小小年纪搞这个。这是怎么回事了? 张妙善眼睛望着在院子里走着的陆南,嘴角微微是勾起了一抹类似的笑意。 陆南和蒋西,远远地,好像发现了她的身影。 “那个人是谁?”蒋西好奇地眨了眨眼。 张妙善对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便随湘姨一块回了厨房。 陆南皱了皱鼻梁,不管她是谁,反正,他们和叶家人没瓜葛。 蒋西在把妹妹带回给爸爸看时,悄声和妹妹说自己当了叛徒:“爸知道蓝围巾的事了,你还带着它吗?” 啊?! 陆南小小的眼珠瞪了瞪后,一拳头砸向哥哥。 小西西早有所料,闪的快,并是一闪进了客厅找爸爸庇护,叫:“爸爸。”(未完待续) 庙会 叶老在捡了颗花生送进自己嘴巴里后,眯着小眼睛看了看另一头坐着的蒋大少以及两个小鬼,嘴里不禁啧了一声。 蒋上校不用说,一表人才,据说是交际面广人缘好,八面玲珑之人,仪态仪表自不用说。他叶老早有领教,想陆家能找到这样一个四面八稳的女婿,真可谓是前世不知道多少辈修出来的福气,陆家女儿好福气。 两个小孩出自蒋大少本人的基因和教育,是该一样教养良好仪表堂堂,然而传闻中对这两小鬼的表述,无不是调皮捣蛋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负面评语。孩子基因好,聪明归聪明,但好像生就缺了点父亲母亲的风雅。 如今,陆南和蒋西两小鬼,自进了他客厅,端正坐着的姿势,比小学生还规矩的姿态,怎能不让人看得十分别扭。 只能说,这两只小鬼的脑子,不是凡人所能,太超脱。 小小年纪,装能装到这份上,可赞。 叶老啪啪打了两下大腿,对着端来两碗甜汤的湘姨问:“是给他们送的?” “是,大太太说天冷,怕孩子身体胃里冻着,喝点热汤甜汤,好生养。”湘姨答。 大太太? 蒋西和陆南飞速地交汇眼神,心有灵犀一点通,想起刚在走廊里远远望到的那个女人影子,可能就是这个所谓的大太太了。 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送甜汤像是要巴结奉承讨好他们这对小鬼,这老太婆的心思值得推究。 蒋西低头,瞧着湘姨连同一张小方桌,搬到他和他妹妹面前的两碗甜汤。 小小的瓷碗,白白净净的,在灯下像透了光,应是上好的骨瓷,一碗容量大概也就不到十勺的容量,可以叫小而精巧,甜而不腻,精品之作。 甜汤表面泛着金黄的光泽,里头是剔透的,看不到一点渣物,也不知是什么熬成的好东西,此等纯粹,哪怕是他们的大厨妈妈,都好像从没做过的稀罕物。 “尝一口吧。”湘姨对他们两个笑眯眯地说,可见对这两长得太美妙的孩子,与其他人一样,都毫无抵抗力,舍不得不喜欢。 蒋西拿小勺搅了搅,正琢磨这汤的口味,身边的妹妹,毫无所谓地舀了一口入嘴。 不管那人怀了什么目的给他们送甜汤,反正哪怕是毒,骄傲的小女王也不怕。 一口下去,这粘稠的汤,酸酸甜甜的,有点金橘的味道,在春节的时候吃,正应着喜庆两个字。其它,道不出什么。 蒋西跟着妹妹喝了一口,同是这种感觉。汤味道不错,好喝。两个小鬼刚一路来,被风刮的,是有点寒瑟,刚好喝一口热的暖暖胃和身体,因此一口一口地喝,并未抗拒。小孩就好在这里,可以装懂非懂,人家抓不住把柄。 叶老和躲在客厅屏风后面的张妙善,看着这两个小鬼喝着汤,好像口感不错,却没有小孩子惯常见的狼吞虎咽,动作依旧保持着规正,小口地喝下来。 一碗汤,照其他小孩的速度早已喝完的容量,这两个小鬼硬是能慢慢喝了半天都不见底,又不让人感到怠慢或敷衍,只觉得这两孩子真正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好修养——叫浅尝即止。 张妙善眼中微微划过一丝惊奇,像是笑而不语。 回到她身旁的湘姨看着她这表情,都心里暗暗焦急,不知她这是啥意思。 叶老悠悠地拍了下扶手,对着一块默不作声的蒋大少道:“大过年的,孩子来给我拜年,作为长辈不给红包是不行的。” 蒋衍一听,忙道:“不用了,首长。我带孩子来只是给首长您瞧瞧。再说这送红包,是不好的风气,给孩子养成不好的习惯不好。” “你这话就不对了。蒋上校。”叶老悠悠道,“你和你家里长辈,能过年不给孩子压岁钱吗?这是礼俗风俗的问题,中国传统习俗的事儿,不能与贪污腐败混成一堂。” 红包是可以送,只要不是为了什么目的送的,都是中国传统上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祝福,没什么不好。可蒋大少现在就愁着,这叶老送给他儿子女儿的红包真怀了什么目的。继而又想,无非是几个钱,叶老自己不是有儿孙在家吗,到时候他把这红包原封不动塞回给叶老儿孙得了。 陆南和蒋西嘛,历年过年都是,除了收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和太爷爷的红包以外,其他人送来的,都被他们爸妈重新套个红包原封不动塞回给对方家的小孩了。 可能其他家的小孩可以自己处置红包所以对红包装了多少钱很在意,他们陆家的孩子,对红包却实属没什么概念。因为哪怕他们收了爷爷奶奶等人的红包,都要把这笔钱用来交学费,一分钱自己都别想拿到。 见着蒋大少没吭气了,两个小鬼听他说红包像是说白开水的表情,叶老像是一眼早看透并猜透他们一家的想法。 一个人影,从门口一闪,忽而去,忽而回,受到叶老指示进了客厅的门,左右两只手各拎了一件被红布盖着的东西。 “这就是我送给你家两个小鬼的红包。算是五台山上那一面之缘,到今天我这个老头子才还上。”叶老笑眯着小眼睛,指头揪一揪下巴那点儿须白的胡茬,那表现,是说不出的诡异。 两只小鬼,看着那不知是啥东西的东西放到了自己面前,同时,拎来礼物的人像是魔术师,两手一齐将东西上的红布掀开。 哗! 眼前蓦地一亮。 五彩缤纷的羽毛,仿佛那天边闪现的彩虹,亮瞎了两只小鬼的眼睛。 好漂亮的两只五彩鹦鹉,金绿的羽毛,朱红的弯嘴,最特别的是在两只鹦鹉在两眼间,同样有一小撮特别的金色羽毛。 蒋大少见着脸上一惊:想这叶老实在是大手笔,不惜血本,不知从哪里弄来这样两只双生鹦鹉送给他儿子女儿,而且刚好是一雄一雌。不说钱不钱的问题,要找到这样一对举世无双的双生鹦鹉,叶老在这里面投入的绝对不止是一点的心力。 张妙善在屏风后面的一双眼都亮了! 老头子给外人送这样一对东西,是前所未有的。外人不知道而已,她是早有听说,跟着老爷子已有多年的那只长寿鹦鹉,老爷子早让人帮忙私下配种,如今,这对鹦鹉,绝对是老爷子那只爱宠的后代。 如此看重陆家这对双胞胎,再加上她那二孙子,似乎与陆家的孩子有那么一点儿—— 张妙善嘴角噙不住的笑意。 湘姨瞧着她那笑脸,就莫名其妙心里头升起股寒意。 大人们什么想法都好,小孩子单纯的心灵里却只知道,这两只可爱的小玩意儿,别提有多么吸引人了。 蒋西从没有把眼睛睁得这般大过,太爷爷家里养了鸽子他知道,但是,鹦鹉不一样,他只在动画片里见过,只是一见都知道是世上最了不起的鸟儿。因为,只有鹦鹉,会像人类一样说话。 “西西,你好!” 啪嗒,啪嗒,一只鹦鹉从鸟架上率先展翅欲飞,在蒋西头顶上绕了一圈,成功歇落在了小西西左边的小肩头上。 蒋西一动都不敢动,像是生怕弄坏这小东西。可见这小东西有多可爱,一见面已是被他认定为了心里的小宝贝。 日常眼界高傲惯了的陆南,都微惊地圆起了小嘴巴,指着哥哥肩头的鹦鹉说了句:“它停在你肩膀了,西西。” 对小女王来说,能说出这句类似废话的话来,真属奇迹了。 在旁边看着儿子女儿表情的蒋大少,眉头就此一皱。 老妖精就是老妖精,知道怎么快速诱惑人心。他儿子女儿,都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成功地攻城略地。 只瞧,另一只鸟架上的鹦鹉,啪嗒啪嗒,拍了两下翅膀,一只脚抓住陆南一侧小肩头站稳了,张开鸟嘴活灵活现,朝对面的兄弟和蒋西说:“西西,它停在了你肩膀了。” 完全复制了刚陆南说的话,双生鹦鹉现场展现的这手现学现卖,让陆家这对小恶魔,都不得不佩服得心服口服。 亲眼见着儿子女儿被叶老送的这个惊奇红包给征服了,蒋衍挠起了额头,对着叶老像是哀叹地说:“老首长,你这是有意将我的军啊。” “哈哈哈。”叶老放声大笑,“你两孩子喜欢不就很好了。没事,没事。给我那两孙子包个一分钱红包就可以了。” 老奸巨猾,一点都不过为! 蒋大少此刻只能在内心佩服老婆的精明,自己先逃了。 什么一分钱红包?现在人民币一分钱好找吗? 再说,这对鹦鹉,可以说是无价,红包他再包多少钱,都是要欠叶老这份人情了。可儿子女儿生平对一样东西喜欢成这样,他这个当爸的,当然不好让两孩子失去这份快乐。 灵机一动的蒋大少,突然升起了个主意,对叶老说:“给孩子压岁钱,当然是要当面给孩子,才显得有诚意。” 对蒋大少这话,俨然叶老正求之不得,说:“你女儿刚才去见过思臣了,让她带你去吧。” 陆南听见叶老这话,似乎突然才意识到脖子上没来得及解开的那条蓝围巾,本是谁敢来开她玩笑她都会理直气壮的心,不知怎的,起了一丝别扭。 她肩头的那只鹦鹉,用朱红小嘴啄着她肩头的围巾,像是嗅的动作,并且好像能嗅出点熟悉的味道,鸟嘴里咕哝咕哝。 像是与这新来的小伙伴能心灵交通一样,陆南的小脸蓦地红了红。 蒋大少站起身,招呼儿子女儿带他到叶家那对双胞胎的房间。 蒋西正兴奋着,跟蒋大少要走时,突然回头,问那客厅里好整以暇坐着的叶老:“我这鸟儿它叫什么名字?” 叶老冲他调皮地挤一挤眼:“你说呢?” “我可以自己给它起名字吗?” 知识比哥哥博广的陆南,毫不留情给哥哥头上泼盆冷水:“听说鹦鹉的名字,都是它们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给它们取好了,和人类一样。” 是这样啊。小西西挠挠脑袋,回头问自己肩膀的小伙伴:“你爸爸妈妈在哪里?” 叶老连忙拿拳头捂住嘴咳了一声:千算万算,算漏了这对小鬼终究真的只是小鬼。小鬼的反应,与大人是不一样的,经常会做出大人都没法预计的事情。 眼见自己那只鹦鹉当爸的真相差点要暴露,叶老忙说:“它们的爸妈,生下它们,就都被它们自己的主人抱回去了。它们的名字呢,一个叫金金,一个叫银银。” 俗不俗啊?! 叫金银,怎么不叫铜板? 让蒋大少感到焦头烂额的是,儿子女儿虽然鄙视这金银的烂俗名字,却为了自己哪只鹦鹉是叫金子而争论起来。 “我是你哥哥,我的鹦鹉当然是叫金金了。” “谁说的!哥哥都是让妹妹的。我的鹦鹉比你那只漂亮多了,叫做金金,才能符合她的形象。” 蒋大少这当爸的,都无语了,一手揽住儿子肩头,一手牵住女儿小手,说:“其实,你们妈妈喜欢金子多过银子。” 被自家腹黑妈妈盯上可不妙。 “我想清楚了,南南,你是妹妹,我该让你,你的叫金金好了。” “不!哥哥是哥哥,哥哥的肯定是金金。再说,银银这名字比金金好听上百倍。” 所以说,三岁小屁孩长到了四岁,还是照样的小屁孩,为了一个金银的名字都吵上半天。叶思泉靠在弟弟的房间门口上,望着小女王那与自己哥哥吵架而扑通扑通红兮兮的小脸,嘴角微微小勾。 蒋大少扶了扶额前的帽檐,见着叶思泉那身与君爷一比有得装酷的姿态,感觉百闻不如一见。这叶家的孩子,在姚爷婚礼上是见过,但是,当时那么多人碍着眼线,没见的多真多细,今儿,算是单独照上面了。 “叶思泉,是吗?” “新年好,叔叔。”笔直站直了身体,朝着蒋大少规规矩矩打了招呼。 叶家的孩子礼节都很好。 蒋大少微微点了点头,比较感兴趣送了他女儿围巾的那一位。进了门,叶思臣因为刚喝了药,又有点昏昏欲睡了,勉强撑着身体坐着,在见到蒋大少都进来了时,脸上闪过一丝吃惊。 “叔叔,请坐。”慌然要跳下床接待时,他哥哥比他先一步,阻止了他下床。 一手拦住弟弟,一面叶思泉是向着蒋大少不卑不亢地说:“请原谅我弟弟,他身体不大好。” 蒋衍一听,连忙说:“我只是来看看他。”又对着他后面的叶思臣:“你赶紧回床上躺着。不然,我会被你爷爷说的,我自己都觉罪大。” 听蒋大少这口吻,像平等的朋友似的,不会有长辈眼高于顶的口气。叶思臣心口一松,便是笑了起来,想,她爸真是个大好人,与她舅舅一点都不一样,真好。 “叔叔既是来探我,快坐吧。”叶思臣说。 蒋大少坐下时,却是发现,自己女儿和儿子都没有进门,想必刚跟着他来到此处,就此在外头停住了脚。不知是为啥呢? 女儿害羞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蒋大少,心里不禁划过了当爸爸的一种奇怪滋味。这会儿似乎能特别能理解岳父当年嫁女的心情。 摸着口袋,掏出两个红包,对叶家那对兄弟说:“来到之前没有多想。你们太爷爷呢,说是给你们包一分钱的压岁钱好了。但是,你们太爷爷送了我女儿儿子一对鹦鹉。如果我包钱,就太俗气了,是不?这样,你们在红包里头,写上你们的心愿吧。让叔叔帮你们达成,只要是叔叔能办到的。所以,你们要写叔叔能办到的愿望。” 叶思臣听到他这话,实属怔了下,刚张口想说不用。 旁边,他哥哥叶思泉,又是快他一步,冷峻的小眉头只稍微一拧,伸手接过了蒋大少递来的空红包,道:“既然是叔叔自己想圆满我们的心意,那我们两个就不客气了。” “哥——”叶思臣在叶思泉背后轻轻不解的一声问。 “我们也不会和他要钱。但,总是有他们可以帮我们达成的小事,不是吗?”在叶思泉看来,蒋大少提的这个心意刚刚好。他真是有事,正想拜托蒋大少。明着说,还不知怎么开口。蒋大少这一说,刚好解了他的心事。 叶思臣经兄弟这一提醒,也觉得有道理,心里刚好,也有件愿望,需要有人帮着达成。蒋大少这个人选,可以说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于是,和兄长一块,各自背过身,拿了支圆珠笔,在红包封口那一小块白色空白处写上要蒋大少达成的愿望。 蒋衍见着他们两个下笔飞快,一边抹鼻子一边暗下吃惊。原先,他以为他们两个至少要想上好一会儿,没想,居然都是不假思索,好像早有事要拜托他蒋大少一样。他蒋大少,并不算什么能人,能和叶老一样无所不能,竟然能让叶家双生子心中早有委托,算是件稀奇事了。 眼见,叶家这两兄弟,不会儿即写好了,把红包折叠好后,递回给蒋衍。 蒋衍接过他们递回来的红包,先是记住了分别是谁写,再当着他们的面,慢慢拆开,自己看。扫了两眼他们所写的,先是好像有些怀疑是不是记错了红包是谁写的顺序,后来心里猛然一悟,豁然一笑:这两兄弟,倒真的是感情好到,只为彼此写心愿的地步。 “行,我都知道了。”蒋衍笑着,将红包放回自己胸前的口袋,拍拍,说,“你们放心,你们写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们达成的。” 听了他这话,叶思臣和叶思泉,却都有些好奇起对方都写了些什么心愿,能让蒋大少如此感慨。 “南南——”在要告别前,蒋大少不忘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害羞的小女儿招出来,说,“是你朋友,要走之前,是不是该说一声?” 背着流氓兔书包,细小脖子上裹着蓝色围巾的陆南从门口闪出了身影,就站在门口,没有再进一步,冲着里头那坐着并生病了的狐狸,撅了撅嘴角:“大过年的,生病多不好。你赶紧养好身体吧。” 瞧她那撅起的嘴角,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与他别扭,叶思臣忍不住忍着笑咳了一声,说:“我养好身体,能再找你来玩吗?” 当着她爸的面,竟然敢这样说?! 陆南的小杏眼瞪了瞪。 蒋大少拍拍女儿的脑袋,回头,和叶思臣说:“你养好了身体,什么时候,想到我家里来找他们玩都行。” 都是孩子嘛,何必搞的那么僵硬。蒋大少的理念不像君爷。 叶思臣一时间,对蒋大少涌起了一股感动的热流。 她爸真好,真善解人意,一点都不像她舅! 他太喜欢她爸了! “叔叔,你人真好,我一定去找你!” 陆家两只小恶魔,听着居然有其他小孩子想抢他们的爸,无不瞪眼睛吹胡子的。 “爸爸,我们快走吧。”小西西握住蒋大少的手,拼命拽着往外走。 他们的爸,是绝世无双的好爸爸,人好,心肠好,心胸又宽广,连他们姥姥姥爷都赞不绝口的人。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了。 蒋大少被儿子女儿着急地往外拖,几乎站不稳,踉跄迈出了门槛,只好一边抱歉地对叶家人说:“家里还有事,我们只能先走了——喂,南南,西西,不说再见吗?” 再见个鬼! 腹黑妈妈说的没错,这叶家都是老妖精和小妖精! 不一刻,甲壳虫离开了叶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件趣事儿,传到了姚家老家时,姚老头哎呀,挠着脑门说:“这老东西真行,知道拿他那宝贝来哄骗小孩子。我早说应该养两只鹦鹉的。” 姚家一直想和陆家结成门亲事,只是一直生男生女对不上。好不容易盼到了蔓蔓生了对双胞胎,小南南又是姓了陆。姚家这是决意,想早点把小南南占为己有。只等自己哪个孙子生了,结成娃娃亲。 所以说叶老真鬼,不知道是不是先给他自己的曾孙子铺好路,在南南这么小的时候,已颇费心机来贿赂小南南,而且被叶老给办成了。 姚奶奶安慰老伴说:“不用急。叶老头再怎样,我们家与陆家的亲,哪是他们叶家能比的?” 姚爷在旁想的却是,这不知不觉之中,冥冥之中,他们姚家,是与叶家都做了亲戚。看来这种恩怨像是扯不断的线似的。 明天初五了,他们是要回北京的家了。 一群人,忙着看带点什么土特产回去给亲朋好友。 沈佳音先是数了数自己带来的红包,好像还有剩余,问老公,是不是有谁没有送出去。 姚爷摸回媳妇的脑袋说:“丫丫你不是没送吗?” 郭慧丹初二那晚上走的时候,说什么都不收他们给丫丫的压岁钱,说是送来送去太麻烦,反正,他们小两口肯定也是要生孩子的。 沈佳音想了想,道:“丫丫她们来,我没有算在这红包里的。妈是让我要准备这么多红包。” 媳妇是掉进钱眼里了,而且,不是掉进收钱的钱眼里,而是掉进了送钱的钱眼里。姚爷对自己能有这样的媳妇,不知是哭是笑,只能是哭笑不得的,把她那剩下来的红包全部塞进口袋里说:“这样行了。你没送完的,我帮你花掉。” 沈佳音倒不怕他花她的钱,反正这钱是夫妇两人的,就怕他把这钱都给她买东西了,抓着他的手要要回来,说:“我去给爸和妈买点东西带回去。” 她真是孝顺他爸和他妈,什么东西都给他爸妈买。那么,她妈呢? 华妙冰这个年,过得,真不知道是怎么说好了。两个女儿没能和自己过年,老公的父母,却是特意初五从国外回到国内,和他们一家三口会面。 以前就知道这对公公婆婆不像沈奶奶,说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人却十分的挑剔,挑三拣四的。冯四海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爸妈这一点,因此,数年来,与自己父母见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然,终究是自己父母,冯四海也没有办法。 未想,这次冯家两老过来,对他们夫妇是不客气的,劈头盖脸的,见上面,即一顿训斥。 冯四海庆幸着心直口快的冯永卓恰好新年要在单位值班,没有见到这一幕,不然真要和这对老人吵起来。 担心自己老婆听了两老念叨都两天了,心里会难受,初七那早上,冯四海打发了华妙冰出门散散心,自己留下来应付父母。 华妙冰拿了包,出了门,却不知往哪里去。找同事嘛,大过年的,自己一个人去串门肯定不合适的,会被人猜疑的。这不就四处开始了闲逛。听说庙会是开到初七,就往那里奔去了。 初七这天,沈佳音他们是从姚家老家回来休息过一天两天了,记起了与沈家一家人的约定,要带沈奶奶和沈冬冬他们去逛庙会。当然,也没有忘记,那时候,在叶老家里答应过叶老的。(未完待续) 蔓蔓出马 自那晚上老公带了儿子女儿去了那个老妖精家里,回来时顺便收留了老妖精送的一对鹦鹉,仅仅两天时间,蔓蔓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两只复制的小恶魔,加上她儿子女儿,变成了四只恶魔每天在她家里上蹿下跳。 没有一个当妈妈的能对眼前这种情景视而不见。 尤其在这两只俨然被小主人教坏了的复制小恶魔,每天从早上腹黑妈妈起床起,就飞到腹黑妈妈耳边叽叽喳喳:“西西说了,今天不要吃番茄,他讨厌吃番茄。” “南南昨天刚吃了土豆,说今天不想吃土豆,要吃番茄。” “西西说不想吃番茄。” “南南说想吃番茄,不喜欢吃番茄的人是笨蛋。” “西西不是笨蛋,南南是小老头,会得忧郁症。” “够了!”蔓蔓忍无可忍了,这两只吵闹的鹦鹉,每天早上都复制这样一台戏。 金金和银银见女主人生气了,啪嗒啪嗒赶紧拍着翅膀躲起来,飞回自己的鸟笼里。 蔓蔓没有就此放过那两只罪魁祸首,打开了儿子女儿小房间的门,见两只小恶魔赖在同一张大床上,全身蜷起来像两颗蛋,藏在暖烘烘的羽绒被里,睡的正香。 漂亮精灵的两张小脸蛋,从出生开始那会儿起,熟睡的时候,面对面,偶尔嘴里动了动,像是在梦里对话一样。 这就是双生子的魅力了,好像生来就是一体似的,密不可分。不过,这种相亲相爱的小天使画面,往往只在他们睡觉的时候飞上天堂见周公时。揉了揉眉头的蔓蔓是想,小天使坠落人间是怎么变成小恶魔的? 那头鸟笼里的银银无聊至极,跳着抓杆的左脚又叫:“西西是笨蛋,西西不吃番茄。” 金金一听吵架,不会甘于落后,吵吵闹闹:“南南是小老头,会得忧郁症。” 听到骂自己的声音,两只小恶魔像火警一样十分警醒,砰,一下,动作如出一辙,从羽绒被里坐了起来。 陆南撅着在睡梦里没有撅平的嘴角,拿小杏眼瞪着哥哥:“你教金金骂我?!” 蒋西揉揉小眉头,嘴里正咕哝着不公是妹妹你先教鹦鹉骂的我,抬头一瞧,却正好见腹黑妈妈站在他们的床前。 “妈——” 儿子女儿一块大惊失色。 蔓蔓嘴角衔着抹淡定,瞧着睡醒的两只小恶魔:“嗯,不吃番茄?不吃土豆?” “妈妈,这是金金自己说的,不是我教的。”蒋西小脑袋转的快,马上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得飞快。 陆南一听哥哥要逃,撅了嘴:“不是你教,难道是我教的!” “那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了?”蒋西抱起两只小手,像极了自己爸爸蒋大少有时候赖皮的样子。 陆南拿手要捶打哥哥脑袋:“西西你这笨蛋!” 这刚醒来不到三秒钟,小恶魔就像那两只吵嘴的鹦鹉又吵了起来,蔓蔓一股火儿,刚平息下去,又立马蹿了起来:“你们通通给我闭嘴!你——南南!” 被母亲指住的陆南,只好将作势要捶打哥哥的拳头收了回来,小脸满是委屈,唇角撅着:“妈妈不公平,是哥哥诚心欺负我先!” “你哥哥怎么欺负你了?” “他冤枉我!” 说回那两只一早吵闹不休的鹦鹉,蔓蔓真觉自己才是:“我才是最冤大头的那一个!” 两只小恶魔瞪回自己妈妈:妈妈怎么成冤大头了? 蔓蔓叉了叉腰:“我问你们俩,我是不是你们妈?有什么事你们不能和我说,非得教那两只鹦鹉和我说,我是那两只鹦鹉的妈吗?!” 双生子一块缩了缩小肩头,悄悄低了低脑袋:妈妈这话好像也没有错。但是,如果正面和妈妈提的话,妈妈肯定—— “哼。”见着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尴尬,陆南不禁埋怨起了哥哥小西西,“谁让你挑食的!妈妈,我是为哥哥好,纠正他不吃番茄的坏习惯。” 蒋西一听,冲妹妹龇两颗小虎牙:“谁需要你像小老头那么好心了?我不吃番茄,你会得忧郁症吗?” 不过安静一秒钟,又吵了。而且,加上外头两只复制恶魔,一句一句照着小恶魔说的话念,好像复读机似的分秒不差:“西西,谁让你挑食的!妈妈,我是为哥哥好,纠正他不吃番茄的坏习惯。” “南南,谁需要你像小老头那么好心了?我不吃番茄,你会得忧郁症吗?” 整个家,活像变成了莎士比亚喜剧大片仲夏夜之梦,蔓蔓要晕了。 好不容易可以赖赖床的蒋大少,耳根子一样是快被吵闹声震聋了,不得不爬起床帮老婆救火。如果不赶紧帮老婆扑灭这阵火,恐怕等会儿老婆会化身恐龙喷出更大的火。 果然,当他赶到儿子女儿门口时,他老婆已是瞬间变成了恐龙,冲两只小恶魔直接喷火:“我告诉你们,你们谁再敢说今天我不吃什么,我马上把那两只鸟儿烧成叉烧,看你们吃不吃!” “爸爸——”两只小恶魔被腹黑妈妈一阵恐吓,吓得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见到父亲大人降临的一刻,像火箭冲下床,抱住爸爸的两只大腿,睁着大大的小眼珠子会自己的小宠物请求大赦。 蒋大少左右两只手各自搂住一只小恶魔,望回走向厨房明显怒气未消的老婆,长叹一声。 “南南,西西,过来——”蒋大少把两只小鬼带到小客厅,先做教育。 应说他这当爸的,比当妈的沉得住气些,没有被两只小恶魔能时时气到要升天。也不能说,他老婆就没他爱小孩。可能正是由于更爱的缘故,所以更容易被这两孩子气到,叫恨铁不成钢。 “爸爸,这事不关金金的事。金金从来不会先吵嘴的,只有银银先和它吵了,他才吵的。”蒋西当着爸爸的面急着澄清。 妈妈这都要把他的爱宠烧成叉烧了,怎能让他不急! 陆南听哥哥又习惯性地油嘴滑舌推卸责任,气得够呛,小脸气得红扑扑地说:“爸爸,是哥哥挑食,我是为哥哥好!” 蒋大少听到女儿这话有种哭笑不得。果真,可以听见他老婆同时在厨房里咬着牙碎碎叨叨了起来,大意大概是说,女儿哪点不学她哥,偏偏学了她哥这个喜欢在家里一统天下多管闲事的性子! “西西!”蒋大少先说教起了儿子,因为儿子是哥哥,不像妹妹弟弟可以娇气一些,于是板起了脸,喝了一句,“南南是你妹妹不是吗?你都说了平常你是愿意让妹妹欺负你的,你怎么可以反过来说妹妹不是呢?你是不是男子汉?男子汉就应该担起责任来,你爸爸我当绵羊,但当绵羊有说不负起责任吗?” 蒋西不说话了,垂了垂小脑瓜。 爸爸这话训的一针见血。 陆南正得意,爸爸蒋大少转过来的目光,让她小脸蛋瞬间变得严肃。 小女王不怕被大人训骂,就只怕受委屈。 再说,她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可从没有委屈过她。 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蒋大少肯定是舍不得委屈女儿,伸手摸摸小女儿的脑瓜,说:“南南,我知道你是为你哥哥好。但是呢,他是你哥哥,做你哥哥,总是年长一些,你也不想你哥哥在其他人面前,像是一点当哥哥的男子气概都没有,对不对?所以,如果你对你哥哥有什么建议,可以和我和你妈妈说。” 嗯,爸爸这话好像有点道理。陆南点着小脑瓜收下了。 两只小恶魔好像息战了,可是两只复制的小恶魔还没有偃旗息鼓,跳着叫着:“西西不吃番茄。” “南南不吃土豆。” 耳听厨房里的腹黑妈妈将厨刀一扔,啪一声。 吓得两只小恶魔又求助地看向爸爸:妈妈要把他们的金金银银烧成叉烧! “好了,你们一人拎一只鸟笼进房间里,让金金银银闭嘴。那边妈妈,爸爸帮你们处理。”蒋大少实属仁慈的老爸,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了。 两只小恶魔耶一声高兴的欢笑,小脸蛋重展笑颜,溜下椅子,去拎鸟笼子。突然想到什么,陆南回过头,迟疑了一下,问蒋大少:“爸爸,那个,他给你写了什么愿望?” 蒋西听妹妹这一说,好像慌然记起了这事,和爸爸严正交代:“爸爸,他不会是写要当你儿子吧!” 想到那天夜里,那小子巴望着他们爸爸的目光,是流浪狗寻找父爱的眼神,真让他们这两只被蒋大少庇护的小恶魔心惊胆战。 蒋大少被儿子女儿的表情给逗得,抱了抱肚子:“他自己有爸爸爷爷太爷爷,怎么会想当人家的儿子呢?” 也是,人家是叶家的少爷呢!有钱,有势! 他们家,不就普通的军属家庭。 有什么可比的! 那小子除非脑袋秀逗了,才可能争着来他们家当儿子。 两只小恶魔被老爸这样一安慰,心里松了口气,高高兴兴提着鸟笼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两只爱吵嘴的爱宠。 蔓蔓从厨房里端出早餐,对着老公闹了句:“你尽是宠他们两个。我看我哪天还是把那两只鸟儿做成叉烧好了。” “你想做成叉烧还真不行。我不是说了吗?是那只老妖精送的。” “你以为那只老妖精的东西我会不敢烧?” “蔓蔓。可我已经答应和那只老妖精交换礼物了。如果我都没帮人家把愿望达成,就把人家送的礼物处置了,不大好。” 蔓蔓听到他这样一说,微微吃了点惊,转头看了看他:“你究竟答应人家做什么事了?” 吃惊的是,她老公居然会对两个小孩子的心愿上了心。 “嗯,要是他们要玩具要钱什么的话,我倒是对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想马上把那两只鸟儿烧成灰炭都没关系。”蒋大少一句类似沉思的话语,再次吊起了蔓蔓的好奇。 说起叶家那对双生子,和自家的龙凤双胞胎一样是双胞胎,蔓蔓和老公之前一样,都只见过一次,在姚爷的婚礼上。只记得,那两个孩子,长得是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们家这对双生子,长得漂亮不用说,气质因为出自叶老底下,也是响当当的,众口皆赞。 “他们要你做什么?” “你不是听说过吗?他们其中一个,得了病,现在在你哥底下治着病。”与自己老婆蒋大少从来是有话直说,“那个当弟弟的,写了心愿说,希望我能帮他哥哥的病,在你哥那里美言几句,希望你哥能给他哥哥动手术。” 听这样一说,这个当弟弟的,还真是很有心了,对哥哥是用心的好。自己的欲望不要,只要哥哥的病好。 终归那只不过是个小孩,和叶家陆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没直接关系,蔓蔓当母亲的,心里不免划过一道暖流。 “我找个机会,和我哥谈下这个事吧。”蔓蔓说。 说起叶思泉这个病,手术治疗的话手术成功率极低,一旦手术台上轻微出点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没有一个医生医院愿意随意冒这个险,尤其这还是叶家叶老的孩子。 叶家为此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把叶思泉送到国外求医都有,但是,国外法律制度健全,国外医学团队更不愿意负起这个风险责任。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叶老做出了将孩子送到君爷这里求治的决定。 只因于天下大夫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如果自身医学知识和经验告诉了自己,以现今医学水平而言这个病人是没得治了,这个大夫也就因此放弃了这个病人,只给病人做保守治疗。另一类是,病人的情况哪怕是现今医学水平没法治的状况下,都一丝一毫绝不愿意放弃激进治疗的大夫。君爷属于后一类大夫,而且,是拼到最后一刻都绝不愿意放弃。 所以别看叶老当着君爷的面,像是讽刺当年君爷为救自己姥姥拼到最后结果失败的狼狈,叶老内心里,其实是想提醒君爷,刺激君爷,不要忘记这种拼到死的精神,这是解放军军人的军魂所在。 然而叶老肯定万万没有想到,正由于他自己与陆家的恩怨,君爷确是不敢轻易为叶思泉冒这个险了。君爷是个嫉恶如仇的,且是个城府极深的,犯不着为了对方的孩子,到时候做了好事还被对方再怨上。因为叶老头摆出的那副相,就是不理解他们陆家。他君爷做什么事,都不见得能讨得对方理解,又何必去做呢。 大舅子的这些想法,蒋大少不用问都能猜到个十成。因此,君爷的心结,从来能帮助其解开的只有他妹妹蔓蔓。也只有老婆亲自出马,才能办成这事。 蔓蔓回想起,眉头一皱:“你说那老头,该不会把这事也算计进去了吧?” 蒋大少觉得如果叶老把他们两口子的反应都算计在计划内,不是不可能,毕竟那是只公认的老妖精。但是,怎么说呢?他们现在这不是为了叶老救他曾孙子,纯粹是被那对兄弟情,那个孩子给感动的。何必去计较其它? 想老公的话有道理,蔓蔓点了头。 家门,门铃响了。 蒋大少走去开门,见陆夫人在门口,忙喊:“妈——” “哎。”陆夫人笑融融地应着女婿,进来后,伸头张脑,找着两只小恶魔问,“南南西西呢?你们那干妈,要去庙会,我要陪你们干妈去,要不要把南南和西西一块带过去?反正,有你们干妈帮着带。” 平常要是听说可以去玩,两只小鬼肯定冲的飞快,抱住姥姥的胳膊叫着快走快走。可如今,两只小恶魔被老妖精送的玩物迷住了,没过一段时间,这股新鲜劲肯定没法过去。 蔓蔓和蒋大少拒绝陆夫人这主意,主要是由于,听闻姚夫人是因着要陪沈家人一块去逛庙会。人太多了,自己家那两只小恶魔,又是有名的鬼点子多,给姚家的亲家添麻烦可就不好。 听着女婿在耳边嘀咕的一番考虑有道理,陆夫人只好作罢,自己下楼去和姚夫人汇合。 姚夫人是会开车的,今儿人多,借了老公的车来开。姚爷自己再开一辆车,等会儿一块出发,去沈家接人。 陆夫人坐在姚夫人的副驾上,先问:“你多久没开车了?” “嗯——有三四年了吧。” 陆夫人马上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喂!”姚夫人冲闺蜜瞪了眼睛,“有你这样不卖面子的吗?骗你的!我这不至少两三个月会开一次。况且,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你忘了,我还开过坦克呢!” “就你吹的吧,开坦克?是坐坦克。”陆夫人咕哝着,再得闺蜜一个白眼球时,问,“子业呢?” “佳音要带些东西,可能会迟一点。”姚夫人边答边感慨,有个会做家务的儿媳妇就是好,现在一家出外野游的准备功夫,她都可以直接抛给儿媳妇了。 陆夫人对她这点却看不惯,说:“我都会给白露帮忙准备的,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你这不是婆婆欺负儿媳吗?” “哎,你胡说什么。是小佳音做的比我好太多了,我只怕给她添乱,再说,我告诉子业,买东西都用了多少钱,到时候记得把帐都算我头上。” “行了,行了。我听说,你儿媳妇去你老公老家,都不忘把钱都买成东西回头孝敬你们两老。” 提到前两天儿子儿媳妇从姚家老家回来时,听说姚家老家那边的长辈对她的儿媳妇赞不绝口,姚奶奶对沈佳音这一趟表现也是十分满意,姚夫人这个婆婆自然是当得称心如意,对儿媳妇的喜爱又上了一层,得意地说:“那是当然的!哪有比我儿媳更好的!” 沈佳音在家里,却是担心起楼下等他们的婆婆会不会等得不耐烦了,可是临要出门时,老公走到阳台接个电话接到了现在。 姚爷是一边在阳台说着电话,一边穿过那窗帘瞧了瞧老婆的侧影。说起来,他老婆在姚家老家时,对于唐向东也在那儿的事是一无所知,但是,老婆不知道,不代表他会不知道。 何况,那晚上,被他逮到这个唐向东,居然偷偷摸摸在姚家大院外墙外,徘徊着不知道在等谁。那天他也是不客气的,有点火冒三丈的,冲着唐向东:“唐老板,你这是在谁楼下演罗密欧吗?” 接到他这话的唐向东,听说当晚上一个人甩了自己未婚妻钱月秀,开着车跑了。 回来后,他不忘把这个笑话说给兄弟听。没有一个兄弟不帮他两肋插刀的。左手的伤没好的高大帅,马上帮他去打听唐向东的下落了。 如今得到消息说,唐向东没有灰溜溜跑回老家,还在北京逗留,不知道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他妈那件官司。被他甩了的未婚妻钱月秀,昨晚上,才找到他在北京办公的地方,闹了一顿。 这些事儿传来传去,绝对,不会少传到宋瑶芝的耳朵里。宋家的小姐宋彬彬回了上海的那天,据说就被祖母遣送回美国去了。就不知怎么回事,宋瑶芝却是没有跟着回美国,据闻现今人在北京不知哪里呆着,反正,宋瑶芝为人低调,从不随便地高调出现。 叮嘱了高大帅盯梢着这些人,姚爷挂了电话,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进行。 和老婆一齐拎了大袋小袋下了楼,在母亲的车里看到了陆夫人,姚爷叫道:“干妈。” “哎。”陆夫人笑眯眯地应着。 沈佳音向陆夫人鞠了个躬,知道这是征征的奶奶,对于老公一家是个很重要的人。 等看着沈佳音随了姚爷走远,陆夫人对姚夫人说:“以前,我总以为子业会找一个和囡囡不一样类型的。” 姚夫人一笑:“这怎么可能。”对自己儿子,姚夫人是很了解的,瞧自己儿子之前迷恋的女人,全都一个类型:“他很小的时候,就只喜欢囡囡那种。囡囡嫁了人,他把囡囡当成妹妹,但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找的,也只能是囡囡那种。你想想那个常家的小姐,不是和囡囡是好朋友吗?” “之前那个李老师呢?” “李老师说起来,也是很斯文的。” 李含笑看起来暴力,其实不算是女汉子。 姚爷坐在车里,由于从老家回来后,回单位值了两天班,都没有时间和老婆好好谈谈,就此顺道和老婆聊了起来,回忆去他老家的那趟旅程问:“你觉得我家怎么样?” 沈佳音不明所以,开口即吐:“好。” 这丫头怎么总是惜字如金。 “怎么个好法?” “风景好,人好。” 不仅惜字如金,还精辟! 姚爷服了老婆! 车开到了沈家楼下,沈家一群人,早在楼下等着了。就沈老三和沈佳慧没去,沈老三是带了沈佳慧到训练营去看儿子沈晓贵。 沈奶奶由沈二哥陪着,坐上姚爷的车。尤二姐带着沈冬冬,坐上了姚夫人的车。出发到庙会,路上用了一个多钟头。 在这个时间里,姚爷与叶长问互通了电话。 叶长问说他们会在庙会门口等着。 叶长问的车,比姚爷的车,先到了一步。叶长问开着车去找停车位的时候,叶老和庄如玉两个人先是下了车,在入口处等着。 入口处即是挨着卖票处。华妙冰一个人闲逛着来到庙会,站在排队的人里头,左右张望着。华妙冰并不认得叶老,和庄如玉,也从没有见过面。但是,和沈奶奶一样,只需要一眼,都能感觉得到血缘之间的奇妙牵绊。 “如玉,你不要乱走,小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见庄如玉要去前头看看姚爷他们来了没有,叶老拉住她的手,说。 华妙冰在听见如玉两个清晰的字眼时,感到一股血,涌到了脸上。 如玉,这个名字,不是她和她老公给他们大女儿起的名字,当年,她和沈大哥,给这个出生即夭折的女儿,取了一个和沈佳音一样类似的名字,叫做沈家暖。所以,其实,沈佳音本来应该叫做沈家音的,但是,她姐姐既然都死了,自然不好再取这样的字。 庄如玉,彻头彻尾,是其他人给她女儿随意安上的名字。因此,那时候,看到警察递来的资料时,她怎么看这个名字,都找不到亲生女儿的感觉。 这是她的另一个女儿,长得,竟然比她想象中更漂亮,更美丽,像庄如玉这样美丽的名字,而一点也不像她和她老公给取的那么土的姑娘。 现在,望着那个美丽的身影,是依稀有像她和她老公的影子,但是,不像佳音一样,是她心头的小棉袄,总觉得好像很远很陌生。 庄如玉突如闪电的一个回眸,与来不及闪开的华妙冰碰上了双目。 华妙冰像是被雷击中,全身僵了。 庄如玉看着她的眼神,是把她早就认了出来的样子,而且,目光冰凉如水。 叶老顺她的目光,也就瞧见了华妙冰。 华妙冰从公安机关那里得到的消息,只知道大女儿是嫁进了一个高干家庭,现在一看,这家的老人,好像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远超出她的想象,这心头,砰然不安。 姚爷他们去停车的时候,遇到叶长问的车。于是,两批人马一块,朝庙会门口走来。越走越近,大家也就都一块看到了华妙冰。 叶长问张大口,傻了的样子。(未完待续) 杨过与小龙女 尤二姐抓了下沈二哥的手:“这——” 沈二哥和叶长问一样张着口。沈冬冬挠着脑子,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了。 一群人里头,最镇定的,要属沈奶奶。 沈奶奶看了看庄如玉,看了看华妙冰,低声对身旁的人说:“走吧。” 是啊,这个时候,表现最寻常最好,不然,彼此都要尴尬到去跳河。不过,沈二哥心里依然犹豫,问沈奶奶:“妈,她是不是,就是——” 是听说,大哥的女儿没有死,是被人抱走了,公安机关给他们家看的照片,好像是这个人。 沈奶奶含了头:“是的。” 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上回在地铁站,她都一眼能认出来。 沈二哥瞧了瞧庄如玉那眉毛眼睛,因为刚好华妙冰在场,两个人对照着看,是和华妙冰非常神似。 尤二姐拉了下老公,一群人都往前走了,他再站着会变得鹤立鸡群。 如此,一群人再往前走,却是与庄如玉越走越近,连沈奶奶都微惊了起来。沈佳音眼皮一跳,和老公对了下眼神。姚爷便是低下腰和老人家解释:“奶奶,她是叶司令的媳妇。那位老人,是叶司令的爷爷。” 哦。沈奶奶精明睿智的眼珠子转溜了转溜,心知肚明,大概除了华妙冰的出场以外,其它都是早安排好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沈佳音面对奶奶转回来的悠长目光,心头砰砰砰跳,脸上不禁有些不自然。 对面,华妙冰看着他们两批人马汇合,心头是莫名焦躁急火。沈家这是打算不睬她,直接认了庄如玉吗? 他们那边一家人和乐融融,而她自己,孤零寡人。 “爷爷。”叶长问率先走到了自己妻子和叶老面前。 叶老的小眼睛,像是看着沈奶奶,又好像是看着沈佳音,归之,在外人看来,都是看不出他平静的一张脸下面是否蕴藏有什么心思。在沈奶奶率领一家老小走到了他近前时,他声音极是平和地说:“这位奶奶,好像之前在地铁站是见过的。” 在地铁站那会儿,沈奶奶好像是看都没看到叶老,今儿才算是正面与叶老瞧上眼的状况。沈奶奶对此,像是好奇地问了声身旁的姚爷:“你刚说,他是——” 奶奶绝对不像是有老人痴呆的耳聋症状。 姚爷在一怔之后,对老人家含笑道:“他是叶司令的爷爷。叶司令与我,都是部队的。” “这么说,叶司令的爷爷以前也是部队的?” “是的。” “我该怎么称呼?叫老首长?” 沈家一众人,便是都喊了叶老为:“老首长。” 平常,都是被大家这么叫的,可不知为何,今日站在这里被沈家人这样通通一叫,叶老的嘴角抽了两抽,心头感觉像被刺了下。吸口气,才转过身,同孙子说:“进园子里再聊吧。” 叶长问点着头。 票,早有人按照计划好的人头数买好了,一众人依照次序入园。 沈佳音本是牵着老公的手。尤二姐突然走到她身旁,把她拉开,说:“刚好她来了,不和她说说话?” 沈冬冬进门时,是帮他们回头望着,能看见华妙冰仍站在庙会门口的售票处,不知进不进来。 沈佳音没有回头去看华妙冰,她知道问题不在她这,在华妙冰,道:“二婶,我从不拒绝她来和我说话。” “她是不好意思——” “可是二婶,刚开始,决定离开我的人是她,难道,还要我去求着她回来和我说话?” 尤二姐吃惊地吞下她这句话后,咀嚼着,想着,确实是这个理。没有理由,没做错事的人先认错吧。 沈冬冬好奇地看起了走在前头的庄如玉,和自己妈妈说:“那个姐姐,长得好漂亮。” 像是听见了沈冬冬的声音,庄如玉回了头,看着沈冬冬虎头虎脑的样子,脸上浮现出微笑。 沈冬冬望着她笑的样子,若冬日里盛开的一朵莲花,沾满仙气的气质,直抓尤二姐的手:“妈,好像仙女下凡。” 这人,沈奶奶都认了,是自己老公的大侄女,也就是儿子的堂姐。什么仙女?尤二姐拍下儿子脑袋:“不要乱说话。” “我怎么乱说话了?”沈冬冬举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自己脑袋,感觉今天的母亲,和其他人一样,都好像怀着秘密似的。 “好端端的人,说是什么仙女?” 庄如玉气质再好,都是沈家的种。庄如玉想抹杀这点是不能的。 尤二姐一边想,老公这个如今混到与沈家截然不同等级的大侄女,是不是看不起沈家了,不想归宗认祖了。 想华妙冰那另外一个走火入魔的儿子不就是这样。 可眼下,庄如玉和自己丈夫一块陪他们沈家逛庙会,是啥意思?要摊牌吗? 让沈家不要做梦想着认回她? 沈奶奶刚开始表面上说要镇定,心底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庙会里人多,一大群人,不会儿,就被庙会里的人流挤到分成了几股小流。好在,大家都有手机,想联系回来,也是很容易的。因此,那些被挤散的人,各自先玩了起来。尤二姐追着儿子沈冬冬,到前面孩子多的地方去看捏泥人。沈二哥担心老婆孩子,一并追了上去。沈佳音帮着去给老人家买水,姚爷一路在人多的地方护着老婆别被压到。 见时机到了,叶老给身后孙子使了个眼色。 叶长问和庄如玉都心领神会,悄然间,两个人消失在了人群里头。 沈奶奶在挤满了人的大街里头,若片浮叶被浪头打了两回后,左右一看,儿子孙子孙女,都没影了。急得她团团转,要叫声人时,身旁一只手将她一抓,让她在身旁人浪冲击到之前,拉着她闪到了街边。 知道是谁抓的自己,沈奶奶站在街边眉头一皱。 叶老刚拉着她推开人,有些气喘,说:“咱们年纪大了,没有力气和这些人挤,找个地方先坐着吧。等他们那群年轻的,回头来找我们。” 沈奶奶回头瞧着他身后,即是一家茶馆,想来到哪里遇险靠岸,都是他事先计划好了的,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老首长,莫非你是这家茶馆的常客?” 叶老接到她这话先是一怔,继而,深邃的眼神望着她,最终慢慢吐出了一句:“钰珍,我本以为,你是把我忘了。看来,你不仅没有忘了我,还是那般的记仇。你赢了,上回我真以为你把我彻底忘了。” 沈奶奶脸色稍微一变,是没想到,自己刚凭一时的心直口快,居然自露了马脚。 看着她转身要走,叶老再次伸手将她抓住一只胳膊,说:“何必呢?” “什么何必?” “你难道会怕了我?当年的小龙女,天不怕地不怕的赵钰珍。” “笑话!你以为你是杨过?我告诉你,你连杨过的一根毛都及不上!” “我没想过我是杨过,不过,你是嫁给了杨过,不是吗?” 她嫁了杨过吗?是,她是嫁给了一个对她痴心忠心耿耿的男人。她嫁那人时,也已经不是清白之躯,比小龙女更悲催的是,是个弃妇。 “你嘴巴真毒!过了这么多年,仍旧这样的狼心狗肺。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能苟且在这世上?” 面对沈奶奶嘴里吐出来的毒骂,叶老像是早有所料全收了下来,叹了口气:“我就怕你不和我说话,听你骂着,我心里头倒舒服了。现在,她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我早就想找你了,想把当年的事儿都清算清楚了,这样,到我哪一天死的时候,到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 听到叶老说出那个“她”字时,沈奶奶周身,像是雷劈到,颤了颤,倒不是想到那个人颤,而是,想到另外一件事,心里吓了一大跳:“你,你刚说,那个人,是你孙子?” “你说长问?他是我孙子,怎么了?”叶老眯了眯小眼睛,好像对她这会儿突然问起的问题,感到惊奇。 按理说,那是他的孙子,那个女人的孩子,她要恨之入骨的。莫非,是由于叶长问娶了她的孙女,搞到她不高兴?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谁是我的大孙女!” “这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他们两个结婚多久了?” “一年多了。” “有孩子吗?” 本想心平气和好好和她说话的叶老,不仅是不能理解她这番对叶长问小两口追问,而且,是感到了不耐烦起来,说起了她:“你能不能不把我们过去的恩怨,与现在的年轻人扯上关系!那些都是我们的事,和他们毛点关系都没有!” 沈奶奶沉着脸。 望到她这幅倔强的表情,叶老着了急:“赵钰珍,你以前不是个这样不讲理的人。难道你老了,糊涂了?” “我从以前就是个任性的,在我走时,你不是还在背后骂过我刁蛮野性,为没文化的原始人。”沈奶奶冷冷哼一声,“所以这世上永远是,没做错事的,反倒要被做错事的骂。” 叶老听到这话像是记起了以前的那一幕,脸色有些惨白,叹了口气:“我们进去说好吗?在这里当着大众的面吵架,总是——” 怕会影响你形象吗?沈奶奶终究没有把这句话骂出嘴巴,全是由于想到自己也有儿孙的缘故。 两个老人,就此才走进了茶馆里头。 叶长问远远眺望着两位老人消失在茶馆里,揪起衣领在人头热火的地带里扇扇风,一只手,则紧握老婆的手。 庄如玉低着头,是看着他紧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一时半会儿看着像是有些怔,好像在做梦的感觉。 姚爷和沈佳音,是从买水的地方艰难地走了回来。 “奶奶呢?”沈佳音回到原来的地方,见不见了两个老人,眼皮跳了跳。 叶长问给姚爷使了个眼色,说:“我们到其它地方走走吧。这个地方太多人了,如玉怀着身子,我怕她被人撞着。” 听这样一说,是有意的安排。沈佳音就此没有再问老人的下落。四个人,走出相对人流比较集中的地方,在附近一块草坪旁边,找了只长板凳坐。 庄如玉一坐下来,就不知不觉地抚摸起自己的小腹。 沈佳音见她这个动作,问:“还好吗?” “好。”庄如玉抬起脸,冲她笑了笑,“现在每次去产检,医生都说很好。” 这样算来,这孩子,快四五个月大了。 沈佳音仔细瞧了瞧她穿着的孕妇装底下那腹部,确实是比之前看到的,要隆起的明显。 孩子长大的速度真是飞快的。一眨眼功夫,出生,成长,变成大人。 人生可以装不懂的发育期,不过是那么十几年时间。更多的人生,背负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或许都是结了婚的缘故,要当母亲的和已经当了母亲的,沈佳音觉得和庄如玉再次谈起两人母亲的问题,没有那么别扭,直问:“你刚看见她了吧?” “是,看见了。”庄如玉似乎,也不想故意去遮盖这个问题。 “她知道你的。” “我知道。”庄如玉转过头,“你呢?她好像到现在,都没有认你?” “她说不好意思。”沈佳音朝天空白云眨眨眼睛。 庄如玉听到她这答案都感到好笑:“她当妈的都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该厚着脸皮?” 沈佳音没法笑出来,因为她看见了华妙冰,正对着她们这里走了过来。 姚爷和叶长问都站在旁边,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叶长问俨然没有把握,悄声问姚爷:“怎么办?” 对于总是喜欢把问题扔到他这儿来的叶长问,姚爷将把脸都凑到了他耳朵边的叶长问用力推了一把:“你不要凑那么近,免得人家误会。” 姚爷长得美,叶长问长得英俊,一双璧人站在树下,都能引得过往路人的相看。 叶长问自知罪大,吞了吞口水,想对姚爷解释。姚爷却是趁机已是退到几步遥远的地方。 华妙冰走了过来,是快走到了他们面前。 脸色,是比那会儿在庙会门前不巧撞遇的时候,要冷静的多。似乎,她是已经想明白要怎么做了。 对这点,其他人,似乎是不用怀疑的。毕竟,她是个果断做事干净利落的事业女强人,性格里,骨子里,本就应该是一副强势。感情上,或许有些优柔寡断,但现在,是到了当断则断的地步了,如果,她再把握不住眼前这个机会。 “我可以坐这里吗?” 沈佳音和庄如玉,同时,只是在脸上稍微犹豫一下,一块往右手边让了让,让出了个空位。 华妙冰坐了下来,两只手交叉着,贴到了额前:“佳音,家暖。你原先的名字不是叫如玉,我和你爸给你取的名字是叫做家暖。因为我和你爸都是认为家庭的温暖,对一个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你们的爸死去后,我曾经一段日子不能自拔,走上了迷途,等回头想要找回曾经失去的,却发现,原来自己失去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多的多。没有时间了,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们已经失去了曾经的二十多年三十年。人一辈子也就那么几年。” 断断续续,好像自言自语的话声,伴随冬季飘零的落叶,在园子间荡漾惆怅的余烬。 听着的两人,好像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抬起脸的华妙冰,看着她们两个,目光悠远,脸色却很安宁:“和我回家吧,佳音,家暖。我是你们的妈。” 飒飒,能清楚地见着一股强劲的风,卷起了地上的沙尘,像是风暴一样。在她们三个人中间,搅起了漩涡。 沈佳音素来是个安静的。庄如玉性子则是要强的。 “真好笑。你说你是我妈,我就得和你回去?”站起来的庄如玉,左手紧紧地握着长板凳的扶手,胸口微微起伏。 “我没有说,一定要你们回来。你们可以选择永远不认我,但是,你们永远是我的女儿。我死了都不会忘记这点。” 这就是身为人子没法做出选择的悲哀。所以说这种话的母亲是花言巧语,是老奸巨猾。错了,错的离谱。他们根本没有的选择。出生时,已经是这样的母亲。相反,他们还得感激她,是她让他们来到这世上。 庄如玉忽然不知如何形容心口浮现的这百种滋味,毕竟,她现在也是一位母亲了。她唯有像失去了动力的鸟儿跌落回凳上。 “妈。” 沈佳音平静的一声,令另外两个人同时一愣。 “佳音!”华妙冰激动得声音都哆嗦了,“你愿意叫我了?” 她本来就没有不愿意叫她。沈佳音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你会突然想和我说话了?” 华妙冰一刹那,那泪都快涌了出来,连忙吸吸气,道:“那是,因为,你一直都是我女儿——一直都是——” 心里念着没有抛弃过,行动上,却曾经把她抛弃了。人,是不是都是喜欢这样?口是心非。 沈佳音知道原谅不原谅早已没有意义。从某方面来说,沈奶奶和她,都是觉得对方太可怜了。所以,人,还是不要因为图一时快乐,种下错事,不然这个苦果一辈子都是自己尝的。 “佳音,你愿意回来吗?”华妙冰拿手指擦了擦眼角。 “我嫁了人。” “我知道,我是说,你愿意偶尔回来和我这个妈说说话吗?像其他家里的母女那样?” “当然愿意。” 接到她这话的人,表情各异。华妙冰,是高兴得要泪流满面,激动万分的模样儿。姚爷脸色平静得无波无浪,似乎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场面。叶长问傻愣着,是想,若是自己,八成要骂一顿当年敢抛弃自己的妈再说。又哭又骂的亲人团聚,才感觉真实,不是吗?这样的和平,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庄如玉整个人好像是惊呆了,看着张口就答应的沈佳音。 她这个妹妹,好像很与众不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佳音像是从来没有脾气的,不愠不火的。 “家暖。”华妙冰看回大女儿,“佳音都回来了,你愿意吗?” 庄如玉刹那间,因为沈佳音这一答应,变成了别无选择的状态。因为,沈佳音是当年被华妙冰抛下的,她却不是,她是被人陷害的,华妙冰是没有对她有这个抛弃的责任。 “我,我——”庄如玉茫然自失。 在此之前,她有过想见家人的激动,又因为那个时候,华妙冰没有急着要见她,而感到万分失望和就此的痛恨。她不知道,华妙冰这个母亲,究竟爱不爱她这个女儿。 爱吧?因为华妙冰和她说了,她是有名字的,叫做家暖。家里的温暖,她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其实,是想给她人生最宝贵的家庭温暖。 “家暖——” “给我点时间。”庄如玉在脑子一团混乱的时候,无奈之中,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并不是当面拒绝了她。华妙冰感觉,一切都不糟糕,都很美好。随着这新的一年到来,春天的脚步真的来到她家了。 她刚想拉住两个女儿继续说话,沈二哥一家人,找到了他们。华妙冰心里高兴之余,不忘和尤二姐分享这个喜讯。趁着这个时间,沈佳音走去公共卫生间。 在她用冷水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时,一双手,忽然从后头伸出来,盖住她眼睛。 “子业。”沈佳音无奈,这个时候,老公居然和她玩起了游戏。 “我要是不蒙住你眼睛,你怎么知道你现在需要的人是我?” 老公好自恋的性子,让她总是经常哭笑不得的。 “嗯,我是需要你。” 不像其他人趁机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他的丫头,总是把他说得心里甜甜蜜蜜,虚荣心爆满。 姚爷深深地叹气:“瞧你把我宠的,惯养的。” 沈佳音囧囧。 扳过她身子,摸了摸她潮湿的脸蛋,细长的英眉微然一皱:“刚吐了?” 她有压力大,要吐的习惯。 “没有。”沈佳音抹抹嘴角,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 从口袋里抽出条纸巾,帮她细心抹着脸和嘴。 “子业。” “嗯?” “我认回她,你觉得怎样?” “那是你妈,我能怎样?” 他果然是不大喜欢她这样妥协。 以姚爷十分记仇和嫉恶如仇的个性,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认回这个妈。不过,他也能理解她这样做。她只不过是不想,让所有人都被这事儿拖得那样累罢了。 还有,庄如玉心里头,可是比她更渴望亲人的爱,渴望华妙冰这个妈。只有她认了,庄如玉才有可能拉下这个脸,去和华妙冰亲近。 他的丫头,果然是很会想的人。 “也是,叫声妈,又不会缺块肉。何况,你老家经济要腾飞,还得靠她。”姚爷优哉游哉地说,好像是在给丫头找借口。 沈佳音听着他这话不由一乐,冲他笑开了嘴。 “心里舒服了。”很了解她感觉,他在她脑袋上摸一摸,“还是,心里这么想,比较舒服,咱们又不是圣母,不是玛丽苏,没法做到圣人宽大为怀的地步。” “子业,你很像我。做好事做不起,只能做不算是好人好事的事。” “不然,怎么叫夫妻相呢?” 又乐了,直栽到他怀里笑个不停。 直到是笑到快喘不过气时,远远能听见沈二哥的嗓门在问:“我妈呢?” 沈奶奶和叶老,不知又谈了些啥呢?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是旧识。 茶馆里头,沈奶奶拿着茶杯的手打着寒战,是想:若叶长问真是他孙子,该如何是好啊! 莫非,这作孽的事情,在他们沈家变成了接连不断?而且,罪魁祸首还是因为他们这些老人? 想到这里,沈奶奶这心头像拴塞了一样,上下不得。 叶老听着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好像要得病了的样子,忙问:“钰珍,你是不是感冒了?” “我有病,也都是被你闹出来的!” 冲着叶老骂的沈奶奶,在旁边路过的人看来,形同老婆子在骂自家老头一样。 叶老高举双手投降:“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听你胡说八道!”沈奶奶猛吸口气,道,“若那人真是你孙子,赶紧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离婚。” 叶老见她执拗到这个地步,不禁暗暗生了疑心,摸着胡茬,问:“为什么?我都说了,过去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如果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是不会答应的。他们小两口现在过的很好。” “你不答应你就是作孽!” “我答应了才是作孽。” 瞪圆了眼珠,沈奶奶本是气恼对方的有意作对,后来一想,见叶老神情淡定反而像要她自己落进圈套一样,想这个男人本就是狡计多端的一类人物,于是,自己忙先稳住阵脚。(未完待续) 她是你们的妈 兰珊珊搭着老公叶万生的车,疾驰到叶老的大院门前,跳下车,冲进门里,望到了湘姨,叫道:“过来。” 湘姨不怎么喜欢这个二房的夫人,因为,这叶家里,也就只有兰珊珊对她的工作有些看不起,始终把她当成个下等的保姆。 见着湘姨磨磨蹭蹭的,兰珊珊只得自己走过去,问:“爸是不是走了?” “老首长是出了门。” “去哪里了?” “老首长去哪里可会和我们这些人说?”湘姨有意无意这么说。 兰珊珊气恼地瞪了瞪她,心思一沉,道:“思臣不是在养病吗?他奶奶在这?” “嗯,大夫人在思臣屋里。” 听见这个答案,兰珊珊马上朝着叶思臣的卧室走过去,一路快步如飞。湘姨瞧她走路像屁股着了火,心里都不禁生疑起二房这是怎么了。 张妙善看着孙子喝了药,走出屋子刚合上门,身后吹来一阵风,不用想,她都能猜到是谁,因此动作放得更慢。 “大嫂。”兰珊珊在她身后叫道,大冷天的,拿了条帕子擦着额头冒出的热汗。 “来看思臣的吗?他刚睡。”张妙善稳稳重重地应道。 兰珊珊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嘴上却不得说:“是啊,思臣,他好点没有?这好像都病了有两三天了吧。” “感冒一般要一周左右的时间。他这算是好的快了。”张妙善说。 “他爸妈没来看他?” “他爸妈工作忙,哪有时间来。我来,也一样。” 在张妙善这里碰了四五句不软不硬的钉子,兰珊珊实在是忍不住了,贴着张妙善耳边问:“大嫂,你这不心急吗?” “心急什么?”张妙善像是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爸不是和长问一块,去了哪里见什么人了吗?” 这二房想必,春节期间,还一直盯着某人的梢,真是辛苦了! “你说爸去哪里了?” 见张妙善再次装起了傻,兰珊珊忍无可忍:“大嫂,我说你,现在可不是我们自己人猜疑自己人的时候,是同仇敌忾应付外敌的时候。” 张妙善没说话。 这外敌不外敌的,是不是自己人,不好说。 “大嫂,你倒说个话表个态啊!你当真希望老爷子二婚吗?二婚的话,那边的人的子孙,可是到时候都要在老爷子的遗产里分一半的。到时候,思臣思泉,也不肯定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了。” 二婚?遗产? 老爷子最宝贵的遗产是什么?连这个住的地方,都是国家给老爷子住的,像是集体宿舍一样。老爷子死后,他们也没有份在这里继续住。 叶老没有什么遗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叶老有的,只有宝贵的人脉与威望。 因此,却是叶老若二婚这个事儿,在圈子里的影响绝对不小。 不是说老同志不可以二婚,而是二婚了的话,叶老难免会爱屋及乌,偏心那边的孩子。若来的女人是个老妖精的话。 张妙善若是无奈的口气:“若爸真想再婚,谁能阻止他?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大嫂。你以为爸再婚的话,大哥能答应?你想想,那年头,妈死的时候,不是还死不瞑目吗?这个女人,明显是那时候的狐狸精,把妈气到死的。” 兰珊珊这话,突然撬开了张妙善的记忆,那时候叶老夫人死之前微妙的场面,到如今,仍记忆在一家人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灰色画面。 想一家子,包括她老公,对叶老的渐而远之,无不都是因为叶老夫人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母亲都因为狐狸精死不瞑目了,当儿女的,怎能容忍在母亲死后,让小三登堂入室。 “妈当年,好歹是国家干部的女儿。怎么都想不到,会被这样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小三,给整成这样!”兰珊珊像是为死去的婆婆气愤填膺地说。 张妙善看着她:“你和你老公一块过来的?” “是啊,万生和大哥小叔都通过电话了,连大姑二姑都耐不住,大姑你知道的,军队机关干部,本应该和爸是最亲的,现在和爸关系却闹的很僵,什么原因,还不是看不惯爸作为军队干部作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兰珊珊越说越气,好像全家人的气都聚到她一人身上,怒气汹汹,“长问不知怎么想的?他不是小叔的儿子吗,不是妈的孙子吗?怎么会帮起误入歧途的爸呢?” 叶长问的行为举止,在叶家人看来,是很奇怪。 “他自小粘老爷子。”张妙善皱着眉,想,莫非叶长问自小就是个小妖精,为了巴结好老爷子不择手段,连自己奶奶都抛弃了。 “所以我常说小叔和亚平教出了个好儿子啊。瞧亚平被自己儿子给气得,差点吐血。被老爷子都赶出了门。亚平说要和爸打官司。” “她能和爸打什么官司?”张妙善不论王亚平做的事对不对,只觉得王亚平做的这每件事都是蠢的。 “要告爸教唆她儿子不孝她这个妈。” 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告状,法官接到,都只能摇头叹息。也只有王亚平这种蠢蛋,把自家的家丑,都曝给了众人看笑话。 张妙善不和王亚平这种猪一样的队友结盟,问起:“你刚说,其他人怎么了?” “大姑她们,直接都奔那地方去了,想当面揭了那狐狸精的老底。我这不赶紧来找你,一块去。” 这二房真行啊,策动了大姑小姑出马之后,自己又赶紧来拉大房助阵,就是自己迟迟不敢出兵,想渔翁得利。 张妙善张口,看了看兰珊珊焦急如火的脸,好像终于明白她急成这样的原因了,一方面,兰珊珊倒是也怕,去的时间迟了,自己分不到这一羹,还要被大姑二姑等人骂上。 “你们去吧。思臣他病着,家里没有其他人了,我是不敢走开的,我只这么两个孙子,就你说的,太宝贝。”张妙善说什么都不会轻易踏入这个泥沼。 “大哥,大哥他都说要去!”兰珊珊抓住她老公说的话说。 “那他去好了。他去不就代表我们一家去了吗?”张妙善道。 兰珊珊瞪着张妙善回身入了房间的背影好一会儿,心想:真行啊!这只狐狸!这样都说不动!不知内心里打了什么算盘? 不过都事到如今了,她倒也不怕张妙善真打了什么个人的算盘。大房有人代表了就行。 虽是这样想,拉不了张妙善一块下水,兰珊珊这心头还是很痒的,竟是有些不踏实起来。转回身,匆匆要穿过院子走出门口,那头忽然射来的目光让她脚步一顿,转头一看,一个冷酷冰冷的身影站在抄手走廊一头,好像是看着她有好一阵了。 “思泉,你这是要把我给吓的——”兰珊珊摸着胸口,像是急促地呼吸了阵,望回叶思泉那双寒冷的眼珠子,心里忍不住想:这孩子,既然都病成这样,八成是怨恨着这世上所有的人,不如死了算了。 似乎是洞穿了她内心里的想法,叶思泉嘴角冷冷溢出声笑。 就这声好像从地府里冒出来的寒笑,让兰珊珊又是不寒而栗,拔腿就跑。 这孩子太可怕了,好像是地府里出来的。 冲出叶老家的大门,兰珊珊拉开老公小车的车门,说:“走吧。” “大嫂呢?”叶万生不见她身后有其他人影,犯疑。 “她说她不去,大哥去就行了。” 叶万生脸一层黑。 “怎么,大哥说他不去吗?” “没有。” 但是,在叶万生看来,哪怕是叶辉贤去了,张妙善不去,始终让他们心头哪里不安。 “不管了,赶紧去吧。我怕大姑她们,已经冲进去了。你们兄弟不在的话,到时候怎么办?”兰珊珊催促着老公开车往庙会赶。 叶万生想的也是,赶忙踩下油门,冲庙会赶去。 庙会里的茶馆。 叶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茶桌。 沈奶奶也没有声音。 两个人,是自刚吵的那一架后,沉静了有些时间了。 “钰珍——”叶老在沉默许久之后再次启口。 沈奶奶抬头,意味悠长的目光望向他。 这一幕,好像给人一种旧情人相见恨晚的错觉。 叶小青冲进茶馆时,远远瞧见这一幕,心头,蹿起把无名状大火。 “大姐。”叶小艺尾随她身后,来不及拉住她。 叶小青冲到了沈奶奶旁边,举起只手,巴掌大的铁砂掌,冲沈奶奶的头上掴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另一只军队练就出来的铁手,扼住了叶小青挥到半空的铁掌。 叶老扼着大女儿的铁砂掌,面色铁青,好像如临大敌。 叶小青看着他这副表情,只觉从脚心里冒起股寒意,喊:“爸——” 这是她爸,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小三对她这个女儿表出这样一幅表情? 沈奶奶眉头一皱:这是他儿女?什么时候都来了? 叶小艺见姐姐被抓,沈奶奶依旧稳当地在椅子上坐着,不由和姐姐一样心头蹿起了股气,绕到沈奶奶身后,伸手就要拉开沈奶奶的椅子,让沈奶奶摔下来。 好在沈奶奶早就觉得是时候自己该走了,毕竟他女儿都不明状况过来闹了,先站了起来。 叶小艺拽的是空了人的椅子,没料到,用的力度过大,倒是让她自己拖着椅子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儿自己给摔了,气粗地破口大骂:“你这老不死的!” 叶老一个用力,将大女儿举起的拳头一甩,叶小青未想父亲到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大力气,同往后狼狈地踉跄了两步。叶老这时走到了骂人的叶小艺面前,伸手就甩了叶小艺左脸一巴。 啪! 响亮的巴掌声。 让叶小青、叶小艺,以及后来抵达茶馆的叶家三兄弟,全傻了眼。 “爸——”叶小青含了泪,不敢置信,通红的眼眶里饱含的愤怒,仇恨,射向沈奶奶。 沈奶奶埋头拍打着自己刚弄皱褶的衣摆,对于叶家人射来的目光,眉头不仅没有皱了,反而感到一阵好笑和冷笑。 俨然,那个女人,哪怕是死之前,都不怕在死后继续作孽。 “道歉!”叶老只对着刚那骂了沈奶奶的叶小艺继续说。 “爸!”叶小艺瞪大眼。 “她是你妈。还不快道歉!” 什么?! 叶家五兄妹,还有兰珊珊等,像是被雷劈中,一动不动。 “爸!”叶小青反应最快,冲叶老激动地喊,“如果你想娶她进门当我们的新妈,也必须先问过九泉之下我们妈的意见再说!” 听到叶小青这话,沈奶奶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你才是神经病!”叶小艺骂回去。 沈奶奶实在是懒得和这些人叫骂了,沉心静气地说:“我是说我是神经病的话,才会如你们说的,和这老头再有瓜葛。” 意思是,叶老追求她,但她没答应做他们的继母? 叶家人一个个又像是被雷击中,周身僵硬。 叶老对着这群不分青红皂白上门来闹的儿孙们,哼哼气,同沈奶奶一样,心底感到特别的好笑。 沈奶奶没顾得上他们这些人震惊的眼神,抓起自己随身带的小布袋,以一如既往的步子擦过他们身边,平平静静地走出了茶馆。好像是这场闹剧和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爸——”见着沈奶奶走了,叶小青面色难堪地看回叶老,鼓着口气,可见想拷问叶老的念头没有就此消失。 那女人是拒绝了她老爸,但不代表当年她做的错事可以原谅! 叶老对着他们一个两个兴师问罪的眼神,是觉可笑至极,冲着他们说:“我不是和你们说了,那是你们的妈。” “爸,她都说不嫁你了,你还说她是我们的妈?爸,你不要执迷不悟好不好!”叶小艺与众人气急败坏,生气自己的老父亲人都长到这个年纪了,居然找回当年的狐狸精,还求着人家,有必要吗。 叶老心里叹口气,指着他们一个两个:“你们是从谁口里知道,我在这里和谁见面?你们又怎么认定她想做你们的继母?难道你们跟踪我?” 被父亲一个手指指出了作案轨迹的叶家一群人,闷闷无声。 继而,又是叶小青,理直气壮:“爸,要不是你做事做的太过分,让人生疑,我们又怎么会想跟踪你?” “我做什么事过分了?”叶老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你对这个女人的孙女那么好,你说你对家里人哪个孙子孙女,有好到像对她这个地步?” 叶老怔了怔:“是吗?” 老人家这句反问,好像自己都没有察觉。 一群叶家人,顿时又都哑口无言。 “爸,你这是不是老糊涂了!”叶小艺替众人委屈地喊。 “你们是说我对沈佳音好,是不是?我对沈佳音好到哪里?我好像没有给过那丫头一分钱啊。那丫头升职,也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在我这里得到的好处,比那丫头不知道多多少。所以,不是我老糊涂了,是你们自己糊涂了吧。”叶老背着手,冲着这群激情洋溢的愤青儿孙,哭笑不得地瞪了瞪眼,学着沈奶奶,不和这群犯傻了的人说话,走出了茶馆。 被老人这样一说,好像真是如此。 叶家人傻目地看着叶老走出茶馆,好一阵都没能回过神来,好像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事。 “这,究竟怎么回事?”兰珊珊余惊未平地摸着胸口说。 明明,大伙儿肚子里都抱了十足的委屈,认为在老人家面前有十足的理由,冲老人家拷问的。结果,怎么,变成他们一个个是无理取闹了。 “不对不对!”叶万生冷静下来,冲着一群兄弟姐妹要大家冷静,不要被叶老和沈奶奶的伎俩给迷惑了,说,“妈当年死之前说的话,大家都还记得吧?爸分明以前是有这样一个女人的,想从妈手里夺走爸,这个坏女人,就是这个姓赵的,没错了的。” “对。”兰珊珊接着老公的话给老公助攻,说服大家,“爸要是真和这女人断了关系,又怎么会现在在茶馆喝茶呢?” 一群人,想着叶万生和兰珊珊的话,好像找回了当初的方向,一个个点头称是。这个事儿,绝不能就这样完了。他们,要为他们九泉之下的妈找回公道! “爸——”叶小艺冲出去追叶老。 其他人尾随着跑出去。 那一头,沈佳音他们见时间差不多,是回头来找两位老人了。华妙冰也在大队伍其中,和尤二姐牵着手,想着这一次,真的可以一家团聚,就此和尤二姐商量着今晚找个地方和大家一块吃饭,又打电话告诉冯四海这个好消息。 冯四海一听,马上说自己来订位子。 像是喜气洋洋的一群人走回来,谁也没想到,会撞上叶家人满头乌黑地来找叶老和沈奶奶算账。 走到茶馆大厅,叶小艺与叶小青,前后又是拦住了叶老和沈奶奶,不让他们走,非要把事情今时今刻说清楚不可。 两姐妹拦住沈奶奶,说话的口吻益发不留情面:“你说你与我爸没有关系?为什么现在和我爸见面?我告诉你,我们不是不知道,你当年对我们妈做出的好事!” 叶老黑了脸,想这群儿孙是有完没完,他和沈奶奶的话,都说的一清二楚了,这群人,居然要当着众人的面撕开面孔,只怕到时候后悔的是他们自己。怒指着两个女儿要她们闭嘴。可连几个儿子,都拦在了中间阻挠。 刚好沈佳音踏进茶馆门口,叶家一群人见到了她,更是受不了,叶小艺和叶小青上前来拉她。姚爷见状,一手伸出来,挡在老婆面前,像威武的四大金刚,谁敢再上前一步,杀无赦。 沈奶奶见着孙女都受到牵连了,可就受不了了,大声一吼:“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和我们佳音没关系!” “奶奶——”沈佳音吃惊,和随行的一群人一样,面对着眼前这个突发情况,二丈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如此乱糟糟的争吵,影响到茶馆的正常经营。茶馆人员出来干涉,见叶家人不听劝,准备要报警。这个时候,叶辉贤身为老大,和两个弟弟一样,没有两个妹妹冲动,终究是怕事情闹大的话,影响到自身不好,吆喝了两个妹妹暂时住手,同时,确实不让沈奶奶和沈家人走,非要一伙人一块找个地方把事情说个明白。 可见,叶家人能让这事儿忍过这个年关,已经是很忍了,到现在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叶家老夫人死后多少年留下来的积怨,让叶家每个人心里都憋的慌。 叶长问紧紧抓住庄如玉的手。 王亚平走过来,冲着儿媳妇那张被她认为狐狸精的脸蛋,要唾上一口,说:“长问,现在知道你爸妈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女人了吧?这个女人,与害死你奶奶的那个狐狸精有关系。你若对得起你奶奶的话,该马上和这个女人离婚,和静怡结婚。” 庄如玉闭上眼,牙咬得紧紧的。 叶长问的脸蒙上了一层灰,他妈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让他的心都打起了寒战。 沈奶奶在那头离的远,没听见这话。仅是站在庄如玉后面的华妙冰却听见了,诧异一瞬间之后,搞清楚了王亚平是大女儿的婆婆,冲了出来,对着王亚平发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毁坏别人的婚姻,也不怕自己是作孽!” 看到了华妙冰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说话,庄如玉双目张得圆圆的,不可置信之外,心头,悄然地泛起了微波。 妈。这个字,不由自主地在她喉咙口滚了滚。 终究,只有亲人是不一样的,是始终站在她这边的。 “你是谁?”王亚平瞪着横冲出来的华妙冰。 “我是你儿子的丈母娘。”华妙冰声音平和。 王亚平只看着她一身得体和干练的装扮,都知道这人气质不凡,来历恐怕也不凡,一时惊住了。 不对啊。不是说她这个儿媳妇终于找到的老家,是农村里的吗? “长问,她说她是?” “妈,她是如玉的妈。华教授,农科院著名的专家,曾被美国英国等各大名校和国内各大名校聘为荣誉教授。”叶长问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将华妙冰响亮的名头,都在母亲面前亮了出来。 这些金光闪闪的名词,是把王亚平惊退了一大步,直嚷:“这,这,这——” 谁不想找个有头有脸有势的好亲家。 之前王亚平嫌弃庄如玉,不就是因为其出身不好。 这时候,叶家人找来了辆大车,要求所有人坐上车,把车是开到了老二老婆兰珊珊开的饭馆,关上门,彻底摊牌。 沈家人像被刑押的犯人似的,上车来到饭馆。沈冬冬都在路上抱怨:“这些人,是和三婶一样疯了吗?” 在沈家人眼里,叶家人这一刻,就像疯子,和许秀琴半斤八两。 算了,沈家人,一样是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然,不会按着叶老的计划,带沈奶奶来和叶老见面了。沈佳音是由于听尤二姐说沈奶奶近来经常说莫名其妙的梦话,怕沈奶奶自己给憋出病来,才配合了叶老。 一群人来到兰珊珊饭馆里的一间会议厅,关起大门。 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干巴巴吞着口水。 “爸,现在你赶紧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叶小青拍着桌子冲两个老人说,“你和她说我们是诬陷,可妈死之前都死不瞑目呢!要是你们心里真是没有对不起我妈,那就彻底今天说个清楚。” 沈奶奶冷哼:“那女人,若真是死不瞑目,那也是活该。” 沈奶奶这话,让沈家人自己都吃惊不已。因为,很少见到心肠善良的沈奶奶这样诅咒过人。 叶家几兄妹,听沈奶奶这样诋毁自己九泉之下的母亲,当然受不了,一个个卷起袖口,摩拳擦掌。 场面的火花,若交火的大战前刻,一触即发。 啪! 叶老骤然一打桌子,各路人马停住了呼吸。 “爸。”叶家人都看着叶老。 他们老父亲脸上的表情,望着他们的目光,都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怎么说呢?不是愤怒,不是为沈奶奶说话的维护,而是哀伤的,可怜的,当他们是一群可怜虫的眼神。 一群叶家人,就这样心头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不安,在叶家人心头弥漫开来。 好像一刹那,兰珊珊似乎能明白为什么张妙善不来了。俨然,张妙善早就可能知道些什么秘密了。 呼哧,呼哧,兰珊珊不由自主喘起了大气。连同身边的丈夫一块,冷汗涔涔。 “要我说吗?”叶老声音平静,“我说了,她是你们的妈,你们偏不信。那我现在老实告诉你们好了,她是我第一个老婆。要说谁才是小三,是你们以为的九泉之下的那个女人。” 房间里的安静,一刻像极了暴风雨前的海面。不说叶家人的表情,沈家人俨然,也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全是被震翻了。(未完待续) 做人要潇洒 “想当年,我和她结婚不到一年。你们那个二妈看中了我,她父亲是高官,在那个年代,可以说决定我和我一家人的生死。我贪生怕死,和她离了婚,和你们二妈结了婚。她远走他乡,我没有再打听她的消息,事隔这么多年以后,和她再次碰上面,只是想把我们彼此过去的恩怨说个清楚而已。” 叶老的声音一顿一挫,既未显得激动,也未是毫无情绪,只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像不是和眼前这些兴师问罪的人们说,只是和沈奶奶对着那刚才在茶馆里没有讲话的话儿。 叶家人听了他这话,没有一个能受得了的。他们十分尊敬的,像是无所不能的老父亲,居然当年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 “爸,你这是为了维护她编造出来的这些谎话!”叶小青站起来愤愤不平地提出抗议。 “当年我和她的结婚证明,我还留着。你们可以拿来对照,马上可以弄清楚是谁先和我结的婚。你们该知道,弄虚作假这种事儿,我没有兴趣。而且,没有必要。”叶老对向那群听了他这话仍欲蠢蠢欲动的子女们,依旧不激不动地说,“还有,你们,辉贤和万生应该都知道的,你们和我都没有血缘关系。你们都是你们二妈从各地孤儿院里领养回来的孩子。你们二妈把你们找来的时候,一是要找到和我长得像的孩子,二是你们自己的亲人是确定都去世了的,不会在未来再和你们发生任何瓜葛。这些,全足以证明你们二妈是什么样心计的一个女人了。” 除了老大和老二,其余人,全一幅被惊呆的神态,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给重创。 “大哥!”两个叶家姐妹齐对着老大喊,欲求证。 叶辉贤俨然一张沉默是金的脸。叶万生在被老婆揪了几下后,被迫出声而嗯道:“妈当年说过她不能生,因为不能生,爸才另找女人。” 沈奶奶听完叶万生这番变相辩解的话,只想笑。不过她这会儿憋紧的脸终于能笑得出来,完全是由于叶老刚那个话,总算让她放下了颗心。如今,这个秘密,她只要存在她心里得了,更不会打算告诉叶老了。 面对二儿子的话,叶老冷同样是冷笑:“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姥爷当年是什么样厉害的人,能容得让我去找二奶?我的事业能起来,说老实话,还是在你们姥爷死了以后的事。因为你们姥爷一直认为,只有我更窝囊,才不会离开你们二妈。” 这么说来,是他们自小被养母蒙骗了?说是养母,但是终究是从小疼他们到大的母亲,胜过亲母。几个叶家兄妹,在感情上都没法接受。 “可是,爸,当年姥爷死的也算早。若你真有心离开二妈去找回她,也可以的吧!”叶小青反正是没法相信,总觉得叶老这话是有意维护着沈奶奶。 叶老没有来得及答这话,却是沈奶奶先抢了话说:“看你也是结了婚的,对男人还够不了解吗?虽说他不喜欢她,但是,结婚这么多年,难道会没有一点感情。再说一个女人,只要对男人说了喜欢,哪怕是小三,默默付出那么多年,男人能不动容?” 男人说到底,和女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就像叶老现在找回她,说是因为以前的爱吗?不,大概都是想着当年自己做了亏心事,觉得怜悯她可怜她罢了。 沈奶奶早就想的一清二楚了,在离开叶老那会儿,在重新嫁了人,第二任老公又死去,自己操持沈家一个人活到现在。 女人啊,只有自己活的潇洒,才是最重要的。男人,终究是世上最不可靠的生物。什么山盟海誓,都抵不过一个动心。男人,会怜悯女人,但不会爱女人。 叶家人,都瞪着沈奶奶脸上那些刀削般的皱纹。岁月的沟壑,将这个历经过许多磨难的女人,打造得像顶天立地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撼动的。 叶老内心里,是被沈奶奶这话,给狠狠地震了两震。一股彻底失去的悲凉,从他心口里泉涌而出。 记得她当年离开他时,就已经和他说过的话:越容易得到的,人越不容易珍惜。已经得到的,人越容易将其丢弃。你抛弃了我,你总有一天会念念不忘。你得到了她,你总有一天会觉得她厌烦。所以,我不会伤心,你也不用为此愧疚。我会和另一个人好好过日子,无论他爱不爱我,我赵钰珍,从很久以前已经明白,人从生到死,都是孤独一个人的。生来是一个人,死去也是一个人。 如果,整天因一个人患得患失,这日子,也就不用活了。 人,哪有那么多时间为另外个人去死去活,因为,活在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去做你抉择去做的事吧,我并不会怨你。 赵钰珍,从来没有被他抓到过,又何谈失去过。 一个女人,能活到沈奶奶这个份上的潇洒,确实是值得叶老去留恋。 都是女人,哪怕再因着那个九泉之下的养母再恨着沈奶奶,叶小青等叶家女人,这会儿,都不得佩服沈奶奶这份独特的个性。 叶家几个男人,更不用说了。男人,终究都是理智的生物。既然对方都说了,始终不会再和叶老有瓜葛,再牵扯好像没有意义。 话都谈完了,沈奶奶第一个站了起来,问:“我可以走了吧?” 不是说她必须得到他们的允许才可以走,而是,她不想再牵牵扯扯了,这个话一完,算断的一干二净了。 叶家几兄妹当然是点头。 叶老唇角一丝哆嗦,只有目光,再扫到怀孕的庄如玉时,心里像吃了颗定心丸,有了丝平静。 沈佳音扶着奶奶走出会议厅,一群沈家人尾随其后。 出了饭馆,找着叶家人帮他们开来的小车。沈二哥这回,非要和沈奶奶坐一辆车上问清楚。 “妈,刚他们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你真的嫁过那个男人?” 农村的风俗,没有城市里开放。二嫁女人这种事,说出去真心不光彩。或许是这缘故,村里知道沈奶奶这实情的老人,可能都是因为喜欢沈奶奶,也就遮遮掩掩的没有说,造成了沈家人到现在,都搞不清沈奶奶的来龙去脉。 沈奶奶伸手拍了下沈二哥的脑袋:“怎么?我嫁过,有罪吗?” “不。”沈二哥忙道,“我是觉得妈以前若受欺负了,我想帮妈出口气而已,爸在九泉底下,肯定也赞成我这么做。我其实该帮爸,帮妈揍那老头一拳。我妈有什么不好的,他敢抛弃我妈!” 沈二哥这话,傻不溜秋的,却很温馨贴心。 沈奶奶乐呵呵的:“你和老三,只要少给我添麻烦,我就感恩戴德了。你妈活到这么久,早就对你们男人一时的热血激情都没有兴趣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沈二哥拍了拍自己脑瓜,本以为自己这话能把母亲给感动的,结果,沈奶奶还真是变成了女神化石一般的人物,纹丝不动。 华妙冰和尤二姐交汇眼神:这个婆婆,果然是与众不同呢。 由于华妙冰提议要大家一块吃饭的关系,庄如玉和叶长问,是要随沈家人一齐走。这回,叶长问陪老婆走到了门口搭车,都没有见王亚平出来阻挠。 沈奶奶趁着男人去弄车子的时候,倒是和几个儿媳妇及两个孙女说起了不同的悄悄话:“你们,不要学我,要学,学一半也就够了。男人,到底就是想要个能宠着自己的女人。如果你们真要珍惜眼前的婚姻,自己知道要学会独立是一回事,记得主动点关心你们的老公,并没有错。我当年败,就是败给了自己太傲性,没能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当然,如果一个男人真心不要你了,不用刻意去挽留,没有意义。” 华妙冰对沈奶奶这话连连赞同,顺道同好像与婆家不合的大女儿说:“家暖,你婆婆再刁难你,你都不要为这事和你老公置气。那人终究是他妈。聪明点的,是把他妈的话都当耳边风,你只要抓住他本人就行了。” 至于对沈佳音,华妙冰反倒要感谢沈奶奶,道:“妈,佳音是你教出来的,我很放心。” 沈佳音于是想起了自己结婚前以及结婚后,每次奶奶与自己见面,都要她多惦记姚爷的好要会珍惜,不要任性。原来,这都是由于奶奶以前吃过了大亏,希望她不要走自己的后尘。 现在,回想起这些,再看着老人家皱纹一道道的侧颜,沈佳音心头热乎乎的。 她奶奶,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没法想象,失去奶奶的感觉。 庄如玉是第一次感受着四面有家人包围的气氛,许多浓浓的关心,包围着她。 叶家这头,叶辉贤亲自开车,送叶老回家。二房向来见风使舵,见风向变了,马上变成了不做声,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家,怕叶老回头来调查谁是兴风作浪的头,还是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过一阵再说。叶家两姐妹,本是气愤填膺,如今事情真相不如自己所想,无从闹起,自个儿散了呗。 只剩下三房。 三房的心态可谓十分的微妙。眼见这样一闹,似乎,他们家是最没亏没损的一家。因为,叶长问,依旧是老爷子最宝贝的孙子,在这场闹剧中,也就让叶长问得到老爷子更多的信任和喜爱而已。庄如玉又是认回了自己妈,而且不是普通的妈。这些,都不得不让叶任斌和王亚平重新考虑眼下自己的计划。 王亚平坐车回到家里时,王静怡并没有回自己老家,在她这儿从年前腊八那会儿是住到了现在。见到王亚平回来,王静怡马上先端了杯水过去,亲热地喊:“姨妈。” 抬头瞧着王静怡那满腔期待的目光,王亚平都知道怎么回事,深深一叹气,接过她端来的水,道:“静怡,你也是该时候回家了吧。你不是单位那边只请到过年后的假吗?” 听到这话,王静怡真真地一愣。 在今天之前,不,今天早上,王亚平出门前,还交代她,请多点假,单位那边如果不给假,王亚平会想办法。 怎么回事?王亚平这一百八十度突然的态度改变,王静怡心里凉飕飕一阵风吹过,惊喊:“姨妈?” 王亚平又不是傻的,之前是因为看不中庄如玉的出身,如今,自己老公都只是叶老的养子,她怎么能去嫌弃和她老公同是孤儿出身的庄如玉。再说了,庄如玉如今认回的妈,是农科院院士,比王静怡家不知道强多少倍。亲上加亲的说法,只仅限于自己娘家比人家强的时候。 “好了。”王亚平将喝完的茶杯就近往桌上一搁,像是下定了决心,说,“你如果找不到合适结婚的男人,姨妈给你找。” “姨妈,我不——”王静怡挣了挣嘴唇。 “什么你不?我知道你等长问很多年,但现在长问连孩子都要有了,你是不是也该知难而退,知道留份念想给男人,他永远惦记你的好,不是更好?”王亚平说这话,算是铁面无情的委婉。 王静怡的脸,刹那白了一层。 “傻孩子。回家去,只要回家了,就不会有这些傻念头了。”王亚平拍拍她肩头说。在王亚平看来,王静怡是个乖甥女,从来都是听她的话行事动作,所以,只要她这样一说,王静怡肯定不明白,也得照她的命令做。 不担心了的王亚平,抽身走回自己房间休息,打算养足精神,再怎么重新制服那个庄如玉。哪怕和儿媳妇打好关系了,王亚平始终目的都是想要控制这个儿媳妇的。 王静怡低着头,听着王亚平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低垂的眉角一提,冷冷一声笑溢出来:利用完她了,现在想把她踢走?可能吗? 一天发生的事,犹如过山车一般。 其中,沈冬冬是最不满意的,想好不容易可以到庙会玩,结果玩不到半天,就因着叶家人这一闹给取消了。若不是后来,见着事情好像圆满解决了,一大群人高高兴兴围着桌吃饭,尤其想到他那位可爱的冯大哥,从此不用再为他佳音姐的事忧愁。 冯永卓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正在单位里值班。因为军校那边停课的缘故,这几天,他被单位安排了回来帮忙值班。 华妙冰在电话里对他欣喜地报告了好消息,听说他要值班没有办法找到人代班出来吃饭,又安慰他说有的是机会。 挂了电话,他身边陪他坐着的高大帅,搭住他肩头:“好事?” 听他刚才电话那面高兴的声音,肯定是好事,只是冯永卓,脸上压抑着,让人看不出来。 “沈中校,愿意和我妈说话了。”冯永卓深吸口气后,说。 关于沈佳音与冯家这点事儿,高大帅是听说过的,于是替他眉开眼笑:“好事啊!高兴高兴,兄弟。” 冯永卓却是轻轻一声苦笑。 “他们去吃饭,你不去吗?” “找不到人顶班的。说是初七,但有些路途远的,还没有回来。”冯永卓说。 春节期间,人员的安排都是刚刚好。说是初七结束假期,但回老家拜年的,有一些的确是没法那么快赶到回来。而且,一般来说,身为同事战友,一年这么一次,有人需要帮忙肯定帮。 就此,冯永卓忽然是想到了另一个人,问:“我听人说,李中校,和严部长去约会了?” 高大帅听到这话,立马低了头,想掩饰着带过去。 可冯永卓看了他这个表情,益发往下说了:“我还听说,是有人,帮严部长对李中校表了白,兄弟,该不会是你吧?” “你从哪儿听说是我!” “不是吗?” 面对冯永卓那双贼笑的眼,一直以来习惯只捉弄别人别人捉弄不了自己的高大帅,深感痛脚。 “你们八卦,八卦他们不就行了,八卦我干嘛?难道你不知道我高大帅向来就是个大好人吗?以前,当过媒人,撮合人家姻缘的事也不少。” “是,我知道高兄弟是个烂好人。”冯永卓意味深长,十足说明了,他是知道点高大帅与严魔女之间的私密。 高大帅真是好奇了,对方是知道了他们多少事值得把这脏水泼到他身上来。 “听说之前,你曾经在严部长楼下等了许久,带严部长回家见你家人,好像名义上,严部长还充当了你女朋友回家见老人。” 可以说,这世界上,现在没有不漏风的墙了。高大帅作势抹了抹眼睛,骂了句娘的,什么人那么无聊,居然喜欢打听他的八卦。 “我说——”冯永卓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着深深的同情和不解,“现在这世界上,像高兄弟这样的烂好人,好像只有电视剧里才有了。” “那要我怎么办?她喜欢真正的高和帅,不喜欢我这种高大的帅。”边说,高大帅边比了比自己的头顶。 冯永卓在愣了会儿后,皱了眉头:“没想到,严部长是外貌协会的。” “哥们,不要以为只有男人喜欢外貌协会的,女的,尤其严部长这种,高级剩女,能剩到现在,你当真以为她会降低要求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 这话倒是没错。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严雅静不结婚。若论常理来说,嫁不出去,不得心急得要命,降低自己求偶要求是肯定的。然而,像严雅静这种,几乎什么都有的,对孩子又没有多大兴趣的单身男女,结婚不结婚,哪怕不结婚,单身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人一生,单着来,单着去。做到医学教授的严雅静,难道会不能看透这个道理? 社会一步步发展,现在的逼婚族,再过一个年代,肯定会随之发生改变。整个世界都在发展,中国不例外。不是说出生率也在下降吗? “都说爱情不可靠,但是,如今结个婚,只想求个能过一辈子最少不会半途看不顺眼的,也能容易吗?”高大帅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太似地自言自语。 冯永卓对着他另眼相看道:“高兄弟,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了解女人,以为,只有我们姚科最了解女人。” “你们姚科?你们姚科你不知道他被女人甩过三了吗?了解女人,是我,我这还算不上被女人甩。”不留意时,说漏了嘴巴,高大帅马上背过脸去。 冯永卓吃惊地瞪了他会儿,感情,他做这个媒人,帮严雅静和李俊涛牵这条红线,是有计划有阴谋的。 “高兄弟——”搭着高大帅肩膀,冯永卓正想探问清楚。 办公室外头的走廊里,传来徐美琳笑融融的招呼声:“是来找你哥吗?” 高大帅一个疾步冲到门口,从门缝里望出去,在看到蔓蔓的身影时,回头对冯永卓招手:“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君爷的妹妹蔓蔓,冯永卓等人都是知道的,而且知道,每次蔓蔓来找哥哥君爷,少不了等会儿君爷就是一顿大发雷霆。 这种兄妹每次见面每次吵架的场面,在世界上都可以堪称奇迹。明明,谁都心知肚明,君爷比谁都疼这个妹妹。因此,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兄妹总是能一见面就火花四射。 蔓蔓敲了敲大哥办公室的门。今天她这是顺路经过,因早上听了老公的话,想着刚好顺道,和大哥提一提,先听听大哥是什么想法。 “进来。”过年刚过完,头一天上班的君爷,明显事务缠身,周身不得空,语气也不大好。 蔓蔓心头打了退堂鼓。 可君爷那是,谁敲了门却不应的话,肯定更火冒三丈。 “谁?” 耳听里头那一句冷到掉渣的声音像是举着枪要把她毙掉,蔓蔓打了个寒战,又想自己没有做错事,何必怕,壮着胆子推开了门。 坐在里头的君爷,恐怕也是没想到会是她来找,瞪了她十足有一会儿,浓眉微锁,停下了手头的笔,对走到他面前的蔓蔓吐出:“坐。” 蔓蔓看着他办公桌前习惯摆的那张让同事坐的椅子,说她哥是个阎王爷,不近人情,铁面无私,但是,小细节上,都可以看出不是,她哥就是个面冷心暖的人。这样一想,她心里踏实,坐下来了。 对面的君爷,却是马不停蹄追究起了外面的人。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通知他是她来找。一般而言,单位外面的人来找他,都是要先通过电话与他确认。害他一时措不及防。 徐美琳接到他的问责电话,说:额,可陆队,你妹妹向来来找你,不是都没有经过电话的吗? 谁不知道你君老爷的妹妹是个特例。 君爷挠了挠头顶。大概是因为蔓蔓有一两年时间都没有直接到单位来找他了,他都自己忘了这回事。 现在他们兄妹的关系,比起刚开始那会儿,好得太多了。有什么事,都是在家里商量了。为什么蔓蔓会突然杀到他单位找他? 想到这点,君爷眉头不能不皱,挂上电话机,问:“什么事?” 好冷的声音,而且有没有问清楚就先追究的口吻。若不是早习惯了这个冰老爷,蔓蔓清了清嗓子:“我刚去那边的菜市场,路过,想到你可能在单位,就进来问一下。” “那什么事,你问吧。” “你很忙吗?” 他再忙,被她现在这样吊着胃口,还能借口忙打发她走吗? 冷冰冰的眉梢又提了提,像是有点不耐烦的:“不要废话连篇。” 就知道和他这个冰人说话,必须耐得住性子,按得住火气。蔓蔓调整呼吸,说:“是这样的,我是帮人问一下,听说有个叫做叶思泉的孩子在哥你这里治病,想问问,他这情况怎么样?” 她话声刚落,房间里的温度,倏地,直逼零度以下的温度狂奔。 俨然,她是又踢到她哥铁板了。 “谁让你帮着问的?” “哥,没人让我帮着问,是我自己问。” 本来就是她自己要来找要来问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慈善家了?再说,叶思泉,也不是慈善机构需要援助的孩子。”冷冷的一丝笑,溢出君爷冰霜的唇角。 “不管他需不需要援助,他本身是个孩子,没有过错,不是吗?”蔓蔓据理力争。 也只有他这个妹妹,得了他的宠,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顶他的嘴。 “这个事不需要你管,更不需要你插手。”一句冷声,算是定案。 “哥,我只想问一句,你是怕什么,所以不敢给他开刀?” 冷眉上提,隐隐的怒气:“你认为你哥会怕事?” “我就是不觉得哥是会怕事的人,所以有些不了解。” 俨然,她是了解了些情况才来问他问题的。对此,他意外地吐出了一句:“你哥也是个凡人,哪有什么都不怕的。” 蔓蔓抬起了埋头的脑袋,对他对视看到了他那双冰冷如斯的眼瞳里流转的微光,忽然,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下。现在医患关系矛盾大,据说有百分之几十的大夫都言明了不想做大夫,想他是不是一样对这个职业失望,而当年他会走上这条路,还不是因为她? 与此同时,从她目光里,君爷读出了信息,她这个想法,当真是把他惹火了。啪,打了桌子:“出去!我就知道你来没有好事,出去。不要再拿这种事来问我!你哥就是你哥,还轮不到你自以为是指手画脚!”(未完待续) 家风要严 什么脾气! 蔓蔓被他这一吼,都有点下不了台,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走就走呗。 君爷与妹妹两人再次大战的消息,高大帅作为侦查人员,第一时间探得情报后,打了电话告诉姚爷。 姚爷和媳妇现在是中午陪家人吃完饭,回家休息。 沈佳音见着老公在客厅听电话,一边拿抹布抹着桌子。 姚爷在收了电话时,看着她在那里弯着腰抹桌子,走了过去。 耳边听见脚步声靠近,沈佳音躲都躲不过,直起腰身,举起手刚要抹把汗。姚爷的掌心直接贴到她额头上给她抹汗,边道:“你不累吗?” “不,不累。” “不累能出汗?” “流,流汗舒服。” 说是有个家务癖的老婆,但是,姚爷是个心思玲珑的男人。 “过来。” 早就想和她在这件事谈谈了。夫妻间不能有秘密,再加上,陆家与姚家复杂的关系,若不说清楚,他妈和干妈在背后谈的那些话,少不了传进他老婆耳朵里。 沈佳音的手被他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夫妻两人,每次正式谈话,少不了这个很正式的场面。不过,看起来,老公要比她紧张的多。 悄悄抬一抬眼,果真见着他英眉紧锁,眼角对她投回来的余光,比她更小心翼翼的神态。 沈佳音挺直了腰板。 姚爷倒是觉得这事儿,没有什么可以不启口,本来这事儿,就很光明正大,他又是心胸坦荡的一男儿,所以,没有多加犹豫,张口即说:“南南西西他们的妈,你知道吧?” “嗯,是陆队的妹妹。” “陆队和我的关系你知道吧?” 好哥们,不是吗? 而且,据说两人的关系好到,会让人联想浮翩。以前,她没有嫁给他之前,还真以为人家说的——是有那么点回事。 姚爷转眼见着她脸上诡异的一副表情,眼睛一瞪:这丫头,能不能表情都这样直白? 伸手点了她额头:“你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你和陆队是好朋友,从小青梅竹马的好兄弟,人家都这么说。”沈佳音赶紧澄清舆论的清白。 “是这样没错,但是——” 嗯?但是? 这句但是,真是有些出人意料。沈佳音都不禁抬起了头,看着他。 “我们之所以会成为好兄弟,一方面,可以说是因为陆家姚家两家的长辈有意培养的,也就是说,不管我们关系好不好,不,一定必须是好,我们两个身上肩负家族长子的这份责任,要求着我们必须这么做。所以呢,如果我们的孩子出生,你现在和征征关系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以后,你的孩子和征征以及南南的关系要更好,明白吗?” 嫁进一个不是普通的家庭当儿媳妇,就是不一样。不仅要当好人家的老婆和孝顺的儿媳,如何当好姚家长房子孙的母亲,把孩子教育成符合姚家标准的人,似乎才是更重要的事。眼见老公之前从不对她在其它方面做出要求,甚至没要求过她怎么去讨好长辈和他爸妈,却唯独对孩子教育这个事儿,特别的提出。 诚然,中国大家族中,最传统的事儿,无非是树大不能倒,不能烂,枝叶茂盛,根基要稳,若不能靠一个个可信可靠的子孙来接住这个接力棒,迟早有一天家门不复存在。 “这个我明白的。”沈佳音说,“奶奶很早就教育过我的。教育太重要,做人最根本,来自于父母的教育。” 她小时候虽没有爸妈教导,但是好在有沈奶奶亲自教养大。何况,自小耳濡目染,瞧沈老三那两个孩子,被许秀琴教成那样,自食其果,都知道,教育太重要。孩子既是自己生出来的,作为父母的不能不负这个责任。 谁也不想自己孩子未来成为沈佳慧或沈晓贵这样的吧。她也想,自己孩子,至少成为像她老公这样出色的。 她想明白这点就好。但是,他要她明白的,可不止是孩子的教育这点。 “我们姚家与陆家,可以说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因此呢,有句说法叫,生的都是男儿做兄弟,若生了一男一女做夫妻。” 沈佳音心口砰砰漏跳了两拍。 “囡囡,是陆队的妹妹,她——” “我听过,说,说你本是要和她结婚的。” “你从哪里听说的?”虽说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但这个事儿,可以算是姚家的一级机密,她是怎么听到的。 “桑虹姐姐在我来念书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了,说你一直在等你的未婚妻。” 桑虹,老葛。姚爷眯了眯眼,想必,桑虹和老葛能得到这些机密,都是白队告诉的。白队先前的意图,他也明白,是好心。然现在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如你看到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别人情定终身。”姚爷轻轻地嘘一声气,“高大帅他们说的其实没有错,我是被不少女人甩过。所以,沈佳音,你这是捡了一个被许多女人甩过的男人。” 沈佳音这是一霎被他逗得,虽然心里明白他这是故意逗的她。以他才貌和身价,哪怕被女人甩,绝对也不愁有极好的追求者。 “什么感觉?是不是捡了破烂的感觉?”姚爷回过头,斜眯着眼,瞧着她,等着她。 “从理所当然的金矿中挖到了金子的感觉。所以没有任何感觉。” 这丫头,他都损了自己,她不忘还踩他一脚。 伸手再点她下俏皮的额头:“明白了吧?我和她只是大哥哥和妹妹的关系。而且,我欠她不少。很久以前,她失踪的时候,我和他哥都认定是我们两个的错造成的。但是,我对她,和对你的感觉,是绝对不一样的。” “嗯。” “不信?你可以摸摸我胸口。” 她的手来不及缩回来,已是被他牢固地摁在了他胸膛上。 火烫的掌心里,隔着衣物,能摸到他心跳,雄壮有力,砰砰砰,和自己一样的快。 “她生病的时候呢,我这个心跳和平常给其他人看病的心跳是一样的。但是,若你生病了的话,我这心跳,就变成这样了,好像要和你一块病了一样。” 他不知道,每次他对她表白的时候,她的心会比这个跳的更快。因为她,她知道,其实他不说,也没关系,她感觉得到的。但是他非要对她敞开他的内心,只是由于他太在意她。 头,慢慢地靠在他胸口上,想进一步,去贴近他的心跳。 丫头的动作,有时候,像原始动物一样。在她的头突然贴到自己心窝口时,姚爷是一愣,继而伸手环住她,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过完这个年,该玩的玩,玩完了,又得回来工作了。虽说,还有个元宵十五过完了,才算整个年过完。但是,今年这个年,确实是过得特别了一点,对华妙冰来说,最大的喜事连门,然而,她这个恩,却还没有报完。 回到单位的头一天,华妙冰马上找到相关部门,商量起技术转让以及寻找投资商的事。刚好,姚子寒在姚家老家过完年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当地,而是与当地来的几个干部一块,赶到农科院,也想与华妙冰商量投资商这个事。 按照姚爷教导的版本,最好是公开招标,这样一来,一显示公平竞争,二是当地的老百姓能看见政府的廉洁做事,心服口服。 姚子寒向华妙冰提出这个建议后,华妙冰马上能猜到这是谁在后面出的主意,想着正好,她本来害怕的就是政府与当地奸商官商勾结坑害百姓,现在,政府愿意把这个权交出来,如果农科院坚持己见,不就是变成了自己是收了好处的贪污犯。于是顺水推舟,欣然赞同了姚子寒的这个构想。 一旦变成了公开招标的项目,这个项目必须是做大了,由政府部门出面,组织当地农户组办成合作社,才能与投资商进行谈判交易。 如此一来,沈家庄那些当地的百姓,还能不知道这个事? 当市政府工作人员带着县政府工作人员,再找到村里的村干部,刘老支书和一帮村里的村委老人一块,听回华妙冰这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当场一个个傻的傻,懵的懵。 天! 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 把恩人的家人全赶出村了! 不用多久,这元宵在北京尚未过完,沈二哥代替母亲沈奶奶接到了村里干部打来的轮番电话,邀请他们沈家人回村里过元宵。 “为什么回去?” 沈二哥这回气粗了,尤其是想到上次村里那些老老少少,对他老婆尤二姐好不容易辛苦积累出来的小卖部进行打砸,把他老婆的家当都打没了,并且差点儿任流氓对他们两人的儿子沈冬冬动手。 “不回去!”沈二哥双手叉着腰,很认真很严肃地说。 这口气必须出! 尤二姐冲他如今摆势头的样子斜上一眼,有点没眼看。 说起来,刘老支书他们也是冤的,由于不知情,被华妙冰的计划瞒着。 “我管他们知情不知情!”沈二哥怒气冲冲,怒冠冲天,“当初不就个项目没安在咱们村吗?说因为这个没有讨到好处,我们家不是也一分好处都没得到。他们凭什么把怨气都洒在我们身上赶我们走?我妈,这么多年来,为村里出了那么多力气,村里每次要出力的时候,我们家不也一样捐钱捐东西?他们都不记得我们的好,这些人就是一群白眼狼,有好处了,就来巴我们,没好处时,就拿我们出气?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这样给继续欺负了!” 难得沈二哥这个二愣,能说出这样一番条理清晰并且理直气壮的话来。竟让听的人,没有一个能回嘴。 就连沈奶奶都点了头:“老二这话没错。村里那些人,是需要让他们明白,不是天无王法,可以任他们目中无法,胡作非为。” 这回沈家庄的人做的是太过分了些。村里人,赶沈家人走是没有道理的,不符合法律的。沈家人甚至可以因着家里被人打砸这事儿,依法向公安机关和法院起诉。沈二哥他们没有这么做,还不是由于念着份村里人的感情。 可现在,既然项目都要安在沈家庄了,不能就此算数。因为,若到时候这些目无王法的村民,一不合心意想怎样就怎样,又平白无故地拿他们沈家人出气。他们沈家人,难道就是村里的出气包? 万事,必须有个章程,由法律来解决。 这点必须教到沈家庄人明白。 沈家庄那边,刘老支书派村干部打电话催沈家人回来,但是,沈二哥接到村里电话,总是嗯嗯嗯瞎应着,也没有个明确表态。俨然,这沈家人因着被赶出村的气还在心里头,不想回来。刘老支书和村民们都着急。 要是沈家人气起来,华妙冰就此不帮他们将新项目安在他们这个村了。 刘老支书赶忙是招来了沈毛安,说:“你妈他们一家在北京过年,我让人打了电话问好,他们好像在北京过的不错,不大想回来。你赶紧去一趟北京,告诉你妈,北京再怎样好,肯定是不及老家好的。村里人,都盼着他们回来过元宵。” 让她去北京充当代表,劝母亲兄弟回家,这对沈毛安来说,本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可是,沈毛安这次是心头发虚,心里惴惴不安。她之前能在那场动乱中在沈家庄完好如初地留下来,当时她靠的是啥,是——我不要姓沈了! “哎,你妈年纪大,八成不记得这事了,你是她女儿,她能不想见你?带你女儿一块过去,把老人家劝回来。”刘老支书一边安抚沈毛安,一边指导沈毛安采取用孩子降服老人的策略。 即使带女儿过去,沈毛安还是怕。想来想去,如果到时候去到那被老人骂,只有她一个人被骂多难看,因此就此算计上两个妹妹。这两个妹妹,据说因为这事儿,在婆家都一块承受了不少苦头。这些苦头老人家是知道的,岂能不怜惜这两个无辜受到牵连的女儿。 可是,这项目初期落地的地方只是沈家庄,与两个妹妹嫁的外村没有多大关系。为此,沈毛安只能忍痛割爱,答应两个妹妹到时候将自己家分得的一些股份,分给两个妹妹一些,三姐妹一块赚。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沈毛安想好了,只要把母亲和哥哥劝回来,再从母亲和两个哥那里淘到一些股份来弥补自己。 经过这样撮合,沈家三姐妹合拍之后,搭上火车,来北京找母亲兄弟谈判了。 沈佳音这时,在军校未开学前,和老公先回到了单位上班。 在君爷单位里的习俗是,没有结婚的,都可以向结了婚的讨红包。沈佳音刚回到单位,被单位里一些没结婚的单身男女围住要红包。 沈佳音有老公提醒,是来上班的时候,在口袋里准备了一些。不会儿,几十个红包被人一下子抢完,没有人对她客气,拿了她的红包,还都不忘祝愿她和姚爷早生贵子。 趁着这阵风,方敏上上下下打量完她,道:“小不点,你好像又长胖了些。” 沈佳音是从结婚后,日益发福的倾向。 女人的身材,是女人的软肋。饶是沈佳音本来瘦的像骨头的,被人总这样说,都不得不担心自己未来会不会超重。 方敏笑着拍拍她肩头说:“能发福,说明你结婚后,没有少被你老公疼。” 老公是很疼她,使劲儿在床上疼她。 可这与发福什么关系。 “心宽自然体福。再有,到怀孕那会儿,不发福也不行。”方敏言简意赅地暗指。 瞧丫头这模样,姚爷再绞尽脑汁,该来的,总是挡不住的。 沈佳音推测上个月的生理期,还挺准的,也就没有把方敏这话放在心上。况且,她真的很忙。老公说是老公,在单位里,不叫老公,是领导。回来上班第一天,她即被君爷叫了过去。君爷要在开年大刀阔斧,进行人事改革。沈佳音管辖的是重点区。 一批君爷物色的新员工,会在这几天前来报告,由沈佳音进行初步考核和淘汰,再安排淘汰旧有不合格员工。 沈佳音为此电话是络绎不绝,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拿到她电话号码的,各色各样的来电都有。最奇葩的是有一些开门见山的,说是问她家住在哪里,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到她家来亲自拜访她。 口吻也从以前中规中矩的沈中校,提拔到了现在的沈前辈和沈老师。叫得沈佳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由此知道孙女和孙女婿工作缠身,抽不出空来,在得知三个女儿要到北京来闹闹时,沈奶奶果断地不准备把这事告诉姚爷和沈佳音,免得没事都闹出事来。这时候的沈奶奶,反而是和华妙冰关系拉近了,大概是由于有了共同敌人的缘故,不团结不行。 沈毛安她们到北京火车站的那一天,习惯性地打了电话,要让沈二哥沈老三开车来接。沈老三没有接电话。沈二哥说没空,让她们自己打车过来。她们三姐妹知道母亲兄长是给自己下马威,更不依,非要人来接,歪念头,果然如沈奶奶预料的,打到了沈佳音和姚爷头上。 电话响了好几声,沈佳音的电话直接是忙音。 “这死丫头。她二叔三叔不来接我们,是情有可原。她算老几,是晚辈,都敢这样放我们鸽子!”沈毛安生气地跺脚。 沈毛颖在火车站口站久了,两只脚都酸了,太累,和两个姐姐说:“不然,算了,我们自己打车吧。” “北京出租车宰人的!十几块起价。开到佳音那里,没有百来块你别想到。你出钱吗?”沈毛安反正不出这个钱。 “那就——坐公车吧。” “坐公车一样是站,你愿意?” 公车要站两个小时,还不如在这里赖着,等沈佳音来接她们。于是,三姐妹找到了一块落脚的地方,先坐着。同时商量着怎么等沈佳音来之后给沈佳音教训。 结果,她们三个从下午坐到了傍晚,从傍晚坐到了晚上,等华灯初上,夜色渐黑,寒风瑟瑟,电话依旧不通。三个人终于懂得急火了,打了辆车,冲到了沈奶奶住处。 尤二姐给她们三姐妹开门的时候,笑道:“刚好,我们刚吃完饭。大姑二姑三姑,进来喝茶吧。” 她们三个哪里吃上饭了,中午在火车里省着没吃,晚上又想着被人请吃大餐,又没吃,肚皮前头挨着后背,饥肠辘辘的声音都飘出了肚子,不信尤二姐没有听见。 “我们还没有吃饭。”沈毛安黑了脸说。 “没有?现在都晚上九点了。”尤二姐扮作吃惊地说。 “我说二嫂你就别——”沈毛颖咬了口嘴唇,怒不敢言,若尤二姐气起来,把她们赶出门,她们今晚难道还得自己掏钱住旅馆。 演戏要适可而止,接下来才能继续气人。尤二姐深明这个道理,请了她们三个进来,说:“那你们先在客厅里坐着,我去厨房找吃的。” 沈家三姐妹不疑有诈,径直进来,走到客厅,一瞧,不止沈奶奶沈二哥和沈冬冬在,还有个华妙冰,正坐在沈奶奶身边和沈奶奶边喝茶边聊天,和乐融融的一派祥和场景。 可以说,这个场面,是将沈家三姐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们本想着,都知道沈奶奶和华妙冰自那个年头起,变成了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因此打着的算盘是:到这里,做中间人,拉拢华妙冰和沈奶奶的关系。就此,成为华妙冰可以信任和感激的红人,进一步控制华妙冰,得到项目,也就不怕沈奶奶和沈二哥继续闹别扭不屈服了。 “怎么办?”沈毛庆私底下,焦急地问姐姐,又问妹妹。 沈毛安脑子向来不好使,遇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的情况,更是当场当机。 沈毛颖脑子还行,点子多,可突然面对这状况,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但是,方向是没错的。她们一定是要先讨好华妙冰。因为华妙冰才是能拍案项目的人。 于是,三姐妹齐齐,坐到了华妙冰身边,像众星捧月围着华妙冰,将自己老母亲撇在了一边。 华妙冰对这三个姑子的性情,可以说是在刚嫁进沈家那会儿,都已经摸透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这三个姑子的自私自利是变本加厉。 三个姑子不是自己都当妈了吗? “大姑二姑三姑,你们怎么有空到北京来?” 三姐妹没听出华妙冰的言外之意,异口同声:“因为听说大嫂人在北京,其实早就想来探望大嫂了。” “是吗?”华妙冰笑笑,“当时,我邀请妈过来北京,大姑不是说自己已经不姓沈,所以不和妈一块过来吗?” 沈毛安被自己的话自打了嘴巴,红着的脸,活像被扫了一百巴掌似的,没有地洞可以钻。 “这是大姐自己说的,和我们没有关系。”沈毛庆和沈毛颖马上撇清自己责任,和沈毛安划分界限。 沈毛安恨恨地可以用目光直接杀了两个妹妹。 “是吗?”华妙冰又笑笑,“但是,妈当时听说二姑都被婆家赶了出来,想接二姑一块来,二姑却是去了大姑家里和大姑一齐声明,自己和大姑一样不姓沈。” 沈毛庆哑了声。 沈奶奶当初听说她可怜,是有打过电话要她一齐来,但是,她不仅一口拒绝了沈二哥,而且要沈二哥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她免得拖累她。 沈奶奶哼哼哼地冷哼着。这几个女儿,现在自打脸,活该。她这个母亲都看不过眼,早想要教训她们了。 沈毛颖算是最聪明的那个,不敢撇清关系了,低声说:“大嫂,瞧你说的,我们这不都是知道错了,来向你道歉的吗?” “向我道歉做什么?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大嫂?!” 华妙冰平平静静地吐出:“我是妈的儿媳妇,以后有什么决定,当然是要先请示了妈的意见再说。” 沈家三姐妹一同望向沈奶奶。 沈奶奶不容分说,一句话:“跪下。” “妈!” “你们不顾我没关系,不顾你们二哥二嫂三哥没关系,但是,连你们的侄子冬冬都不顾,你们还是人吗?沈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不姓沈是不是?不要以为你们的爸死了就没人管你们!通通给我跪下!” 沈奶奶凌厉的一顿脾气一发,三姐妹周身打哆嗦打得像秋风落叶似的。 “妈,我们三一路从老家坐火车来找你和哥,连饭都没有吃上。”沈毛安果断装起了可怜。 两个妹妹一块抹眼角的泪珠子,跟着唱苦情戏:“妈,说起来,我们当时,不也是被逼的。我们也不愿意,撒的谎,妈你怎么就不懂呢?” 沈奶奶冷冷一声笑:“感情我这是逼你们跟着我受苦是不是?那么,你们现在为什么自己情愿来陪我受苦了?有人逼着你们来跟我享福吗?我不逼你们,回去!” 有难不同当,只想有福同享。 沈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跪不跪?” 老人家下最后通牒:“老二,去把门打开,拿扫把来赶人。” 扑通! 三双膝盖齐落地。(未完待续) 情人节礼物 沈毛安三姐妹,没能把沈奶奶一行劝服回来。刘老支书等村干部和村里人,在村里等不到消息,眼见真是快过元宵了。元宵一过,年过完,要开工。事情迫在眉睫,火上眉梢。 无奈之下,刚好听说市里领导也在北京,刘老支书带了两个村干部,一样搭上火车赶到北京来。赶到的时候,恰好是十五之前的十四。 刘老支书带的这两个干部,刚好是对父子兵,李全德,是与刘老支书以及沈奶奶都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李福友,是李全德的儿子,年龄与沈二哥相差无几。 李全德与刘老支书一块走出火车站时,磨磨唧唧耳边话说:“支书,沈奶奶脾气像牛一样,从来,我们村里都没人可以说得过她。我们这样来找她,怎么让她顺了我们的意回去呢?” “怎么,你不希望找她回去?”刘老支书吃惊地问,要让沈家人回去,是村委经过村里人一齐协商之后做出的决定,李全德当时一块投了赞成票的,怎么突然间出尔反尔。 “不是,我说老支书,刚我儿子,福友,因为有朋友在北京,和这朋友通过电话打听过,说是市里的领导在北京和农科院已经协商完了,这个项目肯定落在我们村了。我们没有什么必要再去瞧沈奶奶的脸色吧。” 对沈奶奶这人,村里向来都是分为两派的。有人认为沈奶奶目光长远,充满睿智,给村里人出了不少好主意,所以,沈奶奶脾气不好,都抹杀不了沈奶奶的优点。另外一批人呢,则是早受不了沈奶奶这像牛一般的个性。刘老支书向来是站在两派的中间,哪派人多势众,他就顺哪派的意思做事。 “照你这么说,大伙儿是改变主意了?不准备请沈家人回去了?”刘老支书问。 李全德眨眨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不然,我们先在这里呆两天,瞧瞧情况,再说。” 确定一下,是不是这项目不用沈奶奶拍板,照样落在沈家庄。如果是的话,何必去舔沈奶奶的屁股。 他们是堂堂村干部呢,沈奶奶算得上老几。 刘老支书看着他们三个人两手拎满的礼物,本是想送给沈家人贿赂沈家人的,现在,沈家人不要的话,他们可以直接——贿赂农科院的人或市领导? “刘叔。”李福友年纪比较年轻,消息比较灵通,劝两个老的千万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北京这地方,监察部门多着呢。你们不会忘了吧,之前,哪哪哪几个村的村干部,就因为给华专家塞了红包,被纪委查了。” “你这话没错。可是我们不能白走一趟。”刘老支书琢磨着,这些礼物要是送不出去,拎回去,是要被村里人说的,说他们不会办事。 本来送沈家人的话,是不叫贿赂的,因为沈家人都不是官员。 “先找个地方住吧,总能找到送出去的人。”李全德摩拳擦掌,这天底下,不信没有不贪的官。 几个人,就此在北京的一家旅馆住下。为了省钱,三个人后来又找到一个便宜的地下室,一块挤着睡,等消息。 沈奶奶有时候,回想起刘老支书和几个老了的村委,倒是对这些人没话说的,因为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想村里好,能发财致富,只是思想上,都停留在那个年代没能与时俱进,典型的,好心干了坏事。 三个女儿没能巴得着沈奶奶,沈奶奶担心几个女儿留在这里只会给添乱,在教训了一顿后,什么要求都没有答应,直接赶了这三人回老家。 沈毛安都明显感觉到母亲不一样了,整个不一样了,是“财大气粗”了的感觉。 “那是,妈现在都有大嫂在背后撑腰了!”沈毛庆悲哀又怒气地说。 以前,她们三姐妹偶尔都能威胁恫吓下老人屈服。现在,沈奶奶的两个儿子固然一样不争气,但是,有孙女沈佳音和孙女婿姚爷在背后当后盾,又加上了个聪明强势的华妙冰,岂不是等于背后插上了两只翅膀可以高飞了。 沈毛颖脑子转的快,掐中老人要害说:“这些给妈当后盾的人,说起来,都是在北京,远水救不了近火。妈如果回到老家,二哥三哥奈何不了我们。妈照样是说不过我们的。” “是。”两个姐姐听她这话,精神全振作了起来,“妈自己都没有遗产。而且,现在妈和村委都闹了矛盾,不像以前在村里有话语权了。所以,我们不听妈的话,是不用怕的。妈奈何不了我们的。” 也就是说,她们笃定沈奶奶是绝对要回老家的,只要回了老家,沈奶奶也就变成一无所有,威慑不了她们三。 华妙冰是和沈二哥一家提议过:要不,全家迁到北京住,将老人家接过来。 尤二姐劝华妙冰不用再提这个问题,道:“妈那性子你会不知道?刚开始,佳音结婚嫁到北京之后,首长有提议过的,但是,妈说落叶归根,妈只想在老家安度晚年。我老公,和三叔,是孝子,母亲在哪里肯定跟到哪里。” 老人家都是这个性子,这种思想,华妙冰能明白,可这样一来,不得不让人堪忧沈奶奶若回了村里后将面临的处境。 在现在这个社会的农村,已经不比以前了。市场化带来唯利是图的进一步。大家看的,都是哪一家有钱有势,就巴哪一家。按句现代潮流语说,谁会不想和土豪做朋友。 沈奶奶要在村里站得住脚,没人敢欺负,必然是自己要有点本事。子女有本事不是不可以帮到老人,但是,如果这些子女常年不在老家,这个威慑力是没有什么用的,人家照样可以趁你不在的时候弄些小动作刁难老人。 沈奶奶倔强的性子或许不怕被人刁难,但是,哪个老人,不是希望自己活到老的时候,能在村里受到尊敬脸上有光,不靠子女只靠自己,那才叫做真正的强。 华妙冰一边替沈奶奶考虑,一方面,自然是要把这个项目的事做好了,给沈奶奶在村里增加威信。项目要公开竞标的小道消息先在业内发了出去,不久,来联系咨询的电话络绎不绝。 这里头,不止有原先高裕荣代表的高氏集团,连四大投行,以及宋史集团这样的知名大集团都有人打电话来询问,更不用提那些默默无闻的公司和投资人。 十足让人吃了一惊。 华妙冰问姚子寒,是不是他们市政府有人之前已经传过消息,或是与宋氏集团有老相识的关系。 如此问法,足以说明,这项目能引起宋氏集团的关注似乎是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高氏集团是由于有要进军国内农业的规划,所以,不管高裕荣之前做了什么都好,与高氏集团的大方向并无冲突。高老爷子自从听了严魔女的话后,更是决心要在这个项目落下投资的。只因高老爷子这人,别看是很狡猾的一个商人,但同时对腐败贪污也是看不过眼的一个汉子。从之前华妙冰身上发生的事上,能清楚地看到这次项目发起人骨子里的一股正气,让高老爷子打从心底喜欢。投资,当然要和自己欣赏的伙伴合作。 或许正是高氏集团的这个大动作和决心,同时引起了同行业其他有识之士对这个项目的兴趣,因此,四大投行里才会有投资经理过来询问探访。然而,再怎么样,宋氏集团,与这些投资者都是不同的。 宋氏,是美国华人传媒行业中知名的领头人,现在,传媒事业做到了欧洲等全世界其它地方。 可以说,每个集团之所以能成功,肯定是有其专注的一面。高氏之前专注于石油,如今投资农业作为另一个尝试的分支,与石油投资听说私底下有些关系。因为在现在世界上的交易不仅仅是用钱而已,用物来换物也是一个流行的方式。 做传媒的宋氏,却似乎没有让人看出有这方面的需要。 华妙冰让朋友去稍微打听过了,确实是未曾听说宋氏有想向农业进军的计划。如果说是因为宋氏想投资无门只能选择他们这个项目的话,未免过于夸张。华妙冰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这个项目虽说在当地算得上是个大项目,看起来很不错,但是,放在全国全世界来讲,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连提都不值得一提。 姚子寒听了她这些话之后,心里面同样有些考虑和迷惑。 “我们市政府里头,一大部分人,连宋氏集团的事听都没听过,包括我本人在内。”姚子寒坦诚道,“要说消息灵通,要属你们落脚在北京的。会不会是你们农科院里头,哪位领导哪位专家,与宋氏的董事长,有联系呢?” 华妙冰听他这样说也有些道理,疑惑的是:“我问过我们院里的老领导了,都说不同行,没有交往。况且,这宋氏的董事长,据说是鼎鼎大名的宋女士,我们国家领导都十分尊敬的一个人。我们老领导说是想攀都高攀不上的一个人。” 宋瑶芝。姚子寒念着这三个字。想到,那会儿回老家,却是有听说,家里兄弟姚子宝,差点儿是被宋瑶芝看上被宋家招为入门女婿。后来,这事儿随着宋瑶芝一声不吭离开当地,变成谣言,风消云散。 莫非,是由于这层关系? 不可能吧。 姚子寒摇了摇脑袋。 毕竟,宋瑶芝哪怕是为了讨好他们姚家,干嘛去投资这个项目?投资这个项目只能说与沈家有些关联。宋瑶芝这样做的话,不是扯得太远了些? 既是想不通,更没有必要把兄弟姚子宝没有成的事儿说出去,哪怕是对着华妙冰这样不算生疏的人。 两个人就此沉默。 刚好元宵到了,冯四海惯来是个浪漫的男人,在家里做好了一餐丰盛的菜肴,想给老婆一个惊喜,打电话催老婆回家。 华妙冰接到老公这通电话,一边答好,一边却是有些苦涩。冯家两老在他们家赖着没有走,不知要呆到什么时候。尤其是在听说她将两个女儿认了回来后,两老是非要他们夫妇做出一些决定来。华妙冰自己是无所谓,反正女儿她认了回来就好,不需要非要让冯四海跟着她认。但冯四海不干,说是她的女儿,他自己肯定一样要认下来的,不然,对不起她这么多年如何把他儿子冯永卓养大的辛苦。 重组的夫妻,一样需要公平。 冯四海认下了庄如玉和沈佳音的话,未来,冯四海的遗产,冯家的遗产,有一份,肯定是属于这两姐妹的。如此一来,冯家两老是肯定不干的。 这不就两方面僵持着,以至于华妙冰现在每次遇到冯家两老,都少不了被两个老人瞪白眼球。 冯四海在电话里再三强调两个老人都出去玩了,华妙冰送别了姚子寒,再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 元宵,被称为中国的情人节之一。 就是冯四海这样的中年男人,都懂得在今天对老婆有所表示,更别提那些年轻的。听说小北子为了心爱的小女王,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在其他孩子忙着过春节的时候,小北子是开始筹备了情人节礼物。最后,在自己爷爷的亲手教导下,做出了一只走马灯,上面题了徐志摩的爱情诗词。 这只酝酿着小朋友浓浓爱情的走马灯据说提到陆家时,让陆司令等一批早结了婚的已婚男人,看了都不禁羞愧和自叹不如。但不能说,陆家男人在这个重大的节日没有任何准备。像蒋大少,早预备好了鲜花和巧克力。陆司令,趁着金价便宜,给陆夫人打了一对金耳环。 君爷,是定制了一个蛋糕,让人送到了家里给老婆。由于临时加班的缘故,他是当晚没有办法回家与老婆在月圆花下谈情说爱。好在白露从不认为自己冰冷的老公会懂得谈情说爱这一说,能接到老公格外的蛋糕,已经是一件意外的惊喜了。 赵文生打了电话回家,告诉蒋梅说自己今晚没法去了,让她和东子一块去吃饭馆,帐都记在他头上,回头,他与君爷说:“我们算是不错的了,好过某个人。” 是,他们最少是老公加班,老婆可以在家里过节逛街。某个人,夫妻俩一块都要加班。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更特别的一种情人过节方式。 姚爷知道他们这话,言外之意点明的正是自己,悻悻地转了转笔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赵文生爽快地拍向他肩膀:“情人节嘛,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蛋糕下饭馆,都更有意义。” “就是。” 姚爷正拿他这话安慰自己和老婆时,另一头君爷接到了电话与他说。 “子业,你可能需要去一趟驻军军区。那里一个病人说是要转过来。” 赵文生微微张了口,没话说。 姚爷拿笔顶了顶额头。 今天算是他们单位最倒霉的一天了。先是从凌晨起,危重病号一个接一个。或许是由于寒流突降的缘故,也或许是,不知怎的,全赶到情人节来生病。是不是因为大伙儿过情人节太激动了。 照这个情况看,他把这个病人转过来时,也该天亮了吧。 不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人,不会让他亲自出马。姚爷很清楚这一点,再说军人军令如山。二话不说,姚爷拿起外衣披上,准备跟车去军区看看情况。 临行前,不忘和兄弟交代一句:“我老婆在这。”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着她一块去。”君爷才不随便接烫手山芋。 “外面天那么冷,我带她去做什么?感冒了怎么办?”姚爷甩下这句唠唠叨叨的,再拉上门。 赵文生看着他走了,方敢和君爷说他的笑话:“我怎么觉得他愈来愈像老太婆了?” 本该在兄弟背后落井下石的君爷,却是眉毛提一提,没有接话。 姚爷走到门口之前,一路找到了在配药室干活的媳妇,喊道:“沈中校,你过来一下。” 在单位里,老公喊她沈中校。 沈佳音将手里的活儿忙完一阶段,洗了手,再走到门口,低眉,低声,问:“首长有什么指示?” 所以说在单位里,他不大习惯和她说话就是这么回事。习惯了听她在家里喊子业,听她喊首长,耳朵心里全身每个毛孔都别扭。 “把手伸出来吧。” 嗯? 疑问归疑问,手掌心,顺从地伸到了他面前。 姚爷深深叹口气,说:“今晚我本来订了位子的,前几天就已经订好的。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我要去趟军区,回来可能要凌晨了。如果陆队放了你走,你不要在这里等我,回家睡着,才舒服。” “没关系,我今晚可以代人值班,在值班房睡。” 他丫头是要和他在情人节夜晚同甘共苦。 “都叫你别傻了,回家睡着,你还要主动代替人在这里值班?”一面心里甜蜜,一面却不忘揪着她教育。 沈佳音现在懂得了不要当面和他顶嘴,一切可以等他走了再说,于是闭紧了嘴巴。 姚爷往自己裤袋里一掏,掏出了样东西放在她掌心里,声音放低了道:“我叫你早回家,肯定是有理由的。” 理由,就在他在她掌心里放的这东西上——一根钥匙? “这好像不是家里的钥匙?”沈佳音记得家里的两把大钥匙,这一把钥匙,明显比家门钥匙小的多,像柜子抽屉之类的。 送礼物当然是要神秘,让对方去猜。姚爷长长地嗯一声,就是不告诉她是什么东西,反而再落下一个谜团说:“你收好了,不要丢了,若是弄丢了,是把我也丢了。” 后面这话,真把沈佳音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丢了是能把他一块给丢了? 突然间,掌心里不起眼的钥匙变得十分烫手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最贴心的口袋里。再抬头一瞧,赶着去执行任务的老公,潇洒的背影若一阵风,已是消失在了楼梯口。 老公走了,工作要继续做。沈佳音收拾心情,将配好的口服药放进一药盒里,端着送到指定病房。 推开房门,见着那小病人躺在床上一边翻书一边打点滴。这是叶家的那位小少爷叶思泉。由于天气突然急速加冷的缘故。有基础疾病的病人特别容易发作。叶家为了保守起见,一大早,就把有点咳嗽的叶思泉送到君爷单位里来。赵文生一看,让叶思泉留院观察了。 叶思泉这病,其实比外人想象的,要更严重一些。这只有沈佳音这样一些局内人才最清楚。 像今天,要不是叶家人警惕性高,把孩子送来的早。晚一步,这位小少爷是要得急性心衰了。一旦急性心衰,加上感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能是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佳音佩服的是,这位小少爷俨然不比常人,心态特别的稳重,家里人送他来看病时,他比自己的亲人都来得镇定。赵文生和他家人说话要瞒着他时,他居然说:有什么话当着我面前说,我又不是个会怕死的或是认为自己会死的。 叶家人,是不能讨得君爷等这些人喜欢。然而,唯独这个叶思泉,赵文生私底下都和君爷说:这小家伙若真死了,太可惜了,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这个话,一点都不夸张恭维。 叶思泉的IQ很高,据闻得这个病之前,是文武双全的一个孩子,自小,还玩过中国武术。不过,君爷等人看中的是,这孩子的意志力特别的耐人寻味。 这样的意志力,沈佳音知道,若不是这孩子自己本身有特别想守护的东西,以他本身的病都很难活到现在。 沈佳音把药和开水放在了他床头的柜子上,再帮他调了调点滴的速度。 叶思泉手里翻着《三国演义》,像是不经意抬头,瞧了她一眼,说:“姐姐,你没有吃饭吗?” 沈佳音愣了下,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她说话,而且和她说的话居然是这话。 叶思泉这孩子是很冷的,冷到和君爷可以比拼的程度,因此同样的惜字如金,在这孩子身上,绝对找不到和其他人主动说话的可能性。 “你刚,刚说我没吃饭——”沈佳音小心的,求证自己刚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嗯。不用我问第二次吧。” 低头翻书,没有瞧着她说出的话,十分大人大气势的口吻。 沈佳音确定了自己没有误听,既然没有误听,当然要答:“我,吃过了。” “撒谎。” 这孩子训人的口吻太像君爷和她老公了。 沈佳音吞了口口水。 “姐姐,我是久病之人,人家都说了久病成医。我看姐姐的脸色就是低血糖。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 这孩子真可怕,叫她姐姐,却完全没有把她当长辈,是将她当成小妹妹训斥,而且训的口吻,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沈佳音微微振了振精神,怎么可以被个孩子看低了呢,反攻:“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看太多的书。” 眉梢一提,叶思泉手里翻的书页停在了中间,斜睨她的一双眸子似笑非笑:“你去吃东西,我就把书收了。” 这孩子,竟然要挟她? 沈佳音微恼的是,自己怎么就和一个孩子计较上了。回身往病房门口走。背后,传来那小屁孩不依不饶的冷声:“你如果不吃东西,我会告诉你老公的。” 沈佳音无语了,十分不解地回头瞪了瞪他。 出来时,徐美琳刚好在门口站着,听到了她和叶思泉的对话,笑道:“这个叶家的少爷,谁都搞不定,原来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 “沈中校自己不知道吧。孩子,都很喜欢你。现在,连在这里住的小女孩,喜欢你都比喜欢姚科还喜欢。” 沈佳音的孩子缘,缘于,孩子们都觉得她好欺负。 沈佳音就此傻目了有好一会儿。 耳听,隔壁房间,又钻出了个小萝卜头,冲着她喊:“沈姐姐,给我读故事书,不然我睡不着觉。” 徐美琳听见,朝她摇头晃脑的:“你这样,以后怎么带孩子?” 连老公都觉得她被孩子们太好欺负了,所以迟迟都不敢让她怀上孩子,免得自己孩子都骑上她的头。 沈佳音走过去给另一个孩子读完故事,再走回办公室整理东西。手里叠着资料,忙着忙着,真是好像如叶家那小少爷说的,得了低血糖似的,头有点晕晕的。可明明,自己晚上吃了不少东西。她是那种知道要工作,要值班,哪怕吃不下都逼着自己非得吃下饭的那种。所以,从不存在不吃饭得低血糖的问题。 因为天气太冷,肚子里消化的太快? 往抽屉里找糖果充饥,可是,自己从来不在办公室里放零食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通知她说君爷要她帮忙当助手。 沈佳音喝了口热水当充饥,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孕吗? 姚爷坐上军车,迎着习习夜风,奔向驻京部队营区。 夜色苍茫,市区里霓虹闪烁,到了近郊,灯光逐渐减少,像从人类活动的地域进入黑暗的荒蛮。习惯于野战的军人,对于眼前这样的场景更有一种熟悉和亲切。姚爷不例外,每次离开城市,尤其进入到部队野外营地时,体内一股热血沸腾,是不由自主。 他自小并不算完全是城市里长大,被家人送进过深山老林锻炼,实际上,比起城市,更喜欢山野中的奔放和自由。 只可惜,他身负家族长子的重任,不可能让他肆无忌惮去追寻自己的梦。克制,让他潇洒的个性经常被束缚住了手脚。他能做的,或许都能做,然而总是因为前顾后虑,令他和君爷一样,逐渐的,只能是融入了社会的洪流之中。 何时起,年少轻狂的他们,棱角被磨得只剩光溜溜的圆滑。偶尔的一点激情,诚然都要顾及到大局,不能一时忘我。 像之前,处置陶桃的时候,他本可以再狠厉一些,将陶桃所有亲戚全撬了。但是,很快,姚书记知道他动作后,招他谈话,告诉他,暂时不要做的太过火,要顾及到在当地工作的姚子寒。他在北京这边若做的过火了,道不定在那边尚未站稳脚跟的姚子寒被当地人报复。 他心想父亲的话是对的。作为姚家未来的掌门人,他不仅自己的家要维护,家族里的兄弟姐妹,都需要他支撑。 乘自己一时之快,却将兄弟安危置之不顾,可是能称为老大哥? 于是想到了君爷,君爷自从当了征征的爸以后,不知是不是升任为父亲的缘故,又有所顾虑,想他想对陶桃出手的时候,君爷都劝他要三思而后行。君爷整个人,像是又老了好几岁。老了,不代表没有激情了,而是手段更圆滑更城府了。从某处程度上来说,君爷是更厉害了,像他们的父亲那辈爷爷那辈在急速靠拢。 这种靠脑子取胜而不是靠直接正面取胜,总让人感觉青春年少不再复返。 骨子里,他终究比君爷柔情一些,感性一些,因此对这种转变,迟迟,总有些不适应。 终究,在他面前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从他结婚开始,实际上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有一天,必然会和君爷一样当上爸,或是说,同他父亲,同他爷爷一样,子孙满堂。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将会发生改变。 似乎,今夜的风是更大了些,像是蕴藏着暗涌的波涛,底下不知潜伏着什么不安宁的信息。 眼皮跳了一跳。 开车的司机对他说:“姚科,风大,关上窗吧。” “不用。”狭长的美睐眯着,眺望窗外黑夜中隔一段距离孤零零树立的路灯,再大的风,都没法吹灭灯的亮度,就像命运的到来,总会伴随希望一同。 回想,君爷当年快要当上爸的时候,君爷自吐心声:“白露说孕检是阳性。我当时听了没有反应。” 白露对此曾经在内心里抱怨过一阵。哪个男人当上爸会不高兴的?除非,那男人对那女人和孩子不想负责任。 说起来,男人对于女人怀孕这个事,不像女人对于自己能当人母一样,感觉到自己像圣母玛利亚一样的伟大。男人,之所以没有圣母玛利亚的激情,是认为自己为人父的责任远比为人母要更大。因此,有的男人认为承担不起,就此当了逃兵。 偏偏,君爷,绝对不是一个不想负责任的男人,更不是一个想随便负责任的男人。 综上所述,君爷只是比自己老婆,更早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 知道这个迹象,却不准备告诉自己老婆,君爷这人算是奇葩。私下里,有人如此议论。但是能干出君爷这种奇葩事的男人,绝对不是少数。追究其原因,其实这些准爸爸的心里,是比自己老婆更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真要来了。 没有什么,能比坐过山车爬坡时的那一段漫长更惊心动魄,正因为明知眼前即将面临的情况,却无能为力,这就是命运。 姚爷伸出的左手,抓了把心口的大衣,今晚不知是不是应景,尽是胡思乱想,想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是说,自己是在害怕了吗?害怕即将到来的命运? 君爷哪里知道兄弟在外头奉命出差的路上,胡思乱想时拿他来比较,又将他功过是非胡乱批了一顿。不过,君爷却是能隐约察觉到,兄弟八成今晚上会不大好过,眼见美好的情人节约会被迫无奈取消。他可以感觉得到,今晚的烛光晚宴,本身,对兄弟来说,有着一种特别的意义。 只是,命运像阵风一样,突然间,将姚爷刮去京外了,导致姚爷与老婆分隔两地。 君爷是当领导的,兄弟走时要他多照顾兄弟的老婆,但君爷那性情,不会说在工作上偏私,哪怕对方是兄弟的老婆。该怎样就怎样,这是君阎罗向来做事铁的原则。 一时间,找不到人手帮忙,沈佳音被临时叫到小手术室配合当助手。 要给一个病人做抽水。 君爷一个人做,连个帮手的医生都找不到,可见今晚人手紧张到什么地步。还好,以君爷利索的动作,加上只要一个配合得当的助手,不用二十分钟,小手术即可以做完。所以君爷谁也没叫,只将沈佳音叫了过来。 沈佳音是兄弟的老婆没错,可不要忘了,当时把沈佳音招过来,可不是为了给姚爷找老婆的,是要被他们拿来当工作上的刀刃用的。沈佳音的首要本职工作应该不是给姚爷当老婆,而是怎么给他们在工作上做出出色好看的成绩来。 基于此,君爷将兄弟的老婆招来使唤,完全内心里没有半点心虚或顾虑。同时间,也就不会说按照姚爷指示的,特别去关照对方。 叫了沈佳音过来,沈佳音出色的配合使得小手术能以在他计划内时限顺利完成,君爷在心里,再次对于姚爷能娶到这样的老婆竖起个大拇指。因为,姚爷娶了这样的人才,更可以保证,以后这样的人才不会在他单位里被人挖角或是流失。 冯永卓干完手边的事,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赶来支援君爷时,君爷已是在收尾了,对他不客气地说:“有沈中校一个人在这够了,你去忙你的吧。” 冯永卓接了这话,却是哪里真敢撒下君爷自己一个人走。大领导在这里值班,本是指挥大局的,结果现在被迫走下指挥塔做这些本被该他们自己做的事,说之前是因为他们太忙不能分身可以理解,可现在空下来了,哪能继续让领导帮他们擦屁股。 留了下来,和君爷争执着。 冯永卓这人,姚爷有过多次评价,想拍马屁总是拍不到位置上。 君爷以前,可以说和冯永卓因为隔了一层管理层,共事不算多,不大能了解。但经过今晚以后,他不得承认姚爷这评点的话是精辟。 你说领导这干到热头上想继续干,懂得见风使舵的,像高大帅这类,那肯定是让领导继续干,自己只要长好一张嘴巴在旁边阿谀奉承,加上时而辅助表表殷勤就够了。太强势去抢领导正在干的活,不是反倒给领导难堪吗? 好在君爷算了解冯永卓这人心肠不算坏,脑袋也其实不算笨,不然真以为这小子是从哪个世界出来的恐龙——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与人沟通有几千年历史间隔的大笨蛋一枚。 争执不过冯永卓的情况之下,君爷歇了手。让冯永卓最后给病人的伤口盖上敷料。 冯永卓利索地代替君爷做完收尾工作,抬起头,正要继续拍两下君爷的马屁。 君爷的脸色,在病房的灯光下,突然微微有点异样。 “陆队——”冯永卓稀奇地张口探问。 他身边突然砰的一声响。 整个过程,从他发现君爷面色异常,到听见响声时,君爷忽然身影一闪从他面前消失,不到五秒钟。 冯永卓后知后觉地往旁边一瞧,见到君爷伸出的手刚好接住了他身边倒下的人。 冯永卓呼吸一个猛滞。沈佳音头靠躺在君爷伸出的手臂里,面上的血色是一点点地往下掉。 君爷猛然抬头,对傻站着的他一吼:“愣着做什么!去叫人来帮忙!” 听君爷这声脾气,都知道君爷心情有多糟糕。 君爷心头是想:完了!兄弟千交代万交代,临走前特别交代的话,现在足以说明了,兄弟这不是乱交代。 赵文生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君爷的办公室里。由于病房爆满,腾不出一张床位给沈佳音躺。沈佳音只好先躺在君爷办公室的长沙发里头,手背上已是马上打了个针孔,补充葡萄糖。 初步诊断,是丫头以前就有过的老毛病,低血糖。 赵文生看着沈佳音闭紧的眼,心头一乍一缩的。怎么说呢?之前姚爷临走时交代的人,可不止君爷一个,他在场的,算是被无辜牵连到的一枚。 徐美琳在旁边汇报情况:“今晚我陪她一块吃的。她的饭量向来都是那样,一个饭盒。我和她一块看着她吃完的,没有饭剩下。” 沈佳音自己都绝不会做出不吃饭假积极,到最后搞到自己昏倒的局面。 “今晚太冷了,消耗大?”赵文生摸着光溜的下巴,又扶扶眼镜,隐隐约约觉得这些理由都好像过于牵强。 天气冷是冷了不少,但是,室内有供暖,不见得真的是很冷。今晚忙是忙了些,但不是以前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繁忙。沈佳音又是个习惯高强度工作的。 君爷坐在自己办公桌后头,沉眉紧锁,突然问:“方敏呢?” “方医生出诊了。”徐美琳回答。 赵文生听到这话,绕到君爷旁边道:“方敏问过她的,她说她上个月经期有来。” 再说,怀孕和低血糖有关系吗?也没见这丫头天天孕吐或是吃不下饭。 徐美琳听着他们两个居然当众讨论起沈佳音是不是怀了孕,更是惊讶。 按理说,沈佳音会不会怀孕,沈佳音自己,或是姚爷,不是最清楚吗? 在一群人乱乱糟糟的议论声中,沈佳音像是被惊醒了,睁了睁眼睛。 徐美琳赶紧凑过去看她,问她:“觉得怎样,还好吗?” “没——事。”沈佳音吐出口气,自己先拿手抹过额头的一串热汗。刚低血糖的缘故,全身冒了些虚汗。 “真的没事?”徐美琳连扶她起来都不大敢。身旁大领导们都没让她扶。 沈佳音只能是自己慢慢坐了起来,又睁了睁眼,好像不大敢相信现在自己是在哪里,问眼前看到的徐美琳:“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当着——陆队的面。”徐美琳后面几个字,当着君爷的面不敢说大声,从牙缝里挤出来表示。 沈佳音真心被吓了一跳。 部队里的兵当着上面领导的面晕倒,不要以为是好事,绝对是最糟糕不过的事。代表这兵身体素质不行,事后绝对要挨批! 沈佳音心口砰砰砰,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厉害过。这是她当兵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我,我这是在谁的办公室?”小声问徐美琳。 “是,在陆队的办公室。”徐美琳同样小声回答她。 “怎,怎么办?” 徐美琳哪知道怎么办。虽然,她不觉得君爷会就此去刁难沈佳音。怎么说都好,沈佳音是君爷兄弟的老婆。然而,这个事,总得有个结果吧。 感觉,君爷若不处理好,姚爷到时候回来,他们都也不好向姚爷交代。 咳。 君爷终于出了一声。 徐美琳立马躲到远远的。 沈佳音想站起来对领导敬礼,可手背上还连着那个输液瓶。 “你坐着吧。单位里没有床位了,打完这瓶葡萄糖,没有事再拔掉针。” 君爷的声音惯来就是那么冷,沈佳音现在听着却更心惊胆战,张口,想说点什么:“报告,首长,我可能是——没吃饱。” “吃完肚子又饿?” “是。” 听到她这句是字,君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念头,赵文生扶了扶眼镜。 “你今晚先不要回家。”君爷有过一次教训,这一次准备牢记兄弟交代的话了,“在我办公室里呆着。直到你老公回来。” 兄弟的老婆,要兄弟回来时完璧归赵交还给老婆。 沈佳音睁了睁眼:“报告,首长,我,我很好,工作——” “今晚你不用工作了。” 开玩笑,她要是再晕一次,他需要提着脑袋去见兄弟了。 说完这话,君爷交代徐美琳定时来看看她,自己和赵文生一块走出了办公室。 徐美琳就此帮她去找点吃的,走出办公室门,迎面遇到来问询的冯永卓,道:“她没事,就是肚子给饿的。” “饿肚子?她今晚没吃吗?”冯永卓惊疑。 “吃的。只是肚子又饿了。”徐美琳和其他人一样,也解释不清楚这突然的情况。 其他人,似乎想给她这状况找到合适的理由。沈佳音自己,却觉得自己是再正常不过。反倒其他人,好像有点儿大惊小怪了。是因为她老公的关系吗? 瞧君爷那副你不要再晕倒就谢天谢地了的脸孔。 沈佳音突然感到对君爷等人有些愧疚了。早知道,该在自己办公室里准备些零食。对了,老公回来后不知道会不会跟着大惊小怪。想到这些,她头微微感到有些疼。 徐美琳给她弄来了蛋糕和牛奶,说:“本想给你找点粥喝,可是食堂都关门了。这里附近,没有卖粥的。叫炒面条怕你胃口不好。” 沈佳音现在是不想吃面条,主要是想吃甜的,蛋糕和牛奶刚好。 徐美琳见她大口喝牛奶,好像饿了好多天的样子,和君爷他们一样都生了疑心:“你,多久觉得肚子饿了?以前没见过你饭量大。” 论起来,她结婚后,好像饭量一直有增长。所以,近来再次容易感到肚子饿的情况,沈佳音没有放在心上,只不好意思地说:“方姐姐都说我好像吃胖了不少。” “是好像胖了些呢。”徐美琳像是自言自语,“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胖了吗?好像是胖了。”沈佳音打量下自己,道。 “我是说,陆队都好像怀疑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沈佳音一笑,摇头,“不可能。我上个月经期都来了。” “这个月呢?” “还没到时间。我经期向来不是很准,有推迟。” 徐美琳见她答的那样轻松自如,心想,自己果然是多想了吧。 吃完甜食,难免会有点昏昏欲睡。刚好君爷不准她出去干活,可赖在领导的办公室里多不雅观。沈佳音让徐美琳请示了领导后,回到员工休息室打了个盹儿。 方敏回来后,听赵文生提起了这事,笑道:“这事儿我们就别管了。人家两公婆有两公婆的打算。好比你和你老婆,不是准备等到猪年再生小孩吗?” 赵文生扶着眼镜瞅着她:“我说你怎么和陆君一个样?” 君爷自己有怀疑,却一点都不劝沈佳音去做这方面检查,对姚爷那边,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打。 “子业那小子自己当大夫的,他自己又不是不懂,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丫头嘛,是迷糊了一点,不过,这不是子业喜欢丫头的原因之一吗?”方敏对此有另一番见解,可能是见自己上回提醒了沈佳音见沈佳音之后的反应有所启发。 本来,生小孩子,小孩的父母才是主角,其他人,最多是凑个热闹。何必喧宾夺主了。 赵文生见个个都不打算多嘴,自己自然也就不多说了。 到了凌晨四五点,姚爷处理完公务回到单位,先敲了君爷办公室的门。 君爷昨晚通宵值班,一样熬红了眼睛,用咖啡提神。 “回来了?”君爷问。 “嗯。没把人接回来。去到那,见到已经是不行了。”姚爷沉着声,坐在君爷对面的椅子上,说。 “什么人?” 特意让姚爷去接,肯定是特别的人。虽然君爷昨晚在接到命令的电话里没能打听出具体,但是,可以感觉得到。 “我爷爷的一个老战友。” 其实姚爷也是去到驻地的医院,看到自己爷爷站在抢救室门口,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军队里流行反聘,就是有些以前功绩特别突出能打仗的老军人,被部队叫了回去负责帮忙锻炼新兵和年轻干部。姚老头一位老战友,报效祖国的热情方兴未艾,部队一叫,马上回到了部队。从年前一直忙到年后,突然间,寒流来袭,骤然病发。病情来势汹汹,没能挡得住。 “哪怕当时一发病,送到城里大医院里,也救不回来。当时在的军医和他家属、我爷爷等人都这么说了。我爷爷就说,不管怎样,不让病人自己折腾,让个大夫再过来瞧瞧。”姚爷说着这话,能感觉当时自己家那老头子,其实是伤心欲绝的心境,想让自己孙子过来给自己撑一撑。毕竟是多年的老战友,那感情真可谓情比金坚。 姚爷在那边耽误的时间,大多都是陪自己伤心的爷爷。 姚老头昨晚上是一边伤心,一边握着孙子的手说:“哎,老的,我知道,都是要死的。所以,只有看着你们这些年轻的上来,一代接一代,才能感觉自己老的值得,死的值得,不像是死了。” 可能姚爷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爷爷会说出这样夕阳已是西下的话。 “所以老人家喜欢抱孙子,不是没有理由的。”君爷忽然插入这样一句点评。 姚爷抬了头,望了眼兄弟。 君爷被他这直策策的目光,刺得一点心虚:“子业——” “我知道。” 君爷悄悄叹口气:“那你去看看她吧。她在休息室。” 姚爷不发一声站起来。君爷瞧着他沉默的背影,都有些不知该皱眉或是该松眉的表情。 沈佳音躺在床上,室内暖气供应十足,热得她在睡梦中都能流出一身汗来,感觉,肚子好像又咕咕咕叫了。是不是自己又要长胖了呢?不然怎么总是吃不饱? 看来,自己是要被自己老公养成一头猪了。 沈佳音嘴里咕哝着,忽然,感到有东西在吮吸自己的嘴巴。 张开的眼,对着近在咫尺的明眸,沈佳音一惊,差点咬到对方伸进来的舌头。 姚爷在离开她唇瓣时,伸手点了她嘴唇:“饿了吗?” “饿,饿——”沈佳音好像都能听到自己肚子里咕咕的叫,慌忙坐了起来。 “我买了豆浆和包。刚出炉的,正热着。”姚爷想听都没有听她说话,直接将刚买来的早餐端到两人中间,给她掰着热腾腾的肉汁包。 沈佳音想,他一定是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了,脸蛋能有多红就多红,说:“我,我昨晚没吃饱——” “嗯,我听陆君说了。你差点把他吓死。” 据说会把君爷吓死了,沈佳音的头冒出一层虚汗淋漓。 “你是我老婆。我是他兄弟。他怕不好交代。” “只,只是低血糖。我,我等会儿给陆队,道个歉——” “不用了。多说的话,没什么事都被当成真有什么事了。” 沈佳音听着老公的口吻和声音,好像很是平静,一点都不像以前他知道她生病的时候。以前,每次她有点小感冒,他紧张到如临大敌。 现在,他给她倒豆浆,掰包子,面色平静,手不抖,声音不颤。 也是,他们夫妻都这么久了。沈佳音想。 姚爷眼一抬,从她脸上表情都能看出她内心想法,只能在内心里说:这丫头,迷糊真不是一丁点。 “我送你的钥匙,你收好了吗?” “嗯。” 她当然收得好好的,像最宝贝的东西一样。因为他说了,丢了它等于丢了他。 “你回家后慢慢找。” 嗯? “礼物要自己找出来,才有意思,不是吗?” 老公要和她玩情调,她接受就是。 低了头,啃着老公给掰的肉包子,好吃,点头。 “昨晚上——”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他有心事,只会和最好的兄弟说,现在,多了个知心人枕边人,“我爷爷——” 她听他说着说着,抬起了脸,神情肃穆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丝想掩盖的表情,最终,伸出手,将他一抱:“没——事。” 简单两个字,突然又把他感动到,鼻子莫名其妙一酸,拍拍她的背:“我知道。” 冯永卓忙了一晚上,早上回到家,是华妙冰给他开的门。 “我做了早餐,你爸去上班了。”华妙冰道。 “爷爷奶奶呢?”冯永卓比较担心冯四海不在家时两个老人会刁难华妙冰。 华妙冰倒是无所谓:“他们去了公园散步。” 冯永卓先换了衣服,再坐到早餐桌边,对着华妙冰,有些欲言又止。 华妙冰今天休息,做了汤,要端去给怀孕的大女儿喝。 不知为何,自从认了庄如玉回来后,华妙冰自己都能感觉到,与大女儿的感情是日益升温,发展迅速,相反,与小女儿沈佳音仍停留在不知道面对面说什么话的尴尬地步。(未完待续) 孕妇 “妈,是给谁煲汤吗?” 听到儿子这声问,华妙冰以为养子是心里不平衡,忙说:“我给你另煲了羊肉汤,这个鱼汤是给孕妇喝的。” “她快生产了?” 冯永卓与庄如玉,说起来,好像连见过面都没有。因此对于华妙冰突然对庄如玉的殷勤,感觉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错觉。华妙冰在高裕荣事发前,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儿的事,和沈佳音不一样。 华妙冰说:“哦。她预产期是四五月。到时候夏天,生产不会太辛苦。天热总比天冷要好。” “妈,是不是一个人饭量突然增长了,是要怀孕了?” 华妙冰从忙碌的厨房灶台转过身,问:“你说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妈生过孩子经验多,随口问一句。” 华妙冰听了他这话,仍觉好笑:“你不是大夫吗?你学医的能不比我清楚这事儿?” “我是普外科又不是妇产专科。”冯永卓应完这话埋下了头,自顾吃着早餐。 华妙冰感觉到他这问话有些怪,却不知道怪在哪里。拎起保温瓶,华妙冰穿上大衣,和他说:“你爷爷奶奶等会儿回来,你告诉他们,我回单位就行了。” “老实告诉他们又怎么样?那是你女儿。难道他们还能阻止你和女儿亲近?”冯永卓衔起嘴角嘲讽。 “你不懂。”华妙冰道,“他们是不能怎样。但是,老人家整天絮絮叨叨的,你爸心情也会受影响的。” 说实话,即使明白老人到了这个年纪少不了唠叨,哪怕自己是当大夫的冯永卓都受不了冯家两老这种没事找事,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 “爸没问吗?” “你爸怎么问?他是他们的儿子。父母想在他这里住多久,他只能顺父母的意思,难道还能赶父母走?赶了你爷爷奶奶走,不等于告诉你,你以后可以直接赶你爸走吗?”华妙冰边说这话边笑,好像这养子到了今时今日都不懂得长大,这样浅显的道理。 “我怎么会赶走爸和妈呢?”冯永卓感觉这是强词夺理,哭笑不得的。 “难说。到时候哪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矛盾。你气恼起来,想把我和你爸赶走呢。” “所以你们为了你们自己未来着想,情愿现在自己受点委屈,给我树立榜样,父母再错儿女才是错的那个。”冯永卓对此当真受不了了,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真不想做这种愚孝的子孙。” “永卓——” “放心,妈,我不会让爸和妈你难做。我知道,即使我对他们发脾气,他们都只会往你和爸头上撒野,说你们没有教育好我这个儿子。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说愚孝就能解决的。老人家要关爱,但不是溺爱。” 华妙冰愣了愣,突然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养子一下子拔高了许多,早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妈,你去吧。这事我会看着办的。我做事风格,和爸和妈都不一样。”冯永卓说完这话,端起吃完的空碗走到厨房洗手池边清洗。 听到这话,华妙冰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拎起了保温瓶换上靴鞋出了家门。 冯永卓听她脚步声离开玄关,眉头拧了拧,瞧着华妙冰在煤气灶上搁的两个汤锅,一个给庄如玉的鱼汤,一个给他以及全家都能喝的煲羊肉,唯独,少了个人的份。 想到昨晚上因为低血糖晕倒的那个身影,他心里莫名地划过一道酸。 沈佳音不像庄如玉。别看庄如玉是个女强人的形象,却同时有着柔美可怜人爱的外表,而且,庄如玉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可绝不会勉强自己。该找人帮的,一定会找人。这可能与她因为自小的耳朵残疾有关。有些残疾人,心里并不自卑,反而有种因为残缺而独特的自傲。庄如玉正属于这一种,所以,庄如玉自信,但不会勉强。 只要从庄如玉广阔的人脉,都可以看出这点。庄如玉的人缘,除了叶家里那些故意针对她的人,在业内,在交际圈内,都饱受欢迎。叶长问对于这个万人迷的老婆,怎能不怜爱在心。张妙善私底下才会说王亚平这是瞎了眼。男人嘛,娶老婆,哪个不想娶一个能被其他男人羡慕的女神。王静怡能和庄如玉比?! 因此庄如玉怀了孕,初期,不忘赶紧拉拢沈佳音和郭慧丹,又有叶老护着,老公宠着。中期,遇回母亲和沈奶奶。女人怀孕是大事,华妙冰和沈奶奶,这不都要关心她比关心其他人多。 庄如玉有这么多强有力的后盾,根本不怕和王亚平斗。王亚平回心转意,仍想刁难她,都妄想找到空隙。 女人,能做到庄如玉这份上,聪慧、手段集于一身,又是堂堂的正室,早就被交际圈里的太太们津津乐道,认为庄如玉绝对可以堪称为新世纪的女神代表。 相比而言,沈佳音弱势多了。 那天,姚夫人去和一群老朋友喝茶,中间有人提到了庄如玉。因为现在自己儿媳妇认回了母亲和姐姐,庄如玉和他们姚家也算是亲戚关系了。姚夫人就此提了些神注意听。听完以后,回到家,与老公提到:“佳音这姐姐,以前虽然没少听说过她的事,现在听起来,还真——” “真什么?”哪怕是姚书记这样的大人物,对于庄如玉这个人的名声,都不陌生,可见庄如玉的威望到了什么地步。 “真不赖。”姚夫人叹道。 “那是当然的。叶老一手扶持起来的。虽然,现在大伙儿都明白了是由于什么缘故。” “但是,我们佳音不也讨叶老喜爱吗?怎么就——” 姚书记知道老婆叹的是什么,笑一笑:“我们儿媳妇,是心肠单纯了些,没有她姐姐那么能干,但并不是没有能力的人,只是她自己不要而已。” 沈佳音不是没有能力,是没有野心,不像庄如玉那样野心勃勃。庄如玉的野心庞大着,因此靠着叶老一路往上攀爬,不像女人像男人,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武则天或是慈禧那样的大人物。 是很不得了的一个女人。 姚夫人有理由相信,要是庄如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会让这孩子超越所有人,成为叶老真正的继承人。庄如玉想垂帘听政,指日可待。怪不得叶家里头,除了叶老和叶长问,没有一个防着庄如玉的。 姚夫人自己也是女强人,对于庄如玉这样的女人,怎能不钦佩。 “要是我,不会想要这样的女人当儿媳妇,会压着我儿子和孙子的。”姚书记是男人,和老婆想法自然有些不同。 “孙子啊——”姚夫人对此又有感,揉了揉眉心,“你看,每次我们说起,子业都和我们打迷糊,是不是这小子不想生孩子,故意拖延时间。” 姚爷讨厌小孩子的事,众所周知,他们身为父母哪会不知。 “不要管他们太多。你看,我们不催他,他自己给我们找来了媳妇。催他催的要死,他反而不理不睬。现在的年轻人,叛逆期没有期限的。” 听老公这话说的有理,姚夫人本想打电话去试探儿子的手缩了回来。 由于老公在单位里有会要开,沈佳音早上自己一个人先回家。姚爷将她送到门口,让个兵开车送她回去。 天冷,这寒流要继续持续两三天。姚爷将自己绒绒的帽子戴到她头上,说:“回去,不要急着洗澡,吃点热的,躺会儿,身体恢复了温度再说。” “我自己搭公车回去可以的。”沈佳音不想麻烦人。况且,她这不是一个人第一次回家。她家住的地方,离单位又不远,两个车站距离。 “你昨晚不是刚晕倒吗?不要给我添麻烦。” 老公后面那句语气有些冷,有些硬。沈佳音缩了脖子,谁让自己昨晚错在先,于是钻进了高大帅的车里。 姚爷叮嘱了开车的兵把车慢慢开,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开出自己的视野。这才转身回去。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把沈佳音送回了家。沈佳音回到家后,开了暖气,跺跺脚,让身体暖和一些,走进厨房,拿了瓶牛奶温着。 或许是听说了消息,要去上班之前,白露走了过来探访她,问:“身体还好吗?我听陆君说你低血糖。” “嗯,昨晚没吃饱。”沈佳音还是不大习惯被太多人关心的感觉。 白露瞧着她样子,亦觉稀奇,仔细地瞅了瞅她,笑:“我煲了点燕麦粥,要不要喝一碗?” 沈佳音没答要不要,白露已是走回对面帮她端来粥了。 吞着燕麦,沈佳音问:“征征呢?” “他在他奶奶家。我要上班,只能让他给他奶奶带。”边答,白露望着她,问,“我又听陆君说,说想给你调岗位。” 领导是想提拔她,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在桑虹底下做事的时候。桑虹有一次要把她提到当领导阶层,她不想。 “我生来不是当领导的料。” “不喜欢当领导?” “嗯。人多难管,让我管机器还好。” 白露听完她这话,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人!” 沈佳音是觉得勾心斗角很累。只有她老公那样的,君爷那样的,有野心能撑起大局。她不行,光想都觉得累。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老公需要你呢?你将来的孩子需要你呢?” 沈佳音抬起了脸,看着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语让人深思的白露。 “陆君和我说,说你很有才华,但是,毛病同样严重。你这人,不是自己的,根本不会想要。是自己的,都因为太无欲,要也可以不要也可以。说句本质的话,就是年纪轻轻,已是老子思想,无欲无争,好像站在了世外看风景一样。” 白露姐姐现在说话,好像像她领导一样。 沈佳音怔了会儿,想,莫非君爷碍着她老公的面不好当面刮她,于是派了白露来做她思想工作。 “沈佳音,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只是给你提个醒。迟早,我老公会找你训话,说不定拿鞭子鞭策你。因为我老公就是这样的人,他看中的人,不允许有落伍的迹象。”白露冲她咧开牙齿笑。 沈佳音眨了眨眉头:“我,我知道在部队不积极工作不行。” “你工作不会不积极,但是,没有野心。陆君希望你有野心,希望你的野心能大到坐到最高处的位置。” 沈佳音被白露这个说法,不能说是被吓一跳,因为是记起了当初君爷从桑虹手里把她抓来时,对桑虹下的承诺里已经包括了这回事。 君爷是个太有野心的野心家。 “我老公,他认为,不关男人或是女人,不往上爬是不对的。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生命,才是热爱生命的表现。他这样说,或许有些道理,但我知道的是,他这样做,不过是想保护家人。你老公也一样。” 沈佳音没想到会听到最后那句话,她一直以为,自己老公和君爷,应该是有不同的。姚爷的性子,相对君爷来说,是温和多了,没有凌厉的锋芒,更多是一种体恤的柔情。可是不能说,姚爷就没有野心。 能和君爷做得了兄弟做得了朋友,哪能真的是没有野心。 被白露这一点,沈佳音突然感到一阵风,正从背后刮来,推着她,如果她不往前奔跑,马上会踉跄跌倒。她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吗? 回想起来,今早上老公回来的表情,已是微微有点不大一样了。 白露看着她吃完燕麦,帮她洗完碗,再出了门。 沈佳音坐在客厅里,抱着棉被,看了会儿电视,感觉人挺精神,有些睡不着。同时,手里握着他送的那把钥匙,想着,他是会把礼物藏在了哪里。 客厅里的橱柜,都是没有锁的,里面的东西,她因为是家庭主妇,所以,基本都是她安排来放的。放些什么,她基本都一清二楚,因为要定时打扫卫生的关系。厨房,更是不会有锁,天天煮饭要用到。只剩下房间。 客房,时常因为没有客人入住的关系,锁着。另外两间房,一间是准备给他们孩子用的婴儿房,暂时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变成了书房。不过,基本都是姚爷在用。她极少在家里做功课。有的话,也是和他一齐用。书房里的抽屉是上了锁,但里面放的全是他的公务文件,与她没关系。不见得他会把礼物与公务放一块。 唯独留下的主卧室,梳妆台是没有锁的,里面放的都是杂七杂八的护肤品,他和她的杂物,摆满了桌上。衣柜,不记得有锁的抽屉,大多挂着他的衣服。床底下,是搁着旅行箱。 完了。 没感觉家里有能藏礼物的地方。 沈佳音拿起手机查百度,想或许老公会参考网上的智囊库。不过,她好像看低老公的智商了。当她参考网上的意见,去翻鞋柜,信箱这样一些东西时,什么都没有找到。却是把她累出了一层汗。 今儿是怎么了?不仅低血糖,还很容易累。 沈佳音无奈,躺回床上,头刚往枕头上一靠,突觉什么坚硬的东西隔着枕头磕着脑袋。慌张爬起来,把枕头拿开,枕头下面放的是一本书。 仔细看,书的侧边挂着一把锁头。 沈佳音有些傻眼:他居然把礼物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而她居然老半天没有找到? 拿钥匙插进锁孔里,转悠一下,不无意外,将书打开了。结果发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假书,其实是一个伪装成书的盒子。打开了书盒,里头是铺了层黑绒布,上面有两个凹坑,分别放着两个戒指。 沈佳音想都没想到老公竟然会选择在情人节这天给她送结婚戒指。想那个时候,他求婚时送她钥匙扣权当成戒指,她也高兴到不得了。因为与众不同。然而,终究不是戒指,少不了被老人家说话。姚爷当然不会让老婆被人说自己嫁了个抠门老公。因此,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先藏了起来,再选择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由于他们俩都由于职业关系,平常是不准戴戒指的。姚爷在绒布下面,又藏了一层玄机。可惜,丫头迷糊惯了,拿起那对结婚戒指,已是高兴到不行了。哪里有想到底下还藏着什么宝贝。 姚爷在单位里开完会,赵文生等人发现他有点儿走神了。 “子业?”赵文生拍拍他肩头。 姚爷若是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该发条短信提醒她?” 怎么感觉那么差!怎么有预感这丫头肯定迷糊到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 “什么?”赵文生凑近他嘴巴听。 姚爷推了他一把,站起来。 君爷在那头望了他一眼,说:“想回家先回去吧。” “不用。不是有些事没做完吗?做完再走。”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姚子业转身就走。 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只能冒出一个词:假坚强! 沈佳音左右手抓着老公送的礼物,兴奋到只是睡了会儿,打了会儿盹,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的关系,胃里不舒服了。她爬了起来,没来得及披上衣服,冲进了厕所里冲着马桶吐了一阵,是将早上刚吃的东西吐了一大半没消化的出来。 暴饮暴食,果然是很残酷的结果。但是不吃,又低血糖。 姚夫人因为听说了儿媳妇昨晚上身体不好的缘故,决定过来探问一下。走到儿子家门口,按了门铃。 沈佳音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听见是婆婆的叫声,赶紧走到门口开门。门打开后,迎面一阵风让她打了声喷嚏。 姚夫人忙帮她把门拉紧,念叨她:“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呢?今天温度降了好几度呢。” 沈佳音自己也觉得冷,先走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披上,出来时,看到姚夫人像是闻到了气味进到了洗手间瞧。 “吐了?”姚夫人狐疑地瞧了瞧她。 沈佳音急忙拦着婆婆,说:“我来冲马桶。” “坐着,去坐着。身体不舒服,就该打电话给人。”姚夫人反过来推着她回床上,嘴上又埋怨起儿子,“子业这孩子真是的,老婆身体都不舒服了,不能请假回来照顾,也该打个电话给我让我过来。要不是我有听人家说了,没过来怎么办?” 沈佳音见婆婆把火都撒到她老公头上了,更不敢与婆婆较劲,只说:“我,我只是今早吃太多了。” “胃肠不好是不是?那更该饿一下肚子。上床上躺着,天冷,胃肠道敏感的人,更受不了。”边说,姚夫人边给她肚子上加盖一层毛巾被。 沈佳音见婆婆进进出出,更觉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老公。这时,手机是响了,却不是老公打来的,打来的人是尤二姐。 尤二姐今天是陪了沈奶奶一块去看怀孕的庄如玉。华妙冰拎了鱼汤过去,尤二姐奉沈奶奶命令,也是煲了滋补的汤。庄如玉喝了她们端来的汤,说到这两天不知是不是天冷,身体有些不大爽快,本是约了医生过来,哪知道给她看病的主治大夫今天也感冒了,不敢过来传染到她。 因为不是什么大毛病,去医院挂诊,有点大题小做。因此只是想找个熟识的大夫过来问问诊,大伙儿很自然想到了沈佳音的人脉。 沈佳音听了尤二姐说的话,点了头:“我打个电话拜托下,如果可以,再回个短信给你。” 尤二姐连声应好,说是天冷要她自己记得保重自己,压根没有听出沈佳音这边的异样,挂了电话。 姚夫人给她端了杯热水进来,见她马不停蹄地帮人打电话,不大高兴:“你不告诉他们你自己病了吗?” “我,我这不算是病。”沈佳音抬头,冲婆婆笑笑,“不要紧的。” 消化一时不好,哪能算上是病。 姚夫人被她这个轻松样给无奈到,坐在她床边,听她和方敏说话。 方敏接到她电话以为她是自己有事,先是问她:“你自己好吗?是不是要我过去看看你。” “不是,不是我。”沈佳音忙说,“是我,是我那个姐姐,她怀了孕,她的大夫又感冒了,所以想拜托方姐姐能不能下班的时候过去给她看看。” 这丫头!方敏揉了揉眉,低头,是觉很好笑,说:“你这点拜托当然没问题。既然我不去看你,等会儿子业忙完事,就回家了。” “嗯。他工作忙,忙完再说。” “不想他急着回家看你?” “他,他有工作。” 当个好妻子肯定是要支持老公的事业。 “你自己都病了不想着他?” “我在家里,他又,又逃不掉。” 方敏差点笑出了声音。 说这丫头迷糊吗?却是很精灵古怪,说的话总让人眼前惊艳。 “好吧,如果我今晚看完你姐姐有时间,会过去看看你的。” 沈佳音想说不用麻烦了,可对面已是挂了电话。 姚夫人在旁听完她和方敏的对话都显得若有所思的,让她喝完开水,说:“今天你在床上好好休息,我在你这里等到子业回来为止。你中午有想吃什么吗?胃肠不好,我给你煲点粥吧,先什么都别吃。” 婆婆是个强势的,沈佳音没能说服婆婆回去,再说自己脑子又好像低血糖了,想睡觉,只好回到床上睡着,同时给老公发了条短信,告诉老公婆婆在家里。 姚夫人要服侍生病的儿媳妇,当然需要告诉老公和小儿子今天的午饭要他们自己解决。姚书记本就在机关吃食堂,没有关系。姚子宝接到母亲的电话,关心地问:“嫂子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嫂子。” “不用,你嫂子是个害羞的,要知道你们都过来看她的话,她心里反而不自在。你爸我都没告诉他。”姚夫人答完话,忽然像是听到对面好像有飞机的轰鸣声,问,“你在机场吗?” “我们公司来了个客户,我们公司的人派我过来接。”姚子宝答。 小儿子在忙工作,姚夫人挂上电话。 姚子宝望了下表,如果时间来得及,接完人,可以去大哥家里探下嫂子。但是,由于天气关系,航班似乎迟了点。 在航班乘客出来的出口处,隔着条通道,对面准备接机的人群里头,有个人,正瞧着姚子宝,一双眼睛像是往姚子宝脸上埋钉子一样充满敌意的目光。 杨晓洁拿来了两杯热可可,走到了表兄弟田兆聪身边,见田兆聪一动不动望着对面,道:“你看谁呢?” “没有。”田兆聪接过她手里一杯热可可,喝了口,视线却没有从姚子宝身上挪开,说,“表姐,你确定她是这趟飞机?” “是呢。我打电话确认过的。她私下过来的,要瞒着她奶奶。光是这条消息,我问了十几个人,才能确定。”杨晓洁同时望着表,想宋彬彬乘坐的飞机显然是晚点了,不知道要他们等多久。 “她有说她回来干什么吗?找她奶奶?” “瞒着她奶奶怎么可能是来找她奶奶。或许是过来玩玩吧。”杨晓洁这么说,但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理由都站不住脚,宋彬彬本身就不是个爱玩的小姐,“不过我有听人家说,她这次回来,是想瞒着家里人,自己尝试做点事业。” “事业?”田兆聪惊疑。 以宋彬彬那身份,有必要自己干事业吗?话说,宋彬彬如果嫌钱太多,想玩玩,不是不可以。只是在田兆聪眼光里,像宋彬彬这种精致的洋娃娃,当然是呆在家里供人欣赏最好。 “可能是想自己开开公司,搞点投资。”杨晓洁说到这,拍下表兄弟肩头,“她到这里来搞投资的话,人生地不熟的,对于你,是个机会。”(未完待续) 冲着谁来 田兆聪扯了扯领带,表出一幅精英模样,清出两声嗓子:“还用说?和彬彬相配的人,只能是我。她是富二代,我也是富二代。我家无论家产背景,与她都是门当户对。” 杨晓洁见他今天是西装领带,很是正式,为此还剪了头发,烫了刘海,准备上做足了功夫,是势在必得。 男人嘛,更注重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规则,多难看的男人,如果衣装打扮上档次高了,女人不也都巴过来。何况田兆聪长得又不难看,算得上是个英俊小生。只是—— 耳听旁边几个一样像在候机的女生,望着对面窃窃私语,晾着近旁的田兆聪视而不见,说的是:“今天总算是见到超级大帅哥了,我要用手机照下来,发微博上。” “太帅了。整个徐志摩范儿,瞧他脖子上围的那条灰色围巾,是不是很像冬季恋歌里面的男主角。” “以前都觉得男生戴眼镜像四眼鸡,变形的眼睛像死鱼,难看死了。这个不一样,和裴勇俊一样,气质,归根到底是气质,师奶杀手!” “不对,是老少通吃。” 杨晓洁直愣愣地看着对面姚子宝的侧颜,虽然早知道姚家男人个个长得妖孽,是妖艳如花,但是,戴着眼镜的妖孽能胜过没戴眼镜的,足以说明姚子宝的妖孽程度攀上了又一个姚家的高峰。 女人看男人,向来是说不清的。说是男人外貌不是最重要的,但实际上,外貌协会里女性占了一大半不用质疑。还有,如果这男人只是五官好看,但没有气质,照样被女性当成花瓶,不算崇拜。只是像姚子宝这种,有良好的家风修养,堂堂清华才子做底气,气质怎能叫不好。 杨晓洁可以想象此刻自己表兄弟的压力。 拿起热可可代田兆聪喝一口压惊。如果说田兆聪能赢过姚子宝的胜算,只剩下田兆聪的家世了。 姚家怎么说,哪有田家多钱。而且,别说姚家里头有人是做官的。但是,田家家里没人做官吗?不!姚家人做官是人在官场中一身繁忙,像田家人做官叫旁观者清一身清闲又有好名声,和宋家参政议政是一个模式。宋家与田家,其实比起和姚家,理念应该是更亲近一些,因为本质上是比较相近一些。 田家,比起姚家,和宋家更显得门当户对。 田兆聪有理由面对姚子宝毫无畏惧。 事实上,田兆聪对着身旁那些看见姚子宝兴奋到叽叽喳喳的女生们,早已是不屑地哼了两哼:这些女人,太小孩子了,还不知道这社会的险恶,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男人。男人只是长得好看有用吗? 找男人,该找他这样的富二代,一生才是堪称无忧。 该死的是,眼看一群女生对姚子宝迷成那样,当事人却显得若无其事,一派清贵置身于世外的桃花帮气质,只能让崇拜者更为疯狂。 田兆聪怒得咬口嘴唇。 姚子宝现在学会兄长那招了,在一群疯狂的粉丝群中都能视而不见。他们兄弟俩又不是当明星的,何必去顾及粉丝感受。再说了,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贵客接到手。这是他当务之急的要务。 乘客的出机口,随着广播报道航班到达的消息,三三两两的人,终于露出了脸。接机的人,无不是在通道两旁伸长脖子,在人群里头找寻自己的目标。 叫喊人名的声音,络绎不绝。 姚子宝是焦急地打开手机,随时翻找并接收贵客或公司发来的消息。按照约定,他代表公司在这里等人,贵客下机后,可以打开手机,应该是可以对他发出短信或打电话给他见面。 眼看,这出来的乘客,占一架飞机的乘客量,都去掉了五分之四。 一些接不到人的接机者们,更是把上半身都探出了拦着的栏杆,巴不得长一双透视扫描眼可以将里头未出来的人扫视个遍。另外一部分人,则紧张地打起了电话,怕是刚出来的人太多,自己一时看漏眼,错过了。 杨晓洁一边拿手机贴着耳朵问遍朋友,看有没有已经接到宋彬彬到达的短信,听说没有人接到宋彬彬的即时消息后,她转回身,又和田兆聪一齐眺望出口。急得她嗓子都要着火了,嘴里骂道:这妮子是怎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以宋彬彬不喜欢和人争抢与世无争的性格,必定是走在大队的末尾。 只见,一个妙丽的洁白身影,一个人,推着放着行李的小推车,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前面一群下机的乘客后面,要是不仔细看,真没发现。然而,以少女那绝尘的姿色,哪怕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色羽绒衣和牛仔裤,都能一霎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田兆聪和杨晓洁同时一怔。这怔的是,虽然他们知道宋彬彬是瞒着家人自己一个人出来的,但是,以宋彬彬那身份,出行至少要带个随行的司机秘书什么的,可以在一路上照顾她。现在,却是,真正的只有宋彬彬一个人。 杨晓洁脑中灵光一闪,推了推表兄弟,眼睛兴奋地直眨:这不正好!她一个人来北京的话,生活上更需要有人照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有比这个日久生情的机会更好。 田兆聪被这一推,清醒了,深吸两口气,向宋彬彬走过去。 推着小推车的宋彬彬却是突然一转,从原本走着的正中道儿,向着右边的方向过去,这与田兆聪他们站的欢迎通道左边刚好南辕北辙。 田兆聪和杨晓洁猛地吃上一口惊:莫非,有其他人来接宋彬彬? “彬彬,彬彬——”事不宜迟,杨晓洁决定先发制人,冲已是背着他们的宋彬彬背影,两手围住嘴巴充当大喇叭大声喊人。 也不知怎的,不知道是宋彬彬自己没听见,还是说,现场太喧闹了,各路人马的声音早就搅成个漩涡,吸掉了杨晓洁声嘶力竭的呐喊。 田兆聪和杨晓洁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宋彬彬一路走,走到了他们斜对面,突然停步,是停在了姚子宝的前庙。这使得他们两个人胸口某处一揪,两人齐齐抓住衣服的手指头快扯断纽扣的力度。 姚子宝因为迟迟没有接到贵客到达给他发出的短信,难免怀疑是不是手机信号出问题,正低着头,准备拨一下公司号码问问同事情况,或是贵客已是给他们公司打了电话。手指头,刚要按下拨号键时,眼前忽然落下一个黑影,正对着自己。 是谁站在自己面前? 姚子宝抬起头。 一张笑盈盈的脸冲着他笑。 桃花似的鹅蛋脸,剪刀似的明眸,笑时嘴角两个浅浅的梨花酒窝,迎面,像是一阵春风向他吹来,带着梨花的香气,熏得人一刻有些迷魂。 姚子宝定定睛,在确定这张自己见过的脸上瞅了两眼,神情或许微有惊讶,都被他迅速地掩盖在了中间隆起的眉宇之间。 哗,手中的手机里,刚好公司的同事发回来了短信,告诉他:公司的贵客已是找到他了。 姚子宝在吸了一口肺气后,将手机放进了外套口袋里,低声道:“伊莎贝拉小姐?” “是。” 听到这句是,姚子宝心底里着实地挠了一把。 实因他不大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巧合,如果是巧合的话,未免太过巧合。 想起出来之前,他那当公司老总的师哥,还亲自要求他希望他去接人,说是那位贵客点名要他去接的,是欣赏他。他原先想着,这财大气粗的投资人,既然能一大笔资金投入他们公司,肯定是有做了不少年才积累起来的家产,而且说欣赏他,和他应该是同行才能明白地说欣赏他专业才华,据此推算这投资人年纪性别,至少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或许年纪会更高一些。 眼前摆明的一切,像是都在嘲讽他的妄想。 她究竟想做什么?没错,她家是很有钱,但他讨厌随意挥霍的富二代!你压榨了其他人的财富,就应该更谨慎地用这笔财富回馈社会。 虽然她投资他师哥的公司本身也没有什么错,他师哥公司潜力和前景都不错,不算亏本生意。只是她的动机,如果不是正当使用这笔财富为目的的话,姚子宝心头往下沉。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容貌造孽。 “想什么呢?”她的声线,清晰地进入到他耳朵里,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刁蛮,有的只是像平静的问询。 可在姚子宝听来,她问这个问题,本身,已经像是和他有多亲密一样。他和她能算亲密吗?不,只远远照过一面,说起来,连认识的朋友都不算。 “伊莎贝拉小姐,请往这边走。” 他冷冷的声线,冷冷带着她向前走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蕴足了层怒气。宋彬彬忽然想笑,在她想来,他对她生气,绝对好过他对她置之不理,这代表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存在。当然,在这事上,她绝对是使用了一点可以让男人生气的小伎俩。她愿意用这个伎俩,让他没法弃她不顾,哪怕是让他生了气。 “请叫我宋彬彬吧,姚先生。伊莎贝拉是我在偶尔与人谈生意需要时用到的英文名,回到国内,身为天使投资人之一,人家都知道我姓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告诉我们公司,你姓宋的本名。” “你们公司老板知道我姓宋。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这是说,他被自己师哥摆了一道?不可能!这个师哥的为人他清楚,肯定又是这个妖女转移问题的伎俩。 不能受她挑拨离间,又因为她如今算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也是他的老板之一了。 走到通道出口,伸手要接过她的小推车:“我们公司来接人的小车停在机场门口右边的停车场,需要走一段路。” 当他要接她小推车挨过来时,身体的温暖带来了电流,宋彬彬感觉周身一颤,手一松,小推车被他接手了过去。他挨着她一块走着,应是无意的,因为两旁人来人往人多,生怕她被人撞到。 姚家人拥有与生俱来的绅士风格,哪怕他再看她不顺眼。 宋彬彬想到了那天夜晚,他哥姚爷亲自到刘三婶家接媳妇,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出自良好家风的他,定是她毕生最好的选择。 他不知道,当她走出出机口,望到他的一刹那,仿佛望到了人生最好的风景。有多少小女生和女人在偷偷望着他的美貌,她都能感觉到。当她走到他面前,又有多少羡慕妒忌的视线,她清楚。抓住他,大概是她人生里头最艰难的挑战。 或许她该再去会会沈佳音,了解怎样,才能抓住姚家男人。 身边,只隔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身上像火炉一般的温暖,在冬天里燃烧,传到她身上,好暖,她好像,就这样一直走在他身边。 前面几步远距离,杨晓洁和田兆聪一块,站在他们的去路上。 姚子宝不认得这两个人,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看他们三个。 宋彬彬柳眉微微一拧。不知道杨晓洁他们是怎么得知她要回国的消息,并且专程来到机场来堵她。说实话,她和杨晓洁接触不多,如果早知道杨晓洁是这样不懂礼仪喜欢强人所难的举动,她不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彬彬——”杨晓洁踏前一步,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田兆聪扬着眉,像是对着姚子宝和众人宣示什么,走向姚子宝,打算接过宋彬彬行李的小推车,说:“我的车就停在机场门口,由我们接她去酒店。” 言外之意,你姚子宝算哪根葱?跟我比? 姚子宝若不是碍着师兄的生意,早是谁要这行李马上丢出去的姿态,不会在这会儿轻轻将行李车一拉,收到身边,防止田兆聪来抢。 该死的!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敢和他抢人?! 田兆聪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姚子宝。 宋彬彬一双秀眉再次紧了几分,声音也不像以往那般温和了,甚至是带了些冷酷无情说:“我这次来,是来工作的。这位是我的贵客。请杨小姐你们让开,我们还要急着到公司开会。” “彬彬?!”杨晓洁震惊。 她这是要赶他们走吗?因为姚子宝? 田兆聪着急,对着宋彬彬:“你是要去公司是吗?我送你过去,我的车就在门口。” “田先生,你也是做生意的,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我现在和对方洽谈生意,你这样中途插进来,对于我,对于你自己,都不是一件符合礼仪的事情。难道田先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田兆聪要去抢小推车的手停顿在半空。 宋彬彬看着他的一双秀目,目光锐利,让人无处可躲。 他田兆聪怎能在她面前表现到像个小孩子。 姚子宝挑了挑眉,应说她突然能说出这样一番锋芒毕露的话来,就像是宝刀出鞘,令人惊艳的光芒四射。这位宋小姐,一点也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瓷娃娃。 杨晓洁退了半步,拉了拉表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里是机场,公共场所。 田兆聪也明白,如此众目睽睽强行带走人的话,别说一是很可能带不走,二是不能抓住她的心。既然她要的是脑子聪明的男人,他有的是办法。不就是间破公司吗?他不信,姚子宝能进什么五百强。得了宋彬彬的投资,俨然,自身发展恐怕是正缺钱的一家公司。 “走吧。”宋彬彬对着身边的姚子宝低声说。 姚子宝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架,扫过那站在一旁明显不甘心的杨晓洁和田兆聪,推着小推车,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跟着宋彬彬向前擦过他们两个面前。 田兆聪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像针一样的敌对视线。 姚子宝心里只要一琢磨都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对他怀了敌意,显然,一切都是由于红颜祸水。但干嘛牵扯他进来。 咳。 他清了声嗓子:“那两个人——”是想提醒她,是不是早点澄清误会比较好。 宋彬彬头也不回,冷声道:“他们两个,不过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连说话都没说上几句,做生意的,你知道是要广交朋友,但不意味,什么朋友都叫做朋友。” 他们两个,对她宋彬彬来说,压根不算朋友。 这女人,内心里其实挺冷的。姚子宝心里不禁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是由于家里太富有的关系吗?因此什么狐朋狼友都想来巴结她。 突然能见到她这样另外一面,不知算不算意外。 走到停车场,找到了公司的车,送她上车。他开车上路。 路上,他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到了公司后,我有事需要回家一趟,和公司已经请了假,由我们另外一位同事负责继续接待宋小姐你。” “什么事回家一趟?” 果然,她还真是冲着他来的呢。不然怎会问这样的问题。嘴角上扬,像是讥诮:“宋小姐,我家里的事当然是属于私事,可以不必要告诉宋小姐吧。再说宋小姐到我们公司,是为我们公司而来,我这样一位小员工的家事,完全不需要宋小姐亲自过问和操心。” 听他这冷言酸语的话,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宋彬彬倒不怕告诉他,她就是冲着他来的,反正以后两个人见面相处的机会多着呢,她不能让他们两人因为这事儿每次都纠结同一个问题。 柳眉一扬,宋彬彬道:“姚先生未免是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没错,我在众多投资申请项目中,优先选择了你所在的这家公司,是因为看中公司创始人是你信赖的同门师兄。在投资圈中,投资者们,除了分析公司数据以外,更多的是看人而投资。因为决定一家公司命运的绝对不是数据,而是人。我欣赏你的为人和才华,姚先生,也因此,认为可以信赖你信赖的人创办的公司。但是,我既然身为投资者而来,当然希望我投资的公司能让我赚的满盆赚。” “既然如此——” “是的,既然如此,我关心我投资下公司中最具有才华的工程师,有什么问题?” 好一副伶牙利嘴。 她是坐拥豪华富贵的宋小姐,又是自小看着家里长辈经商已是从小积聚了无数商业才华和经验的女强人。 姚子宝心头又挠了一把。有点感觉命运的奇妙,自己怎么会突然和这样一个女人,像是要牵扯不清起来。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感觉和自己嫂子很像,是个秀气而知书达理的女性。现在看来,她外柔内刚,是比他那个会无影腿的嫂子,要更强悍。 唇角,溢出一声,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 “我家里人病了,所以我要回去看一下。” “谁病了?” “我嫂子。” “沈佳音?” 她和他嫂子算接触过。 不,从她语气,能听出她对他嫂子不止是只接触过这么简单。 “是沈佳音病了吗?我和你一块去探她。” “宋小姐,你不会忘了你到我们公司视察的要务吧?” “你们公司又不是明天就关门了。朋友病了,去探望不是更重要吗?” 姚子宝心里服了她:拐弯抹角,理由搬了一大堆,借口一大把,歪理一连串,到最后,还敢说不是冲着他来? 宋彬彬手指头揪着衣摆,也是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心急过头了。 “等会儿,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家里。你知道我大哥本人自己是大夫,或许不会赞同太多人去探望我嫂子。如果到时候不行的话,等明天再去也不迟。”姚子宝说着这话有些无奈,他总不能带她一块去探沈佳音,那会令家里人胡思乱想的。只能自己先不回去了。 “病的重吗?” 听她这口气,好像是一颗心只在他嫂子身上。 “应该不重吧。”如果重,他哥怎么可能放嫂子回家。 “那行。” 姚子宝嘴里不觉地呼出口气,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松了一口。 姚爷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老婆好像生病的事儿传了出去,打来关心他们小两口的电话为此接连不断,接到他都要手软了。 “具体你嫂子在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我回家后才知道。但是,你和爸是不用来的。不大紧要的。要是紧要,早就通知你们了。”姚爷对弟弟说。 “嗯,那哥,叫嫂子多保重身体,有什么事需要打电话给我。” “行。” 挂了弟弟的电话后,姚爷干脆关上了手机。抓起大衣准备回家照顾老婆。 快中午了,母亲在他家里给他弄好了饭。于是姚爷没有在单位食堂吃饭,直接回家。 君爷拎了个公务包,和他一块走出门。昨晚上忙了通宵的人,今天上午忙完终于可以回家睡上一觉补眠。 姚爷坐上君爷的车,马上双手枕上脑袋打起了盹来。 君爷皱了眉,说他:“你好意思,你睡觉,我开车。” “我车子坏了。早上还不是借你的车送我老婆回家的。”姚爷眼睛都不睁开地答。 君爷瞧了眼身旁这兄弟:多少年来的老样子,比他还傲娇。 “我回家还不知道怎么和我老婆说。”姚爷嘴里喃的若是自言自语。 从昨晚起,他都在心烦。 “养个孩子有那么难吗?你上回不是说看了人家的女儿后,觉得自己有个女儿也不错。”君爷难得好心宽慰下兄弟。 “问题是你看我们家多少代了,代代生儿子。就像你们家,要不是囡囡生了对双胞胎,你们家的女儿香火又断了。” 想生女儿都这么难,也不知道他们家这是得罪了谁。 “我劝你这话少说。很多人想生儿子,你这话是在得罪大众。” “我爷爷,其实也是比较想抱孙子的。”姚爷实事求是地讲。 “这样就行了。生个儿子,当是给老人家生的,让老人家帮着带。生个女儿,你自己赚了,自己带。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你是不知道。大家都知道我不喜欢孩子,可你觉得我带孩子有问题吗?” 君爷想到自家儿子征征。征征害怕姚爷,但是,让姚爷带征征是绝对没问题的,带的恐怕比他老婆白露还要好。姚爷不喜欢孩子不代表不会带孩子。 “没问题。”君爷答。 “那你觉得我老婆带孩子有问题吗?” 不要说他君爷是苛刻,貌似,单位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沈佳音是个倒霉的会被孩子欺负死的大人。 “所以我这不烦着吗?”姚爷说,“我知道她喜欢孩子,但是,我特别害怕孩子都欺负到她头上去。” “因此到最后变成你一个人带孩子。”君爷好像终于理清兄弟是什么一番思路了。 姚爷深长地呼吸,想着,回去既要和老婆怎么解释,又要怎么开始锻炼老婆不要被孩子欺负死。 白露中午没有回家。君爷就此一块到了姚爷家里蹭个午饭再回去睡觉。 姚夫人做好了饭,摆在饭桌上,见到他们进来,悄声说:“一直睡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未完待续) 滑胎 “没事,妈。”姚爷拍了下母亲肩头,走进卧室。 姚夫人疑问地看着君爷。 “干妈,有饭吃吗?”君爷避而不答。 他们小两口的事自己解决。 姚夫人悻悻:“饭有,来,我给你们添饭。” 姚爷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房间里果然如姚夫人说的,静悄悄的。父母那辈有人生病,都喜欢门窗紧闭,室内空气有些浑浊。姚爷掩住门,没有将门紧锁,露出条缝换下空气。 被窝里,一个脑袋在被头露出半个头顶。这丫头冷得喜欢全身钻在被窝里,手脚都缩成条虾,只露两个鼻孔在被子外头。如果这样一幅状态,说明丫头睡得很熟。 走过去,还真有点怕把她冻醒了。大手在她露出被子外的额头上摸一摸,没有发烧。 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眼睫毛眨了眨。 “醒了吗?”他边低头,边声线沉厚地在她耳畔问。 他深长的呼吸都卷进了她软绵绵的呼吸里头。 “嗯。”她的下巴点了点,手指伸上来,像是要抹抹眼睛,然后,忽然意识到手里抓的东西磕到了脸皮。 见她眉头微皱,他赶紧将她攥得紧紧的两只手心掰开,露出那两枚婚戒。 这丫头,他真没话说了,抓着婚戒睡觉。 “不戴着吗?” 她怕戴着会舍不得摘下来,可是,职业关系不允许她戴戒指等首饰的。 “就知道是这样。”姚爷不知道说啥好,叹的这口气,吹到她睫毛上,将那个本来装着戒指的被她搁在了床头桌上的书盒子拿了下来,把两枚戒指重新安到两个坑里。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动作,坐了起来:他这是做什么?不准备送她礼物了吗? 瞧她这幅直白的表情,姚爷狠瞪了她一眼:“我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了。有没有这个戒指都一个样。” “可你说,丢了的话——” “那也是,这结婚戒指能丢的吗?” 她舔舔舌头:真是什么话都由他说了算。 见他,把戒指重新放到坑里了,却又突然把其中一枚拿了出来,抓起她那只无名指,轻轻地套了上去。 就他这个动作,好像电影里常演的,她脸蛋发烧。 “喜欢吗?” “嗯。” 姚爷发觉自己舌头僵硬,竟是说起了废话。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人不是都嫁给他了。 “很漂亮。”沈佳音摸着光溜溜的戒指外环,心里幸福的滋味甜甜地充满心间,他真的花了心思在这戒指身上的,不然,她怎会这般见到就喜欢上。 这是太空瓷打造的戒指,论起价格,当然没有金银财宝贵重。但是,这戒指洁白如羽,代表的干净纯粹,最合她心意了。为了让这枚戒指素而不冷,他还在上面,让人用绿橄榄石做了镶嵌。一白一绿的相搭,不正是她最喜欢的两种颜色吗。 看到她一张小脸发着光辉幸福成那样,姚爷心头莫名地划过一道疼,心疼。若不是一个历经过大苦大难的人,怎会一点小事就能幸福到这样。 他的丫头,以前真的受过太多的苦了。 他低声和她说:“两枚戒指都由你保管。这样,你永远不会敢把我丢了。” 她张嘴,差点失笑。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要敲一下这个笨丫头的脑袋。 “没有发现下面还藏着东西吗?” 嗯? 她真不知道,吃惊地看着他。 他扬起了眉梢,是将上面那层黑色绒布要提起来时,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叮咚。 不知是哪位客人到了。 姚夫人赶忙跑去开门,问:“谁呢?” 这个时候都是吃饭时间了,会有谁来做客? 站在门口的是方敏,对着姚夫人笑哈哈地叫了声:“你好,阿姨。” 姚夫人对于方敏一样是熟悉的,自己儿子的老同学嘛,拉着她进门,热情地招呼:“吃饭没有?要是没吃饭,一块吃吧。” 方敏摸着肚子说:“我刚好没吃。” 走到吃饭的饭厅,突然见到君爷坐在餐桌边用餐,把她吓到,滋,差点咬到了舌头:“领导,你在这用餐?” “我老婆不在家,来姚科家里蹭饭。”君爷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看着她道,“一块坐吧。” 虽说是老同学,但是,领导是领导,方敏面对君爷压力不小的。摆了摆手,说:“我是来看佳音的。” “真是有心了。”姚夫人接着话,一边帮她拉开座椅,“她睡到现在,子业刚进去把她叫醒。” “都是同事,战友,生病了,来探望一下。”方敏说。 这话听到君爷和姚爷耳朵里,都不禁感到别扭。他们两个生病的话,怎么就从不见她这个老同学特意到他们家里探望。 君爷扒了口白饭,心里琢磨,难道是这方敏的老毛病又犯了,张口刚要提醒一声。 方敏这会儿已是走进了人家的主卧室里找沈佳音了。 “方姐姐。”沈佳音越过自己老公肩头,看到了方敏,连忙招呼着要对方坐。 方敏像是没有看见姚爷把她瞪到两目发光的眼球,大刺刺拉着张椅子坐在他们小两口中间,对着沈佳音,问:“好点没有?” 沈佳音通过电话知道她会来探自己,但没有想到她那么快,说:“好多了。方姐姐不是说下午才——” “哦。是这样。”方敏答,“上午收拾完手尾工作,把工作交接完,发现时间来得及,上了你姐姐家里一趟。” 姚爷抱着手,在旁边边听边眯起了眼睛: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沈佳音马上对老公解释:“二婶打来电话,说是家暖姐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就诊的那家医院医生不方便出诊,拜托我找个大夫过去瞧瞧。我就想起了方姐姐,结果方姐姐很好人,答应了。” 姚爷言简意赅地点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望着方敏:恐怕只要是他老婆拜托的事,这位方同学,都会全力以赴去做。 方敏再次忽略掉姚爷的目光,继续说:“是这样的没错,小不点拜托我过去看她姐姐。我见有空就顺道过去一趟。到了那里,给她姐姐做了检查,发现——” 沈佳音和姚爷竖起了耳朵,专注地听。一般来说,大夫说出这样的口吻,代表都是事情,不大妙。 “发现有可能是发生前置胎盘的迹象。” 听的人同时表情骤变。不说庄如玉与他们的关系,仅这个病名,对于他们这些行医的人来说,都知道是意味了什么。 方敏往下说:“我让他们商量下,看是去哪个医院再详细做个B超。可能发生这个变故也就这两天的事。问过孕妇,孕妇自己并没有摔伤跌伤等意外病史。照我推断,可能与孕妇本身的体质有较大的关系。如果这样的话,我劝告他们,最好是把这个胎儿尽可能保下来。如果掉了的话,第二次怀孕后再次发生相同状况的危险性,可能更高。反正,现在国家政策也是一个孩子为主。” 沈佳音和姚爷都可以想象到,听了这些话的庄如玉那边的人,肯定都是乱成一团了。 方敏这时候,却是向姚爷使起了眼色:和她说了没有? 姚爷回她一个白眼:刚要说,要不是你突然杀出来! 沈佳音见他们俩突然眉来眼去,很是好奇。 姚爷拿开了书盒上面那层黑色绒布,底下隔着块隔板,放着的第二层里,放的是给小孩子戴的一套银首饰,有长命锁和脚镯子。 沈佳音看着这套东西,十足愣了有一会儿,才磕巴出一点声音:“这——太早准备了吧——” “你这个月经期不是迟了吗?”姚爷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 “我经期向来不是很准。”知道他们怀疑她是怎么了,沈佳音忽然有想笑的冲动。 她老公不是很讨厌小孩子吗?怎么会比她更关心这方面的动静? 这丫头,听到自己可能怀孕的反应,怎么,完全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你知道我说什么吗?”姚爷再拍拍她脑袋,怕她兴奋过头又变呆了。 可事实证明,丫头完全没有兴奋过头,相反,比她拿到他送她结婚戒指的时候,冷静多了。 “我怀孕了吗?”她对着其他人反问。 “你觉得你自己没怀孕?”方敏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这样冷静过头的孕妇,惊讶地微张大了口没有闭拢。 这丫头,总让人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自己没有。”在沈佳音的心里头,一直认定,孩子来的话,她这个当妈妈的,理应第一个知道小天使的降临。因为她都做好准备了,随时迎接小天使。 她这幅淡定从容,反而是把怀疑的其他人,包括专业人士,全给震住了。 方敏往自己口袋里有些焦急地掏着:“我带了验孕条,你试一下。” 要是她猜错了,她这个妇产科大夫的面子,真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姚爷把老婆扶下床,带进浴室里弄验孕条。这会儿,一样显出了些着急。 沈佳音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一个个如此笃定,心里头边觉好笑,一方面,见到老公比自己紧张的这种场面,忽然,心口里是冒起了幸福的温泉。 她老公,看起来不讨厌小孩子了。 快速检验的验孕条,出结果是很快的。姚爷看着结果,方敏接过去,又对着灯光使劲儿看,像是要穿透那张薄薄的纸。 不是! 没怀上! 姚爷看见方敏那副失望透顶的表情,不禁着了火:他和他老婆都没失望,这位方同学失望啥? 方敏四十五度低头,是真失望。 沈佳音看着她这样,都觉得自己要为此负起责任深感愧疚,对方敏说:“方姐姐,这,我老公避孕措施做的好,不是你的错。” 姚爷捂住老婆说这话的嘴,直瞪着:我们小两口的孩子,关乎方同学什么事!你道歉做什么! 方敏听了丫头这话,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像一口郁闷的气随之吐出了肺外,只是这脸上,多少余留了些遗憾的表情:“你姐姐那边的亲人,要求我当你姐姐的大夫,说是要把你姐姐送到我们单位来治。” 这个要求,沈佳音自己心里也有想过,但就是太麻烦方敏了。 “我说不行。”方敏道,“小不点,你老公和君爷肯定还没告诉你,我要去西藏一年,过完年就走,这个月底。” 沈佳音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望回老公。 “嗯。”姚爷轻轻应着。 说起来,方敏决定去西藏的事,是在年前才决定的。原因是她老公要被调派去西藏工作一年。考虑到一家子不想分开,再有西藏那地方很锻炼人,两口子商量之后,决定让孩子都转学到西藏那里锻炼一年,开阔视野,锻炼吃苦耐劳的精神。 申请调职报告年前递上去。君爷这里,早就每年有名额指定要去西藏支援的。既然有人主动申请,理由充足,君爷没理由不批。这个事,单位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只有君爷几个领导知道。 “打算是临出发前,再给大家发个短信通知就可以了。又不是生死离别,只是去一年。说的多了,搞欢送会什么的,小题大做不说,反而有点假。”方敏道,“倒不是我想低调,是这样的话,彼此感觉好像不算是分别了。你们以后,有空可以到西藏探我。” 瞧方敏这口气,好像与他丫头搞告别会一样。姚爷又瞪了方敏一眼:走吧,我家丫头没那么思念你。 沈佳音得知这个消息是真,确是挺伤感的。来到这里后,方敏对她像爱护小妹妹的大姐姐一样,给她好多帮助。她怎能不留恋。 “我有空会去的。” 方敏得到她这句答应,冲姚爷洋洋得意地扬了扬头。 姚爷无视。 方敏又对小妹妹嘱咐:“你姐姐那边,我说了原因,他们理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我和他们说了,我们单位,不算是妇产科专科最好的地方。劝他们去专科医院找知名医生更好。我给了他们一些教授的联系方式参考。考虑到你姐姐是叶家的媳妇,叶家对此肯定不会置之不理。我想,你不需要太担心。” “谢谢方姐姐。” “谢我做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唯一,就是离开前知道你没有怀上,倒是让我有点儿失望。本想,如果你怀上的话,或许我有个借口,留下来,陪你度过这一年。” 这话算什么话?不去陪自己老公儿子到西藏,因为他老婆怀孕要留下来陪他老婆?! 姚爷越想越不对劲,周身都坐不住了,不用说,这方同学的老毛病又犯了,拿起电话找方同学的老公来抓人。 “小不点。”方敏凑近到沈佳音面前,“我要走了,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嗯。”沈佳音没有怀疑。 “让我亲一下你的脸可以吗?” 这话没完,后领被一只大手一揪。 “喂!姚子业,你做什么!” 姚爷二话不说,揪起这只突然闯进他家里的这只女色狼,往门外拖。 “姚子业!”方敏的叫声,消失在楼梯口。 砰! 姚爷当着傻了眼的姚夫人甩上门,冲外面敲门的方同学道了一句:“好走不送!” “姚子业,你这没良心没人情的,我们多少年的老同学,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要是不这样对你,我才是傻B一个。是谁没良心没人情,想给自己老同学戴绿帽子!” “我当她是妹妹!”方敏瞪了下眼球。 听见她这话,姚爷眉头皱了下:“那也不行。我打电话给你老公,你老公来了。” 自己老公杀来了!方敏在门口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骂着姚爷急速奔下楼梯。 姚爷回到卧室,见老婆余惊未了,说:“她没事,被她老公抓回家了。” “方姐姐她——”沈佳音是觉奇怪,方敏为什么要亲她脸呢。 “那家伙,曾经有个妹妹。一个很好的妹妹。你一定想知道她为什么当大夫吧?就因为她妹妹当着她面出车祸死了,在她还是学生的时候。所以,遇到和自己妹妹很像的人,她就会不知觉地将对方当成了她妹妹一样。以前据她自己所说,她和她妹妹是自小同一张床,用同一把牙刷用同一把梳子,哪个要先走,都会亲对方的脸打招呼。唯一一次,她妹妹车祸离她先走了,没有亲她的脸。” 这算是方敏很私密的秘密,仅有几个很好的朋友知情。沈佳音是第一次听说,不由被感动到眼眶有点热。 看这丫头被感动得,姚爷牙痒痒地走过来,手伸过去一把搂住老婆肩头,教育道:“你不要被那家伙骗了。以姐姐名义也不能随便乱搞亲亲!” 沈佳音抬起头,问:“子业,你想要孩子了吗?” 感觉自己被丫头看穿了,姚爷大手将她后脑勺托住,一个吻亲了下去,就此把她按倒在了被窝里。 这叫做说话不如行动。 见儿子把房门都反锁了,把姚夫人尴尬到,回到饭厅,对君爷说:“不管他们了,我们自己吃。” 君爷算是早对兄弟这种事儿习以为常了,这饭,已在其他人不不注意间,吃得差不多了。 庄如玉家里,一群人,在方敏离开后,屋子里一直陷入了低气压中。 尤二姐噎着口水,说:“不然,再打个电话问问佳音或是首长的意见。” 沈奶奶摇摇头:“刚那个走了的大夫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她算是佳音单位里这方面最专业的大夫了,是首长的老同学,不然佳音不会叫她来。她要走,因为工作去西藏,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回去,要和佳音做汇报,应该佳音也会知道。如果佳音和姚科有办法,会打电话过来。如果没有比她对我们说的更好的办法,应该,也不会随便打电话过来出主意。”华妙冰的想法和沈奶奶一样。 她小女儿和其女婿,都是做事谨慎的。事关自己姐姐,关心是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慎重。 庄如玉坐在床上,听着他们几个说。可以说,当方敏对她说了那些话后,她感觉有一半的天都塌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有什么苦没有吃过?无论什么苦,什么委屈,都被她咬着牙忍下来了。唯有如今这种事儿,好像是天命一样,没法抵抗。 “家暖,不要太担心。下午,找辆车,先按这大夫说的,找个可靠的教授,再检查一下,看是什么情况。”华妙冰握住大女儿的手,说。 庄如玉低着头,没有说话。 华妙冰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突然胸口很酸很疼。这个大女儿,是真的比小女儿还惨。自小被坏人抱走,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拼搏到今天这个成绩,却遇上这种事儿。 “家暖。”华妙冰抱住她肩头,拍着她背,轻轻地说,“有妈在这,什么事都没有。” 尤二姐和沈奶奶看着华妙冰安慰大女儿,都没话说。沈奶奶心头也揪着。这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大孙女,命运坎坷。不知道,婆家知道这事后,会拿庄如玉怎么样。 姚子宝开着车将宋彬彬送到了公司。在公司门口,能见他师兄已是领了一批人到门口接待贵宾。 大小姐即是大小姐,有财有势,与众不同。姚子宝心里自嘲了一句。 宋彬彬在公司里逗留了约半个钟头后,因为要安放行李以及长途跋涉之后身体劳累需要休息,姚子宝的师兄又找上了姚子宝,要对方开车送宋彬彬到住处。 “不是公司安排的住宿吗?”姚子宝不太愿意,想让公司的人事部带宋彬彬过去。招待客人安排客人住宿,这本来就是人事部的职责。 “宝儿。她不是客户,是往我们公司投钱的老板。再说,是客户,也不可能住我们公司宿舍。” “住酒店?那让酒店的车来接。” 师兄看出师弟的不情愿,拍着姚子宝肩头,好说歹说:“宝儿,接待老板这事儿,不是说公司哪个部门的事,是全体员工的事。至于老板想让谁接待,谁就得去,对不对,因为你是给老板打工的。” 也就是说,要让他当老板的牛郎也可以? 看来被女老板看上的男员工,也不绝对会是件好事儿。姚子宝甩了甩从师兄手里重新接过来的车钥匙,心里面并不以为宋大小姐,真有勇气冲着让他当牛郎来。 宋彬彬已是站在门口等他开车过来,他透过车窗看着她秀丽的小脸一直像是有点低着的角度,她不开口的时候,确是和媒人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一样,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容易害羞。只是当她一开口,伶牙俐齿,可以扒掉人的皮。 等她上了车,问她下榻的酒店在哪里。 “不是说,去看你嫂子吗?” “我哥说不用了,人多空气杂,反而对我嫂子的病没有益处。” “那,还是往你住的小区那地方开吧。”宋彬彬不敢看着他,说。 “你说什么?”姚子宝握住方向盘,也没有看她,问,“你登记的酒店,在我家附近?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 “媒人,媒人有说过。” 哪里的媒人,将他祖宗三代都查了?! “为什么到我家附近住酒店?我们公司,附近就有不少酒店。” “不是酒店。” “不是酒店是什么?” 她的答案越来越诡异,让他浑身都要发毛的感觉。 “我,有个朋友,他刚好有一套房子,在你们小区里头,说借给我住。” “你——这是刚好吗!” “免费,而且,住在你附近,有什么事可以叫你,你过来挺方便。我一个单身女人,当然,要住在有人可以照应的地方。” 服了这位大小姐了。这是要让他在她留在北京期间当她的4小时随从和保镖?! 凭什么? 凭她是他老板! 给人打工就是这么委屈的了。若不是他欠了他师兄一笔人情。 嘴角扬扬:“我说,宋小姐,你不觉得我是个男人吗?” 她不明白,怔疑着,不敢答应。 秀气的手指,扶了下从鼻梁滑下半截的眼镜:“我是个男人,我和你又不是十分熟悉,你凭什么可以相信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既然你强调你是单身女性?” 宋彬彬迅速别开脸,被他这话侃到咬了咬贝齿。 “姚先生,别怪我先提醒你有关你的身份。我没有说你可以随便进我的房间。除非我有需要的时候。” 姚子宝差点被这宋大小姐的话气到七窍生烟。这话不是分明说她是把他当牛郎了吗?什么叫她有需要的时候他要进她的房间! 小车进入小区,停到了她住的楼下,给她打开车门,抛出一句和自己哥一样的口头禅:“好走不送。” 宋彬彬走出车外。姚子宝已是将她放在后车厢的行李,拿出来搁到她面前后,嘀一声锁了车,扬手就走。 很高兴,能感觉到,她愣在原地足有好几分钟。 回到自己家,见着青梅竹马的兄弟陆欢,站在楼梯口等着他的样子。 “什么事找我?”他家里没人,姚子宝自己开门招呼兄弟。 陆欢瞅着他刚在下面走来的方向,说:“你就把她丢在那里吗?” “哦,她自己有房子,走几步就到了。” “真有你的,哥们。”陆欢冲他竖起大拇指,“人家堂堂宋氏集团的大小姐,都能被你放鸽子。”(未完待续) 宋会长的目的 “我哪里放她鸽子了,不是放她在她家门口了吗?”姚子宝对这事儿肯定不认账的。 陆欢听他这一说,跟他进了家门,直冲冲跑进他房间,拉开他床头对着的窗户窗帘,指着对面楼对着他们开的那户人家,说:“莫非她住在那?” “怎么可能?你不是不知道我窗户对的是个老头子,每天早上还给阳台上的花盆浇花呢。”要是早就有这浪漫事儿,他哪会到现在都单身。 陆欢笑盈盈地倚在窗台上吹口哨:“我怎么觉得,命运就是这样奇迹。她必得住在对面那户人家,天天对着你,不然,她干嘛非要住进这里?” 姚子宝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咯噔。仔细想想,若换他是位大小姐,既然都住进这小区了,不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就浪费了这招棋。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有了,人和有了,地利呢?! 反正她钱有的是,这世上有钱都能使鬼推磨,说不定真拿钱贿赂了那老头。 说来这地方是军事管理区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这大小姐进来呢? 不对不对。 她想要住进这小区里那户人家都好,至少要有身份证明是那户人家的亲戚,不然小区管理人员也不会让她进来住的。 对面那老头已经单身很久了,从他上幼儿园到现在,都记得那老头只是单身一人住在那里,后来听说因为那老头是退伍老军人,没儿没女的,哪能冒出个什么亲戚来。 乱糟糟想了一通,不知说服了自己没有。 站在他前头,伸长脖子对着对面窗户张望的陆欢,拿起了他挂在墙上的军事望远镜戴到眼上,说:“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有这爱好,拿这个望远镜能清楚看到对面的浴室呢。” 姚子宝一巴掌着急地打到兄弟的头上:“我这个是野外户外用的,上阳台看星星用的,哪有你这样龌龊的想法!” “也是,若对面从幼儿园起住的是一个长满皱纹的老头,你年纪再小,肯定也没有这个心思拿它偷看一个老头子洗澡对不对?”陆欢皮肉不嫌痒地朝他笑着。 姚子宝把手掐住他脖子上,吼:“把它还给我!” 陆欢哎哎哎叫着杀人了。对面刚好有人进了屋里,听见声音,第一时间来开窗。 姚子宝刚好把猥琐的兄弟按在窗台上,对面的活动玻璃窗拉开,露出一张好奇的脸。 四目相对一会儿。陆欢趁这会儿挣脱开他的手,回头一看,见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站在阳台的鲜花之中,像是向日葵一样,明灿灿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陆欢一只手往呆了的兄弟肩头上拍了拍:“这叫做,事实胜于雄辩。” 宋大小姐再怎么惹人嫌,美,就是美。 “比你那林黛玉美吧,瞧你目光都看得直了。”陆欢贴到兄弟耳边说,心里叹,咱这兄弟,到底是好色之徒一名。 姚子宝仅这点可以说完全不像他哥姚爷。姚爷挑女人不知道怎么挑的,看中的,都不会是大美女。但姚子宝不是,从初恋起,挑的从来是容貌秀丽,可以一眼惊艳到男人的美女。 当着她的面,被兄弟这话说得,快没脸了。 姚子宝脚下揣了兄弟一脚。 陆欢踉跄,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怒指着他。 对面窗户,清丽的嗓子清了一声,冲他们两个笑道:“以后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陆欢忙捏着嗓子咳了一声,接道:“我住在他楼下,仰望就是你窗户。” 姚子宝见他们俩搭起了腔,背对他们走到了一边。 那双秀丽的杏眼跟着他走动的身影。 陆欢像看都没有看见,与对面的美人继续搭讪:“你是,我记得你是——” “我叫宋彬彬。” “对。你在他家老家时,站在他家门口。” 宋彬彬赧颜。那一幕历历在目,好像她死皮赖脸赖到他家门口一样,虽然她现在做的,好像也是这样。 “没事,没事。”陆欢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红了的脸皮子,说,“村里就那么几条路,走来走去都能遇到。” “是。”宋彬彬想,他这个青梅竹马的兄弟,心肠挺好的。想那时候她强词夺理,陆欢没介意,跟着她去了见她奶奶。她奶奶后来对他,说了就走,好像都有点不礼貌。现在她和他见面,陆欢照样好像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其实,陆欢哪里是没有把那事放在心上,是都牢牢刻在心头上了。而且,很清楚,定是那天他说了什么话,招惹到宋瑶芝,让宋瑶芝当天就带了宋彬彬走。 “你怎么会住在这?”陆欢问。 “我——我认识这家人的主人。” “来北京工作?” “来看看投资公司。” “准备呆多久?” “暂时不大清楚,要看行程安排。” “以前在北京呆过吗?” “和家人一块来过。” “那对这里应该挺熟悉了。” “不大熟悉。因为每次来,都是几天,都是和家人一齐,没有自己一个人单独出来过。” 听她这话,标准的深闺里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人是把她打造成温室里的花朵。 “你这样出来,你家人知道吗?” “没事。我,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出来。” 姚子宝皱了眉,想多少天以后,她家人就能发现她失踪,并且派人出来抓她回去。 “你这样做不好吧。”姚子宝转过了身,对她说,“让你家人担心,是让你身边的朋友都需要因为你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家人若没有因此怪罪到他人头上才怪。 “不会。”宋彬彬肃了脸,“我成年了,我家人也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曾经,我和朋友一齐到沙漠探险。我家人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成年了,有这个权利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陆欢感觉她本身已像个矛盾的组合体,她家人,则比她还矛盾。 听见她这话,姚子宝面色不改,走到窗前拉上窗户的窗帘。 唰,厚重的窗帘拉上,盖住了对面的视线。 “你,你——”陆欢看着他这动作,好不容易憋出句话,“你这是学柳下惠吗?可人家柳下惠坐怀不乱,也没有拉窗帘的动作。” “错了,我这是要换衣服。” 谁说只有男的偷看女的,女的照样可以偷看男的。 陆欢张大了口,不过不得承认兄弟是美男子一枚,平常走到街上都是女色狼们的头号锁定目标。 仅听这句话传到对面之后,哗,对面窗户急于澄清似地大门闭紧。 陆欢冲兄弟竖起大拇指:你赢了! 姚子宝冷哼一声,低了声音说:“我等会儿要去我哥家里一趟,你去不去?” 听说沈佳音是病了,陆欢当然跟着去。 兄弟两个来到姚爷家。姚夫人吃到一半给他们开门。 陆欢见着干妈嘴角边沾了颗米粒,讶道:“干妈,都几点了,没有吃完饭?” 快两点时分了。 姚夫人让他们进来说:“刚才刚好有客人来过。你哥他们下班回来没有那么早。” 两个小伙子走进客厅,看见了君爷正坐在客厅里,可能刚吃完饭,端着个办公杯在喝茶消食。 “吃完饭没有?”君爷见着两个弟弟,问。 陆欢点了头。 姚子宝哪有时间吃午饭,一早上为了服侍那位大小姐,从机场接机,再到公司。本来,他师兄想邀请这位大小姐到哪里酒家吃一顿大的,算是为贵客接风洗尘。如果这位大小姐接受了他师兄美意倒好,他即便不蹭这餐饭,都可以偷跑回家了。哪里知道,这位大小姐像是看穿了他想尿遁的计划,硬是说自己长途劳累,想先回住所休息,一块把他拉着挨饿。 不能否认,这大小姐是否心里是怀了另一种盘算,想着或许他会怜香惜玉,约她去餐厅吃饭,烛光午宴,也算是顺水推舟。 只可惜,他这个冷血心肠的,居然把她丢在她家楼下扬手就走。让她没有缚鸡之力的秀手自己拎行李上楼梯不说,还当着她的面污蔑她想偷窥他。想必,她现在应该是边找饭吃边在心里头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回想起来,让他感到稍微吃惊的是,刚在窗台见到她,似乎她脸不红气不喘,拎着沉重的行李箱上三楼,好像对她来说毫不费力。 是他看走眼了吗? “宝儿,你没吃?”见小儿子没答话,姚夫人惊讶地走过来推了把儿子。 姚子宝道:“公司事务忙,也就没来得及用饭。” “路上也可以吃一点啊。我不是说了我不回家做饭吗?所以,你到你大哥家里来蹭饭。”姚夫人扶着脑袋,对于儿子这股赖着妈做饭的执拗劲头无话可说。 “不是,妈,我,我是来看大嫂。” 姚爷这会儿从房间里听到动静走出来了,接上弟弟这话说:“在电话里不是说了不用你来吗?你自己都答应了。” 那是没有想到那位宋大小姐像橡皮糖一样粘着,现在都粘到他房间对面了。他要是在家里继续呆着,早晚要被逼疯。只好拿沈佳音当借口了。 几双眼睛都好奇地盯着他一个人。只有知情的陆欢在旁边偷笑。 姚子宝狠刮了兄弟陆欢一眼,咳了声对母亲问:“有饭吗?” “有,有饭。就知道你们是这种德行。”姚夫人像是早有所料,每次都是做饭预料多一点,“只是菜没有多少了,想吃多少米饭还是有的。” 听到这说菜没有多少了,君爷抱赧地稍微侧过脸。 昨晚加班通宵,早上早餐都没来得及用上多少,这不积累到现在肚子全空了,也就不管好吃不好吃,比平常吃多了点。 陆欢凑到大哥身边问:“哥,你怎么不回家吃,到姚大哥这里来蹭饭?” “方便。” 家门就在姚爷家对面,确实最方便。 “方便也不能到天天到我家里蹭饭。”姚爷想起兄弟好像不是一次到他家里蹭饭了,抱怨了句。 君爷对此毫不客气:“你这天天蹭我的车,我都没计算你油费车费呢。一天来回油费,都足以我在你这里蹭几天饭。” 姚爷耍起了赖皮:“彼此彼此,都是兄弟,不需要计较。” 君爷闷声,一幅这种兄弟做不做,也无所谓。 姚夫人给小儿子摆了碗筷,问起大儿子:“你吃吗?” “吃。”姚爷洗了手,朝餐桌走去。 “佳音呢?”姚夫人惦记儿媳妇。 “让她再睡会儿。等会儿我吃完给她端粥去。她也不能吃太多,消化不大好,饿肚子对她还好一些。可能天气变化,身体累。” 听大儿子都这么说了,姚夫人心里那点本有些怀疑的期待,烟消云散。想想,老公的话说的没错,这事儿,不用催着,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儿子儿媳妇哪天想开了,比他们都急。 姚夫人不知道的是,现在她儿子倒是真的急了,一反常态,想急着当爸爸了。 姚家两兄弟在饭厅扒着饭。君爷和自己弟弟陆欢,坐在客厅里闲谈了会儿。自从君爷有了自己的家,儿子都生了,这弟弟,自然不大有时间能顾上。 “学校怎么样?”君爷问。 陆欢这是在学校预备念到博士后,直接进科研所。 “老样子。”陆欢老神在在,看起来是被学校的平静生活磨得比君爷要更老几岁的样子。 “你在学校,时间比我多,有时间,多回家,看看妈和爸,再看看你姐。” “知道的,哥。” 君爷再望了眼里面吃饭的姚子宝,问陆欢:“你怎么和他一块来的?” “要去睡时,刚好看到他开车回来。” “不是天天见着吗?” 陆欢想,这当哥的就是当哥的,对他们两个弟弟可谓是了如指掌。有必要姚子宝一回来,他马上连午睡都不用了跑去粘着姚子宝?又不是多年不见的恋人,只是一天能见上数次面的兄弟。要是中间没有出点什么岔子的话,君爷愿意将自己脑袋割下来。 “哥。”陆欢贴近自己哥耳边,反正这事儿迟早都被人知道,这会儿泄了兄弟的秘密也不算啥,“宝儿有人追了。” “女追男隔层纱。”君爷不以为然。现在什么社会了,哪有那么多计较。 “哥你这是不知道,人家大小姐追到了宝儿房间的窗户对面。” 这话,是把君爷这老大哥都给震到了。 “什么样的?” 花痴?! 姚子宝如今比姚爷长得更妖艳,不是不可能。 “集团大小姐,自己也长得美,老实话说,比我两个嫂子都要漂亮。” 宋彬彬那精致的模样儿,是不比白露大小姐逊色。 君爷感兴趣了,定定地喝了口茶:“这事,宝儿若不和他家里人说,你不要多嘴,不要嚼舌根。” “我觉得他家里人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这大小姐追到他们家门口而已。”陆欢透露出在姚家老家的消息。 “那也不要多嘴。”君爷道。 陆欢看着自己哥那张一如既往冰冷没有表情的脸,只道大哥的城府又深了一层。 姚子宝吃完一碗米饭,肚子有了充实感,突然想到那大小姐既然是温室里的花朵,当然是和白露那样不会做饭的,这要是真在自己屋里饿死了怎么办。又想她傻,也不会傻到不会打电话叫麦当劳,或是自己走下去到附近买饭吃。然而,想想,她这个傻有可能是存在的,因为她说她自己一个人怕,怕人家装着麦当劳员工送外卖到她家里猥琐她,又怕到外头路上走着被暴露狂跟踪。 怎么,自己就被这样一朵温室里的花朵黏上了呢?令他连吃顿饭都不能安心。 “宝儿,不是说饿吗?就吃一碗?”姚夫人见小儿子不添饭了,奇怪。 平常儿子的饭量都是至少两碗以上。 姚爷都看向自己弟弟:“饿过头,肚子不舒服?” 姚子宝在心里教训自己要对某人冷血心肠,却又想到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他还得帮她打10岂不是——更糟糕。 “妈,你帮我弄点饭放保温瓶里。我现在吃不下,我拎回家,睡一觉起来再吃。” 姚夫人以为小儿子真的身体不舒服,起身,依儿子意思找保温瓶,边说:“我现在就是把你们娇生惯养。到时候你自己有媳妇了,不知道你媳妇愿意不愿意像我这样服侍你。” 这当妈的,自从他们两兄弟到婚娶年龄,一句话不离三都是这种话。 姚爷自己娶了媳妇了,而且媳妇沈佳音也愿意这样服侍他,不管。 姚子宝心头闷着,他现在是反过来服侍某位大小姐呢。 陆家两兄弟,看到姚子宝吃了一半拎着保温瓶出来,都表情微妙地看着对方。 姚子宝讪讪,对知情的兄弟说:“我肚子不大舒服,带点饭回家慢慢吃。” 陆欢向他挤挤眼:“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你不是来探我嫂子吗?” “那你不是来探你嫂子的吗?” 姚子宝被他这话堵到几乎无路可退,气急败坏地瞪了他眼,开门就走,甩下句话给母亲:“妈,晚上我再过来探我嫂子,你记得煮我的饭。” 什么德行!姚夫人追到门口,见小儿子跑没影了,气呼呼地关上门说:“我这是你们爷儿俩的煮饭婆吗?” “妈,今晚我煮。”姚爷算是好心,对母亲说。 哪知道这话,招来姚夫人又一顿抱怨:“你煮?!要是你煮,全家都要食物中毒了。” 老妈真不给面子。耳听客厅里客人一阵窃笑声,姚爷直咬牙。 姚子宝拎着保温瓶,疾步匆匆,以防被家里人发觉,三两步即跑到了宋大小姐的新住处。按下了门铃。 几声之后,听有人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停了会儿,应该是从门上的门洞里把他全身瞅了个遍,再打开了门。 姚子宝就她刚这动作,都后悔过来了,这大小姐把自己当成是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绝对是铜墙铁壁,没有人能攻进来。 “姚先生?”宋彬彬打开了外面的防盗门,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微微有些吃惊。 他不是很抗拒她吗? 刚当着她的面拉上窗户呢。 “宋小姐。”姚子宝很想把拎保温瓶的手剁了,因为这尴尬到让他体会从来未有的尴尬,“吃饭了吗?” “在吃。”她好像没有看到他拎的保温瓶,也或许是误会了他那个是空的保温瓶,说,“对了,你还没吃吧?快进来。是我误了你的饭点。” 得了!他这是,自己傻到真以为她连外卖电话都不会打。 好笑的是自己,居然倔强着嘴巴继续问她:“你打外卖?外面的大排档,可都是地沟油。” “没有,冰箱里刚好有面有肉,我自己下了面条。” 姚子宝整整呆了有几秒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都是不会做饭的吗? 她这下的是,可以和他大哥媲美的毒面条? 宋彬彬冲他一笑,嘴角的梨涡笑得像装满了春水,别致的浓美:“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进来尝尝。” 他自然要进去尝一口,揭穿她这个大小姐除了有钱什么都不会的真面目。没脱鞋子就此进了屋。里头,或许是原有主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她的行李箱,搁在客厅角落里,没来得及收拾。 “因为想着先填饱肚子,没有吃饭不能干活。”宋彬彬小声做解释。 这大小姐,和他想的,有太多不一样了。 若换做他想象的富家小姐,当然是先收拾行李或是回房间睡觉,哪会想到先自己给自己做饭。只有平常干惯体力活的,知道没有吃饭没有力气干活,吃饭最大。 宋彬彬在他观察屋里时,跑进了厨房,拿了个大碗,给他盛了碗面条,端到了客厅,给他递上双筷子。 他低头,见是满满的一大公碗,里面不仅是汤足,料也足,肉啊,虾啊,塞满一碗,把他吓了一跳。 “你自己呢?” “我有。” 望过去,她那碗没吃完的,一样这样大的容积,他在吃了一惊后,突然嘴角一勾:“你平常的饭量就这么大?” 不是这么大的胃,煮这么多做什么。 宋彬彬哪里好意思说,她这是预了他的份。早刚刚,她下好面条时,还鼓起过勇气拉开与他房间对着的窗户,喊了几声,想问他午饭在哪里吃。 正尴尬时,刚好看到了他拎来的保温瓶,嘴角也一勾:“你这是——” 姚子宝记起,装作若无其事:“哦。我师兄在我出来送你时千交代万交代,说不能让老板饿着。我就把家里的米饭端来一些。” 宋彬彬心领神会,把自己的面条碗端过来,与他一块坐在了客厅,道:“那一块吃吧,食物不能浪费。我去过非洲,那里有些人,几天才能吃上一餐饭。”说完,当着他面,捞起了面条。 姚子宝见她吃面的样子,倒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富家小姐那般装模作样的斯文秀气,而是吃起面的动作,比他嫂子沈佳音的秀气还要夸张些,有些运动健将的本色,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爽快利索,不会儿,额头冒出了一层汗。 不知觉间,他口袋里的帕子递到了她面前:“擦一擦汗吧。” 宋彬彬愣了一下,接过他的帕子,移到自己脸前时,能闻到上面沾有他的气味,脸蛋,一霎红了,忙用他的帕子捂着。 屋内,只余下牙齿咀嚼的声音。 姚爷吃完饭,帮母亲洗碗。沈佳音一个人在房间里喝粥。姚夫人见他们没事了,回自己家里休息一下,再过来。 陆欢探完病人,随自己哥到君爷屋里。 沈佳音把粥喝完,刚拿袖口抹一下嘴角,听到手机响。原来是尤二姐打来的。虽然华妙冰和沈奶奶都让她不用打,她还是打了电话来问问沈佳音的主意。沈佳音对此当然没话可说。她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要她拿主意她不也是要听方敏的。 尤二姐叹道说,这样回老家的时间,又要推迟了。 沈奶奶或许不急着回老家。但是,尤二姐念着儿子的功课恐会耽误,是想在开学前带儿子回去的。虽然在回去不回去的问题上,沈二哥仍拉不下这脸,非要村干部亲自来道歉和做出承诺,再回去。 奇怪的是,沈毛安她们回去后,村干部们并没有就此着急过来找他们沈家人。 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刘老支书他们在便宜的招待所里,住了有几天了。照李全德的儿子李福友让人去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这投资项目应该跑不掉了,消息都发出去给投行们了,等着投资者上门竞标。 有对这个项目关注的,并且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他们这几个村干部在这北京,趁机先来到招待所拜访他们。 刘老支书李全德父子,感觉到是春天来了。想村干部多不好做,是最小的官,尤其是贫困村的村官,从来都是像狗一样巴着人家。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主动来给他们送礼,是巴着他们来了。 “老支书,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是时来运转了。”李全德和刘老支书说。 刘老支书也是从来没有被人献过殷勤,这不激动到:“是,是。” “这样的话,我们还需要去求沈奶奶吗?” “哪还需要。” “爸,我看是沈奶奶要来求我们吧。”李福友都鼻孔朝天了,说。 “要谦虚,要谦虚。”李全德眼睛望着四周,笑眯成线。 三个人,这会儿是坐在一北京高档酒店的包厢里头。 有个像随从人员装扮的人走进来,和他们三个说:“我们宋会长到了。”(未完待续) 老公可怕又狡猾 据说这位宋会长,不仅仅是有钱,而且,是非常受人尊重和具有影响力的一位大人物。 刘老支书和李全德李福友,一齐站了起来,三个人皆穿上了朴实的正装。 门口,在陪同人员的护行下,一个高贵大气的妇人出现在了酒店包厢内。 洁白的西装衣裙套装,胸口戴一枚别致的环形金色胸针,油黑的头发,整齐干净的衣领,年纪至少有四五十,却脸上没有半点皱纹,像婴儿般光滑的皮肤。最可怕的是,据李全德他们听说的是,这个女人可不止至少四五十岁,要有六七十岁以上。 什么叫高端大气上档次,刘老支书三个人今时今刻才真正觉得叫开了眼界。 不需要奢华的衣着首饰,只需要若返老还童的颜。 “各位老同志,请坐吧。”宋瑶芝,仍是那副对任何人都慈悲客气的笑容,对着沈家庄三个村干部说。 刘老支书三个人诚惶诚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一个真正的大人物所具有的魄力,是无形的,他们心中现在对着宋瑶芝具有的紧张,无以形容从何而来。 三个人齐齐坐了下来。 宋瑶芝翻开酒店服务生递来的菜单,说:“我记得这里包厢有最低消费,但我这会约几位老同志过来,只是为找个安静的地方谈点正经的事,你们与你们老板说一说,他认得我的。” “那,宋会长意思是——”服务生一样面对宋瑶芝表现出无法自已的诚惶诚恐。 “工作餐吧,一共四个人,四份。对了,顺便送两个饭盒到外头,我秘书和司机各一份。算完费用请开发票,都是要送回公司报销的。”宋瑶芝说着,把只掠过一眼的菜单递回始终低着头的服务生。 服务生赶紧照了她的嘱咐出去办事,顺手把包厢的门拉上。 刘老支书等三人皆有点面面相觑。 这? 这两天接到的来客多了,时间不对的会请他们喝茶,大方的会请他们饭局,最低档的,也都是消费上百的茶壶一壶。 不是说这位宋会长只是生意人很有钱吗? 怎么让他们感觉好像是对着纪委检查部门的领导? “各位老同志,近来风声紧,再加上我们公司向来有规定,出外会客只能吃工作餐。”宋瑶芝像是一眼看穿他们脸上的表情,说。 “没,没关系,工作餐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像鲍鱼鱼翅一样,很珍贵了。”李全德忙摆了摆手,说。 李福友不满地望了父亲一眼,这会儿不应该是借口不满给对方一点下马威吗?不然以后怎么有油水捞。哪个村哪个县的干部不是这样做事的?不然哪能发财致富。 宋瑶芝嘴角微微噙着那抹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望着他们三,说:“听说,你们那里当年是革命根据地。村里至今还有老红军战士,我听说这个典故后,十分敬佩,很想看望下村里这些老前辈。” 李全德等三人,听了她这话,突然像被人堵住了口一样,哑了嗓子。 革命传统,勤俭节约,朴素踏实。可他们现在做的事呢? 宋瑶芝这话像是顺李全德的话明着夸他们三,实则何尝不是讽刺他们刚听说吃工作餐的表情。 “怎么,难道不是革命根据地?” “嗯咳。”刘老支书咳了声嗓子,示意李全德说。 “是革命根据地没错。但是,革命根据地范围大着,我们那个小村,不起眼,不闻名,没立过牌子。”李全德挤着笑颜解释,“至于村里的老红军战士,得过国家荣誉勋章的那位,已经过世许久了。” “是吗?”宋瑶芝宛若惊奇,“叫什么名字?” “姓沈,全名是叫沈伟兵。”李全德说出这个名字时,心里却咯噔了起来。怎么和沈奶奶一家又牵扯不清了,不是已经决定不睬沈家那家人了吗? 宋瑶芝溢叹:“革命先烈让人从心底敬佩,和瞻仰。这位沈前辈,如今是葬在村里?” “是。” “后代,都还在村里?” 李全德哑了声。 李福友连忙接上,反问宋瑶芝:“宋会长,你不是说约我们过年洽谈项目的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哦。”宋瑶芝像是才想起有这回事,呵然应道,“是,是我们投资部经理,说到是在先烈的家乡做投资的事,我才有兴趣过来问一问。” “难道,不是革命先烈的家乡,贵司就不打算投资了吗?”李福友咄咄逼人,“我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公司。因为,我们这个项目又不是慈善项目。说是招商引资,也绝对不是冲着拿先烈的牌子当幌子来骗人的。与那些地方上拿老乡情逼着人家捐款捐钱完全不一样。” 这番话里,透出的铮铮骨气,让刘老支书和李全德都怔了怔,对李福友另眼相看: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子,有这种正气凛然的想法? 宋瑶芝被对方逼到这一步,貌似也是一怔,继而笑道:“你们好像误会了,我只是对故事本身感兴趣。因为我这人是做媒体的,对听到有趣的故事版本,会出于职业敏感的特征,忍不住要追根到底。如果因此对于几位同志有所冒犯,请多谅解。” 对方既是澄清了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李全德等三个人呵呵接着台阶下,道:“没事,没事。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门口,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了四份工作餐,一一摆在了他们四个人面前。这样一份酒店提供的工作餐,价格,也不会便宜,一份将近四五十块。里头,除了泰国香米的主食白米饭,有香味俱浓的老骨头汤,肉菜,当然是分量十足,不会投机取巧,毕竟价钱和宋瑶芝的身份都摆在了那。 刘老支书等三人,看着这样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套餐,心里没觉得吃亏,足了。 纵使如此,宋瑶芝仍要求酒店送来相应搭配的小菜和花生。 “你们先尝尝味道怎么样?如果过咸或是过辣都可以提出来,我让他们另作。”宋瑶芝道。 这个话贴心,原以为对方并不重视他们三才请吃工作餐,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刘老支书他们三个连连点头,说不用了。 看着他们三人用起了饭,宋瑶芝自己却只是夹了两口米饭,停下筷子,和他们说道:“我是有意想投资你们村项目的。只是,听说已经有许多投行接触了你们。” “之前,是有不少人接触过我们。”李福友边说边一点不落后地嚼着饭菜,“但是,我们这项目是公开招标。因此,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几个说的算。” 做村官做了这么多年,能不懂得什么话都不能说死这个道理吗? “审批组,到最后,也要经过你们村里人的意见。”宋瑶芝道。 “是。” “那到时候,说起来,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里,不是吗?” 正因为这样,那些投行的人不都先来找他们了。 “这样吧,我知道你们做当官的不容易,当小官更不容易,一方面要听上面的,一方面,又不能得罪老百姓。” 宋瑶芝这话说得刘老支书等三个人连连点头,这个女人真是太了解他们的苦衷了。 “所以,我这次和你们见面,也绝对不是说给你们提出任何要求。只是想表达一下我们投资方的诚意而已。免得到时候,你们拿到我们公司的投标书时,连我们公司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那真的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刘老支书喝了口汤,润了润口。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诚意十足,自己又怎能没有半点表示。清了清嗓子,说:“宋会长,不瞒你说,许多人,都像你们一样,来和我们表达诚意,个个也都是诚意十足的。但是,说实话,我们不是做生意的,农民出身,也蛮担心会遭人欺骗。可今天见了宋会长,突然能感觉到,宋会长与其他人都是与众不同的。这诚意,我们收到了。” 宋瑶芝对此表示大为赞赏,道:“做生意主要是看人,其它什么都是虚的,和女人嫁人不能嫁错郎一个道理。当父母官不容易,我敬你们一杯。” 说着,宋瑶芝以茶代酒,向他们三敬了杯茶。 刘老支书等三人,自然是受宠若惊地接过她这杯茶。 等对方三人吃完饭,宋瑶芝让司机先送他们三个走。秘书走到了宋瑶芝身边,问:“真的要投资这个项目吗?投资部经理问当地的市领导,以及农科院的,要不要也都去先打个招呼。” “这些多余的招呼就别打了。”宋瑶芝说。 “可是,他们三个真有用吗?不就是村干部?到最后,拍板的应该是农科院和领导这个项目的市里领导吧。”秘书这话绝对不是多虑。想那些投行找他们三个,不都是正常打个招呼罢了,真是重点贿赂目标,早往他们三个家里送钱送米了,还会只是请喝茶和吃饭。 “你不懂。”宋瑶芝轻轻一句话。 秘书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说起来,本身,宋瑶芝突然对这个毫不起眼的村项目感兴趣,好像不符合逻辑。因为这个项目与他们公司向来发生的业务可以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 宋瑶芝如今不贿赂农科院或是市领导,却来和这三位村干部交好,潜在目的何在,实在让人有些摸不透。 “帮我再去摸一下底。听说他们那里,小学只有一间,离他们村还挺远,校舍也很一般。”宋瑶芝突然这样说,却明摆不是非深思熟虑而说出来的话。 秘书一听,心领神会,极快地反应道:“我会马上让人到实地勘察,如果适合会长基金会捐助的话,会立即打个报告上来。” 宋瑶芝摆摆手,等于默认了这个事。 “会长。”秘书这时候,有些忐忑地向她汇报起另一件事,“大小姐,据说是自己回国了。” “她爸她哥知道不?” “董事长应该是知道的。” 儿子知道,都不打算告诉她,是怕她对不听话的宋彬彬火冒三丈。 宋瑶芝感觉好笑,道:“没事。彬彬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难道没有权利自己去哪里干自己喜欢的事吗?以前,家里也没有说束缚她。我是她奶奶,更不会束缚她。” 听她这话,只让人亦觉心惊胆战。 宋瑶芝这是分的很清的,要玩玩可以,但是,若论及正式婚嫁,那是另一回事,想必她的孙女宋彬彬,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这点。 宋彬彬打了声喷嚏,突然有种感觉,好像奶奶,就站在她背后一双像针一样的目光看穿她。 姚子宝喝完碗里的汤,要打饱嗝了。今天中午,吃的太饱了,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吃的,居然能把她做的全吃了。这面汤,味道,其实也不怎样。是肉多菜多,用料十足,但是,味道没有调味好,略显咸了点。 想自己吃自己妈做的,都挑三拣四的,自己嘴巴,居然对她做的这东西一点都不挑。想起来,他还真想抽自己两巴。 “吃完了吗?我给你泡点茶吧。”宋彬彬忙站起来,给他弄杯茶。 姚子宝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告辞的,但是,这肚子,太撑了,竟然起不来。 这个时候,姚夫人回到家,发现他没有回家,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这不有点感到了奇怪,打了他电话。 手忙脚乱掏出裤袋里的手机:“妈?” “你上哪里了?不是说要赶紧回家睡觉吗?连个影都没见。”姚夫人边说,是边在他没人的房间里转悠,透过他窗户,其实一眼可以看到对面的客厅里她儿子坐在那里。 感觉能听见老妈子的声音,都通过了窗户直接传到他这边了。姚子宝不假思索的,从沙发上跳下来,趴在了地上,躲在了茶几底下。 宋彬彬端着茶出来,见他像在地上找东西,问:“什么东西掉了吗?” 姚夫人听见了听筒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惊道:“你和谁在一起呢?” “没,妈,我是在超市买药呢。”姚子宝一边临时编造谎言,一边向头顶上立着满脸惊愕的宋彬彬比了个嘘的手势。 “买药?买什么药?你究竟哪里不舒服?你哥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老实说呢?”姚夫人真心是担心儿子的身体健康。 “妈,没事。我现在就回去。”说完,赶紧挂了电话要紧。 宋彬彬知道他和他母亲通电话,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钻到茶几下面听电话,直到,他依然趴在地板上,冲她朝窗户那方向比了下,方才恍然大悟。 去关窗!他冲她张了个嘴型。 宋彬彬接到他指示,没有多想,走到窗户,关上窗,正要拉上窗帘。 对面在小儿子房间顺便帮儿子打开床上电热毯预热的姚夫人,听见了声响,走到了窗口。瞧着对面,那个从儿子小看到大,已是熟悉到不得了的单身老头,突然变成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姚夫人吃了一惊,不是说这糟老头没有儿女吗。 “喂,你是——” 被姚夫人这一声叫唤,宋彬彬拉窗帘的手只能暂且歇了下来,对着他妈,那心口是砰砰砰,快跳出了胸口。虽然她没有见过他妈,但是,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他妈。 “你是——对面这屋里子,一直住的都是一个姓杨的老同志。”姚夫人对宋彬彬既是指手画脚地解说,又是走近点瞧这突然出现在老头屋里的年轻姑娘,该长得多漂亮啊。竟是令人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莫非那老头是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当小老婆了? 或许是看出了姚夫人脸上那另类的想法,宋彬彬不解释不行了,道:“我是,杨爷爷的孙侄女的朋友。杨爷爷去国外旅行了,所以把这屋子暂时借给我住。我帮他看房子。” 姚夫人再打量打量了她,想:长得端正秀丽,也不像二奶小三之类。或许她这话是没有说谎的。 躲在茶几下的姚子宝抱住脑袋,是要发疯了:他妈怎么就和她在窗台搭起话聊起天来了呢!这让趴在桌底下,大冷天身体贴着地砖的他情何以堪! “既是杨爷爷家的朋友,有空到我们家里来坐坐吧。我们家和杨爷爷是老邻居了,不陌生。”姚夫人素来是好客的,对新来的邻居小姐邀请。 他妈是要请她到他家里坐了。宋彬彬心口里的心跳又加速了几码。 “谢谢你,阿姨。” 姚夫人笑:“不用谢,客气什么。都是邻居。左邻右舍,要懂得互相照顾。” 姚子宝无语望着桌顶:他怎么从不知道,他妈是什么人都能招进家里的。 “对了。”姚夫人在宋彬彬要把窗户再次拉上时,想起,道,“我儿子就住在你对面。你穿衣服的时候,最好关上窗。” “我知道的,阿姨。”宋彬彬答。 “你知道我儿子住这里?” 姚子宝拿额头使劲儿要磕地上:拜天拜地,快点让他妈闭住嘴吧。 “不,不是,只是,我换衣服,都是在房间里。”宋彬彬勉强接上话。 “哦。”姚夫人从对面空隙望进去,发现儿子房间对着的原来只是个客厅,道,“我之前因为住的是个老头子,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 纵使如此,姚夫人仍不忘嘱咐宋彬彬:“穿衣服最好拉上窗帘。我儿子是个正经的,但是,难保你房间窗户对的,是不正经的。” 俨然,姚夫人对于宋彬彬出色的美貌第一次已是印象深刻。 宋彬彬对于他妈这样的热心肠和好人品,笑着用力点了点头:“谢谢你,阿姨,我会注意的。” “都叫你不用谢了。有什么事,吆喝一声,我和我儿子都听得见。” 姚子宝无力地耷拉下脑袋:他妈这不是让他主动当她的4小时保镖和随从吗? 宋彬彬拉上了窗户,走回到他躲藏的地方,对他小声说:“阿姨走了,窗户关了。” 姚子宝一个利索从地上爬起来,马不停蹄,拉上外套,提起保温瓶,说:“我妈让你去我家,我劝你不要去。” “为什么?” “你不是我老板吗?你到我家做什么?做家访?我妈要是知道我家邻居是我老板——”姚子宝对她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想想都觉得多可笑。他那什么都不知情的妈,要请她上他家喝茶。 宋彬彬盈盈笑着,既不答好,也没有说不答应。 姚子宝急着要走回去交差,没来得及等到她答应,转身要走时,忽然记起,回过头问她:“你房间的窗户对着是什么?” “应该和你家客厅对的一样,楼下的院子。” 听到她这答案,心头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提起脚走出她家门,最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你不用时时叫我。我不是你保镖,更不是你随从。再有,我看你自己都能照顾好自己,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过沙漠了吗?” 宋彬彬听他这唠唠叨叨的话,抬起手背,轻轻捂住嘴角。 姚子宝知道她这是在笑他,狠刮了她眼,走出了门。 姚夫人这头,和新邻居打完招呼,始终担心生病去买药的小儿子,于是打了电话给大儿子,说:“子业,宝儿好像吃坏肚子了,自己去超市买药,你说我是不是该让他去医院挂个诊,或者你过来看看他。” 姚爷一手端着碗开水喂老婆喝,一手捏着手机听母亲报告。 他弟弟生病? 不像吧。瞧刚陆欢偷偷在他家客厅不知对自己哥嘀咕了什么。 好家伙,瞒着他这个大哥搞什么名堂。 “妈。我猜宝儿买了药也不吃的。你知道他讨厌吃药。可能只是吃太多了,胃动力不足,撑到。这样,你在我那在家里的药柜里,拿出那一瓶黄色标签的,倒出两颗融进水里骗他是开水给他喝。” “是什么药?”姚夫人听大儿子指示,从家里药柜找出那瓶药。 “胃动力药。” “那吃吗丁啉不是好吗?” “吗丁啉是饭前吃,我这个是特效药,饭后吃的。” 姚夫人对当大夫的大儿子的话哪有怀疑,照着姚爷的话拿出两颗药丸子捣碎了,溶解进了开水里,摇一摇,水的颜色还是像开水一样,能骗得住小儿子。 姚子宝急匆匆,是一路急奔,从对面楼里跑回自己家里。姚夫人给他打开门,马上将融了药的开水递给他:“瞧你这跑得,满头大汗,快喝口水,我给你找条毛巾擦擦。” 不疑有诈,姚子宝接过水杯,猛喝几口,马上喝掉了半杯。 姚夫人拿来毛巾,帮他擦着汗,问:“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跑着来?” “外面天冷,我想快点回来上床睡觉。”姚子宝胡乱擦了把汗说。 “那快点到床上去躺。” 姚子宝躺到了床上,刚盖上被子,肚子一阵绞痛,又爬了起来,冲进了厕所里。 沈佳音听老公挂了姚夫人的电话后,益加小心地喝着碗里的水。 姚爷伸出的手摸摸她额前垂下的刘海,道:“怎么了?” “小叔身体不舒服吗?” “你怎么不问我给他吃了什么药?” 他那话骗骗他妈还行,哪能骗得了他精明的媳妇。 沈佳音想,小叔真可怜,她老公真可怕。 “怕了?”姚爷看着她表情,都觉好笑。 “嗯。” 她老公狡猾,又可怕。 沈佳音再次认定。所以,郭慧丹她们说他是姚魔王,还真的一点都没有错。 姚爷似笑非笑:“放心,死不了。不就两颗泻药。” 就是死不了人,才——坑爹! “小叔,会找过来吗?” “当然会。”见老婆露出怕小叔来算账的表情,姚爷又摸摸她脑袋,气定神闲,“找过来自首。” 沈佳音要倒了。 姚子宝果然是,在接连上了三次厕所泄了一堆黄色米粒后,终于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他是吃太饱,但是,也不该连接上了三次厕所。 刚好,姚夫人担心地在厕所外面徘徊,拍着厕所门问他:“好点没有?拉了肚子是不是好多了?” 一般,不是说拉了肚子是不是好多,应该是问拉了肚子是不是该虚脱了吧。除非是吃了什么药让他拉的肚子。 “妈!”姚子宝一脸苦涩,拉开了厕所门,对着姚夫人问,“你给我吃了什么药吗?” “你哥说你不爱吃药,让我融进开水里给你喝。怎样?拉完肚子舒服了吧。” 听到幕后指使的大老板是他哥,姚子宝两只手捂住眼睛,用力揉了揉。 “怎么?还不舒服?我打电话再问问你哥怎么办。”姚夫人说。 姚子宝忙拦住母亲,再找他哥,那就是不止两颗泻药了。 “妈,我自己去问问我哥吧。毕竟,这病人要当面给大夫看了,大夫再下药最好。”姚子宝喘着气道。 姚夫人眨了个眼。这小儿子果然是怕看医生和吃药,所以决定还是去见自己大哥好了。 “行,那你多穿件衣服再过去。”姚夫人帮小儿子穿外套时,记了起来,“对了,宝儿,你对面住的那老头来亲戚了,是个年轻的,以后,你没事时,记得把窗帘拉上,免得不小心当了偷窥狂。” 姚子宝从容接道:“妈,你儿子是这种人才吗?” “怎么说?” “以你儿子相貌,需要偷窥别人吗?” “那也是。”姚夫人想的有理,却没有忘记宋彬彬的美貌说,“没想到那老头子,家里能住进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害我以为那老头是找小老婆了。” 姚子宝差点儿踉跄,接过姚夫人递来的帽子戴上,再出门。 姚夫人追着到门口,担心地说:“不然,叫你哥过来一趟吧。” “嫂子不是病着吗?”说完,不等母亲再说,姚子宝一溜小跑下了楼梯,奔大哥家里自首去了。(未完待续) 吞不下这口气 “你说说你,妈说你去超市买药?买什么药?” 姚子宝站在姚爷面前,在旁边的沈佳音看来,小叔这幅垂头低脑的姿态,是比囚犯还要可怜。 “怎么不说话?”审讯官姚爷问。 让他说什么,说了也拿不出现成的药。再有,他大哥是大夫,他能说什么,再编个谎言不是被大哥当面扒皮。 “没有买。” 吐实话了。 “没有买药,去干吗了?干嘛骗妈说去买药了?” “哥,你是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撒谎,还当着我和妈撒谎。我和妈挡到你什么道了吗?挡到你发财致富或是钓马子的道?” 姚子宝被大哥这话说到脸皮火辣辣的烧:“哥,这是哪门跟哪门!我会在意那么点钱吗?若真是在意钱,我早就出来自己办公司了,反正也有投资人愿意投资我。” 姚爷拍下大腿,对着弟弟:“你说的对,你不在意钱,你以前能做的,和家里人对抗的事,只因为有一样。” 姚子宝脸色蓦冰,吐出口气:“哥,那事儿能不能不提了。” “我现在和你提,不是想追究你以前的事。”姚爷看着弟弟,目光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隐隐流闪的是一丝作为兄长的慈爱和严厉,“我知道你非常后悔以前自己做出的事。事过四年,你自己对于自己将来想走怎么样的路,也都十分清楚。而你的选择,在其他人看来,包括爸妈与我,都觉得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出乎意料的。宝儿,哥是相信你现在比以前成熟了。但是,所谓矫枉过正不能过分,矫正过度又是错。不然,爸妈和我,怎么在那件事上从不说你?” 回想起来,他家里是从没有在当初那件事上责备他半分,甚至放在台面上和他说一句话都没有。事情,几乎是在悄然中进行的。中途,他知道他哥动过了手脚,他爸和他妈对他哥对他这么做的默许。而不管怎么样,他最终明白的是,在他心里面,最重要的,是始终是家人。 “你哥娶你嫂子,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之前他哥差点娶另一个女孩子,只因为那女孩子家庭出了问题,只因为那女孩子也是选择了她自己家那边的立场。 他哥现在是以自己经历过的事在告诫他。 “姚家娶媳妇没有别的准则,只有一条,嫁进来的媳妇,心里必须首先装着姚家。必要时,自己爸妈都必须放弃。对此,她自己有义务有能力去管好自己的家人。” 这个看似不高的要求,其实最少可以淘汰这社会上百分之九十的女人。 我凭什么嫁过去必须把自己家人放在你们家族名声之后的位置。 “我们不是普通的家庭。所以必须有这样一个要求。” 姚家人是当官的,当官要清廉,要有规矩,什么亲戚都好,是不允许自己没有自律的行为给当官的姚家带来麻烦。因为一旦带来麻烦,不仅仅是姚家一倒的问题,牵涉的东西太多太多。 沈佳音在旁边听,感觉老公这话,不仅是在说给小叔听,也是在说给她知道。虽然这些问题,她已经听了不少。有关孩子教育问题,老公上次还和她特别提过一回。 也该说姚家人生性,骨子里,就是这个样。若换做其他家的孩子,听长辈这样说,不得要叛逆。可姚子宝听了后,却是心目清明,并无任何反感的念头。这大概就是,一个家族的凝聚力使然。 再有姚家这些当媳妇的,如沈佳音,听完都明白这个理,不会反对。姚家上上下下,如此这般,只循这个原则,已有着一个最严厉的家风在管束所有姚家人。 大哥这么说了,也或许是来之前自己已经想过了,姚子宝对姚爷再无隐瞒之心,说:“哥,宋家那位大小姐,成为了我师哥公司的投资人。她现在,住在我们家隔壁。” 原来是这事。 不是说宋家那个做主的宋瑶芝,已是嫌弃他们姚家了吗。 姚爷对于宋彬彬这步棋,只能说这位大小姐胆大,或是无脑。宋彬彬这样明目张胆跑来这边想和他弟弟怎么样,能怎么样,她能斗得过她自己奶奶宋瑶芝吗? “哥,你也不需要太多心。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和妈,就怕你们把事情想歪了。她堂堂宋氏集团的大小姐,有没有必要看上我这个没钱没事业的小青年?” 弟弟这话,算属实。姚子宝现在刚毕业,没创业,哪里来的钱。家里父亲当官有啥用,清官一枚,不会帮自己儿子牟利。姚子宝比起那些真正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差远了。 因此那时候,他们家奶奶先拒绝了宋家派来的媒人,含义也就在这。他们姚家既不想高攀,也怕惹麻烦。要娶,自然最好娶像沈佳音这样家世背景清白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弟弟话都说到这份上,姚爷当哥的,自然是顺着话说。 姚子宝转过头来问沈佳音:“嫂子身体好点没有?” “好多了。”沈佳音点着头,“没大碍。” 到了第二天,华妙冰打听完去医院就诊的路线,陪大女儿去了趟医院检查身体。查出来的结果,与方敏说的一样。当场医院里的教授,要求庄如玉住院进行治疗。 这人都住进了医院,纸包不住火。 叶长问知道,王亚平能不知道? 因为临时有公事,叶长问不能及时来看住院的老婆,打了电话让母亲代来一趟。这都是由于近来王亚平与儿子沟通,有意缓和婆媳关系。 王亚平提了袋水果,匆匆忙忙赶到专科医院来了。 华妙冰这时刚帮着女儿把入院手续办好,庄如玉住进病房,有个护士在给她打上吊针和抽血。王亚平进来,刚好见着这一幕,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若只是平常的住院检查,何必这样着挂输液瓶和抽那么多的血。 刚好,有个年轻的大夫,可能是住院大夫,站在旁边要做初次住院记录,问询病人和家属情况,见到王亚平问:“她是?” “她婆婆。”华妙冰代女儿答。 “病人的丈夫呢?” “在忙着呢。军人干部,管着那么多兵,要来,也需要有空才能请到假。”王亚平边抢着说,边问起那大夫,“我这儿媳妇是怎么回事?电话里她没有说清楚,只说住院,怎么要住院?她肚子里的胎儿出问题了吗?” 住院大夫接到华妙冰那边递来的眼色,知道他们家属之间要自己沟通,拿笔套套了笔头,答:“具体情况,我们教授已经告诉病人和病人家属了。如果病人的丈夫来了,我们教授邀请他过去医生办公室谈一谈。有些问题,需要和病人的丈夫谈。” “我是病人丈夫的母亲。”王亚平拍着胸部,“我可以和你们教授谈。” “这个不行。只能和病人的丈夫谈。”说完,这位大夫向华妙冰点了点头,和打完针的护士一块走了出去。 王亚平这给气得,这什么意思,她这个婆婆没有知情权吗?儿子不是她生的吗?要是没有她儿子,有现在怀孕的儿媳妇吗? “亲家婆。”华妙冰尝试喊了王亚平一句。 刚华妙冰和那个年轻大夫眉来眼去的动作,她见得是一清二楚。王亚平回过身,冷冷地对着华妙冰:“你好,华专家。” 虽说她现在是承认了华妙冰是她儿媳妇的妈,但不代表,华妙冰能因此损坏她这个当婆婆的威信。 “亲家婆。”华妙冰请对方坐,心头是第一次如此忐忑。诚然这是第一次当妈为女儿争取权利,究竟该怎么做,暂时还未想好。只知道,是绝对不能让无辜的女儿在这事上受到委屈的。所以,在与叶长问通电话通知对方之前,她甚至走了她自己一直不屑的路径,私底下和这里的大夫教授都做了沟通,塞了红包。 王亚平坐了下来,侧对面,对的是庄如玉躺的床,皱了眉,端了姿态,对华妙冰道:“前些天,我和长问才说过,她既然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怀孕了,自然要我这个婆婆来照顾。哪知道,长问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这已经就出事了。” 话的矛头,一下指准了对方,是不是这孕妇突然住进了医院,都是你们照顾不周的缘故。 病人是自己的女儿,女儿住院,哪有比她这个当妈的更心疼的。华妙冰跟着皱眉:“我和家暖相认不久,但是,天天到家暖家里探望,知道,家暖比谁都保重自己肚子里的胎儿。绝对没有意外发生过。” “那大夫怎么说的?为什么之前产检都好好的,现在突然要人住院了呢?难道以前你们自己找的大夫,都是没执照的?” 王亚平这一句句的咄咄逼人,还真是让人不气都要气起来。 华妙冰素是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能接上话说:“家暖每次去看大夫都有病历和记录,至于之前就诊的那家医院和大夫,都是和你们家爷爷一块去找的。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那位大夫病了没法接诊,我们还是要回那家医院看的。出来的检查结果,已经是送回给原先那位大夫看过。那位大夫说,这都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因为家暖这是第一次怀孕,第一次怀孕的孕妇,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大夫等出了问题,当然都会这么说了,都是出乎意料的问题。”王亚平酸溜溜地讽刺道。 华妙冰忍无可忍:“是你们家老爷子带家暖找的大夫,难道你要怀疑你们家老爷子?” 王亚平当然不可能把火撒到叶老身上,悻悻:“那么,究竟这里的大夫怎么说,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要保胎?” 华妙冰尽可能捡出简单的词句带过:“大夫说是有可能家暖的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有要滑胎的迹象,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让家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滑胎的范围大,概念模糊,要是被亲家婆知道,自己女儿是前置胎盘,那问题就大了。 可能瞒得住吗?王亚平又不是吃素的,进来见他们和大夫勾结遮遮掩掩,已经知道不对劲。站起来,王亚平走到床尾插的病人卡查看,没有看见具体病名,心里益发生疑,问:“你们到这医院,是听谁介绍的?” 华妙冰答:“我小女儿单位里的一个专业大夫介绍的。” 沈佳音,不是姚爷的媳妇吗?姚爷单位里的人?姚家和叶家关系向来又不怎样。哪里知道是不是姚爷故意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王亚平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只益发认为这做儿媳妇的庄如玉一点都不懂事,不清楚状况,亲姐妹又能怎样,不知道老公与对方是敌对关系吗。所以说找儿媳,绝不能找偏娘家的,不然,自己家怎么被坑死都不知道。如此一想,对于华妙冰当然更是不会有信任。 在病房里放下买来的水果,王亚平走之前对她们说:“她是我儿媳妇,怀的是我孙子孙女,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这样,我再去找几个熟悉的专家来给她看看。不要急于下结论,现在,医院里头误诊的事儿多着呢。” 没想到,躺在病床上一直像是虚弱不能说话的庄如玉,突然在这会儿开了口,直接对着王亚平,张口就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主张。” “不用?!”王亚平回过头,冲到床边,与她大眼瞪小眼,“怎么不用?你不要以为孩子只是你的,你的孩子是我的儿子的,我孙子孙女!” “照你这么说,这孩子还是我妈的呢,外孙子外孙女,难道和孙子孙女有区别?” “我叫长问过来!”王亚平被她这话堵到胸口,差点气炸。 “他是该过来,他是这孩子的爸。所以,有什么事,叫他过来和我谈就可以了。”庄如玉冷冷静静,一句大声都没有,说完这话,闭上眼睛。 王亚平指着她鼻子指了一会儿,见她闭眼又没有看见,忍下要当面甩她巴掌的冲动,放下手,冷哼一声,转过身对华妙冰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的人。算我们长问是瞎了眼睛。” 华妙冰在愣了一霎后,冷了脸色,道:“我女儿应该说,是你们家老爷子教出来的。” 好一对狗母女,狡计多端!王亚平扫了她们两眼,走出病房,甩上门。 等亲家婆走了,华妙冰回头,不禁要说说女儿:“家暖,她终究是你婆婆,是长辈。她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她这叫做关心我和孩子吗?”庄如玉一阵阵冷笑。如果王亚平真是关心她和孩子,会一进门,就四处找茬吗?揪着她和她妈的责任问题一直往下扯。再说了,这婆婆从她嫁进门从没有对她有过好颜色,巴不得找茬找到她问题把她赶出门。 为此,她这口气还真的吃不下! 只冲着和婆婆赌的这口气,她都要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 “家暖。教授刚都说了,你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情绪不好,会影响到胎儿的。”华妙冰始终最担心她心情和身体为此受影响。 “妈,这个你放心,我自己有数。”庄如玉很记得方敏离开前和她说的那句话,如果这胎儿没保住,她这身体下次想怀孕生下孩子,都难了。 华妙冰看着她脸上那抹冷漠决断的表情,怔了一怔,想自己两个女儿的个性,真是南辕北辙。 沈奶奶在家催着尤二姐打电话问华妙冰,有关庄如玉的检查结果。尤二姐边打电话和华妙冰沟通,边是给敲门的沈老三开门。 “二哥呢?”沈老三进门后,急匆匆问。 “他今天要上班。”沈二哥没能回老家前,先是在北京的一家清洁公司里打短工。 沈老三今天本也是要上班的,可是,去到单位的路上,被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二嫂,我在路上——”沈老三拿手围着嘴巴小声道,“看到我们村老支书和村委了。” 尤二姐把嘴张开,错愕。 “后来,因为我走不快,被他们看见了。” “他们是来劝我们回去的吗?”尤二姐口里含了一丝兴奋,想这回沈家庄干部一低头,终于可以回家送儿子上学了。 “不像啊。我看他们,刚从某个酒店出来,是被人邀请吃过饭的样子。和我打招呼的不是老支书,是李福友。” 尤二姐听完这话,极深地感觉到风向变了,是迎面春风忽的变成了北风似的,要刮她一巴掌,让她周身感到寒意逼近。 果然,沈老三忧愁地说:“你猜那李福友和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尤二姐压不住声音里的紧张。 “他说,项目已经确定了,我们沈家人,如果不想参股,趁早说。少得他们村干部的,还得三天两头来问。若我们想留北京发展,村里没有意见。但是这项目股份的事儿,没有沈家人的份,让我们自己想清楚了。” 现在变成村干部威胁恫吓他们沈家人了? 风向变得真快。和老公说的一样。压根不能指望这些人能有悔改的意思,一切都是基于利益。没利益的事,不可能说良心发现和他们沈家人主动认错的。 可如此一来,她家冬冬上学的事怎么办? “对了,他们还特别提到了,说是有个企业家,很有钱,又很有爱心,想给我们村里专门筹建一间从小学到中学的基础教育学校,只等教育局那边审批通过,马上开工。聘请的老师,不是普通老师,是国际上有名的英语教学老师都会到这个新学校任课。当然了,只有我们村的孩子有这个福利能在这个学校免费就读。” 沈老三和尤二姐一样操心儿子的上学问题,李福友有意透露这样一个消息,岂不是有意刺激他们两家。 “你说怎么办,二嫂?”沈老三向来就都认为,民与官斗,等于与天斗,哪能斗得过。沈二哥的义愤填膺,不过是愤青行为,到底损失的是他们自己家。 尤二姐的想法,一半以上和沈老三是一样的。终究,她是经常由于做生意,要与各种人打交道的,不像沈二哥,可以理所当然的把社会想的那么简单。 “你容我想想。”尤二姐揉着脑袋。 沈二哥是一个问题,在她看来,最难过的那关是沈奶奶。要是把这些事告诉沈奶奶,以沈奶奶那个秉直的骨子,绝对是不会屈服于村官。 “妈,二哥,是都没有做错。可是,让村干部和村里人向我们道歉,有那么容易吗?”沈老三激动地喊道。 沈家或许只是想着要讨个说法,但是,对方这句道歉真的道歉了的话,是打了村干部和大部分村里人的脸。 尤二姐想,若自己是站在对方阵营里,不到死到临头,也不会道这句歉的。 没有人喜欢自打脸。去你的良心发现。 两个人沉默地对着。沈老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尤二姐眉头皱成了麻花。 沈奶奶叫着尤二姐:“问了没有?” 尤二姐要沈老三别出声,走回老人的房间,答:“问了。说是住院了。” “这样啊。”沈奶奶捶着腿儿,“那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知道了,妈。” 沈奶奶突然看了看尤二姐:“你刚在外面和谁嘀嘀咕咕什么?” “三叔他回来,我和三叔打招呼,怕影响妈睡觉,就没有大声说。” “打招呼吗?我看你们俩个站在那里说了那么久。” 尤二姐干脆装起了哑巴。 “说是什么孩子上学的,村干部的——” “妈——”老人家耳朵太尖了,哪是年老耳聋的征象。 “我知道,你们不用瞒我。别说你们看见,她们都打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谁?” “还有谁?你那三个被我喝令跪了一晚上认错的三个姑子,这不赶紧想来报复我了。” 沈老三在外头听见这话,冲了进来:“妈,毛安她们骂你了?!” 三个妹妹越来越过分!村里其他人教训不得,教育这三个家里的难道还不行。 “老三。”沈奶奶对着第三个儿子说,“人都说争一口气。想让你三个妹妹心服口服,不是说骂骂就可以的。” “可是,这项目不是大嫂主持的吗,怎么会?”沈老三想不通村干部改变的理由。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人从中作祟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有什么人插一脚了。 沈奶奶苦思冥想,眼皮跳了跳,心里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人,是冲着他们沈家来? 叶老是隔天,才得知了庄如玉住院的消息,第一时间,急匆匆赶到医院探望病人。在医院的走廊上,与沈奶奶迎面相遇。 两个老人,自上次当着自己儿孙,撕开脸皮说话,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按照沈奶奶的话来说,早在多少年前已是恩断义绝的事情,再搬上台面,不过也就是陈词滥调的往事,不值一提。 跟随沈奶奶的尤二姐,对着遇上的叶老,有些慌措,不知道怎么称呼。 叶老望着沈奶奶,喊了句:“钰珍——” “走吧,在这里愣着做什么。”沈奶奶看都没看叶老,冲尤二姐说。 尤二姐赶紧低下头,扶着老人家去坐电梯。 叶老看着沈奶奶冰冷的背影,好一阵没有动作。 欠的,终于要还的。 他身旁的随行人员见他没动,问:是否现在就去病房? 叶老收了视线,沉声道:先找主治大夫问问看吧。 叶老那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华妙冰给教授塞再多的红包,教授都不敢对叶老说半句谎话。 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后,叶老打车前往君爷的单位。 再怎样讨厌这陆家的孙子都好,事到如今,他绝不会说拉不下这个面为了自己家人去求这个情。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忙碌时,看到了叶老进来,只抬头说了一句:“老首长请坐。” 叶老没有坐,刚想开声,要把庄如玉转到这里来治。 君爷却是早有所料的样子,先开了口:“我这里,那个最好的专科大夫去西藏了。实话,那位大夫应该也与你孙媳妇说了。如果你孙媳妇这个病,除去妇产专科,基础病是牵涉到其它科,可以转到我这里来。但是,只是前置胎盘的话,我这里并没有更优势或是说其实比起其它专科医院是更劣势,你硬要将她转过来这里只会是害了她。” “你这话没有撒谎?” “我为什么要撒谎?你不信,可以再去问问别人。” 叶老伸手揉了下眉。 君爷是没理由和他撒这个谎,至于说,非要拒绝庄如玉,更不可能的事。庄如玉好歹是沈佳音的姐姐,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 随行人员这时接到通电话,对叶老说:“某商会转来的电话,说是希望老首长参加他们的座谈会。” “我去参加商会的座谈会做什么?”叶老从不接乱七八糟的邀请,“乱弹琴!军人又不经商!” 随行人员挨了这顿骂,硬着头皮:“那边的人说,邀请人自称与老首长有很深的交情,希望老首长能亲自接一下这电话。” 这挂羊头卖狗肉的,都炫耀到他面前来了,看他扒了这人的皮!叶老气哼哼当着君爷的面,接了这电话:“喂——”(未完待续) 宋赵宋 “叶首长,我姓宋,如果你不知道我,但一定听过赵钰珍这个名字,对不对?” 叶老的神色当场微变,知道沈奶奶名字是赵钰珍的人,应该是屈指可数。他后悔当了君爷的面接这通电话了。 君爷埋头处理那文件,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 叶老当机立断先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随行护卫,道:“都说是无聊人士,自找麻烦的人,以后这类电话不用给我听。” “哎。”对方连忙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叶老接下来,对君爷说:“我都把我曾孙子交给你了,不会不信你。” “老首长信不信我都好,我只是个秉公办事的公务人员。”君爷依旧冷淡置身事外的口吻。 叶老或许早知君爷的答案如此,背交手,拂袖而去。 老人出了办公室门,君爷才把笔轻轻顶了顶额眉处,左手伸出去按下座机:“姚科呢?” “到实验室去了。”徐美琳答。 姚爷近来由于要为单位出论文,天天跑实验室赶工。 “陆队有事吗?要不要我让人去叫姚科?”徐美琳问。 君爷略沉思会儿,道:“没事。你帮我把高大帅叫来。” 高大帅那手,做了二次手术后,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是每天到这里来做功能康复的理疗。 接到通知,高大帅从理疗中心,走了过来。 “有什么吩咐?”高大帅讶问。 君爷冲他勾勾指头,示意他走近后,低声道:“你帮我找人,去盯叶老这两天有没有去见什么人。” 高大帅吓了一跳。跟踪叶老,那得有几条命! 叶老那身份,若是被叶老抓到个正着,他这几层皮都不够剥。 “只是看他去哪里,不用紧跟。”君爷说。 “君爷,你这是——得到什么线报吗?”高大帅好奇的是,叶老的线报君爷都能拿到手,君爷太绝了。 “不是,刚他在我这里接电话,鬼鬼祟祟,我看着有些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我。”君爷解释完这个,冲高大帅瞪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让你干点事,行就说,不行我另找别人。” “行行行。”高大帅只怕被爷抛弃了,连声应道,还做出差点自抽嘴巴的动作。 “你的手——”见他要走,君爷多一声提醒。 所以说爷这是面冷内热,高大帅笑呵着摸一下帽檐,答:“没事,平常动作都没有问题了。要是您担心,我让人替我做,我在旁看着就行了。” “开车,要注意安全。” 随这冷冷的声音消失,君爷的头又埋了下去。 高大帅捂住嘴巴偷笑着,拉上门走了出去。出了门以后,他突然才觉庆幸,君爷居然没有听到风声像冯永卓那样来追问他有关严魔女的事,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跟踪叶老,要从叶老常用的那辆车车牌追踪起。叶老的小车,是许多年老掉牙的国产轿车了。因此,叶老这辆车是不难找的。然后,多派些人,在城里主要干道上兜转,运气好的话,或许今天能碰到叶老的车。不能的话,只能是守在叶老家门口出来的唯一路上,到明天,等叶老老人家心情好出门,再跟叶老的车。 或说该是他运气好。不用多久,高大帅接到了来报,说是叶老到了哪条道上。急匆匆让人搭上他过去一看,见叶老进去的地方上头拉着条巨大的红幅,写着XXX地老乡会某商大会叙乡情。 高大帅想了会儿,真的是不知道,叶老老乡在哪里呢。在叶老对外公开的个人简历里,户籍一直好像都是在北京,没有人能怀疑叶老是本地人。 这,怎么回事? 叶老走进举办方的大厅,便没有再向前进一步。 他身边的人员,好像从没有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怎么说,很沉,很严肃,严厉的,阴沉的一圈黑影笼罩在叶老眉眼下,好像密布黑云的天空,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四周的人,只是见着他这身打扮威严,都不敢走近,远远观望疾走而过,时不时有人议论这是从哪里来的人。 叶老的低气压,让任何人都不能近身。 而,他进来后,让人通知对方,也就那么几分钟时间。 有人出来了,迎着他过来。 叶老转过身,在打量了下来者后,眯了下眼:“宋会长的大名,我久仰,却始终未曾当面见过。” 宋瑶芝笑道:“叶老前辈,老首长的威名,我更是久闻之,却也从不知道,竟是与我有些缘分。” “缘分?”叶老不明白的是这点,怎么她会和沈奶奶扯上缘分了呢。 她怎么会知道赵钰珍这个名。 “老首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我还要给老首长介绍几个人。”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叶老是心里没法踏实的。正因为,他知道宋瑶芝这个人的大名,不以为宋瑶芝在电话里提赵钰珍这个名字,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与他是没有关系的。正好相反,宋瑶芝定是调查过了,才会给他打这样一通电话。如此一来,他是跑不掉这层关系了。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叶老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狼狈的局面。但是以他性格,接了宋瑶芝这通电话却不来的话,不是他硬朗刚直的作风。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可以逃这么一时,背后再去调查宋瑶芝再做决定,可终究需要面对宋瑶芝。与其浪费彼此猜忌的时间,还不如直接试探对方的目的。 所谓姜是老的辣,正因为如此。 宋瑶芝好像笃定了他会接她电话,会应她邀请过来,会一步步照着她做这样一连串计划,嘴角含着从容深沉的微笑,领着叶老,走进商会场所里的一个小房间。 一边走,一边她对叶老介绍:“今天是老乡会在北京开的一个聚会。在北京活跃的一些家乡名流,都有到场。以前,倒是一直不知道,老首长会是我们那里的人。不然的话,会早点发邀请函给叶老前辈了。” 叶老身边的随行人员听到这话都颇感吃惊:叶老是宋瑶芝的老乡吗? 真没听过叶老参加过哪里的老乡会,反倒是部队老同志会,老同学会,叶老参加的不少。和高大帅一样,叶老身边的人,都理所当然认为叶老是彻头彻尾的北京人。 “宋会长,你说的这话,还真是让我感到吃惊了。”叶老从从容容答,“我家里人,我爸妈都是北京工作。” “不是说有个姑妈,是嫁在我们那吗?建国前后的事了吧。据说小时候,您还在您姑妈家住过一段日子。” 叶老颇有深意地在宋瑶芝身上瞅了瞅:俨然对方是把他查了个彻底。 走到那小房间门口,示意身边的人在门口等,叶老一个人跟随宋瑶芝进了小会客厅。 见里面,一对中年夫妇加一个年轻人,从坐着的红色沙发椅上站了起来。 宋瑶芝一一介绍:“我儿子,我儿媳妇,和我孙子。” 叶老怎样都没想到,宋瑶芝居然给他介绍自己一家人。 这宋瑶芝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饶是狡猾的叶老,此刻都有点懵了。 宋瑶芝见他杵立,了然于胸的神态,笑着继续说:“我丈夫英年去世,这个事,圈里人都知道。我儿子姓宋,叫宋叶明。我儿媳妇姓赵,叫赵灵敏。我孙子是叫宋玉斌。” 宋、赵、宋? 宋家人,自然是偏长得像宋家人。宋家两个男人,看来都只继承了母亲祖母宋瑶芝那大气的额头,其它五官容貌,都不大像宋瑶芝,可能是像那已经死去的宋老先生。 叶老望着站在两个宋家人中间的赵灵敏,从对方比宋瑶芝稍微年轻的面孔上,似乎依稀能发现到些什么痕迹。这令他心头微微地震惊。 “叶老前辈大概还不知道,我本人的娘家姓氏。”宋瑶芝说。 叶老望回她,眼睛已是眯成条缝:“莫非,宋会长你这位儿媳,与你是亲戚?” 宋瑶芝点了头:“老前辈好眼光,好智慧,我这个儿媳妇,是从我一位好姐妹的女儿里头挑出来的。都是姓赵。” 近亲结婚? 宋瑶芝力请叶老先坐下来,于是一家宋家人,都围着他们两个老者坐下。作为最小辈的宋玉斌,给其他长辈们倒茶。 宋瑶芝对叶老说:“我还有个小孙女,年轻,二十几岁,因为坚持自己的工作,我就没有让她过来给老前辈瞧瞧。” 叶老既是听说了赵灵敏是她亲戚,这姓赵的问题,都已经把他脑子里闹糊涂了。虽然他是早听说过,一些地方仍旧习惯什么表亲结婚,就是亲戚之间亲上加亲。可宋瑶芝不像是这种没有文化的搞封建迷信的。又是听说去了美国定居的,更不会做这种不科学的事给自己儿子介绍亲戚当结婚对象吧。 “其实是这样的,我家祖先当年所在的那个村,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是姓赵,彼此像是祖上都带点亲,但从科学角度来说,不能说百分百姓赵的都是近亲。当然,那个村里,有一些人确实是我祖上的亲戚。” 叶老静静听宋瑶芝说这些过去的历史,至于自己当年说的自己姑妈住在某个村里的话,当然是瞎掰的。他压根没有什么姑妈下乡远嫁。 宋瑶芝突然对他扯出这段,不无意外,是针对他当年为追沈奶奶扯的谎言。 现在,再听宋瑶芝自己招供了,自己可能是和沈奶奶姓赵的祖籍有关系。不能不让人猜疑,沈奶奶和宋瑶芝是有关系的。 “叶老前辈。”见叶老默着,应是在等她自己揭开目的,宋瑶芝沉稳地端起孙子冲的好茶,抿一口,说,“不瞒你,我是对老前辈的事,略有所闻。包括老前辈很久以前离过一次婚的事情。” “我是离过一次婚。” “但不是,因为感情破裂离过一次婚这样简单吧?” “你想怎么样?”叶老感到好笑,这是多少年前的旧账了,而且,他现在已经退休了,和沈奶奶当年是和平分手,没有责任可以追究。 “我想投资沈家庄的项目,不知道叶前辈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齐联手呢?老前辈不是一直很想对某人做一次补偿吗?” 叶老对着宋瑶芝射来的目光,突然,感觉到她的眼睛与沈奶奶有点像,这让他蓦然联想起刚才在医院和沈奶奶不愉快的撞面。都多少年了,对沈奶奶的那种挂念,一直都没有减弱过。 上次谈判,沈奶奶一再说他是薄情郎又多情郎,恩断义绝。他心底里是不赞成的。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沈奶奶,不然,怎会那么多年,和第二任妻子连睡在一张床上都是做的假戏,逼得对方去领养孩子充当他的孩子,来蒙骗社会。那个人,到死之前都恨着沈奶奶,不能不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既然又遇上沈奶奶,有这个缘分,他怎会不想着做这几十年来一直想补偿沈奶奶的心愿。 “我对你的事,你的公司,还不大了解。”叶老谨慎地说,“请容许我考虑几天。” “这些都是小问题。”宋瑶芝宽和的以万事好商量的口气,“我儿子儿媳妇可能比较忙,今天在这里开完老乡会明天就要飞回去温哥华参加另一个会议。但是,我孙子暂时会和我留在这里处理国内事务。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随时向我们质询。” 叶老含了头。 宋瑶芝如果真是出于想帮助沈奶奶这个老乡,走这步棋的话,他何尝需要拒绝。 送了叶老走,几个宋家人,都看着宋瑶芝。 宋瑶芝对儿子儿媳妇说:“你们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这里有玉斌暂时留在这里陪我,够了。” 宋家人似乎都习惯了她的发号施令,没有发问。宋叶明和赵灵敏,走出了小房间,要赶去温哥华的飞机。临行前,当爸当妈的,倒是没忘记私底下叮嘱自己儿子:“彬彬在北京不知道做什么?你有空去看看你妹妹,看你妹妹需不需要帮忙。” “放心吧,爸、妈。”宋玉斌道。 赵灵敏又揪了下儿子的袖口,望了眼房间里的婆婆:“你奶奶可能不知道彬彬的事,也可能知道了。你反正,自己和彬彬都要小心点。” 这话表明了,若宋瑶芝真要拿宋彬彬开刀,宋叶明和赵灵敏,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女儿。 宋玉斌深知责任重大,将父母送到门口坐上车以后,回到小会议厅里,继续蹲下身来给奶奶冲茶。 宋瑶芝看了看孙子给自己奉茶谦卑的姿态,像是不经意提起:“知道我为什么要投资农村项目吗?” “奶奶做任何决定,肯定都有深思熟虑的计划。” 这个孙子了解她。 宋瑶芝满意地点头:“彬彬有你聪明,只是欠缺点深思熟虑。” 宋玉斌哪会不知道,自己奶奶,当然最喜欢和奶奶长得最像的妹妹了,便是微笑着没有说话。他的妹妹,可是家中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甜心公主。聪明,但单纯。他与自己爸妈,也是很疼这个妹妹的。 宋瑶芝望了下表,道:“我要回住所睡一觉。你有什么事要办,或是你爸妈有什么事交代你去办,你先去办吧。” “奶奶我送您回去。”宋玉斌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站起来说。 “不用了,有司机送我,不要浪费这些不必要的时间。”宋瑶芝不让他开车送自己,摆摆手。 宋玉斌目送奶奶的车离开后,找到妹妹的电话号码,按照父母叮嘱的,拨了过去。先是没有人接听,宋玉斌发了条短信:彬彬,我在国内。接到短信请回电话。 宋彬彬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兄长都已到了国内,这几天,她正因为姚子宝与自己的故意疏远而烦恼不已。 自上回她请他吃了一碗面后,他和她玩起了躲猫猫。 据他当老板的师兄说,这几天他有事要回学校去做,所以不能到公司上班。她才知道,他不算是这公司的正式员工,只是欠了师兄的人情在这家公司打临工。他自己有自己的事业和路子要走。 她问及他会是什么打算时,他师兄偷偷告诉她,他能力高,说不定早已被什么机关挖走了。 想来也是,他那与他不相上下的兄弟陆欢,没毕业时不就被高校挖了吗? 这让宋彬彬心头又是虚空和忐忑。 她到他师兄公司投资,从某个私人的目的来讲,是想让他知道,她有钱,可以帮助他创造他所要的事业。如果他的事业路子根本对赚钱毫无兴趣呢?这不等于说她有钱的优势对他是毫无作用。 她要用什么,才能吸引到他? 拿着浇水壶,在客厅的阳台上替屋里原来的主人浇着那几盆花,对面他房间的窗户,一直紧闭。昨天早上,姚夫人帮他开窗通气,好像这几天他连睡觉都不在家里。 真是个绝情的人。 为了拒绝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宋彬彬从没有被人这样拒绝过,她是天之骄女,哪个不是对她阿谀奉承的,男子再无风度对她都不会若这般远而拒之。气得,胸口一阵阵血在涌。 扔下水壶,她想跑了算了,灰溜溜回美国去,但是,她宋彬彬绝对不是没人要。只是,不甘心。因为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是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想到那天,他知道她没吃饭,还拎着保温瓶上到她这里来给他送饭吃。 心灰意懒的心头,又回了暖。 总有什么原因,阻碍住他使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吧。 为了打探这原因,只能找他身边的人再问问。找陆欢?可陆欢自从上次不愉快的见面之后,她对陆欢都心里有愧。 手心里握了握那只梅花玉簪,她知道该找谁了。 沈佳音在家里准备着饭盒,准备等会儿拎到单位给老公吃。知道老公现在忙,可能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刚好这几天在家养病,闲来无事,做个饭盒,也给忙碌的同事们添点小菜,打点好关系。 把几个饭盒叠好装进布袋里,沈佳音两手拎着出了家门,走到小区门口时,看见了在门侧站着的宋彬彬。 宋彬彬见到她,匆匆忙忙迎了上来,冲她笑道:“沈姐姐,听说你病了,一直想去探病,但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沈佳音的目光,在她脸上焦急的神色望了一圈,若有所思:“我病已经好了,明天要回单位工作了。” “沈姐姐现在是要去?”宋彬彬想,总得先维持住话题和关系,才能进一步探听。 “我要去单位,给我丈夫送饭。” “我可以一块去吗?”宋彬彬心直口快说了这句,知道自己是心急了,忙委婉地补充,“我陪你在路上说会儿话,到了你们单位门口,我就走。” 他们单位属于军事管理区,但也不是绝对的军事管理禁区,有一部分半开放一部分是绝对不开放的。沈佳音沉思了会儿道:“我刚好要到单位整理些资料。你可以到我办公室坐坐。” 宋彬彬用力地点头。 两个人出了小区,坐上公交车。路上,宋彬彬想尽办法撬沈佳音的口:“我听说,沈姐姐丈夫的弟弟,姚先生,现在是在公司上班。” “这几天他回学校了。”沈佳音早知道她想问什么,心里想,老公那天说的话,并没有说姚家会铁定地拒绝宋彬彬,主要是看宋彬彬对她小叔的感情到了哪个地步。而在她印象里,宋彬彬配她小叔其实挺好,男才女貌。 “为什么回学校?” “有事吧。” 宋彬彬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觉得这沈佳音说话是个锯了嘴巴的葫芦,一问答一句。 沈佳音看着她焦急于色,微笑着拍了拍她肩头,示意可以下车了。 到了单位,沈佳音直接领着她,去到实验室。 姚爷穿着工作穿的白大褂,戴着透明护目镜,站在实验室里头观察遗弃上跳动的数据变化。 沈佳音站在外面,透过可视玻璃窗,望着老公背影,却是一动不动,没有急着开声叫人。 宋彬彬立在她旁边,吃惊地看着。只要看她瞧着姚爷的目光,都知道她对姚爷的感情有多深。 “我丈夫帅吧?”沈佳音突然悄声和她说。 宋彬彬愣。 “很多女人一看到我老公就痴迷上了。你看到我家小叔,不也是这样?” 姚家男人基因长得好。姚爷、姚子宝都是万人迷的美男,走到街上都有无数女人尖叫。宋彬彬想着沈佳音这个话难道是试探自己是不是那种肤浅的花痴,不由蹙起小小的眉尖,道:“论明星,真人我看的多了。国际上知名的男模特,每年因为公司业务,接见过的也不少。” 宋家做传媒的,与明星名人打交道的机会那么多。不是她夸张,她宋彬彬自小看过的美男子绝对只会多不会少。再有,她家里也是俊男美女的。像她哥宋玉斌,在圈里有美玉之称,是个文质彬彬仪表不凡的文智美男。 沈佳音听了她这话,只是又一笑:“那我家小叔,去宋小姐的公司里当模特的话,可以属于顶尖模特吗?” 以姚子宝那出类拔萃的气质,真不好说。可能进到公司马上就被重用,再努力努力,国际巨星应该是指日可待。 宋彬彬咬了口唇。 如此比较,岂不是她于他而言,一点优势都不存在。 拧着眉头,终于问出心里一直最想问的:“当初,你丈夫怎么会接受你的?” 沈佳音在女人中,绝对算不上是最出色的。最少比起她宋彬彬这类大小姐,差距甚远。姚爷能看中沈佳音,外界的人怎么想都是很难想通。 “我不知道。”沈佳音说。 “不知道?他没有说自己喜欢你什么吗?” “他没有对我说过。”沈佳音对此只能搬出老公对其他人说过的一些话来猜测,“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他很多年吧。” “你先喜欢他?喜欢他多少年?” “十年。” 十年这个数字,直接把宋彬彬要震飞了。俗话说的好,十年磨一剑。莫非这姚家男人,也是需要十年磨一个吗? 老婆过来没叫,但是姚爷不是不知道老婆来了。夫妻当久了,都有些心灵感应。等做完手头上的活儿,姚爷取下了护目镜,对下面的人说可以下班休息。等一群部下先散了,再拉开实验室的门。 沈佳音冲出来的老公示意手里的饭盒。 姚爷却冷声冷面的:“让你在家里休息,不是让你在家里干家务。” 老婆这个家务癖什么时候才能改。 宋彬彬在旁听姚爷这样喝来送饭的老婆,心里都替沈佳音委屈。 可接下来,姚爷拎过老婆手里的饭盒,一搂老婆的肩头说:“走吧,我喂你吃。” 谁说姚爷不疼老婆的,正因为太疼,才忍不住发脾气。 宋彬彬算是大开眼界。瞧姚爷有了媳妇,连她在旁边都看不见了,完全的目中无人。 沈佳音拉下老公的手,说:“宋小姐来了。” “哦。”姚爷回头,扫了宋彬彬一眼,“来找谁?” “没有,路上遇到,我只是邀请她来坐坐。”沈佳音替不好解释的宋彬彬答。 丫头这个笨脑袋,不知道他这是有意代替他弟弟刁难这位富家千金吗? 姚爷衔着嘴角那抹讽刺,继续挑着宋彬彬的刺:“想找宝儿?宝儿他不在这上班。你没有他电话?” 他这个大哥真是可怕。说话不留人,什么都不留情面的。宋彬彬与其他人一样,在对姚爷初步的惊艳之后,心里只余下姚魔王一个印象。 “我,有他电话,但听说他在忙。” “这就对了。男人有他自己的事业,他在忙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打电话给他。” “我不会的,大哥。” 叫他大哥了?姚爷眉尖挑上去。什么时候他允许她喊他大哥了。 “大哥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姚爷冷冷道。 宋彬彬脸色煞白,俨然她宋大小姐和宋家的称号,在姚爷眼里只能算个屁。 姚爷最后算是给老婆一个面子,说:“我们去吃饭,你先到接待室里坐着吧。那里有茶水。” 宋彬彬不知什么心思,面对鸡蛋里挑骨头的姚爷,居然忍了下来。 沈佳音跟在老公后面走,走进到老公办公室里头,拧着眉尖道:“子业,何必呢?” 拒绝就拒绝人家,但是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脱了外面工作的白衣,挂到衣架上,姚爷在回头瞧了眼她那皱眉的颜色后,走了过去,把她双肩一按,就此按到了门上。 沈佳音睁着眼看他,不知道他想干嘛。 “怎么,过来只给我送饭?” 不是吗? 这丫头,咋就在这方面笨的要死呢。 “你知不知道,男人在干完一件大事后,最想做什么?” “做,做什么?” 上、老、婆。 伴随他三个无声的字吐出圆润的嘴唇,沈佳音脸蛋和嘴巴火辣辣涌上层血,两手推开他靠近的胸膛,低着头说:“快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姚爷没有放她走,双手从背后环上她腰,咬着她耳边:“喜欢她?还是说,只是心里过意不去?” “我喜欢没用,要小叔喜欢。” “嗯。这话聪明。宝儿的事他自己解决。除非对方做的太过分,我们可以插插手。” “什么叫过分?” “比如一个女人用手段想逼男人就范之类。或许有些男人喜欢,但是,我们姚家男人不会喜欢。”说着把她身子转了过来,“像我,比较喜欢逼老婆就范。” 她猛闭上眼,感觉着他温热巨大的气息罩住了自己。 宋彬彬在接待室里坐着。 高大帅路过时,看见她在这里,吓了一跳,急忙冲进君爷的办公室。 “查到什么了吗?”君爷问。 高大帅摘下满头大汗的帽子,说:“查是查到了。他去参加老乡会了。” “老乡会?” “对啊。人家都说他是北京人,可不知怎么会去参加XXX地的老乡会。据说,和宋会长单独见了面。” 宋瑶芝的大名,君爷怎会没听闻过。只是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从没有交集。 “要不,我让人再去查查宋会长?” 君爷摇了摇笔头。 高大帅反而惊讶了:“不查下去吗?” “没必要。”君爷现在不像以前了,“隔山观虎斗,做渔翁得利,好过被牵涉到中间。” 高大帅想的是:君爷怎么能笃定叶老和宋瑶芝是对立关系? “对了,爷,我过来时,见到宋家那位大小姐,在单位里坐着。” 宋彬彬在接待室里被姚爷晾着,并不知道,在外头,有一辆车跟着她,已经有些时候了。(未完待续) 缘分即是缘分 示意了高大帅不要说话,拿起桌上响的座机。 “陆队,有辆车停在我们单位外面,过去问,对方说是等人,等的人叫宋彬彬。门卫有登记,是沈中校带进来的。” “什么车?” “奥迪。车牌号码挺大牌的。” “行,我知道了。让他到安全距离外,他想等多久就等多久。” 高大帅在旁边听了对话,摊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事。 “可能是那位宋大小姐的追求者。”君爷对此一点都不惊讶。宋彬彬若是没有一两个疯狂的追求者,反倒不大符合她高贵的形象。 “要通知姚爷吗?”高大帅问。 “去告诉他一声。毕竟人是他老婆带过来的。”君爷说完埋头继续干活。 高大帅看他态度似乎不想过多参与到姚家的私事,走了出去,走到了姚爷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进去,见姚爷在吃饭,沈佳音坐在丈夫旁边,整理着一些档案袋。 高大帅看他们小两口这幅夫唱妇随的姿态,就想侃:“我说姚爷,嫂子在这里当私秘啊?” “什么私秘?我有过秘书吗?”姚爷更怕的是因高大帅这句胡侃,老婆真以为他以前有私人秘书,于是用眼狠刮了刮高大帅。 高大帅知道这句马屁没拍对,忙改话题:“是这样的,嫂子不是请了个客人过来吗?那客人又有了客人,开了辆奥迪在我们单位外面。” 沈佳音抬了头,呈现出疑问的脸色:宋彬彬? 这宋大小姐是万人迷。 姚爷揉了揉眉头。 不管宋彬彬这事儿吧,要是宋彬彬真出到他们外面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突然间可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弟弟要躲着这位宋小姐了。因为其高贵的身份,使得她随时都可以变成一个大麻烦。 “宋会长,在国内外地位好像挺高的。”高大帅玩味地说,提醒姚爷。 姚爷哼一哼:“有钱是个本事,但不要说,我们要把他们当成皇帝老爷侍候着。” 沈佳音以为老公之前瞧不起宋彬彬的宋家身份是心高气傲,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姚爷只不过认为,人人平等,几个臭钱就想把自己打造成为总统之类的大人物,那是臆想。再说了,哪怕现在的大领导,在民主思想下只是个人。有兵要保护领导,只不过是基于国家利益的基础。 军人的义务,只保护国家利益,有钱没有钱都一个样。 归结到底,不是因为宋大小姐的身份,而是因为,宋大小姐是个姑娘家,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作为军人也看不过去。 “我送她回去吧。”沈佳音放下手里头帮老公干到一半的活儿,说。 什么时候,他老婆要给人当保镖了。 把丫头的脑袋按住,姚爷冲高大帅说:“你送她回去。” 高大帅不干了:“我的手没完全好,君爷不让我开车啊。” 如果弄个兵开车送宋彬彬回小区,绝对是小题大做了,会被人拿来当把柄的。姚爷又不好意思让其他熟识的朋友送宋彬彬回家。 “算了,我和我老婆一块送她回去。”姚爷边这么说,边在想,怎么才能快点丢掉这个大麻烦。 沈佳音这时显得比老公淡定冷静了,道:“你先把饭吃完吧。吃完,我们再走。我先陪她坐会儿。” 姚爷哪舍得让老婆去陪人,自己一个人清苦寂寞,对高大帅勾勾手:“你去请那位宋大小姐,到我这里坐。” 宋彬彬就此得以从没人的接待室,转移到了姚爷的办公室,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让本来嫌弃她的姚爷做出如此决定。当然,来到姚爷的地盘,同样不见得姚爷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却是沈佳音,给她倒了杯开水。 “你吃饭没有?”沈佳音问,好像能听见她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宋彬彬哪有时间吃,早上生了一肚子闷气,出来小区门口守株待兔等沈佳音。 沈佳音见她没吃,和姚爷对了个眼神。姚爷想当做视而不见,沈佳音贴在老公耳边说话了:“你想想,上回小叔拿饭专门送她到家里去,是因为担心她吗?” 姚爷仔细琢磨下,老婆这话好像有道理。如果他弟弟真是担心她没吃饭,会只是拿自家吃剩的饭菜去给她吃吗?应该早就借口把她约出来,送她到餐厅吃饭然后自己买单。 明白了。 姚子宝这是担心她饿晕了,事后更麻烦。 “你打个电话,让饭堂送个饭盒过来。” 沈佳音起来打电话通知下面的饭堂。 宋彬彬开口:“我其实不饿。” “得了。”姚爷挑眉,一口打断她,“你饿不饿我们会看不出来?” 宋彬彬踢到姚爷这块铁板不敢继续说。话说,面对他哥这压力真不是普通的大。想他哥长得也算是一风流人物,仪表不凡,本是斯文秀气的相貌,不知怎的一言一行,尽是压人的气势,让她冷汗淋漓。在这里,她真要佩服沈佳音了。这沈佳音或许是少根筋的,若是其他人,日夜和姚魔王相处,不得心脏病都要得心脏病。 沈佳音和姚爷说话,完全无压力。 不愧是喜欢了姚爷十年,最后被姚爷挑中的女人。 宋彬彬真心想,如果自己有沈佳音一分,或许姚子宝都会认真考虑她的问题。 姚爷边拿筷子夹着老婆做的菜,一边,眯了眯眼睛,瞧了瞧宋彬彬那样子。 这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放弃,是勇气可嘉,决心可见。 “饭马上送来。”沈佳音走回来说。 “你帮我把剩余的资料全部放进档案袋里。”姚爷没有客气,让老婆闪一边去给自己干活。 本就是老公的部下之一,沈佳音听令走到了一边的办公桌给老公办事,显出一个贤内助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本事。 饭送来了。宋彬彬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主要是当着他哥的面,绝不能失态。 中午,姚子宝在学校吃完饭,从学校坐着公交车,跑到兄长的单位找点感冒药吃。这两天在学校睡,学校没有家里暖和,一不小心感冒了。 车站离大哥的单位不远,姚子宝下了公交车,一步步有些艰难地数着地上的砖块慢慢走着,鼻子不通,使得空气没能在他脑子里流通,头有点晕。但是,走到了大哥单位门口的时候,他仍旧是凭着直觉,在抬起头时扫见了那辆奥迪。 为了等宋彬彬,田兆聪开着奥迪,在宋彬彬的小区附近守株待兔,为了打听宋彬彬住的地方,他之前还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宋彬彬和沈佳音一块出来,坐上公交车,他跟踪来到这地方。 心里有些焦急,焦急宋彬彬和沈佳音在一块,是否代表宋彬彬已经被姚家人接受了。 中午饭都没得吃,怕一走开,宋彬彬又在他眼皮底下溜走。田兆聪为此打了电话让麦当劳把快餐送到他停车的地方。 正咬着麦当劳的鸡块,那头,一人的射线射了过来。 田兆聪拿纸巾擦干净手,踢开了车门,冲着停步在大门口的姚子宝喊了声:“你是来见彬彬的吗?” 是田家的少爷。姚子宝吸着快流下来的鼻涕,拿手扶扶眼镜架,想着冤家路窄,自己现在又病着,很不想和这个富二代有什么纠缠。况且,他们本来就不算认识。 田兆聪早知道他不会回答,关了车门,向他跑来,在他要进入门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去路,拿指头指着他鼻尖:“她哥到国内了,你知道吗?” 这少爷烦不烦。 姚子宝冷冷地看着他指过来的手指,道:“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和你口中的宋小姐,连朋友都不算。她只是我师兄公司的一个投资人。现在,她一切行程都由我师兄公司的同事安排,我回学校了,与她没任何关系。” 田兆聪哪里会信他的话,明明,她都和他大嫂在一块了。 “姚子宝先生,撒谎之前,先和你自己家人对完证词,不然到了法庭上对峙,被你自己家人反咬你一口。”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子宝冷了脸色。 “我说,她现在在这里面,是你大嫂把她带进去的。肯定是你大嫂通知你来接她。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用告诉我是巧合!” 姚子宝当然不知道宋彬彬在这里,因对方这话有一刻的愣怔。 田兆聪见他傻住,上扬的嘴角益发得意和嘲讽,举起的指头快戳到姚子宝的脸上。 姚子宝是什么人,门卫能不知道? 一通电话及时打到了上面报到领导那。姚爷和君爷第一时间都知道了。高大帅像风一阵似的,冲了下来。姚子宝是姚爷的弟弟,也是他高大帅的弟弟。 “喂,小子!” 高大帅远远只这样一句一喝,田兆聪却觉得好像突然一道雷声冲着他耳朵劈了下来,猛然全身一抖,头,缓慢地转过九十度角。 高大帅冲到他面前,一只手打下他敢指着姚子宝的手指,一只手拉过姚子宝,问:“宝儿,没事吧?他打你了?” 田兆聪手指头被高大帅一打,像电击一样缩了回去,看着这凶煞猛虎的男人,情不自禁内心里存了畏惧。 欺软怕硬,就是田兆聪这种人。 高大帅担心姚子宝被打,摸了下小弟弟的头,结果摸到小弟弟额头发烫,俨然是发烧了,赶紧拉着姚子宝往里走,一边不忘放狠话给田兆聪:“他要是有事,你等着警察上门抓你,管你家多有钱!” 之后,不用说,田兆聪逃也似地躲回到自己的奥迪。 姚子宝被高大帅拉到了楼上。姚爷已在走廊里站着等弟弟上来。 “怎么回事?”远远看到姚子宝那蔫蔫的模样,姚爷就知道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被那人打的,发烧了。”高大帅添油加醋地卷着袖口,“不过我放话给那小子听了。等会儿回头收拾他。” 姚子宝吸了口鼻涕,当然是不会和高大帅那样天花乱坠地瞎说,对着大哥道:“哥,我来找感冒药的。昨晚没盖好被子,感冒了。” 姚爷听到弟弟这话,直接揪起弟弟的衣领,带到治疗室里头。 不会儿,小叔感冒的事儿,传到了沈佳音这里。徐美琳对沈佳音说:“严重倒不是很严重,姚科让他吃了退烧药,找了张床躺着,等退烧,让你干完活再过去看。” 沈佳音想放下手边的活去看小叔的念头只得搁下。 宋彬彬自然是坐不住了。这位宋大小姐向来胆大,又聪明。借口要上厕所的功夫,直接找到姚子宝躺着的那个病房。 姚爷让弟弟吃完药就走开了,房间里没人。 宋彬彬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走到床边。 白色的床单上,他躺在上面,像是天使一样,枕头上乱糟糟的头发都显得格外可爱秀气,取掉眼镜的容颜,五官清隽俊美,长长的眉,薄薄的嘴唇,脸上的那抹苍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病弱美。 宋彬彬想抽自己巴掌。他都病成这样了,她居然站在床边只想贪婪他的美色。 见床头放着个水盆,里面浸泡条毛巾,应是给他擦汗用的。 宋彬彬果断拧了拧毛巾,弯下腰,拿着毛巾头给他擦擦额头的汗。 吃了退烧药,姚子宝的烧要退,自然是要发汗。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黏在他额头上。可不知是什么东西放在他额头像是给他擦汗,却像是挠痒痒的力度,让他要死不能要活不成似的——痒死了。 从床上抬起来的右手,一把扼住了她细小的皓腕。 以为是好心的护士姐姐给自己擦的汗,姚子宝闭着眼说:“谢谢姐姐,我不用擦了。” 宋彬彬被他叫了句姐姐,尴尬到要死。不过,好像,他们虽然是同年生,却是她要比他早出生几个月。 她缩了缩手,想从他手心里挣回来。 姚子宝心里却是犯嘀咕了。这护士姐姐好像有点怪,听他说话居然没有回话,怎么让人感觉好像是要对他偷袭的女色狼。 “宝儿,好点了吗?”听到消息,和君爷一块来探兄弟弟弟的赵文生在没踏进门里时,心急地叫了声。 宋彬彬快吓疯了。另一只手在姚子宝握着她手腕的手背上猛地一拍。 姚子宝吃痛地收回手,紧接是睁开眼,想看是哪个姐姐那么凶悍居然打他。一打开眼皮,见到她急匆匆转过去的脸,吃了一惊:“你,你怎么在——” 由是想到田兆聪的话,没有错。 宋彬彬已是趴下来,藏到了他的床底下。 姚子宝目瞪口呆,想之前他为躲自己妈趴在她家桌底下,现在轮到她。 君爷和赵文生一块进来时,正好见着姚子宝从床上坐起来,愣愣像是一幅呆头鹅的样子。 “宝儿?”赵文生拍下小兄弟肩头,“你哥没给你吃药吗?” “吃了。”姚子宝不自觉地紧张。 两个大哥都狐疑着。 “烧退没有?”赵文生伸手摸了下他额头,感觉了下温度,回头对君爷说,“好像退了些。” “感冒发烧,要多喝水多休息。”君爷的语气难得这么温柔。 包藏着床底下一个犯人的姚子宝,忽然心里十分愧疚。 “躺下去睡吧。没什么,我和你陆大哥只是过来看看你。”赵文生扶着姚子宝躺下去睡,对于这个兄弟的弟弟突然变得好像很紧张的模样,既是感到怀疑,又耐心宽慰。 姚子宝捏着被头,闭上眼睛,和两位大哥哥说:“我睡了。” 两个兄长站在他床边,并没有马上走的趋向。 宋彬彬在床底下趴着,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似的,问题是她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第一反应是趴下来躲到床底下当贼。 她有做错什么吗?没有吧。 本就是想来找他的。 可是如今,叫她怎么出去! 她宋大小姐的名誉骄傲,全,要毁了。 沈佳音这边,帮老公干完活,发现宋彬彬说是去洗手间,去了将近二十分钟都没消没息的,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掉进厕所茅坑里了,匆匆走出来找。到公共卫生间没有找到人,又没有听说宋彬彬已经走了。沈佳音反应快,记得小叔病的消息传到她这时宋彬彬在场,所以马上找到了姚子宝的病房里。 “嫂子。”赵文生回头,朝她扶了下狐狸眼镜,笑问,“找人吗?” 沈佳音迅速扫了眼病房里头,不见宋彬彬,接着,君爷和赵文生一直立在床边的奇异姿态,让她不得不跟着猜疑起了小叔躺着的那张床有秘密。 君爷低了下眼睛,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宋彬彬那双球鞋的影子斜射到了床边。 宋大小姐这当贼的时机和功夫明显选择的都不对。要当贼,也不应在兵哥眼皮底下当。 赵文生快忍俊不禁了,没想到能遇到这种趣事儿。 姚子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能感觉到旁边的赵文生笑到全身发颤引起的震动,心头一样尴尬到要死了! 这笨蛋,干嘛藏在他床底下!这不是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沈佳音走过来,因为了解老公的性子,连带十分了解老公这帮兄弟的个性。这一帮人,骨子里邪恶的喜欢捉弄人的心思,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 走到床的另一侧,沈佳音弯下腰到床底,对着里头埋着脑袋想把脑袋拿土埋了的宋彬彬,说:“出来吧。趴在地上不好,不要和宝儿一块感冒了。” 宋彬彬听见沈佳音这话,欲哭无泪。 沈佳音伸出手,把她拉出来。 宋彬彬从床底下钻出来时,却见只有她和姚子宝,刚才听到声音的另两个人好像不见了。 应说是给小弟弟留个面子,到了关键时机,君爷和赵文生选择了撤。 纵使如此,姚子宝觉得自己以后,面对那群大哥哥们,是彻底完蛋了。这群人要是不拿这个事来笑话他,他不叫姚子宝。 “你在这里做什么?”姚子宝冷冷地问。 “我——”宋彬彬皱起了眉头,别人笑话她就算了,她是为了他才这样,他难道还要责备她。 沈佳音见气氛不对,站在他们两个中间,说:“感冒要休息。” 姚子宝转过脸。 宋彬彬恼了额眉。 若不是这时候来了电话。 因着打了电话,又发了短信,妹妹始终没有回信。宋玉斌只好又再打了电话。 “哥?”突然听到兄长的声音,宋彬彬心头虚。 “我回国了,有些事要处理,暂时留在这里。因为事先没有通知你,爸妈要我和你联系。”宋玉斌交代完,又问她,“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酒店。”宋彬彬胡掐了个名。 “我现在过去。” “不不不,我现在不在酒店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吃饭啊,现在不是吃饭时间吗?哥,你说个地方吧,我去见你。” “彬彬,你撒谎能不能,先想想我和爸妈能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吗?” 宋彬彬按住了手机,恼得想拿脚跺了手机。 她哥老样子,继承她爸妈和她奶奶优良的基因,明明知道她住在哪,还拼命套她话,老狐狸一条,专门为看她笑话来的。 宋玉斌听对面妹妹挂掉了电话,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让司机开车,送他到她妹妹住的小区。别说他不仅知道他妹妹住在哪里,连他妹妹现在住的房间钥匙,他都有。 宋彬彬冷静地吸了口气,对沈佳音说:“我现在必须回去了。” 她哥恐怕,都杀到她住处去了。她要是慢一步—— 姚子宝在旁听她说话,眯了眼。 她哥? 他都不知道她也有个哥。 值得探究的是她的表情,她表情像是她哥和他哥一样是条狐狸。 姚爷或许是听到赵文生和君爷说了,走了回来,对着病房里一众人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宝儿,你回家。我让妈在家里等着了,你要是敢学你嫂子病没好就四处跑,你嫂子是女人,你不是女人,你清楚我会看着办的。” 接到当哥的警告,姚子宝一声大气都不敢吭。 宋彬彬看他在自己哥面前顺服的样子,忽然,心里头那股刚被自己哥气到的气,感觉可以舒畅了。 原来天底下好像不止她一个人被自己大哥压到死死的。 姚爷和君爷借了车钥匙,送一群人回家。 那车,开到住宿小区。宋彬彬在停车前,透过车窗上小心望着,查找自己大哥是不是已在小区里头等着她。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小区内部,大家可能还都在午觉,没见到骚动的踪影。她哥宋玉斌,站在哪里,和姚家男人一样,都是受人瞩目的风景线。 她哥应该没到。宋彬彬心里稍微宽松。 姚夫人接到大儿子电话,得知小儿子感冒了,已在自家楼底下等着。见到宋彬彬从君爷的车上下来,惊讶:“你们怎么认识这新邻居的?” 姚爷懒得和姚夫人解释,长话短说:“她是宝儿他师兄公司的老板,早就认识了。” 姚夫人领悟的快,一手拍在好像虚弱的小儿子头上:你好意思诓着你妈! 姚子宝揉揉额头:“妈,我病着呢。” “是,你病着,活该的,自作自受!” 姚夫人联想力丰富,能一下从突破口已经想到许多来龙去脉。 姚家兄弟对母亲这堪比福尔摩斯的推断力,只能彻头彻尾的佩服。 姚夫人带小儿子上楼。姚爷和沈佳音跟在后面。 宋彬彬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刚面对姚夫人那得到真相后的眼神,都令她倍觉羞愧。 “彬彬。” 突然一句熟悉的声线,从她身后响起。 宋彬彬打了个颤。这个如珠玉落盘舒服动听的声音,曾是电台红极一时的男主持,只要女人听过都不会忘记。何况,她几乎从小听到大。 “哥。”宋彬彬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转回了身,对于自己大哥的突然出现,还是抱有不小的疑问。 “我刚从你家楼上下来。”宋玉斌笑容秀气地用指头给妹妹指了指她住所的阳台。 宋彬彬顺着他手指望上去,已经能看见他一件衣服挂在阳台上晾衣架上,险些没咬断牙根:“你私自进我的屋!” “我没有进你的房间。”宋玉斌道,“而且,刚好看见,和你一块下车的那小伙子,住在对面的房子里。幸好他窗户对着是你客厅,不然的话,哪怕爸妈都不会答应的。” 宋彬彬想装作视而不见,跑上楼。 到了屋里,见他行李箱都搁在客厅中央,她爆发了:“你要住在我这?” 宋大小姐发脾气的声音属于首次,传到了对面屋子里。姚夫人给小儿子盖被子时听见,都微微地吃惊,想走过去瞧是怎么回事。 姚子宝出声阻止她:“妈,是她哥。” 姚夫人扬了下眉,看着小儿子说完那话就背过身去,多明显的别扭。 姚爷和老婆一块,在厨房里给感冒的弟弟煲姜汤。事到如今,姚爷都不得承认,他弟弟好像和这位宋大小姐的缘分很奇妙。 姚子宝再想躲,都莫名凑到了一块。 “再观察观察吧。”姚爷喃喃自语道。 沈佳音好像能听明白他这无头无尾的话,嗯。 姚爷听见,斜瞧了她眼:“你知道我说什么?” “知道,你说再观察观察吧。” 这丫头! 令他忍不住就想咬她一口。 沈佳音推开他,低头瞧手机上尤二姐发来的短信,说:“二婶问,孕妇第一天住院做检查,开销近两万块,算正常吗?” “什么?”接过老婆递来的手机,上面有尤二姐拍下照片传来的医院收费项目单。 对面,宋玉斌一只指头点住妹妹的嘴唇:“嘘,你该知道,我来不可能只是为了你。”(未完待续) 遇到危险 宋彬彬看他在偌大的客厅里闲散地走着,把这里完全当成了自己的空间。 “很累啊。一方面要应付奶奶,一方面要应付爸妈,还有,要应付你。”宋玉斌扯了扯领口的金色领带,回头,对她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头发,“看见没有,都冒出了白头发了。” “哪里有。”宋彬彬甩过脸,坐下来,像是对他的装模作样没有看见。 玩笑话说完了,宋玉斌站在妹妹面前,用一双柔和又带有城府的眸子,看着宋彬彬,道:“真那么喜欢他吗?” 喜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不是在阳台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不是说他们兄妹感情好到密不可分心灵沟通,只是,她哥就那个外表谦和实则阴险无比的性子,她抵赖也毫无用处。 见妹妹摆了张冷淡默认的脸色,宋玉斌却不依不挠地想撬开她的嘴巴,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喜欢他到哪种程度?只是好玩,觉得他有趣,想试一下追男人的感觉。还是说,是想和他在一起?” “在一起。”宋彬彬不悦地,对着他刚问的那些问题,“我又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花花的本性,是你们男人,和我无关。” “我知道我的好妹妹是奶奶教育出来的乖乖女,又怎会是那种轻易见异思迁的浪荡女子。哥这么问,不过是担心你是否会伤心而已。”宋玉斌富有诚意地说。 宋家家风严厉,不说她身为女子,需要遵守女子妇德。她哥,有显赫的家世和无双的才貌,坐拥金山,是未来宋家继承人的身份,都一样在这方面必须受道德约束不能为所欲为,可见宋家的家风是男女平等的。 宋彬彬对这点没法否认,抬起脸,疑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回国做什么。若只是为了抓她,不,宋家不会做出抓她回去这样愚昧的动作。 “彬彬,我是个生意人。”宋玉斌好听舒服,又尽显风流的声音说。 不知情的人,只听他这温吞的声音,还只以为他是个老师。 生意人与老师,相差甚远。老师是道德模范,生意人,从古至今,无不被冠上狡猾冷酷的代名词。可他们宋家人,向来是生意人,她和她哥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在商场上如何拼杀,手段用尽,只为追求最大利益。因此,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如果不冲着某个赚钱的目的,是不可能的。 “你回国究竟什么目的?” “爸、妈,因为要去温哥华参加会议,刚坐飞机走了。我们中午之前,三个人在奶奶介绍下,认识了个人。”宋玉斌说起宋家人会突然集合在本地的原因,都是由于宋瑶芝的关系。 “奶奶介绍的人,应该对宋氏集团的生意很重要吧。”宋彬彬身为商家之女,不经意思路已是被这方面带着走。 “不知道呢。”宋玉斌却是以模棱两可的微叹语气回答。 “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现在的奶奶是怎么回事。应说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奶奶。” 宋彬彬吃一惊。 宋瑶芝是个素来宽和的,从不在脸上表现出喜怒哀乐的人。纵使如此,宋家人都知道,宋瑶芝这不代表是里表不一。宋瑶芝真的是心胸宽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着胸纳百川的宽怀,因此得到圈内众多人的敬重。可在如今宋玉斌看来,宋瑶芝似乎今天的心情已经不是这样的。 “奶奶,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可她退居幕后已经很久了,从来都不愿意,哪怕是我们父亲亲自请她出山,她都不愿意再参与到日常的公司事务中。如今,奶奶突然变得兴致勃勃,对公司项目感到兴趣,甚至自己出谋划策,你说,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是想不明白了。”宋玉斌说。 宋彬彬听到这话当然是打听下去:“你是不是弄错了?奶奶有对公司事务表现出兴趣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奶奶不是对公司的一切事务都重新恢复了热情。奶奶只是对一个项目表现出了兴趣,甚至主导了公司引进这个项目,明明这个项目与我们公司的主业务差异甚大,外界都想不明白的原因我们自己内部人一样是很糊涂。更别提,奶奶为了这个项目,居然对高家的高老爷子提出,拿一块价值上亿的地皮,来换取高家在这个项目里退出竞争的计划。”宋玉斌后面说的这些事,是他自己私自派人去查出来的,因此他们父母都全然不知道宋瑶芝对这个项目已经像是走火入魔的地步。 宋彬彬站了起来,与他对视着,杏眼圆瞪:“你这话说的都是真的吗?奶奶为什么这么做?” 宋瑶芝本身对钱财之物,多少年前都看得太淡了,几乎是吃饱即可。别看她现在衣装上精心打扮,其实,都是由于身份所碍,为公司支撑形象所为。宋瑶芝那颗心,早是进入了归隐的心态。即使,大家误以为宋瑶芝是为了钱,但是,这个项目,与给高家的上亿的地皮比,真是不值一提的。因为能不能赚钱,还很难说。 “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这么做。”宋玉斌轻轻一只手插进裤袋里,看回妹妹,“我本以为,你应该是知道这回事的。” “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知道?”宋彬彬刚委屈地这么说。 宋玉斌轻摇头而叹笑,竖起指头点着她:“爱情中的女人是盲目的,这话一点都不假。你和奶奶过年时到家乡拜访完回去,你变了,奶奶,可是也一样变了哦。那趟旅程,只有你和奶奶同行,所以说你都不知道,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宋彬彬才知道自己一心想着姚子宝,是把自己家里人都给忽略了。不过,宋瑶芝表现到那么淡定从容,若不是她哥这种阴险狡猾的,只是她,肯定看都没法看出宋瑶芝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以为我是你吗?”宋彬彬轻轻嗔怨一声。 宋玉斌不以为意地笑,环顾四周:“和你说了这么多,我早渴了。” “自己倒水。” “如果你这幅德行,被对面的人知道的话——”宋玉斌佯作走到窗前去拉开遮挡的窗帘。 宋彬彬狠瞪他一目,走进厨房烧水。 宋玉斌笑看妹妹走开的身影,微笑的眸子逐渐变得深幽神秘,一只手,轻轻掀开窗帘一角,不留痕迹的,往对面咫尺之遥的屋子里像是仔细地扫看了遍。 姚夫人服侍完小儿子睡觉后,走出去了。房间里,姚子宝沉沉地睡着,好像两扇紧闭的窗户,完全隔绝了对面人的声音和身影。 姚爷端着媳妇煮好的姜汤出来,姚夫人见到,举起指头嘘一声:“放回去厨房,他睡了。等他醒来,我再喊他喝。” “行。”姚爷将汤往厨房里的台架上一放,拍拍手。 “你们回去吧,我照顾他就可以了。”姚夫人对儿子儿媳妇说。 于是姚爷搂着媳妇回家,出去前,没忘记叮嘱自己妈:“如果宝儿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 沈佳音和老公一块往楼下走,一边拿出手机给尤二姐回短信。 刚尤二姐发来的照片,她都给老公看了。 姚爷的意思是:“妇科一些检查项目是比较贵的。先看看情况吧。不过,感觉上,这些检查项目不像是那个教授全部开的。我等会儿再打个电话与那教授沟通一下。” 话是这么说,一住院一天两万的检查费,在尤二姐和沈奶奶眼里看是天价,在华妙冰和庄如玉的眼里,则远没有沈家人这样的大惊小怪,只觉得习以为常。 北京的大医院本来住一次院,都很贵。比如华妙冰的老公冯四海,每次因为心肺不大好住院,住十天半个月的,有钱,教授还不让继续住,因为床位爆满,要给重病号腾床位。好在华妙冰和冯四海都是高级科研人员,平日里奖金工资各方面受益都不会低,加上两人平常不会说乱花钱,储蓄高,每次住院那么几万块,对他们来说都能承担的起。 庄如玉更不用说了。说她小时候是很穷,住孤儿院,贫苦惯的人,但是,随着收入水平的腾飞,她如今一幅画,随便在市场上出手都是十万以上。为了孩子,哪怕现在是住一次院花掉百万,她都不以为然。钱,到时候再赚就可以了。可孩子,据方敏的说法,这次没了,下次不一定是有的了。 沈奶奶在病房里叹口气:“住个院,怎么这么贵呢。” 尤二姐跟着点头。要是她,以她家那个经济条件,她根本不敢想。这样巨大的开销,恐怕她住不到几天,马上被医院扫地出门了。孩子,没就没了呗。那能怎么办?谁让他生在贫苦人的家里。还好,不是她,是有钱的庄如玉怀了这孩子。 华妙冰对她们两个说:“家暖医药费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和四海还能支持。” “妈,我自己有钱。”庄如玉急忙接上话。 都是有钱的。尤二姐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自己和沈奶奶在这么一间昂贵的病房里,有些格格不入。奇怪,自己儿子冬冬,那会儿弄伤手,在君爷那单位里住了两天,都不是这样的感觉。 记得儿子从弄伤手开始做检查治疗到现在,都花不到一千,而且在君爷那里都是公事公办,没有打折头的。和这里一天两万元的比较,实在是——贵。 说起来,姚爷的单位,姚家,都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姚家虽然一个个都气度不凡,风度翩翩,却只让人感到清贫。 “大嫂。有钱也不是这样花法。”尤二姐实在忍不住了,把自己向佳音和姚爷请教的短信拿给她看,“钱,要花的到位花的值得。” “这你说的都没错。”华妙冰却不是很赞成她什么事都去问姚爷的,因为她自己也是知识分子,知道知识分子都清高,这样到处去问其它医院医生的意见,会不经意间得罪这里的医生,而自己女儿的命,是握在这里医生的手里,“但是,既然选择住在了这,当然是要信任这里的教授。你放心,有经济困难的话,大夫们也都能理解,不会开太贵的医药。但现在既然我和家暖都还付得起,不存在这个问题。” 人家都自己说自己愿意当冤大头,沈奶奶和尤二姐能有其它话说吗? 尤二姐抓抓沈奶奶的手:“妈,我们该回去了。” “吃完午饭,家暖要休息。”沈奶奶就此搭着二儿媳的台阶下,走时,和华妙冰交代,“虽然,我和她二叔二婶三叔,都家里没什么积蓄。但是,如果有需要我们出钱出力,一定要出声。” 沈奶奶这话说的诚恳,不像是在作秀,华妙冰连忙点头,送她们到外面搭车。 为了节省车费,沈奶奶和尤二姐坐了公交车。上了车,尤二姐拍大腿,想起:“糟,忘了问大嫂了。” “问她什么?”沈奶奶问。 “问她,我们村里村干部是不是找过她了?” “你问她有用吗?不是说,现在这个事,都是向社会公开招标,什么人都别想做主。” 尤二姐知道沈奶奶一点都不喜欢暗箱操作,说多了建议多了,沈奶奶会怨回她,想来想去,只能还是和姚爷商量。 姚爷这边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一样是没有个底,需要向姚子寒了解,才能进一步摸清是怎么回事。 姚子寒知道的事是多一点,包括高家老爷子告诉他,私下里宋家是与高家接触了。 “我没有敢马上答应她。因为,感觉不大对劲。”高老爷子因为之前高裕荣代表高家在地方上做出来的事,深感愧疚,对这个项目的执拗,一方面代表了想赎罪的心思,所以,宋瑶芝对他开出多丰厚的条件都好,他都必须三思而后行。 如果宋瑶芝是诚心诚意投资,想获得这个项目为当地百姓做事,他肯定让开这条路。反之,如果不是,这值得人深究。 “宋家从来不搞农业,也从来没听说过要转农业。临时改变,怪不怪?” 高老爷子这句反问,姚子寒听在心底,琢磨着:“她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说是,宋家不是不搞农业,只是一直找不到好项目,刚好,有这个项目,第一眼又很看得上眼。我就和宋瑶芝说,宋会长,感情你们家做生意都是一见钟情的情况。” 若不是这事事关重大,高老爷子这句调侃宋瑶芝的黑色幽默,能让姚子寒捧腹大笑。 “不说了,我孙子,与你堂哥,又是铁哥们,这个关卡,我会帮你们先卡着她。但是,宋瑶芝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在我这里沟通拿不到手,但是,她可以去游说我们的董事会,因此,结果怎样是很难说的了。” 高老爷子的话如此有些严重,全是因为,宋家和宋瑶芝的名气,在众竞争者属于出类拔萃,若没有一个实力相当的高家竞争的话,无意外,在公平的原则下,宋家没理由不能胜出角斗。 姚子寒他们不知道的是,宋瑶芝为了百分之百的胜仗,是将叶老都策反了。 招标函发出去,有近两个月时间给竞标的单位考虑和准备。 在这期间,姚子宝自那次感冒之后,身体有些虚,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出门。在这个时候,因着对面她家里多住了个兄长的缘故,他更不敢随意拉开那窗帘。整个房间,变成白天夜里都一样的灯光,不分昼夜,让人有种时光错乱的幻觉。 自己哥和她一起住。宋玉斌虽然是每天早出晚归,要去陪宋瑶芝办事。但是,每次出门,宋玉斌都会借口用车送宋彬彬到公司上班。晚上,又会定时打电话给宋彬彬,问她几点下班要过来接她。如此一来,几乎4小时被人给盯着了。 宋彬彬苦恼不休。宋玉斌第一天与她说,警告她宋瑶芝现在心情似乎不比往常,要她不要故意踢宋瑶芝的铁板。可她来北京,又不是为了陪家里人的。 不用几天,她便呆不住,又蠢蠢欲动。想她文静并且经常处于深闺的宋大小姐,是生来第一次如此疯狂,为了他姚子宝。 中午找了个时间,招了辆出租车准备杀回去见他。 街道旁,一辆蓝色奥迪抢在出租车前面,停在她脚边,摇下车窗,露出田兆聪那张自以为风流无度潇洒无比的脸:“彬彬,上车吧,去哪儿,我送你。” 宋彬彬看见那辆出租车跑了,要跺脚。再要找其它的车,现在这个时间段,居然难见一辆出租车。 “上车吧,彬彬,现在这个时间,司机都要去吃饭,你截不到车的。”田兆聪道,“你和我表姐是好朋友,我还能害你不成。” 这话倒是不假。宋彬彬拉开车门,坐进了奥迪的后座。 怕交警来查,田兆聪先开车上路,一边问:“你想去哪?还没有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好吃的法国餐厅。”眼角从车前镜里看着宋彬彬,满是得逞的得意。 那小子怎能比得上他,连辆车都没有,能追女人? 现在起,她是他的了。 宋彬彬道:“你送我到我住的小区停就好了。” 她想回去?想和姚子宝见面? 田兆聪眸里阴沉几分,嘴上却应着:“好。” 奥迪在路上兜转着。宋彬彬原先因为心里不耐烦,坐在后面心不在焉。等到过了好像有些时间了,见一直没到目的地的样子,才发现不对。 “这里是哪?”宋彬彬往窗外瞧,见景象陌生,最少不是她平常回去时走的那条路。 田兆聪转动方向盘,把奥迪开进了一个车位,道:“到了。” “到了?”宋彬彬疑问着,想莫非他是开了另一条路所以她陌生,伸出手去开车门,结果发现车门是反锁的,脸色大骇,“田兆聪,你锁了车门?” 田兆聪这时已是走出到车外,站在外头,透过封闭的车窗,手插裤袋,一幅闲逸的姿态,静静地看着在车里面捶打拼命车窗的她。 宋彬彬想拿自己包里的手机打求救电话,才发现,在她不留意间,她的包,是被他一块拿出去了车外。 “你想做什么!”宋彬彬猛拽猛打猛踢,结实的车门纹风不动。 小车的安全防护措施,到这时发挥了非比寻常的反作用。宋彬彬是听过不少车主因为车子溺水被困车内窒息死亡的事。所以,当车内的氧气越来越少,她在车内,因为大脑缺氧,动作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先是感到频死的恐惧,她砸门砸窗,甚至脱了鞋子效仿电视里教的拿鞋跟敲击窗门。 田兆聪在见到她这个动作时,伸手取烟的手慢了下来,一时间,真有些担心她会敲开窗户。但应该说他幸运。宋彬彬今天可能是有意想逃,没有穿高跟鞋,穿了双球鞋。球鞋打击窗户的力度,几乎是棉作用力,和她的花拳绣腿差不多。 她在车内的挣扎,从用力,到逐渐的没力,犹如只笼子中的鸟,渔网里的鱼儿,牢笼里的困兽,最终,都只能是缓缓地倒了下去,到了等死的状态。 田兆聪见着她身体倒下在后座沙发上的身影,嘴角缓慢勾起了一丝诡异。他没有急着去拽开车门。虽然,这里是一个平常几乎没有人会过来的地下停车场,没有摄像镜头,没有保安。她大声呼救,不会有人听见。但是,他要以防万一。 宋彬彬脑子里几乎因为缺氧而停摆,可是,她很清楚,他绝不会是要想杀她。 杀了她,对她毫无用处。 他唯一会想要的是——比让她死还要可怕的事儿。 她一防再防,想必她家人一样不会想到,她会毁在一个女友的家人手里。 视线,慢慢地模糊了。 她会死吗?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在听见车门咔一声响时。 宋玉斌在妹妹的公司是埋有眼线的,知道妹妹中午跑了,找了个空,坐车回家逮人。回到住宅,四处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宋彬彬的影子。宋玉斌脸色有些沉了。拿起手机拨了两遍宋彬彬的电话,都是没人接听。 死妮子,就那么喜欢那姚家的小伙子吗? 竟是到这个地步了。 焦急起来,宋玉斌拉开了客厅对着对面楼里的窗户,拉开嗓门喊:“宋彬彬!” 声音一反素来的温润如玉,是被逼急了,露出了厉色。 姚子宝喝着母亲端来的中药,先是没有听见对面有人在大声叫喊,毕竟窗关的紧,直到宋玉斌气不过,捡了阳台花盆里一颗小石子扔到他窗户上。 砰! “谁呀?”姚夫人皱了眉头。这哪家的孩子玩闹,扔东西扔到他们家的窗了。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一面窗户。 宋玉斌站在对面,正眼看着姚夫人,面色冷冷清清,不算友好也不算不友好,道:“我妹妹呢?” “你妹妹?”姚夫人记起儿子说的话,哦声道,“你说宋小姐?她怎么了?” “她不是在你们家吗?”宋玉斌上前一步,想从她挡着的窗口望进去找宋彬彬藏躲的迹象。 “她,她不在我们这啊。我都好多天,没有和她见过面说过话了。”姚夫人说,同时对他的咄咄逼人,有些疑问,“怎么,她不见了?” “不在你们家?” “不在。” 仔细扫了几遍姚夫人的眉眼表情,都不像撒谎。 宋玉斌心头有些慌。 她不在姚子宝这里,会去了哪? “你打电话问问她朋友,会不会和她朋友出去了?”姚夫人好心地提醒他。 “没有。她回国后都没有和一个朋友联系过。”宋玉斌说是这么解释,却已经拿出电话,马不停蹄地拨打宋彬彬可能认识的人的电话。 姚夫人看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像是很焦急,好像宋彬彬真的失踪了,心里倒是一样有点为宋彬彬担心。风大,她关上窗,心思不宁走回床边。 “妈。”姚子宝正看着她走回来的脸,应该是注意有一会儿了。 “你躺下去睡。你哥要你多休息。”姚夫人说。这小儿子,这次病得,好像不轻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老半个月了,感冒一直没好,让她未免提心吊胆。 “她不见了吗?” 姚夫人对了对儿子认真的眼神,道:“你睡吧。有什么事,我找你哥,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等弄清楚了,这人会变成怎么样。 姚子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她哥找她时,心头莫名地被什么情绪给揪住,让他的心脏以七上八下的速度慌跳着,额头泌出了层汗。 “宝儿。”姚夫人讶异。 姚子宝掀开被子,下床,要穿上鞋。 姚夫人怕自己拦不住,赶紧先打电话给老大姚爷。(未完待续) 当哥的心 在君爷的办公室里,此刻沉默好像变成了最恰当的代名词。几个人均默然地低着头。 高大帅是第一个没法沉得住气的,这里坐着的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不是学医的,让他无法很好地理解并消化所听到的消息,在几乎凝滞的室内空气里喘了喘,拍打身旁赵文生的肩头:“我怎么听不明白?说宝儿长时间发烧有可能不是感冒?如果不是感冒是什么?” “血象有变化,有可能不是简单的感冒。” “不带这么狗血的吧,你说宝儿得了白血病?”见赵文生没有马上反驳自己的话,高大帅真正吃了一惊,白血病在他印象里,不,是电视剧带来的固有印象里,不就是病人马上要被送入什么隔离室重症病房之类,“那,那,那,赶紧让宝儿住院!不是说人暴露在空气里会感染吗?一感染不就没命了吗?” 赵文生见他这不懂的人哇哇大叫,而且当着对面姚爷的面,拿手先捂住他的嘴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乌鸦嘴!白血病也分很多种的!” “可电视里都这么演!”高大帅不罢休地扯着嗓子叫,心跳跳到嗓子眼,实际上,只是为了专业人士说的话,能让他停止对姚子宝的担心。 “电视里的病人,基本都是急性。宝儿有可能得的是慢性。” “慢性急性有区别吗?” “慢性,应该说,时间上能让我们准备的时间多。可是,到底最终和急性是一样,要找骨髓移植。”赵文生沉声说到这,发现自己好像上了套,有点气地拍了下高大帅,“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懂。再说,现在都不能确定宝儿得的是不是慢粒。” 应说,若不是姚子宝自己的哥哥是当大夫的,可能都怀疑不到这个份上。 有些慢粒患者,起病初期症状几乎没有。患者本身自己都不能察觉。实验室检查结果,也有模糊,不能完全下诊断。大夫最多只能打个问号。 可是,正因为姚子宝这批哥哥都是当大夫的,敏感度比正常人高,病人一点异于常人的症状,都能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 “如果怀疑,那要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做,你们一个个都不说话,又不让我问,不是让我这里干着急吗!”高大帅对赵文生要他住嘴的回答一点都不买账,他当姚子宝是可爱的小弟弟,都照看多少年了。弟弟出事,他能不担心,那还叫哥。 “只有你一个担心吗?”坐在上头,冷若冰霜的君爷都忍不住发了声。 那是,姚子宝自己的哥,亲哥,都坐在这里。若论最担心最揪心的,姚爷独一无二。 高大帅看了一眼埋着头,额前落下的头发几乎把整张脸盖住的姚爷,那种迎面扑来的低气压,沉重地压住了他的心头。 姚爷,此刻的心境可想而知。 只是姚爷一句都不发,在这个时候。 病人要怎么办,当然,要听病人家属的意思。 “子业,让宝儿先进来,做个仔细的检查,再看结果究竟是不是。现在只看血液报告,是不能完全确定的。”赵文生小心翼翼地对姚爷说。 姚爷依旧没有发声。 高大帅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君爷将手中的笔摔在了桌子上,道:“你不好说,我来和宝儿说。” “不用。”姚爷终于出了声。 没有众人意想中沙哑哽咽的声线,显得相当冷静,甚至是冷酷。 “他是我弟弟,当然是由我来说。”姚爷瞬即起身,抓起桌上摆的车钥匙,往外走。 他的一连串动作,速度飞快,以至于众人晃眼间,没能看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高大帅肯定是担心,不敢放他一个人走,急忙跟着起来跑出去。可是不到一会儿功夫,又灰败地跑了回来,对君爷说:“他都不让我跟去,你说怎么办?” 结果君爷都不睬他,只顾拿话机叫人:“沈中校呢?” “应该在库房清点材料数据。”徐美琳答。 “让她过来我办公室,马上。” 姚爷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婆。 赵文生惊疑地扶了扶眼镜,问君爷:“要让嫂子知道吗?” “现在除了她,有谁能说得动子业。”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震惊于君爷这句像是对沈佳音的高度评价。 君爷十分平静地道完这句话时,沈佳音已是接到急令,用飞跑的速度跑到了领导的办公室里。或许,她不用其他人说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些风声,或是心里早有些不安的预感。导致到她进到君爷的办公室后,面对君阎王时,不像以往那样心存畏惧的怯怯,显得格外的肃静,直面着君爷。 君爷也没有请坐下,双手交叉,冷冷的眸子,这刻好像更严厉了几分,道:“你丈夫现在去接他弟弟来医院做更详细的检查,我认为,你或许该回家一趟。” “我知道了,我请个假,现在就回去。”沈佳音道,声音里透出的外柔内刚的沉着与宁和,足让人刮目相看。 赵文生望着她秀挺的背影,想到刚见面那会,她连在他们面前说话都说不全,不知是不是她有意藏掖,还是说,在这短短半年里头,这结巴的孩子,蜕化的程度让人无法想象。也就怪不得之前君爷给她那么高的评价了。 “高大帅,你开车送她回去,会快一点。”君爷确实对她的表现没有丝毫惊奇,说。 高大帅很高兴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送沈佳音这一程。 沈佳音转眼离开了办公室。她走路的脚步飞快,以至于高大帅在后面辛苦地追赶她,边喊:“嫂子,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她只好站住脚,高大帅擦她身边而过,跑去开车。在这一点时间里,沈佳音忽然想起在姚家老家时,姚奶奶曾经捉住她的手,与她说过的话:我家子业,心里,是太慈悲太温柔了。你与他相处久了,就会明白,实际上他是连只虫子都舍不得杀的一个人。别人说他冷酷狡猾什么都好,那都是和陆家的孩子一样被逼出来的。那孩子养的一只狗死了以后,他是一个星期都吃不下饭的人,你想想,就知道了。 他没有告诉她,是来不及,还是—— 姚夫人在家里,找着手机上姚爷的电话号码时,姚子宝已是穿上了拖鞋,抱上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脑,冲出了家门。 “宝儿!”电话都没能和大儿子通上,姚夫人担心儿子着凉了,捧着大衣跟随儿子冲了出去。 楼下院子内,宋玉斌同样从楼上跑了下来,边打电话,边一手打开车门,考虑往哪个方向找。由于打遍电话都没人知道宋彬彬去了哪里,宋玉斌如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 他现在后悔了,一方面后悔把宋彬彬看到那么紧,引起了反弹,另一方面,当然心头是有点埋怨自己那执迷不悟的妹妹和那个勾得妹妹如此失魂落魄的臭小子。 姚子宝从楼上冲下来时,宋玉斌柳眉紧锁,拿着手机,冷冷地看着他走过来,道:“你准备招供了吗?她在你们家!” “没有。她不在我们家,也没有联系过我。不过,我可以查到她在哪里。只要手机与她身处的地方相距不远的话。”姚子宝没有戴眼镜的脸,在冷风中貌显一丝苍白。这样一张像是脆弱的容颜,吐出的声音,却是十分的冷,冷到能让人感到一种强烈无法比拟的自信。 宋玉斌紧拢的眉间扬挑,对于对方表现出的强大的自信,有点微微的吃惊。 姚子宝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不是他自夸,他宋玉斌既然是宋家的少爷,当然在人脉有压倒式的优势。只要他一通电话出去,多少人冲出去,势必将这个城市里翻个彻底把宋彬彬找出来。暂时没有这么做,只是,他尽可能地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能找到她?” “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宋玉斌嘴角溢出一丝嘲讽,“在这种情况下,我倚靠警察不是更可靠些?他们拥有先进科学的侦破手段,还有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 “天眼,也需要人去查,不会那么快。比起我的方法,效率肯定大大降低。不信,你可以打电话报警。但是,你到现在都没有报警,一可能是不到报警的条件,二是,本身你自己为了她对报警不报警有所顾虑。” 姚夫人抱着儿子的大衣,走到楼下时,远远看着小儿子单薄的身影在冷风中与对话对话,突然,有种感觉,儿子像长了翅膀,要从她身边飞走了。 孩子长大,离开父母,是必然的事。可为什么她心里会感到不安。 宋玉斌看着眼前这张冷酷中强烈散发着逼人气势的容颜,想,即使他不答应,恐怕这个人,都照样会做自己做的事。 这样说来,对方对他妹妹,也不是毫无用情的人。 啪一声。宋玉斌拉开了车门:“上车。” 姚子宝没有回头,径直上了宋玉斌的车。 车子,从小区大门呼啸而出。 姚夫人站在原地,看着沙地上被风卷起的沙尘,居然,迟迟都没法动下脚,更别说还打电话给大儿子了。 宋玉斌开着车驶出了小区以后,行驶上了城市的主干道,问:“知道她在哪个方向吗?” “等等,给我几秒钟。”伴随这句冷静的声音,十只苍白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滑动。 宋玉斌对于这种专业电脑操作不是很了解,见着身旁的手提电脑屏幕飞闪的数字英文符号,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不说姚子宝的家世和背景,单凭这高超的技能,想必,已是可以震撼到世上任何一颗伯乐的心。 他妹妹是因为什么地方被姚子宝所吸引? 宋玉斌不禁沉思。 原以为只是由于姚子宝那妖孽的容颜,现在看来,真正肤浅的人可能是他而不是他妹妹。 “东南方向,你在这个路口出口左转弯。”结束了一串操作,姚子宝势在必得的声音更显出骇人的气势,直接指挥起了宋玉斌,“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照着我说的开车。” 听到对方这话,宋玉斌不免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难道他刚才急匆匆下楼截住他,只是为了让他当柴尔夫司机? 姚子宝肃冷的音色没变:“嗯,等招一辆出租车来太慢了。我自己又没有车。救人刻不容缓,你又是她亲哥。” 因为是她亲哥,他必然要沦为一个开车的。 宋玉斌额头冒出了几道黑线:这样的小伙子,若成为自己妹婿,岂不是将来妹妹如虎添翼,能把他以前戏弄她的仇全报回来。 不管怎么说,她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他现在,宁愿她站在他面前气呼呼地骂他打他报仇雪恨,也好过她此刻让他提心吊胆,不知是否安好。 可怜天下那些当哥的心。 全力配合姚子宝的指挥棒,车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拥挤的城市干道中急速穿行。行驶速度之通畅,完全可以超越城市官方的交通指挥系统。 正是这样奇迹般的的配合,使得,当车子冲进无人的地下车场时,刚好撞上了正要拉开奥迪车门的田兆聪。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玉斌心头打了个十足生冷的寒战:要不是姚子宝的坚持,他妹妹这一辈子,可能都完了! 宋玉斌刹住车,刚要解开安全带,冲出去救人。另一边车门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踢开,一个人影,不无意外,抢在了他前面。 径直冲过去的俊秀单薄的身影,扳过田兆聪的身体,猛地一拳砸中田兆聪的鼻梁。 田兆聪专心致志地要对车里的佳人下手,压根没有注意到后面来的动静。只感觉这一拳砸下来,头晕眼花,一口鲜血,从鼻梁里倒流入口中,令他在跌倒在地的瞬间哇一口要吐出口鲜血。 别看姚子宝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小却是和习武的陆欢一块混到大,没学到陆欢的十成也有六七成的功夫。一拳下来,岂是田兆聪这种好吃懒做的浪荡少爷能抵抗得住的。 田兆聪捂着鼻子嘴巴流出来的鲜血,目中露出惊恐,在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的人是谁时,脸色却又是一变,化为狰狞,勃然大怒,歇斯底里:“你敢打我!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看我找人把你弄死,让你死无全尸!” 从后面走上来的宋玉斌听见这话,眉头猛锁。这田家,不算是暴发户,所以,按理说,教育家风,都应该不逊色于宋家才对。可瞧瞧这田家少爷,说话口气十足像个黑社会。再加上,他之前带宋彬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田兆聪骂完姚子宝,站起来拿着手机想找人来干架时,终于看见在姚子宝身后站着的宋玉斌,两目猛然一呆,全身僵硬,牙齿打颤:“宋,宋大哥——” 宋玉斌睬都没睬他,当务之急,先检查在车内的妹妹有没有事。刚他开着车过来时,可是亲眼见着自己的妹妹躺倒在奥迪车内,怎能叫他不焦急。 “彬彬,怎样?”手伸出去,弯下腰,温柔地扶起奥迪后座上的妹妹。 宋彬彬被扶了起来后,脸色仍显苍白。 宋玉斌心疼,扶起她额头垂下的额发,说:“他伤到你哪里了?打你了吗?来,我开车送你去医院。没有事,任何事都有哥在这。” 宋彬彬的鼻子抽了抽,看起来像是要哭。 为此,宋玉斌张开两手,想借肩膀怀抱给她诉委屈。 哪知道,她转眼擦过他这个当哥的身边,跳下车,两只手往姚子宝背后一抱,头埋在了姚子宝那单薄的衬衫上嘤嘤。 他来救她了。 她远远就看见了,他冲过来打田兆聪那一拳,在她快感觉人生绝望准备要一死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宛若天神。 从此,她不止这颗心,这条命都是他的。 无声的水珠,像是委屈,又更像是其它种种情绪,在他背后的衬衫上,慢慢地浸透,泛开,蕴着他皮肤。姚子宝感觉一颗心,像是被这背后突如其来的激流几乎冲垮淹没。 热,从她贴着他背部的脸,像火苗一样串烧。 姚子宝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活该他和他哥一样吗?历经多次感情经历,可谓是历经劫难,求而不得。现在终于是等了许久的人,来到他面前了吗? 不知道。 因为他的理智曾经多次告诉他告诫他,不应该。 她不合适于他。 曾经的两次失败,再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合适不合适,远比爱不爱,更为重要。 接到身边宋玉斌一声无奈的叹息,姚子宝迅速地掰开了她环住自己身体的手。 宋彬彬正一愣。 姚子宝道:“你哥在这。” 宋玉斌举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反正我是个没人要的了,连自己妹妹都不要的。” 宋彬彬板起脸,不和他说笑话,回头,要找那个田兆聪指证。田兆聪却是趁他们几个在一块不注意的时候,上了奥迪。 见状,宋玉斌和姚子宝冲上来要去挡住奥迪。 田兆聪踩下油门,不要命地擦过他们几个身边,飞驰出地下车场。 宋玉斌激动时想打电话报警,后沉静一想,又突然作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妹妹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要拿田家和田兆聪付出代价,有的是法子,不一定非要报警。 姚子宝刚由于冲的太快,又打了人,剧烈的一串运动,让本来没有痊愈的身体,益发虚弱。他眼睛面前,竟是感到有点眼花。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脚。 宋家兄妹,于是都察觉了他的异样,赶紧扶他上车,送他回家。 路上,宋玉斌问起妹妹事情的经过。 急于当着姚子宝问,也正是因为不想事后姚子宝听到其它传闻对他妹妹有所误会。 潜意识里,宋玉斌不得承认,已是有点认可妹妹喜欢的这个男人。 面对兄长的提问,宋彬彬有一刻的忐忑,瞟了眼旁边的姚子宝:他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收到她这眼神,姚子宝拧了秀眉:“你哥在问你,你不说,人家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受到伤害了?” 姚子宝这话够直接的,宋玉斌都感到意外。 宋彬彬心里头却安定了下来,道:“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把我关在车里,想把我弄晕了再对我做出什么。我真是瞎了狗眼,不知自己交了个什么样的朋友!” 耳听这话,她是幸好在受到田兆聪伤害之前得救。 宋玉斌从内心里越来越感激姚子宝了,也益发认定了要对田家下狠手。 这回没有姚子宝指挥,车子在堵车流中费了些时间,拐回了他们住的小区。 车子停住在姚家楼下时,宋家兄妹看见了姚爷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好像已是等了有些时候了。 这个状况,让车里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宋玉斌记得,当时冲出来追姚子宝的人是姚夫人。现在变成了姚爷,不知怎么回事,令人感到哪里奇怪。 “哥。”姚子宝先下车,面对在这里等他的兄长,感到愧疚。 他不想给大哥添任何麻烦的。 姚爷那双,比往常更显得冷漠的眼,在同时下车的宋家兄妹脸上淡然扫过,对着弟弟说:“走吧,跟我回医院一趟。” 姚子宝张口刚想辩解的话,在看到姚爷决然走向旁边的吉普车身影时,刹住。 宋彬彬见他要和他哥一块走,心头莫名地不安,伸出手,急追一步,叫道:“我和你一块去。” 他救了她,要是他身体为此出了什么毛病,她当然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要负责到底的。 姚子宝刚停住脚,姚爷回了头,对着那宋家兄妹,清冷地说:“不用。” “他刚刚都是因为我——”宋彬彬张口。 “彬彬。”宋玉斌将她手一拽,把急于与姚爷吵架的她拽了回来。 在这个时候,似乎让双方各自冷静比较好。眼瞧姚爷那脸那语气,都让人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宝儿,上车。”姚爷拉开车门,盯着弟弟上车。 姚子宝见着兄长这脸色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大像生气,或许正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再也没有对宋彬彬回头,径直上了车。 姚爷甩上车门,开车径直出了小区,速度飞快,像是要把谁远远抛在后面一样。 宋彬彬看着车后尾吐出的烟雾,感觉是这样的冷冰。 “彬彬,上楼吧。”宋玉斌拉着她,怕她在楼下这样站着会一样被冻着感冒了,见她脚不愿意动,只好加了一句,“他人在地球上,跑不掉的。” 是,不管他在哪里,她既然能为了他追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怕再找不到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心头,比上回离开村里时,益发不安。 姚夫人坐在家里的客厅里头,高大帅把沈佳音送到这,顺便留下来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听到楼下的动静,揭开窗帘一看,看到宋家兄妹回来,姚爷将姚子宝带走了。 沈佳音端着碗煮好的参茶到客厅,给婆婆喝口压压惊。 刚她回家时,与先一步到达而站在楼下的丈夫擦肩而过。老公什么话都没有和她说,像是意料到她会回来。她却是在擦过他身边时,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嘴唇微微抖了下,似有千言万语和她说,又没有时间说。 现在,对他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太宝贵了。 姚书记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火速赶回了家了解情况,刚进门,与妻子对上一眼。 姚夫人拿着碗还能维持住镇定的手,在看到老公回来的刹那,微微颤了起来,道:“宝儿他——” “没事,没事。”姚书记没换鞋,直走进客厅,坐到姚夫人身边,搂一搂姚夫人的肩头,说。 “怎么会没事呢?”姚夫人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因为他回来,得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你说我们怎么办?若真是得了那种病,宝儿怎么办!” “不是有子业在吗?” “子业在,他们说,也没有用——”姚夫人说着说着,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子业在怎么会没有用。你是当妈的,你自己都先惊慌失措了孩子怎么办?”姚书记不禁说了句重话。 只有在旁边的高大帅和沈佳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姚书记本人的声音和手指,全身每一处都似乎在惊颤。 这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男人,这一刻,只是个普通的感到无助的父亲。 “爸。妈。”沈佳音半跪了下来,对着公公婆婆说,“现在当务之急,要把全家人都召集起来,做检查筛选。” 如果一旦检查出是的话,自然,最好的办法是骨髓移植。可是,骨髓移植能不能,凭的全是患者自己的运气。 姚书记吸了口凉气。如果真是走到这一步,通知所有亲戚过来帮忙,那么,两个老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姚老头和姚奶奶,疼姚子宝可是会少。这个消息,恐怕会拧碎老人的玻璃心。(未完待续) 孩子的到来 “爸,妈,如果你们对爷爷奶奶难以开口的话,由我来说。我对这方面的医学知识懂得多一些,能对爷爷奶奶解释的更清楚一些。当务之急,是时间。只要爸妈同意,我马上就过去。” 沈佳音半跪在公公婆婆面前,一动不动。 那姿态在旁的高大帅看着,都心里说不清的一种感觉。何况是姚书记和姚夫人。 姚夫人伸手将儿媳妇扶起,鼻头突然一酸,这会儿倒不是因为小儿子的问题,而是被这儿媳给感动的。 沈佳音只不过是嫁给他们儿子的媳妇,虽有说嫁进人家的女儿就是变成人家的人了,但是,谁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实。亲情,总是会缘于血缘会隔上一层。不然怎会有那么多婚姻家庭出现婆媳关系问题。可如今儿媳妇竟是愿意为了他们家人屈下膝盖。 “佳音。”握住儿媳的手,姚夫人沙哑又带点激动地说,“我怎么觉得,现在我和他爸都没有你坚强了。” 姚书记听到老婆这话,嘴角浮现一抹感慨的微笑。这笑容中既有苦涩又有着安慰。 儿媳这般争气,与平常的表面形象完全不同,实在出乎他和他夫人的意料。有如此儿媳,想到哪天,纵使他和他老婆先走一步,也不怕儿子在世上一个人孤独无助了。 “这样,佳音。”姚书记也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们做儿女的,若是把这样的事都推给自己儿媳妇,定是要被老人家骂的。所以,我和他妈一块陪你过去。到时候,我们和老人家说不清楚的,老人家有疑问的,我们又答不上来的,由你在旁边解释,好吗?” “好。”沈佳音果断的,没有丝毫推脱的口气,纯粹女军人接受命令视为己任的范儿。 由是高大帅顺道开了车,送他们到姚家两老家里。 在电话里突然听说儿子儿媳有重要大事交代,要马上过来的消息,姚奶奶在家里先和老头子磨起了嘴:“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坏事?不然,怎么在电话里那副有气无力的口气。” 若儿子儿媳真的是在社会上干了损人利己的事儿,姚老头自己有眼线,早就传到自己耳朵里。不会等到儿子儿媳过来给他磕头自首,他必是先拿人问罪,大义灭亲了。 姚家就是这个范儿。亲情只存在于你是个正直的值得老人家喜欢的孩子。 姚老头摸摸下巴颌,也是想不通呢。据他所知,大儿子一家,一直过得都好好的,事业生活皆是一帆风顺。 “不管了。”姚奶奶不打算在客厅焦急徘徊了,坐下来,说,“等他们过来后,我倒要问问,宝儿是怎么回事?上回不是说感冒吗?怎么感冒那么久都没好。” 听到老婆这句,姚老头突然眼皮一跳,心里头,隐约冒起了股焦急。站起来,交背起手,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动。 姚奶奶见他反而焦急起来,想当然地说:“瞧吧,你还不说。他们两个,定是做出什么错事来了。我先说清楚,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你管着,但是,别管不到位,还得我出马,事后别怪我拿鞭子抽打你。” 对于老伴这句半夹的冷笑话,姚老头苦涩地摸摸脑门。这会儿,他是情愿被老伴抽打的,只愿他两个孙子都好好的。 高大帅一路飞车,到达了姚家两老住所前面。姚家人下了车后,他不敢走开,怕有事需要他帮忙,开着车歇在前面的院子里等着,还对沈佳音交代有事打他电话。 沈佳音倒也没客气,和他说了声谢谢。 高大帅弹了下自己额头,望着沈佳音的背影,羡慕起了姚爷:老婆好不好,关键就在于大难临头时,只有真金才不怕火炼。 姚奶奶给开的门。 “妈。”姚书记叫。 姚夫人和婆婆的眼睛都不敢对上。 当妈的,论说儿子身体哪里出了问题,第一责任肯定是追究当妈的而不是当爸的。老公在外打拼事业,她已退休在家,理该把家里都打点的好好的。其实事到如今,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小儿子好端端的大好青年,又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得了这个病。 说是天灾人祸,都不合理啊。 姚家几辈子人,好像都没有听说得过这个病的。 “你们坐吧。”不知为何,姚奶奶现在看着姚夫人低头的模样,心里同样是一慌一虚,居然也不敢对上姚夫人的眼睛,只能嘴里喃喃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们吃饭了吗?” “妈,现在只是下午四点。”姚书记努力保持住冷静,对着墙上挂的钟说。 姚奶奶心口一跳,道:“是啊,我老糊涂了。你们有什么话,和你们爸说吧。我在旁听着就行了。” 老婆把烫手山芋丢了过来,论是往常,男子汉大丈夫的姚老头是欣然接过,可如今他是怎么了,竟然在儿子儿媳踏进门时,马上拉张凳子坐到离大家有几米远的地方,好像要弄个防空洞将自己罩起来。 他早年打过实战的,如今变成了缩头乌龟,这般窝囊。想想,多可耻。 拳头捶打着大腿,姚老头心里明白:再坚强的大人,只要遇到孩子的问题,哪个不会从战士变成乌龟的。 父母对孩子的心,就是颗玻璃心。 一屋子人,突然这般静默下来。空气却如战场前一刻火辣辣的剑拔弩张,让人窒息。 沈佳音进来后,叫了爷爷奶奶,但是,好像两个老人都没有听见她说话,或是连她进来都没有瞧见。可能是因为她走在公公婆婆后面,加上本来存在感就低,如果不出声的话。 要是以往,她自然是不出声的,因为她从来都不喜欢抛投露脸引人注目。其实,人在默默的时候做的事情可以一样很多。然而,眼前这股沉静,倒是像把她的安静完全破坏掉了,逼到她不得不出个声。 答应过他的,她要代替他,在他忙着保护他弟弟的时候,守护他家里人。 “爷爷。”最终,沈佳音选择了姚老头当突破口。 姚老头听她一叫,仿佛才从梦中醒来,惊道:“你也来了!” 姚奶奶听到老伴这话不悦了:“她跟着进来的你都没有看见——佳音,别管他。你爷爷就这幅德行。” 谁不知道姚奶奶是偏袒这个长孙媳妇的。 明明像是悲伤欲绝的气氛,可姚老头,硬是被这三两句对方给逗到了,拍打着大腿:对,他们还有这个长孙媳妇。 不知是啥原因,看着沈佳音,姚老头和姚奶奶突然能感受到从对方传过来心灵上一股强大的平静。回想起来,这孩子向来都不喜欢出声的,使得一出声,反而都让人无法小看。 “佳音,有话你说。”姚老头让孙媳妇大胆说话。 姚书记这时想起自己的允诺,怎么能让儿媳妇代替他们公婆成为枪头鸟,抢话道:“爸,是这样的。宝儿病了。由于治疗需要,可能需要您老开声,务必将全家的人都召集起来。” “什么!”姚奶奶直了眼球,砰的站起身,指着大儿子大儿媳,“你们老实给我交代宝儿是怎么了!” 姚奶奶平常像是躲在老头后面,发飙起来,却完全两码事,是连姚老头都不敢挡的。 “妈!”姚夫人要对婆婆跪下来谢罪,或许这样做,她心里也会好一些。 “你跪什么跪!”姚奶奶不让她跪,惊恐地看着。 见老人家胸口波浪起伏,沈佳音一个箭步,赶紧将姚夫人扶起来,边在婆婆耳边小声说:“妈,你这一跪,反而会让奶奶误解的,以为小叔真的不行了。” 姚夫人听到这话,两个膝盖哪敢再落地,一只手是紧紧拽住儿媳的手,感觉是根救命草一样。 沈佳音扶了姚夫人坐下。姚书记那边,面对自己父亲和母亲,不知从何继续说起,两只手捂住了脸。 姚奶奶上下喘息,见儿子儿媳都答不出个所以然,这不是把她急到,恨不得,恨不得自己跳下楼。 她宝贝的孙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巴不得自己能代替孙子死,反正她也是一把快进棺材的老骨头了。 姚老头看到老伴跌坐下来后一脸苍白,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脸色,恐怕也和老伴一块好不了多少。 姚奶奶指着屋里所有人说:“你们不准给我哭!宝儿他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谁都不准说他怎么了!” 姚老头本欲撇过脸去,忽然接到孙媳妇沈佳音从远处射来的目光,那坚定的视线,就像一名战士看着他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坐镇第一线绝对不允许临危而乱的将领。 心头,不禁一动。 这丫头,狡黠而大慧,抓住了他的软肋。 确实,这个时候,若他不出面,不出声,姚家岂不是要倒了。倒还不要紧,更要紧的是他孙子的命。 “你说什么呢!”姚老头往掌心里唾了一口,摩拳擦掌似的,站起来对姚奶奶威严地瞪了眼,道,“你窝囊不窝囊。孩子病了治就是了!你以为你说一句孩子没病,是骗你自己捂住人家的口,但是,能把孩子救回来吗?” 姚奶奶被老伴这话批得,像雷击中,眼睛直直,再说不出一句失去理智的话。 从这刻起,姚家数个人,是都完全冷静下来了,或是说都努力地要维持住原来本有的那种理智。 姚老头,此刻,是不再信任自己儿子儿媳了。瞧刚才,他老伴发飙,要不是沈佳音,这家早乱了。儿子儿媳呢,只能是束手无策。想想也是,自己大孙子不在的时候,也只有这个和大孙子一样出色的孙媳妇可以镇得住场面。 “过来,佳音,你给我说说该怎么办。”姚老头诚挚地说。 沈佳音走过去,详细地,先说明了小叔如今的情况。 众人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在听到不是说马上会死时,姚奶奶和姚夫人率先松了口大气。 沈佳音生怕他们麻木大意,强调道:“慢性转为急性,比急性病例还要可怕。所以,一方面要注意防范,另一方面,积极进行移植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能治好吗?” “只要找到最合适的相匹配的供给,痊愈都有可能。” 在姚家人陷入沉思时,沈佳音又道:“爷爷,奶奶,爸,妈,相信子业和小叔吧。” 是他们的孩子,哪能不信任!但是,无疑,她这句话,在他们迷茫的心头像是洒进了一道阳光,眼前豁然而解。 姚老头事不宜迟,和儿子商量着如何召集家里人过来检查。另一边,姚夫人也要回娘家那边动员亲戚过来检查,有一分希望就要全力以赴。为此,姚奶奶决定陪姚夫人回姚夫人娘家一趟,要她跪下求人都无所谓。 做这些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留下蛛丝马迹给当事人姚子宝。因为怕姚子宝得知真相后会大受打击,影响身体。大夫那头,是希望大家能把事实掩盖多久就多久。 只是,姚爷自己知道,以弟弟的聪明绝顶,这种事,又能瞒上多久呢。 姚子宝那天被兄长带回医院抽血,然后又住了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主要是做各种检查。接下来,像是没有什么事一样,他被放回家了。但是,几位大哥都一再叮嘱他,不让他外出打工,只准他在家里养病和家里附近活动,而且,必须有家人陪着。 他妈开始像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4小时盯着他。不止是他妈,他日理万机的爸现在都每天提早回家了,一回家就先问他怎么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爷爷奶奶没有来看他,可姚奶奶几乎一天一个电话打过来和他聊天说话。 姚子宝又不是傻的,稍微想想,都知道自己身体肯定出毛病了。而且,是连出了什么毛病,他都能猜到个一二。谁让他大哥是大夫,家里医书一大堆。他有时候为了帮他哥整理资料,书柜里那些医书他闲来没事,都已经全看过了。 在想到自己可能是患了那个狗血病名时,姚子宝想笑,却笑不出来。 没有人不会怕死,何况他现在这个年纪,刚好是要扬帆起航的船,刚要走上前途无量的大道。如此死了,别说别人会可惜他,他自己都觉扼腕。 双手枕在后脑勺,在床上几乎躺了一天,看着天花板几乎像死了一样看了一天,唯一敢不当他是病人扰他清净的,只有那对面不知好歹的女人。 那位被救回来后的宋大小姐,每天大概是太闲了,无聊时,拿纸团穿了条绳,当弹力球一样啪一声砸到他窗户上,见他没动静,再收回去,再啪一声扔过来。 她这样不依不挠累不累? 她不累他都替她累。 轻轻吁口气,转过身,想对这声音视而不见,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谁让他自己曾经就这样疯狂地追过一个人,太能懂得她的心情了。 可怜,同情,怜悯? 不知道。 想她这人虽然脾气有些傲,有时候咄咄逼人让他感到气恼,然而本质上是不坏的,而且人又长得那么漂亮,比他曾经追过的那女孩还要漂亮。 动不动心,他心里早已清楚。在他不顾自己身体跑去救她时。 宋彬彬这是都扔了快一星期的纸球了。她哥宋玉斌每天回来,看她这一成不变的动作,都直接戏侃:“你这是天天练习,想要争当奥运冠军吗?” 好在她哥在上次他救了她后,对他似乎大为改观,没有再阻拦她想怎样做了。 可他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他上回不是都在第一时间听到她出事时,比她哥跑的更快来救她。如果说他没有对她动心过,仅这个表现,她都能断定他绝对是撒谎。 想他前几天被他哥带去医院治病时,她多担心。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恨不得病的那人是自己。在她想方设法要通过层层关卡去见他时,他却突然回家了。好像是说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怎会上天就从医院回了家。但是,一直在家里养病,又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好气,好恼。 莫非她想亲口问他一句病好了吗,都不行吗?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个星期没睬这大小姐,这大小姐那固执的性子活像头斗牛,只会变本加厉。 姚子宝从床上扑通,坐了起身。 她再这样敲下去,他妈都会听见了。虽然他妈不会怎么出声,不,他反倒是怕他妈出声了,那会说不定对她泄露了什么。 他该怎么做。这一个星期来,他想的,够清楚了。 他哥是军人,几个看着他长大的兄长,都是军人。军人的本质就是保家卫国,懂得奉献牺牲。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他,或许他不是军人,可也有一样军人的魂。 是男子汉的话,如果自己都不能保证给对方幸福,唯一能做的事,只能一个——放手。 他不要她因他而悲伤,绝不要!那等于侮辱了他自己! 哗! 对面的窗户忽然敞开。宋彬彬吓一跳,扔出去的纸球来不及收回,被他徒手牢牢地握在了是手心里,那一瞬间,她是手足无措,白嫩的脸蛋儿像泡菜泡了红。 心里祈祷着,他千万别拆开那纸球。 之前她在纸球上写的是慰问语,可后来他的不理不睬,让她心存恼怒之下,重新写过,变成了:糊涂蛋,白痴,笨牛,你脾气牛啊,继续牛啊,我就不信你能牛下去! 姚子宝手指揉着纸团,望对面她脸上飞起的红云,看起来不大像是羞涩反倒像羞愧,于是冷冷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宋彬彬拿眼角偷偷看着他。 他脸色好像没有完全好,还是苍白苍白的样子,把她心头揪得。 “我是想问你,你想怎么样?” “我——”宋彬彬想问他对她的想法,可终究不能这样问,只能左右言其他,“你身体好些没有?那天你为了救我——” “你不要误会了。”手指用力地捏紧手里的纸球,姚子宝从牙齿内部咬住了刻薄的嘴角,以便能把话说清楚了,“宋大小姐,那天我可不是为了救你。” “不是?”她惊疑的目光射过来,继而觉得他的固执益发好笑,“怎么不是了?你明明就是主动对我哥说要帮忙救我。” “我只是为了还我师哥的人情,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宋大小姐是人见人爱,以为我是英雄救美,只因为你的缘故,会愿意拖着病身去救你。如果你真这么想,只能说你这人太矫情了,太自以为是了。不要以为只要你是宋大小姐,所有男人都要为你赴汤蹈火。” 宋彬彬美丽的眼睛瞪成一个大,好像无法置信,这番冷酷无情充满挖苦嘲讽,会从他嘴里吐出来。没错,他以前是嘲讽她,但是,以他性格,以他教养风度,怎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接到她震惊的眼神,他心里何尝不是一抹起伏,手指抬了抬眼镜,是益发的冷酷:“宋大小姐,我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这样毫不知道恬耻,一直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到现在,成为扰民的典型代表。我姚子宝认识你,还真是煞气,倒霉。你若是个自知好歹的人,还好。可惜你连好歹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再和你作为邻居做下去,我姚子宝不短命都难!” 宋彬彬连退两步,只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唇间吐出最后一个字“滚”。 望不清他眸中对她是不是真的厌恶,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与之前她见到的姚子宝判若两人,害她都快以为是完全的两个人。可她又清清楚楚这是不可能的事。眼前的,这个用完全陌生冷酷的眼色看着她的人是他。 哗! 窗户再次当着她的面闭紧,她扔过去的那张纸团,被他手指揉碎后从楼上窗户落到了地上。 宋彬彬仿佛能听见心窝口里头卡啦一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没有什么,可以比你爱的人对着你说我一点都没爱过你,更让人绝望了。 姚爷回到家,在问了母亲之后,直接进了弟弟的房间。看见弟弟没有在床上躺,是坐在书桌旁边发呆。 “哥。”察觉到大哥的脚步声,姚子宝转过身。 姚爷将公务包搁到一边,对着他脸:“怎么了?” 此刻对着兄长,姚子宝突然鼻头微微有些哽。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亲手足,为了对方,可以说被对方埋怨怨恨的事儿,他这个大哥都亲手做过。 伸手将兄弟肩头一揽,拍拍后背:“没事,有什么事哥都在这呢。” 姚子宝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看着屋里黑暗的角落里道:“我想请哥帮我做件事。” “只要不是会害到你性命的事,哥都会帮你做。” “我相信哥会帮我做的。因为哥是个懂得怎么爱人的人,我知道。” 对上弟弟那张冷到冰霜的脸,姚爷眼睛一眯。 沈佳音这两天忙里忙外,单位的事不能耽误,家里她又怕婆婆受不住,小叔也要帮着照顾。不知是不是太忙的关系,她胃口开始不大好了,只能强撑着。连带的,她本来准备发福的身体,重新消瘦。自己身体这种变化,让她心头某处暗暗吃惊。 某天,有个病人要送去手术室的时候,她私下找到主刀的大夫君爷。 君爷本是要进手术室准备了,突然接到她说不能进去配合要另外找人,眉头自然是皱紧了,打量她:“身体不舒服?” “嗯。” “哪里不舒服?”君爷要问清楚了,不止因为是领导,而且这是兄弟的老婆。兄弟的弟弟已经生病了,要是老婆也生病了,君爷不敢往下想,仔仔细细地要往她身上找出原因。 眼看是对君爷一句话带过没法敷衍的,沈佳音细声道:“这是造影手术,我想我还是不要进去了。” 大夫嘛,只要稍微一联想,都知道她意指什么。一时,有些惊讶了。想大概一个月前,他们怀疑,结果不是。现在,已经是了吗? “做了检查没有?”君爷催促,“没有做的话,现在马上去做。” “陆队。”沈佳音开了口,说出请求,“请帮我保守秘密。我想亲自告诉他。” 君爷没有多想。这是他们两公婆的事,当然要他们自己沟通,答应了就是。另一方面仍旧催促她赶紧去做尿检。 沈佳音倒是不敢在自己单位做尿检的。要是做了,这消息,不得一会儿满天飞,马上传到她老公耳朵里了。 她下午选择了早点下班,路过家蛋糕店的时候,买了个生日蛋糕,让蛋糕师帮她在蛋糕上弄上几个字,装进礼盒里拎回家。 回到家后,她一反以前回家就做家务的家务癖,坐在椅子上,摸摸小腹,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验孕棒。 做,还是不做? 深吸两口气。 这次不同上次,是她自己觉得。所以,事实几乎是百分百的。剩余的只是,选择什么时候告诉他。 应说这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 姚爷这时候,却是开着车来到了一家咖啡馆。(未完待续) 在聪明的老公前班门弄斧 宋玉斌进入与姚爷约好的咖啡馆前,在门前有一刻的伫立。 姚爷之前打电话给他说有话和他说,说些什么,姚爷并没有说,但是,彼此心照不宣,宋玉斌猜都能猜出来,肯定是与他妹妹的事有关。因为他们宋家与姚家近来有牵扯的事儿,除了宋彬彬做出来的,基本没有其它了。宋瑶芝干的事本质上与他们姚家还没有多大关系。 进去吗? 可以不进去听姚爷说些什么的,毕竟这是他妹妹和对方弟弟的事,作为好大哥,本就不该插手,由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好吧,他承认,如果不是姚子宝上回救了他妹妹出了大力气,他不一定都这么想。 所以,他纵使进去听了,姚爷说什么话,他宋家大公子有必要非听从对方的话吗?在此畏惧踯躅不前,只能说明他宋家的人怕了姚爷的人。作为宋彬彬的兄长,他是不能当缩头乌龟的,即使宋彬彬如今做出来的事情是有点与大家闺秀扯不上边,让他这个当哥的稍微感到难堪。 低头想着的时候,玻璃门后的服务生已帮他开了门,他顺此走了进去。 顺数第三张餐桌,姚爷低头像是在看菜单,如此角度望过去,没有发现特异的表情。宋玉斌不知为何心口松了些,拉了拉洁白的西装,手插一边裤袋,几度风流走到了姚爷面前。 此时此刻,未到晚饭时间,大概是下午五六点,咖啡馆里不能说人来人往拥挤热闹,但也有一些来喝下午茶的没有走等着顺便吃晚餐。 宋玉斌在过道里一站,数双目光集中在了他们这张桌子。 这是两个多么英俊,甚至是能比肩而立的男子。 宋玉斌的谦谦君子,姚爷的桃花风流貌,各有千秋,一个西装,一个军装,都是制服诱惑,可谓绝代双骄。 引得人遐思的念头可就多了。 来谈生意的? 怎么看,如此优秀的男子对面而坐,不是对着谈生意是做什么?或许是为了抢同一个女人?大妈剧的肥皂情节从众多女子的脑海里蹦出来,无限联想。就此绝对没人能想到的是,这只不过是两个哥为各自的弟弟妹妹,面对面坐下来的一次谈判。 “喝杯热的好吗?天气还没完全转暖。”姚爷把菜单递给服务生的时候,要了两杯热的橙汁。 宋玉斌一只手轻轻拿起桌上树立的桌号牌,在上面的促销单上像是无聊地扫了眼,道:“姚科是刚到吗?” “刚到不久。” 橙汁容易做,来的很快。 姚爷手指捏住吸管头,慢慢地吸着。 宋玉斌散漫地拨弄大号玻璃杯里的搅拌棒,知道以姚爷这身份不可能说一见面对他们宋家人怎样,会有失礼仪。然而,姚爷此等平心静气的开场局,实在令他有些吃惊。 若是为了他妹妹不懂事纠缠他弟弟而来,有理由对他大发脾气来个下马威。因为姚家两兄弟感情之好,众所皆知。可以说为了弟弟姚子宝,姚爷当真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比如以前听说曾做了差点被自己弟弟恨的事。 姚爷吸了约有三分之一的橙汁,宋玉斌坐不住了,道:“姚科电话里说有事和我谈,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姚爷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完全的心神不宁,心思不在这。 宋玉斌挑了长眉:“嗯?姚科?” 姚爷的嘴巴放开了吸管,道:“没什么,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说件事。这件事,首先我希望你能保密,至少对你妹妹保密。” “什么事?” “如果你不能立毒誓保密,我不能说。” 这不是平白无故逼他就范吗? 宋玉斌冷笑:“姚科,你这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点。凭什么你说什么,我非得答应什么。” “那我说实话好了。”姚爷道,“我对你们宋家,其实一直看不太上。不要说,我奶奶早就拒绝过你奶奶派来的媒人。” 你姚家不就是当官的吗?我宋家,照样有当官的。有必要这样嫌弃他家宋彬彬吗?宋玉斌不恼也真有点恼了。姚家人对他们宋家说话如此不客气,放任何人都受不了。 “你不要弄错了,是我家只对你家的姚子宝感兴趣,不是对你们姚家感兴趣。还有,我们宋家看人向来是看品性,与你们姚家似乎更注重人以外的其它一些附属东西完全不一样。” “我承认我们姚家历来是有点傲。但是,我自己娶老婆,都从没有在意过对方是贫是富,对方是不是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所以你说的这些指责,都毫无根据。” 那你为什么看不起我家彬彬? 宋玉斌几乎是脱口而出,要爆粗口。 哪个当哥的不会心疼自己弟妹,姚爷自己也有兄弟怎么不懂呢。 “我想误会的人或许是你。我奶奶拒绝的原因,看不太上,相反,正是由于你们家似乎是高高在上的家庭。我们姚家不想高攀罢了。” 宋玉斌一愣。 “当然,我们家不是妄自菲薄。你宋家再有钱再有势头,在我姚子业眼里也就那么回事。生死病老我看的太多了,无论是有钱的没钱的,有势没势的,到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到了那一天,人要走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唯有的,只能是在人活的时候,好好珍惜自己最重要的。”姚爷说着这话儿,望着窗外,街边经过环卫工人处理过的树枝,迎着春日,似乎要长出新芽来。 一切,只有除腐,才有新生。年过一年,大自然的规律。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说,你们家看不上我妹妹是因为我们宋家其他人?” “我和你们家其他人接触不多,但是只看你妹妹,都知道不会太差。” 宋玉斌被搞糊涂了,姚爷这话好像对他妹妹,对他家人也不是意见很多。 难道姚爷是要来代他弟弟说亲? “如果你不反对,让他们两个年轻人——” “不可能。” “为什么?!” “我反对不反对都没有用了,在这个时候。” 宋玉斌也是个精明的人,如果在这时候都听不出姚爷言外透露的一丝含义,枉为宋大少爷了。关于姚子宝的病,他早就有些怀疑了。尤其是,一个感冒居然病了快两个多月都没有好。 低下的头,紧锁的眉宇,姚爷光看着对方这幅表情,都知道对方猜到一二了。如此一来,心中未免不是一丝疼痛,为了他弟弟,斩刀立决,也就是这个时候。 “你我都是当哥的,所以我弟弟最后拜托我来和你说。为了你妹妹,把你妹妹带走吧,离我弟弟远远的。” 宋玉斌没说话。 “我们姚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你们家彬彬,说实话,从没得罪过我们家。倒是之前,我们家还似乎刁难过你们家彬彬。你们大小姐的坚持和勇气,让我佩服。我弟弟是不是因此而对她动心,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说,我是看在我弟弟对她的这份情上,才愿意来和你说这些话。” “你是个好哥哥。”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值得我骄傲和爱护的弟弟。” “可你觉得这样做对你弟弟好吗?对他们两个都好吗?”宋玉斌不赞成,声音都未免有些激动,不止是为了自己妹妹一片痴心,更重要的是,他此刻好像是被姚子宝感动了,若是他,他也绝对不会愿意这样放弃姚子宝这样的人。 “我想过许多,在我选择答应或是不答应我弟弟的愿望。我想了很久。我弟弟说过一句话,说我懂得爱人。我是很爱我妻子。所以,如果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我自然也想好好安排她以后的日子,让她不要伤心,让她早点离开我,这都是对她最好的,谁让我那么爱她呢。同样的,我妻子若是同样遭遇,怕也是会和我做出同样的事来。彼此彼此,我弟弟的心情我理解,我相信,以后当你妹妹得知真相的话,一定也能理解。当然我们更希望,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这对她是最好的。” “但是——”宋玉斌想说的是,“是什么病?国内治不好,那到国外去治,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不是我自夸,我们宋家在国外的影响力和人脉也都是有的。” “我没有说我们家会就此会放弃我弟弟。也许会治好,也许治不好。” “那就用尽全力治好!” 姚爷放在桌底下的手握成拳头。他不想吗?那是他弟弟,亲弟弟。然而,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正是由于他自己是大夫,所以太了解。他弟弟的病可以说现阶段只能是听天由命。 看到姚爷一脸嘴唇咬紧丝丝发抖,宋玉斌忽然明白自己说的话,过分了。再怎么说,没有人会比姚爷更爱自己的弟弟了。他怎么可以如此指责姚爷? “带你妹妹离开吧。我只能说最坏的打算。” “你老实说,治好的机率是不是很低?” “是。如果你爱你妹妹,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他该怎么做?如果姚子宝死了,如果他放任宋彬彬留在要死的姚子宝身边,等于是宋彬彬推下万劫不复的火坑,毋庸置疑。如果他带宋彬彬离开,宋彬彬不过是失恋罢了。如果深爱死了的话,说不定,他妹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恢复过来了,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这个结果,姚爷不怕将自己见过的和他说:“我曾经遇过一个女人,她的男人初恋,为了她,出车祸死了。她之后一直独身,虽然说现在像是寻找到了第二春,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但是,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孩子。” 宋玉斌有些害怕地听着他往下说。 “这个女人现在的老公是我一个兄弟。他想尽办法,想把她从过去的影子里拉出来,可你知道的,一个活着的人怎么和一个死了的人比。” “会怎么样?” 姚爷没有答这句话。常云曦被带去国外以后,虽然结了婚,但是,精神状况一直是时好时坏。他没有接到,但是君爷接到过那边发来的求救信件。 自杀,自残,而且都是在当事人自己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大概在常云曦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地下的那个人,或许,不,常云曦再也没法爱上人,最多只能算是去假意爱上一个人。 姚爷和其他人每想到这,都会感到爱一个人其实很可怕。 君爷直接和老婆白露说过:你千万不要,我要是出什么事你就要死要活的。 白露对君爷答:以前或许会,但是有了征征以后,我想要这么做都难了。 孩子! 姚爷眼皮一跳。以前他很讨厌孩子,现在突然这些事涌到自己面前,似乎特别能理解老婆的那些话了。为什么要讨厌孩子呢?孩子,是他和她的延续。可以说,是两个人的救命草。 在姚爷沉默的时候,宋玉斌是听完他的话感到了十分的骇然,做出了决定。 喝完一大口玻璃杯里的果汁,他对姚爷伸出手,沉声:“谢谢。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我会代替我全家感激你和你弟弟。” “不用谢。”姚爷道,低眉,继而无声。 他并不是为他们宋家人做这件事,他只是为他弟弟姚子宝做。他不想他弟弟有一天出了意外,还得像常云曦死去的男友一样在地底下时时刻刻的忧心。 宋玉斌看姚爷没有握住他伸出的手,知道姚爷的想法不是为他们宋家。但是,不管如何,姚子宝做出的牺牲,他们宋家是有义务偿还的。宋玉斌站了起来,站在过道里,突然对着姚爷一跪,行了个大礼。 咖啡馆里的人,无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姚爷没有转头去接受他的大礼。 他知道,宋玉斌这一跪,代表他弟弟的恋情,可能人生最后可以拥有的唯一一段爱情,没了。 宋玉斌也没有就此收手,在伏拜了有一分钟后,再起身,紧接,沉沉地扫了眼沉默的姚爷后,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姚爷闷声不响地喝着玻璃杯里的果汁,直到杯子空了,扬手招来了服务生,问道:“这里有代驾吗?” “有的,先生。” “一个小时后给我找个代驾过来。然后,给我一瓶酒。我先付款。” 记得自己最近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对,那时候为了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为了自己好像不受到上天待遇的恋情,不过喝的也就是菠萝啤,他还拉了兄弟一块来喝,心里,实际上也不怎么悲伤。现在他喝的这酒,是真正的洋酒。 找兄弟吗? 他知道现在只要随便一通电话,哪个兄弟都会为他赴汤蹈火赶过来,陪他一醉方休。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他不想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他不能脆弱。他是长子,他是有老婆有家室的男人了。自己偷偷喝一杯可以,但是不能让人家知道其实自己心里快不行了。 红色的酒液沾到舌尖的瞬间,又苦又涩,却是符合他此刻为了弟弟做了一件大事的心情。 沈佳音在家里煮了大锅粥,是想老公近来心情不好,容易上火,吃粥清火最好。 等粥煮好的时候,她一看钟,已是快七点钟了,老公早该下班了,却没有回来。难道是在婆婆家里去看小叔了?因此她打了电话到婆婆家。 姚夫人接了她电话说:“没有,子业他中午先来看过宝儿了,所以下午不过来,他自己说的。怕来的太频繁,宝儿要疑神疑鬼的。他还没回家吗?” 为了避免婆婆另外担心,沈佳音忙说:“不是,他给我电话说他在路上,我以为他先去看小叔了。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吧。就几分钟前的事。” 姚夫人听了她这话也就没有再说,毕竟小儿子的事已经够人操心了。 沈佳音放下话筒,想着老公会去了哪里了,加班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刚都听见了君爷上楼回家的声音。只能,再拨了拨老公的电话。 她不是那种烦人的,喜欢追问老公在哪里的女人。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追问,实在是由于心里不安。 对面有人接了电话,说:“你找这个手机的主人吗?是他家人吗?” “是的。他怎么了?”沈佳音惊讶地跳了起来,问。 “他喝醉酒了。不过找了代驾,代驾开他的车,准备送他回家。你们在家门口等他就行了。他这么说的。” 不知老公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连交代人家怎么做,都逻辑清晰,言语清楚。 沈佳音心先放下,在老公回来前,进厨房先煲点解酒茶,应该说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做了粥。 不会儿,电话响,人家是把她老公送回来了。 沈佳音套上拖鞋跑下楼。 车子停在了楼下,代驾打开后车厢。姚爷坐在后面,像是闭目养神的样,被车外的冷风一吹,皱着眉睁开了眼,歪头看到她站在车外,酒醒了几分,自己从后车座里钻了出来。 她伸出手去扶他。 他却是打开她的手,道:“我自己能走,谁都不用扶。” 明显这喝酒的人是意兴阑珊,不知肚子里赌着一股什么气。 代驾将车子停好了,将车钥匙递给了她。 她慌忙收好钥匙,看老公已是一个人歪歪斜斜自己走到楼梯口扶着扶手上楼,小步跑上去,跟在他后面。 姚爷爬了几步楼梯,回过头,对她眯了眼睛,不悦道:“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如果我摔了,不是把你压到吗?” “不会——”沈佳音刚想张口辩一声。 姚爷沉了脸,喝她:“走前面去!” 那声音大到,君爷家里一家三口都听见了。 小包子放下吃饭的勺子,想跳下坐着的凳子。白露眼疾手快拉住儿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再去插一脚,难免被姚爷炮轰,于是同样担心的心情,冲老公使个眼神。 君爷放下了碗筷,拉开自己家门。 只下几步楼梯,就能见到姚爷小两口子在楼梯上刮冷风,君阎罗的面上马上不大好看,道:“有什么话进屋里再说。” “你先走。”姚爷冲着媳妇命令。 她觉得他站都站不稳,忧心忡忡。 姚爷只好再开口:“不是还有个人在这吗?” 也就是说,他拉着君爷摔好过他拉着她摔。 这叫神马兄弟! 君爷心里吐血。 话是这么说,当然不能让女子之流干这种扶醉汉的力气活,特别是君爷还刚从下午知道了一个秘密,更不可能让沈佳音遇到危险了。 “沈中校,你先上去吧。” 既然有人愿意帮忙,沈佳音擦过老公身边先上了楼,人,仍站在家门口,小心地看着老公一步步在君爷的扶持下爬上台阶。 老公进了屋,在客厅沙发里一躺。君爷捏了下鼻子,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问:“喝了多少?” “一瓶。” “菠萝啤?” “不是。” “那是什么?” “不知道哪里的红酒,应该酒精度不高。” “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只能喝菠萝啤吗?!”君爷听到他居然敢挑战一整瓶红酒,都气了。 姚爷被兄弟骂到有些委屈,扯扯衣领,说:“我心情不好。” “不好不会和我说吗?不会和你老婆说吗?我知道你不想和干爸干妈说,但也可以和我们说。一瓶红酒,我帮你分着喝,都能帮你分掉半瓶。”君爷后来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到底,宝儿这事出来,他们几个哪个心里不会难受。 想喝酒的心,他君爷也有。 沈佳音捧着解酒茶出来。 姚爷不想喝,看着她,耍赖道:“要么,你喂我。” 第一次看到老公耍酒疯,沈佳音像是看到了另一人,吃惊的程度可想。 人在酒精里泡着,也就不管人家怎么看自己的了。姚爷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盖住自己脑袋。 “你又干什么?”君爷气道。 “我的脸很红。” 这种害羞的行为,只有女子会做出来吧。不过,像姚爷这样的美男子,喝了酒,俊颜益发桃花妆,美艳到不可方物。一般人看了都会喷鼻血。 君爷揉揉眉头:没眼看了。冲沈佳音说:“你不用理他。一瓶红酒不会要了他的命的。他酒量虽不是很好,但不是没有喝过酒。” 沈佳音将君爷送出了家门。虽然君爷这么说,她当然不能不管老公。回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回到客厅给老公擦擦脸降降温。 可他一手拿抱枕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推开她,不让道:“不要看。” 她老公原来喝醉酒像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孩子。 “不怕。你多丑我都是你老婆,不会嫌弃。”她说。 “真的?” “真的。” 抱枕立马移开,她没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时,他满口的酒气已是锁住她的唇,一个倾身,把她按倒在了沙发上。 她一时慌乱,双手抵住他肩头。 他手指的动作向来比她快的多,不一下,她身上的外衣已经落到沙发边上了。 “不是说不嫌弃吗?”感觉到她双拳抵住自己肩头,他咕哝道。 “不是,我——”沈佳音不知怎么说,因为这个场面,与她所想的给他惊喜完全不一样。 在她犹豫的瞬间,他已是把手伸了下去。 她被完完全全吓了一跳,两只眼彰显出惊慌。 看着她闪烁的两只小眼瞳,姚爷似乎脑袋里的酒全醒了。 君爷说的没错,他酒量表面看起来不行,但是意志力惊人。以前,曾在北疆部队锻炼时,和兄弟们一块喝酒御寒,百人之中,就他一个怎么都醉不倒。他不想醉的时候,别想有人能让他醉。 手指,用力地划过她眼角,桃花眼猛地一眯:她今天不对劲。 “佳音,你瞒着我什么?” “没——” 话没完,嘴唇被他堵住。 芳香的酒气混杂他逼人的态势,在她口齿里攻城掠地。 她快窒息了。 接着,突然间,他抽离了压在她身上的身体。 她眨着眼看着天花板,好像一时还没从刚才的风暴中回过神来。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回她身上,说:“我去洗个澡。” “好。”她慌张坐起来,用手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狭长的墨眸斜瞧了她一眼,他是将桌上搁着的解酒茶一口倒进了口里,接下来,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 沈佳音坐在原位,感觉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好像一眼把她看透了,不觉苦涩。 终究是她老公那么聪明的人,她能瞒他多久,能给他惊喜吗? 她不会是做了件蠢事吧。 这样一想,她真觉得自己好像再蠢不过了,在聪明的老公面前班门弄斧,只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赶忙冲去厨房,把蛋糕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淋浴完了,穿着家居常服,走出来,头发上沾着未干的水珠,精神气爽,好像从没喝过酒一回事,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问:“晚饭还没做好吗?” “已经做好了。”沈佳音连忙答。 姚爷把椅子拉开,皱着眉:她想瞒他多久,这个笨丫头! 好吧,他先看看她想做什么魔术。 结果,她端着一锅粥出来,偏没有他路过厨房进去卫生间前看到的蛋糕,他指头敲了敲桌子:“就吃这个?”(未完待续) 君爷这大嘴巴 “是。你喝了酒,喝点粥比较好。” 蛋糕呢?三个字在嘴唇边滚着,当看到她埋着脑袋手指捉着衣摆的时候,心头闪过一抹不忍,顺便把快吐出口的字咽了下去。 “你坐下。”姚爷帮老婆拉开张椅子。 沈佳音退了步:“我还没拿碗筷。” “你坐下,我去拿。”说完,瞥她一下,走进厨房里。 沈佳音一下着了急,跟在他后面悠转,生怕他一不小心打开错柜门,发现了惊喜。同时心底里却想,他就此发现,倒也不差,刚好免了她提心吊胆。 话说,他发现了没有? 姚爷径直打开了消毒碗柜,取出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关上柜门,回身。老婆像只小兔子忽的从厨房门口跑回餐桌,留下一抹余影,让他哭笑不得。 “吃饭吧。”把碗放到桌上,姚爷拿了根汤勺,给老婆先舀了碗粥。 这香喷喷的,是排骨葱花粥。 沈佳音拿起勺子放进自己碗里,喝了一口。 明摆就是藏着心事。要是往常,早是和他一块抢着舀粥了。 姚爷给自己舀了碗,放在一边,没急着吃,静静看她喝粥的侧脸。这丫头的表情完全是张空白纸,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没,没有。” 老公聪明呢,应该发现了吧。 “那我有话和你说。” 来了,是要批评她自作聪明了吧? “我今晚喝了酒,我道歉。” 她抬了头,眼睛冲他闪闪:“没,没关系。奶奶,奶奶说过,喝酒,男人喝酒,很正常。” 他老婆还真是与众不同呢。要是其他人的媳妇,见老公喝得烂醉如泥回来,发飙是正常的。 伸出指头往她额头上一弹:“你不要总是纵容我,我妈不是让你管着我吗?” 可他不是自己先认识到错误了吗? “会知错就改的孩子,是好孩子,我奶奶,说的。”丫头一本正经地解释。 姚爷无语了,真是彻底无语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他老婆面前就是不堪一击。 “我以后尽可能不要喝酒。可你要知道——”姚爷满腹心事说到这,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君爷说的对,烦恼是该和家人分享,可以不说给年纪大的父母知道,但是,和老婆和兄弟不是不能说。 姚爷重重地吸了口气:“我只是心情不好,想喝点酒,这样睡一觉,起来时,可以重新开始。”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理由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他心情不好想喝酒,她也想得到,因为她老公是个倔强的。 小叔这事儿肯定是把她老公都逼到极限了,不然不会产生要喝酒的念头。 她老公算得上是个想的很开的人,什么事都难不住的人。可小叔这事儿,是真真正正把她老公和君爷等一批人都给难住了。她只要想想,这段日子君爷都不敢过来串门,都能知道,同样被难住的君爷既然想不到有效的办法来安慰姚家,过来就是什么话都不好说,还不如不来,彼此不要见面伤心,埋头继续努力,直到找到办法。 “子业。”她轻声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喝酒也没有关系。我在你后面看着你就行了。” 说回来这丫头,一直一直都是在他后面看着他守护着他呢。 “我说——”他伸出的手心托起她脸腮,“我不想拉着你摔明白吗?那不是男人明白吗?我是个男人,要保护你和家里人的,明白吗?像刚刚,我若真摔了,把你压着了,你不要以为是好事,我会觉得是这世上最糟糕的事,那比割了我的肉还疼。” 他的眸子严厉,冷酷,眼底里却是一抹浓情深意。 “嗯。”她点着头。可从心底话说,她怎么可能放任他一个人摔呢。 姚爷知道她倔强的性子和自己有的一拼,只得自己今后注意一点自己,怎么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让老婆担心自己是不对的,于是更是有些埋怨自己。 “知道三毛吗?” 她一愣,不知怎么老公会突然提到三毛。 “是漫画里的三毛?” “不是,是那位女作家三毛。她老公不是先她死了吗?后来,她也承受不住,自杀了。白露曾说,如果她老公给她留下个孩子的话,一切结果可能会变成不一样。” 她注意地聆听他说的话,心口砰砰跳。 “佳音。”他望向她,“有个孩子,对于你,对于我来说,是不是太重要了?” 她胸口各种情绪涌在了一起,感觉他这话带的含义,太多太多。 “子业——” 这时候,煞风景的某个电话响了起来。 她跳了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 姚爷一掌拍住桌子,心里恨恨地想:是哪个煞风景的! 打电话来的人是彭芳。 说到彭芳,过年后,在前段日子里找到了个好日子,和自己心爱的陈教官在陈孝义的老家完成了婚礼,接下来,这对新婚夫妇到各自的老家拜访亲戚。直到今天,小两口才回到京城。因此,很快听说了姚子宝的事儿。 陈孝义想明天和老婆一块到姚爷家里坐坐,于是叫自己老婆先打电话和沈佳音说一声。 “嫂子,你们明天休息吧?”彭芳问。 “休息的。”沈佳音答。 “我和我老公明天想过去拜访,姚大哥在吗?” 听彭芳这么问,沈佳音都知道他们定是听说了姚子宝的事。因此捂了手机口,转头和老公说:“陈大哥和阿芳说明天要过来,问你在不在?” 听到说是陈孝义这个好兄弟要来,姚爷一变表情:“我明天不加班。你让他们上午过来吧。我下午有点事。” 沈佳音就此将老公的话转述给了彭芳听。 彭芳听完一再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过去唠叨嫂子和大哥了。” “中午在我们这里吃饭吧。”沈佳音热情邀请。 “嗯,我老公说想和姚大哥喝点酒呢,准备带瓶好酒过去。” 沈佳音:…… 挂完电话走回来,老公这边已是喝完一碗粥了,搁了筷子道:“我饱了,你慢慢吃。” 应说,再坚强的意志力,后发的酒劲也是磨人的。姚爷有些顶不住,要到床上躺一躺。总不能到时候突然猝倒了,让老婆搬着自己上床。 沈佳音见他进了房间甩上门,知道他是要去睡觉了,呼了口气,收拾下餐桌,自己又舀了半碗粥慢慢喝。胃内又是不大舒服,不敢喝多。剩余的,留在锅里,放在煤气灶上。如果老公半夜酒醒来饿了,可以有的吃。 接着,她检查冰箱,明天有客人过来,家里有什么,明天又需要买些什么菜。陈孝义和彭芳并没有来过她家里做客,她并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 弄完厨房,洗完澡,拿着一叠洗好晒好的衣服回到卧室,坐在床边,一件件叠着,准备放进衣柜里。老公在旁边睡,她只开了盏床头小灯,以免吵醒了他。 听见他翻身的声音,好像有点醒,她琢磨着问:“陈大哥和阿芳喜欢吃什么?” “不用给他们买好的,咸菜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酒醒,故意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咸菜,人家来做客的,不行吧?” “管他们,你只要做我喜欢吃的就好了。你是我老婆,又不是他们老婆。” 她笃定他肯定醉死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好像一个耍赖皮的小孩。 放下手里折叠好的衣服,爬上床,把脸凑到他脸边。 他闭紧眼。与他自己说的一样,酒精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后,把他一张白皙俊美的脸皮染上了艳丽的桃花红,像极了舞台上抹了红妆的公子爷,妖艳,勾人。让她忍不住都想他脸上咬一口。 再凑近些,能闻到他鼻子里口里喷出来的酒气,芬芳醉人,是要将她一块熏醉了。 一瓶酒,果然是很强的酒力。 她趁他沉沉地睡着,打起轻鼾的时候,往他脸边偷袭地烙上一个印子。 真香,真甜。 吻完,她自己都脸红,赶紧撤军。 他是她老公,可她很少偷吻他,好像这是第二次吧。拧灭了台灯,她掀起被子,躺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夜晚,被窝里暖暖的,想到现在这床上躺的不止是他们两个了,她偷偷笑着,拿被子盖住了脸。 感觉到身边的人影滑落到被子里面,像是做贼似的,姚爷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将她提出了被坑:“把头蒙着睡觉不知道不好吗?” “我,我知道——”丫头老老实实将脑袋露出被坑。 这丫头,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明知道他这喝了酒,正来劲,可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 “你刚偷吻我了?”手指用力擦着她刚偷亲他的嘴唇。 “你,你醒着?” “你老公是军人,谁搞偷袭会不知道?” 她悻悻,是没想到这点。 “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偷吻就偷吻。她是他老婆,偷吻他能算犯罪吗? “来,闭上眼,让我偷吻回去。”他强迫地把手往她眼睛上一盖。 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连忙讨饶:“我,我错了。” 他终究在快要亲上她嘴唇时做了罢,手接下来在她惊颤的身体上摸着,抚摸到她像是平坦的小腹。她这一刻感觉呼吸都快停了下来。 “没事,睡觉吧。” 他在她耳垂咬了咬,接着她耳边传来他益发沉重的一串鼾声,这次他真是睡熟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姚爷神清气爽睁开了眼睛的时候,见是窗台边,照射的阳光都到了刺眼的地步,让他心头一惊:这几点了? 客厅里,陈孝义和彭芳提着大袋小袋的家乡礼品袋,走进了姚爷的家里。看不见姚爷的身影,彭芳问:“嫂子,大哥呢?” 沈佳音不好意思说老公昨晚喝醉了酒,应说老公的公众形象良好向来是没有烟酒不沾的,只道:“他昨天比较累,还在睡。” “昨天比较累?”彭芳听到这话马上联想到什么,冲沈佳音直笑嘻嘻的。 陈孝义听老婆这幅贼笑的笑声,开了口:“把东西给嫂子吧。” 听到老公这句提醒,彭芳方才想起,知道自己刚乱想的事儿是不可能的,因为沈佳音不是怀孕了吗。因此拉着沈佳音到一边,将手里几个礼品袋敞开给沈佳音看,道:“因为昨天才听说,来不及,我们只能在这附近的专卖店买了些。” 沈佳音低头一瞧,袋子里装的一些孕妇喝的营养品,大吃一惊:“你们,买这些做什么?” 好像她谁都没有提起吧,既然她连对自己老公还没有提起。 “不是有了吗?”彭芳疑惑,“明明,昨晚我老公听了陆大哥——” 额。 沈佳音哪里能想到,不,她本以为君爷那张嘴巴是再可靠不过了,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相反是个大喇叭。 见她一副沮丧的表情,彭芳被吓一跳:“嫂子,你,还没有和姚大哥说?” 沈佳音默认的样子。 彭芳慌里慌张马上把几个装着孕妇营养品的袋子收拾起来,想找个地方藏,又想到可能这里藏不住,脑子一转,冲到了对面君爷的屋子。 彭芳刚冲出门,醒来的姚爷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姚科。”陈孝义立马站了起来,对着姚爷。 “坐。”姚爷道,“我刷个牙。” 陈孝义坐了下来。 姚爷进洗手间刷完牙洗完个脸,再走出来,和陈孝义一块坐在了客厅。 沈佳音进厨房里给老公重新热早餐,一边担心彭芳能不能把东西藏住,会不会被君爷赶了回来。 彭芳冲到对面君爷家里,是小包子给开的门。 包子看着她把大袋小袋往他家里客厅的茶几上放,好奇地走过去,小手拨开袋口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当白露走出来招呼客人时,只听包子说:“妈妈,弟弟,妹妹。” “什么弟弟妹妹?”白露正觉得莫名其妙。 小包子忽的跑到她面前,伸长小手摸妈妈的肚子,认真地说:“弟弟,妹妹——” 白露愣傻了眼,直到看见桌上彭芳摆满的孕妇营养品。 彭芳见此尴尬到要死,向白露和小包子解释:“我,我不知道征征居然会知道——” 白露倒没有听歪了她的意思,笑着拿开儿子放在自己肚子上的小手,说:“他经常看电视,喜欢看电视广告,可能你买的,广告里有,他问过我们所以知道是什么用的。” “现在的小孩子太聪明了。”彭芳叹服于小包子。 “可你,买这东西上我们家做什么?”白露疑问着走到桌边拨了拨她拿来的东西,全是孕妇营养品。 这边小包子不依不挠地进到书房找爸爸,抢着告诉爸爸好消息有弟弟妹妹了。 一早起来办公的君爷听到儿子这话岂不被吓了一跳。老婆有第二胎可就事大了。他们是干部,只能生一胎的。 冲出来探究竟,正好看见老婆正在质问彭芳。 原来是场乌龙,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她还没有告诉她老公?!”君爷说什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嘴巴。一句我怀孕了,沈佳音居然能磨一个晚上都没有告诉姚爷。太,太出乎逻辑了,不是他君爷的错。 “可能嫂子另有计划吧。”彭芳绞尽脑汁为沈佳音找托词。 “所以你把营养品藏我家来,可也不是办法。”白露说,眼见自己儿子,听说不是妈妈怀孕而是对面自己喜欢的阿姨怀了宝宝了,小手准备提着这些营养品去讨好沈佳音。好在君爷眼疾手快,抢在门前挡住儿子。 彭芳挠着头发。 对面,好像是老公的声音传来要她回去。 白露只好帮她暂且收着这些东西。彭芳走回到姚爷家里,小心先往客厅里探探脑袋,看到姚爷好像浑然不知所觉,只和自己老公在谈话,心里稍安了些,进厨房找沈佳音。 “嫂子,东西都藏好了。”彭芳对沈佳音愧疚地说。 沈佳音忙摇摇头:“没关系的。” 回到关心的话题上,彭芳问:“宝儿病了是真的吗?” “嗯。” “哎——”彭芳叹口长气。 沈佳音感觉她这口气叹的挺长,疑问。 “我和他算是老同学老朋友了,以前还在同一家麦当劳打过工。昨天我老公才和我说,宝儿像他自己亲弟弟一样,听到宝儿病的时候,他心里像刀割一样。我老公心里都不好受,何况姚大哥呢。” 沈佳音是第一次知道她和小叔姚子宝曾经是很好的同学朋友,于是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彭芳眨了眨眼:“他啊,他喜欢长得漂亮的长得清纯的。”说到这,彭芳又挤了挤眼睛:“是不是觉得很出人意料,和姚大哥一点都不像吧?” 原来小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只喜欢年轻漂亮清纯的,最好像电影明星那样惊艳的。是和她老公的择偶原则完全不像。但是,照这样说的话,她小叔应该会喜欢宋彬彬。宋彬彬已经是个令人一眼看上十分漂亮的惊艳女子。 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可是,这让沈佳音的心头莫名地沉了下来。想到昨晚上老公说的那些意味很深的话,说不定…… 客厅里,陈孝义与姚爷一齐沉默着。 陈孝义很久很久,才找到了句话说:“宝儿想做什么,如果我能帮他做到的,请告诉我。” 姚爷苦笑。昨晚上,他才帮他弟弟完成一个心愿。 在这个时候要帮姚子宝做的事,肯定是让他们都能益发心头割肉似疼痛的事。 “和国外的骨髓库联系了没有?”陈孝义又问。 “陆君在帮我办这个事。”姚爷道,“我自己做的话,怕他会发现。” “你们家里那边——” “姚家的,能通知都通知了。每个人都是义不容辞的。我妈娘家那边的人,也都是二话不说。可是,筛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本来也是。这种匹配的机率,只有多少分之一,中彩票的机率都比它高。我们都是当大夫的,还能不明白吗?” “但是不能放弃!” 听陈孝义说不能放弃,姚爷点头,心头却依然是苦涩。话是这么说,实际行动也没人放弃。但是,科学的东西是这么残酷。理性的一方面一直提醒他们,最坏的结果。 中午吃饭前,沈佳音接到姚夫人打来的电话,希望她过去帮忙照看下小叔,姚夫人有事要出去一趟。沈佳音就此出来和老公商量,今天把小叔接来这边一块吃。 肯定没人有异议。 姚爷那酒气没有完全消散,为了怕被弟弟发现,又跑进了卫生间里拼命刷牙。陈孝义打算陪姚爷一块走。 彭芳在厨房帮沈佳音忙活。沈佳音一个人先老公一步,怕婆婆有事着急,先到了婆婆家等着。 姚夫人是有急事的样子,帮儿媳妇打开门时,已是鞋子穿好,提了袋子,马上出门。 “佳音,拜托你了。”姚夫人拍拍儿媳肩膀。 “哎。”沈佳音应,“放心吧,妈。” 等婆婆出了门,沈佳音走进屋里,见屋里都静悄悄的,不知道小叔是不是睡了,于是走到小叔房间里头。 姚子宝是没有睡,坐在书桌边,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由于电器辐射大,现在是连手机,姚爷他们都不让他多碰。他这个IT男,可以说手无武器变得一无是处。 今天天气好,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半截。 沈佳音看得见,对面楼房对着这里的那家窗门则是紧闭。 “嫂子。”姚子宝停了笔,站了起来。 “小叔你坐吧。”沈佳音忙说,“我老公等会儿过来,接你到我们家一块吃。妈说有事要出去今天不能在家做饭。刚好陈大哥和阿芳也到我们家做客。” 听到陈孝义回来,姚子宝眼睛一亮。 他知道,大哥在这群兄弟里头,与君爷感情最深,却是与陈孝义才是真正的无话不谈。 沈佳音走到窗口,仔细看了下,确定对面楼房里好像没有人。之前,她是知道宋彬彬住在小叔房间对面的事。现在,宋彬彬搬走了? 看起来,应该是搬走了。 宋彬彬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搬走,肯定是中间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沈佳音不知道是宋彬彬自己愿意搬走的,还是,有人故意让宋彬彬搬走的。 “嫂子。”见她伫立在窗口看着对面,姚子宝也若有所思的,“你是不是和她说过什么?” “没有。”她和宋彬彬说话不到三句。因为以她的身份,很难对宋彬彬说什么话。 姚子宝道:“我知道嫂子很难做人,但知道嫂子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沈佳音转回了身,扫过他桌上摆放的专业书和笔记,走过去,帮他收拾,边说:“你这病,你大哥都说了,太劳累是好不了的。” “可是,一天到晚,在家里呆着,不做点事,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沈佳音扫了他眼:“不要这么想。希望是自己先有才会有的。” 姚子宝扶了下眼镜:“嫂子,怀孕的事告诉我哥了吗?” 沈佳音这会儿真得在心头咒骂君爷这个大嘴巴。这事儿现在几乎是变成了全世界都知道唯独她老公不知道的局面。到她老公知道的那会儿,她不是得被老公骂死。 见她默然,姚子宝笑。 沈佳音听他笑声,回头不知道该不该生气或叹气地看他。 姚子宝说:“嫂子,我想活到你和哥的孩子生出来。我觉得他会是个小天使。” 连小叔都这么说,沈佳音真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小天使。 “其实,我倒不怎么担心我哥,因为我知道我哥有嫂子在。我比较担心我妈。我妈她——”姚子宝沉沉地叹声息。 可以说,姚夫人现在,自己比病人还感到焦急和绝望。两家现有的亲戚都找不到能和儿子匹配的。她不遗余力开始发动身边能运用的力量,寻找自己娘家哪些没有联系但存在的亲戚,反正是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最终,还真是被她找到了这么一家人。 姚夫人娘家姓曹,所以这家人也是姓曹的。 这家姓曹的,是在两年前进入北京讨生活的,但不是北京户口,即是所谓的北漂一族。之所以是亲戚,但和姚夫人以及姚夫人娘家本家没有联系,都是因为,一是论血缘关系,实在不是那种很亲的,是隔代的,是姚夫人的一位叔公的孙子。 年纪比姚夫人小,约四十岁的男人,因为家里经济状况拮据,据说前几年才结了婚,有个五岁大的儿子。 这家人到北京来北漂,本也是因后来听说自己家有这样一个亲戚在北京混的不错,想投奔姚夫人娘家找依靠。哪知道,姚夫人娘家,在北京一没做官二不是生意人,靠工资老实过日子的,根本也没办法帮上他们家任何忙。因此,他们找到了里头嫁的最好的姚夫人。 姚家家里听说做官的多,加上姚夫人老公本身就是个大官。这家人就想着机遇来了。因此那会儿刚到北京,不是没有提过礼,想上姚夫人家里的门,让姚夫人姚书记帮忙把他们家在北京的户口工作全安排了。 姚家的家风清廉,姚书记姚夫人作为长房怎么可能带头做犯罪的事。多好的亲戚都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亲戚,这么多年来没消没息的,一来到这里讲亲情却是冲着这贪念来的,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人品和货色。(未完待续) 和老公死扛 在一个公交车站前面,姚夫人与开车偷偷到的姚书记汇合。 “问清楚没有?”姚书记让姚夫人上车后,打听情况。 “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姚夫人边是回答,边是在看见路边有家卖水果的,说道,“他们家有老人和孩子,我们拎一点过去。” 姚书记对此没有反对,陪姚夫人下了车,把车停在水果摊边,和老婆一块下车,路上再问:“我记得你这位叔公是去世了吧?” “是去世了。这是我叔公的一位孙子,他爸妈也都是去世了。现在他是和他媳妇、五岁的儿子和他媳妇的妈一块住。” “这样说,与你算上有血缘关系的,只能是他和他儿子了。” 姚夫人点头说没错。她这位堂弟,姓曹,叫曹远明,五岁儿子小名叫猫猫。曹远明的媳妇为章氏,曹远明只有丈母娘没有岳丈,暂时可以称之为章母。 姚书记帮老婆往袋子里挑苹果,又边问:“你出来时,宝儿知道吗?” “宝儿一个人在家,当然知道。你放心,我有叫了佳音过来照顾他。”姚夫人现在对儿媳妇沈佳音是比谁都来得放心。 “我是说,你没有给宝儿看出些什么吧?”姚书记追问。 说到聪明的儿子,姚夫人当然是知道自己两个儿子都是天资聪颖的人。或许一开始能瞒住姚子宝,但是,只能瞒一时肯定不能瞒一世,尤其她小儿子是聪明绝顶的人。这种问题,姚书记问了等于白问,姚夫人不相信老公自己会自欺欺人,真以为儿子是个笨蛋。 在心里琢磨了会儿,知道老公问的是什么后,姚夫人沉稳地说:“宝儿,不,这事儿,我只和你提过,毕竟事儿都没有成呢。我压根不敢和爸妈以及子业提一句,宝儿又怎么可能知道。” 听到这话,姚书记算放心了。 曹远明这家人,怎么样的一家人,他现在和老婆都没法摸清楚其底细。为什么这么说呢?就像前面提到过的,曹远明曾经指望过他们姚家提携他走歪门左道,姚家当然是不会答应的,理应来说,他们姚家和姚夫人,是得罪过曹远明很深的。但是,在姚家因姚子宝的病在两家亲戚中发出求助信息以后,这个曹远明接到了信息,竟然带了家人到医院做了检查。 不知是他们儿子姚子宝幸运或是不幸运,初步筛选发现,曹远明和他的五岁儿子猫猫,与姚子宝的初步配型相同。 “他儿子猫猫年纪太小,风险太大,他们家人肯定不同意让孩子给我们儿子捐。不说他们同意不同意,宝儿要是知道这事,肯定都会怨我们,我们也不可能同意。”姚夫人心里有数,所以奇怪的是,为什么曹远明连五岁儿子都带过去做检查。 正因为曹远明一家做出的行为有着出乎人意外的逻辑,不符合常理,姚书记和姚夫人心里在得知儿子有这一线希望的同时,却是怀了极大的忐忑和不安。可是,身为父母,姚书记和姚夫人无论前面多少艰难险阻,为了儿子,肯定是要尽力一拼,所以才有了今天到曹远明家一探究竟的行动。 “燕儿。”事到如今,姚书记在到曹远明家之前,必须和老婆说清楚,“你心疼儿子,我知道。但是,有些事儿,只有伟大的母亲能完成,好比当年,你把子业送进部队一样。” 姚夫人听见老公这句话,心里陡地沉落了好几分。她想说,她当年送大儿子进部队,没错,是知道当兵危险系数高,随时随地要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生命,可是,这还是哪能她现在看到小儿子危在旦夕但是有一线希望的情况相比。 大儿子若真是为国捐躯了,那也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发生的事,她什么都没能做唯有接受。小儿子的病却不同,是在她知情的情况下发生,而她身为母亲,是正能为小儿子做许多事,去挽回小儿子的命。犹如姚奶奶说的,拿她这个妈的命去换儿子的命,都绝对没有问题。 可老公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嫁给老公的时候,已是知道他和他的家人都是这样的人,更别说,她大儿子小儿子都是姚家的种,纯粹的姚家人风格。因此,她才没有选择先告诉大儿子姚爷。生怕大儿子坚决起来的那个决心,会把大儿子自己本人击垮。 “燕儿?”见姚夫人迟迟没有答应,姚书记稍微吃惊地蹙紧了眉头。 “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不要和我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比什么都残忍。也唯有你这样的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宝儿是谁,是你亲生的骨肉不是吗?还是说,他只是我的。而你现在说什么?在事情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作为他爸,已经准备把他放弃了吗?” 被夫人这番铿锵激情的话激动到,姚书记愣住了,继而澄清:“我是宝儿他爸,怎么可能放弃他呢?” “对。可你现在已经把他放在天平的一边和你心里另外的东西做比较了。我不同,我是他妈,我的心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得上我儿子的价值!” 姚夫人说完这话,当着丈夫的面甩了把冷脸,冷冷的目光只望着车窗外面的车水马龙。 姚书记都忘了,自己和夫人有过吵架的次数吗?说不定,这是他们两个成为夫妻以来的第一次争吵,第一次意见分歧。在他想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他在婚前就很了解姚夫人,知道她是个正直的大义的,一直以来,只要他和她解释的话,她都是能通明大义的,表示充分的理解和支持。 如今,他们夫妇像是反了目。 平心而论,老婆爱儿子的心情姚书记不是不能不理解。可是,一些做人的原则不能丢。 “燕儿,你想想宝儿,我是宝儿他爸,宝儿肯定理解并支持——” “不要说这样的话。宝儿他理解我们,是他孝顺,但不意味我们做爸妈的,能拿儿子的孝顺当借口,做儿子的杀手。” 争吵到这里,姚书记率先默声叫住了停。像姚夫人刚说的那样,现在曹远明一家什么心思都没有摸明白呢,他们吵有什么用。 车子开到了曹远明一家住的地方。这是北京有名的一块群居出租地。曹远明一家,住在这里小区里一家原先三房两厅改为七间房出租的其中一间屋子里。这里的租金,四个人挤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窝,都要一个月将近两千块的租金。 据亲戚介绍,曹远明的媳妇章氏做的是给人看铺的工作,一个月工资只有一两千,没有保险。曹远明本人在建筑工地上班,工资经常被拖欠,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千,同样没有保险。五岁的猫猫没当地户口,不能上学。老人章母,在家里做家务和带小孩,平常在小区内捡点垃圾去卖,给家里添点家用。这一家生活的窘境,可想而知。 由于姚夫人的娘家在北京混的还不错,对于远道而来投靠的曹远明一家,在平日里不是没有主动捐助过。 可曹远明一家,对姚夫人娘家人无论是钱还是物品的捐助,都一点也不接受。 不知是不是没文化并且从家乡出来一定要在北京混出名堂的缘故,曹远明一家骨气出气的傲。这是姚夫人娘家后来对曹远明和他媳妇章氏的看法。 曹远明和章氏,都不愿意只接受他人捐赠的钱财和物品,是不想做被人瞧不起的乞丐。 或许,他们一家有着想自己勤劳致富让人刮目相看的抱负。如果真是如此,这样的北漂人理所当然应受到社会的尊重。 与姚夫人在车上吵了一架后的姚书记,心里突然这样想,自己是不是太以小人之见度君子之腹了。曹远明一家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人家纯粹只是出于好意想救他儿子姚子宝的命。 拎着一袋苹果和一袋香蕉,姚书记和姚夫人一齐爬到曹远明他们所住的六楼。 对照门牌号码和向人打听之后没错,姚夫人敲了敲门。 门不一刻打开,出现的是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太太,这人应该是章母了。 章母的眼睛早已不好,老花,看着姚夫人和姚书记也只觉陌生,问:“你们找谁?” “奶奶,我是远明他堂姐曹燕,听说远明你们住在这,过来看看你们。”姚夫人说这个话时,自己都觉尴尬。曹远明一家到北京这么久了,她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到访。 “我女婿有堂姐吗?”章母想了会儿,好像才想起些什么,招呼了姚夫人他们进屋,说,“好像是有这回事。我女儿女婿都去上班了,还没有回来。” “今天不是周末?” “周末?”章母回头,看了眼姚夫人和姚书记,似有所悟,“哦,对,你们上的是朝九晚五的班,一般,在工地和给私人打工的,没有这个说法。” 姚夫人想说,自己老公和儿子经常加班没有加班费,同样没有朝九晚五的说法,但是后来想到自己退休还有退休金。相比之下,章母这样的老人家,恐怕连退休金都没有。 三房两厅隔出来的小房间出租屋,能宽敞到哪里去。见里头,不过二十多平方的面积里头,放了一张双层床,已是狭窄的很。其余地方,当然是都被衣服杂物堆的满满的,绝不浪费一点面积。 姚书记知道这些都算是屋主违法改建,但是,若强行拆除,这些租户,又要到哪里找房子。 姚夫人看到了堂弟五岁的儿子猫猫。 猫猫长得很瘦,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脸蛋手脚都瘦巴巴的,但是,看得出这孩子很有力气,搬姥姥拆开捡来要卖掉的纸箱,一点都不费力。 “猫猫,来,喊姑妈,姑丈。”章母教外孙子喊客人。 猫猫坐在地上没有动,只是用一双脸瘦于是显得眼睛很大的眼珠子,看了看姚夫人和姚书记,接着,重新低下头做自己手上的事。 章母见到说:“这孩子见生。” 姚夫人忙道:“没关系。”自己和老公在这家里唯一的一条沙发上坐了下来。坐下后,才发现这沙发上放有枕头被子,俨然有人晚上是把这沙发当成了床睡。 “你怎么想?”姚书记趁章母没注意,悄声问老婆。 曹远明一家这个样子,怎么瞧,都让人同情怜悯。 姚夫人不知道怎么答。 姚书记目光深沉。 或许是章母去隔壁借了人家电话打的缘故,在这附近商店工作的章氏先跑回来了。 “妈,你说有客人来了?”章氏一进门问章母是什么人来找。 章母指了指沙发坐着的两位:“你老公的亲戚。” 姚夫人看到章氏,马上先站了起来,笑容满面殷勤地介绍自己:“我是远明他堂姐叫曹燕的。” 章氏走到姚夫人面前,打量下姚夫人,又掠过了在沙发上不动的姚书记,继而一句话都没有答,走到儿子那里把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骂道:“说你多少次了,地上脏,没有椅子坐吗?” 屋里不是没有椅子,可最好的那个沙发,被姚夫人和姚书记占了。姚夫人能感到章氏这句话指桑骂槐,像是一巴掌要扫到她和她老公脸上。心头,一瞬间,凉了下来。 能想见,章氏对他们来是有预料的,而且,早就想着他们来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做。 姚书记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对老婆说:“走吧,该看的都看了。人家该做的,都做了。我们能做的,其实也一样做了。” 姚夫人听明白老公这句言简意赅的话,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气。 章氏见他们要走,对章母说:“妈,把门开一下。人家要下楼。” 一点都无挽留的意味。 姚夫人对此是想不明白了。好吧,就算章氏是为了报复他们两口子的,但也总有目的不是吗?总是有事要哀求他们的,不然,怎么会去做检查? “弟妹,我和你说几句。”姚夫人走过去,想亲热一点拉章氏的手说话,缓和关系。若是论往常,面对这样的刁难,姚夫人是个硬脾气的,早以牙还牙了,可如今不行,为了她儿子,她什么屈辱都要吞下去。 章氏果然是对她的热乎劲儿露出一张冷脸,没有接姚夫人的手,只道:“有什么话,远明不在,你也不用和我说。” “弟妹。”姚夫人艰难地在不上不下的处境下说话,“我只是想先问问你,你们家是不是前些天上过医院做过检查?” “什么检查?远明没有和我提过。”章氏冷冷的脸上是看不出是否对这事儿是撒谎。 姚夫人聪慧的眼睛怎能看出她不是撒谎,因此说:“我知道的,你们去过。” “我说,堂姐,我丈夫去过没去过都好,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亲戚吗?” “当然——” “亲戚?”章氏问回自己儿子猫猫,“猫猫,你觉得她是我们家亲戚吗?” 猫猫不知道,但知道一点:“以前从没有见过。” 姚书记走了上来,是看不下去了,将姚夫人的手一抓,拉了就走。 姚夫人想甩开老公的手,却被老公握的死紧,可见一向文质彬彬的老公这回是真发了脾气的。 章氏看到姚书记拉了姚夫人出了门口,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母亲说:“记得关门。” 章母在客人出了门槛后,马上关紧了门,一样不见得对这对客人有多欢迎。 姚夫人被老公拉着下了楼梯,咕哝道:“不如,我们去远明的建筑工地找找远明。可能他媳妇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那样子叫做什么都不知道吗?”姚书记回头的脸,蒙上了层大发雷霆的乌云。 在他看来,他们两口子凭什么受到章氏的冷遇。亲戚又怎么了。不好意思,他姚家就是这个脾气,好的人他们自然会做亲戚,心怀歹念的人,是他们自己做不好的缘故,想来攀亲,姚家不可能接受,姚家对此哪里需要负上责任了。他老婆更没有必要背这个黑锅。 “我告诉你。”姚书记认真和姚夫人说,“这事儿,绝对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姚夫人不解:“你说不简单。她也没有提任何要求。” “她想先看我们先低头,不怕冷待我们,要我们终得为了儿子去哀求他们。” “难道为了宝儿,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去哀求人吗?” 姚书记一拳头砸在车门上,知道再与老婆说下去只能是吵。好在,他是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男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他忍了下来,把濒临爆发的火气,把对老婆和孩子的怜惜,通通都压抑了下来。 “上车吧,先回家。” “宝儿等不了!” 见老公回身,对着自己的那张脸是自己前所未见的肃默,姚夫人心口漏跳一拍。姚书记这样子,比发脾气还要可怕的多。 “你担心宝儿我可以理解。但是,大夫的话你听不听,子业的话你听不听,子业的话你不听,那陆君的话你听不听。科学告诉你我,宝儿还有时间。我们做父母的,更不能让儿子随意背上污名。” 姚夫人默了。 趁此机会,姚书记开车送老婆回家。一边开,一边,他是考虑起该怎么办。他不怕对方对他发出什么恫吓和要挟,只是怕对方从他家里其他人身上下手,这时候,他急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 姚子宝来到大哥家里后,看见了彭芳。 彭芳冲他挤眼睛,偷偷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怎么说?”姚子宝虽然心口一跳,在想到宋彬彬是已经走了后,心头安了下来。 “嘿嘿。”彭芳贼笑,“别以为这世上有什么我能不知道的。” “说得你自己好像福尔摩斯一样,你说说。” “我猜,你这女朋友,美若天仙,比那位你之前喜欢的林某人,要漂亮多了。” 姚子宝听她这话,差点口漏爆出了宋彬彬的名字,幸好最后刹住了口。记起了她用的是我猜,说明,他大哥大嫂都是守得住口风的,没有对她泄露他的秘密。 “怎么,不是?”彭芳见他没回答,惊疑。 “不是。”姚子宝咬定道。 彭芳看他说的坚决,却是一愣,继而心口隐约地有了些不安。 沈佳音在离他们两个不远的地方,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听到小叔那么坚决的两个字不是,沈佳音心里,似乎能明白昨晚老公为什么喝酒了。 中午几个人一块吃完饭。姚子宝要休息,陈孝义和彭芳下午还有事,就此先告别。 让小叔在家里客房睡下去后,沈佳音来到客厅,见老公拿着陈孝义送来的红酒在把玩。陈孝义来的时候带了瓶酒,后来是知道了姚爷昨晚已是喝过烂醉,不敢再和姚爷碰杯怕姚爷伤身,加上姚子宝过来吃饭,只把红酒留在了这里。 “好像比我昨晚喝的那瓶好。”看见老婆的目光望过来,姚爷把红酒瓶放下来,说。 “嗯。”沈佳音道。 “你嗯什么?想批评我就说。”姚爷见她如此顺从,自己反倒尴尬了,心里一边却想,老婆聪明无比,知道怎么捉拿他。 “没,你想喝就喝,反正,酒放着。” 他真想喝,谁能拦得住? 姚爷一听这话,真怕了她这个样子,起身走过来,把她搂住,说:“对不起,佳音,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能放弃我的。” 她当然不会放弃他,结果话儿还没开口。一时撒娇的老公又马上变回惯来的霸道。 用力地搂紧她身子,说:“佳音。不管你要不要,反正我抓住你,就不会再放开你了的。” 沈佳音望望天花板,有些无语。 他双手搂着她,将她细嫩的掌心翻过来,看着她手掌纹,好像对她上面的纹路很感兴趣。 沈佳音不知道他突然又起了什么心思,只知道他的手把她的手握的好紧。 他掰过她的脸蛋,亲了一口,再放开她。悄声推开客房的房门,进去看一下弟弟的情况。 沈佳音到厨房里倒水,忽然想到那蛋糕,这样放久了会不会坏,总得消灭掉,免得浪费了。因此,趁老公不注意,把蛋糕从柜子里取出来后,拎了提到对面君爷家里,打算送给小包子吃。 白露他们刚接管了彭芳送来的一堆营养品,现在见到沈佳音把蛋糕都提过来了,说什么都不肯收。 “你自己吃掉不就好了?”白露说。 有些孕妇喜欢吃甜品,说不定沈佳音是这类。 小包子爬上椅子,小手要解开蛋糕盒上的礼盒绳。 白露赶紧拍儿子不安分的小手,瞪白眼道:“征征,以前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吗?” 谁说他不喜欢?他是很喜欢的,尤其是自己喜欢的阿姨送的。 “你要是吃了的话,弟弟妹妹就没有的吃了。”白露威胁对蛋糕流口水的儿子。 这招对于太想要弟弟妹妹的小包子来说,最有效不过了。 小包子只好把小指头放进嘴里咬了下,忍住。 “那就先放在这吧。”沈佳音仍然感到为难,因为蛋糕最好是放冰箱里,可是放家里冰箱的话,姚爷经常开家里的冰箱,肯定看得见的。 “好吧。”白露无奈,帮她把蛋糕先放进了自家的冰箱。 等沈佳音回去,白露对着这一堆两堆都塞到她家来的东西,叹气。 君爷站在厨房的门口,听见老婆叹气的声音,道:“等会儿我让他们自己拎回去。” “阿芳都走了,你让她回来拎东西?”白露埋怨老公不会做人。 君爷两手抱着,铁面无私,管他什么人,拿他君爷的家当垃圾场收容场就是不对。不过,他只是有个更好的拎回去的人选。 姚爷看完弟弟,是要过来和君爷商量一下病人的治疗。因为姚书记,是将自己小儿子的病交给了君爷而不是自己大儿子。 君爷见到姚爷,在书房里谈了会儿后,直接将人带到自家厨房里,说:“该拎的你拎回你们家。至于该吃的,你在这里先消灭光吧。” 白露在附近听到老公这话,吓的心跳都跑出来了,直拽着老公的衣摆说:人家要给老公惊喜,你这搞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君爷是被周遭人这股傻劲儿逼得不行了,向老婆揭开了自己当年的秘密说,“你那时候,没做孕检的时候我都知道你怀上征征了。子业他能不知道?!佳音又不是糊涂的,能不知道她老公会不知道?!” 说起来,就是姚爷他们自己小两口玩捉迷藏游戏,结果,把君爷他们一家倒霉地扯进来了。 姚爷没有管君爷在旁边巨大的咆哮声,两只手,径直先细心解开了蛋糕盒上的绳子。 小包子爬到桌上对面的椅子上,小手拿了根小勺子,放在自己嘴巴里含着,随时准备分一羹,对这蛋糕俨然是虎视眈眈已久。 “你家儿子要发牙了吗?”姚爷难得没有对小包子直接发脾气,冲君爷调侃道。 “发牙?他乳牙早就发整齐了。”君爷以儿子一口整齐的乳牙骄傲道。 “那你要小心点,我看他很喜欢吃甜的。”姚爷落井下石地说。 说来说去,姚爷就是看他家儿子要抢自己老婆不顺眼。 “征征。”君爷抱着手对自家小儿子说,“想吃就吃,吃完记得刷牙,不要被你姚叔叔笑话。” 这君爷越来越离谱了,越来越像个靠谱的老爸了,越来越只偏袒自己儿子了。姚爷气着咬了下牙,把手护住那蛋糕,对小包子道:“知道这是给谁吃的吗?” “妈妈说,给弟弟和妹妹吃。”小包子有模有样地照着妈妈白露的话说。 “谁说是给你们小孩子吃的,是给我吃的!” 听见姚爷这句和自家孩子争宠的话,君爷一家三口,只能久久以目瞪口呆来表示。 “我怎么觉得——”白露拧了把老公的胳膊,道,“未来他儿子还是女儿,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 有个会和自己争宠的老爸,这样的孩子,是很难想象。 君爷“哎”,用手扶住额眉的地方。 抓了小包子手里的汤勺,挖了口蛋糕塞进自己嘴巴里,姚爷吃的津津有味,直接忽略掉老婆在蛋糕写的那几个字。不用说,他是知道她怀孕了,当父亲的滋味,真是复杂到难以形容。为此,拉住君爷的手,又想碰杯了:“晚了三年,但是,可以一块喝一杯。” 想这种初次当爸的心境,每个男人都差不多一样吧。 君爷立马嫌恶地将他手拿开:“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他有他这么变态吗?和自己孩子争宠? 话说回来,君爷认真地问了下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回来的时候。”姚爷摸了下心口,“喝了酒,反而脑子清醒些。知道有个孩子,不管怎么说,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高兴?” “嗯,高兴。” 姚爷这话吐的是实话。哪个男人当爹了会不高兴? 他又不是真的变态。 君爷不知是不是安慰他,手放在他肩头拍了两下,道:“以后有的你受的,痛并快乐着。” 姚爷看回桌子的方向,果然小包子趁他不留意,用小手刮了蛋糕上的奶油放进自己嘴巴里舔,立马火冒三丈:这包子居然敢当着面偷吃他老婆送他的东西! “给我吐出来!” 白露抱起儿子,没命地跑了。 小包子在妈妈怀里露出没人看得见的贼笑:逗这个叔叔真好玩啊! 沈佳音在家里煲老火汤,想等小叔下午睡完觉起来时能喝上一口滋补营养。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公公姚书记的电话。 “佳音,你是在家吗?”姚书记问。 “在家。”沈佳音答。 “子业在不在?” “爸是想找子业吗?我去叫他。” “不,不是。”姚书记沉一下声道,“我是想找你。” 沈佳音略微一怔,点了头:“我明白了,爸。子业他在陆队家里,小叔在我家里睡。” “我和你谈点东西,可能不用十分钟。这样,你下楼来,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谈一下。” 听到公公这么说,沈佳音马上先熄了炉灶的火,往口袋里揣了钥匙和手机,掩上家门,走下去。 只是十分钟,老公和小叔应该都不会发现。 走到楼下,姚书记已是在楼梯口等着她,道:“上车吧,我知道拐弯口有家喝茶的地方。” 沈佳音听公公的声音有些沙哑,关心地问了声:“爸吃饭了没有?” 这儿媳妇即是细心。 姚书记笑道:“我和你妈刚从外头回来,都还没有吃。不过我和她说我回单位吃,她现在回家了自己解决午饭。” 这样一来,沈佳音让公公把车开到一家附近比较好吃的面条馆。给公公点了碗面汤,让公公边吃边和她说话。知道公公周身的事情忙得像什么一样,沈佳音不敢随意在姚书记说话的时候插上一句,以免打断浪费姚书记宝贵的时间。 姚书记对这个细心周道的儿媳妇是越看越满意。应说自从家里出事以来,这个儿媳的表现,已经让他和自己父亲完全的刮目相看。 “佳音,近来,我听说你都没有回你娘家去看看。” 在小叔出事以前,因为沈奶奶他们暂时留在北京,沈佳音一周最少一次要去探望奶奶。可老公家里出事以后,沈佳音完全忙不过来:“我和奶奶通过电话,奶奶理解的,还说,如果需要钱,或是需要沈家人帮忙,只要出声。” 姚书记听见亲家老人这话,心头一暖,知道沈奶奶这话绝对不是客套话,如果姚家人需要钱,恐怕沈家砸锅卖铁都会来帮忙。 “你奶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把你教育的很好。”姚书记说。 “我奶奶很好。”沈佳音可不敢把自己和奶奶比。 沈奶奶身上有种东西,很闪光的东西,姚书记想到和自己父亲姚老头说的话里,可以得出,那是做大事的气魄。沈奶奶的气派气魄,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拥有的。 “至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姚老头如此笃定了沈奶奶的过去,肯定不止只是与叶老有些关系这么简单。 “你家里那边,现在还有其他事吗?”姚书记又问。 沈佳音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公公一直问起的却是她家的事情,但是,仍旧诚恳地回答:“我姐姐在医院保胎,可能快到临产期了。” 庄如玉的胎儿经过近两个月的保胎,到了胎儿可以最早出生的阶段。而且,眼见这胎儿是越来越保不住了。随时可能先动手术将胎儿取出来。 这些,她都是听二婶尤二姐说的。因为她近来忙,都没有空去过医院看望庄如玉。但是,知道华妙冰几乎每天都会去陪庄如玉,沈佳音觉得自己可以暂时放下心来不用去。 “我知道,你妈妈是个做事很稳健的人。但是,你妈妈,没有照顾过你们两个。”姚书记俨然,已是从其它渠道知道他们一家的情况。 “爸?” “老实说,现在,我觉得最可以信任的人,是你。” 沈佳音对于公公这话,怔了下以后,肃起了脸。作为一个军人,不管是什么可怕的任务,不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但是,只要是领导相信你给你的任务,你都应该去全力以赴地接受与完成。 看着她这幅表情,真是与往常的模样儿完全不一样,姚书记啧啧称叹:“你婆婆说你深藏不露,这点一点都不假。” “爸——” “我这话绝对是夸你。佳音你不需要谦虚。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因此而拒绝。你骨子里流的血液,是军人的血液,这点不用质疑,因为我自己也当过军人,知道这种觉悟。” 沈佳音面对前辈公公,慎重地点下头:“爸,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声吧。” 姚书记突然,又把话婉转回来:“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佳音。现在的军人,在各种素质考核里头,更需要的是这个军人要拥有智慧,以智慧来解决迎头的难题。好过硬碰硬,两败俱伤。能不费一兵一卒战胜敌人,听起来是神话,但绝对不会是没有。” “爸是希望?” “希望,你这几天能陪你婆婆一起,解决一个难题,必要的时候,利用你婆婆也没有关系。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姚书记这最后一句,等于下了军令状。 沈佳音肃颜。 姚爷在君爷家里,舍不得将老婆送的蛋糕一口吃完,吃了一半放进君爷的冰箱里,接着,进君爷的书房里继续谈正事。 在外头接受了公公指示的沈佳音,回来时,先进了君爷的家里,想看老公有没有发现。在见到老公像是没有发现时,小包子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扯住她裤脚。 “怎么了,征征?”沈佳音感到奇怪,见这孩子举起指头贴在嘴唇上对她嘘嘘,要她不要说话。 腿被孩子拽着,拽到了冰箱面前。 沈佳音眼皮一跳,拉开冰箱门,看到自己那个不知被谁吃了一半的蛋糕。 小包子对她摇摇脑袋,声明这绝对不是自己吃的。 不是小包子吃的,当然更不可能是白露和君爷吃的。 沈佳音两只手想捂住发烫的脸皮。 果然,自己是在聪明的老公面前班门弄斧了。现在怎么办?冲进去对老公说:我有了,你知道了是不是? 多笨! 在听见脚步声传来时,小包子眼疾手快,先帮她关上冰箱门。 走来的是找儿子的白露。 见到沈佳音,白露一样尴尬,小声说:“是我老公的主意,不是我。” 君爷若知道老婆这会儿临阵倒戈,定被气得吐血。 “没事。”沈佳音只觉得最蠢的是自己。 “你和他说吗?”白露问。 “不,不说了。” “那也是。怎么说?说了会被他取笑死吧。”白露心里头一样感到悲催,想到刚自己老公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原来多年前老公已经在心里面取笑过她了,“或许很多年后,他都会一直把这个事都当成笑话,到一定时间说出来,让你颜面扫地。” 听这话,白露好像已经领受过这种地狱式的体验,沈佳音愣眨眼。 白露拉过她,悄声道:“我看,你和他死扛。看他哪一天自己先露馅。咱们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在心里面笑话我们了。就不信,你哪天肚子都大了,他都还能装!” 听白露姐姐这语气,比她更加义愤填膺。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沈佳音听着都觉心惊胆战。(未完待续) 就是要他死 姚夫人回到家以后,坐立不安,连吃饭都没有胃口。因为小儿子暂时在大儿子家里,她不用顾忌小儿子在家会疑心,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这时候最想做的事情,是想哭。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自己太无能了。可是,哭又哭不出来,另一边的理智告诉她,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跑到二楼想找闺蜜陆夫人说点心里话,突然才想起,陆夫人和陆司令前天一块回了陆家老家,说是老家那边有点事儿。 不知该找谁说两句贴心话,尤其是想到老公那副冷冰冰铁面无私的口吻,越想越难受。和对老公说的一样,现在或许,她只能找儿媳妇沈佳音商量了。 沈佳音接到婆婆的电话时,由于之前有公公先打过招呼,因此并没有感到诧异,点了头说好现在就过去。 走到君爷书房门口,探进里头,和老公打了声招呼:“子业,我去趟爸妈家里。” 姚爷转过身,微皱眉,问:“妈找你?” “嗯,妈心情不大好,我过去听她说话,帮她解解闷。” 白露在沈佳音后面听着,都觉得姚爷这媳妇太会说话了,笨丫头完全是表面现象。 得到老公允许,沈佳音将家里交给老公后,又下了楼。 姚爷要回屋去看看弟弟,走前和君爷说:“我爸说把宝儿交给你就好。我知道我不该插手,但是,宝儿这病不关是宝儿一个人的事。” “这个问题,我想干爸把宝儿的事交给我时,都想清楚的。”君爷明白兄弟所指为哪样,冰冷的俊颜讳莫高深。 “不,我是指……”姚爷顿了下,又道。 君爷对他这句欲言又止,俨然颇有一点不解。 沈佳音来到婆婆家里,敲了门。姚夫人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出来开门,见到她,问:“吃饭没有?” 只这一句,沈佳音都知道婆婆可能闷在心里都没有吃饭,于是撒了个小谎说:“吃是吃过了,但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又饿了。” 姚夫人听她这样说,马上找到了事儿做,道:“那你等一下,我刚好中午也吃过,现在也饿了。两个人煮点面条吃,好不好?” 沈佳音拉上门,要陪婆婆进去厨房。 姚夫人拦住她,只让她在客厅坐着。 姚家的厨房是半开式的,沈佳音坐在客厅,都能看见姚夫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姚夫人在灶台边来来回回地走动,动作看来不像以往的镇定从容,有些凌乱。 等下好的面条端出来,拿了两个小碗。沈佳音站起来帮婆婆舀面条。姚夫人站在旁边,拿抹布抹着手,想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整个就人完全不在状态。 “妈,你坐着吃吧。” 在沈佳音说了一句后,姚夫人才找到了椅子坐了下来。 因为中午吃过了,沈佳音给自己只弄点面条汤喝。 姚夫人拿着筷子拉面条,像是自言自语:“都不知道你公公吃饭了没有?” “爸不是在单位吗?” “我和他吵架了。他刚走,说不定中午都没有吃。”姚夫人在儿媳妇面前居然没有掩盖,直接说了出来。 沈佳音心头有点跳,想到公公刚才和她说过的话,说婆婆如今对她的信任无与伦比。 “我们两个吵架这种事都说给你听,佳音,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都老夫老妻了,结婚几十年了,能没有吵过架吗?可仔细想起了,我还真没有和你公公吵过这么僵硬的一场架。” “妈,你和爸吵的什么?可以和我说吗?” “你想听我就和你说。”姚夫人打开了话匣子,如果一个人想要说话没有人听,真是要命的,因此儿媳妇既然愿意听她说,她哪会再顾着婆婆的面子。从这点来说,姚夫人绝对是个真性情的女人。 沈佳音只怕庄如玉的婆婆那种在窝里反的。婆婆愿意和自己说心事,不正意味与自己亲近吗。沈佳音点头:“妈,你说吧。” “我和你爸吵。你爸说为了原则,必要时必须牺牲你小叔。我就想不通了,我说,那是不是你儿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小叔什么错事都没有干过,凭什么必须被你公公牺牲掉。” 这还真被公公说中了。姚书记现在是想和姚夫人解释,恐怕姚夫人都听不进去。而有些话,姚书记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混的,有自己的准则,不能说的太清楚。 “妈。”沈佳音在心里稍微琢磨后,说,“爸说的话,我想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姚夫人肯定地咬道,“你是刚嫁进来不久,根本不知道他们姚家人是什么脾气。” 沈佳音没有马上接上话,等了有一会儿。 果然,姚夫人见她没有接话,反而在等了会儿后,自己先耐不住了,开口说她:“你怎么不评价评价?是我说的对,还是我老公说的对?” “可妈,我说了,也不代表什么,不是吗?” 姚夫人被儿媳妇堵了这句口,奇怪,心情没有感到糟糕,没有感到儿媳妇很可恶竟然不和她同仇敌忾,亏了她如此信任。应说儿媳妇这句话,是给她头顶泼了盆水,脑袋瓜忽然间,好像有点明白了。 “佳音,你觉得,我这是因为气失去了正常的理智?” 沈佳音摇摇头:“不是的,妈,你是太担心小叔了,才会责怪自己。” 没有说她责怪老公,而是说她责怪自己。这个儿媳妇,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蕙质兰心,太体贴人。谁说她儿媳妇是笨丫头,她现在只觉儿媳妇是个太会说话的人了,直说到了她心窝口里。 姚夫人低下了脑袋:“好吧,你说的没错,我是好像有点错怪你公公了。” “妈,按我说来,不是错怪,只是误解。爸的意思是,他不会放弃小叔,但也不会破坏原则去换小叔的命。妈是把爸这两个说法对立了来看了。但妈只要仔细想一想,不对立,说不定也有解决的方法。” 姚夫人低眉,沉思。 沈佳音安静,也就没有再往下说。 姚夫人心里叹:这个儿媳妇,真是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这边,曹远明一家。曹远明那天从建筑工地上回来。章母给他开门就说了:“你堂姐来过。拎了袋水果。” 曹远明没说话,只进门。 章母知道这个女婿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的,说完事情经过也就不再多说。 到了晚上,曹远明拎着水桶到外头的公共卫生间洗澡,他媳妇章氏走了过来,给他拧了毛巾帮他搓背,用力地搓,直搓到他的后背一片火红。 曹远明终于开了口:“你那么用力恨谁呢?” “恨谁?你说我该不该恨你?恨你是什么心思?为什么把猫猫都抱去医院做什么检查?你要去讨好那家人你就去,干嘛把孩子都扯上?” “这个你就不懂了。”曹远明道。 “我不懂,你不说明白,要是那家人硬逼着猫猫去捐什么骨髓,猫猫才五岁,你要让他死吗?”章氏越说越来气,手里拧的毛巾在曹远明背上像抽鞭子样。 曹远明吃了道疼,夺过她手里的毛巾,喝道:“你还想不想过好日子?” “想。可想有用吗?不要忘了之前,我们难道没有想过跪下去求人家办事吗?可人家怎么看待咱们的?把我们看成阴沟里的老鼠,又坏又穷?他们有没有想过,这是我们愿意的吗?我们不是不干活,可你看,我们这么努力,有能改变到我们的现状吗?”章氏每一句话都像血泪的控诉。 在这世上,想摆脱贫穷,不是说努力就可以的。起早贪黑的干,可钱都落进上面人的腰包里了,最苦的,最累的,底层在干的人,获得的,却是最少的。 “你小点声好不好?你再埋怨有用吗?有用的话,为什么我们附近,住的大多数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曹远明给媳妇头上浇冰水,冷冰冰的再现实不过的现实,“你再哭,人家也不会同情你。因为,你只要看看周围,都知道我们家不算最苦的。” 章氏因老公这句话,想到了中午姚书记来的时候,明显,姚书记看见他们家里这一切时的表情,和姚夫人是不一样的。 这不是说姚夫人深居简出,看到的东西会少于老公。姚书记是见多识广一些。而是,姚夫人感性一些,姚书记理性一些。 曹远明这一家的状况,说句实话,放在北京城里,放在全国,都绝对算不上最苦的最可怜的。比曹远明一家更艰苦更可怜的,比比皆是。当然,不是说放任曹远明这样有需要帮助的人家不管。姚夫人娘家不是主动给他们家捐钱捐物了吗?是曹远明自己家不要。 章氏想到这又气了,不知道老公在想什么念头:“他们捐的钱我们要收了,你又不要!” “要来干什么?他们能捐助到我们几时?一点小钱,在北京都不够塞牙缝吃。不是我说,现在当乞丐,一天都能赚上百块,比我们两个挣的钱还多。” “你说我们去当乞丐?”章氏说完这话直摇头,“不行。当什么乞丐,我可不想让家乡那边的人笑话说我随你来北漂,就是来当乞丐的。” 曹远明不管她了,冲完水换上干净的衣服。 “喂,我说我今天把他们都骂走了,这是你教我的,可我还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章氏拉着他衣服问。 “这样就行了。”曹远明说。 “什么行了?”章氏拍打他背,不依不挠。 曹远明被她打的不行,只好抓住她的手,嘘一声:“总之,按兵不动,急的肯定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章氏好像对此明白了一些,双目放出夺目的光亮。 到了第二天,沈佳音找了个时间,陪姚夫人找到了曹远明的建筑工地。刚好,章氏今天到工地里帮曹远明的忙。 工地里招呼外面来客的工作人员,让姚夫人和沈佳音在接待室里静坐等候之后,派人去把曹远明喊来。结果又是章氏先到了一步。有了昨晚上老公的交代,章氏今天面对姚夫人,益发理直气壮。 “你又来做什么?该说的话昨天我都说完了。不管之前发生什么事,没有我同意,这事是不可能的。我老公是要干体力活养家糊口的,哪里像你们坐办公室的,身体出点毛病也不用怕。捐什么骨髓,不要找我老公。我老公要是倒了,我们家怎么办?你们养我们家一辈子吗?” 听到章氏这么说,姚夫人一口气差点吐出:养你们家一辈子就一辈子。 袖口被儿媳妇沈佳音抓住,姚夫人忍下了这口气。 看见有人拦住了姚夫人,章氏望上了沈佳音几眼,疑问:“这是谁?” “我儿媳。”姚夫人答。 “你好,舅妈,我姓沈。” “叫什么舅妈?不用那么亲。你老公,我都从没有见过他来叫过我老公为舅舅一声。我们两家根本不亲。” “亲不亲,等表舅给我们家小叔捐了骨髓,不就亲了吗?” 章氏直直瞪着沈佳音这句话,瞪了有好几分钟长。 遇到这种说赖皮话的,当然是要用赖皮话对付回去。沈佳音觉得,章氏这人说的话,不外乎,和自己那三个姑妈差不多水平,应付起来绰绰有余。姚夫人只是不像她,整天对待过这种亲戚,才会被一时章氏搞到骑虎难下。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章氏找不到话驳沈佳音,指着沈佳音跳骂想先下马威。 沈佳音可不管她怎么凶,只是说出事实:“如果表舅不是爱护我家小叔,想给我家小叔捐骨髓,为什么去医院做检查?” 章氏“你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能为老公辩解的理由,满脸像火辣辣的辣椒一样,要对沈佳音喷火。 沈佳音直接对她说:“如果舅妈不能说出理由,让表舅过来吧。这些事是表舅自己做出来的,表舅肯定说得出理由。只要表舅表明自己是什么看法,我们一定尊重表舅的想法和决定。” 曹远明早就来了,在她们几个人呆的小接待室外头观察情况。现在听里头突然来了个厉害的,一说话竟然把他媳妇拿住了。而且句句都指准到他身上。曹远明心里不禁暗暗吃惊。 手心拍打手背,他觉得自己一样没有办法说得过沈佳音,转回身,先溜了。 章氏在屋里被沈佳音堵了个哑口无言,等老半天老公没有来,就知道老公狡猾把烂摊子丢给她一个人,念头一转,借个口撤出了接待室。 姚夫人见章氏一走没有回来,心里着急了,道:“他们这是想躲猫猫了吗?” “如果他们真有所求,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而我们已经放了话,现在只要耐心等就行了。如果妈想快点让他们现身,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妈,我先说明白,这只是做戏。”沈佳音小心翼翼的,怕伤害到婆婆的心里。 “你说,我都明白的。”姚夫人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战斗机状态,毫无畏惧。 沈佳音贴近婆婆耳边说了些话。 章氏找到老公,正问该怎么办。与此同时,他们接到了消息,说姚夫人和沈佳音本是都在接待室里面等着他们的,但不知道接了通什么电话以后,两个人都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地跑出了工地。 “机会来了!”曹远明肯定地说。 “什么机会?”章氏问。 “姚子宝得的是慢性疾病,所以他们并不需要那么急。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和他们耗的理由。可现在这通电话,很有可能是姚子宝的病发生变化了。我问过大夫,如果当他的病转为急性的话,姚家那就没有办法等的了。要么,就是眼睁睁看着姚子宝死,要么,就是不能再讨价还价,只能答应我们的条件。” 章氏听完曹远明这话,一拍手掌:这个主意好,看这回姚家讨饶不讨饶! 后来章氏帮曹远明收到姚夫人的求助短信,证实了曹远明的想法没错之后,曹远明把条件写给了章氏,让章氏发给姚夫人。短信里头的内容,不外乎,我们这是基于宽宏大量以及舍己救人的心态,不要以为我们是想敲诈你们姚家,你们答应不答应都没有关系。答应的话,算我们做了件善事,拿到应得的感谢。不答应的话,素我们和你们家是无缘。 姚夫人接到这条短信,一看不得气死。其实短信不是姚夫人发的,是沈佳音代替姚夫人接发,因此姚夫人并不知道。沈佳音直接将曹远明的条件短信交给了姚书记。 姚家能拍板的,能帮曹远明一家办到这些事,也不可能是姚夫人,只能是姚书记。 姚书记看了看曹远明一家所写的条件,写着要一家四口入北京户口,房子倒没有要求,只是曹远明两口子的工作单位,想要事业编的正式岗位。不用想,以曹远明和章氏的条件,如果他真能帮他们办到这些,都是贪污腐败的结果了。 手摸了下口袋,姚书记突然想抽根烟。记起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又只能是作罢。 在这时候,背后突然伸来一条口香糖。 姚书记转回头去看,见到了大儿子站在自己身后,眸子睁了睁:“你什么时候来的?” “问了秘书,说你在院子里坐着。”姚爷将口香糖塞进父亲的手心里,在父亲身边长板凳上的空位坐了下来。 午休时间,春日明媚,有些懒意。可姚书记只感到冬天好像远远并没有过去。 “佳音这两天陪着妈,她没有说什么,我也没有问。”姚爷说。 姚书记想装作大意,笑两声:“瞒不住你。不过,我也没有叫她必须瞒你。她不想和你说,可能是找不到合适的时候。” 姚爷白了父亲一眼,道:“我只知道,现在爸和妈,都打算从我身边抢媳妇的趋势。” 谁让他媳妇好像办事挺合意他父母的心水。搞到现在,自己父母信任他媳妇还信任过他的样子。 “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你妈是女人,这个事,当然是由你媳妇去做比较好。”姚书记解释。 姚爷就此默然,想着,如果他爸知道他老婆有了孩子,是否会依然如此坚持。 “怎么来的?什么知道的?知道什么了?” “爸想要隐瞒的事,谁能知道。”姚爷先夸父亲一口,接下来沉了脸,“可我总不能让父母和媳妇操劳,自己一个人好像置身事外一样。” 听说都伤到儿子自尊心的地步了,姚书记拿出手机,按了曹远明的短信给他看。 姚爷仔细地看了会儿屏幕上的小字,道:“这人就是那个,和宝儿初步筛选结果匹配的?” “你怎么知道?” 他父亲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姚爷不知是不是自己平常太吊儿郎当了,给父亲这样一个假象,有些无语:“宝儿是我弟弟,有什么事,我不得问陆君有没有进展。” “我是看你很镇定。”姚书记好奇的是儿子这点,记得自己和老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股高兴劲儿和激动是没法说的清楚的,因为这意味宝儿有了一线希望。可为什么姚爷说起这个来,镇定成什么样。姚爷不是很疼弟弟吗。 姚爷真没有怎么激动。因为他觉得这事很怪。可能是由于他和君爷都是大夫的缘故,和父母想的不是很一样。再加上,现在曹远明发来的这条短信,可能是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爸。我问你一句,你打算答应他吗?” “我要是不答应他,你妈要和我离婚。”姚书记这个话,像是半开玩笑,却不乏真正的苦涩。 姚爷当然知道父母不可能离婚。他妈姚夫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有时候嘴上说说,很快自己都后悔的女人。但是,如果,他们强硬拒绝,而他怀疑的事,未把真相浮出水面前,这样拒绝,不是什么好事。毕竟病的人是他弟弟,按照父亲的话来说没错,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可能放弃。 “爸,要我说,你可以先答应他。不过,我想你不会做违反规定的事。” “嗯,给他们两口子介绍一个,比他们现在做的工作好一点的岗位,可能还是有的。比如说到一些部门当合同工。只要他们面试能过。这些入职门槛也低。他们对工资要求水平不高的话,能办到。” “可他们要求的是正式工?户口呢?” “户口肯定是和他们说,只要他们努力干,或许哪一天转正了,能解决户口问题。” “爸……”姚爷听到这突然一笑,感到父亲居然有这一方面的单纯,要是他,哪会和曹远明说实话,“对这种小人,何必以君子之腹待之。在这点上,你和干爸差的有点远了。” 姚书记惊了一下:“我会比你干爸仁慈?” “干爸当年为了对付那群欺负他老婆孩子的人,什么手段可是都使得出来。”姚爷当时就在帮陆司令的忙,所以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陆司令还对自己两个儿子说了,对待小人,就要更狠更小人的姿态。 听见这话,姚书记挑了挑眉,低语:“这,我还真不知道他对陆君说过这样的话。怪不得陆君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君爷做事是狠辣。自己儿子呢?自小和君爷亲密无间,怎能不受君爷的影响。 “你说怎么办?”姚书记在沉思了会儿后,问。 “要我说,不需要和他们说实话,能骗就骗。和他们说,现在进去做合同工只是暂时的,到时候有机会就帮他们转正,户口自然也能解决。他们再说,就说现在风声紧,事情不好办。要他们等等,反正我们宝儿的命在他们手里,我们哪敢欺骗他们。然后,让曹远明先来做第二次复查。” “如果到时候,他真救了我们宝儿,我们答应的条件又没有办法帮他们办到,他们找上门闹怎么办?” “这种小人提出的条件我们根本不可能答应。到时候,直接和他们说,情况变了,办不了。再敢闹,直接赶人。” 姚书记吃一惊的是,儿子说的这般爽快,好像压根都不担心事后曹远明会以他们家恩人的姿态来讨债:“你,有他们的软肋?” “暂时没有。但是,肯定要有。” 儿子这话确是没错的。他人来恫吓威胁的事,他可是会遇到的少了。遇到这种事怎么办,当然是抓住对方的软肋威胁回去。所以,他们姚家才有做事的原则,绝不做给人抓住把柄的事情。只要不犯法,什么都不怕。 曹远明即使事后拿恩人姿态来威胁他们,也是不可怕的。因为放到社会上来说,他们并不是恩将仇报,只是不能犯法。其它的,曹远明要他们姚家多少钱都好,他们姚家把全部积蓄给了曹远明也行。曹远明再怎样都不能怎么样的。 姚爷回过头来说:“爸其实都想到的了,不然,不会指派我媳妇当间谍,不和妈说了。” “我是怕你妈知道,说我又是为了自己的官途,小人做尽。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家亲戚。可这种人,说实话,像你说的,根本不值得帮。”姚书记道,“你知不知道我事后,去过他们两口子工作的地方了解情况。因为按理来说,若真是努力去干活想赚钱的,不可能到现在生活一点起色都没有。结果被我发现,他们两口子是好赌,都是爱赌博的人。” 姚爷从这里知道,他爸已经是抓住了曹远明的软肋。也是,他爸是什么人,家里真正的顶梁柱,帷幄大局的男人。他姚爷刚说的那些建议,比起姚书记的深思熟虑,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他必须过来一趟,原因是自己身为儿子,何时何地,都应该想到为父亲分忧。有时候父母自己心里已有了决定,但是有儿子在旁听在旁分享,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姚书记当然也知道大儿子怎么会突然过来,过来又是只担心他,于是手掌伸过去,往儿子肩头上拍一下,道:“回去吧。放心,你们爸,比你们想的都要坚强,都要有办法。宝儿虽出了这样的事,但是,只要有可能,我都会不遗余力付出一切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姚爷笑道,在阳光下咧出一口白亮的牙齿:“爸,你这话应该和妈说。” “我和她说什么?都老夫老妻了。需要用嘴说吗?”姚书记嘴硬道。 当儿子的但笑不语。父母要打情俏骂,与儿子无关。 由于姚书记这边答应了,曹远明两口子欣喜若狂。章氏马上收拾了东西,辞掉原来的工作,准备到新单位做白领。为此还和朋友借了些钱买了套新衣服穿,准备第一天好见新单位的领导留下好印象。曹远明自己也是刮了胡子,打起了领带和西装。 不过两天,姚书记派了人过来,带他们到新单位。 章氏先不满地发了话:“他不来吗?” 要是姚书记本人来带他们去,肯定更好,他们在那里工作后,那里的领导碍着姚书记的面子都不会小看他们。 姚书记委托的人对他们解说:“他来反而不好,现在风声紧,对他不好对你们也不好。再说,我来代表他也一样。” 听说对他们自己也不好。曹远明和章氏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正因为这个说法,他们对姚书记放了心,认为姚书记肯定是犯了法来帮他们做这个事。到了这个地步,姚书记敢反悔都不行了,他们随时可以揭发姚书记。 于是这对夫妻喜滋滋来到新到岗的单位。按照姚书记吩咐的,这里的人事部人员,只是按照规定的程序来接收办理曹远明他们的入职。比如和曹远明他们说:先是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过了,考核过了,合适,才能留下。 姚书记的人,又对曹远明他们解释,先这样当合同工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进一步转正先打下基础。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是不是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做的,叫做曲线救国。 曹远明和章氏找不出其中哪里出了毛病,信了。 接下来,轮到姚家,要求曹远明到医院做复查。 就在这个时候,曹远明又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不大适合做检查。曹远明这么说的时候,是连章氏都怀疑起怎么回事。 曹远明对章氏说:“心急什么?他们儿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们先拖着,拖到三个月试用期过,帮我们转正了,户口解决了,再帮他们捐,这样我们才是万无一失。” “可如果这时候他们儿子死了,不用你捐了,我们怎么办?”章氏的这句顾虑不是多余的。很快又传来消息说,说姚子宝是快不行了,必须快点移植。 曹远明在自己的小出租屋,这时候真有些焦急了。他是没有想到姚家会出这招,让他们走曲线救国的路径。他本来想的好好的,先拿到他们一家四口的北京户口本,再来和姚家谈判捐骨髓的事。到时候,他捐不成,姚家也没有办法拿他怎么办。 再说,这个结果能怨他吗? 说起来,不是他们家不捐,是他五岁的儿子能捐,但他自己捐不了。也就是说,猫猫才是与姚子宝匹配的人选。他曹远明不是。为什么结果会出现曹远明也能呢。这要说到他自己去医院抽血找到熟人给做了手脚,拿了儿子标本替换了自己的血液标本。因为,他连血型和姚子宝都不一样,想都知道不可能捐。 如果说到这里,曹远明只是想耍赖皮,要姚家帮他们办到北京户口就算了。可曹远明潜在的目的远远不止如此。他早听人说了,这捐骨髓的时候,病人那方是要先做清骨髓的事儿,到了那个时候,病人清了骨髓,捐赠者又捐不了的话,那个病人恐怕连命都会没了。 不怪他就是要姚子宝死。 只有看到高高在上的姚家死掉了儿子,赔了夫人又折兵,才能平他心口这口怨气。 现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曹远明只能冒一次险,让他和姚子宝复查的第二次匹配结果吻合。为了这样做,他必须再耍一次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让他儿子猫猫再抽一管血。 曹远明再次把儿子猫猫,趁媳妇不注意,抱到医院里找熟人抽血,抽到血后拿到自己手里。 与此同时,姚爷早就找人在盯着这人了。得到消息说,曹远明抱儿子去医院,姚爷在自己办公室里有一段时间久久闷了一口气没有喘过来。过了会儿,按下了君爷那边的座机,哑声道:“放弃吧。” 君爷从他口气里听不出火气,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哀伤大于一切了。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这个结果出来时,还是让他们非常失望。 姚爷差点又想喝酒了。 那个时候,君爷接电话时,陈孝义就在旁边听。听完后,陈孝义一样感到难受,同时有一点很不解:“子业和宝儿的不配吗?” 按理说,同胞兄弟匹配的可能性最高。 “配。”君爷的答案,益发出乎人意料。 “配?那为什么?”陈孝义刚嚷出不可思议时,之后立马想到了什么,脸色哗的一丝痛感。 君爷肯定了他的想法:“子业受过伤,而且,肝脏在那时候受过了感染,不能捐。” 这个话,本来是断了希望的念头,是个很不好的话。可是,懂得医学的,却是从这里听到了另外一丝希望。陈孝义试探地问:“你说嫂子有可能吗?” “她现在胎儿只有两个月大,做任何检查都太危险。”君爷实事求是地说,“还有,这个秘密,你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看,子业都不和自己爸妈快点报喜讯,就怕这样的事。” 那是,如果筛选出的结果,不匹配,莫非,沈佳音要把这个胎打掉,重新怀一胎,直到能救她小叔的命?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宝儿尽可能地等,等到奇迹出现。”君爷说。 陈孝义都未免能感受到他这话的口气里,有太多的冷酷。 姚家那头,得知曹远明耍的这计要他们儿子死的计谋后,像是在姚家内部掀起了一场风暴。 如果说姚家是对曹远明恨之入骨,要将曹远明割成肉吃的话,还不如说,姚家从这里面突然明白到,他们家的孩子死不死,不仅仅是由于疾病,或许,疾病还不能让他们的孩子死,一些巴不得他们孩子死的人,才可能是害死他们孩子的罪魁祸首。 姚老头背着手,对大儿子说:“以后,这事儿,我们都不要搀和了。陆君他们这些当大夫的,要我们怎么做,我们怎么配合,我们再去做。” 这事儿,应该也亏了君爷他们及时发觉这其中可能存在的猫腻,不然真可能把孩子给害死了。 “我知道了,爸。”姚书记接了老父亲的指示,起身要走。 姚老头又招他回来,说:“和你老婆好好谈谈,不要说些让她生气的话。” 姚书记回到家里,果然老婆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像木头人似的。 “燕儿。”姚书记唤了声。 姚夫人回过了身来,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他:“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错应该是我。我该和你先说清楚的。”说清楚的话,他老婆也就不会如此自责了。 “你说什么!我这是差点害死宝儿!” 姚夫人刚跳起来,老公两只手沉稳地搭在她肩膀,轻轻嘘一声:“不要忘了,我们现在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姚夫人瞬间冷静了下来,但没忘记责怪他:“你好意思,和佳音都联合起来了,瞒着我。” “那是现在你只能听进佳音的话,其他人的话你都听不进去。” “真奇怪。那丫头笨是笨,我这不是说我儿媳妇笨,我是说她好像说话挺笨,却其实一点都不笨。” “不然你怎么会喜欢她呢?”姚书记嘻嘻笑道。 “是,我是很喜欢她。”姚夫人说,“我想好了,我要多和她亲近。而且,她近来太忙了,我看她胃口不是很好。明天给宝儿煲点汤时,顺便给她拎一点。” “嗯,佳音为我们家操心很多。但她自己娘家不是没有事,你找时间,陪她去她娘家看看。我怕子业陪她去不合适,因为是女人生孩子的事。” 姚夫人当然满口答应说好。 “宝儿怎么样,没有发现吧?”姚书记悄声问。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写东西。我们叫他不要太劳累,多休息。他有答应,可是趁我们不注意,自己又不知道偷偷写着什么。”(未完待续) 丫头的邪恶 “奶奶说医院里出事了。我妈不在那,奶奶做不了主意,要我马上去一趟。” 姚爷本不是很想被搅进庄如玉的事情里面。这不仅仅是由于与叶家固有的恩怨而已,更主要的原因是,去到那,如果你看哪里不顺眼了,都是同行,出句声,很难说话,不出句声,涉及人命。 沈佳音说完这话,看到他略微沉凝的面色,心里只要一想,马上知道是什么缘由。像上回,她带老公和君爷回到家乡市医院帮陈老师的忙,得罪了一帮同行,虽然对方是有错,但依旧会有人发牢骚,说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自己去吧。” 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臂:“你自己去能行吗?”同时白眼了她一下。 起来,先帮她找件厚实的大衣穿。天气是转暖了,但夜间风大,加上北京阴霾的天气一直不是很好。 一齐走出门时,姚爷上了君爷的家里借车钥匙。 沈佳音先下楼,等老公把君爷的车借来,上了车,拉上安全带。 路上,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几乎没有声音。 沈佳音的心头七上八下,正因为去过医院探过了庄如玉,感觉这事儿不一般。 “你也不用太紧张了。”从车前镜里望了望老婆脸上那抹凝重,姚爷挑了眉,“这里是哪里,是京城,没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做太岁爷头上动土的事情。” 听老公说是这么说,可沈佳音知道,真正想动手的人,可不会管那么多。比如曹远明对姚子宝做出来的事,令人发指。 很奇怪的是,这事儿,伴随曹远明被公安机关拘留,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也没有听老公再多一声提起。自己公公婆婆就更不用说了,自家里亲戚的丑事不爱提。 车开到庄如玉所在医院。沈佳音在老公去停车的时候先上楼找到了沈奶奶。 沈奶奶见到她赶到,从走廊尽头直奔她而来,一向沉稳的脚步都不免变得有些焦急:“佳音,你说怎么办?说孩子定是保不住了,大夫说非要拼一下的话,现在马上要送进手术室里引产。可是,这里能给家暖做引产手术的,只有当班的大夫。给家暖看病的那位教授,在电话里说是来不了,又说没有关系。” 把沈奶奶有些冰凉的手用力握紧了,沈佳音声音保持平稳:“奶奶,不要急,慢慢说。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耽误,你签名了吗?” 还是孙女最了解自己。大夫说的那么严重,说迟一秒肚子里的孩子都可能没有救,沈奶奶又是知道这孩子对于大孙女婚姻和人生的绝对重要性,老人家只能临危挑起重任,做主给签下了名。 “签了那就好。”沈佳音细致温润的声音说,“奶奶,你做的是对的。在这时候时间是最重要的,而且到了这个地步,当然只能选择信任这里的大夫了。” “可我找不到她丈夫那边的人!”沈奶奶气的是,早知道叶老死皮赖脸要把自己电话给她时,她接受就好了,搞到现在,庄如玉突然出事,她却连叶家人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沈佳音眼睛微眯:“这医院里,没有病人家属的电话吗?” “当时,陪她住院办理入院手续的是你妈。留的,全是你妈的电话。”沈奶奶说到这,心里又担了另一份责任,“我都不敢把这事告诉你妈呢。你妈出差。不过,我叫了你二叔二婶他们过来。” 刚好,姚爷停好了车,走了过来。 沈奶奶见最可靠的孙女婿到了,上前直拉住姚爷的手。 姚爷素来沉稳淡定从容地微笑,扶老人家在走廊的候凳上坐下,听老人家唠叨。 沈佳音从哪里要来杯开水,端着给奶奶喝。 沈奶奶这会儿看她穿的多,里面毛衣又加厚大衣,她老人家自己穿的,也仅是件薄薄的毛衣背心和件棉衣,为此感到奇怪:“佳音,你着凉了吗?” “没有。” “不热吗?今晚天气好像不冷。” 那是由于老公认为她现在身体不像以前了,担心她着凉。 “奶奶。”接到媳妇埋怨的眼神,姚爷接过话,“她这几天胃不大舒服,我让她穿暖和点,免得再感冒了拉肚子。” 沈奶奶由此想起了今天下午姚夫人来时,是说过沈佳音胃口不是很好,于是对着沈佳音又训了起来:“你这孩子,胃不好,不会少食多餐吗?你自己学医的,都不知道?” 沈佳音有口难辩。 姚爷这时真心疼起媳妇了,早知道,把她怀孕的事都和老人家说了,只是现在庄如玉都在手术室里,这时候公布这样的消息不适合,只好想法子引开沈奶奶的问题:“奶奶,你放心,我比你更心疼她。你说她的话,我平常少不了帮着你说她。奶奶你完全可以省点心了。” 这话,说得老人家眉开眼笑,沈佳音爆红了脸。 不会儿,尤二姐和沈二哥、沈老三等一群人全赶到了。其中,还有许久被沈老三囚禁在屋里没有见过的沈佳慧。 沈佳慧两只手插着口袋,站在一群人背后,靠着白墙,不出声,见一群人全围着沈佳音他们两口子说话,鼻孔里冷冷地哼了声气。 “佳慧怎么来了?”沈奶奶能看得见后面沈佳慧的人影,悄声问尤二姐。 “她爸怕放她一个人在家里作乱,冬冬又是感冒,在家里休息。”尤二姐对于上回沈晓贵弄断自己儿子的手还心有余悸着。 “她愿意来?” “怎么不愿意来?她说一直很想认识家暖,只是找不到机会。现在听家暖出了事,一样很着急。说是自己上面没有姐姐疼,现在多了个家暖。” “她自己怎么会没有姐姐?佳音不就是?” “妈——”尤二姐让沈奶奶不用生这种气。谁不知道,沈佳慧怨着沈佳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接下来,听沈佳慧不是这么说的,对沈奶奶说:“奶奶,我哪里没有叫过佳音为姐姐了?是佳音姐不认我这个妹妹,好不好?她压根看不起我这个妹妹。” 沈奶奶素来公正说话:“你佳音姐从来不是狗眼看人低的,要不是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一直还不知道悔改!” 有护士听见他们说话大声了些,走过来要求他们安静。 沈佳慧迅速走到沈老三后面寻找庇护。沈奶奶嘴里又训了几句,有些不依不挠的。 一群人全安静下来时,是由于看见手术室里有大夫走了出来。 沈家一群人全涌了上去听大夫说话。 大夫摘了口罩,对他们几个说:“恭喜,是个千金,虽然不足月出生,好在健康。现在母女要转到观察室先观察,若情况稳定的话,母亲会先安排回病房。” 沈家人听了这番话,一个个,面部表情微妙。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尤二姐首先说了句:“这是好事啊,母女平安。” “是好事吗?”沈佳慧在后头冷冷蹦出一声。 沈奶奶当即冒了火:“你这个乌鸦嘴!” “奶奶,我怎么是乌鸦嘴了。生了女儿不是我说一句什么话能改变的。”沈佳慧嘟起嘴巴,抱了一肚子委屈,“不信你问问我爸是不是好事?” 沈老三想抱住脑袋找个地方溜走。 谁都看得出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到现在,叶家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说是因为没有通知到,也太蹊跷了。这是叶家的媳妇,以叶家的人脉,孕妇有点风吹草动,随时都应该有人通知到叶家里的。 姚爷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抹着个号码,刚他打过去给叶长问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至于叶老的号码,他却是不知道的。 沈佳音的手轻轻勾住老公的手臂,轻声:“你说,是不是之前已经知道是女儿了?” 这其实是下午她来看过庄如玉后一直在怀疑的问题,直到现在孩子出生成了定论。 不是什么人都像他姚爷,喜欢女儿多过儿子的,恰恰相反,有太多人为了生一个儿子情愿放弃掉女儿。 “如果真有人违反规定,先告诉了孕妇家属是男是女的问题——”姚爷沉了会儿气,“追究的话,现在也没有太多意义。主要是看男方怎么做了。” 沈奶奶在这时候,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先召集沈家人自己人说:“生了女儿又怎么样?生女儿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们佳音家暖,逊色过我们村哪一个男人吗?” “奶奶,那是因为你自己有儿子有孙子,不知道女人生不出儿子的痛处。”沈佳慧这句话像是在风口上扇了沈奶奶一巴掌,“我遇到过的富贵人家,哪一个不是要生儿子不要女儿的。如果生的是女儿,无论再生多少胎,都要再憋出一个儿子来。生不出儿子要离婚的事,多着呢。家暖姐要是嫁给我爸这种,那还好说,可家暖姐嫁的是什么人家?那大户人家哪能像我爸这种庄稼汉轻易向生不出儿子的命屈服。” 沈奶奶被沈佳慧这几句话,哽到喉咙冒火星眼:“如果对方真是这样做,家暖和对方离婚得了。但是,不是人家不要我们家暖,是我们家暖不要人家!” 见老人已是被气到话不择言的地步。沈老三一方面让女儿闭嘴。这边尤二姐连声安抚沈奶奶:“妈,佳慧她不懂事,不用听她说话。” “她还说她想好好对待她家暖姐!你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人话吗!有人像她这样诋毁唱衰自己姐姐的吗?!”沈奶奶一连串的爆发。 沈佳慧益发委屈,冲自己的爸沈老三喊:“爸,我没有说不好好待家暖姐!奶奶弄错了。我只是想告诉奶奶,现在社会上就是这样,又不是我和奶奶能改变的!谁不想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我也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的,比不过冬冬和晓贵。你们向来哪个不是疼晓贵疼的比我多?” 一时,没人能回答她的话。如果她拿自己和沈佳音比倒也算了,肯定会被沈奶奶说是她自己不争气造成的,可她拿了一样不争气的弟弟沈晓贵来比。 沈奶奶走回到长板凳上坐下叹气。 事实就是,至今叶家都没有来一个人。联系又联系不上。沈奶奶感觉自己都没脸进去看刚生产完的大孙女,因为没法解释,若出声安慰的话,不是更坐实了叶家是把这对母女给抛弃了。 沈佳音只知道,现在不是任他们一群人在这里忧愁叶家来不来人,孩子出生了,接下来一堆的事情需要他们这些家属去做,包括照顾孕妇和不足月的小千金。 和尤二姐商量了下,赶紧先到下面商场买一些产后必用品,也不知道庄如玉都准备好了没有。 姚爷去和大夫沟通,想进去先看看产妇的情况。 大夫是没有意见,可里面的病人却不同意了,护士出来说,现在病人一时间谁都不想见,让大家都回去。 沈奶奶当场就急了,怕庄如玉想不开。 后来还是尤二姐和沈二哥答应留下来在这里守候产妇和孩子,沈老三先带了沈奶奶回家。姚爷自然不能让有了身孕的媳妇留在这里,要带媳妇回家。于是,与尤二姐他们一块在医院等了一阵后,和尤二姐说:“佳音她身体不大好,我必须带她回去。” 听了姚爷这话,尤二姐没有怀疑,叮嘱沈佳音:“你既然身体不大好,赶紧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和你二叔在这。” 这个时候,沈佳慧并没有陪沈老三一块走,非要留在这里表现姐妹情深的关怀。站在角落,手插两个口袋,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不时在姚爷轻轻环住沈佳音后腰的手上掠过。 在姚爷像是发觉,眼角锋利的余光扫回来时,沈佳慧坐到沈二哥旁边,嚷着要沈二哥的手机玩。 “走吧。”姚爷的手继而搭到了媳妇的肩头上,另一只手帮媳妇竖起衣服的领子,这样外面风大也不怕感冒。 沈佳音把下巴颌埋在领子里,低垂的浓密的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是仍旧沉浸在什么问题上。 姚爷和她走到医院门口,让她站在原地等,自己去把车开过来。 夜风习习地吹,像是吹乱了心头。今晚上,叶家对待庄如玉这态度,既是让人气愤,同时,又感到世间的一种悲凉。 沈佳音沉肃着小脸,说不待见庄如玉的婆婆可能干出这事她信,但是,叶老和叶长问都不像是这样的人。 夜晚,医院门口来往的车辆相对较少,但不是没有。 一辆白色奥迪在大门处右边停了有一段时间了。 沈佳音本是没有怎么注意,直到见奥迪后面的车窗被路灯一打,照了束光进去,勾勒出了里面中年妇女那个苛刻的下巴颌,以及下巴颌上那颗鲜明的痣。 王亚平的下巴上有一颗叫做有福气的痣,所以一直留着。 姚爷停车的地方离沈佳音并不远,在走到车门旁边时,没打开车门,姚爷的眼皮乍地跳了下,迅速往回看,一看脸色大变,本该站在门口等他过去的沈佳音,走向了门口,向着一辆陌生的豪华车走过去。 斜射的路灯,是将那辆白色奥迪,从输液底下的阴影里拔了出来。坐在奥迪后座上的王亚平,心头猛地打了个寒噤。见着沈佳音亭亭玉立的身影挡在她的奥迪车头前面,沈佳音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却如火如矩的明亮,在射到她王亚平的脸上时,是能把她王亚平的脸皮烧出个黑洞。 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想给庄如玉出头吗? 王亚平在心里咒骂,咬牙切齿,只觉沈佳音那目光让她无地自容,无路可逃,心头毛躁,坐立不安,直对开车的司机说:“开过去!” “开过去?”司机惊讶,拉下汽车操纵杆,转动方向盘,要绕过沈佳音把奥迪车开离。 可王亚平切着牙齿:“我叫你开过去,你绕过去做什么!” 司机猛然一怔,她这是要她将前面的人碾过去? 司机并不知道前面的人和王亚平是什么关系,只吃惊这两个女人之间是什么深仇大恨。 “怕什么?她又不是残废不能动的,你照直开过去,她不会躲开吗?”王亚平冲着司机直骂,喷了对方一口唾沫子。 给人打工的,不好说话,司机只能照了王亚平的指示,小心踩着油门,让奥迪车慢慢地往前开,向沈佳音站的地方径直往前开。 车灯打在沈佳音的脸,沈佳音一双眸子微眯,流光在她眼底飞射,闪出益发灼热的火炬。 王亚平对着她的眼,咬紧嘴巴,不信她会一直站在那等着被车碾,见奥迪车速太慢,右手用力拍打司机的座位:“你快点,快点!” 沈佳音后面,一辆出租车刹车在了医院门口,车上的两位乘客付了车款下了车。 “爸,小心点。”冯永卓一手拎探望病人的水果篮子,一手扶父亲冯四海下车。 医院里有华妙冰的电话,因此,沈奶奶没有通知华妙冰,医院里的人也是打了电话给华妙冰的。华妙冰出差了,只能电话拜托冯四海过来看产妇和孩子。冯四海接到电话后,马上收拾收拾,等到儿子回来,一块来医院探望庄如玉。 两个人想着开车停车麻烦反而浪费时间,直接打了出租车过来。 这刚下了出租车,冯四海拍了下儿子的肩头,讶道:“那不是你领导吗?” 迎着大门口的方向,姚爷迎风的黑色风衣被夜风鼓起个大包,像是个气球,可见姚爷跑步的速度之快。冯四海和冯永卓都没有把姚爷的脸看个仔细时,姚爷衣袂擦擦的快响已是擦过他们身旁,俨然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两个。 “这怎么了?!”冯四海眼睛年纪大了虽不是很好,可刚姚爷擦过去时亲眼看到,姚爷那张脸像包青天一样严峻铁青,前所未见。 姚爷不是君爷那个君阎王,向来风流倜傥,面色和蔼温柔,哪怕生了气,都极少见有乌色。 冯永卓早已跟随姚爷跑过去的方向急速地转过身和头去看,见到一辆白色奥迪两束灯光打在一个人全身,把那人全身照得一片苍白,紧接,触目惊心的一幕清楚地映在了他和他父亲的眼瞳里。 奥迪车向着沈佳音开到了离沈佳音只剩一个手掌心的距离时,见沈佳音还是没动,王亚平怒了。司机是不敢再踩油门,要换成刹车。王亚平气起来,站起身,伸出一只手越到前座使劲拍打司机那踩油门的大腿。司机一下慌乱,没法松脚的情况下,奥迪车头径直冲撞向了前头的人。 如此惊险的瞬间,沈佳音急速往后退了两步。 见车头没有撞到人,王亚平又用力打司机的腿:“撞过去,撞过去!”像疯子一样的喊。 她痛恨那个庄如玉已经很久了,知道儿媳妇庄如玉向来看不起她,不说其它的就好,以庄如玉的名声,想带起她这个婆婆在社交圈里的名声可会难,但庄如玉没有做,在外面对她从来不提起,搞到现在她说自己是庄如玉的婆婆,没人相信,都会说没有听庄老师自己说过。 这个沈佳音是庄如玉的妹妹,她见着,就觉和庄如玉是一个性子的,让人讨厌的很。这两姐妹在她面前得瑟什么?凭什么得瑟? 她今天要逼到这两姐妹在她面前知道什么叫怕。 沈佳音在见到奥迪车没有降下速度时,已是一路往后退了。再退下去,快是医院大门口了。眼角扫到路旁一支路灯的影子,心里念头一转,脚底的步子小心转了下方向。 奥迪车果然是像失去了控制的野牛,只追随她的身影一直往前开。 她走哪,奥迪车就开往哪。 发疯的,眼里只剩下她影子的王亚平,哪里能去注意四周是什么情况。 只见四周所有车辆已是觉察到危险,纷纷避开,唯独给奥迪让出了宽敞的道。王亚平和奥迪车更肆无忌惮,照直冲着沈佳音的人影,前轮冲上了人行道。紧跟,车前那人影忽的一闪,像是鬼魅似的,王亚平瞪了瞪眼睛,一下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时,司机大喊一声:“危险!” 来不及刹车了。 砰! 奥迪车头一道剧烈的撞击。 司机还好,系了安全带的。越到前头来帮司机抓方向盘的王亚平,由于没系安全带,被这个剧烈的冲击波带动,头往前头玻璃窗扎了过去。 啊! 一声尖叫,从她口里飞出来。 她的额头和鼻子狠狠地贴上车窗,和猪肉饼没两样。 砰! 撞上灯柱的奥迪车猛烈地再反弹。 脸贴着车窗的王亚平瞬间又被弹了回去,整个人像飞人一样抛落到后座上,手脚像死鱼挣扎地扑腾。两只眼凸了起来,直瞪着那与灯柱做了亲吻动作的奥迪车头颜面俱毁,并且冒出了一条白白的青烟,告诉他们车头升天归西的迹象。 司机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佳音在奥迪车撞上路灯时,感觉到了冲击波,连忙再后退两步。这时候,一双大手在她后腰部紧紧握住,紧跟,严厉的怒吼在她耳边轰轰地震耳欲聋的响着:“沈佳音!你回家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丫头玩火玩过火了!居然在他面前玩火! 想收拾人不会叫上他吗?一个人单枪匹马,让他一路跑来看得心惊肉跳,玩蹦极都没有这丫头疯狂。 这丫头骨子里那股邪恶,已经让他叹为观止,无话可说了! 眼瞧,白色奥迪那车头毁成那个样子,没有十万以上恐怕修不回来,再加上冒的那烟,不知道车头会不会直接报废了。 王亚平这回,绝对不止是钱疼,肉疼,心疼,可能全身腰包哪一处都疼得要死要命的了。 真不知这丫头脑子里在自己都快没命的时候,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一个招来,佩服之极。 “站在这!” 被老公喝了两声,丫头动都不敢动,心里也知道,这回玩大老公不高兴了。 “佳音,佳音!” 紧随之,冯四海从后面跑上来,对着她担心地上上下下打量,拉着她问有事没事。 让沈佳音自己又感到内心愧疚感多了一层。看来以后她要玩坏人,最好是给身边所有人先打个招呼。 这头,冯永卓在姚爷抱老婆先看老婆有没有事的时候,先拽开了后面车门,将巫婆拽下了车。 王亚平刚被车撞的全身都疼,骨头嘎吱嘎吱好像做过大手术似的,一被冯永卓的手抓住拉下车时,站都站不稳,酥软地坐在了地上,疼得她两条泪水往下要掉。再看看,前头沈佳音被姚爷抱着,全身安然无恙,用一双还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望着她。 那眼神分明在对她说:这可不是我想干的,全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不量力。 说活该真是活该,想和我斗,下场——直指冒烟的奥迪车头。 一口血在胸口翻滚,王亚平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了嘴巴。 接到报警急速赶来的交警,将肇事的奥迪车司机和王亚平一块先扣押了起来。 王亚平见事儿闹大了,坐在地上不起来装起了残废:“同志,我,我刚被车撞得,站不起来了。” “没事,我们扶你起来。”交警同志履行和蔼执法,“去警局也是坐车,不用你走。” 王亚平见没法再装,只好站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的交通事故处理部门做笔录。 “你和她认识?”办案民警问王亚平和沈佳音。 “不认识!”王亚平一口咬定。 “不认识,你干嘛开着车追她?” “不是我开的,是我的司机开车,不是我开车,可能我们的车出了点问题。” 民警问回沈佳音:“她说她不认识你,你认识她吗?他们说看见你原先站在他们车前面的。” “她是我姐姐的婆婆。我姐姐刚生了孩子。因为生的是个女儿,她不要这个孙女,打算抛弃我姐姐和孩子,在我姐姐生产时他们家一个人都没有来。我只是上前想看清楚是不是她。” 王亚平听见这话,脸红目赤驳了回去:“胡说八道!我哪里是不想看你姐姐和孩子了?如果是不想,会开车开到医院来?” “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她吗?”民警只抓住她前后说的话矛盾。 王亚平抚了抚额头的刘海,装作镇定:“我刚没有看清楚是谁。同志,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可以不用问了。” “可是,你的车,刚追着她,不是想撞她吗?” “我若真是想撞她,早踩了油门,会到后面撞上电线杆吗?”王亚平想到那报废的奥迪车头,肉疼,直捂住心口,“同志,现在受伤的是我,她一点事儿都没有,你还逼问我做什么?” 民警看她这个心疼的样子,都在心里说了一句:活该啊活该。 合起笔录本:“这个案子还要调查,你可以让人先来保释你回去。如果以后我们有问题要继续提审,希望你能配合。” 王亚平管它三七二十一,先通知了相关律师过来帮她办理保释手续。 老公在走廊里和办案民警说话。沈佳音坐在凳子上,冯四海去给她倒来了杯水。 “你怎么来了,冯叔?” “医院通知了你妈,你妈打电话给我们,我和永卓就过来了。哪里知道,到医院门口,先是看到你差点出事。那个女人是家暖的婆婆吗?我看就是个疯女人!该抓进监狱里毙了!” 沈佳音听着冯四海义愤填膺的调儿,嘴角不禁地弯了弯。 “可孩子,以前我看你都是斯斯文文的,怎么胆子这么大!”冯四海朝她又上下看了一遍,眼里满是惊奇和不可思议。 沈佳音想挠头,不知自己怎么给人这种误解,小声说:“我在乡下长大的,从小时候爬树,下鱼塘,偷人家的水果和鱼,都是常有的事。” 应说村里的孩子都玩的很疯的,被主人和狗追的事常有发生。那时候的危险可比这时候危险大多了。 冯四海眨巴了下眼睛,想或许连她妈,都不知道她这另一面。 华妙冰肯定不知道,要是知道今晚女儿发生的事,可能先眯了眯眼睛晕了。 说起来,这孩子就是可怜,小时候没妈疼,没爸疼。冯四海心里隐隐地酸涩,伸出的手帮沈佳音落在前面的头发抚了抚:“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呢,可惜生的是个儿子。” 冯永卓走来,听见这话,眼睛一瞪:“爸,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有了女儿不要儿子了是不是?” “她是你妹妹,你不会让着点吗?”冯四海尴尬地咕哝。 冯永卓塞了瓶营养快线给她:“不要喝水,喝点甜的比较好。” “谢谢。”沈佳音知道他应该知道她怀孕的事,所以给了她牛奶。 冯四海在旁边没有看出名堂,这会儿担心起了住在医院里的庄如玉和孩子,想着婆婆都这个样,庄如玉母女将来该怎么办。 “没有通知到她老公吗?” “子业打了好几遍电话,没找到人,只好托关系去问。可能要一点时间。” “我听说她心情不好。也应该是心情不好,我是男人听了都觉得心情不好。这种婆婆要来干嘛?再不行,我们家里空的房间多着呢,让她和孩子到我们家里住。” “是。”冯永卓补充上,“我爷爷奶奶已经被我赶回澳大利亚了。家里房间空着,想住多少个都行。” 冯四海见儿子把这种家丑都吐了出来,伸手打了下儿子屁股,无尽的尴尬。 “爸,我这是说实话。我爷爷奶奶绝对是不会回来的了。我和那边的亲戚都交代清楚了,两个老人再敢无理取闹,我们会断绝一切支持那边的资金,他们敢?!” 冯永卓坚持说出来,其实是给姚爷表明冯家的态度。 姚爷是知道冯家两老刁难的事儿,所以对他们冯家一直也不太放心。 和民警说完话,姚爷走了回来,看了看冯家父子。对于这对父子,他其实没话说,因为打从心里讲,冯家父子为人各方面都不差,一个还是自己部下。 “你们把东西提到医院去吧。我带佳音先回家。”姚爷对他们两个说。 “好的。”冯四海知道他们两口子想单独相处,拉了儿子走。 没了其他人护短,沈佳音想逃了。因为老公刚说过,回家要收拾她。 果然,没到家,在车里,她老公开始收拾她了,抓着她的手往她掌心上搔痒痒。 “你小时候抓鱼,爬树,还有呢?” “被,被狗追——” “没有被狗咬吗?” “狗,咬,咬不到我。” 好痒! “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 “错哪里了?” “以后,不玩了。” “谁让你不玩了?” “?” “以后要玩记得拉上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明白吗?” 说到底,她老公是妒忌她一个人乐。 囧。 叶老家里。 叶任斌趴倒在地上,脸上五个鲜红的手印。 叶老黑着脸,冲着他吐出最后一个字:滚!(未完待续) 一切都是个局 叶任斌狼狈跑出叶老的家。 王亚平那时刚回到家,两口子面对面,见一个左脸红肿,另一个额头破了,鼻口有流血的痕迹。 “你这被谁打了?” 叶任斌不能回答说是被叶老打的。 “为什么打你?”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自己呢?怎么伤的?” 王亚平的手装作不在意地抚摸过额头:“走路不小心摔的呗。” 叶任斌坐下,叫她去拿条热毛巾给自己敷脸。 挨了叶老这巴掌,叶任斌很不服气。他是叶长问的亲爸,叶老算起来和叶长问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他想让儿子去哪就去哪,轮得到叶老对他对儿子的指挥评头论足的吗。况且,叶长问这是去执行军区任务,也不算是不务正业。 越想越来气,而且,这事儿之所以会发生,还不是由于被老婆怂恿的。 接过王亚平递来的毛巾,在又红又肿的左脸上捂着,叶任斌问:“你去看了如玉没有?” “没有看。”王亚平拿棉签蘸了点药酒擦着额头,伤口的灼痛,让她边皱眉边在心里骂起了沈佳音这死丫头。 “没有看?” “有什么好看的,之前不是知道了她怀的是女儿吗?要是孩子死了还好,现在没死。不过没关系,我们长问是独子,可以再要一个。”王亚平语态意兴阑珊,好像庄如玉生的是女儿这个事,于她而言也不咋样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叶任斌始终不知道她肚子里卖什么药,追问,“你让我弄个任务将长问调开,我还是托了人呢,瞒着我爸做这个事。” 王亚平撇过去的眼神,停顿在了他左脸:“是爸打的你?” 事到如今,叶任斌瞒不过去了:“你总得让我挨个明白,对不对?”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个孙子还是孙女?” “孙子。”叶任斌对这点毫不犹豫。倒不是以中国传统思想里传宗接代的任务来说,而是他们叶家,是男人都是要参军的,他之前一样参过军。参过军当过军中将领绝对不同,纵使没有在军中一直干到老,出来以后,在社会里地位人脉都与普通人不同。 经商也好,出来专职国家机关干部也好,反正,路子比普通人宽的多。若能像他儿子叶长问,在部队里混得开,那更好不过。 所有的前提条件,必须是男儿。 女人嘛,在部队里不就文艺干部,能做得了啥? “这就对了。听我的话,绝对让你抱孙子。至于那个孙女,看我们那儿媳怎么做了,如果一直不听话,我们对她好,她还不给我们面子,留也没用,给她自己带都行。” 听到这话,叶任斌吃了一惊:“你不是想让他们两个离婚吧?” “我以前不就是想让他们两个离婚,你不是也同意吗?” “可,可那是在不知道我爸并不是我亲生的爸之前发生的事。” “现在你爸不是照样没有亲生儿女?你爸没有子嗣,不是都只能认你们的孩子为孩子。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叶任斌小心地看着她:“你不怕到时候爸真追究起来,你要知道,爸是很喜欢她的。” “虎毒不食子。爸再怎样,能拿你和长问怎么样吗?最多,扫你一巴掌这样。爸现在不紧张她生儿生女,是由于有叶思臣和叶思泉他们两兄弟了,哪会再着急你抱的是孙子还是孙女?” 叶任斌想到王亚平说的这些话心头难免郁闷。说来说去,好处都被他大哥大嫂给占满了。可气的是,如今说起来他们三个都不是叶老的亲生儿子,凭什么叶老疼大哥那两个孙子比谁都疼。 大房是狡猾,自从那天闹出事被叶老说了一顿以后,不再沾边。二房向来见风使舵的,见这事儿不好办了,自动收了手脚。苦的只剩他们三房,儿子娶了那个女人的孙女。这本来是好事,偏偏这个儿媳妇与他们两口子想看不对眼,三天两头作对。其余两房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任事件发展下去的话,早晚,他们两口子的地位连儿媳妇都比不上。叶老又是听庄如玉多过听他们两口子的。如果连自己的儿媳妇都掌控不了,这公婆怎么当下去,没法当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算了,死就死呗。 他反正不是叶老亲生的,叶老不疼他,没事儿。他自个儿又不是不能独立。但是,弄个儿媳骑到自己头上是绝对不行的。 王亚平继续添油加醋:“不是我说她怎样,她压根就看不起我们公婆?她到外头有提过我们一句吗?有孝敬过我们一天吗?不都是沾着爸的光彩她才有的今天!我看她是条狐狸精,和她奶奶一个样!还说是前妻被人陷害?笑死人了!” 叶任斌握紧了双拳,又想起了养母临死前死不瞑目的遗言。 叶老家里,叶老在书房里来回徘徊,走动。在看到旁边一直等待的张妙善,叶老停住了脚,须眉微扬:“你怎么看?” “爸,要我说,三叔三弟媳这次做的有些违背常理了。” 没有说对方做的对不对,只是合不合社会的常理。但是这世上是非对错,不也都是大多数人战胜小部分人之后的结果。 叶老对这个大儿媳,从以前,就有些另眼相看,今天这话出来,老人家明白了一点:“如果,我真心想再娶如玉她奶奶,你们同意吗?” “爸,你想娶,不想娶,我们哪个能发话能有意见?”张妙善说话的口气和措辞,向来十分微妙。 叶老对她翘了翘大拇指:“不管,我之后是不是要娶她奶奶。你如果做的好,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点不会变的。” “爸——”张妙善谦虚地微低头,“我不敢说我未来必是会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因为未来的东西不好说,爸会不会改变主意更难说。比我合适的人比比皆是。像爸喜欢的孙媳妇庄画家不也是个很好的人选。” “我相信你这话不是在妒忌她。”叶老眸深如潭,“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选什么人当我之后的女主人,现在观察的已经不是你们这一代或是如玉这一代了。” “那是因为爸寿比南山。”张妙善微微笑。 叶老喜欢的就是她这点犀利,从她对两个孙子格外的看护几乎超过一个奶奶的范围,以及那天陆家的小女王来的时候。 不过,现在必须先解决的是三房的问题。 “你认为,你三弟媳能做了什么事出来?” “我不知道,但我想有一个人应该知道的。” “可她如今连我都是不会打算见的了。因为我说服不了她的决定。她和她奶奶一个脾性。”叶老说这段类似忧愁和担心的话,口气却不显得严重,反而含了似意味深长的轻松。 张妙善眸中被老人的口气惊起微微的讶异,在观察着叶老刀刻脸上微妙的表情时,想:莫非,不是现在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了三房的动作? 岂不是,三房自己又自作聪明了? 嘴角很难不忍住勾了勾:这可就太有意思了,三房! 沈佳音刚回到家,接到了一条短信息。看到是庄如玉给她发来的,她马上打开。 庄如玉是问她是不是在医院门口出事了? 沈佳音心头转思她是从谁口里听说,一边,回答说没有受伤一切安好不用担心,要她安心养好身体,明天再过去探望。 庄如玉答了句不用,又叫她注意自己身子,最后加了一句:怀个孩子不容易,我的前车之鉴可以给你多点提示。 沈佳音心里微讶,继而心明如镜:看来,什么事都难以逃开她这个姐姐的法眼。 医院里,一名佩戴眼镜的中年女大夫,在监护室内部骤然里与值班医生说了几句:“他们不知道我来?” “是。一切按照你的指示,教授。手术说是我做的,不是您做的。他们都相信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您在外地出差没有办法赶回来。” “很好。” 这位胡教授,其实就是一直以来庄如玉在这家医院里治疗时负责的主治大夫。沈家人都以为她临时被派遣出差了,没能赶回来帮庄如玉动手术。而医院方面确实是这样告诉他们的,不仅沈家人这样信以为真,其他人,包括姚爷,都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胡教授走到了这个区域里最严密的一间单人病房,轻轻推开门。 庄如玉产后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脸色并不显得有多苍白。在她身旁,有个护士一直守在旁边。庄如玉向右边望过去,隔着块玻璃板,能看见隔壁房间保温箱里躺着个小婴儿,那就是她刚出生的孩子,必须在她触目所及的范围。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庄如玉做的防范工作有多严密,戒备,到几乎密不透风的地步。 见到教授进来,护士走到另外一边。 胡教授搬了张椅子坐在病人床边,以征询的口吻问:“我让他们和你家人都没有说实话,可以吗?” “必须这样做。”庄如玉产后疲惫慵懒地眨了眨睫毛,深幽的眸底蕴藏一丝丝的冷酷,“如果骗不了自己人,怎么骗得了他人?” 听她这么说,这位胡教授,先是有那么一点感慨,后又是赞同了她这话说:“我听说,你妹妹在门口,就在我们医院门口,差点被你婆婆的车撞了。看出是要为你讨公道,结果被你婆婆报复。你婆婆也真是——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心狠手辣的。你都给她生下孙——” “嘘!”庄如玉轻轻一声,戒备的目光看着隔壁房里的小婴儿。 胡教授顺着她目光望过去,在看到那不足月的孩子因为母亲绝密的保护,一点也不似早产的孩子那般虚弱不堪,虽说体重仍有些不足,可孩子的呼吸心跳面色各方面体征包括精神都极好。是个可爱伶俐,好像是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孩子。在保温箱里小嘴巴像是微微张开要打了个哈欠,并不急着睡,是闭着眼睛竖起小耳朵非要听完她们说的话,因为他知道这些都关系到自己。 胡教授爱怜地笑道:“接生的孩子不计其数,你这孩子天生是个鬼精灵,要当家的,像你。你老公我前几次见过,都没有你那样的抱负和野心。” 叶长问别看胸有城府做事老道,论起对权力的欲望,远远还不及自己老婆庄如玉。 庄如玉的控制欲,有可能是后天太过坎坷的成长经历迫使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天生骨子里的一种基因存在。尤其在庄如玉自己后来得知,自己的爸当年在村里同是个很有话语权,有心想往上爬,与沈二哥沈老三为决然不同的男儿后。 “听说你老公不是叶首长的亲孙子,但是,这孩子,骨子里好像有些叶首长的作风。” 叶老同样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男儿,平常或许他人是看不大出来,但是,只要与叶老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叶老是个说一不二的。 庄如玉轻轻眨弄的睫毛底下一双安静的眸子,似乎早已在思考这些,因此对胡教授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并不加以评论,只问:“我婆婆打电话给你了?” “一切按照你安排的。今晚这出戏唱的很完美。” 所以,她这还不算是临时出事,是早安排好今晚要提前生产,胡教授早在手术室里待命了。如果非要说哪点不大好,那就是庄如玉都感到对一样蒙在鼓里为她忧心的沈家人心存了愧疚。可是,如果这戏演的不真,怎么骗得了对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心怀歹念的她公公婆婆,如果不骗得了,接下去这戏的谜团又该怎么解开。 胡教授弯下腰,轻声贴在她耳畔:“我想,她那边也该要生了。你都生了,她会着急。” “没关系,这件事,很快,会有个结果。”庄如玉握紧手里的手机,冷冷的目光,看着另一个陌生来电的号码。 一切,很快即将迎来结果。 王亚平获得丈夫的支持后,在第二天,因为自己家的奥迪坏了,只得打了辆车,来到五环地带一个不起眼的小区里找人。 在敲了其中一扇普通出租民宅的门后,里面咔哒门一开,先是露出一个孕妇挺着的大肚子。 “妈。”王静怡对着王亚平笑融融地叫。 王亚平对她这声改称的妈,并无介意,推开了门,扶着大肚子的她,慢慢往屋里小心一步步地走:“你自己现在更是要小心一点了。她已经生了。” “生了吗?”王静怡挑起的眉眼,像是早有所料。 “她保了有七个多月,实在保不住了,生下来了,是个女孩。” 女孩!王静怡眼中闪过一抹犀利如刀的亮光,同时,又是装作谦虚地低眉垂首。 “所以,我和你公公说了,现在全靠你这个争气的肚子了。”王亚平手心像是十分宝贵地放在她肚皮上。 王静怡对生儿生女这点毫无压力。她想生男就是男,生女就是女。说来是庄如玉自己笨,知道自己高龄难孕,如果孕后不好难以再怀孕,不会想到运用科学手段来怀这个孩子。像她,早就想好了。在很多年前,都想好了,谁让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才是王亚平的儿媳妇。王亚平只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的事,她是比谁都要清楚明白的。 因此,在很多很多年前,她已经先做好计划了。在知道庄如玉迟迟怀不上孩子后,更是把这个计划开始付诸于行动。加上王亚平之前,想把她抛弃的心思,让她更庆幸自己先做了未雨绸缪的准备。现在她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六个月大了,只比庄如玉怀的小两个月。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做产检?”王亚平由于庄如玉生了个女的,始终仍担着心,想陪她再去确认一下胎儿的性别。 “妈如果担心的话,可以和我一块去,这附近一家私家医院,我和那里的大夫关系很好,可以让妈看清楚是个男孩。” 王亚平高兴的,把她的手握紧,接连点头:好,好。 下午找了个时间,两个人到了私家医院,找到妇科医生,做了B超检查。结果果然让王亚平十分满意,是个男孩,一时高兴,之前不敢说出来的话,现在直对着王静怡夸了起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手段一流,竟然能骗到长问上床。” 王静怡像是羞涩地红了脸,心里却有了一丝紧张,她这里哪里是骗过叶长问上床,所以也不希望在孩子出生之前,王亚平因为去追问叶长问让这事儿露馅。 “妈,你这事,千万别和长问先说。” “瞧你害羞的。如果他知道你给他生了个儿子能不高兴?”王亚平这会儿乐得是巴不得全世界人都能知道这个消息,这样,所有人都不能再指责她了,并且会说她才是对的那个。叶老给她儿子找庄如玉有啥用,生了个女的,只有她看中的这个外甥女,能给她儿子生个男孩。 不过两天,叶家二房的兰珊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跑到王亚平这里说恭喜:“恭喜你,弟媳,这回你总算抱孙子了。” “你怎么知道的?”王亚平假装不知。 “谁不知道?如玉不是生了吗?虽然那天晚上听说没有通知到人,可第二天,家里人全知道了。” 王亚平听完这话差点儿摔下椅子:“你说,说谁生了儿子?” “如玉啊。” “胡说!她明明生的女儿!” “生的儿子。我和我老公都去看过了。虽然不足月,可一点看不出是不足月的孩子,可精灵了。大夫说,等过两天,可以从保温箱出来了。” 疯了。这怎么回事?莫非她是在做梦? 王亚平头晕脑胀,脑袋里晕坨坨的。 “弟媳,抱孙子你都不高兴?” “不是,那晚上,我明明听她自己妹妹说生的是千金——”说到这,王亚平咬了一口碎牙,莫非那沈家两姐妹故意,合伙起来欺骗她,想看她出洋相。 “原来那晚上你去看过如玉。”兰珊珊叹。 王亚平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眉头一皱:“你?” “你确定你那位怀的真是你孙子?” 王亚平心头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和王静怡做的事自己想着天衣无缝,其实却已经变成人尽皆知的事情。 站了起来,对着兰珊珊:“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和长问怎么有的这孩子?你没有具体问过她吗?” “她不可能骗我,如果这孩子不是长问的,她怀来干什么?!” “那就难说了。如果你不怀疑,没有人去查过孩子的来历,可能这事,就这样一直掩盖下去,那不是达到她的目的了吗?” 王亚平心头拨凉拨凉的,虽然她认定王静怡没有理由做这种欺骗她的事,王静怡对她儿子那一片忠心痴心是不可置疑的。但是,兰珊珊说的也并无道理。究竟,王静怡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她儿子又是个洁身自好的,不会随随便便被女人勾引。 兰珊珊摇了摇脑袋:“你自己想好了。是,或不是,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 这句话意味太深,王亚平心里头又一阵拨凉。因为她昨晚上,刚和老公说好同仇敌忾对付庄如玉,结果现在忽然间形势发生了逆转。 王静怡在住处里正拿着个水壶浇花,心情甚好。庄如玉生女儿的事给她吃了一颗莫大的定心丸。没想到她这个高兴劲儿还没过时,王亚平突然闯了进来,质问她这孩子是谁的。 “妈,这孩子绝对是长问的。”王静怡从容镇定。 “你必须告诉我,这个过程。我要找长问确认。” 王静怡连忙拽住她的手:“妈,你听我说,我告诉你好了,长问以前捐过精子。我拿了他的做了人工受孕。不然,怎么能这么准确怀的是男胎呢?” 王亚平想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有一阵的呆滞,继而抓住她的手:“你确定他捐过?” “是!我听他说的,而且知道他是在哪个地方捐的。为了这个事,我少不了花了许多钱,去疏通人脉,才拿到他的。” 这样说来,这孩子是叶长问的应该没错的了。可为什么兰珊珊特意来到她面前说那些话。越想越感到这事儿诡异,让王亚平全身起毛。 “静怡。”王亚平沉下脸,“我陪你去趟医院,做胎儿的亲子鉴定。” “妈,你都不信我?” “你知不知道,她生的不是女儿是儿子!我今天才知道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不和我们说她生的是儿子,你知不知道我每想到这件事,好像能听见她在背后嘲笑我们的笑声,那笑声,让我心口直跳,夜晚做噩梦。” 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王静怡被五雷轰顶,一瞬间站不住脚。不说王亚平紧张,她现在全身一块毛了起来。 庄如玉,那庄如玉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王静怡去做亲子鉴定结果,据说出结果最快速度也要三天左右。这三天里,沈家人一样得知了庄如玉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一个个像傻了眼似的。继而,一群人都不知作何表态才好。因为沈家人真心觉得生儿生女不是很重要。反正他们想好了,这个婆婆既然如此歹毒,肯定是要把庄如玉母子接回沈家了,自家的女儿才不被王亚平继续欺负。 沈奶奶沉静地坐在庄如玉床边,一双老眼用极深的目光扫量这个大孙女。都说这个大孙女十分能干有本事。可现在在她看来,远远不止是有才华有本事而已。 庄如玉被沈奶奶的目光看得心里一丝微微忐忑。这老人家的目光过于深沉,让她第一次感到,这个奶奶,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你还做了什么?”沈奶奶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悄声问她。 “奶奶?” “不用瞒我。只是虚张声势有意思吗?不,你不是只给人开个玩笑的人。” “奶奶,这是想批评我吗?”庄如玉小心地拿捏着措辞。 “不是。那些人想对你使坏,你保护自己,迫不得已对他们做出一些事,是应该的。我只是怕你没做周全受到伤害而已。” 听到这话,庄如玉的情绪一下从忐忑变成了喜悦:“奶奶了解我。放心吧,奶奶,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的。” 沈奶奶并未对此掉以轻心:“你老公知道这事吗?” “他知道。”庄如玉难得开诚布公与他人说话,只因沈奶奶让她感到了一种像叶老一样的可靠,“我一直很记得奶奶说的话。如果想和他过下去,那就,不能说只看到坏的一面,而不去看到他好的一面。我虽然不能说是非常喜欢他,可他毕竟是孩子的爸,是我自己愿意结的婚,我就该负起这个妻子的责任来。” 叶长问接到姚爷通知来看孩子,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只是来看看孩子,见庄如玉睡着,没有吵醒。在与自己父母见面时,是王静怡腹中胎儿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了。 王亚平和叶任斌两口子躺在沙发里,整个儿都傻掉了。 王静怡腹中的胎儿压根不是他们儿子的。更可笑的是,现在王静怡和他们想知道这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无从查起。因为王静怡本身做的事情也算是犯法的。 现在王静怡怀了一个不知是哪个男人的孩子。王静怡吓得要死,要马上把孩子做掉。可大夫又警告她了,她要做掉可以,但是,现在怀到这么大了,做掉的话,对她子宫以及今后怀孕都会有影响。 王静怡趴在屋里哭,没脸回家,抓着王亚平的手跪着求问王亚平该怎么办。 王亚平能怎么办,让她自己凉拌,因为王亚平两口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叶任斌平复口气后,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儿子头上骂:“你和她一块合伙戏弄我和你妈是不是!” “爸,妈,如果你们心里不存这些念头,又怎么能戏弄到你们呢?”叶长问一张脸写尽无奈和可笑两个字。 叶任斌挨了儿子这话是当头一棒,跌回了沙发里头。 恐怕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两口子的笑话了,大房二房的人,都应该是笑破肠子了。 没脸了,脸皮都丢尽了! 叶任斌深深地埋下头。 叶长问点到即止。有些事,说多了反而惹父母反感,不如让他们两个慢慢自己想。但是,一句话他必须放出来的。拿起桌上的军帽戴上,深邃的目光扫了扫父母:“爸,妈,别想着能斗得过如玉了。说句实话,现在连爷爷都怕她。” “你要我们怎么办?!”王亚平歇斯底里,难道一辈子屈服于儿媳。 “妈,不要多管我们两个的事很难吗?你和爸自己快活不就得了,非要找罪受。”叶长问无话可说了,转身疾走,去医院接老婆孩子回家。 庄如玉的事迎刃而解,沈家人放心了。 这个时候,沈佳音怀孕的事情,正式向沈奶奶禀告。 姚爷扶着老婆一块坐在沈奶奶旁边,和沈奶奶提起。 沈奶奶有一瞬间的惊讶后,整张脸马上充满了惊喜:“好事,好事!” 沈佳音是她最疼的孙女,怀了孕怎么会不是好事。 沈奶奶又问姚爷:你爸妈知道吗? 姚爷答:都知道了。 沈奶奶拍着大腿,有姚夫人在,她放心。 尤二姐走过来,悄悄对沈佳音说:“我们可能都要回老家了。” “哎?” “村里来的电话。叫我们回去商量项目的事情。说如果不回去,后果自负。你奶奶要考虑你三叔家境,终于认为是该回去面对面讨这口气了。” 决定下来了,当然是早回去好。沈奶奶想着把老家的事解决了,这样可以方便什么时候回来,照顾怀孕的孙女和已经生产的大孙女。 到了那天,沈家人要坐火车回去的时候,在车站迎来了一个年轻人。(未完待续) 沈奶奶身份大揭秘 在沈家前往老家的时节,沈佳音回到自己单位建立了档案,为了以防万一,做了第一次B超。方敏不在,在庄如玉的提议下,之前在庄如玉怀孕过程中一直帮庄如玉成功保胎的那位主治大夫胡教授被请了过来。 检查的过程中,姚爷一直站在旁边。让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胡教授,深感到了压力。 “姚科长,你是大夫。” “是的。” “可你也是军人,男人,是不是该绅士一点?”胡教授示意姚爷是不是可以退后到检查室角落里,而不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像监工头一样监视着她。 真是亚历山大。正因为知道姚爷不是普通人。若不是庄如玉当年对她有恩,她说什么都不会愿意接这个活的。 “你可以把我当空气。”姚爷十分大方地说。 爷,你叫我怎么把你当空气? 你那眼睛,像蛇一样冰凉地盯着我,好像我会吃了你老婆似的。 眼见自己老公和妇科大夫之间冒着剑拔弩张的火光,沈佳音咳咳嗓子:“胡教授,听说你本来不是我姐姐的主治大夫。” 胡教授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回来,笑道:“是。后来她老公找到我。” “你和她老公认识?”姚爷一直只听说叶长问由于王亚平的阻挠是对住院保胎的庄如玉好像不闻不问,没想到不是? “具体来说,是庄画家让她老公找到我。刚好这家医院我在这里有挂特殊门诊,当然也就只是一个月挂两次左右,毕竟我现在都是多点坐诊,不固定在一家医院里,本职还要在学校担任教课任务。” 这么说来,这位胡教授与庄如玉的缘分,是在学校里结下的。 胡教授见他们对庄如玉还不算了解的很深层,倒不怕和他们说透:“庄老师的影响力不同凡响的,在哪个高校,可能全国每个知名高校,甚至海外名校,都能有她的朋友。这一次,我本来说以我自己能力,都不知道能不能帮她全保,她说如果不行,会考虑海外大学医学院找人,到海外去保胎。不过,她想孩子能在中国出生,不要国外户籍,所以,才一直想在国内保。” 她姐姐原来这般厉害的一个人。 事后听说王静怡的下场之后,沈佳音真要在心里说,王亚平和叶任斌那两口子应该知足了,要不是她姐姐认可他们儿子,早就要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她婆婆做的事,真是令人发指。听说,差点儿开车把你撞了。真不是人哪。”胡教授啧啧一声,扶了下眼镜架,“好在庄老师未雨绸缪,把一切都安排到很妥,完全不怕她公公婆婆闹事,把她公公婆婆当猴子耍一样。” 什么叫真正厉害的,不是把你抓了而已,而是把你抓了放了放了又抓了,让你像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五指山。 庄如玉现在和她公公婆婆玩的就是这一招,底气十足。 “听说昆明天气好,四季如春,姐姐现在要带孩子去那边住一段时间调养产后的身体,可以吗?”沈佳音口吻里透着姐妹之间浓浓的关心。 “可以。”胡教授耐心为她解答,“北京现在天气不好,想带孩子出来呼吸新鲜空气都不敢。有专业人士陪她一块去昆明,当地又找好了人负责他们母子俩的起居饮食和医疗保健,完全不必担心。只是她老公麻烦一些,据说过完男人的产假,要回部队,若再回去探望他们母子需要长途跋涉。” 叶长问倒是不会怕麻烦的,有什么能比老婆孩子更重要的。 沈佳音将衣服拿起一些,让探头贴到自己的肚皮上。 胡教授给她仔细做了检查,虽然有姚爷这个监工头在旁边瞧,知名专家那种不慌不乱的底蕴,完全显现,做到了姚爷说的把他当空气。 别看姚爷像是故意刁难这位专家,其实嘛,都是当大夫的,知道治病最怕大夫因为病人家属一点吹风草动慌手慌脚,那等于是自己没有一点自信。没有自信的大夫怎么可能医治好病人。姚爷这是故意给胡教授设了一关考验。毕竟这是他老婆和孩子的大夫,怎么可以随便找。 君爷给他罗列了好几个名单,他最终都没有接受,接受了庄如玉推荐的这位,想的主要还是考虑到自己老婆喜欢。 给自己姐姐成功保住了胎儿,愿意配合她姐姐演戏,沈佳音真心感到的是这个大夫不仅医术好,而且仁心正义,是真正的妙手仁心。 胡教授拔出了支钢笔,在检查报告单上亲笔书写结果。这是她一个惯例,不喜欢用冷冰冰的电脑打出来的印刷字体来告诉病人。 姚爷拿到这份报告单,仔细看了看后,弹弹纸头:满意。既然是满意,接下来,还有些话,他必须和这位大夫亲自谈。于是,让媳妇自个儿休息适当活动,把胡教授请进了自己办公室。 沈佳音小心下了检查床,拿纸巾轻轻擦掉肚皮沾上的一点检查液体,现在检查出来了,说明孕囊正很好地落在她子宫里,只等宝宝健康成长了。她这个当准妈妈的,此刻起,要更加精心照料宝宝。 走回自己办公室,徐美琳进来,和她说:“陆队说你身体以后会不大方便,让我找个人来帮你工作上的事。你怎么想?想要找什么样的?” 近来君爷在调结构,如今,这里调来了越多有丰富经验的基层卫生员,因为这些人本身是战斗人员,可以直接转为护理学员。第一批四十六个,其中四十一个是男性。 “以后这里男兵会越来越多,因为涉及要打仗,要直接到军地服务的。以前陆队早就提出了这样的指标。女兵要能留下来,只能说越来越难了。当然不会没有,像我们,将来更多是要分配到研究所里去了。”徐美琳这里所指的我们里头,却明显不包括了沈佳音。 要不是沈佳音突然怀孕,按照君爷的计划,从学校进修回来,直接是要把她纳入指挥调度部门里锻炼了。 沈佳音应该说是很少管理过人,她打从心里不是很喜欢管人,觉得人心叵测,管人最累。但是,人家喜欢她能力,喜欢她当干部。在桑虹那里,桑虹就让她管过一些人。来到这边,短短数日之后,君爷也开始让她管人了。可管的,基本全是女性。现在,她要管理的队伍突然变成个男女大杂烩,有些难办。 不要说她感到为难,有多年丰富管理经验的徐美琳,都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让我管管小姑娘们还行,让我管一堆小姑娘加上小伙子,我想想都头疼。” 是很头疼。来到她这里报道的,至少都是上过高校毕业,有学位,有士官证以上的军队干部。论起来,她是个中校,或许官位高一些,但是,男人本就有些心高气傲,能服从于她一个女军人的发号施令吗?记得很多报道都说,男性下属从心里都是瞧不起女老板的,认同女老板完全是靠自己能力上位的人数可能都达不到一成的比例。 “你也不用太担心。”徐美琳为了安慰她,给她吃颗定心丸说,“有什么事,陆队不是说要在你背后给你撑腰吗?” 君爷给不给她撑腰她不知道,但是,她老公肯定给她撑腰。这不麻烦来了。老公一出马,那些人,肯定更认为她是靠裙带关系上马的。 沈佳音沉心静气地浏阅过报道的人员名单:“他们什么时候到?” “昨天已经到了,但是你有事还没有回来。陆队下了命令,我昨天带他们在这里熟悉了环境,今天一天让他们内务整理。这些人,全住在单位宿舍里头,统一管理。” 也就是说,她要从内务这一块开始与她的新部下们见面了。 先搁下那份报到单,沈佳音按了座机,让几个护长一块过来。在她的重新分配整理内部人事组织之后,现,连同徐美琳一块,共是有四个护长,为她直接下属。这批护长,底下各领一批人,共有将近一百号人。然,这一百个人里头,真正能出到战地里执行任务的,可能不到十个。这也是为什么君爷忽然调度了这样一批学员过来。 除了徐美琳,其余三个,都是她自己选拔出来的,与她关系自然不陌生。 沈佳音与她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首先明确的是,新来的人,与现有的工作部门是两个体系,也就是说不会威胁到在原有工作岗位工作的人。这样说明白了,从前天听说新来了人之后内部人心惶惶的谣言可以澄清。安定了内部,再来应付新来的人。 在徐美琳的陪同下,沈佳音整理好军装,来到了面见新兵的宿舍楼。 听说领导过来视察了,新兵们纷纷出来,在十个宿舍门前的长廊列成了一排欢迎长队。 徐美琳这时候佩服了,这沈佳音平常像是木木呆呆的一个笨丫头,到大场合的时候,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步履稳重,不紧不慢,呼吸平稳,目光含蓄,又直亮逼人,端的那种沉稳和大气,让沈佳音的年龄层与她清秀的外表完全不合。一下至少拔高到了具有徐美琳这个年龄成熟魅力的高度。 一群新兵,看到领导来,据说是他们的直属领导,一看容貌这般年轻,甚至看起来比他们中间某些人还年轻。都心头颇感惊讶。 沈佳音直亮的眸子淡淡扫过他们充满好奇的脸上,一个个只感到被针刺了下眼,马上垂下了眉眼。 年轻,却完全不像丫头片子,气势逼人,犹如穆桂英挂帅骑在马上检阅部队的气势。 在队末最后一个人面前,沈佳音停下了脚步,对着眼前这个兵,温和但犀利的目光扫过男兵肩坎上的肩章:“你叫什么名字,少校?” “报告首长,我姓吕,叫吕宪标。”男兵声音洪亮但不嚣张,英姿却又内敛,比较漂亮的五官肤色却是晒得一把黎黑。 “你告诉我,什么人通知你们出来排队欢迎的?” 吕宪标俨然被她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怔疑的嘴唇,迟迟没能吐出个字来时,队伍另一头,其中一个女兵漂亮的声音飞了出来。 “报告首长,是我通知大家出来排队的。因为我们班都是从各地各部调过来的,还没有来得及任命班委和干部。” 沈佳音雪亮的视线扫过去,见是一个健康活泼五官长得不算很漂亮的女兵,却有一张娇红若霞的脸蛋,胸部挺得像座小山峰一样,格外引人注目。 “你是少尉?” “是的,首长。” “姓、名。” “姓段,叫段艺娜。” “段少尉,你怎么会认为你们班里没有干部?难道你的军衔是这班里最高的?” 本把自己伫立在珠穆朗玛峰上的段艺娜,被这一问,虾红了脸:“不是的,首长,但是,没有人出来组织,我以为不行。我们是个集体,要有团体精神,不能像一盘散沙,接受首长第一次检阅。我认为,我只是在临危之际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你想当班长吗?” 段艺娜眼睛一眨,惊讶地朝年轻的女首长望过去。 沈佳音的目光一如既往平和,但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懦弱的成分。 段艺娜揪了下眉,继而大声:“是的,首长。” “那好吧,既然大家都听你的出来排队了。我暂且认为是他们一块推举了你出来担任班干部。”沈佳音刚把这话宣布完,在一排新兵惊讶的目光下,又将视线定在了最后那个男兵,“段少尉需要个辅助的副官,吕少校你来当怎么样?” 居然要一个少校给一个少尉当副官。可想每个听的人在心头里的一阵唏嘘:为吕宪标不值呢。 莫非这年轻的女领导是偏袒女性? 徐美琳到此都为沈佳音揪了把冷汗,如果这个吕宪标的不答应,这个局面就可想而知了。而第一天见面不愉快,毕竟导致今后更难的管理。 一切,看这个叫吕宪标的做什么决定了。 众多目光停在吕宪标一人,像是看好戏,像是紧张,像是犹豫,像是不解。 吕宪标在紧了紧嘴角之后:“首长要我做副官,下命令即可。”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是。” “那好,你就当段少尉的副官吧。今天陆队让你们整理内务。你们整理完内务,自己开班会,选出其他班委。班长和副班长暂时由段少尉和吕少校各率其职。” 以军人干净爽快的作风宣布完这一切,在新兵们的注视礼下,沈佳音与徐美琳走出了宿舍区。 在目送年轻的女领导最后一刻消失在视野里后,一群新兵们哗散去了肃颜,叽叽喳喳,都开始八卦起了新领导。 “段艺娜,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认识她?” 段艺娜面对众多围上来的逼问声,笑呵呵的,有些骄傲地挑起眉:“不是我认识,是我堂姐认识。我堂姐和她在部队学校里进修是一个班的。我堂姐说她在学校是个高材生,初看起来好像不起眼,但是,做起任务很吓人。” “很有才华?” “是。” “胡扯吧。很有才华会把你指定为班长,让吕宪标当副班?” 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肩章,更觉这个事像戏剧化。 段艺娜见他们狗眼看人低,又因为这里女兵少男兵多,少不了说不过他们,脸一黑,不和他们废话。 男兵们是都围起了吕宪标,纷纷为吕宪标感到不值,建议等会儿在班委会上如何投票推翻段艺娜的班长职位。 徐美琳在沈佳音后面走的时候,也想到了这点顾虑,道:“他们要是不服气怎么办?” “他自己说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难道想扇自己的嘴巴?”沈佳音说这话的口气模棱两可。 让徐美琳都摸不清她肚子里藏的什么药。 姚爷这头与胡教授谈完,拿起了老婆那边的新兵报到单。 送报到单的冯永卓趁他翻报告时,扫到了旁边椅子上坐的胡教授,记得那是庄如玉推荐来的妇科大夫,见这胡教授一只手扶眼镜面上一丝不清,心头正觉纳闷。 姚爷扫过两眼报到单放下,像是无意插手老婆工作上的自由。 “对了,李少校呢?近来很少看到他。”姚爷想起了怎么不是李俊涛给他送东西。 “你不知道吗,姚科?”冯永卓突然笑得暧昧。 姚爷看着直起鸡皮疙瘩:“知道什么?” “有一个人,近来也很少见到,不是吗?” 姚爷仔细想了下,恍然大悟,继而冷冷地嘴角一声哼:“原来这严魔女是深陷情网,热恋中,怪不得近来学会不来缠我媳妇了。敢说我见色忘友,也不想想她自己现在这幅德行。” 冯永卓收回他签下字的审批单,转身要走。 姚爷牢骚发完,想起了其它,叫住他:“你帮我查查这两人怎么回事。如果谈恋爱扯到工作上来了,那可不行。” 冯永卓眸中划过一道诧异,他都没有听说的事姚爷怎么察觉,不过细想想,这两人是有些怪,好像近期经常请假。 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去往沈家老家的火车里头,沈冬冬与坐在自己对面的宋玉斌对上眼的同时,迅速地低下头,抓了抓旁边坐着的尤二姐袖口:“妈,他好像是电视剧里的富二代。” 可能不止富二代,是富三代以上。尤二姐有理由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优雅的举止和高贵的外貌谈吐,必定是出自非常良好传统的家风,是自古至今的哪个望族出生都说不定。 不止尤二姐,沈二哥沈老三,都对宋玉斌兴趣多多。 “你说你认识我们?可我们不认得你啊。”沈二哥问。 宋玉斌放下手中的手机,温润的声音说:“我说过,我是到你们沈家庄做投资项目的投资商。” 沈二哥他们却想不明白,要真是投资商,要走后门,也该是去找村干部和领导部门,找他们沈家人有毛用。何况,他们沈家人现在都快被村里人赶出去了。 宋玉斌温温和和客客气气,对他们笑,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笑带过,让人益发捉摸不透其来历。 沈奶奶从边角上的位置站了起来,看儿子媳妇围着宋玉斌一个人热闹地说话,她扬手招了招孙子:“冬冬,来,我们去倒水。” 沈冬冬正觉这大哥哥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有点可怕,听沈奶奶招呼马上跑了过去,牵住沈奶奶的手。 祖孙俩各拿了个口杯,走到了车厢尽头的水箱里装开水。孝顺的沈冬冬先帮沈奶奶装了一杯。沈奶奶端起开水,就着唇口像是要喝。沈冬冬帮着她扶杯子,发现老人家的手指头有点抖动,吃惊:“奶奶,你怎么了,冷吗?” “啊。”沈奶奶像是魂魄不在这儿,答的迷糊,“是脖子有点冷。” “我去给奶奶拿衣服。”沈冬冬咚咚咚马上去帮老人家拿围巾。 沈奶奶见孙子跑了,拿杯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些,赶紧先把口杯搁在水箱顶上,手扶住开水房的门边,喘了两口气,眉头微皱,眸子眯的更紧了一些,心口心跳慌的厉害:不会的,不会的,可,明明真长得有些像—— 沈冬冬找来了围巾,给老人披在脖子上,与沈奶奶偷偷告密:“真是富三代以上呢。奶奶,我觉得我爸妈眼睛都生钱了,都掉进钱窟窿里了。” 沈二哥他们,哪里见过真正的有钱人。宋玉斌算是他们这辈子能面对面说话的最有钱的富家人了。现在社会又流行巴结土豪。沈二哥他们不算真正巴结宋玉斌,能和土豪交个朋友也算是荣耀,多条出路。 “说他是姓宋,奶奶。” “这我知道。”宋嘛,这个姓,沈奶奶说熟悉好像有点印象。 “奶奶,他还说自己有个奶奶,他奶奶原本和奶奶你同姓呢,都是姓赵。我爸妈一听就乐了,说是有缘分是亲戚。” 听完孙子这夸张的话,沈奶奶却是冷汗直冒,脚底浮虚,车厢晃动时差点儿没能稳住脚底。 沈冬冬忙扶住老人,撅着嘴巴:“奶奶,你想的也是吧,我爸妈太没有志气了。看见有钱的就眉开眼笑地巴着,都快赶上大姑她们了。” 这样说沈二哥他们拿来和沈毛安她们比,肯定是有点冤枉了。沈二哥他们更注重的是,看这宋玉斌,年轻富有,却一点都没有富家子弟飞扬跋扈的骄纵性子,彬彬有礼,说话温柔,实乃讨人喜欢。 可沈冬冬不喜欢这种笑面虎,更喜欢冯永卓这种清爽直面的大哥哥。 沈奶奶拍拍孙子的手,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唇抖了抖,一句话到火车到站时都吐不出来。 火车到达终点站。 宋玉斌有车来接,顺便说是送沈家人回老家。 沈奶奶刚要拒绝,儿子儿媳却异口同声说好。 两辆很有气派的小车开了过来,沈家人分坐两辆车让宋玉斌送他们回老家。 沿途,沈奶奶七上八下的,手心全是汗珠子沾着。 尤二姐还以为她这是担心回到老家村里人要和他们干架,叫老人家不要担心,有事,华妙冰在那。华妙冰在场的话,哪个不都得看看华专家的面子。 华妙冰是发来了短信,说得知他们到达的消息以后,一直在村口等着他们了。 沈奶奶看着像是回家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儿子儿媳,一口话始终噎在了喉咙口。 沈家庄,高老爷子背手在沈家附近的土地上走着。隔他两步远,走着华妙冰。村支书老刘同志和其他村委,全程陪同,但不敢太靠近乎,不是说怕了高老爷子他们,而是到现在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不知该巴结谁比较好。 高老爷子是给人气势盛气凌人,好像是拿定了这个项目。 按理说,面对这样强大的敌手,宋瑶芝更该自己亲自出马,可宋瑶芝最终只派了个小姑娘,虽然这小姑娘是宋瑶芝的孙女,身份一样不凡。高老爷子回头打量宋彬彬秀秀气气的脸,心里咬牙,想这宋巫婆绝对是小看他看低他了,才派了这个小姑娘过来。 “你奶奶不是说还想和我说话吗?” “我奶奶没空,要照顾很多事,所以,今后和高爷爷的谈判,由我来当我奶奶的代表。” “你能代表你奶奶什么?” “我想和高爷爷说,放弃与我们宋氏争夺,不止好处多多,人情也多多,更重要的是,这本来就不是高家可以插手进来的事情。” 高老爷子狡猾地转了下眼珠子,向宋彬彬勾勾小手指:“来,告诉我,你奶奶为什么非要这块地?如果理由充分,我一分钱都不要拱手相让。” 宋彬彬叹气:“人家的私事你都要打听,高爷爷是不是太八卦了。” 听她这话,高老爷子就知道她也一定不知情宋瑶芝的秘密,抹一鼻子:“叫你奶奶自己来和我说吧。” 宋彬彬小脸哗然而变,起了一丝肃色:“高爷爷,如果你坚决要骚扰我们宋家拿项目的话,我是有对策的。” “什么对策?”高老爷子好奇了,这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你不是在东南亚被人砍过一刀吗,不是一直以来在寻找那个凶手吗?” 高老爷子眼角夹出了一道余光:小妮子,不是完全没用嘛。 尤二姐看着沿途的风景,发现车没有开进村内,是绕过开到了村后面的山路,疑问:难道司机是不认识路,刚要问。 车子刹住了。宋玉斌从前座走下来,打开后车门,对沈奶奶恭敬地说:“有个人想见见你。” 尤二姐吓得忙抓住婆婆的手:这搞什么?抢劫?劫人? “没事,你和冬冬在车上好生呆着。是个认识的。”沈奶奶这会儿心里却是都平静下来,拉开尤二姐的手,沉心静气地说。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尤二姐一呆时,被她甩开了手,看见沈奶奶下了车。沈冬冬想追出车外,被尤二姐一把抱住。母子俩周身有些发抖。 沈奶奶整整衣摆,前面领路的宋玉斌带她走了一小段路后,指了指前面,便停住了自己的步子。沈奶奶绕过两棵树木,看到了站在斜坡上有一个人。光是这背影,都让沈奶奶眉头微拧,表情若刀刻,嘴唇微颤,让人看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 那站在斜坡上的人正是宋瑶芝,转过身来。见到了沈奶奶,宋瑶芝好一阵目光都死盯在沈奶奶这张脸上左看右看的,好像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或是找到了又不大敢相信,最终叹了一声:“钰珍妹子,你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沈奶奶周身一颤。(未完待续) 归宗认祖 按理说,她比沈奶奶要年长两岁。可如今,两姐妹站在一块儿对比,任谁过来一看,都会认为沈奶奶要比她至少年长十岁以上。 岁月的留痕,似乎宽待了宋瑶芝,苛待了沈奶奶。 真是如此吗? 时间的流逝对每一个都是公平的。没人敢说一秒钟过去,有人人生没有这一秒,有人人生过了不止这一秒。只能说,有人忽略了这一秒,有人珍视了这一秒,有人征服了这一秒,有人被这一秒所征服。 换句话说,宋瑶芝征服了岁月,沈奶奶被岁月所征服。 一个人的命运,基本都是自己决定的。不要随便说有人压迫你,如果你不反抗不争取,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自己是活该。至于在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子而造成这样的结果,更只能是说一句,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沈奶奶对自己年轻时选择的路从没后悔过,知道后悔没用,只能接受结果,走下去。直到今时今日,这样鲜明的对比,几乎把她的眼睛刺到出血的感觉。 宋瑶芝向着沈奶奶一步步走过来,却没有停在沈奶奶面前,是静静地擦过了沈奶奶身旁,在一块杂草里露出的半块墓碑前面站住。 “你儿子的还是你老公的墓?” “我大儿子的。我老公的在后面。我以后的墓穴也在那后面。” “那可不行。按照赵家的风俗,赵家女儿没有经过家里允许嫁出去的,死了以后,也只能回赵家墓安葬。” 这是赵家对任何不听话的子女的严惩。家风严厉,不管任何理由,没有理由你在生的时候愧对了生你养你的家族,那么,在你死了以后,至少你的家族有资格收回赐给你的这幅身骨。 “你皮肤毛发,身体上的每一处,哪一点不是赵家的?没有回馈赵家半毛,你心里可是曾经有愧?赵钰珍?” 沈奶奶看着沙地上长出的几株草,在沙土中蒙了满身的灰,甚是狼狈,像她现在这样。所以,她早就想着,一辈子不会回赵家,一辈子不会被赵家发现。 “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吗?”宋瑶芝轻轻嘘叹一声,从口袋里取出刚从孙女手里拿到的那支梅花簪子。 沈奶奶眼睛一愣,这个,是她给了孙女的嫁妆,可以说是她从赵家带走的几样东西中唯一一件保存到最完好的,没有因为贫穷卖掉。 “你知道你孙女婿老家是哪里吗?”宋瑶芝又轻轻叹气。 “说是在江浙。”关于这个,后来沈奶奶是有听姚奶奶向自己说起。 “我们赵家老家是不在江浙,可你好像忘了,我老公祖宗,在江浙有根基。我现在还是江浙商业圈的会长。” 沈奶奶讶然地退了小半步。 “你肯定更不知道。姚家在当地很有名气,没错,一方面说明你这孙女很有本事,嫁进了这样一个受人认可和尊敬的家族里当媳妇。但是,正因为如此,我孙女看中了你孙女婿的弟弟。我还曾经派媒人到过姚家去说亲。”在看到沈奶奶全身像是被震得一丝丝摇晃时,宋瑶芝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钰珍妹子,你说你这是不是作孽老天长眼都在看着。你怎么都逃不掉的?你难道没有想过被我找回来的那一天吗?” 沈奶奶老脸晃过新鲜的一丝惨白之后,垂下了头。 她真没想过。赵家又不是那种,儿女出走,会派人去追回来的。她离家时已是满十八了能自主自立。赵家若真心想找她,会找不到她? 可是,偏偏被宋瑶芝这会儿抓了个现成的,只能说是命运使然,逃不掉的终究逃不掉的。 宋瑶芝深深喘了两口气之后,看见旁边有一块石头,感觉疲累在石头上坐了下来,道:“你知道你走了以后爸妈说你什么吗?” “说我愚蠢,说我笨。”沈奶奶回答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含糊,应该是把这个问题放在心里想了好多年了。 “爸妈倒没有说你笨,没有怨你。你是他们生的,他们的肉下来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说你的任何不是。” 沈奶奶抬起头,望进天际的目光深邃悠长,像是隔着时空与死去多年的父母对话。 “爸妈只说你,受苦受定了。”宋瑶芝说完这话,在看沈奶奶那脸上一划划历经沧桑的皱纹,鼻子里涌起了酸涩的味道。 沈奶奶是她小妹,同父同母的亲小妹。她没有其他亲姐妹兄弟了,只有这一个同胞手足。两人关系当然是从小好到大。不同的只是,她是长女,身为长女,有更多的义务要承担,那一年,她刚满十五,便和家中姐妹全部分别了,漂洋过海,尾随家中请来的教师,海外求学扩展视野。 关于沈奶奶后来,在家里自己出走了的事,她也是在国外听说的,听完十分震惊。不过在家里人看来,却是非常正常的事。毕竟在那个时代,比起这个时代,其实要更乱一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都可能发生。 “你找我想做什么呢,大姐?”沈奶奶游走的思绪收了回来后,表现的沉着冷静,好像宋瑶芝来是这样不来其实也是这样。 宋瑶芝看她这幅冷然静待的神色,心里十分坦然和理解。因为两姐妹,如今都说子孙满堂的老人了。想什么事情,总是必须先要顾忌家中的子弟。 “你这样也好。”宋瑶芝眼睛铮铮地面对沈奶奶,“你我现在都不是当年青春不知年少的时候了。做任何事情,都是要头脑冷静清楚最好。我告诉你,我来做什么。一是来看看你过去生活的环境,看你是不是有受人欺负了受到委屈了。” “我,没有受什么委屈欺负。”沈奶奶细细的声音咬字清楚,“你知道我性格,我不会受委屈和遭欺负的。” “这样的话,你为什么和你儿子孙子要被村里赶到北京去了呢?” 沈奶奶抬眼,锐利地扫过宋瑶芝的脸上:“是你让村里的人召我们回来吗?” “不是。”宋瑶芝摇头。 本来,她是想帮沈奶奶把村里的问题解决后,再让沈奶奶回来。现在,沈奶奶先回来,倒也好,可以防止沈奶奶听到风声再逃跑。 “不是的话——”沈奶奶说,“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宋瑶芝听她这话好像有点没眼看,冷峻眉目扫她几眼。接着,走过沈奶奶面前,冲前面某棵树后面喊:“玉斌,准备开车送你老姨回村。” 斯斯艾艾的宋玉斌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朝自己奶奶和沈奶奶都笑了笑。 “我孙子。”宋瑶芝对沈奶奶介绍。 其实都不用介绍了的。沈奶奶看着宋玉斌的眉毛眼睛,都像极了宋瑶芝。 “老姨。”宋玉斌礼节很好,在火车上已经领教过了,在自己奶奶的介绍下,对沈奶奶尊敬地打了声招呼。 一双斯文的笑盈盈的眼睛,似乎对沈奶奶依然抱有诸多的好奇。 沈奶奶感觉这个小伙子不简单,知道他是宋瑶芝的孙子后,更知道是不简单了。 “走吧。”宋瑶芝大袖口一摆,大步子地走在了前面。 沈奶奶跟在她后面,小步子地走。宋玉斌走在了最后,看着她们两人。 车就停在下面。 尤二姐和沈冬冬看到了沈奶奶的身影,两个人的魂魄才像是回到原位了。 “奶奶!”沈冬冬推开车门,跳下车,刚好面对迎面走来的宋瑶芝站到了自己近距离面前,小孩子喉咙里吞着口水,被吓的不轻。 这富有威严看来比老师还可怕的老太婆是谁? “我孙子。”轮到沈奶奶向宋瑶芝介绍。 “奶奶,她是奶奶的朋友吗?”沈冬冬问。 这个问题,两个老人都没有急着回答。宋瑶芝上了前面另一辆车,让宋玉斌仍旧坐这辆车护送沈奶奶到村里。 尤二姐在车上,因有宋玉斌在,不敢大声问自己婆婆发生什么事。再有,沈奶奶不想开口的时候,拿锤子敲都没有用的。 沈二哥和沈老三的车先到达村口了。司机骗他们说沈奶奶他们坐的另一辆车拐去加油,要晚一些到。两兄弟对此有些着急,却没有怀疑。因为像宋玉斌这样的富三代,要抓他们家老人孩子也没用。 听说沈家人到了,华妙冰是急匆匆地要赶到村头接老人。 全程陪伴的村干部,看着就不怎么高兴了。他们正打算冷待一下沈家人,让沈家人知道怎么死,看沈家人还敢不敢对他们翘孔雀尾巴。 高老爷子看到宋彬彬也转过了身去,问:“你认识那家的人?” 知道沈佳音没来,宋彬彬也不敢说自己认识沈家人,因为除了沈佳音她一个沈家人都没有见过。但是,自己奶奶和兄长来了。 大批的村民涌到村口,看着一辆又一辆豪华车驶进来。这阵势,竟是比当年这地方的土霸王太子的车队更大气。 高老爷子随着众人走,望到宋瑶芝下了一辆白色宾士,犹如女王陛下的态势,心里啧啧:这宋家论耍威风的功夫,还真是他们高家比不上的。 刘老支书率领一批干部,冲着宋瑶芝过去,结果,没有看见旁边另一辆车上下来的沈家人。等到围观的村民中有人惊呼,怎么沈家人坐了富豪的车进村了。刘老支书转回头一瞧,看到那个文质彬彬的宋家大公子扶着沈奶奶下车,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心里只想:这富家子弟修养居然这么好的,尊老爱幼没有贫贱之分。 沈二哥沈老三看到自己妈到达了,迎了过来,向扶老人家下车的宋玉斌感谢:“谢谢你,宋先生。麻烦你了,宋先生。” 华妙冰推开前面的人,从人群里头挤了进来,走到老人家面前:“妈,我这两天,先到家里看过了。三叔的家可以回去住。二叔的家可能需要拾掇几天才能回去。妈您屋里也干净,听你要来,我昨天自己帮你打扫过了。您先带二叔他们一块回家吧。” “嗯。”沈奶奶点了头,抬步要往自己家走。 沈老三听说自己屋里没事,不急回家了,再听说沈二哥家里被砸到现在都没人收拾,当然是要陪沈二哥到他家里看看先。尤二姐一家自然很担心家里究竟被砸的怎样一个后果,不心疼钱但心疼东西。 于是一群人兵分两路。接到沈奶奶的同意,沈二哥飞也似地往自家里跑。其他人在后面跟。只剩华妙冰领老人家回家。 在安排了其他人迎接宋瑶芝后,刘老支书背着手,在华妙冰和沈奶奶去的路上站住。 华妙冰眉头皱了皱,想起自己回来后,已经先和这村里的干部都沟通过了,把沈家的东西都还给沈家人。现在不会是这些人出尔反尔了?再不行,她可决定让姚子寒派遣民警过来处理了。 沈奶奶面对这么多年的村里老朋友,显得十分镇定从容,先是握住华妙冰打电话的手叫不需要,再对着刘老支书说:“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村里这么小,走两步都能遇到,有什么话憋着反而不舒服。” “你这话说的是,沈奶奶。这样,到村委会去坐坐,我请你喝杯茶,你喝完再回家去。” 这是村干部处理矛盾最常用的方式,请你到村委喝喝茶。 沈奶奶没有犹豫,必定是需要走这一趟了。不说华妙冰和这些干部沟通到什么地步。但村里的事,不是说只要几个村干部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村里人都不怎么同意他们沈家人回来,而村干部不表态的话,到时候,村里人恐怕不止砸他们沈家,还会砸村干部。村干部总需要做一下样子给村里人看。 四周有些村民,老的少的,青壮年的,是都看着沈奶奶,眉头紧皱,眼神疑惑,像是对沈奶奶有太多疑问和不满。 心结全部需要解开。 村里人让开路。村干部押着沈奶奶到村委会去喝茶了。 华妙冰紧随其后,生怕老人有闪失。 这会儿,全部人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奶奶身上,却都忘记了刚来时阵势宏大的宋家人。 到了村委会。村干部把门口围堵的人赶走,门窗关紧,窗帘拉上。刘老支书摆了张凳子给沈奶奶坐,让人给她和华妙冰倒茶。 村委的办公杯里盛满一杯黄黄的茶水,漂浮几点茶渣,放到了沈奶奶面前。沈奶奶没拿起杯喝水呢。 啪! 李全德先拍了下办公桌。 震动,让茶杯里的茶水泼了出来一些,直要溅到沈奶奶身上。 这是下马威先。 华妙冰皱起眉头,合上杯盖刚要站起来针锋相对。 沈奶奶又是示意她坐下来,稍安勿躁。 李全德气汹汹地朝着沈奶奶发话,表情虽凶狠,口气却像自己为沈奶奶担负起多大的委屈,使得整张脸好像一张小丑似地说:“沈家的奶奶,您知道您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错哪了?”沈奶奶真好奇他们是怎么的想法。 “您知道不知道,为了您啊,老支书,都差点儿自己家里都被人砸了。老支书和你是多少年的感情了。你不为你自己家里人想,你是不是该为你的朋友想一想?你想想你这么多年,沈家的奶奶,你干的哪件事不是自己一个人想干就干的?同志,我们是一个村的,要团结,这是多少年前祖辈就流传下来的话。你总是闹独立怎么行呢?让村里其他人情何以堪呢?” “你意思是,大伙儿都做错的事,我也必须跟着错,是不是?” “你不用跟着错,但你最少可以不出声吧。” “这和为虎作伥有什么区别?” 李全德挠挠头,是对沈奶奶这倔强的脾气受不了:“沈家的奶奶,你这脑子怎么说到这还听不懂呢?你认为村里人是虎吗?大家都决定的事会是错事吗?” “如果照你这么说,当年张学良反蒋介石的时候,他做的就是天大的错事了。”沈奶奶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口齿伶俐,咬字清楚。 让李全德想装作糊涂都不行。 刘老支书看李全德招架不住了,咳咳两声,拦着李全德下去,自己上来和沈奶奶说:“沈家奶奶,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人都是打开窗说话的,不需要遮遮盖盖,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的。”这点沈奶奶同意。她也知道刘老支书在村里难做。 “好吧。当时,村里有些人激动,砸了你们老二的屋子,是有些过分了。我和他们说好了,修葺的费用,他们来出一点,村里出一点,你们自己出一点。因为这事,三方都有责任,你看这样行不行?” “不行。谁砸的这笔费用就谁出,不要拉无辜的人下水出钱,到时候还把怨气撒到我们家头上。不然到公安机关报案吧,让公安机关定夺。” 刘老支书见沈奶奶倔强地嘟着嘴巴,搬了张椅子坐到沈奶奶身边:“你说你什么德行?不就一点钱吗?谁吃亏一点有什么关系?你家老二又不是没有钱的人。再说村里人大伙儿都对出这几毛钱没有什么意见了,你老二家还会心疼这几毛钱?” “这不是几毛不几毛的问题。如果一有什么气就撒到我们沈家人头上,我们沈家人是受气包吗?天无王法了吗?我们家凭什么随便给人家砸?不分青红皂白,没有道理就砸,不是流氓是什么,不是该报案是什么?”沈奶奶脾气一来,吼得比刘老支书还大声。 刘老支书整个人愣住,硬是被她喷了脸唾沫子,一脸通红。 李福友冲了上来,向沈奶奶卷了卷袖口:“我们老支书好意让你们平安回来,让你们有钱赚,能分红,你们不感激,还怨人——” 刘老支书忙让李福友不要说下去,华妙冰在这里听着呢。 果然,华妙冰发话了:“若不是看在我家婆婆脸上,我想都没想到回来这里调研的。” “你当年不是被你婆婆赶走的吗?”李福友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国家干部,是国家干部,就该为人民服务,到我们这里调研也是应该的。再说谁不知道你那点事儿,要不要我们捅到你单位里面去!” 华妙冰再想说话,被沈奶奶拦住。沈奶奶要为孙女沈佳音着想。不能让沈佳音被华妙冰的事儿拖累。 李福友于是又指住了沈奶奶:“一句话,按照老支书的话办,以后,村里人大伙儿都决定的事情,你们沈家人没有理由闹反对。如果敢反对,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们沈家自己有猫腻,怪不得我们村里把你们再次赶走。如果这些条件你们都不答应,你们也不用回来沈家庄了。到时候,找部门协商解决你们户口迁出问题。你们几家屋子让公证处来评,多少钱,村里赔偿给你们。反正,你家孙女不是在北京很有前途吗?你去投靠北京就是了!” 这叫什么话! 华妙冰都被气得一股血往上涌。 难道沈家人就不是这村里的人了?连自己生长的地方都不让住了? “你们这样做绝对是犯法的!”华妙冰拍案。 “犯什么法?”李福友不怕和她们说起横话,“你们有本事去告啊,到哪里告都行。村里人都容不下他们了,怎么协调他们都必须走!” 华妙冰按着桌上的拳头直发抖。她很清楚李福友说的这话说起来没有道理,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是这样的。是没有人能拿沈家庄自己人有办法。 “搬走就搬走吧。” 门外,忽然一道声音传进门里。 屋里一群人正吃惊。李全德走到门口从门缝里望出去,看清楚是谁站在门口后,慌慌张张先打开了门。大家看清楚了,门口站的是宋瑶芝。 “宋会长,您怎么过来了?”李全德向宋瑶芝哈着腰,有些不解,“我们这里在做村民教育工作。宋会长是不是等得急了?” 宋瑶芝听他话像空气,径直进来,示意后面跟着的孙子宋玉斌先关上屋门。环顾屋里每个人以后,最终,目光沉甸甸落在沈奶奶脸上:“钰珍妹子,你还跟我倔强吗?” 妹子? 什么妹子? 沈奶奶和宋瑶芝认识?什么时候的事? 一群人诧异。以几个村干部最惊讶,眼球都能凸到地上去了。 “都说了,这事不用你理。”沈奶奶一成不变的口吻说。 宋瑶芝不咸不淡的:“可我们的关系,你总需要和你一批子孙说明白吧。” 听到这话,门外围观的群众全部忍耐不住了,蜂拥挤破了门进来,将屋里几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毛安等三姐妹,早在听说自己妈要回来时,都聚在沈毛安家里商量着。叫她们马上挺回自家人是不可能的。三姐妹本就是见风使舵的。再有上回被老人家喝令跪了道歉,这口气到现在都没有发泄出来。 很快,有人过来通知她们三个,说是老人家被带去村委会训斥了。三姐妹心里想,真好,有人帮她们训一下老母亲,给她们出一下气。可又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人,告诉她们大事真是不好了。沈奶奶老家的人来了,而且不是普通人呢。 三姐妹慌里慌张的,套着拖鞋就往村委会冲。挤开了人群冲进了人群里头。 这一刻,回家去看的沈二哥他们一批人,也都来到了村委办公室。 看到儿孙全到齐了,沈奶奶深深叹气。 纸包不住火。 宋瑶芝这话没有错。迟早都要知道的事,早说好过晚说。 沈奶奶坐到了后面,先不说话。 宋瑶芝来,可是代表赵家来的,持的是赵家的家训。 “在讲清楚你们的妈和我的关系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们一件事。”宋瑶芝在孙子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老神在在的眼神扫过一排站在他们面前的沈家人。 “你究竟和我们妈是什么关系?”沈毛安急得,一口血快喷出来的激动。 太激动了。自从宋家人来到沈家庄勘察的第一天,谁不知道宋家人多有钱,那种财富名声,和当年土霸王太子都不是一个等级的。绝对的知名人士,绝对的富豪。 要是自己妈和宋家扯上关系,他们一群人,不是都和宋家扯上关系了吗?沾一点宋家的名贵,都能升上天了。 宋瑶芝当然不可能没有做功课,就到这里来面对一群沈家人的。这些沈家人里头,各自干过什么事,什么品行,什么来历,她都了解到清清楚楚。 为此,宋瑶芝不怕先把话和沈毛安沈毛庆这样一类人说清楚:“如果真是认了我们赵家,归了我们赵家管,一切,都必须照我们赵家家训来做。像你们,曾经,在你们老母亲和兄弟,受人欺负的时候,你们不仅不闻不问,为了独善其身,还宣誓要与老母亲切断母女关系。是乃伤风败德,最对不起列祖列宗犯最大罪的事。按照赵家家法,惩处,一是追缴当年老母亲养你们长大的所有抚养费用;二是,即赶出家门,不能戴我们家的姓氏做事,不能用我们家的名义做事,登报公示,剥除所有继承权。” 沈家三姐妹,都把口张得大大的,两个眼球往上一翻,直直地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回去找他 宋瑶芝再看看刘老支书一批干部。 刘老支书一干人,是乱了,全乱了。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宋瑶芝,在之前,可是故意和他们村干部示好的?为了什么?为了到今天给沈奶奶撑腰吗? 李全德和刘老支书面面相觑。李福友满脸通红,人神共愤的神态,如果这真是宋瑶芝给他们村委设的套子,不要以为他们沈家庄人是吃素的。 “我告诉你,你们宋氏集团的投资,我们村里还在考虑之中。” 想拿条件威胁他们?好笑!谁不知道他们现在沈家庄是热饽饽,没有宋氏集团投资,有的人抢着他们这块地盘。 现在,是他们沈家庄该拿宋氏威胁回沈奶奶了。 先不说宋瑶芝怎么表态。沈奶奶和沈二哥他们,一幅幅表情是忒可笑。村里人真以为他们沈家会贪恋那几个钱。不然的,其实像宋瑶芝说的,要搬就搬,他们又不是没有人可以倚靠。回来,更多只是为了争取回自己的权利。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这天下这样下去还哪有王法?如果他们不争,妥协了,又是世上正不能压邪的一种表现,是助长恶势力,他们沈家人不会放任他们这么做的。 “他们在这里投资不投资,和我们没关系。”沈奶奶很清楚地咬定这一点,“那是他们自己的财产,和我,和我儿子儿媳,一点毛关系都没有。” 沈奶奶这幅表态,让李福友狠狠要咬碎一口牙,这该死的老人,在村里整天指手画脚已经够讨人厌了,脾气又这么犟,要他决定,就要拿拳头说话。 沈二哥沈老三齐齐站在老母亲面前,担心地看着好像蓄势欲发的一群村民。尤二姐赶紧先把沈冬冬带走了。沈家三姐妹哪还顾得上沾亲带故,都被宋瑶芝的话踢出大门了,见没有益处,抱着脑袋就走。 场面一瞬间,可谓是剑拔弩张,火星四射。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时候插了进来。只见高老爷子背着手,大摇大摆地通过人群让开的道儿:“出了什么事?” 李福友一见,这不是救兵来了吗?谁不知道高家与宋家是死对头,宋家为撑沈奶奶不要这个项目,刚好,高家替上,狠狠扫沈奶奶和宋家的脸。 “高董事长!”李福友大喊一声,像见到了亲爹似地冲上去,欲抱住高老爷子的腿舔一舔。 高老爷子却是在离他有一步远的距离站住了,指着眼前:“这是要做什么?” 几个攥紧拳头的青年汉子,站住李福友身后,穿着打扮都像是地痞流氓。其中,不乏,当初搀和砸了沈二哥尤二姐铺面的人。 “我们这是在解决家务事。”李福友道。 “家务事?”高老爷子像是纳闷,“哪门子家务事要用拳头解决的?” 看到这儿,宋瑶芝实在看不下去高老爷子笨拙的演技,笑而不止。 李福友等一批人又是一怔,不知怎么回事。宋瑶芝这时候不是该紧张到要死,怎么能笑得出来,乐极生悲了吗? 见时间差不多,宋瑶芝是个办大事的,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想必高老爷子也一样。按着旁边的办公桌子起来,整整那衣摆,对孙子说:“你老姨想念乡情,可人家不领情。这些人到现在都不明白诚信的重要性,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你给他们科普科普,联系下县里市里领导,说一下我们这些投资商的感受。对投资商来说,第一是看投资环境好不好,再来谈有没有利可图,不然的话,即便有利可图,到时候像他们这样,没有法律意识的,想单方面撕毁合同,我们投资的,岂不得不偿失。可以说他们这样,没有一个人敢和他们做生意的。” 宋瑶芝这段话,刘老支书他们是听明白了。想他们以为处理沈家人是自家村里的家务事而已,没错,是好像是村里自己人解决自己人的事,但是,从另一方面,足以见得这个村里人的意识水平到了哪里去。品行不好的人,哪个敢与其合作。 高老爷子都点着头,对刘老支书说:“你这个麻烦啊。如果你们村里自己人,都还以为土霸王政策能行,不听法律的,我看,绝对没有人敢上这儿来。别说做不做生意,恐怕不做生意的,都怕。” “我,我们没有说不听法律的!”刘老支书激动起来喊道。 李全德见不仅到口的大鱼溜了,小鱼都要一块溜,什么都捞空,吓得不行,惊慌失措,对着其他村民招呼着喊:“我们是不是听法律的?是的,对不对?” 围观的民众,听到是这样严重的事情,哪里顾得上什么其它后果,纷纷说是的是的。要是没有投资商愿意来,他们还怎么发财致富。 “是个鬼。”高老爷子皱眉,倒不是为沈家人义愤填膺,只是他本就是个城府的商人,看得出他们这些人说的话都是为了鼠目寸光的利益,不会是真心说的话,“你们真是听法律的,能对这家人做出打砸的事情来?算了,宋会长,我们都撤了吧。不然,到时候我们付出在这里所建的项目,说不定哪一天,他们性情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全砸的个稀巴烂。” 几个村委,村民们全惊慌了。 李全德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下儿子:“你说你这做什么!” 气都撒在儿子身上了。 李福友也一块被吓着,让抓着拳头的人赶紧走。 刘老支书贴在高老爷子身边,使劲说好话:“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高董事长。我们这不是要对这家人动拳头,我们这是在向他们家忏悔,表示赔偿,一切都听法律的办事。法律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真的?”高老爷子回头眯着小眼睛看看他。 “真的。” “法律谁决定?” “法院,法院决定。”关键时刻,刘老支书还不算完全法盲,说得出法院两个字。 “那你们到法院?”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到法院请求公正判决。” 这个,合沈家人的心意。沈家人就是要个公道。沈奶奶让沈二哥扶自己起来,说:“我家里没有被砸,就不用去了。你和你媳妇一块去,和法院的人老老实实地说清楚这件事的经过,不要吐委屈,要讲清楚。让法官公平地评出个道理。” “知道了,妈。”沈二哥一切听老母亲的。 沈老三也不去法院,陪沈奶奶先回自己家。 沈奶奶走出村委会时,可以听见身后一帮人,有村委,有本要闹事的村民,一个个长长的叹气声,足以埋葬了他们自己的长度。 沈老三听着,一口怨气出来,心花怒放,笑开了嘴巴。 沈奶奶要他不要得意忘形。到底都是一村人,一家里人,以后要继续相处的。 宋瑶芝带孙子孙女,到了沈奶奶家看妹子住的环境。 “我们这里,好在青山绿水。”沈奶奶没有自卑地说,“自己种的粮食玉米,自己养的猪鸭鹅。” 宋彬彬对沈奶奶的老式住宅起了不小的兴趣,左看看右看看。小姑娘嘛,对于采花种蘑菇,都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沈冬冬由于自己父母随村委去法院协商赔偿问题了,被送到了沈奶奶家里来。大人们在谈话,他便自个儿在院子里玩,见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站在养荷花的水坛子边,走过去,站在宋彬彬稀奇地看着宋彬彬娇颜的脸蛋。 这个大姐姐,长得真好看。 沈冬冬眼睛一眨一眨。 宋彬彬没法不注意到,笑着回了头,知道他算是和自己也有点沾亲带故的孩子,打招呼说:“我认识你们家的沈佳音。” “哦,佳音姐是我堂姐。你,是我表姐?” “算是吧。表姐。” 沈冬冬朝她笑嘻嘻的:这表姐长得真漂亮,美若天仙,以后,他可以和朋友们夸耀了。 宋彬彬知道了他随父母从北京刚回来,冲他弯下腰,迟疑地问:“你和你佳音姐很要好吗?” “当然。这家里,我最喜欢佳音姐了。” “佳音姐的老公,你认得吗?” “认得。”不是姚爷吗?怎么会不认得。说着沈冬冬指着那间姚爷住过的房间说:“姐夫和他弟弟曾经在我们这里住过。” 听说是姚子宝住过的房间,宋彬彬心口里一跳,有些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想更多了解他的一些事情,包括他以前做过的每一件事。 沈冬冬见她兴冲冲地径直去看姚爷住过的房子,好奇着:“你和我姐夫很熟。” “不,是和你姐夫的弟弟——”在要说清楚自己和姚子宝是什么关系时,宋彬彬不知道怎么形容,卡住了。 “你说姚二哥?”沈冬冬对姚子宝印象也很好,说起姚子宝,不就是会想起自己妈在家里和其他人说过的话,想想,真令人悲伤。 瞧着他表情不对,宋彬彬不解:“怎么,你不喜欢他?” 沈冬冬摇摇头。虽然妈妈说不能把这事随便告诉人家,但是这人是表姐,一家人应该没有关系,沈冬冬道:“表姐你不知道吗?姚二哥病了。” 他是病了,这她知道。病到现在都没有好吗? 为什么听着孩子这话,心头越跳越可怕:“他病了?病得厉害吗?” “我妈说很厉害,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了。”沈冬冬说到这,眼眶红红的,都想哭了。 感觉一道雷劈在了头顶上,宋彬彬全身哆嗦,一手扶住椅子,一手抓住胸口的衣服。脑子里火光四射,是什么都好像明白了。 沈冬冬自顾悲伤,倒没有发现宋彬彬异样。这个多愁善感的孩子,自己坐在台阶上,抱着脑袋,不想哭。害怕一哭,对姚子宝不好。妈妈说,什么事要往乐观去看,不能哭。可这心口为大哥哥揪着呢。 宋彬彬是最终跌坐在了椅子上,好半天不能喘气的样子,脸蛋白白的,白得透明,像是一层纸,随时会被撕碎了,或是,随时会被风刮走了的轻薄。对她来说,现在好像就是天塌下来的感觉。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好像到哪里都是没头的路。 悲伤,如河水漫上心间要把她溺死时,同时间,爆发出来的是强烈的愤怒。 她哥一定是知道了,所以让她走。 她知道这不能怪自己哥,她哥是一定想为她好,才让她走。可她就是气。生气,怒气,气自己。如果自己再聪明一点,目光再尖锐一点,是不是在那天两家对着的窗口里,他在对她说了那番像是毫无人性的话时,她可以察觉,她可以早点制止自己远离他。 宋玉斌在客厅里陪奶奶坐了会儿,不见了自己妹妹,于是走出来找,找到东边一间客房,沈冬冬坐在门槛的台阶上,透过窗户,能看见自己妹妹的背影。他径直过去,先拍了下沈冬冬肩头:“怎么了?” “没有。”沈冬冬慌忙站起来,给他让路。 宋玉斌正觉蹊跷,进了房间,喊:“彬彬。” 宋彬彬转过身。 房间里没有灯,这房位置又是背着太阳的,有些阴暗。宋玉斌在有点黑暗的光线下,见着宋彬彬的脸上镶嵌的那双乌眸,亮到好像是镜子的反光似的,让他心头蓦地一寒,像是看到了自己心底最心虚的地方。 “哥,我都知道了。” 轻轻一句声音,宋玉斌头顶的毛发竖立:“你——” “我不怨你,哥。但是,我要回去。” “我说,彬彬,你先冷静一点。”宋玉斌叫着她冷静,却感觉现在最要冷静的人是自己。一瞬间,他现在额头应该冒出汗来了。 “你叫我冷静?我知道我每冷静一分,可能回去的时候,连他一面都见不到了。”宋彬彬道。 “彬彬,不就是爱情吗?天下男人那么多——” “天下男人很多,可我就只对他一个动了心。而且,我为此还感到高兴。因为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么幸运,能找到一个可以令自己动心的爱人。可能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心爱的人。这样的幸福我为什么不去争取?哥,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宋玉斌愣愣的,看着她义无反顾擦过自己身边时,急道:“可你要想清楚了,他可是——到时候,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宋彬彬回过头,看着兄长,目光坚毅,嘴角微翘,是有些好笑,“两个人在一块,总有一天,总是要一个人先离开的。像爷爷不是先离开奶奶了吗?所以,顾虑这些的话,那天下不会有人愿意在一块了。在一块,不过都是为珍惜在一块的日子。如果因为明天说不定有车祸导致一人先死,是不是永远不用在一块了?” 宋玉斌被妹妹这话堵了个哑口无言。怎么有种,他当时和姚爷为她考虑的,都变成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念头。 害怕的人,永远不可能拥有。因为连努力,连争取的行动都放弃了。不准备战斗的人,不会拿起武器。不敢去爱的人,永远不会拥有爱。 她宋彬彬想拥有爱,那么,她只能义无反顾地去爱。 “他如果还是讨厌你呢?”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个是废话,宋玉斌仍竭尽所能地给自己妹妹心里打预防针。 “没关系。我又不是一次被他讨厌了。只有当有另一个人能占有他的爱的时候,我才可能放弃。没有的话,我都不会放弃的。” 宋彬彬的脚步声飘出了门外。 宋玉斌在屋里挣扎了一小会儿,跟随着马上出了门,为妹妹打理怎么回去的行程。终究是哥哥,舍不得为难妹妹。 沈冬冬在就近听完他们两兄妹的话,很诧异。跑回大堂里给沈奶奶报信儿。 宋瑶芝在大堂里,正和沈奶奶说起在姚家老家见到沈佳音的事:“我说过,我本是看中你孙女婿那个弟弟当我孙女婿的。可是,后来知道你们沈家一堆麻烦事,很快打了退堂鼓。” “我们沈家怎么了?”沈奶奶或许有些愧对自己大姐,但是,可不想因为自己家耽误一段好姻缘。 “听说你们家里这个闹的,那个闹的。后来了解之后,还真是如此。哪怕,现在知道了你我的关系,但是,那毕竟是我最疼的孙女,我怎么可以让她嫁进一个有可能让她受苦的家庭。” “这你就多心了,大姐,我家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拖累到亲家头上。就像永远不可能拖累到你头上一样。若真出什么事有可能会拖累到你们的,我们情愿自己大义灭亲。” 沈奶奶这脾气,真是倔强,犟到要死。 宋瑶芝一边叹气,一边却笑了起来:“你这骨子里种着赵家的血,是这样的没错了。” 沈冬冬从门口冲了进来,喘着气,冲到沈奶奶面前,喊:“那个,大哥哥大姐姐,说是要回北京,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沈奶奶和宋瑶芝听得真叫一个糊涂。 “奶奶,我好像又,又——”沈冬冬捂住自己的大嘴巴,“说漏了嘴。” “什么事说漏了嘴?”沈奶奶问。 反正都说漏嘴了,沈冬冬当着宋瑶芝在场,说了出来:“我和大姐姐说了姚二哥生病的事。” 姚二哥? 见到宋瑶芝瞟过来的疑惑,沈奶奶说:“不就是,你本想说亲的那个孩子,我孙女婿的弟弟。” 姚子宝病了? 沈奶奶记起,好像宋瑶芝还不知道这事,于是就都说了,反正宋瑶芝不是看不上姚子宝了嘛:“病的厉害,他自己哥都说了,不知道接下来有几年可以活。” 宋瑶芝神情大骇,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门口,大声喊:“彬彬——” 宋彬彬已经坐上车,直冲机场去了。 尤二姐后来就这事儿和沈佳音通电话说:“到底是财大气粗势力大的,才能压得住村里那些野蛮的。县里听说这事,专门下来人,给村里干部做思想教育工作,定期会有人下来给村民进行普法宣传。村委会肯定是要改组选拔,流氓之气的,定是要被赶出去。有人推荐了你奶奶出任村委,你奶奶又拒绝了。而不管怎么说,宋氏集团听说,并没有打算撤销在我们村的投资项目。” 宋瑶芝这么说,是为了力挺沈奶奶了,要和沈奶奶认回亲戚了。 可尤二姐不是这么说的:“不见得吧。我和你二叔三叔是没有关系,反正向来靠自己一双手工作赚钱,从没想过可以天上掉下金钱来。那位宋太,据她自己说,因为你奶奶嫁给你爷爷,不是赵家允许的婚姻。赵家认回你奶奶,但不会认回我们这些子孙的。我们这些人,和财大气粗的宋家沾不上边亲故。你三个等着钱从天上掉下来的姑姑一听,又不能怨自己爷爷,怨了你爷爷不就否定了自己的出身,三个人只能认栽了,听说在家里晕到现在都起不来。” 机关算尽,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佳音挂了尤二姐的电话,又接到了段艺涵的电话。 段艺涵问她:“哎呀,沈佳音,你这和姚魔王夫唱妇随冷血没人情的家伙,终于会讲人情罩着我面子了是不是?” “什么面子?”丫头糊涂。 丫头在工作上和老公一致原则,从不讲人情。 “我妹妹啊,怎么,不是你推荐她当班长吗?段艺娜。” “她是你妹妹?” 这话真冤枉了丫头。丫头真不知道段艺娜与段艺涵有姻亲关系,毕竟又不是亲到是一家人,段艺娜人事档案上又没有写明与段艺涵是亲戚关系。丫头怎么知道这事儿。 耳听自己乌龙搞误会,段艺涵哎呦叫了声:“我就说嘛,如果你哪天不和姚魔王一样,那真是要变天了。早知道不打这个电话了。现在你知道了她是我妹妹,会怎么样?” 丫头是很公正的,实事求是的:“他们班,现在正策划把她从班长的位置上推下来。我说,如果她能挺得住就挺,挺不住缴械投降,也不可耻,都是自己班的同志嘛。” 任其自生自灭,和姚魔王一个本性。 段艺涵想哭了,想为自己妹妹抹眼泪,妹妹怎么这么笨呢,早告诉过自己妹妹这丫头是个冷血动物,妹妹就是不信。 老同学,好久不见,当然是再聊几句。段艺涵问起:“姚魔王对你怎么样?说真的,这种男人的脾气,你千万别就着他。” “他对我向来那样。”丫头从不觉得自己老公对自己不好。 老公对自己很温柔啊。她怀孕后,老公更温柔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段艺涵为此也是犹豫了很久的,可她是个老粗,以为这事儿不和丫头说,更对不起丫头,“我有个同事,上回去到一家医院,看到你老公和一个女的在说话。一病房里,就你老公和一个年轻女的。不要说认错人。因为你老公长得那个大明星相貌,没人会认错的。” “我老公是大夫。”丫头马上说了个十足的理由。 “什么大夫?他即使是大夫,要进去给女病人做检查,不都得带个人在身边防止误会吗?” 丫头没有再做声。 段艺涵又急回来说:“我说这个,可不是为了离间你们夫妻俩。只是觉得嘛,这事儿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姚魔王不是普通人,这你知道的。多少人对姚魔王死心塌地的,这你也知道的。他要是真没有什么,肯定会和你说清楚的,没有必要隐瞒着你。如果不和你说清楚,你自己也有警惕,对不对?咱们女人不好好保护自己怎么行,不能吃亏啊。” 据说,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从婚姻里头伸出一只脚出去。 丫头从来不信这话。晚上老公抱着自己,亲亲吻吻的,只留恋她。 可今天段艺涵这话,真有些让她犯疑惑了。 直到,下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有同事说,说严雅静和男朋友闹别扭了,闹的挺严重的。说是有第三者插手。 对于严姐姐,丫头一向尊敬又喜欢,因为严姐姐以前对丫头多好,有恩于丫头。 沈佳音没有联系上严雅静,严雅静不仅请了假,也不在家。刚好冯永卓问起其他人这事,问李俊涛是不是没有来上班。她就此走过去打听究竟。 “哎。”冯永卓拿拳头捣掌心上,想,这事儿真被姚爷猜中了,严魔女李俊涛两口子闹别扭了,还闹的挺严重,所以才没有来上班。其实想来也很正常,若两人是正常热恋期,有必要分别请假不来上班吗,在单位天天见面,也是增长感情的一种方式。 “是他们其中哪个喜欢上其他人了吗?”沈佳音只想确定第三者的事情。究竟双方是哪个人走错了路。 冯永卓差一点就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了口,后来想到这人与姚爷也有一点关系,不敢做声,免得她误会了。 “我不知道。” 说完这话的冯永卓刚要走,沈佳音已是闻到了些味道,在他背后故意说了句:“我有个朋友,说见到我老公,在人家医院里看到和一个女的在一齐。”(未完待续) 幕后有黑手 冯永卓急速地转回身,两只手在她肩头上按紧了:“人家说什么,你不会听了就信了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沈佳音其实只是想,用这话看能不能套出严雅静和李俊涛中间那个第三者是谁。老公她自然是信得过的。要她想来,可能老公即使与那人见面,只是为了奉劝那人从严雅静和李俊涛中间抽身。 现在冯永卓这样紧张,她反而不好说了。 见她没有再说,冯永卓像是松了口气,从她肩头上放开手,转回身匆匆从楼梯下去。 沈佳音有点心不在焉地走着,走到了老公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没人在。返回到自己办公室,敛了些精神。在忙碌完一下午,看表到差不多下班时间,不知道老公回来没有。刚收拾了东西,叩叩,门板两声响。 “报告!” 是段艺娜。 “进来。”沈佳音道。 段艺娜与吕宪标,前后走了进来。 “报告首长,这是内务整理评比名单。” 段艺娜双手将报告捧到了沈佳音面前。 沈佳音接过,仔细地看了看:“谁写的字?” “吕中校。”段艺娜豪爽地道。 这姑娘,一点都没有小心眼。 人家比你强的地方就是比你强。但是,有些人人家能办到却没有办到的勇气,段艺娜照样瞧不起。 相对比,这个叫吕宪标的,过于深沉了。这种深沉不知道是不是底气很足的缘故,叫做沉稳,或者只是这个人的性格较为阴沉。 沈佳音把报告放在了一边,问他们两个:“在这里几天了觉得怎么样?” “挺好。”段艺娜兴致勃勃,“大家都说挺好。首长,大伙儿,开始都是在其它地方的,能到京城来工作不是很好的事吗?” 地方不一样。光京城这个派头都能让同行的羡慕。 “你呢?”沈佳音看向吕宪标。 “我觉得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段艺娜完全忘记了有首长在场,插了进来问。 吕宪标眸中闪过一道光:“是不明白。因为在接受调职令时,我原先的首长和我透露过,到这里,是要来打硬仗的。可到现在,都没有这方面的迹象。” 段艺娜撅了下嘴角:谁不想舒服又有钱拿,你这是想在领导面前抢风头,谁不会说了这漂亮话? 漂亮话,哪个领导都爱听。但真正说到做到的,有几个人,才算难能可贵。 沈佳音说:“你们不用急,这里不是你们的工作地点,其二,你们中间有多少人能留下还不清楚。具体的考核安排,马上会出来。” 段艺娜没有想过原来进到这里还要考核的,而且说工作地点不在这。怎么想,都好像进了一个圈套的感觉。 吕宪标和段艺娜一齐退了出去。 见时间到了,沈佳音锁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来到老公的办公室。姚爷这会儿是回来了,在和高大帅说话。两个人见到她进来的刹那,都立即停住了话声。 “嫂子。快坐。”高大帅忙搬了张椅子给有了身孕的沈佳音坐下。 沈佳音道“不用”,看着老公。 姚爷没有回应她看来的目光,拉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扔给高大帅:“先送你嫂子回家去。” “哎,行。”高大帅接住车钥匙,往门外走。 论是往常,知道老公事儿忙,沈佳音就此马上走了。可今天怎么想心里都疑问重重,她的脚在地上便像生了根一样。 高大帅走到门口了,见她没动,回头喊了句:“嫂子?” 姚爷坐在办公桌前忙着批文的头,才发现了老婆有些不对劲,抬了起来,看着她:“怎么了,佳音?” 他一幅正常的神色,真心让她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胡思乱想了。 冲他摇摇头:“没事,只是想问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今天有事出去了,好多文件没有看完。可能会晚点回家,你可以给我留点饭。” “想吃什么?” “你这个时候到菜市场也买不到了什么。随便就好。”说到这里,他没忘对她叮嘱一声,“小心身体,人太多的地方不要过去了。” “姚爷,你放心好了,我陪嫂子去菜市场。”擅于拍马屁的高大帅马不停蹄见机奉承。 姚爷扬眉,冲他那副嘴脸:“你不要放了大话口说无凭就行了。你嫂子有什么事我追你头上去。” “没问题。”高大帅拍着胸脯发誓言。 沈佳音跟随高大帅走到外面,回眸,能见老公埋头办公的身影。 她老公近段日子看来真的很忙,偏偏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知道老公身份比较特殊,办的一些事都纯属机密,她同为部队的,要理解,不能问太多。 高大帅先把车开到了楼下门口,给她打开车门。 沈佳音坐进去,在路上,问了起来:“知道他忙些什么吗?” “嗯?”高大帅好像是第一次听她问这样的问题,有点点吃惊。 在他们这一帮人里面,和沈佳音相处久了,都以为她是个哑巴性质的人呢,从不会主动问问题的。 “我见他好像很劳累。”沈佳音婉转地解释。 “姚科,他累吗?”高大帅好像没有感觉到姚爷近期有变化,姚爷那样子,辛苦惯了。 是她一个人错觉? 自己真是多心。 沈佳音抓了抓掌心,感到上面一层薄薄的汗。 高大帅从车前镜看到她样子,道:“嫂子,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只要我能答的上来。” 沈佳音采取了旁敲的策略:“你知道严姐姐现在在哪里吗?我打她电话她都不接。” “你严姐姐,严魔女?” 这个高大帅当然知道的,严魔女,他的头号目标。 “是。” “你严姐姐不是请假了吗?在家休息着。不听电话可能是因为在睡懒觉吧。她好歹也是部队的人,不可能完全失去联系。” 沈佳音听他答的详细,更有些疑问:“高大哥,你对严姐姐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很熟悉?” 明明,严姐姐不是和李俊涛在谈感情了吗?在这个新闻之前,她本来是以为高大帅对严魔女有意思的。 高大帅被无意中抓了个正着,傻嘿嘿地笑着说:“什么呀,都是部队里的同志,互相关心关心。再说因为她刚——” “刚?” 不知小不点听说了没有,高大帅在触到她肯定的眼神时,才把话吐了出来:“刚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这话刚完,高大帅的手机呼呼地响。由于在驾车,高大帅直接按了扬声器接电话。 里面传出的刚好是严魔女的抱怨声:“你在哪里?不是说好给我提个饭盒过来吗?今晚你不提过来饭盒我不吃的了。” 严魔女厨艺本来不好,现在心情不好更不会做菜,可能连吃饭都懒得吃。 高大帅连声应道:“我正要去给你买饭盒呢,你等等。” 等高大帅挂了电话,沈佳音对他说:“外面饭盒不干净,我回家正要做饭,我做多一点,弄在一个保温瓶里高大哥你带去给严姐姐吃,好吗?” 高大帅一听泪流满面:“你严姐姐有你这样的妹妹,真不知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 在小区内的市场,买了几样家常菜,回家煲饭炒菜,弄好装在保温瓶里,在等米饭熟的时候,沈佳音搬了张椅子坐在高大帅面前。 高大帅见她像是要问严雅静的事,不像冯永卓那样犹豫不前,说了出来:“是不是想问你严姐姐和李中校怎么闹别扭的事?” 沈佳音点点头:“高大哥,人家说是小三,是真的吗?” 这事,可能要说到严雅静和李俊涛从谈恋爱开始。 没错,先表白的人是严雅静,而且是他高大帅代为表白,所以,李俊涛从一开始,就感觉自己是被动的。再加上严雅静向来很强势,无论工作上生活上。李俊涛对这样强势的女性向来都是不怎么喜欢的。可以说从一开始,基本是女追男的倾向。 后来,严雅静受到别人提醒,收敛了些魔女的爪子,变得淑女了一点,有什么事不会自作主张,而是先问李俊涛的想法。有了这一点改变后,李俊涛也开始察觉到严魔女的好处。实际上,严魔女除了做事风格较为强悍以外,学识谈吐,身材外貌,作为一个女人,闪光点不比其她女人少。 逐渐的,这两人的恋爱关系好像走上了正轨。 事情出就出在,有一天李俊涛例行公务到一家医院办事时,遇到了在医院里头住院的李含笑。 果然是。沈佳音脸上稍微肃了肃。 “李老师之前不是嫁了吗?嫁给自己的初恋情人了。可她那初恋情人叫谢长诚的,不是自己原先有个女朋友叫李思思的。” “我听人说李思思后来进了监狱。”沈佳音很记得这件事是由于,当初自己老公为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正处于一种内外夹攻的势头,她当时就陪在他身边,亲眼见着他烦恼痛苦。 “是进了监狱,现在,说是生了脑肿瘤,监狱系统批准了她保外就医。谢长诚现在是李思思的放射治疗主治大夫。” 沈佳音微张唇口。 “是吧?”高大帅摊开两只手,“若是个聪明的男人,即使念旧情,做出这种很容易让老婆误解的事,怎么行呢?李老师这不被气得,得了抑郁,进了医院疗养。可是,纵使这样,谢长诚并没有因此而妥协。” 这本是他们两口子的事,结果,后来拖累到了李俊涛和严雅静身上了。 李俊涛对李含笑的旧情难忘,同样是众所周知的事。 “李老师可能是李中校第一个动了情的女人。”高大帅偷偷声地向沈佳音告密。 是男是女都一样,初恋情人是最难忘怀的。 接下来,李俊涛经常去医院探望李含笑,想给李含笑撑腰。严雅静这不被气死了。 沈佳音蹙了蹙眉:“我奶奶常说,有些时候,姻缘是前辈子欠下的。” 说严雅静又不是没有其他人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抱住李俊涛不放。 “你严姐姐是傻,到现在都不知道,对自己最好的是什么。不是自己想要的,而是别人能给她的,她自己能享受的。”高大帅私底下批评一下严魔女。 可沈佳音从他口气里,只能感受到他对严魔女心头的一股怜惜。 沈佳音垂了眉:“这事,子业知道吗?” “你说你老公?”高大帅终于明白她苦恼什么了,笑着咧开一口白牙,“你老公有谢长诚和李中校这样蠢吗?” 她老公绝对不是个蠢的,不然不会被安上姚魔王的称号了。 她是多虑了。 米饭煮好了。沈佳音往保温瓶舀了饭,让高大帅拎着过去给严雅静。 自己在屋子里慢慢收拾着,等老公回来。 那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可能是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等老公的时候,一不小心,合了眼被周公召唤了去。直到一阵凉泼泼浇到阳台上的水声,把她惊醒了起来。 原来是楼上的某户人家在浇花。 沈佳音掀了披在身上的毛衣起身,望到钟,见是夜晚九点钟了。忙起来把饭重新热着。这时,看到了来电显示,显示老公八点半打过几次电话过来,她都没有接。 额头挂了三滴汗。 她一直没接,他回来岂不是要问罪。 拨了号码回去,那边嘟嘟嘟几声长音过后,接起来是他的声音:“佳音?” “是。”她小心到再谨慎的地步。 “你等等。”他却是先挂了电话。 这让她心头莫名一紧。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等过了有几分钟时间,他电话打回来了:“你刚是去洗澡了吗?一直没有听电话。” “没有,刚在客厅看电视打了个盹,没听见。”沈佳音说。 “这么说,你还没有吃饭?” “嗯。” 他那边果真火冒三丈了起来:“现在几点了?!你没有接到我的短信吗?” 沈佳音才记起要回头翻找短信。他七点半发过短信来让她先吃饭,自己可能回不去吃饭了。 “没关系,你吃了就好,我饭煮好了,现在就吃。” 这丫头,怎么就,这样让他一点都不能省心呢。 “你赶紧吃,如果我回到家看到你还没吃饭,你等着瞧好了。” 听到手机对面慌里慌张的脚步声,姚爷一声叹息挂了电话。 君爷今晚也没有回家吃饭,听他说到沈佳音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愣了下:“她以前不是这样吧?” 这丫头,今天是好像有些异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姚爷眉尖蹙紧,微微有些沉思。 严雅静那头,吃着高大帅拎来的饭,边吃边咳嗽。 高大帅看她形容憔悴,给心疼的,又给她沏了壶茶:“你有什么火想发的,冲我发出来也好。” “我对你发火有什么用?”严雅静闷闷说。 “可你闷在心里病了怎么办?要知道你病了的话,好多人都要伤心的,包括你那心疼的沈佳音小妹妹。” 听到沈佳音三个字,严雅静歇了筷子,揪住高大帅问:“那事儿,没有告诉姚爷吧?那该死的,如果纠缠我男人就算了,如果敢纠缠到姚爷头上,我剥了她的皮!” “你不用剥她的皮,她没有那个本事能让姚爷和她见面。”高大帅这话是实话实说,姚爷哪里是傻的,会做出这种不利于自己的事。只有李俊涛和谢长诚那种才叫做傻的。 “这个不好说。你们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严雅静说到这,一口血都快喷出来,“是,你们男人是爱英雄救美。可能觉得女人只有像白莲花一样,才招人心疼,是不是?其她坚强的,都不能叫女人了。” “不。”高大帅严正澄清,“本人最怕也最痛恨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不哭不闹,装着病弱不也行?”严雅静越想越气,自己的性子就是没有办法装弱,不然哪会被那些女人吃到这一步。 “我不喜欢病弱的女人,这样,她不能陪我一块云游四方,不能陪我想到哪里玩就到哪里玩。” 严雅静睨了睨他:你这是在说谁呢? 高大帅满口苦涩:大小姐,我这不是在说你嘛。 扒完半碗饭,心口又堵着了,得先打个电话警告李俊涛,这事儿可不能被姚爷知道影响她可爱的佳音妹妹小两口子,严雅静严肃地拨了这通电话,本是好心好意想和李俊涛讲的。 哪知道,她这话本身就好像带有指责李含笑的成分在,李俊涛一听不仅不能接受,还冒起了火苗,直冲着她说:“你是不是个大夫?如果你是个大夫,就应该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这样没同情心的?她做错什么了?还有,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小心眼的,歪风邪气你都能幻想出来。” “那你问问她自己!”严雅静跳了起来,拍桌子蹬椅子,“她自己怎么就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公照顾自己前女友了?有本事你让她自己容忍了自己老公,再来说我!” 李俊涛见矛头都指到自己身上来了,愤怒:“和你说不清!她老公是做错了,和前女友扯不清,她住院,她老公都没有到医院探她。她怎么错?我和她关系清清白白,是你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我现在病了,怎么不见你来探我?” “你那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得出来的心病,你自己想通了就好。你自己是当大夫的还能这样矫情。” 严雅静要摔了手机:“你怎么不说她那心病也是胡思乱想得出来的!” “她这是真的病了,而且也不是胡思乱想得出来的。” 高大帅在旁边,两手枕着腮帮子,只看他们两个吵架,不插手不评论。 严雅静终究是委屈到快要哭了,挂了电话,抱着膝盖头蹲在地上一动没动。接着,见高大帅一样一动没动,不由骂了句:“你这没良心的,专门在这里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是个没良心的,早就想着看我出丑了,从第一天知道我喜欢他开始。” 高大帅嘴角撇撇:“说我想看你笑话看你出丑,那是不可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好。” “那你现在坐在我家里做什么?” “给你送饭啊。” “假殷勤!你没有目的没有企图会对我殷勤?!” 这话终于说到准头上了,终于说明她是注意到他了,不把他看成是空气了。高大帅笑眯眯地转过身来:“你想这么说都可以。男人对女人做什么,如果没有半点目的和企图心,这男人就不叫男人了。” 这该死的,一把臭脸! 严雅静冲过来,恨不得一脚猜到高大帅的笑脸上。 高大帅伸手一抓,即抓到她抬起踹过来的脚。 挣了挣,严魔女挣脱不开,一张娇颜羞怒通红:“放开我!” 高大帅手立马一松。 猝不及防,她摔了,坐在了地上,反倒被震到了一样,吃惊地看着他:“我叫你放手你真放手?” 看游戏玩的差不多了,高大帅站起来,帮她收拾没吃完的饭菜,放了话:“男人女人都好,如果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不是个个都有耐心等的。如果你到现在都执迷不悟,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样的男人,只能说你严雅静也不过如此,整个一花痴。” 严雅静本想骂他你凭什么叫我花痴,可是,话到嘴边,一直说不出来。可能她也知道,一旦她说出这话,他有更多的证据可以表明她真是个花痴。 李俊涛有什么好,不就是表相比较好,性格偏向她喜欢的那种,可是,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她。她多喜欢他都好,他就是看不上她。 女人,自作践,指的就是她这种了。 两只手挠着头发,早知道,她不动心了,说什么都不动心了。 高大帅回头见她抓头发,眉头微微一挑,蹲了下来,对着她说:“我就这么比不上那个小子吗?” “不是比不上。” “那是什么?” “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这话,像是锤子,沉重打击到高大帅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了。 特种兵队长出身的汉子,脸上一黑:“你给我闭上眼!” “闭上眼做什么?” 娇嫩的唇瓣正咕哝。 他的大手突然一抓,抓住她下巴颌,往她嘟起的嘴唇上印了上去。 干柴烈火,火光四射。 严雅静先是瞪大了眼睛,等过了会儿,一道舒服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皮。 辗转摩擦,论擦枪走火的本事,论射击的本事,他小白脸李俊涛怎能比得上他高大帅呢? 双手抓她皓腕,一把压她到地毯上,一口直咬到她嘴唇娇艳欲滴,狠狠地说:“有你这样傻的吗,妞!干这种事,怎么能用男人的脸来看!” 严雅静瑟瑟的,这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他在她嘴唇上点起的火苗,那种舒服,当真是李俊涛给不了她的。 这会儿不等他开口,她闭上了眼皮子,只等着她渴望已久的那种感觉。 上面的男人,却是从她身上惹了把火后,迅速地撤了出来,一抹嘴巴:“行吧,你自己考虑考虑吧。你不喜欢男人和以前的女人有牵扯不断的关系,我也不喜欢这种。” 严雅静猛地睁开眼,骨碌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一丝羞愤:好啊,你现在得到了甜头,知道怎么来吊我胃口了? 高大帅真是没时间和她说了,眼见领导的电话追来要他去接人。拎起沈佳音的保温瓶就走。走时,在门口,铁汉子还是不忘存了一丝柔情:“你选择不选择我都好,但是,为那种男人,你这样,真不值!” 啪! 门甩上! 严雅静两只手捂住一半苍白一半通红的脸。 君爷和姚爷两个人,一共只带了个兵,站在夜风习习的街道上。这里是京郊,不是市区,风刮着路面,荒凉。 那个兵,在君爷的车上用钥匙插进孔里,启动车子,老半天,不见火星。走出来,再检查,发现车里油箱被人捅了个洞,油滴了满地。 “我让高大帅直接过来,不叫拖车了。”姚爷举着手机说。 君爷转动转动手腕的表,见快十点了,肃冷的冷眉打了个皱褶:“可笑,捅我油箱做什么?不干脆拿刀来捅人?” “杀人放火的事,暂时他们还做不出来。不过要是我,也不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姚爷边跟着冷哼,边是有点担心老婆在家里等急了会不会又胡思乱想。 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们真等得有一丝无奈,考虑是不是先撤回屋子里去。可他们所站的路口,到里头能见到人的地方,或者说是他们刚出来的地方,需要一段路要走。而且那屋子,应该已是人去楼空了,没人出来迎接他们。 君爷要考虑的是,人家跟踪他们都跟踪到这里来了,真是离只是对他们下手只有一步之遥。不下手,是为什么,因为觉得对他们下手得不了手吗。这有可能。他们俩都带了枪出来的。 “你上回又去见了曹远明,曹远明怎么说,还是不肯说吗?”君爷问。 姚爷摇头:“那些人,哪能让他知道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后悔了,说是被人利用了。” 一切他们的怀疑,都是从曹远明的事开始的。表面上看,像是曹远明一个人所为。仔细想,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曹远明没有文化,不会电脑。这些复杂的医学知识他从哪里得到的?肯定有人教的。 曹远明背后肯定有黑手在指挥,目的很明显,要他弟弟的命。(未完待续) 李含笑 火车站站台,上车的乘客三三两两从身边走过。沈奶奶低下头,看着脚上的黑色布鞋。 宋瑶芝望着她样子说:“你自己想想,要不要随我去美国。” “不用想,不会去的。我的根早在这片土地里了。”沈奶奶的口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宋瑶芝对她的答案没有一点意外,突然降低了音量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让你的前夫在我的计划里面入了股。” 啊?沈奶奶被吓一跳的模样。 “如果你想拿他怎么样,随时可以告诉我。我让他养老积蓄分文不得,这个法子还是有的。”此话一出,说明宋瑶芝对叶老是不怎么喜欢。 在沈奶奶听来,大姐这话意思里,想捉弄她的意味反而更多了一些。 沈奶奶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怎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和他重新在一块的。” “这我知道,你这个骨子,傲的像什么。”宋瑶芝叹出这句话时,想起了什么,又眯了眯眼睛,“可你,总需要想一想,你那两个孙女与他关系那么好,那么亲,你自己都不感叹这世间血缘关系的奇妙吗?” 沈奶奶再次耷拉下眉:这的确是她一块心病。 “怎么说也好,她们自己有权利知道真相吧。” “你怎么查到的?”沈奶奶好奇的是这点,连他都查不到的事,宋瑶芝怎么能查得到。 所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瑶芝失声而笑,对沈奶奶说:“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怎么可以以为他查不到呢?不说他查不查得到,就你那大孙女二孙女婿的本事,真心要查,能查不到?” 姚爷、庄如玉的本事,或许沈奶奶不在那个圈子中,尚不懂得其深浅的厉害。宋瑶芝这个圈中人,则是一清二楚的,说出的评价是真实而中肯。 沈奶奶内心微微震动,不知如何形容的战栗,几乎遍及全身。 或许是她老糊涂了,早忘记了,无论什么人,都是不能一手遮天的。 他们只是基于某种缘故,没去查而已…… 听着火车汽笛在响,宋瑶芝对了下表,眉头微微皱了下:“我先走了。我孙女那事儿我还得赶回去处理。” “嗯。”沈奶奶稍微思索,语重心长,“年轻人的事,管的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若不是什么危害社会走入歧途的事,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 宋瑶芝对她的话并没有反对,但是也有心里自己的想法,缄默深沉的眸子流光微转,笑了说:“这回见了你,让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或许,我们三姐妹,哪一天,真要在一块了。” 沈奶奶听到她这话,可谓喜忧参半,眸里闪了许多疑惑:“你说她——” “我去国外念书,你离家出走那会儿,她嫁了出去。” “那——”沈奶奶记得,那个她,是个家里再乖巧不过的女孩,和家里其她姐妹都完全不一样,是个顺其自然的。 “是祖母安排的婚事。她的性子,你知道的,和你截然相反的,完全不知道反抗是什么的。” “什么样的对象?” 提及这个问题,宋瑶芝沉下了脸色。 终究没有回答到这个问题,该走的人走了。 沈奶奶站在站台,目送宋瑶芝坐上了火车,火车轰隆隆地开,却不是往京城的方向。 买了车票进站的沈老三,和沈二哥一块走到母亲身边:“妈,二哥等会儿用车载你回家,我先走了。” 沈老三这是要坐车回京城,因为儿子女儿这次都没有跟他回老家。儿子在京城训练营还没调教完。沈佳慧一直执拗着要留在北京。 “佳慧若非要留在那,你怎么想?”沈奶奶问三儿子。 “肯定要带回来。这次要不是怕我们和村里起冲突时候她会干出什么事来,我早就带她回来了。”沈老三肯定地说。 “带她回来后,带她下田干活。”沈奶奶知道以沈佳慧现在的名声,想找个好人家嫁了都不可能,只能一点点先改变沈佳慧的脾气了。 终究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能轻易放弃。 “哎。”沈老三答应。 沈二哥帮他搬行李上了火车,再下来。 沈老三在车窗里向母亲和二哥招手说再见。 不知为何,沈奶奶看着这个三儿子,突然眼眶有点干涩。 沈佳音在家里床上,拿着本书看,瞧着瞧着,眼皮子打架。可能怀孕的关系,她近来喜欢嗜睡。 都十二点了,老公没有回来,极少见的现象,让她秀眉又绞了一截。 等到她真的合了眼迷糊时,听见门锁开动的声音。她挣扎了一下,爬了起来。 姚爷打开灯的时候,看见她站在房间门口,空白的脸部上只写了两个大字:担心。 当即让他心头某处震了一下,慌然走了过去,双手搂到她肩头上,说:“对不起,回来晚了。” “嗯——” 只要他回来了就好。 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凉的,明显是在外头被刮了风,问:“你去哪里了?” “去处理点事。” 现在她不担心他会和其她女人有交集,只担心他是不是在干什么危险的事情。 抱着她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再脱掉大衣,脱掉袜子,姚爷做完这些事回过头,见枕在枕头上的老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瞧着自己,眉儿一展,笑:“怎么了?你老公变丑了?” “嗯——” 这丫头,故意的。 伸出的手指要掐她一把,结果没掐成,反而在她脸蛋上仔细地摸了摸。 她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脖子,像吊着的猴子一样挂在他胸口上,用耳朵听他的心跳。 “在听什么?”这丫头今晚的行为太反常了,让他都感到奇怪。 “听你是不是撒谎了?” 他这个老公什么时候诚信度低了,眉扬,掰她的下巴颌瞧着:“你从哪里听人说什么话了?” “没有。” “我告诉你,沈佳音,你今晚很反常,我有理由怀疑是不是有间谍潜进我们家,对你进行策反。” “没人能策反我。”丫头比了下心,忠心耿耿的意思。 凭她这句宣誓,他再低头往她嘴巴上啄了下:“要不要看我的心?” “不用。”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让她感受里面实实在在的心跳。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他另一只手帮她抚摸着小腹,再检查了下了她疲倦的眼圈:“看来我们的宝宝,喜欢闹妈妈。” “他没有闹。”丫头为肚子里的宝宝辩解。 “明明就是闹了,不然,你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早早上床的,没上床前,也打瞌睡的。” 丫头在爸爸打算惩罚宝宝前,主动先对宝宝教育:“爸爸的话要听,当然你现在小,听不懂,帐算在爸爸身上,和你没有关系。” 他瞬间快笑抽了,只能说他的老婆很有才。搂着她,把她重新放回暖和的杯子里,要她安安分分的:“我去洗澡,不干净我都不敢抱你。你不要给我起来,别给我冻着了,我心疼。” 听他说会心疼,她是不敢动了的。 看他去洗澡,重新拿起本古代战争史在看,学习里头的战术。 他冲完凉出来时,见她头歪倒在枕头上,合着眼,被宝宝拉去梦周公了,于是抽掉她手里拿着的书,关掉了台灯,这样坐着,在黑夜里守着她的睡眼,坐了许久。 君爷回来后,即和姚爷分道扬镳,但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找到了妹妹家。 妹婿蒋大少给这个大舅子开了门,道:“蔓蔓他们都睡了。” “我们到下面走一圈。”君爷往屋里望了眼,见一片寂静,似乎能让他安心。 蒋大少点了头,披了衣服小心拉上屋门后,随他下楼。 屋门的声音刚刚合上,单独睡在一个小房间里的两双胞胎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 “爸爸出去了。”蒋西转头,眨巴眨巴的小眼珠望着妹妹。 妹妹是他们一群孩子的司令塔。妹妹说什么,大家听什么,他这个哥哥不例外。 老半天,陆南吐出了个字:“玄。” 玄乎。 “什么玄乎?难道你不想知道爸爸和大舅说什么话吗?” 这两个小孩是人精,没看见没听见,都能感觉到找自己爸爸的是君爷。 “我是说,大舅这样深夜找爸爸,肯定是有事要发生了,我们今后的命运能不玄乎吗?”陆南的眼珠在夜里眨的太亮,像星辰。 虽然是自己的妹妹,可蒋西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妹妹长得真的太漂亮了,怪不得能把所有男孩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蒋西臣服于妹妹的石榴裙下,问。 “能怎么做?我们现在四岁,什么都做不了,换句话说,叫韬光养晦。”陆南闭上眼皮,打了声哈欠,“睡吧。” 蒋西皱了小眉头,但是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只好一动不动,等爸爸回来。 蒋大少下楼时,是有点怕惊动到家里两只人精,如果儿子女儿偷偷跟下来,麻烦了。 君爷看来比妹婿更了解外甥和外甥女,道:“他们不会下楼的。我告诉过南南,不想挨我骂,做事不要凭一时意气。” 蒋大少听了额头猛掉汗。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从不把君爷当不同年龄的长辈看,没想君爷一样,是把外甥女当成自己部下那样看。 “南南今年四岁。”当爸的,疼女儿。 “她心理年龄不可能只有四岁。在我们家的孩子早当家,很正常。”君爷强调陆南姓的是陆,陆家人。 蒋大少手指撑住了下巴颌:“大舅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明天会有调令下来,可能会调你去山东那边一阵。让囡囡带孩子一块和你去。” “大舅子?” 君爷搭住他一边肩头不让他往下说,低声道:“部队里终究安全些。而且,你知道的,如果有人想动手,最喜欢拿女人孩子动手。我让欢儿陪宝儿去养病。征征到时候和你们一块走。白露要留在这。” 蒋大少感到肩头上沉甸甸的。说是让他带他们去避祸,实际上,几个孩子的责任全在他一人肩头了。 “这么说定了。”君爷再拍了拍他肩头。 蒋大少应了声。 姚家里头。姚夫人坐在那儿,两只眼死死地盯着桌上摆的一封信。什么事儿她没有遭过,威胁信,跟老公这么多年,收到的会少吗。可这一次,好像对方是玩真的了。瞧她得病的小儿子之前遭遇的那个事儿,说明如今的人使用的伎俩高级多了,手段更聪明了。不用真刀真枪,耍尽阴谋诡计,弄些套子让你自己踩进去。 姚书记和夫人面对面坐着,坐了有好一会儿,沉声道:“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陪宝儿一块去养病。” “胡说什么!你在的地方,我能走掉吗?那还叫夫妻!”姚夫人几句话驳了老公一个红脸。 就知道老婆是这个性。姚书记挠挠脑袋:“你不担心宝儿?” “不担心。” 宝儿不是普通人带走的,而且,有陆欢这个两肋插刀的兄弟跟着,比什么都妥当。 要说她担心,她比较担心:“佳音怎么办?” “你说能怎么办?” 两口子两眼对两眼,一块儿没了主意。 沈佳音怀了孕,本是该走去哪里避难的。但是,正因为怀了孕,反而不好安置了,安置到哪里,恐怕他们一家都要提心吊胆。因为沈佳音怀孕不仅关系子孙,还关系姚子宝的命。 这样一来,当然是放在身边最好了。 “可是这些人,今晚不是跟踪子业他们,把陆君车上的油箱都给捅了吗?”想想都心惊肉跳的,姚夫人心口慌。 “只是点警告,你都慌成这样。”姚书记沉容道,“他们真想闹出人命,那是不敢的。” 这倒也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谁敢真枪实刀亮出来。 沈佳音早上起来,感到有点冷,听着洗漱室里传来老公刷牙的声音。她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套上拖鞋。 “我下去买早餐。”姚爷拿毛巾擦了脸,说。 沈佳音好像没有睡醒,朝他点了头。 姚爷这就下楼去了,去买包子和豆浆。 沈佳音起来洗了脸,提了洗衣机里洗完的衣服,走到阳台晾晒,从他们家的阳台,刚好能看到下面的街景。于是,她看到了婆婆匆匆忙忙从楼梯口跑了出去,截住了她老公。 “子业,不好了。”姚夫人跑到气都快喘不过来,一把拽住大儿子的衣服说。 “妈?”姚爷停下脚,回头来扶一把母亲,眼光里充满的疑惑在看到姚夫人的手机时,眸光微沉。 “你听我说。”姚夫人噎了口水,“你爸刚出门,我没来得及叫住他。现在,消防和小区管理那边打电话来说,我们借给佳音她三叔住的那房子起火了。” 具体来说,那本是借给沈奶奶他们住的房子。沈奶奶回去,暂时沈佳慧住在那里,算沈老三租的。据姚爷他们知道的是,沈老三随沈奶奶回去,应该还没回到京城。 怎么起的火,这屋子? “去灭火了没有?” “去灭火了。好像是邻居报的消防。房东通知到我这里来。她也快急死了。” 这房子不是姚家的,是姚夫人一个闺蜜的。现在闺蜜听说出了事,这不赶紧姚夫人。 最怕的倒不是钱财,而是人命。 “妈,你别急,我马上开个车过去看看。你陪佳音在家,不要乱走。”姚爷怎么琢磨,这火起的时间太微妙,都凑到了一齐,当务之急,当然是让家里女人呆在家,不要再出事。 姚夫人应了声好,接过儿子买的早餐,上楼去找儿媳妇了。 沈佳音早在门口等待婆婆上楼。这事闹的大,不可能不让儿媳妇知道。姚夫人即和沈佳音说了。接着,两个人一块在屋里等消息。 姚爷一个人开着车,往起火的小区走,去到那,证实是起火了。而且,波及到了楼上同楼层的住家。一个邻居家的老人受伤了。至于怎么起火的,消防在调查,初步判断,很有可能是煤气泄漏引起的。起火的房子却是没有一个人在。就此追究责任人,要找沈佳慧和房东。 可怜姚夫人的闺蜜,和刚下火车到达京城的沈老三,一块被公安局带走了。沈佳慧不知是不是哪里听到消息怕了,消失到无影无踪。 这个事一出来,不到半天,传得满城风雨。各种版本都有。波及到了姚家和姚书记本人。 姚老头把姚书记叫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姚书记没做声。 “不是说收到了匿名的威胁信吗?这出事的时间是不是太巧了点?” “爸,说不好,可能只是意外。”姚书记比较冷静。 沈佳慧那人,做事粗手粗脚,是有可能在出门时没能来得及关紧煤气灶阀门搞到出事。 姚老头指头点着桌子:“我问的是,关于威胁信是什么来头的人写的,你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头绪吗?” 姚书记诚恳地面对老父亲:“不知道。” 他为官清廉,树立的敌人太多,多的是看他不顺眼的人。那封威胁信偏偏没有提条件,只是要他和他家人小心。哪里猜得出来会是谁想动手。 在姚老头想来,这事始终太奇怪了。 寄信威胁到家人的性命,动手的动作,也有了,可是要他们姚家做什么,却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反而无法下手。 若是说,为对付他们姚家来,对他们姚家有深仇大恨来,只想报复不想要条件的,更没有必要说非要给他们寄威胁信,直接对他们下手不是更好。 “会不会寄信的,和动手的,不是一路人呢?”姚老头皱着眉头问。 姚书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一切都不好说。 眼下情形是,这一切都是针对他来的。好像现象是这样的。当然,不排除或许对方是声东击西。 “不管怎样,这些人很狡猾呢?”姚老头越想越面色沉重。 姚书记对这点更不会反驳。如果对方明着来还好,可明显是阴着来,不是普通的阴,是让人觉察不到的阴。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对他们姚家如此深仇大恨的,才会出这样的招数。 沈佳音由于起火那件事,下午才回到单位。单位里,消息传的快,很多人叽叽喳喳都在传她的事。 说的不外乎是她家亲戚不知道怎么管的,出了这样的事,牵连自己的婆家,若不是姚家脾气好,早就得和她和她娘家断绝关系了。 这话绝不是夸张。你看这烧了房子,搞到都烧伤了人。医药费要赔偿,房屋要重新修理。一笔费用,没有几十万不可能搞定。更糟糕的是,人家好心借你房子,结果你把人家房子烧了。这个人情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还。 知道老公和婆婆一天都去帮自己摆平这事了,沈佳音坐在椅子上,指尖细细揉着眉头。 钱的问题,这事既然是沈家搞出来的,当然要沈家来赔。她三叔这回,没有赚到钱时又得多了一笔债务。沈佳音担心沈老三能不能继续挺住。 自己被人说无所谓,如今只担心姚家那边的仕途不会因为她家这个惹出来的麻烦事受到牵连。 眉头突然一跳。 这几天老公和婆婆那边表现的很奇怪,像今天出了这个事,本是该责怪他们沈家才对,即使她知道老公和婆婆心肠好,不会轻易责怪,但这事责任明显在他们沈家,怎么老公和婆婆反而都一幅对她罪大的表情面对她。 这事儿不是他们沈家的错,是姚家的错? 电话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沈佳音在稍微思索了会儿,再把它接起。 “佳音姐,我是佳慧。” 沈佳音眉梢一扬,冷声:“你在哪里?” 到处都在找她,都以为她畏罪潜逃了,没想到竟然主动自首了。 “我打我爸的电话他没接。从朋友那里听说房子烧了,这不想到打你电话了解情况。” “你知道房子烧了?” “都登报了怎么不知道?” 沈佳音冷笑了声:“你有良心吗?有的话赶紧去派出所投案,把你爸接回来。” “派出所是吗?哪一个派出所?我和我朋友马上过去。” 沈佳音皱了下眉,不会没有注意到她口里的朋友两个字。 “你朋友?” “是啊,律师朋友。” “你认识律师?” “我怎么不能认识律师了?”沈佳慧说到这儿,在对面嘿嘿地笑,“佳音姐,你不能总把我想成很坏的,什么都做不好的,我做的很好哦,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刚才,我还和在昆明的如玉姐通过电话。告诉她,我会承担起责任的,请她一定要对我刮目相看。人孰能无过,我爸也希望我变好,佳音姐你不也是这样想吗?” 沈佳音眉头一跳一跳的,非要说她对沈佳慧这番话有什么感想,只有两个字叫做诡异。 一直以来家里人,没有一个不念叨沈佳慧的,都希望她变好的。她的抵制情绪有多大,一句话都绝对不听他们的人,怎么能突然间一百八十度转变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到你爸和奶奶。”沈佳音冷冰冰地发出一声警告。 别看沈奶奶好像骂沈佳慧最大声,但是,沈佳慧终究是她的孙女。若不是因为血缘关系,沈奶奶早懒得理睬沈佳慧是死是活了。 “我知道啦。我先去派出所接我爸。”沈佳慧好像没听出她言外之意,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婆婆那边同时来了电话,说到派出所那边同意让沈老三回家了。 沈老三理应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沈佳音正拨过去。沈老三那边接是接了,但沈佳慧也到了,在沈老三旁边,沈老三于是对沈佳音说:“佳慧是在我这,她的律师朋友向派出所出示了证明,证明她在我出去后一直都不在家里,不具备什么作案时间。说在出租屋作案的可能另有其他人,佳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女儿的话,沈老三不能信个百分百,但是,女儿既然拿得出证据出来,当老爸的,当然是希望女儿没有搞出祸来好。 沈佳音继续听。 沈老三降低了音量说道:“佳慧带的这律师,好像和你老公认识。” “认识?”沈佳音心口突突跳。 “是,在说话,在派出所说话。” “什,什么样子,三叔?” “不知道,看来就是女白领的样子。”沈老三是个老粗,不知怎么拿话描述。 “知,知道她名字吗?” “佳慧,她是姓什么?”沈老三问女儿。 “姓李,爸。”沈佳慧在对面答。 沈佳音听见了,姓李,她眼皮嘭嘭嘭跳。捂住胸口告诉自己耐心,昨晚上,老公和自己说过的话她不该不信。 “是叫李含笑吗?”沈佳音轻声问。(未完待续) 分了就是分了 不到一年的时间,不能说长,不能说短,只是现在两人互相看起来,彼此变得真大。 李含笑刚结婚时,曾经有一段非常甜蜜的生活。老公是初恋,而且姚爷是她甩掉的,不是姚爷甩她。谢长诚那时候待她也真的很好,念及李家夫妇对自己的恩情,谢长诚对李含笑,不仅仅是一份对女人的感情,掺杂了许多包括对李家谢恩的感激之情在里面。 可以说,对李含笑是百依百顺。 在谢长诚的支持下,李含笑一不需要担心柴米油盐,二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业和工作,后来自己和朋友一块创办了小型律师所,事业蒸蒸日上。 有钱,老公又好,李含笑成了许多人眼里再羡慕不过的女人。 如果不是李思思的话,李含笑这顺风顺水的生活会继续下去,前途美景一片美好,事实上,她本是和谢长诚商量,今年过后,要准备怀孩子了。 事情再次出现在李思思这个结。 初恋,谢长诚是她的初恋,可谢长诚的初恋是李思思。不管谢长诚之前,在李思思做错事时对李思思这个女人已经有一点反省的念头,可怎么说,是初恋。 李思思当年为捉住谢长诚费尽心机,早把谢长诚这个人里里外外研究透了。所以,问题只是出在今年年初吗?不是,早在谢长诚决定和李含笑结婚,李思思这个局已经布下了。 她不怕谢长诚抛弃自己和李含笑结婚,因为她知道他这个人,是个很会念旧情的男人。只看他为李家夫妇做的一切事情,包括答应李母的要求娶李含笑为妻,都知道他是个重情胜过一切的男人。 在这点上,谢长诚和姚爷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了。 姚爷不是不重情,但是,更重原则。 姚爷可以因为重原则抛弃李家夫妇,让李含笑对他恨之入骨。姚爷不是不怕李含笑恨他,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你恨就恨吧,分手你我伤心,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这个人我的家就是这样。 要么你理解,重新包容我。要么你恨我入骨,从此恩绝义断。 姚爷对李含笑提出的分手和她的结婚,用的这四个字概括:永不再见。 断了关系的男女,姚爷从来不信能再做朋友。 李含笑却不是这样想,她始终认为,姚爷这是咎由自取,是他欠她的,一辈子都欠她的,却不想想,是谁先提出分手,先结的婚。 “姚子业,半年多没见,你这么快把我忘了?贵人多忘事。” 凉薄、嘲讽,李含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哪点不是在丝丝的酸楚。 那段情,她记得,清楚地记得。因为是她甩了他,而不是他甩了她。 姚爷站住脚,和她说话,倒不是由于她这些话,而是他看到了她是和沈佳慧一块来的,英眉微挑:“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沈佳慧? “朋友介绍的人。”李含笑眸光里飞闪,在考虑他是不是打算借此和自己搭话。 “什么朋友?”姚爷问。 听他这口吻,关心沈佳慧比关心自己更多。李含笑怔疑地看着他。 “怎么,不能说吗?” “行业圈里的一个朋友。具体说了,你不一定知道。”李含笑焦躁地咬了口唇,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借沈佳慧和她靠近,有机会继续说话,还是说,纯粹只打听沈佳慧的事。 若不是了解他这个人,或许她直接冲前面的念头去了。可偏他曾经对她父母做出那样的事后,她实在对这个男人一点把握都没有。 “行吧。你们行业圈里自己的事,我不好问。”姚爷说这话不意味不打听了,找其他人再打听就是。 走过去和沈老三打招呼:“三叔,房子烧了,后续事项你不要着急,我和佳音会商量好该怎么处理的。在找到其它住所前,不然,你到我和佳音家里住几天先。” 佳音? 李含笑眼皮直跳:是他老婆? 姚爷今天虽说出来的急,却也是像以往一样,在洗漱的时候,顺道已经把面容打理到整整齐齐。哪怕是出门买早餐,都不忘穿戴美好。没有上班前,只穿了衬衣毛衣和披了件拉风的风衣。穿风衣的姚爷,长身玉立,剪裁得体的衣料配着明星般的比例身材,衣袂飘飘,怎都是一副拉风的美景。 时间对这个男人真是厚待,宛如没有岁月洗涤过的完美容颜。 眉宇之间,多的是一丝婚后男人益发沉稳和可靠的成熟魅力。 这种魅力,在自己老公谢长诚身上同样可以见到。可李含笑如今一瞧,对比之下,仍不能不承认姚爷更胜一筹。 姚爷胜出的地方,倒不是由于天生的美丽,而是,这种身为婚后男人的自信,只有在家庭美满幸福的基础上,才能体现的如此优雅和从容。 姚爷在她面前是自信的,因为姚爷的家很美满很幸福,婚姻生活无可挑剔。 反观之,李含笑有些骇然地望向最近的那面玻璃窗。玻璃上依稀照出自己的倒影,形容憔悴。哪怕她再注意不过,出院后出来工作时,精心穿戴和化妆,也没法掩饰脸上失败者的那抹惆怅。 为什么? 她心里想不明白了。是她甩了他,为什么变成他现在能好过她。 沈老三听了姚爷的建议,为难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儿。如果没有沈佳慧在,他是不怕上门去唠叨姚爷和沈佳音。可是只要沈佳慧在,那肯定是不能去给姚爷添麻烦的:“不用了,首长,我和佳慧找房子住,没要求,不会不容易。反正,再住几天,我是要带她先回老家的。” 沈佳慧是个麻烦。尤其老婆在家里怀孕在身。姚爷皱了皱眉头。 沈佳慧搂住沈老三的手,对姚爷笑道:“姐夫,我和我爸自己能解决问题的。你让佳音姐不用担心,我现在大变样了。以前是靠我爸,现在我要让我爸来靠我。” 一听这话,沈老三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警铃大作,瞪着她:“你想怎么让我靠?啊?不要告诉我,你又去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爸,我都被你和奶奶教训多少次,哪敢再以下犯上。”沈佳慧眨着眼睛,嘟着嘴巴,好像可爱又无辜地说。 沈老三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样子,确实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以前每次说她,她像她妈,只会对他张牙舞爪。 “爸,我们走吧。”沈佳慧边拉沈老三往外走,边对李含笑和姚爷挤眼睛,“姐夫在这里有事要办呢,我们先走,别打扰姐夫办事。” 沈老三真以为姚爷在这里有事要办,不然以姚爷日理万机怎会到这里来,任沈佳慧拉走了。 结果,没有看见,姚爷的面色,在光线底下,默默地浮现出一线黎黑。 想到怀孕的老婆,本就这几天有些异样了,姚爷冷冷地瞥过被沈佳慧拉来的李含笑一眼,抬脚要走。 李含笑在他背后忽然又一声:“姚子业,你开车来的吗?” 姚爷充耳不闻。 李含笑突然加快两步,一只手伸出去拽住他袖口,眼睛瞪着:“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律师,你放手。”姚爷容忍住隐隐的火,尽量在公共场合克制住性子。 “人家都说做不了夫妻可以做朋友,没想到你姚子业是这样没胸怀没胆量的男人。”李含笑唇角一弯,又酸又楚的味道益发浓烈,“怎么,和以前的女朋友说两句话,你老婆都能误会?” 言外之意,你姚爷不就是个妻管严。 “李律师,你不是个三岁小孩了,混社会混了这么久,你父母的教训给你带来的还不够深刻吗?现在人家给你设了套子,你傻傻地往下踩。”狭长的眉下,一双美睐流光四射,像刀子般的犀利,刀锋上凝聚的是一股寒。 李含笑不知觉中,只迎着他这充满寒意的锋利视线下,都有种狼狈的怔。 趁这会儿功夫,姚爷甩开了她的手,头也没回,走出了派出所。 见他走了,越走越远,一股强烈的反胃让李含笑头晕目眩,不得伸出只手扶住墙壁。 不多久,当姚爷走到停车处把车开出来时,见门口驶进来了一辆最近医院派出来的救护车。救护车是停到了派出所门口,远远的距离,似乎可以看见一张苍白无血的面孔。 姚爷的眸里,只是益发的冰寒三尺了,踩紧了油门,直冲出这是非之地。 李俊涛今天回到了单位上班。刚报到,被冯永卓给拉到了角落里。 “李中校,你和严部长怎么闹的别扭?” 李俊涛似乎是没有想到消息会传到单位里传的这么快,面对冯永卓的问题,面色陡地往下沉:“我和她有关系吗?” “什么?”冯永卓猛然一愣。 “你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和严部长不是在交往吗?” 李俊涛肃紧的面容好像不是在说谎:“我和她,连正式交往都说不上,最多只能说是比普通朋友好一些。” 冯永卓张了口,合不上。 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两人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了。现在李俊涛这么一说,那算怎么回事。 “哪怕我和她是在正式交往了,可是,没结婚,什么都不算。再说现在结婚了,不是还有离婚一说吗?”李俊涛继而补充的话,足以让人感受到他心底隐隐的一股怒气。 他是在想,是谁把消息传到单位里众人皆知的?如果是她本人的话,他有理由怀疑她这是想靠舆论来对他进行威胁和压迫吗? 冯永卓不解他这怒气从哪儿来,倒是好心好意地劝解他们两个关系:“再怎么说都好,一份感情来之不易,两个人之间,要是因为其他人插入变得互不信任——” 话刚到一半,李俊涛脸色又黑了一层。不用想,这些话都是谁说出去的,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头上来。 “冯上校,过来。”只听门口那处,赵文生一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 冯永卓被迫中止了自己的苦口婆心,伸手拍了拍兄弟的肩头,一溜小跑,到了赵文生面前。 赵文生看着角落里那抹一动不动的背影,再扶了扶眼镜,观察眼前的冯永卓。冯永卓是伸手接过他拿来的一沓东西,在低头认真地阅读着。赵文生又扫了扫他们两个人,想到这两个人与姚爷沈佳音等牵扯不断的关系时,心头颇有些沉重了起来。 什么时候,单位里一片和睦的场景,变得一丝微妙了。 姚爷回单位前,先回家取些东西。车开进大院,看见蒋大少的车到了,停在陆家楼下。 两个陆家小鬼,南南和西西,一人拉着一个小孩的行李箱,走出楼梯口。不知道是不是都知道了从今天起,要随爸爸去部队军营里住一段日子,这两个小鬼,都穿上了迷彩小军服,一个个腰间还有模有样地扎上了皮带,戴上小军帽整个英姿勃发。 陆家这两个孩子长得漂亮,但是,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当像他们爸爸舅舅姥爷爷爷那样穿上军装时,是更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魔力,让人只能看着嘴巴不停地发出惊叹声。 两孩子,好像生来,与这身军装,是融合在一块的不可分割的。 南南和西西,走到了从爸爸车内下来迎接他们的军人叔叔面前,肃立,小手规矩地比到了帽檐前,敬军礼。 这可把来接他们的叔叔们都给乐到了。可对着这两张认真严肃的小面孔,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取笑的。 因此呢,姚爷下了车后,伫立在车边,就这么看着,目光深邃,悠长。曾记得,当年自己把这两只小鬼从他们妈妈肚子里拉出来时,这两孩子都还只会咿咿呀呀的哭。 时光如梭,四年时间一眨而过,说不定用不到再几年,这些孩子都长大了,个头超越他们了。他们则老了。不是他们保护这些孩子,而是这些孩子来保护他们了。 可现在,这些孩子还小,当然是要他们来保护的。 蔓蔓从后面拎着自己的行李袋走下来,赶着自己那爱炫的儿子女儿上车。真心受不了,她和她老公都是喜欢低调的人。不知道这两孩子是学了谁,穿上了小军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从早上到姥姥姥爷面前炫耀了一个上午后,直到现在。 只能说,她这儿子女儿,生来与当兵是切不断的缘分,忒迷军人。 两个小鬼在上车时,不忘对姚爷拉了拉眼皮:知道你在看。 直到儿子女儿对姚爷做出不敬的动作来,蔓蔓似乎才发现了姚爷的存在。 “姚大哥。”蔓蔓自然地走过来打声招呼,要走了。 姚爷看着她,目光充满了一如既往对妹妹一般的爱怜:“你去到那,不要离开部队,有什么事,和你哥联系。姚大哥和你哥没办法陪你们过去,但是,你老公在那,可以靠得住。” “这个我都知道。”蔓蔓点着头,知道自己这回随老公过去责任挺大。 “征征离开爸妈,不过有南南在,就怕南南把他带坏了。你要看着。” 姚爷再叮嘱的这话被小女王听见了。陆南坐在车里,两手抱胸,英武的小眉头一撇,生起了闷气。 谁说她会带坏征征了?她这个小表姐比谁都宝贝征征。 蔓蔓对姚爷这话,却是十分赞同的,连连说是要管好自己女儿,不要在部队里引起一场风暴。 白露带着征征下楼了,在看到姚爷时,含了含下巴,接着把征征抱到了蔓蔓手里,对蔓蔓道:“不用惯着他。” 征征听妈妈这话,皱巴小鼻子:我哪里是娇生惯养的孩子了。 要是其他孩子,听到要和爸爸妈妈离开几天,早哭天抢地了,哪里像他这么乖。 “征征,过来。”小女王从车窗里向小表弟招手。 见到小表姐一身军装漂亮到像精灵一样,征征大睁着眼睛,转头对妈妈说:“我要,我也要。” “要什么?”白露愣问儿子。 “衣服,衣服——爸爸穿的,姐姐穿的——”不能很清楚表达自己意思的征征,急得手舞足蹈。 蔓蔓想:看吧,这就是自己女儿惹的祸,到处惹。 连那小北子,听说小女王要走了,蹦蹦蹦,跑过来,远远即冲着小女王喊:“南南,等我!我今晚就让我爸爸带我到你住的部队里去。” 这世界,因她女儿,快疯了。蔓蔓天旋地转,赶紧抱了征征上车,带女儿远走高飞,免得再继续祸害下去。 目送蔓蔓和孩子的车消失在视野尽头,白露和姚爷相视。 姚爷唇角微弯,说她:“你这个冷血心肠的,当真是有了你老公啥都不是了,孩子都能不要了。” “怎么,让你妒忌了?”白露口齿锋利,一点都不让他。 “我为什么要妒忌?”姚爷不甘落后。 “那要问你自己了,你不是都开始妒忌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这话说到姚爷痛脚的地方。 “我说。”白露趁沈佳音不在,教育地拍拍他胸膛,“你真心喜欢她,要多告诉她。不说出口的事,很容易让人猜忌,你知道不知道?让女人没有安全感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姚爷当真委屈:“我天天都和她说。” “得了吧,知道你和陆君一样,都是锯了嘴巴的葫芦。但是,陆君花边新闻少,让我不需设防。你就不同了。你自己看着办。” 他哪里花边新闻多了?听白露这口气,好像他老婆真误会他啥了。追着白露问:“你是不是从哪里听说什么消息了?” 白露挑了眉,不信他不知道,低声说:“你不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吗?” 这个当然不用她说,今天和李含笑撞见,让他的第一个感觉都是:有人安排的。 眉间沉沉:“或许我该把她送走一段时间。” 白露对他这话不予置评,只是和他一样感受到,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再棘手不过了。 段艺娜所在的那个班,由于靠近君爷单位,什么消息传到他们这边都是闪电般的速度。 听宿舍里的女兵叽叽喳喳,说到沈佳音这回被家里人害惨了,姚爷到现在都没有在单位出现,八成是把怒气都迁怒到她头上。 于是女的都替沈佳音不值了起来。这是她家亲戚干出来的好事,与沈佳音又有什么关系。一群人,推着段艺娜这个班代表去安慰领导。段艺娜本身有这个想法,顺水推舟,带了包面巾纸,准备去敲沈佳音的门。 沈佳音当时正接了沈老三说不用到她家住了的电话后,埋头俯首处理日常事务。 段艺娜走到她面前,把一包面巾纸伸到她眼皮底下,说:“首长,要哭就哭吧。不过你放心,有我们一帮姐妹都挺着你呢。” 沈佳音看着这包突如其来的面巾纸有些懵。 段艺娜情感突如而至,仿佛与她感同身受,沈佳音没哭,她自己反倒像是要哭了的,义愤填膺:“首长,所以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心眼小,心胸狭窄,一点沙土都容不了。我们女人,在家为他累死累活,得不到一点好处。做了一点错事不是自己做的,还得被他嫌弃。” 沈佳音仔细听完她这话,若有所思:“你结婚了?” “没有。”段艺娜一愣。 “谁让你来对我说这些话的?”沈佳音平静的目光看着她。 段艺娜老实说:“班里一群姐妹听人家说首长的坏话,都心里替首长抱屈,派我过来。”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你们发表自己的看法之前,是不是该更多的先了解完真相。” 段艺娜听她这话好像在站在姚爷那边,心里头一惊。 “我了解他,比你们了解他要多的多。”沈佳音说,“所以说你们听到他的那些话很多都是不实的。” 当事人自己都这么说了,段艺娜能说什么呢? 看着段艺娜走出去后,沈佳音用笔尖挠着额头:这事太奇怪了,不仅她三叔,现在就是她队里人,都认为她和她老公要发生危机了。 李含笑? 想到当年他曾经为了这个女人喝酒,为了这个女人伤心。沈佳音的心里不能不说有一股子酸楚。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了,现在他是属于她的了。如果她再计较过去,只会破坏现在他和她的关系。 笔,落到了地上,她弯腰下去捡,胃里一股反酸到喉咙口。她只好就着办公室里的卫生间洗手盆吐了起来。吐了又吐,直吐到抓着洗手盆有些站不稳。 像他说的,宝宝在闹她了。 她这个做妈妈的把不安带给宝宝了。 她想再坚强一点,可心里平生是第一次这样七上八下,没有着落,像海洋里漂浮的一片落叶。 毕竟,那个女人是他主动去追的。她却是那个倒追了他很多年的人。 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先输,这句老话从来都没有错。 严雅静拨了数次电话,李俊涛都没有接。严雅静骂了句靠,要把手机扔进马桶里,她不过是想和他认真谈下分手的事情,他居然忌讳到这个地步,不接。 李俊涛是厌烦了她打来电话要吵架的姿势,把她的号码直接拉到了黑名单。可以说,今天冯永卓那番劝话,在他耳朵里,只能变成对严雅静又一层新的厌恶。 下午,一家医院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告诉他,李含笑住院了。 李含笑上回住院的时候,他偶尔遇到,之后经常过去探望,知道她病情反反复复,上次出院是她自己勉强着出来,说不想再颓废下去,要过的更好。现在听到这消息,当然着急,一下班,马上截了车往李含笑住院的地方过去。 到了李含笑的病房。李含笑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听到他的脚步声,说:“你回去吧。” “怎么了,含笑?”听她这口气不像以往,他反而着了急。 “说不定人家是故意让你过来的。”李含笑说,“你自己不是有女朋友吗?我不想当那个坏人。” 李俊涛只看得到她的背影瑟瑟发抖。 李俊涛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床边,像是生了气:“人家这么说我算了,凭什么连你都不信任我了?我们做出什么能让人误会了?你我不过是老同学一场,我关心下你有错吗?” “可人家都会说我是个坏人。” “最坏的人是破坏你们夫妻感情的那个女人。你怎么是坏人了?我和她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我早就忍受够她的那种脾气了。没有你,总有一天我也会和她分的。再说我关心你,又不是要和你在一块。” 这话让李含笑心里一动,转过脸来。 他就此看见她泪流满面,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哭了?大夫说你怎么了?” “说,说我怀孕了。我正想该怎么办,说不定这孩子的爸爸都不要他了。”李含笑两只手抱住膝盖头,头埋着,好像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这幅样子,“我不想找你的。可我不知道找谁才好。我爸妈被人弄进了监狱。老公现在又陪在其她女人身边。那个把我爸妈弄进监狱的人,说我是个坏女人。我觉得我好像是哪里做错了,但是,他凭什么这样说我,如果不是他把我爸妈弄进监狱里,我最少可以找我爸妈不用找其他人帮忙。我不想麻烦其他人。但他现在过的那么好,却对我们家一点愧疚心都没有。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想我爸妈真冤,太冤了。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李俊涛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样子,心头久久地被什么震动着:再怎么说都好,她都绝对不会是那个坏女人。(未完待续) 夫妻解开心结 李俊涛是很想为李含笑做点什么的,这出于他以前曾经误会并伤害到李含笑的缘故,对此一直心里耿耿于怀。如果现在不趁机做点什么,他觉得自己以后都很难逃脱良心的谴责。 “你不是坏女人,含笑。”李俊涛重申,“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误会。只要把这些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曝光了,天下大白。” 李含笑苦笑:“我现在把你叫来,等于跳进了黄河洗不清,谁能相信我们。” 别说其他人,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了。她现在无亲无故,只有李俊涛这样一棵救命草。明知对方是设了陷阱给她踩,可她没有办法,只能往下踩。不踩的话,没有李俊涛的话,身边有谁能帮她一把拉她一把呢。 “正因为是洗不清,我们更应该将事情说给解释给人家听。” 李俊涛这话,却是提醒了李含笑。她突然很想见一个人,尤其在今天见了姚爷以后,这种渴望益发强烈。 “我想见个人,你能帮我安排吗?”李含笑说。 “什么人?”李俊涛问。 “沈佳音。” “她?”李俊涛为难,一方面可能觉得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意料之中情有可原,另一方面,却知道让她们两个见面的话会有哪些可怕的结果,为此始终犹豫了一下,“我必须告诉你,她现在是怀孕了。” “怀孕?那更好。”李含笑听完不仅没有其它情绪,脸上明白写着欣喜二字,“都是要当孩子妈妈的人,谈完话,可能彼此更能互相了解。” 李俊涛想问她,你究竟想和沈佳音谈什么。可是见她高兴于沈佳音怀孕的事,不见得她会做出危害沈佳音的事情来,因此,感觉到再问是纯粹多余,就此打住了话题。帮她安排起了与沈佳音见面的事。 这时候,沈佳音未下班。 李俊涛得知这个消息后,亲自找到了沈佳音的办公室。 合上办公室门时,他转头看着这个女人。记得,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女人。总觉得这女人心肠很坏,在李含笑和姚爷关系破裂的时候突然出现,很难不让人想象到她可能是早有准备,是一早已经想着要夺取李含笑的位置。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到现在她成了姚爷的老婆了。她对姚爷一片忠诚痴心,是任何人都能看在眼里的。姚爷身边的朋友家人,没有一个对她赞誉有加。 他心里便是分化成了两派。一边,他能诚实地看出这是个有才华心肠好的好女人。另一边,李含笑那个污点始终没能抹去。如果没有她出现,正如李含笑所想,说不定,今时今日的姚爷,不会对李含笑那么冷漠和无情。 “李中校?”弯腰在分拣档案袋的沈佳音听见脚步声,转头见是他,愣了下,“你找我有事?” 在李俊涛眼里,她这个愣的表情,或许是猜到他有可能来。李俊涛浓眉肃穆,神情一丝严厉:“我是找沈中校有点事。” “刚好。”沈佳音直起腰,道,“我有话想和李中校说。” 不知道两个人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反正,现在合了拍,都想和对方谈话。李俊涛将她带出了单位,找到路对面一家咖啡厅坐着。 沈佳音刚走进咖啡厅,只是很远的距离,都能一眼认出李含笑的身影。这,让她大吃一惊。吃惊的,并不是李俊涛带李含笑出来找她,是想,当年李含笑受到父母入狱的重创时,曾经一样形容憔悴,但是,哪有今时今日这般,脸容消瘦,好像是大病不愈,说句不好听,快进棺材里那副绝望的表情。 当年的李含笑能有精神去愤怒,去反抗姚爷,去和姚爷对立,挑战姚爷。可以说,那个时候,舆论似乎都站在她这边。她毫无畏惧。可今日,舆论,似乎并没有完全站在了她这边,这是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 “沈中校,不介意多个人在场吧?”李俊涛客气地问了她一声,口气里稍微带了些挑衅。 沈佳音知道他向来对她有些意见,也大体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工作上是她老公的左右手是她老公的兄弟。她作为贤内助,是必须想尽办法和老公的同事朋友维持一定和睦的关系。 “不介意。”沈佳音说完,向他们两个笑了笑,笑容羞涩又大方,在李含笑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李含笑对她脸上淡淡从容的笑颜,只看到眼眶里被狠狠刺了下,疼,眨了下眼睛,拿起桌上杯水喝了两口。 李俊涛在她们两人中间的地方另外加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谁先说?”见另两人沉默,沈佳音问。 另外两人都用一幅吃惊又可怕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样的淡定从容。 李俊涛沉了脸:“我们找你谈,是因为姚科对她有了些误会。现在想弄清楚,是不是你对姚科说了些什么话导致到这样的结果。” “我老公对她有误会?” 沈佳音口中吐出老公两个字时,是很自然的习以为常的叫法。在李含笑听起来,却相当的刺激耳朵。 她老公,是她老公了! “是的!”李含笑双手捏紧了玻璃杯,“他说我挑拨你和他的关系,你说这是事实吗?” “你和他见过面了?”沈佳音平静的眸子里,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底下是什么想法。 “是。” 沈佳音眼睛眨了眨:“他和你说了什么吗?或是你和他说了什么吗?因为我没有听他自己提起这个事,所以想先了解。” “我已经和你说了。他说我挑拨你们夫妻关系。我只不过是在派出所和他无意中见了面,打声招呼。俗话说的好,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他这样事事戒备让我被人误会,不是让人感到可笑吗?” 原来是这样。就沈老三在电话里和她说的那次会面。沈老三还很替她担心。可看起来,似乎李含笑对这次会面感到很不愉快。 “我知道你和我老公以前好像有过一段关系。可我老公说的对,做不了夫妻,不能做朋友。” 李俊涛忍不住插了句嘴:“怎么不能做朋友了?” “李中校,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话。如果你和严姐姐没法相处下去了,一定要老实告诉她,放她走,而不是和她吵架。吵架是最伤人的事情。至于她找你,找我老公,说只是想找回朋友,这样的说法,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能相信的。因为,她现在本身就很懦弱,想依赖人,想找人倚靠,这样的情况下,男女之间怎么可能做单纯的朋友呢?”沈佳音徐徐地说道。 李含笑心里某处被她这话刺到,眼泪刹那之间要流了下来:“你不懂,你怎么能懂呢?我是那个被害的。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置,肯定不会这么想。” “如果我站在你这个位置,要么,和老公一刀两断,离婚。要么,努力去挽回老公的心,而不是在外头找男人来支持你。你要找人依赖,也该找些不被你老公误会的人,尤其是男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李俊涛则是听不下去了,从开头沈佳音发出了为严雅静抱屈的声音后,拽起了李含笑的手:“算了。这种人,我们没法与她沟通的。你知道她是哪种人。当初你和姚科刚分手,她马上出现。你说她自己能给自己洗的清白吗?” 李含笑听到李俊涛这话心里正觉舒坦了下。 沈佳音垂眸:“如果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一个被人丢弃的人,永远不能获得其他人的爱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对他太自私了?正因为对方曾经先爱上你,你们就有这个权利无条件地蹂躏对方的心吗?” 李含笑心口又是被狠狠地撞了下。 “你没有资格说这个话!”李俊涛声息都逐渐地气粗了起来,“如果你能自己给自己辩解清楚当年你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李中校。” 突然而至,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声音,横插入他们中间时,三个人同时一怔,转过头去。 只见姚爷站在他们三人前面不到半米的距离,一身笔挺的橄榄绿军装,英武飞扬的长眉,氤氲的眸子里,像是汪子深潭,被这样一双目光扫视到的人,都不禁寒噤。 李俊涛看到了跟在姚爷身后的赵文生,一愣。 李含笑手心里抓紧胸口的衣服。 “姚科,我来先说几句,我局外人说的话,可能李中校能相信一些。”赵文生轻轻按住姚爷的肩头说。 “嗯。”简单的一声,却带了威严的骇人的气势。 没有人会不相信,姚爷这刻的心情很不好。 沈佳音在老公的目光扫过来前,赶紧低下头。 赵文生走到了姚爷面前,先是打量了下李含笑,斯文地微笑道:“如果感觉身体不大舒服,可以先坐下。” 李含笑两条腿下面其实一丝打颤,快站不稳。听到这句敕令,赶紧找了块地方坐。 李俊涛面对两个比自己高一级的军官,眉宇深深地皱紧:“姚科,赵组长,你们怎么会来?” “就你刚刚和沈中校说的那话,我们怎能不来?” “这事——” 赵文生一摆手,阻止他往下说:“不要说这只是你们几个之间的私事。实际上,你和沈中校关系,不仅仅是你想的那样,你们之间,更重要的是一个团队之间战友的关系。到了战场上,如果平常心生罅隙,到关键时刻闹别扭,还得了。我们当领导的怎能不出声。” 李俊涛没话说,沉静下来的眼神似乎在等着赵文生怎么狡辩。 赵文生抓住姚爷的手先坐下。实在是,这里是公共场合。当兵的也没有这个权利扰乱公共秩序。沈佳音被迫往沙发里挪了个位,让老公坐了下来。 她放到沙发里的一只手,触到他的衣服,要缩回去时,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冷笑:“怎么,是我老婆,嫌恶我了?” 她哪里嫌恶他了? 他没看见现在这场景,关系正乱着嘛。 姚爷不觉得哪里乱了,要说乱,那都是其他人的事,他和他老婆从来没有吵过架从来没有乱过关系。想想都气,其他人的事非要惹到无辜的他们身上来。白露骂他以前太过招人喜爱,这话倒是没有错。 以后,他该再凶狠一点,看谁还敢来扰乱他和他老婆的关系。 赵文生摆摆手,让李俊涛一定要坐下。李俊涛见人人都坐下了,被迫坐了下来。赵文生这才开口:“李中校,她,沈中校,绝对不是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自己去找她的。当初,我和陆队姚科三个人一块去找的她。她本来是不跟我们走的,还是陆队带我们两个签下了生死状,把她拐买到我们单位里来的。” 这话以前李俊涛就听其他人讲过。现在听赵文生自己亲自说出口,有凭有据,让他没法不信有这个故事。可李俊涛是个死心眼的,总能找到些理由来说:“谁敢保证,这是她自己筹划好的,就是下了鱼饵等着你们上钩。” “你这样说的话,李中校,你不止是怀疑我的智商,是把姚科和陆队的智商一块质疑上了?”赵文生说到这自己都觉好笑,“你和姚科相处时间也不短了的。照你看,姚科什么脾气,如果知道她是故意设计他让他上钩的,姚科能接受她?” 这话倒是没有一点错。姚爷最痛恨有人敢设计自己。沈佳音真做出这种事来的话,别说能讨得姚爷欢心,不被姚爷斩了已经很不错了。只因姚爷是个重原则多过重感情的。 “姚科,你自己说两句。”赵文生见说到这,李俊涛脸色有些松动了,邀请姚爷。 姚爷是对着老婆冷冷地哼了两声。这可气的丫头!快把他气死了都有。 “事实就是,她好像忘了,当时是我追的她,而不是她追的我。”姚爷说完这话,一打桌子。 吓得除赵文生外几个人都巍巍颤颤的。 “李中校,你自己说,当时你都看得见的,是不是我追的她?”姚爷指住李俊涛说明白话。 李俊涛如此仔细回想起来,那肯定是这样的没有错。姚爷让弟弟装玩偶,在游乐场向沈佳音求婚的事,众所皆知。 姚爷一只指头扯拉起了老婆低垂的脸蛋儿:“你自己给我说,是我追的你,还是你追的我?!” 可怜丫头当众被老公惩罚了,嘴角被扯成了一线面条状,对自己犯下的错欲哭无泪:“是,是你追的我。” “那你还认为,是你心里先有我,还是我心里先有你吗?” 沈佳音的一对眸子里同时一怔。 “所以说你傻,真是傻。沈佳音,你快把我气死都有了。如果不是当时我心里先有了你,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违反规定,哪怕是摊上自己的前程,都去救你吗?而如果不是有我这个举动,你心里会有我吗?”姚爷说完这话只叹息,这些话,他本以为她都明白的。毕竟是他追的她,而且两人结婚都这么久,孩子都有了。她居然对自己的信心这么低。 沈佳音听着,默默的,是要再垂下头去。 姚爷看着她这动作是心疼呢。知道她这不安感,全都是由于当年她母亲抛弃她之后在她心里余留下来的后遗症。 李含笑看着姚爷将沈佳音搂到了自己怀里疼惜,心口蓦地又一道割肉似的疼痛。她想起了自己老公了。谢长诚,为什么就做不到姚爷这样的份上呢。如果谢长诚有一点,能像姚爷这样对以前女友那般绝情,她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幅凄苦无助的形态。 赵文生一直在观察李含笑,知道她的事后,更觉得是该和她说这样一段话:“你的事,我们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你老公出了问题。可老实话说,你不该因为这个来打扰到其他人的正常生活。为什么这么说?我老婆,之前,就是因为她前夫出了小三婚姻出了问题。但是,她并没有求助于任何人,包括我。反而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一个女人,如果只是想着依赖其他人,那么,她的婚姻迟早会出问题的。你自己是知识分子,难道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李含笑听着这些话,她懂,她全都懂。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蒋梅那样,说能坚强就能坚强的起来。她没有办法,她也想坚强,努力过,却又是软了下来。 “她现在在看心理医生吗?”赵文生在她脸上微妙的表情上扫了下,眯了眯眼,问李俊涛。 “之前住院的时候,看过。”李俊涛答。 “如果觉得疗效不是很好的话,我这里有个朋友,专攻心理学的,周三周四在部队医院出门诊,你带她去试试。”赵文生道。 李俊涛吃惊地听着他建议。 赵文生依旧斯文地抬了下眼镜:“不是朋友,看见也应该帮一把,不是吗?就像我们当大夫的,其实病人最终能不能康复,最关键的要看他自身努力不努力。如果他自己都放弃了想活,没人能帮到她的。她的情况同样是这个道理。” 李俊涛是把他这合情合理的话听进去了。 李含笑害怕地抓着他的手。李俊涛握紧她的手,握紧。 后来,李俊涛先带了李含笑走了。 沈佳音看着老公和对面的赵文生,眉眼之间小小的转思。之前,她只以为李含笑是心结未解。可如今看来好像越来越不像那么回事。 赵文生打开了餐牌,对他们两口子说:“饭堂打烊了,回去做饭太晚,一块吃吧。我把我老婆儿子叫出来。” “你这要被你老婆骂的,说你浪费。”姚爷说他,其实是想让他快点走,自己和老婆能过二人世界。 “谁说是我出钱了?”赵文生向沈佳音挤挤眼,“对不对,嫂子?” 沈佳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头某块疙瘩,迎刃而解。 姚爷和赵文生相对眼,两双眸子里的深色,却只是益发深沉了。 沈老三和沈佳慧在便宜的旅馆先订了个房间,住两天,按照和沈奶奶约好的,沈老三对沈佳慧说:“我明天,去把晓贵带回来,然后,我们三个回家去,免得你奶奶担心。” “好的,爸。” 沈佳慧一反常态的爽快答应,让沈老三又愣了眼,将手心要摸摸她的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爸。”沈佳慧挽着他胳膊,亲热地说,“爸,我现在都知道错了,都听你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 “就你走的那时候。我在外头遇到一个朋友。他对我说,这世界上,只有父母是对自己最好的。妈坐牢了,爸对我最好,我怎么能不听爸的话呢?” 若是真有这样的朋友帮助纠正女儿,沈老三感激还来不及:“什么样的朋友,有机会,让我见一见。” “行啊,爸,你会见到的。”沈佳慧肯定地说。 从少年军事训练营里带回来了沈晓贵,沈老三带着一双儿女回老家。 沈晓贵在训练营里,是晒黑了,变瘦了,两只眼睛,是益发炯炯有神了。 沈佳慧在火车上撞撞弟弟的胳膊:“怎么样,在训练营里过的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 沈晓贵没搭理她,只看着窗外。 沈佳慧冷哼声,掉头就走。 这个弟弟,向来都不讨她喜欢。 火车到达目的地。 沈二哥奉了沈奶奶命令,专门开了辆车接他们一家三口回家。 沈老三问二哥,他不在这几天,家里有没有再出事情。 沈二哥说:“法院判了民事赔偿。村里的该赔偿我家里损失的,都把钱送过来了。我和我媳妇商量了下,打算将这钱存起来,先不用着。” “怎么?” “村里既然有人投资了项目,到时候,村里统一规划,要重新盖小洋楼。我们不想浪费这笔钱维修房子。” 沈老三直夸他们现在两口子是精打细算。 照这么说来,村里是一派和气景观,个个只等着一声开工,大干一场。 按理来讲,全村里现在最高兴的应该是沈奶奶了。你看公道讨回来了,自己又认回了大富大贵的姐姐。据说人家姐姐还请沈奶奶去米国安度晚年。村里老老少少,谁不把沈奶奶当大富翁瞧。可以说,现在村里没有一个想和沈奶奶吵嘴顶嘴的,都巴不得沈奶奶好,能带多点投资回家乡。因为,宋家已经决定给他们本地捐助一所小学了,村里人念书全额免费。 可沈奶奶不见得有多开心。宋瑶芝走后没多久,来了个不速之客,在沈奶奶家呆了有一天了。因为这个人来,村里人,个个又对沈奶奶冒出了更多的好奇心。七嘴八舌一个劲地传。说是沈奶奶如今不仅财大气粗,艳福也不浅了,这么老了,居然还有追求者,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按照当地的风俗,不是说女的绝对不能二嫁。只是,沈奶奶老公死了那么久,从不见沈奶奶有那门子心思。如果那会儿老公刚死,为了养活儿女改嫁了,没人会说沈奶奶一句闲话。今天的沈奶奶,子孙满堂,再找第二春,人家只能说沈奶奶这是福气到不能再福气了。 羡慕的,妒忌的,说闲话的,应有尽有。 何况,这追求者还不是普通人,是京城里来的老退休干部。 叶老在沈奶奶家的院子里站着,双手交背,抬头望天。乡下的天,虽落后贫困,却蔚蓝清澈,是好天。他也想,在这样的地方,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日子,无忧无虑,把世间烦恼全抛之脑后。 回头望回去,沈奶奶坐在屋子里补衣服扣子的身影,印在窗户上,让他看着眼眶一热。 “钰珍。”叶老踏步往屋里走去。 沈奶奶速度极快地跳下床,将屋门那根栓子放了上去。 叶老敲了两下门,沈奶奶充耳不闻。叶老赌气起来,坐在门槛:“我看你用不用上厕所!” 沈奶奶叫杀鸡的眼神瞪过去:老无赖! 随叶老过来的人员,看着只是笑不拢嘴。 叶老摆摆手,让底下的人都撤了。和和气气和沈奶奶商量:“陪我到附近山上走走好吗?” “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老公的墓。” 沈奶奶脸一沉,难得他有这个心思。 “你看他的墓做什么?” 不是情敌吗?那时候,得知是那人带走了沈奶奶。叶老气起来,无所不用其极,把那人给放逐出了京城。所以沈奶奶才会跟着那人来到了乡下过日子。 “有些话想和他说。”叶老诚恳地说,“你放心,不是骂人的话。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那也肯定是感激的话比仇恨的话多。因为他走了你都还活着。” 瞧瞧这是什么话!沈奶奶乌气腾腾地拨开了门闩,冲叶老道:“如果你真要去,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和你说,你去到那,要给他敬酒,这是他的遗愿。” 叶老爽朗地拍下大腿:“没问题。” 不就和以前的老战友,和在九泉之下的老战友喝杯酒吗?叶老本人正有此意呢。 提了壶自家酿的白酒,叶老和沈奶奶两个人,朝村外沈奶奶老公的墓地走去。(未完待续) 永远不再见 站在墓地前面,叶老拿了个杯子在墓前的沙土里撒了杯酒,自己喝了一杯,又倒了杯给沈奶奶。 沈奶奶没有接:“我不喝酒。” “你酒量比我好,敢说不喝?”叶老将杯口强硬放到她唇边。 沈奶奶皱了眉,唇沾着火辣辣的酒液,倒进嘴里,一口不知是什么滋味入肚。 叶老见她喝了很高兴,盘腿坐在了幕前的沙地上,两只眼睛边眯边说:“兄弟,你怨我也没用,谁让我命活的比你长呢。” 听到这话,沈奶奶举手甩了叶老肩头一掌:“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叶老钢铁般的身体挨了她这掌,亦是铁面无私的:“要我说什么?我这人说话爽快,又是兄弟,何必假惺惺地说些虚伪的话,或许在世的人乐意听,地底下的人不会乐意听假话的。” 沈奶奶不想和他说话了,走到一边找块石头坐着。 叶老对着墓碑上面刻着的人名,又自导自演地说了起来:“你把她照顾的很好,让她老了有子孙养,有子孙孝敬,所以,她现在没有了你,却一点都不怕,不怕寂寞。说起来,我真没有你幸福呢。你最少有爱的人在身边陪了那么多年,我是孤独了好多年。兄弟,都是干革命的。我干革命的时间比你长的多,为此什么都牺牲掉了,你可以在地下笑我是个可怜鬼,我承认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什么人都怨我。只有我那个孙子和两个小曾孙子,还稍微会可怜下我。又都不是亲生的。我这辈子算是完的了。一辈子都是给国家和其他人做牛做马。” 一番絮絮叨叨的话下来,浸透了沧桑和悲凉。此乃英雄自语,做多大的英雄,都是寂寞的。付出的多,得到的回报却不如常人最普通的那点幸福。 沈奶奶别过脸,脸皮绷到紧紧的,像是戴了个面具似的。 叶老此刻,倒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只顾和地下的人说话吐心事,一杯又一杯倒着酒:“兄弟,你知道我多少年没有过可以说句知心话的时候了吗?别人都看我是个头,是个光鲜到不得了的人,是个什么好像都不会得不到的人。其实,我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真的。你如果想知道我要什么,你可以问你老婆,她知道。” “我哪里知道你想要什么!”沈奶奶见莫名其妙扯到了自己身上,吼了一句。 叶老没睬她,笑眯眯对墓碑上的兄弟说:“女人都这样。嘴上说不知道,其实都知道的。就好像嘴上说不要其实是要的。口是心非。” 沈奶奶拨了脚上一只鞋子扔到他头上。 叶老一闪,避开了,见鞋子扔来的劲头很大,急了,骨碌站了起来:“你恨我算了,不用杀了我吧。” 这老头子分明是喝醉了。 沈奶奶气不打一处来。算她失算,带他来这里喝酒,于是往底下吆喝人,让人来扶他回去。 叶老摆摆手:“我让他们走的远远的,没人过来。” 感情她需要扶他下山? 沈奶奶马上起来,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过来扶你。” “哎——”叶老叫了声,“你小心,年纪大,没人扶着你不行,来,我来扶你。” 别说笑话了。瞧他那歪歪倒倒的身体,能扶她?不把她拉倒已经很好了。 沈奶奶对他的声音当成耳边风,一如既往的脚步往山下走。这走着走着,后面尾随来的脚步声微急,让她不由自主也加快了脚步。山上的路还是有一点滑的,不知是她花眼还是怎么的。突然间,一不小心脚底踩到了个不知什么东西,直直地踩了个空。 “钰珍!”叶老大叫一声,伸出手臂拉住她往山坡上倾倒的身体。 若是往常,叶老又是铁打军人出身的,不需飞灰之力马上把沈奶奶拉回来。可今儿不是怎么了。叶老去拉人时,没能站稳,两人骨碌骨碌抱着一块掉了下去。 这在山坡上滚了有一阵才停了下来。叶老哎呦一声,抱住了膝盖头。 沈奶奶见他额头破了,脚出毛病了,更不敢动他。往头顶上望过去,见上面似乎有个人影闪过,扯起了嗓子喊:有人吗? 叫了会儿,那人影似乎往他们这里望一下,又迅速地缩回了头,走掉了。 叶老和沈奶奶上山扫墓,直到夜晚吃完饭时,沈二哥来母亲家里问晚饭时,才知道老妈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很快的,村里人都知道两个老人家失踪了。平常什么乡里邻里矛盾的,都丢到后脑勺去了。村里的男人都自发组织了起来,拿着手电筒和绳子,上山找人。 有人还报了警。 当晚,在北京的陆老头他们先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君爷姚爷坐了车,立马赶往自己爷爷家里。 陆老头说:“叶老伤到腿和脑袋了,现在在当地医院看,伤情轻重现在暂时不知道。” 这个消息的确让所有人都不禁一阵的人心惶惶。别看大家对叶老这个人都意见多多,可是不能不承认,有些事,只有叶老能做,只有叶老出句声,才有效用。 更可怕的是,姚家和陆家都不认为叶老此次意外真的只是个意外。 一切太巧合了。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集中在了他们家和家里亲戚身上。 “说是佳音她奶奶先是差点儿摔下去,是叶老拉了她一把,但不知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摔下去了。”姚老头对自己孙子姚爷说。 “佳音她奶奶怎么样了?”姚爷暂时没有接到沈家人那边直接发来的消息。 “没有告诉你们,可能是她奶奶的主意,不想你们无谓的担心。应该她奶奶是没事的。只有叶老受了伤。” 总之,她奶奶没事,沈佳音最少可以先放心下来。 后来,沈佳音接到了尤二姐的电话,说她奶奶陪一个病人在当地医院疗伤。 没办法,叶老这是替她挨的伤。沈奶奶于情于理,必须是要关心照顾下,表示一下。 深夜里,病区安静。尤二姐帮沈奶奶弄了盆热水,放在了病人的病床头,小声和老人说:“我怕佳音从首长那里听说了,到时候来反而怨上我和她二叔不说,先打了电话和她说了。说你没有大碍。” “嗯。”沈奶奶稳重地应一声。 她身上几处擦伤涂了点红药酒,确实没有大碍。倒是病床上躺着的那位,骨头打上了绷带和石膏,说是到时候需要回去大城市再看情况用不用动手术。年纪大了,一般医生也不建议动手术,担心麻醉出问题。说不定,就此残了一条腿。 沈奶奶看着就犯愁。她是不是天生欠了这男人的,从年轻时的恩怨到现在都扯不断。 尤二姐看门口站了些人,都是叶老身边的人。这些人神色挺紧张的,因为跟了叶老出来,结果谁也没想到叶老在这种乡村落魄的地方都能出意外。 不久,又来了个人,自称是叶老的老战友,姓张。恰是以前沈佳音和姚爷见过的那位张老军人张成江。 张成江刚踏进病房,看到沈奶奶坐在病床边的身影,愣了下,唤:“嫂子。” 尤二姐和沈奶奶齐齐回过头。尤二姐自是不认得这个人的,疑惑万千。 张成江一步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怕吵醒病人休息,走到了沈奶奶面前,仔细地在沈奶奶脸上看了看,说:“真是你啊,嫂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他以前的警卫员,姓张的。” 沈奶奶想了老半天的样子,好像依稀记起了个印象,摇摇头道:“我老了,年纪大了,不大记得了。” 张成江没有介意,咧开了嘴巴笑道:“这个正常。他的脾气,我当他警卫员的时候,从来哪敢和他说句大声的话。在角落里呆着,不出声的人,嫂子你不记得我很正常的。” “可你记得我?”沈奶奶眼神里闪出一些晦涩。 “记得。怎会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走了以后,首长那个心啊,像断肠似的,想死又不能死,他爸妈抱着他不准他怎样怎样。我当时就想,怎么这么作孽!这些老人,怎么不想想逼迫自己儿子这么做儿子能开心吗?所以,老首长这回遇到他孙子同样的问题时,说了句,怎样都不能让我孙子走我以前的路子。”张成江感慨到像是拿袖口抹了下眼角说。 要不是知道之前这人压根没来过,沈奶奶快以为这是叶老安排好的戏码,让张成江来唱同情戏的。 张成江道:“嫂子,你是不知道他爸妈有多坏吧?我和他不同,那是他爸妈,不是我爸妈,所以我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评议是非。照我看,要不是他爸妈使坏,他哪能被迫和那女的结婚,不要嫂子你呢。” “他爸妈?”尤二姐狐疑地望向叶老沉睡中的脸。 记得那次,叶老和他们一群人说话坦白时,半句都没有提及自己父母,只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沈奶奶冷笑一声:“他这是想做孝子。” “孝子不是这样当法的。说真的,要是我,直接远走高飞。”也只有张成江,敢这样在背后议论叶老。 “每个人想法不同,走出来的路子也不同。”沈奶奶说。其实到今天,她倒不怎么怨叶老了,因为她自己本人做过的错事也不少。人孰能无过。只是,已经断了的缘分,没有必要再续而已。她总要想着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帮助的那个人。 “说来说去,最坏的是那个女人。”张成江可没有就此打住口,听沈奶奶这话就知道沈奶奶对叶老心里存的芥蒂没有化去,“你知道她干嘛了吗?在临死的时候,还威胁过他!” “威胁?”沈奶奶听完更觉好笑了,“要死了的人,能威胁到活了的人吗?” “说是如果他敢回来找嫂子你,会把他一块拉进地狱里去。我说这中国没有地狱一说,只有地府一说。” 张成江这话,虽然尤二姐听得糊涂,但也不禁一乐。 躺在病床的人这会儿咳咳,连咳了几声。 几个人忙望回床上。 张成江凑近,探望着,眼神充满关心:“老首长,感觉怎样?我听大夫说你腿摔坏了,脑子也有点脑震荡,你躺着,最好都躺着。” 叶老脑袋是有点疼,耳朵嗡嗡响,眼睛扫了他下,口齿有些不清:“你来了?” “是,我来了。我住在这边,近,得到消息马上赶过来了。结果遇到了嫂子。多少年没见,嫂子没有怎么变。都是那风韵。我琢磨着,那天在火车站,你莫非是先遇到过嫂子了?” 叶老对他这后知后觉的反省只觉头胀:“你现在来做什么?” 张成江看看自己两只空空的手,说:“太晚了,买不到苹果,我想着老首长摔了躺床上需要有人照顾就过来。早知道嫂子在这,我不来了。” 叶老听他这话,有些急,怕沈奶奶一听借口跑了。 焦虑的眼珠转过去,却见沈奶奶坐在床边没有动,给他的被子掖着被角,说:“放心,我这人老眼没花。如果我就此走了的话,你恐怕会登报批评我知恩不报,良心被狗咬了。老是老,但儿孙多,不能给儿孙树坏榜样。” 这话出来,几个人全笑眯眯的。 张成江向尤二姐招了招手,寻了个机会先走出去,给他们两人说话的空间。 叶老见所有人都出去了,磨了磨嘴巴。 沈奶奶以为他口渴,拿只棉签蘸了点水给他抹着干裂的嘴巴。只见他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说些什么。沈奶奶疑惑地凑近点去听。 “你知道吗?我在他墓前说了,说我至少要活的比你长,才能照顾你。今天看来,我是有点用的。” 沈奶奶听是这样的臭话,瞪了他下:“逞什么英雄。你以为你今年几岁?!你真逞英雄为我死了,你怎不想想,我要被你儿子孙子怨上多少倍。” 叶老被她唾沫子喷了满脸,眼睛冒星星:“你的脾气怎么像以前一样?再说我死了吗?我宝刀未老呢。” “得了吧,不就是喝了酒,我踏错地方踩了个空而已,结果被你一块带下坡了。” “什么你踩空地方,你这是被人推下去的!” 沈奶奶满面诧异:“你说什么?我被人推下去我怎么会自己不知道?!” “我明明,明明就看见有人在你身后,我赶路,想看看是谁跟在你后面结果你跑那么快,我又不好叫你忽然停下来,怕那人对你使坏。结果真是使坏了。”叶老手里攥紧拳头,懊悔地说道。 “我看你是喝酒喝醉眼睛全看花了吧!”沈奶奶不信邪。 她一直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很近,就一个,不是他会是谁。 “谁让你埋头看路,怕我像狗粘着你,不回头看我一眼。”叶老责怪起她,“如果你回头看了,肯定知道我说的没错。” 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沈奶奶不敢肯定。只能肯定的是,当时他们摔下来后,她倒确实是有看见过一个人影从他们上头经过。于是,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大明白。 谁想把她弄死?弄死她有什么好处? 叶老继续嘘声说:“我现在不清楚,那人是冲着你来,还是说是冲着我会救你然后是冲着我来的。” “八成是冲着你!”沈奶奶咬定。 叶老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来到你村里后,知道你认了人当姐姐了。刚好那个人,我知道,是个大人物。所以这个猜疑只能做保留。” 为了宋瑶芝和她的关系要弄死她。沈奶奶的心口砰然跳了两拍。 “怎么,想起什么没有?” “不可能。”沈奶奶说,“我离家出走,继承权早被剥夺了。要害,害我姐姐不是更方便吗?” 叶老久久地看了她会儿,闭上眼睛。 沈佳音在家与庄如玉通电话。电话是庄如玉打过来的,提到叶老在当地受了伤,自己丈夫叶长问正要赶过去探望老人家。 庄如玉听她电话这边声音杂声多,问:“你不是在家?” “在单位加班。” “你现在有身子,注意一点。”庄如玉难得会唠叨人。只是这个妹妹,有时候实在让人操心的感觉。“如果你婆婆不方便照顾你,让妈过去。” 听到庄如玉现在十分娴熟地叫华妙冰为妈,沈佳音心头隐隐的一丝羡慕。她自己,怎么就很难越过这道坎。 双方又彼此问候了一番,再挂了电话。 沈佳音走出办公室,迎头遇到徐美琳。徐美琳对她说:“那个叶家的小孙子,又说不吃饭了。你关系不是和他比较好吗,帮我劝劝他。” 叶思泉住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一直病情反反复复,君爷就此不敢让他离开。怕是被叶老的消息给刺激到,这孩子。 沈佳音走过去,敲了敲门。刚好,叶思臣也在,陪着他双生哥哥。 叶思泉叶思臣两兄弟看到她进来,不约而同对了对眼睛。 有人说这两个孩子双生长得像一个模子出来,可沈佳音怎么看,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太明显的不一样。 见床头柜上搁的那碗粥一动都没动,沈佳音说:“我去给你把粥再热一下,不吃的话,身体怎么能康复呢?” 叶思泉冷冷的声线,对着她:“你吃饭没有?” “吃了。” “一幅没有吃饭的脸,敢说我不吃饭?” 沈佳音转回身,现在的孩子真可怕,和大人都是平等地说话,毫无敬畏心的,直走过去,拍了下桌子。 叶家这对兄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主要是瞧她默不吭声的,脸色那么的平静,居然也会做出拍桌子的动作来。俗话说的好,越是不容易生气的人生气起来更可怕。 “我吃了饭的。不过,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太孤单,想让我陪着你吃,和我说,我不会生你的气。”沈佳音平平静静,从从容容。 在她那双安静到像是圣洁的眼眸子下,叶思泉那张戴着假冰霜的面孔,慢慢地一层层的破冰,直到露出一点羞愧来。 叶思臣见机插缝站了起来,端着碗说:“哥,我帮你去热。” “为什么吃不下饭,因为你太爷爷的消息吗?如果你吃不下饭,不是让你太爷爷更担心吗?”沈佳音继续说教。 叶思泉眸子里重新镀上一层冰霜:“你不懂。不知道我太爷爷是多么重要的人。” “我怎么会不懂。你太爷爷是多重要的人,这里每个人都知道,都关心。足以见得你太爷爷是个举足轻重的人。” 叶思泉绞紧了眉头:“你不懂的是,他对我和思臣来说,有多重要。他如果出了事,我和思臣会很麻烦的。所以,最少,他在我和思臣长大之前,十八岁之前,都必须好好的。” 沈佳音看了他会儿,突然用手轻轻拍了下他头顶:“有什么事,不是只有你太爷爷而已。你是不是,太小瞧你和你弟弟了?” 被拍了头顶,眉头微皱了下,叶思泉抬起脸,有些吃惊地听着她说的话。 叶思臣将热好的粥端回来,叶思泉拿起勺子慢慢一口地吞咽。 沈佳音见他没有大碍了,走了出去。刚出门口,叶思臣随她出来,在她背后小声问:“她是不是去军营里了?” 说的是南南。沈佳音回头好奇地看着他。 叶思臣白皙的脸皮被她注视着浮上了层虾红。 “她是去军营了。” 听沈佳音终于答了话,叶思臣长长吁口气,说:“她去军营好。安全。” 沈佳音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谈恋爱的样子。 叶思臣只是冲她白亮的牙齿笑了笑,钻回了哥哥的房间。 晚上,和老公一块在外头吃饭,沈佳音回想起这事,问:“你怎么想?” “南南是红颜祸水,她妈自己都这么说。从她一出生,就是无数风雨绕着她这个中心转。”姚爷对小南南没有多大好感,谁让这高傲的小女王喜欢取笑他,为此他不忘皱了下眉提醒老婆,“以后我们家生女儿的话,不准生南南这种。” 沈佳音无言以对:你说生怎么样,我能控制的吗? 姚爷搁下筷子,接了赵文生的电话。赵文生今天,跑去了李含笑就诊的那家医院调查。调查完得到了三个结果。第一个是,李含笑吃的药没有问题,但是据说在给这位大夫看的时候,这位大夫给她进行过催眠心理治疗。第二个是,在赵文生去找这位大夫的时候,这位大夫不在医院,医院称是去度假了,但实际上听说是出了趟医闹。第三个是,这个大夫,是李含笑的朋友介绍的,但是,追踪到底,这位大夫与李含笑的老公谢长诚认识。不仅如此,这位大夫据闻,在李思思申请保外就医的时候起了些作用。 “是不是讨厌我调查她的事?”姚爷放下电话时,不忘顾及老婆的感受,问。 “是,讨厌。” 未想她吐的这样诚实,姚爷怔了怔。 伸出两只手,在她脸蛋上使劲拍了拍:“我是你的。我调查她,是为了你。” “我知道。可心里不舒服。”说完这话,感觉肚子里的宝宝又闹了。起身,走去卫生间。 姚爷随她后面,在女卫生间门口焦急地等着,手指头撑在额角,暗暗地揉着。 沈佳音走出来,看他这样,反而担心起他:“我没有什么的,只是孕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把她搂着。他想让她彻底安心,于是,在她耳畔轻轻地说:“我保证,我以后绝对都不会和她有见面说话的机会。” 夜里,他坐在她身边,给她念故事,说是给肚子里的孩子胎教,说的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她边听,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这故事,他知道不知道,另有含义。 路边一家咖啡馆里,李含笑坐在里头,已经等了有一个小时了。没有完全过去的寒流,让夜色变得寒森森的,路灯像是露出的獠牙。 听到门口叮咚一声响,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闪进了门口。转头看见她之后,向她走了过来。 李含笑看着他越走越近,不知怎的,只是周身想打颤。为此,她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 谢长诚坐下来时,还在看表,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的?” “家?”李含笑苦涩,那能叫家吗,他都多少天没有回家了。 “怎么了?” 触到他抬起来看过来的那双眼,李含笑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她怀孕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的婚姻还维持不维持下去。”李含笑垂了眼睛说。 听到她这话,谢长诚反而一愣:“你想离婚?” “是。” 瞬间沉闷了。 这或许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一个结果。离婚,再怎样,都不像是她会提出来的问题。如果说非要提离婚,应该也是他吧。因为婚姻走到这里,是她在依赖他,而不是他在依赖她。 “含笑,我答应过你妈,要一辈子照顾你的。” “可你现在能照顾我吗?我怕我这样子和我妈见面,被我妈知道,你以为纸能包得住火吗?” 他的指头焦虑地敲了下桌子:“不行。而且,没有理由。” “什么叫没有理由?你现在不是和她在一起了吗?” “含笑!”他猛地一个大声。 她两只眼呆呆地看着他。 让他心头缓缓某处揪起了一团:“我没有和她在一起。我已经和你解释过多少遍了,你不信。如果你非要问责我怎么和她在一块,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近段日子总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块。” “那也是因为你把我抛弃了的缘故。如果我愿意再不去找他,你愿意再不找她吗?” “你和我的问题性质不同。我是因为——”他再要往下说时,电话来了,看到来电是什么号码时,他匆匆站了起来,说,“我必须回医院一趟。你自己打车回去。” “又是她找你吗?”她跟随站了起来。 他回头,匆促地扫过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接着电话走出了咖啡馆。 他的脚步走的很快,根本没有注意她是否有跟着出来。或许他心里很烦,觉得什么都很烦,和她再说一句话都觉得烦。因为解释了再解释别人不信,他也没有办法。 在走到了路口去打车时,突然听见背后一声砰的巨响,紧接有人发出尖叫。他一手拉开出租车车门,一边回头,见着一个黑黑的影子划过天空划出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弧度,像是根冲天的水柱似的,当黑影落下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卡啦一声,落到了地上。(未完待续) 反击 今早自己坐公交车来到单位,因为老公要去参加会议,自己走。沈佳音给自己弄了瓶牛奶,没上班前,在办公室里慢慢地喝完它。 胡教授警告过她增重不足,要努力吸收营养。 门,突然间像是被道飓风冲击开。迎面刮来的风,让沈佳音抬头愣了下。 见李俊涛走过来,忽然一只手穿过办公桌上方,揪住了她的衣领子。沈佳音把背靠在了办公椅上,微微皱了皱眉:“李中校?” “你满意了,是不是?话说的那么好听,结果呢?她现在死了,你满意了是不是?!稍微去体谅一个人理解一个人有那么难吗?!为什么非要把她往死亡的角落里推过去。我告诉你,她死了,你们都是凶手,你是罪魁祸首!” 李俊涛的声音吼的很大,震到她两只耳朵嗡嗡响,使得她看着他的脸都觉模糊,只觉得他一张脸都不像人类的脸了,像是愤怒的大猩猩,让人感到惊恐不安。感觉他的手在用力地揪紧她领子,逐渐地勒到了她脖子上。 这个时候,其他人听见声音冲了进来。 徐美琳先是尖叫一声,冲过来一把抓住李俊涛勒她脖子的手:“你做什么!快松开!” 紧接,在徐美琳大声喊着“快来人”这样一连串惊叫声下,又有人冲了进来。几个人用力在他们两人中间拽拉。场景一片眼花缭乱,沈佳音只觉中间的空气好紧,憋到她脸蛋涨紫。 姚爷不在,君爷上班刚来到办公室,屁股没坐下热一会儿呢,那头冲进来个人,匆匆和他报告:“陆队,出事了!”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浓眉一皱,君爷不客气地先斥了对方一句。 说句实话,这里有些工作本身像上战场一样,十万火急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内部早制定了一套成熟稳定的应对机制。君爷最讨厌有人违反机制,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好事变坏事。 被君爷斥了句后,那人仿佛才发现自己忘了敲门直接进来,刚要把步子退出去重新喊报告进来。后面又有人冲了进来,对君爷喊:“陆队,您快去瞧瞧,李中校好像疯了,想杀人。” 这一个两个的,搞什么鬼! 好好来上班的心情都没了。君爷摆了袖口,走在他们两个前面:“在哪?”他倒想看看,谁怎么疯,敢在他地盘上疯,是嫌弃命太长是不是! 前面的人带路,直接把君爷领到了沈佳音的办公室。 见着一群人堵在了办公室门口,带路的人连忙喊了一声:“陆队来了!” 哗,本是看起来像乌合之众的队伍,瞬间分成了两拨,整齐站立,竖立,敬礼:“陆队!” 君爷连看这群人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眼瞧发事地点是他兄弟的老婆所在,心头微微起了一丝躁意。 进到里头环顾,确实像打仗似的场面。约有两三个人,一个抱住李俊涛的腰,一个抱住李俊涛的腿,还有一个抱住李俊涛的头。即便是这样,这几个人到底都不能把李俊涛给拽开。徐美琳喊到嗓子都哑了。担心李俊涛的手真勒到沈佳音的脖子,她一只手抓住李俊涛的手像拔河似地往外拽。可李俊涛纹丝不动。 所以说这个李俊涛,平常看来斯斯文文的,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到底却是个当兵的。而且发起劲来居然能以一挡几。 拉是拉不动,劝也劝不动,更重要的是,谁都不明白这里头发生了什么深仇大恨的缘故,搞到李俊涛想杀战友。 赵文生事后听到消息冲进来时,看到君爷到了,就此皱了眉头喝了声:“李俊涛,你干什么?没看到陆队在这吗?” 李俊涛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两只眼只瞪着一个方向。 君爷瞧着桌上有杯水,拿了起来,不管是冷是热,走到徐美琳身边,推开徐美琳,接着这杯水狠狠地泼到李俊涛的眼睛里头。是正对李俊涛的眼睛泼! 受到这个强烈的刺激,李俊涛不动的头猛甩了两下,没能弄开泼到自己眼里的水,两只手只好松开了沈佳音,用力地抹了抹脸和眼睛。 趁这个时候,徐美琳赶紧扶着沈佳音撤出危险地带。 沈佳音被徐美琳扶着,脖子一松,透出口气,刚要在其它地方坐下。 啪! 一声响亮,划破空气。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深深的凉气。 君爷那巴掌,扫到李俊涛一个骨碌,倒在地上几乎起不来。 几个靠李俊涛邻近的人,都吓得全数后退。 谁不知道,君阎王若真的发起脾气来,那真的是全部人都要下地狱去了。 场内场周,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没有人敢出一句声音,咳嗽的声音都灭在了喉咙里头,有的拿手捂住了心跳免得跳的太大声被君爷听见会一枪毙了。更可怕的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明明不关自己事可以走开的人,却是连逃的念头都不敢的。 因为君阎王虽说谁都知道其脾气不好,三天两头给人脸色看是常有的事,但是,论到君阎王亲自动手教训人的机会,好像这是第一次。 君爷哪里是不想动手,只是一般人,只要对上他眼睛不到三秒钟,再加上他的声音再冷上三分有,马上弃械投降,压根不需要他动手。今天这个李俊涛,正像其他人说的,是疯了,才忘了这是他君爷的地盘。 躺在地上的李俊涛,喘了几口大气,嘴角动了动,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 别人没有听清楚,只有君爷好像听明白了他说了什么似的。 冷峭的一声哼,即从君爷的唇口迸出。 “去拿桶水过来。” 靠近卫生间的人,惊慌的,不知该不该听从这个命令。再怎么说,李俊涛毕竟是自己人。 可现在即便是赵文生,都不敢依着自己老同学的面子向君爷求一句情,因为此刻的君爷是战斗机状态了。 一桶水很快拧了过来,倒在李俊涛身上。 未到夏天,天气依旧寒冷。李俊涛全身被冰冻的水流一浇,都禁不住打起了阵哆嗦,脸色慢慢地呈现出一丝苍白。 “还没清醒是不是?”君爷的眼,好像懒都懒得看他这副在狼狈中挣扎的样子,“不然到外头站一站吹吹冷风。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偏袒她,我偏袒她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孕妇。再说,人家公安机关抓个人,要判人家死刑,要上法院要庭审要辩论,你一冲上来把人家往死里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就是全世界公平正义的代表?” 李俊涛动也没动了。 在所有人想着这事就此完事的时候,君爷的眼睛慢慢地扫视到了沈佳音身上:“你过来。” 三个字,让所有人又打了个寒噤。 徐美琳直打哆嗦。君爷处理事情,可从来没有偏袒一说的。即使他刚才自己亲口说了一句偏袒。处理完李俊涛,君爷自然要拿沈佳音开刀了。 沈佳音站了起来,徐美琳想扶她过去的手没打完哆嗦。赵文生走过来,说:“我带她过去,你把她办公室整理下。” 徐美琳立马松了口大气。现在谁进君爷办公室,谁就是枪头鸟等死。 沈佳音对赵文生摇摇头:“我自己能走。”接着,没有人扶,她从人群里众目睽睽的目光下面,走了出去,走到君爷的办公室。 众人见着她进去后,君爷的办公室门砰一声关上,只一个感觉,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 办公室里,君爷挽着袖口,因为刚扫了李俊涛一巴,这手烦。 赵文生走在最后面,想说两句,被君爷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 “你出去。” 命令就是命令,毫无人情可讲。赵文生这心头悲催的想:姚爷,不是我不想帮你老婆说话。 在门口等待的徐美琳,见到赵文生一个人先出来,急道:“你怎么就出来了?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怎么说她是姚科的老婆,陆队他不敢的——”赵文生这安慰自己和他人的话没说完呢,背后君爷办公室里头突然好大的一声砰。 徐美琳和他齐齐跳了下。 妈呀,这声巨大的砰,君爷绝对是震怒了。 沈佳音鼻尖冒出了一层冷汗,眼见着君爷拍完桌子那只手,直指到她面前。 “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了,沈佳音。如果你胆敢做出什么事让我兄弟崩溃的事来,不要怪我无情。” 冷冰冰的声线,像刀子似的,像是能剖到她骨子里。 沈佳音怕的倒不是他的怒,而是,他那犀利如刀的眼神,似乎在踏进她办公室那一刹那,已经把她看透了。 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男人身边的人是怎么和他相处的。脾气不好,看人像吃人骨头,整个就像机械,冷酷,无血,残酷,凶狠。 见着她额头泌出的一层汗,君爷冷冷地收回指着的手指:“在这里坐着,直到你老公办完事回来。如果你想先自首,我随时在这里等你。” 沈佳音不敢说一句不是,走到沙发那里乖乖找了个位置坐下。 君爷细心地整理着袖口处,说道:“你老公可不是我妹婿那样宠老婆无原则的人。他的脾气还有点像我,虽然平常看不出来。” 这句话方是让人感受到了真正的恫吓。沈佳音紧紧抿着的嘴角,微微扯了扯:“我,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凌厉如雷的眼神,又一次扫到她脸上,冷哼:“行,你就在那坐着,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话的君爷,绕回自己办公桌后,办起了公务。 赵文生和徐美琳贴着门板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谁也弄不清楚君爷怀疑沈佳音怎么了。 可能在外人看来,更多的是,君爷是拿沈佳音训骂了,由于沈佳音和姚爷前女友闹出来的事儿。这个推断,当然是来自前面李俊涛气势汹汹找沈佳音算账。 谢长诚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根一根烟接着的抽。他本来不抽烟的。因此现在抽起来,呛到他直咳嗽。 在他坐着的就近病房,一个人影,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在见旁边没人的时候,走到他身边,两只细瘦的手腕环住了他的肩膀,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了他身后:“长城,我听说了,是真的吗?” 谢长诚好像不想和她说话,要拿开她的手。 李思思自己把手缩了回来,对着他脸道:“长城,你看看我,我不也是在伤心。” 谢长诚的眼睛被迫在她脸上扫了两下。她的脸色,苍白,眼眶绯红,没人怀疑她不曾哭过,流过眼泪。 “我比你更伤心。不管人家怎么猜忌都好,我和她是多少年的姐妹,这点从没有变过。”两道清泪,从李思思脸上划过。 谢长诚感觉她的脸和李含笑的脸叠在了一块,彼此换来换去,让他脑袋胀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城,你怎么了?”她像是十分忧心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谢长诚纹丝不动,任她摸,垂下头来说:“思思,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什么?!” “我完了。我是个罪人,一辈子都洗不清的罪人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师父师母。” “没关系。要说罪人的话,你的罪都由我来承担。反正,我本来已经是个罪人了。再说,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事。是她自己想不通造成的。” “她本来说要和我离婚。”谢长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脑子里一遍遍地,只余下李含笑之前在咖啡馆与他说的那些话和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我没有答应她。” “是,你没有答应她?”最终诧异的轻轻一声疑问,李思思很好地把它控制在了喉咙底,重新又一振,说,“你当然不会答应她。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出抛弃妻子的事情。” “谢谢你理解我,思思。”谢长诚这么说,只是为了说出另一句话,“如果,如果她有你一丁点的理解我,或许,事情结果不会是这样了。” “没事。”李思思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你去看了她没有?她伤的重吗?” 谢长诚像是很震惊地看了看她说出的这句话,继而垂下眼眉:“在太平间看的她。” 沉默,像是在象征李思思的惊讶和悲伤。 “我去下卫生间。”他拿开她的手,说。 李思思看着他走开,直到他人影消失在了走廊末尾,接着,迅速地转身进了病房,拿出部手机。 没有灯光的病房里,手机那微弱的光线,照出的是李思思半张阴晴不定的脸。 死了吗? 真是死了吗? 如果真是死了的话。嘴角禁不住上扬。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比之更令她喜悦的事了。 与李含笑争了那么多年,终于争到李含笑死了的结果。这实在是太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现在李含笑死了,她可以挣脱了,她不用再惧怕任何事了。找到那个准确的号码,按下去。 几声长嘟之后,有个人接了她电话。 “她死了。”李思思说。 “我这边也刚收到消息。她这一死,会怎么样?” “当然是好事。”李思思对此一点都不需要犹豫。李含笑一死,谢长诚肯定是回到她手里的了。而且,李含笑一死,会对另外两个男人同样造成打击。她确信,李含笑死了以后,姚爷和沈佳音肯定会出问题。“沈佳音出问题的话,不是你正想要的结果吗?” 对方对这问题避而不答,只是说她:“你当真恨死她了?” “当然恨,恨不得她死。” “可是,你对她的男人不是以前都不是真心的吗?” “你傻的。如果没有他,我怎么保外就医。他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我知道他对我旧情未忘。他也是我身边最容易利用到的人,我必须把他利用到最后。”李思思说到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若不是害怕被人听见,她现在想痛快地大笑一场。 对方听着她这可怕的笑声,沉默着。 “我帮你这么多,你是不是该帮我早点把我弄出去了?保外就医毕竟还不是完全放我自由。”李思思不忘谈起了条件,“你当初可是说好的。” “等一下。过几天。” 听对方说完这话马上挂了线,李思思皱紧的眉头,口里骂了句混蛋的话:算了,不靠这人。反正李含笑死了,阻碍全部没有了。只要她再使点手段,谢长诚接下来肯定会费尽心思把她弄出去的。 外头谢长诚好像是转回来了,敲了敲她门,走了进来。进来是准备和她说,他要回去整理下家里的东西。 李思思当然是要把他挽留下来,让他先坐下歇会儿,给他倒了杯水。 谢长诚整个状态都是魂不守舍的,直到李思思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随手拿起来一看,见到竟是李含笑的号码。 李思思听是自己电话响,已是从他手里抢回来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同样一惊。 谢长诚见她久久不接,急了起来,替她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回响在了病房里。 “李思思,还记得我吗?” 房间里的一男一女面上血色顿失。 鬼? 恶作剧? 李思思忙要把手机接听键按掉,一边和谢长诚说:“这不知道是谁?太没有礼貌了。连死去的人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可谢长诚却盯着她手机:“这是她的声音,没有错。” “长城,你怎么了?你不是亲眼看见她躺在太平间了吗?她死了的。这是有人拿她以前的声音记录开玩笑。现在科技多发达,合成的声音怎么会没有。” 李思思这话没完,手机里的那个李含笑声音又响了起来:“李思思,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 如果不是听说李含笑死了,李思思现在也不会全身一阵恶寒。 “你是谁?!我告诉你你不准拿我姐妹开玩笑!我姐妹已经死了!”李思思向手机里怒吼着。 “我哪里是死了?我死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越来越诡异了。 李思思甩掉手里的手机。 谢长诚抓住手机。 “长城!”李思思两只眼睁得大大的。 谢长诚像是第一次看见她眼里会冒出这样的表情,像是被逼急的狗要跳墙,心头一愣。 手机里的声音继续播放着。 这回出现的声音不再是李含笑的,而是李思思刚才与某人之间的通话记录:“当然恨,恨不得她死。” “可是,你对她的男人不是以前都不是真心的吗?” “你傻的。如果没有他,我怎么保外就医。他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我知道他对我旧情未忘。他也是我身边最容易利用到的人,我必须把他利用到最后。” 谢长诚瞪着手里李思思的手机。 李思思的身体摇晃,双手抓住他的手臂:“长城,这些声音都是合成的,你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居心叵测,想趁含笑尸骨未寒的时候来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能对我做出什么事?”谢长诚问。 李思思嘴唇一阵阵战栗,答,答不出来:“他们,他们可能想借机,借机离间你和我之间——” “你和我之间,本来不就是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关系吗?”谢长诚说。 李思思像被雷劈了一刀,仰头看着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了解他这个人了,双手更像是抓救命草一样抓紧他:“长城,你不是对我——” “我是念着旧情要帮你。但这是这样而已。没有其它的。毕竟我答应过师父师母,要照顾好含笑一辈子。” “含笑她死了!” 呵呵呵!手机里发出了一串笑声。 李思思脸色一变,手伸过来要再次抢谢长诚手里的手机。谢长诚一躲闪开,不解地看着李思思:“思思,你这是怎么了?” “给我!”她绝对不容许,哪怕李含笑死了都不能与她继续争。 “长城,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她真面目吗?”手机里的李含笑说,“如果事到如今你都没能认清这个人,那就算了,我会自己抚养宝宝,让他成长成人。” 谢长诚现在脑子很清楚了,自己老婆还没有死,他一个用力甩开了李思思抓他的手。 “长城!”李思思尖叫一声,落在地上,挣扎,“长城你不管我死活了吗?我头疼,我头疼!” 谢长诚回头,看着她在地上挣扎的样子,眼里隐隐露出了一抹犹豫。 李思思的手机,再度响起了那段录音,是确凿无比的李思思的声线:“你傻的。如果没有他,我怎么保外就医。他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我知道他对我旧情未忘。他也是我身边最容易利用到的人,我必须把他利用到最后。” 谢长诚的面色骤然哗变,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地上李思思挣扎的手脚。 “长城?!”李思思抬头,触到他害怕的眼神,顾不及装了,爬起来,拿过他手里抓着的手机,往地上狠狠摔了下去,再踩上两脚,“我看你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 脚下的手机踩成了稀巴烂,李思思松口气抬起脸:“长城,你听我说——” 可病房里,已是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敞开的门。 她惊慌失色冲了出去。只见两个闻讯赶来的监察人员,挡在了她门前。李思思瘫坐在了地上,像疯了一样喃喃着:她死了不是吗?她死了的! 君爷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君爷敲打键盘或是书写笔迹的声响。沈佳音感觉这静默,却比任何严刑拷打更加可怕。 归之,只要单独和这个可怕的男人呆在一个空间多一秒钟,都是不可想象的。 “陆队。” “想招了吗?” “我,我上卫生间。” “这里有。” 沈佳音从没有想过,君阎王不冷不热的声音,都能让人咬牙切齿。 桌上电话铃铃作响,打来电话的人是姚爷。 “听说我老婆惹了点事。” “你开完会回来吧。她在我这。还不打算招供。” 君爷一句话,像判了她死刑。 姚爷开完会像喷气式飞机赶了回来。 徐美琳等人以为他是赶回来从君爷手里解救老婆的,连忙都给他让路。只有赵文生不这么觉得,看姚爷脸色不大对头,拉了拉姚爷的袖口。 姚爷的眼神示意他把求情的手放开,直接推开了君爷办公室的门。 君爷见到他回来,把笔套盖上钢笔头,说:“你老婆,我不好严刑逼供。不过我想,严刑逼供也没有用。” “那是当然。我挑中的,打死她她不想说的都不会说,铁打的兵。”姚爷接着君爷的话。 沈佳音可绝对不会认为老公这话是在夸她。可以的话,她现在只想挖条隧道逃之夭夭。 “你怎么怀疑的?”君爷扫姚爷一眼。 姚爷扫自己老婆一眼:“说李含笑死了,李俊涛为此要揍我老婆。我本想也是这么回事儿。来到这儿一看,反而完全不觉得是这么个事儿了。谁让我老婆一脸那表情是藏不住的,什么都写在脸上,尤其是对着我的时候。” 沈佳音马上垂下头,用两只手盖住脸。 老公一只手懒洋洋搭在她肩头上:“你怎么不问我,我听到她死的消息伤心不伤心?你不是吃了好多天的醋了吗?这会儿怎么不发了?” 都快露馅了,还发什么发。沈佳音皱着的眉头是想,他们怎么察觉到的,不是连李俊涛都信以为真了吗。(未完待续) 我知道你对我 宋瑶芝静静地看了看孙女,拿起那支梅花玉簪,左看右看,带丝感慨说:“说起来,这簪子本来只有两根。我祖母,膝下儿女众多。因长房只有我和我妹妹,也即是你老姨。长辈对长房最看重,所以那年祖母拿块祖先流传下来的玉,打造成两支玉簪,给我和我妹妹过生。然而,工匠说可以打到三支,才不会浪费材质。祖母就此打了三支,两支给了我和你老姨。还有一支,给了我小堂叔的女儿,即你小老姨。” “小老姨?”很少听宋瑶芝提过自己的娘家,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也是遇到沈奶奶以后。宋彬彬聚精会神地听着。 “嗯哪。我们祖母,我说过,膝下儿女众多,那么多个儿女,总是有偏袒的。比如说,看重长房是传统。因这个缘故,我们祖母特别喜欢我和我妹妹。除了我们两姐妹之外,赵家好几个女儿里头,也就你那小老姨博得了祖母的喜爱。每个人,当时都以为我们这三个得到老人喜爱的女儿,从此衣食无忧,嫁个好人家,一辈子无忧无虑。是的,每个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不是吗?”宋彬彬惊讶地小叫一声。 “当然不是。”宋瑶芝微微地含了抹笑,“那个年代,哪像你们现在。别说那个年代,现在,有些人不也还是婚姻由父母做主的。越遭到长辈疼爱的人,她的婚姻,更是由长辈看重。所以,你老姨,离家出走,不想嫁给父母指定的人,就是这么回事。” “可老姨过的并不好。奶奶你过的很好。”宋彬彬小声说。 “是。说明父母给你指的人,不一定像你想像的那么糟糕,或许出于你意料的好,毕竟那是有经验的长辈看中的人,眼光有道。可是呢,这里头有文章,必须分类来看。” “文章?”宋彬彬又是不解了。给儿女安排婚姻还要分类来看。 “我都说了,膝下儿女众多,这个长辈说一点都不偏心眼是不可能的。尤其像我们那种人家,儿女结婚,可不是简简单单说找个良人嫁了。有时候,父母养你长大,是要你长大回报家里的。你老姨离家出走那年,我在国外游学未归,你小老姨在那一年出嫁。我后来才知道,祖母特别喜欢你这个小老姨,就是因为她很听话的缘故。” 宋彬彬听见“听话”两个字眼,眼皮跳了跳。 “像姚家,说是清官,但是,比贪官更难做,因为得罪人会更多。所谓树大招风,赵家一样是得罪过不少人的。有些人,看你家大势大难扳倒,于是想了一些其它办法。对一些心里早没有存希望只有复仇的人,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又何必怕做出任何事来。这个时候,为了保全家族,有些人必然做出了些牺牲。”宋瑶芝面色严峻,目光严厉,扶着椅子的手微微打颤。 “这么说小老姨——” “你小老姨嫁的并不好,可以说最不好的。嫁出去如石沉大海,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祖母在把你小老姨嫁出去后,回房痛哭,没过一年,老人家可能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去世了。” 并不好,最不好,却没有提及是谁。 “不知道是谁。”宋瑶芝扶起了眉头,“当年这个事,我是到祖母去世方有略微听说。后来,直到我归国,我父母去世,都没人和我提及这个事的详细。只能是依照老家左右邻里当年看到的一点印象来判断,说你小老姨嫁出去时连婚礼都没有的,拿了些行李,坐上那人叫来的一辆车就走了。那人来赵家提亲,可能也就两天的功夫。不知是什么缘故,使得赵家答应到这么快。长辈把这事掩盖到密不透风,不让我们知道,可能也是为了不让我们再去与那人再有联系。” 客厅里,只余宋瑶芝一声声长短的嘘叹。 宋玉斌在房间里打完电话出来,见客厅里气氛不对,冲妹妹投去个疑问的眼神。 宋彬彬摇摇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问:查到什么没有? 查是查到了庄如玉的电话。可是不知道宋瑶芝打过去是想和庄如玉聊些什么。宋玉斌把号码交给了奶奶。 宋瑶芝接到那写着号码的字条,仿佛才回过神来,让他们两个在客厅坐着,自己进卧室里面打电话。 宋玉斌坐在客厅沙发,打开手提电脑,与公司的人联系处理业务。打了几个字,看妹妹手里拿着那支玉簪神魂不守的,笑问:“你不是说不着急了吗?” “你以为我着急什么。他若是出了事,他家里人比我更急。他家里人没有找他,说明,他很安全,超乎我想象的安全。我想的是,奶奶。”宋彬彬绞着秀眉说。 “奶奶?” “奶奶好像猜到些什么。不然,你看奶奶现在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姚家身上发生的事。”宋彬彬说,“老姨不是听说在老家出了意外吗?” 宋玉斌脸上的笑颜逐渐消逝。 京城这两天下雨,绵绵细雨。沈佳音坐着那个军车,陪班上一帮学员参加选拔考核。姚夫人为此本有些怨言,因为想着她怀孕了,不该派她出差做这些比较劳累的活计。可是,沈佳音这回不是作为一个兵去参加考试,是成为考核评审人员而参与,不用跑跑跳跳,不会关系到怀孕的事。最多,就是来回车途有点辛苦罢了。 这样,沈佳音坐着车,和段艺娜等人,来到了离京城一定距离的某地,野外训练场,进行为期一周的封闭式考核训练。 老公不涉及这个任务,没法跟来陪她。在她临出发前,甚至没有办法来送她。沈佳音为此安慰老公说:久别胜新婚。 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一点都不长。加上姚爷本人,期间同样要飞去哪里开会,飞过去再飞回来,刚好老婆也该是回家了。 到最后,和此次任务没有多大关系,却死赖着跟了一块去的人,是冯永卓。 君爷姚爷批了冯永卓跟来,可能多少还是考虑到近来发生在姚家身边的事儿太多。而且这次参加考核训练人员里头,没有一个是沈佳音熟识的。冯永卓跟着来,多少有个照应。 冯永卓为什么非要跟着来。这里头名头有点大了。要说到那天他和突然闹事的李俊涛想推心置腹谈一谈,只由于这李俊涛突然的行为有些诡异,别说领导想不通,他都想不通。谈后发现,李俊涛更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半句不吭。通过对李俊涛言行举止的观察,他越想越觉得里头有文章,担忧就此转移到了沈佳音身上。 段艺娜等人在路上车上,已是感觉到冯永卓与沈佳音好像很不一般的关系。 说冯永卓是姚爷的部下,姚爷的兄弟,为此对沈佳音好对沈佳音关照。但是,这样的呵护好像在男女有别的同事关系中,似乎有些无法形容的滋味了。 不到一分钟,递上水壶,不到一分钟,递上包糖果,不到一分钟,又递上纸巾毛巾。 有人底下笑:“这冯上校是上校吗?我怎么觉得他是沈中校的勤务兵?” 坐在另一辆车上的沈佳音和冯永卓,没有听见这话。 可是跟在他们后面车上的一大批学员,眼睛不仅尖利,而且擅于夸张。 段艺娜由此想起好像自己堂姐段艺涵曾经说过,沈佳音和冯永卓在军校进修的时候,为同一个班,很多人都曾猜忌过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为此还有人弄出乌龙得罪到姚爷头上。 无风不起浪。如果真是都没影的事儿,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遭人猜测谣传。这里头,肯定有文章。 冯永卓对沈佳音好,是坦坦荡荡的,像姚爷这些知情人都很清楚的,他本就算是沈佳音的哥了。两人的母亲为同一人,华妙冰。 可这事儿说到底,只有一些知情人知道,并未宣传出去。只能说,不知是不是有些人太闲了,不挖点新闻来娱乐,很不耐烦。加上要考试这样紧张的环境。 到达训练营地,天气反而好了,万里晴空。沈佳音与其他从其它部队调遣过来的评委们汇合。这里头,属她年纪最年轻,资历最浅,为第一次当评委。于是其他评委老师都亲切地叫她小沈。有个老师甚至这么打趣地问她:小沈,你是不是小沈阳家亲戚来着? 沈佳音正儿八经地摇头:要是我与小沈阳能沾亲带故,早能上电视台当明星了。 众人哗笑的同时,看她容貌秀丽,举止文雅,穿起军装更有一股巾帼女杰的味道,都叹后生可畏。可见,那些老师们对她这位后生的喜爱程度。 由是在知道了她是有怀孕的身子坚持过来履行任务的,更是对她倍加体贴和照顾。 其中,评委里头也有一些妇产科专家,指导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特意到部队提供工作餐的厨房里头,告诉那些厨师,给她这个孕妇尽可能做一些适合孕妇吃的东西。 沈佳音在这时候,或许才隐隐约约体会到,为什么君爷非要让她怀着孕都要来。这些说是来当评委的老师们,都是大官儿,平常想见都很难见到的,只有在一定特定的机会。对于她这个年轻的军官来说,与这些人多见面打好关系,有极大的帮助。 怀孕,给她身上戴了顶当妈妈的光环,能引起人的注意力。君爷这招,真够意思的。不知道她老公知道不知道。 有这么多人的关怀照顾,又是在部队军营里头,实在很难以想象会有出事的可能性。怪不得她老公这回二话不说,允许她走。 说回来,当评委这项工作不是说简简单单,打个分数就了事。因为要知道,你打的这个分,和高考的评卷老师一样,有时候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在交叉路口上要往哪里去。 像这回段艺娜他们到这里进行考核,分数可以说从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是否能留在京城发展的命运。 六天的考试时间,每天学员考试,晚上评委老师集中讨论意见。散会后,老师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这时候,常会遇到有些大胆的学员跑来围堵,想从评委口里试探出考核分数和结果。 沈佳音是这里最年轻资历最浅的,成为被学员围堵的重灾区。不过只是两天,两天过后,几乎学员都放弃了。因为别看她最年轻,却也是最狡猾的。沈佳音会说:都知道我是最年轻的那个,打的分数和意见肯定是最没有力量的,你们应该去找有决定权的主考官。 如果有人再想打擦边球再试探,沈佳音直接拿手捂住嘴巴:孕吐去了。 这一动作,不仅让那些想行贿的学员傻眼,连那些评委老师们都说:怀孕就是好啊。 宝宝这段日子,倒是挺体贴她的,并没有怎么闹她肚子。沈佳音找来一本本子,每天晚上睡觉前,坚持给宝宝写日志。 和她睡一个帐篷的老师看着津津有味,问她都写了些什么。 沈佳音说:“我奶奶从小和我说的一些话。” 胎教现在的人都像谈虎色变一样谈论,搞得十分隆重。有人说要买贝多芬的音乐来听,每天要念一些科学杂志,以后小宝贝出来才能变成小天才。沈佳音却觉得,生出来的小宝贝多天才都好,如果人格不好,是最不好的。 她最少要在宝宝很小的时候,就教会他做人的道理。 听她这样说完,那位年纪已有些两鬓苍白的老军官,冲她慈祥地含着笑。 六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成绩虽没有全部出来,据说成绩是要发回到各自单位里再宣布的,可是考的好不好,考生其实自己也有想法。像段艺娜,考试中,不比往常,各自拿出百分百的实力来呈现,一下子,实力高低,一目了然。 她终究只是个少尉,不像吕宪标已是个少校,却当上了班长。底下取笑她的人,想通过这次考核看她笑话的人,早就都等着了。 可以说现实是残酷的。在考场上,吕宪标的表现是一鸣惊人,绝对的发挥出本该具有的能力。她段艺娜,不知是不是因为考试压力的缘故,发挥失常,连连闹出笑话。 到了第七天,考试基本结束,众人给了一天时间整理行装的时候,有人跑来和沈佳音说:“报告首长,段艺娜出事了。” 一面是评委,另一面沈佳音仍旧是段艺娜他们的头。 段艺娜从早上起,吃不下早餐,窝在被坑里,有人说她从昨晚上哭到了现在。 要说教人可怜她。可能有一点,可是更多人想着的是,这是她咎由自取的。没有那个实力,刚开始何必逞强。想要在领导面前抢着出风头,这可好了,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兵的,并不是仅凭一张嘴,能当好兵。 沈佳音听到报告,走到段艺娜的帐篷。瞧着帐篷里,几乎人都走光了。今天刚好周末,大家获得特许,可以出部队营地,在部队驻扎地附近的乡镇走走逛逛。很多爱美的女兵就此都上街了。 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推推拿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毛毛虫的某个人:“段艺娜。” “我没事。”被子里的人喊出沙哑的声线,可能迷迷糊糊,还不知道外面推她的人是谁。 “是我。” 第二句声音,段艺娜听出来了。哗,马上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先是有些傻地看着沈佳音,接着,竖立,敬礼:“首长好。” 沈佳音跟随着站了起来,说:“快到午饭时间了。走,去吃饭。” “首长?”段艺娜有一点的微讶,继而低下头,“我不饿。” “你不是连早餐都没有吃吗?”沈佳音眯着眼睛好像有些威胁地看着她,“你别给我说你肚子坏了。这里有的是大夫。” 段艺娜哪敢装病,答了声是后,整理下行装,再随沈佳音走出了帐篷,走出了营地。 这是搭顺风车,走到了附近乡镇里头,找了家饭馆吃饭。 营地里环境封闭,气氛闷,怎么瞧,都是兵和战友,好像是四面墙,没有能透气。走出来后,段艺娜感到天地间宽了,蓝天白云,其实往哪里走都行,不可能没有未来。 沈佳音点了几样家常菜,自己倒茶,说:“你姐姐说过你不行的,我也和你姐姐说,叫你扛不住就放弃。” 人情,沈佳音不能说没有。到底是同学的妹妹,开后门不行,但是,关心和爱护,肯定是可以的。 “我比我姐姐差多了。”段艺娜低下头,一脸颓丧。 只能说,这一次选拔过来又考核,让她再一次看到天外有天的局面。 “我也有我比不上的人。” 段艺娜知道她这是安慰她,可是,现在她并不需要安慰。因为安慰没有用。她想留在京城发展的梦,必定是要破了。因此她倒不是怕丢面子,而是家里人都指望她留京城能带一把呢。要知道,就是像她堂姐段艺涵,想留京城都达不到目标。她这次能拨到选拔队伍里头,可以说运气好到爆,只是她不够这个实力抓住运气。 想想,真是妒忌,尤其妒忌像吕宪标这样的。虽说男女有别,可也差太多了。 人家笔试九十九分,她和大多数只能拿到个及格或是不及格的分数。 关于吕宪标这个人,不说段艺娜等同批的学员,沈佳音和其他评委老师一样是吃一惊的。 优秀,才华十分的优秀,出乎所有人意料,可为什么会报考的不是医学,为什么没有到大医院而是直接下了基层部队,在卫生所里做起。 疑云重重。 过了饭点的时间,饭馆里头,客人稀少。谁进来都显而易见。只见两三个像谈生意的男人走了进来,吆喝店里的服务员问:“有饭吃吗?” “有!”服务员连忙给他们安排了张桌子。 段艺娜望过去,见三个男人,一个胖,两个瘦,后面再来一个拎着包的明显是司机。这里头,就属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瘦高男人最养眼。帅气,真正的帅气,好像电视剧里的白领精英。 她都不禁惊讶在这里的乡下地方能遇到这样帅的男人。见那帅哥随同行的一伙人坐下时,如星的眸光望过来,直望到她们这桌上,不动了。 好像是望到什么熟人。 段艺娜再回头看,看到了沈佳音背对着那帅哥,手指悠转着茶杯,看来像是有些蹊跷。 “唐老板。” 只见对面的人这么称呼那位帅哥。 唐向东含笑的笑颜若是勉强,眸光时而还往沈佳音那头转。 若不是当面有个段艺娜,沈佳音这会儿肯定是冲出门去了。 她不会忘记,他妈对她家里人做出的种种事情。 “首长——”段艺娜疑惑着,真想凑近问她一声。 服务生端着菜过来了,打断了她的问话。 沈佳音叫了两碗饭,说:“快吃,回去还得收拾东西,车子今晚回城的。” 段艺娜赶紧捧起饭碗。 两个人默默无声扒着饭。 其他人,见到她们两个女兵的装扮,忒好奇。 “好像是军官呢,你看她们肩上有军衔。”有人议论,刚好是与唐向东同行的。 唐向东望着沈佳音那身绿影,眸光一圈又一圈地幽闪着。 “唐老板,你不吃吗?”见他不动筷子,有人问。 “吃。吃。”唐向东答。 “他胃早上就不好了。”另一个人替唐向东说话,叫起了服务生,“你们这里有粥吗?对了,你们这附近有药店吗?” 唐向东对此站起来说:“我知道我自己习惯吃什么胃药,我自己去买就行了。你们先吃。” 还是有个人不放心,陪他一块去买药。 两人刚走到门口,唐向东一只手突然伸出去,抓住了门框。 另一个人大叫一声不好时,唐向东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刹那,只是一瞬间。 大伙儿都是看着一愣之后,场面陷入了惊慌。有人打起了急救电话。有人围在了唐向东倒下的地方,想扶他起来,又不敢扶,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怕扶了更不好。 沈佳音眉尖一皱,只见坐在她对面的段艺娜在那瞬间已是扔了筷子和碗,冲进了人群里头,喊着:“我学医的,大家让开,我看看。” 这妞和段艺涵一样,正义感强烈,什么事都不用考虑,冲在最前面。 沈佳音坐在椅子上,透过人群间的缝隙,能看见段艺娜忙碌地给倒在地上的唐向东掐人中,忙到满头大汗。 这个妞,勇气有,但俨然能力不足,所以被人诟病是正常的。 见段艺娜实在处理不了,沈佳音叫了服务生,让拿毛巾包上些冰块。冰块在饭馆里是不会缺的,毛巾也有。沈佳音接过服务生准备好的东西,走进人群里头。 众人这会儿见她过来,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让开。 “首长。”段艺娜抬头,额头全是汗,“不知道是不是阑尾炎?” 怎么可能是阑尾炎。看病人疼痛的程度,已是休克。是比阑尾炎更严重的。 沈佳音皱着眉,眼见凑近看后,这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马上吩咐道:“让他左侧。” 左侧?其他人在她指挥下,帮着将躺在地上的病人往左边侧了侧身体。 刚轻轻转了下身,病人表情痛苦,口张开后,呕了出来。 “这是?”其他人都害怕地看着,束手无策。 沈佳音伸出去的手,轻轻地在病人背后拍打,一边问有没有管子。知道这附近有药店后,马上让人去问有没有胃管等东西卖。 当胃管、石蜡油、注射器等东西买来,沈佳音给病人插上了胃管时,接到急救电话过来的急救车,缓缓驰到。 唐向东身边的人,自然不让救护车将唐向东送到当地条件简陋的卫生院,要送到市区医院。 沈佳音把人移送给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之后,是不想跟去的。可唐向东身边的人又不让,非要她跟着。 一番争执下来,沈佳音和段艺娜都被推上了救护车。 过了整整三个多小时,病人才终于送到了市里的大医院,送进了急诊。初步诊断为急性胃穿孔,沈佳音的处理措施是对的。 由于暂时不采取手术治疗,唐向东被送进了观察病区。沈佳音借了医院的电话,正和部队沟通。部队听说这回事之后,说会就近派车去接她们两个回来。 沈佳音打电话时,段艺娜在病房里拿了条毛巾给唐向东擦汗。 唐向东躺在床上人未完全清醒,看东西都迷迷糊糊的,抓住段艺娜的手就叫:“佳音。” 佳音? 段艺娜愣了,继而眸光幽幽地在他那张俊颜上转了转,往他脸上再凑近一点听他说话。 “佳音,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唐向东完全是在昏迷状态下的呓语,自言自语。 可谁敢否认,或许做梦的人说的梦话才是实话。 段艺娜讶异,这么近看他的脸,真是越看越俊俏。她的视线,有一刻都胶着在这里了,一时没有察觉其它。 直到肩膀上突然被只手扳开,紧随是,响亮的一巴掌,啪,扫到了她脸上。 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后,抬起头,见到是一张怒气腾腾的女人的脸。 那年轻的女人像只张牙舞爪的母鸡一样,抬起高跟鞋,往她身上跺:“你是什么人,想对我未婚夫做什么!”(未完待续) 救老婆 打完电话,沈佳音折返回来时,见到门口乱哄哄的,熙熙攘攘,明显是出了什么事。接着,是见和唐向东一块吃饭的生意人冲进了病房。 “嫂子,嫂子,你快停手。” 有了病人朋友主动出手,其他人才敢一块上前,去制止钱月秀。 钱月秀怒气未平,指着在地上蜷缩到像条虫的段艺娜:“她是谁?!” “嫂子,她是我和唐老板在饭店吃饭的时候,唐老板突发疾病,她刚好在我们饭馆吃饭,说是个大夫,所以过来帮忙。” “她说她是大夫她就是大夫!”钱月秀一口唾沫喷到段艺娜脸上。 “不管怎么说,她和她同伴救了唐老板,这没有错的。”人家救了唐向东,说话要厚道。那生意人没有一句谎言。 钱月秀反正是不信,她只相信进来时自己眼睛看到的。这女的,刚嘴巴都快凑到她未婚夫脸上去了,像个女色狼似的,敢说对她未婚夫没有半点企图。 沈佳音见到这情况,不进去不行,进去了,恐怕又要和钱月秀面对面生事。 被钱月秀甩了巴掌踹了两脚的段艺娜,喘着气,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结果站不稳,又坐在了地上。俨然是哪个地方被钱月秀给踹到了。 是自己的兵总不能不管。沈佳音推开门口的人,走了进去。 钱月秀转头看到了她,一双眼睛瞪到像牛铃那么大。 “这就是刚在饭馆救了唐老板的大夫。”目击证人说。 沈佳音只走过去,蹲在地上,查看段艺娜的情况。 “首长。”段艺娜欲言又止。 沈佳音问她能不能站起来,说部队派了车过来接她们了。 段艺娜听说这样,努力爬了起来,额头冒着汗。 钱月秀见她们两个就此要走,却是不依了,一只手伸出去,突然又猛拽住了段艺娜的头发。 头发根都快被扯断了,段艺娜痛到眼泪要流下来。 钱月秀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说!你刚在这里对我未婚夫做了什么了?是不是她指使你做的?”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段艺娜道。 沈佳音见是忍无可忍了,手指伸出去往钱月秀抓段艺娜头发的那只手腕上一抓,力道刚刚好。 钱月秀尖叫一声,感觉手腕瞬间是要断了,倏地缩回了手。急退两步,用吃人的眼神看着沈佳音:“你,你——”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问吗?她是我的人,若是她真做错了事,我会按有关纪律处置的。但是你若不分青红皂白对她动手,那就是你犯了罪。”沈佳音话声虽平淡,表情却不是一回事。 钱月秀与她目光相接,继而冷笑:“她是你的人,那正好。让她告诉你,她刚对我未婚夫做了什么了?把嘴唇都快凑到我未婚夫嘴唇上了。” 沈佳音回头看段艺娜。 段艺娜摇头:“我没有!” “没有?!要不要把医院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看,看是真是假。”钱月秀咄咄逼人。 段艺娜脸色一片白,直对沈佳音摇头:“我只是想听清楚他说什么话。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沈佳音回眸,望向床上躺着的人。 唐向东没有醒的样子,眼皮紧闭,鼻腔插着胃管,如此苍白而可怜的脸孔,帅哥是帅哥,但哪个生病了会好看。说段艺娜突然图美色想亲吻帅哥?也不该瞅着一个病帅哥。 沈佳音就此说了一句:“他连接那吸引袋里都是呕吐物,臭的。其实他刚呕过,嘴巴也是有臭气的。别说她,我看,连你,都不会想凑到他嘴巴上。” 众人听了她这话,再看到唐向东那样子,不约而同,捏了下鼻子。 钱月秀气得咬紧了嘴巴,高跟鞋在地上连跺好几次脚。 趁钱月秀没来纠缠这会儿,沈佳音扶着段艺娜走了出去,走到医院门口。 部队里听说后,马上派车过来接她们了。开车来的人是冯永卓。 打开车门,跳下来,冯永卓看她还扶着段艺娜,问:“怎么回事?” 与钱月秀起争端的事儿说出去,流言蜚语肯定随之而来。沈佳音找了个借口:“走路不小心撞到,可能是撞到腰腹。” “她撞到你撞到没有?”冯永卓担心地扫着她上上下下。 段艺娜什么事都不关他事。他只关心她。再说段艺娜这人,风评早就不好,一看就是个容易惹祸的。 “没有。”沈佳音摇摇头。 段艺娜垂着脑袋。 冯永卓给她们拉开后面的车门:“上车吧。” 沈佳音扶了段艺娜上车,一块坐在后座。 冯永卓跳上副驾驶位,督促司机开车。 车子上了路,在山路上颠簸,往山地里面的部队训练基地行走。 半路上,可能车轮子颠簸的缘故,坐在车上的人上上下下,不大舒服,本是有伤的人就更不舒服了。 沈佳音看段艺娜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大汗,对前面坐着的冯永卓说:“冯上校,停车,你给她看一下。我怕她真是被撞到哪里了。” 冯永卓是那种,看的顺眼的,对其极好。看不顺眼的,对其极差。典型的爱憎分明的男人。 沈佳音刚进单位的时候,没有少过挨他的白眼,所以特别清楚他这性情。眼看他对她的话像充耳不闻似的,沈佳音眉头一皱,说了句狠话:“冯上校,你这样可不行。” “怎么不行了?”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几个人吃不了兜着走。” “她能出什么事?!”冯永卓抱两只手,是连碰都不想碰段艺娜。 哪里知道碰了这家伙,会不会再生出些什么事来。 碰瓷碰瓷,现在什么事都能变成碰瓷。 沈佳音拍拍司机的位置:“停车!” 司机和沈佳音一样担心,把车暂时停在了路边,一块对冯永卓哀求:“冯上校!” 同个部队的,总不能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冯永卓一股气着看她想怎么装,下了车绕到后车座。 “哪里伤了?”冷冰冰地问段艺娜。 段艺娜眼皮子眨了眨。 沈佳音帮着把她衣服拉高一截,露出她手心捂着的地方。 见在其腹部有些淤青,冯永卓再有不满的情绪,都感到事儿大了。连忙跳上车,拉上车门,同时对前头开车的司机说:“赶紧开,赶紧开,电话联系人。” “怎么?”那司机一听都紧张了。 “内出血了。”冯永卓和沈佳音现在都只恨,这车上连一个急救箱都没有。 钱月秀脚上穿的高跟鞋,有七寸高,钉子似的,一脚刚好踹到了段艺娜的腹部脆弱的位置,一下给踹出了内出血。 车子刚开进营地,马上有人出来接。好在营地里有小型手术室,可以麻醉。大夫是不缺的。段艺娜被送进急救室时,血压已经很低了。 一个兵,莫名其妙在外面弄出了个内出血回来。管理层有失责的责任追究。沈佳音首当其冲。 由于姚爷未回来,君爷接到消息,连夜坐车赶到训练基地来处理事故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段艺娜的伤不轻的情况下,一切谎言都无处可遁。训练基地的高官追查之后,直追到了踹人的钱月秀身上。报了警。当地公安机关派人,到医院里对钱月秀进行了拘捕调查。 钱月秀于是在派出所里当着警察和部队领导的面,将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有关沈佳音在外勾结人家未婚夫的流言在营地里满天飞。大多都是同情段艺娜被无辜牵连。 沈佳音进部队以后还是第一次,被关了禁闭。 冯永卓这不急到部队领导面前抗议。可很多人早看着他对沈佳音的过于殷勤不对劲,质疑起了他和沈佳音之间的关系。眼看沈佳音的情况更不妙了,冯永卓心急起来,急于澄清,说出了两人其实算是兄妹的秘密。 问题远远不止这些。华妙冰当年丢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远走高飞,其实已经涉及到了遗弃罪的范畴。即使当年沈佳音有沈奶奶抚养,不算完全无依无靠,可是华妙冰现在是公职人员,曾经做出如此行为可以说影响恶劣。所以,大家不敢把这事张扬开的缘故,真正原因在于此。华妙冰这事儿一旦被上头发现,引起社会关注的话,华妙冰这工作的饭碗肯定没了,一辈子声誉都毁了。 君爷抵达的时候,太着急的冯永卓已经被人套出了这个底细。 某部队领导,与君爷面对面坐着,说:“你和姚科都不知道这个事?” “不知道。”君爷至此只能说不知道,要是说了知道的话,等于包庇隐瞒,他和姚爷一块要被罚。 “不知道就对的。”那领导意味深长地说,“这事只有冯上校知道。你们其他人一律都不知晓。” 君爷的手在大腿裤腿上揪起了一撮。 可以说,他们这回是被人暗算了。可能早是盯着他们这块软肋了,只等着瞄到机会动手。现在正是个动手的好时机,因此一触即发。沈佳音和冯永卓两个人都危险了。 冯永卓同样被关了禁闭,为此,他在小小的禁闭室里敲着墙壁,往隔壁的人喊话:“沈佳音,你还好吗?” “好。”沈佳音答。 从声音听,倒是听不出她有异常,可冯永卓心里一股闷气要发,继续发着牢骚:“他们抓我就算了,抓你做什么?你又是孕妇,又是受害者!这算是什么啊!” 四面都是墙,隔壁的怨气发到她这里,她似乎可以理解到冯永卓心头那种苦闷。部队,在她的印象里,在她心灵里头,从来是个神圣的纯洁的地方。所以,从没有想到过没有做错事的自己和他人,有一天会被部队关进这样一个地方。 是他们太大意太天真,还是说,是对方技高一筹。 君爷在领导面前周旋:“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人,一个还是孕妇,能不能把其中一个先放出来。” “不能的。陆队。现在这两人都关系到案件的调查,不能随意放出来,不然怎么对付公众的舆论?你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对方说到这,颇有深意地又提醒君爷一声,“那个受伤的兵,不也是你单位里的,你不是该先去看看她吗?” 对于这个愚蠢至极搞到自己受伤,并且拖累了他两个干部的兵,君爷真是一脚想把段艺娜踢死。 段艺娜动完紧急手术后,已经脱离危险了,躺在病床上,不停有人过来嘘寒问暖,关心她,同情她。舆论本来都是反对她的,现在突然一反,变成都支持她了。 经历突然的变化,大起大落之后,段艺娜感觉很吃惊,难道自己时来运转了。 几乎全班的人都来看过她了。只有一个人,没有来。说起没来的那个人,大家也一样匪夷所思:“吕副班不知道怎么了?我们问他一块来不?他说他要看书。” “他要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人家是高材生,和我不一样。”段艺娜气道。 吕宪标的人情味立马受到了班上人质疑。相反,受了伤依然秉持有话直说勇气的段艺娜,受到了班上的吹捧。 部队考察,可不止考察人的能力,还考察人的素质。 段艺娜这样一趟乌龙以后,据说上面领导内定要把她留下了。 君爷则说什么肯定都不要她这个人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 禁闭室里,晚上一个人清清冷冷,空气又不大好。看守的士兵给沈佳音抱来床厚被子,对她转达君爷的话说:“陆队说要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肯定能把你接出来的。” 沈佳音眯了下眼,接过被子,点头。 过了一晚上风平浪静,看守人员在早上给沈佳音送早餐时,发现沈佳音没有起床,叫了几声,沈佳音没有回应,立马报到了值班领导那里。 领导那头当然是怕沈佳音是装病,于是组织了一群专家过来检查。 君爷站在后头,由于自己是沈佳音的上司,不能直接插入调查,冷冷的声线在后头协助调查说:“我早说了,她身体条件不是很好。你们非要让她在这里空气不好的地方过夜,也不怕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什么事来。她要是普通的兵倒也算了,你们不要忘了,她是谁的老婆谁的儿媳妇。” 一群人听了他这话,心里头哪有不恐惧姚家势力的。 只是沈佳音也罢了,沈佳音这肚子里怀的,可是姚家长房的孩子。若孩子出了点什么事,姚家肯定能理直气壮找他们一大批人算账。 大夫都是喜欢明哲保身的。病不重,但是如果家属是容易找麻烦的人,当然是把病情说的越重越好。况且现在沈佳音的情况都一时说不出是什么问题。 因此,专家组建议说马上转移到有条件的地方继续进行精密检查,确定情况。 沈佳音从禁闭室里出来,移动到救护车上,送往京城大医院,这主动权回到了君爷手里。 毕竟,训练基地是人家的地盘,土霸王最凶。君爷不能和人家硬碰硬,唯有智取。 沈佳音在路上就醒过来了,实际上她是昨晚上服了君爷让人从被子里塞给她的一颗药。 敢于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下药的人,恐怕没人相信会有。因为她是孕妇,随便什么药,都可能导致胎儿或是她母体出现问题。按理说,君爷和姚家关系密切,更不敢随意踏这条警戒线。弄不好,君爷若无意中弄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陆家和姚家关系就危险了。因此,专家调查组想都没想到这方面来。 君爷的可怕,沈佳音这时候仿佛才能体会到其冰山一角。 这个男人,不应该说是胆大包天,而是能力真的很强。 车子呼呼往京城里赶,君爷坐在她边上,见她醒了,冷冷的眉头拧了拧:“感觉怎样?” “没有事。” “药效过了,等会儿你应该脑子全清楚了。”完全机械性的话语。 沈佳音感觉他这么近,却不能感受到有人的温度一样。 君爷好像方是想起她身份,唇再挤出一句话:“子业知道你消息了。不过,他今天刚休会,能不能赶回来不清楚。” 沈佳音并不想给老公添烦恼。可近来,三天两头总是在她这里出茬儿。 “这一次倒不是你的错。”君爷浓眉又一挑,“是我疏忽大意了些。” “陆队?” “那些人看来是一直盯着你没有放手。” “什么人?” “如果能知道是什么人,我们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李思思那头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李思思自己都不清楚对方算是什么人,只是信了对方能把她弄出监狱的事。在监狱里的人,只要得到帮助能把自己弄出监狱,一般也不会计较到对方是什么来历的问题上。 君爷的手指冷冷地捏住了下巴颌,眼睛冷冷地在她脸上扫了扫,有些若有所思的目光。 沈佳音不知道自己脸上哪里错,拿手抹了下脸。 车上有君爷在的地方真的很冷,沈佳音只好找话问:“冯上校呢?” 眸子扫了她一下,似有一丝疑虑:“他可能要在那地方呆上几天。”冰冷的声音对于冯永卓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应该说,君爷觉得冯永卓这张大嘴巴和糊涂脑袋,也活该被关上几天紧闭。 冯永卓会被扯进这件事里头,都是因为冯永卓自己大嘴巴说出来的。 “他们,会不会对冯上校下手?” 担心冯永卓,更多是考虑到冯永卓的爸妈。 君爷摇头:“他们真想下杀手,也不想想这是谁的人。” 不止是他君爷的人,冯永卓背后有一个冯家。 不像华妙冰,华妙冰就真的是,后台娘家没人。再加上被人拿到铁的证据。这事儿曝光后,华妙冰所在单位已经立马召开紧急会议。华妙冰被会议当场表决结果为停职调查。可能被免职只就这两天的事了。为此,冯四海直飞沈家老家,担心老婆在当地扛不住,被人报复。 车子开到某高速路口,突然前面遭到人拦车,被迫停在了路边上。几辆车,一群人,围住了沈佳音的车。 “陆队。”开车的司机与对方进行第一次接触后,向车里的君爷汇报,“说是检察院的,要我们移交犯人。” 君爷这次来的急,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带,只有这样一个司机能靠得住。可谓势单力薄。不然不会急着往京城里赶。 半路截人,可见对方心里急了,不想让到手的鱼儿溜了。 可关检察院什么事。这是部队。部队的人犯错,部队里受审,部队里判决。除非部队里的人犯罪时关系到外面的人。沈佳音犯了什么罪关系到部队外?沈佳音实际上连罪过都算不上。不就是几个流言蜚语,关禁闭都说不过去了。 不过到了哪里拳头最大这个道理,君爷不是不懂。不然不会在当地他不得不用其它办法来逃脱。 “你在这里不要动。没我出声什么事都不准做。”君爷一双厉目扫过沈佳音的脸后,转身,准备下车。 这是他兄弟的老婆,他君爷护定了。 沈佳音自然是一声大气都不敢吭。君爷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说明事态真的很严峻。她不能给君爷拖后腿,因此藏在车内不做声,只听外面较量的声音。 君爷站在车尾,身体刚好拦在车厢开合的门缝前面,谁也不能越过他拉开车门接触到沈佳音。 对方穿了制服真像检察院的人,拿出文件给君爷瞧。 君爷像是很认真地在看文件,手指一页一页慢条斯理地翻,翻完这短短两页纸,可能用了有十分钟长久,接着对对方说:“你这个印章,我看着不是那么回事。” “陆队,你不会说我这个章是假的吧?这个章谁敢假?假了我们自己都要把自己抓进监狱里头了。” “章假不假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没有接到此类通知。” “通知来不及下,因为你们走了嘛。” “不管怎样,我需要打个电话问问。”君爷说。 对于君爷这个兜圈子的要求,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陆队,你想打给谁求证?这可是官方文件,做不了假的。” “你说真它就是真的,难道我不能说它是假的就是假的。”君爷不慌不乱,沉着应对。 “陆队,你这话是不是强词夺理了。”对方益发不耐,“一句话,陆队,你交不交人,你不交人,我们今儿执法,肯定是要把人带走的。” 君爷冷哼,两只手当着对方的面,将所谓的官方文件撕拉成两半,扔上了半空:“强词夺理,像强盗一样打算抢人的是谁?这文件里面,连句移交的理由都没有说清楚。我为什么要把人交给你们。你们敢抢,不要怪我报警。” “报警?!”对方冷笑,本身穿着警务制服的人,会怕报警? 只听,大路上忽然传来警鸣呼啸,一串警车由远及近,闪烁的霓虹灯阵势一列排开,颇为壮观。 围着的人,反而一瞬间被围了。 两方对峙,有人讶,有人愣,有人傻。有人脸色一沉,有人面色一肃。 中间驶进来一辆非公务警车,停到了君爷的车旁边。车门打开,从里头走出来的男子,一袭灰色风衣风尘仆仆,与站在车尾人群中间的君爷对上一目,神情马上再浓了三分颜色,很是厉害地对身边跟来的人厉声一道:“还不把这些假冒公务的,抓起来。” 外层的人立马对里头的人进行围堵,抓拿。 被抓住的人愤怒叫骂:“你们才是假冒的!” 姚爷冷声一拧,两手插进风衣口袋:“你们检察院的领导在这里,还敢说我们才是假冒的。” 在这世上,哪里都是有拳头的人说话才有力量。以势压人,不是说非要,而是,在这世界上,有时候对付一些坏人只有这个办法。 姚爷唰一下,带来一批人,人数为对方两倍,再加上弄了个相关领导在场。那群自称检察院部门的人逐渐扛不住了。 怕事情闹大,有人围观。姚爷带来的人,很是聪明,抓了人往警车上押,带了先走。要调查,要询问,到了地方上关上门慢慢问。 总之先把这群人围了抓了。可怜那些家伙,可能都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两个厉害角色。都以为君爷姚爷不过是机关单位的某个小领导,以为自己完全能吓唬应付。没想这两个爷是狠的,手段是辣的。 见一个磨磨蹭蹭不肯上车,叫得一路引人注目,姚爷的人干脆将一个给犯人戴的头套往那人头上一套,捂了对方的声息,再押上车。 一场较量下来,七八个来围堵君爷车的,自称公务干部的,包括那开来的三辆车,全被姚爷的人押走拉走。全程用时不到五分钟。速度快得像飞机。 风声呼呼地在路面上吹。 余下姚爷的车和君爷的车。 在午后日晒的阳光底下,两个男人的面孔反耀着一层光,像镀了层钢铁似的,均面无表情。 两爷身边的人,看着他们这幅表情,都觉诧异:危机不是都过去了吗? 君爷向姚爷含了头:“她在里面。” 姚爷擦过他身边,拉开车厢后面的门。(未完待续) 蛛丝马迹 卡啦一声,进来一股风。沈佳音骨碌从担架上坐起。 姚爷跳上车时,眉眼,全蒙上一层灰的样子。夫妻八日没见面,却感觉分开也就一天的时间。 走到她身旁,刚坐下。车门砰从外头关上。君爷跑去坐姚爷的车。好兄弟这会儿就该是不当电灯泡。 车子往前开了。为了坐稳,姚爷又挪了个位置。 沈佳音坐在担架上觉得颠簸,转了个身,背靠了个枕头,和姚爷面对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佳音慢慢声说。 姚爷答:“今早上。” 倦声浓烈。 到达后,马上赶这儿来了。 沈佳音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秀眉一个劲地绞着。 姚爷看起来疲倦,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看着她,眉儿扬起弧线:“为什么不躺下去睡,皱着眉做什么?以为全是你的错?沈佳音我告诉你,你不要总以为自己一个人能一手撑天,什么事都能办成。” “可是,给人添麻烦总是不好。”丫头实事求是。 没人喜欢添麻烦的人。 姚爷要出口安慰或训斥的话,突然都泯灭在了嘴唇里。因为知道这丫头逻辑不像常人。于是往车厢里那长板凳一躺,闭了眼说:“你不睡,我睡了。我昨晚睡不到两个钟头。” 沈佳音直愣愣的目光看着他躺下去当神仙的身影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拿了身上的薄被想给他身上盖上。 这丫头,是不是想气死他。 想起那会儿她偷偷给他盖被子的事了。 车子像是顺了姚爷的意思突然往姚爷那边微微倾斜。沈佳音一个唐突,刹不住身子,向前一冲,投进了姚爷张开两只手臂的怀里。 抱了个满怀,鼻子里全是两人气息,浑浊的,交织在一起,闻起来全是靡靡的味道,暧昧至极。 沈佳音身体轻颤了下。 这丫头,结婚都这么久了,依旧像个处一样,满是含苞欲放的羞涩范儿。 姚爷那只手,在她背后抚着,说:“担惊受怕了吗?有想我吗?” “八天而已。” “八天而已?” “你想我吗?”丫头现在懂得迂回战术了,反问他。 “想,怎么不想,是我老婆孩子,都要想。” “怎么想法?” “夜晚做梦前开始想。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说着这话像朗诵诗句似的,姚爷眯着眼睛,瞧她鼻头上的汗。 这丫头,一紧张,鼻头的地方最容易出汗。 真是结婚都这么久了,她好像依旧怕着他的样子,弄得他自己都觉得不知哪里欺负她了。 “刚我在外面和那些人说话,吓到你了?”温柔的声调灌入她耳朵里,温温热热的。 沈佳音摇摇头:“陆队比你更可怕。” 一道无语立马飞过他脸上。 他怎么能和君爷比呢?论相貌,他都比君阎罗可爱可亲多了。 “你印象里最温柔的人是谁?你奶奶?”他要试探她心底,然后向她心里的目标靠齐。 “不是。” 沈奶奶的温柔是心底的,绝不会放在表面上的。家里哪个不知道沈奶奶刀子嘴豆腐心。 论温柔,也不可能是抛弃过她的那个妈。更不可能是厉害胜过男人的庄如玉大姐。 公公婆婆对她虽好,但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威严从内心而发。 想了一遍后终于得出个结论:没有。 可能她性格使然,她身边的人,都不可能对她温柔没有极限。总是在她有时候做出些迷糊事时,冲她恨铁不成钢地吼上两句。再有她性格又是外柔内刚的,平常,也不需要人特别照顾,自己自小打理到大,独立性强,有必要特别温柔对待吗。 姚爷听了她这话,却感到心头一道疼惜。 “我印象里,对我最温柔的人是我爷爷。”搂着她,慢慢先说起自己的故事,“记得小时候,我爸妈比较忙。我住我爷爷奶奶家。我奶奶是个唠叨大户,我反正受不了她唠叨。爷爷总会带我避开奶奶到外面散心。有时候,还让我站他老人肩头上去摘果子。生病的时候,照顾我最多的,也是我爷爷不是我奶奶,不是我爸妈。现在我长大了,有时候心情郁闷了,会跑我爷爷奶奶家里找我爷爷玩,聊聊天。爷爷的目光永远都没有变,慈祥,温柔。” “你爷爷从没有骂过你?” “是。” 真的是很难想象。当过大官的姚老头,没有骂过人,不,或是说,唯独从没有骂过长孙。 “我爷爷不骂人的。”知道她和他爷爷相处不多,姚爷说,“他偶尔说重几句话,对我爸妈会,对我却不会。或许他觉得,我爸妈对我已经够严厉了,我是长子。” 因为是长子,承担的责任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大。姚老头或许早知道孙子这个命运,所以特别体恤孙子。 姚老头的温柔,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姚爷,使得姚爷不至于完全变成君爷那样的大冰块。 “你我结婚的时候,其实,我爷爷私下和我说过话。说,要我有什么事,都要和你讲,讲明自己心里面的话,不能像陆君那样对白露憋着。因为你性子在他老人家看来,和白露完全不一样。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短。不像陆君和白露,是谈了十几年的感情,经历过无数劫难之后磨砺出来的默契。白露是看开了。但你未必能看开。当然,我的性子另一面不像陆君。” 难得老公和她剖开心里边的一角和她说,沈佳音听着听着,似乎能明白到了,好几次,明知自己意见会和她相左,他还是特意执意地和她说明自己的主见。 手心摸摸她脸:“我可不想像陆君那样,对老婆说句我爱你都别别扭扭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干脆的不叫做男人。当然,陆君对白露那种爱不好评价。” “爱——”她吱吱声说。 爱是个多模糊的概念。什么叫爱。太难有统一的口径了。 “夫妻间,像我爷爷奶奶那样,像我爸妈那样,举案齐眉,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一个人有事,另一个人感觉像是天塌下来一样不能活了。我的理解是这样。” 直白的诠释,不需要哲学理论,不需要名言名句。每个人,本来对爱感受理解都不同。姚爷只想,把爱这个字,通过行动传达到老婆心里,就够了。 “你赶来很累吧?”她抬头看着他,心里一样疼惜地说。 姚爷懒洋洋的倦容,声音却是铁冰:“如果你敢出点什么事,他们全吃不了兜着走。这些人是吃了豹子胆了,不,是狗急跳墙了。” “是什么人?为什么想抓我?”沈佳音问。 实在有些不解,抓了她有什么好处。 “只要把你扣在某个地方几天,足以逼急恫吓到我们了。毕竟即使我们不考虑你,也要考虑你肚子里最无辜的孩子。”姚爷皱了眉,“虽然我们不会妥协于对方,但真心是怕对方有同归于尽的念头。现在他们狗急跳墙,实际上与想同归于尽没有区别了。” 双手把她抱紧:“没事,没人能动得了你和孩子。谁真敢动你,他们要面对的,远远不止我们姚家。” 沈佳音当初,未听出老公这言外之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些属于高层的东西,当然不是她可以知道的。 姚夫人在小区楼下等着了。等到沈佳音和儿子的车到达。见儿子扶着儿媳妇下车,上前询问:“佳音怎样了?” “妈,没事。”姚爷对母亲说。 姚夫人让他赶紧扶老婆回楼上去,本要跟着去,又接到了楼上老公的电话,只得退了步说:“你们先回家,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过来。你爸,那支气管炎又犯了,我要上去再瞧瞧他。” 姚书记的支气管毛病,是老毛病了。西药没有什么用处,都是用中药调整。不用去医院。只是今年春天来后,不知是不是家里家外事儿多,内外夹击,近期屡屡发作。最后,领导班子体贴姚书记,让姚书记在家里休息两天。未想这一休息,马上儿媳妇出了事。若不是君爷聪明,连夜赶到事发地处理,说不定儿媳妇暗中被人怎么做了姚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陆司令在姚书记家里串门,给姚书记老家陈酿的一瓶药酒,说:“地方上民间流传的老方子,我问过钟老,他说可以给你试试。你每天睡觉前喝一小杯,有益睡眠。” “谢了。”姚书记示意回来的老婆接过药酒,又用手捂住口咳了两声,问姚夫人,“你下楼去看了,佳音怎么样。” “我看气色一般般。毕竟听说是晚上在禁闭室过的夜。”姚夫人愤怒地说。这些人真不像样子,不会体贴下孕妇。 “幸好陆君过去了。”姚书记对陆司令感谢他儿子。 “分内之事。”陆司令摆了摆手,“当初我家囡囡出事时,子业不也是帮了我家很多忙,都是义无反顾的。” “那是他欠囡囡的。”姚书记道是不同而论。 “什么欠不欠的,我们两家本就是亲人。”陆司令不准姚书记这种说法。 两个老友说着互相看着,目光流露一些感慨。 陆家和姚家既是这么亲,可是,到至今都没有做上真正的亲人。只能再靠下一代努力了。 姚夫人倒了些煲好的清火茶,端出来给他们两个喝,又去拿老公的中药放进药罐子里熬。做这些事的时候,姚夫人是竖着耳朵努力听客厅里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什么人想抓她儿媳妇,也忒大胆了些吧。 只听陆司令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以为,子寒性子再犟,我知道他是个具有正义感又有抱负的年轻人,但现在这会儿,真是不该钻牛角尖的时候。你看,你让他爸,暂时把他调回来比较好。难保那些人真想报复他的。毕竟所有事儿,全都是他撬了当地一帮人的利益之后,给揭发出来的。” 线索找了这么多天,陆姚两家尽力排除,经过多方努力,据闻连叶老都搀和进来了,总算是找到了点蛛丝马迹。这要说到上面的人,瞒着大伙儿,是预备要抓大鱼。而这条大鱼之所以会露出尾巴,全都是由于姚爷和君爷当时为了沈佳音的小学老师陈老师下到地方上时,开始的。 伴随太子等人的接连被调查,一张利益网是越扯越大,扯到了全国好几个地方上,包括到了京城。 所以如果真有人追究起来,认为全是姚家孩子的错,搞到他们现在都没地方安身,好像是那么回事。 “我和他爸说说,他爸是劝过他,但是,他说要坚守了本地,因为干到这会儿,终于能干出点成绩来了,现在撤出来,等于半途而废,他不想。”姚书记说完咳着咳着,脸红气喘。 陆司令给他拍抚背:“老了。” “是老了。”姚书记认老,“只想哪天能学叶老那样,下乡去,种田去。” 陆司令从他这话,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试探地说:“既然叶老不是在子寒那地方吗?子寒既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回来,你们不然拜托下叶老照顾照顾子寒。” “有用吗?” “当然有用。那老妖精的本事你我不是不知道。我爸你爸就更清楚了。别看他摔了一跤,命硬朗着。他在那儿,谁真敢动他一根毫毛。” 姚书记仔细斟酌他的话,好像是有些道理。不过由他们这些小辈去和叶老谈判,是不可能的。到底是要姚老头出马,忽悠叶老出这个面。 叶老这几天住在县城医院里,感觉是,虽说摔了这跤受了点皮肉之苦,可是能博得佳人陪伴,这个苦,吃的值。 却是沈奶奶快受不了他了。没见过哪个病人像他这样耍赖皮又是娇生惯养的。 每天三餐,叶老吃不惯医院做的,非要她亲自下厨。晚上,叶老说自己睡眠不好,要沈奶奶陪在他病房里打个陪护床睡。就连不能洗澡只能擦身的事儿,叶老嫌弃那些男同志粗手粗脚,要沈奶奶帮忙当保姆省钱。 这死老头,会缺那么两个请保姆的钱吗?还不是趁机想揩她油。 沈奶奶在县城医院附近,叶老让人租下的一间小出租房厨房里,摘着油花菜的根,一边洗菜一边唠叨:“医院的饭菜会吃死人,能叫医院吗?多大一把年纪了,撒谎都不会撒。” 尤二姐在旁边帮着洗碗,听婆婆这么骂,边听边笑。 基本上,沈二哥和沈老三,对于沈奶奶是不是要和叶老复婚,都没有特别的想法。三个姑子,沈毛庆她们,更是绝无意见,只冲叶老的身份都觉得值。要说有意见的,应该是叶老家里那群人。若真的和沈毛安这些人做上兄弟姐妹,该多降低他们原先的格调啊。 叩叩,沈佳慧提了个袋子进来,叫道:“奶奶,二婶,我帮我爸拿了些水果过来。说是给病人吃。” 沈老三是老实人,人家生病了,家里库存水果不少,拿一点给病人吃没关系。 沈奶奶一听,只觉儿子好像都偏心那老头子身上去了,闷闷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你爸假什么殷勤,自己有的吃就好了,给陌生人吃干什么?家里又不是富到流油。” 沈佳慧嘻嘻笑着:“奶奶,我爸的主意我不清楚。” 沈奶奶瞧了她两眼,眯了下:“佳慧,听说你到县城找工作了。” “是,有家发廊说要请我去当洗头妹。” 尤二姐点着头,有工作干,人就有奔头,不会胡思乱想。 沈佳慧继续说:“我和我爸商量好了,等我学到技术,我自己开一家发廊当老板。” “你能开发廊?”沈奶奶不是鄙视沈佳慧,只是,当个洗头妹能学到什么技术。 “进去发廊,一开始都是从洗头开始学起。”沈佳慧说。 尤二姐见她头发都电了,是有愿望想进发廊认真学技术的样子,和婆婆说:“妈,佳慧愿意认真工作了,终究是好事。” “是好事,千万不要变成坏事。”沈奶奶不咸不淡的态度始终未变。 一个人本性不变,永远不可能变好。 好端端的,电什么头发,像疯婆子似的。沈奶奶反正看不顺眼。 沈佳慧悻悻地在出租屋里站了会儿,见老人家始终不睬她,自己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门,狠狠地咬碎牙:老不死的,那天摔死最好不过。 沈奶奶最惦记自己在京城的孙女沈佳音,牢记着让尤二姐今晚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尤二姐打电话来的时候,沈佳音刚好是被姚爷扶着进家门。姚爷让她先在客厅沙发歇会儿,走去接电话。 “奶奶问佳音怎么样了?说很久没有打电话问了。要佳音有空打个电话回来。”尤二姐转述老人家惦记的意思。 “行。”姚爷不敢报告他老婆差点儿出了事。 挂了电话,回来,把老婆扶进房间里,给老婆脱掉外套,再给老婆盖上厚厚的被子。 沈佳音吃了君爷那颗药,睡的太多,睡不着,想坐起来。 姚爷不让,非让她躺着不要动,接着,拎了个药箱过来,从里头取出个听诊器。 沈佳音看着就有点傻眼了。话说,她和他在一块以后,每次她生病,小病大病都好,他都从来没有给她看过。身份变成是老公,再不是大夫了。今儿是怎么了。 姚爷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在床边,把听诊头放到她胸口上先听了会儿。 脸色是一本正经的,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大夫。 沈佳音见他这严肃的样子都怕了起来,垂下睫毛,闭了闭眼睛。 “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最终,姚爷开口吐出这样一句话,拿手去贴她额头,“没有发烧。” 沈佳音悄悄地撅撅嘴角。她从来和他在一块时,心跳都会加速好不好。所以他给她当大夫的话,肯定是不合格的。没办法,她就是偷偷看着他脸都会想着痴迷两个字。 “脉搏都这么快。”听完心跳,再认真抓住她手腕把了脉搏,姚爷像是不解其惑。 “你,你的心跳,不是也一样快。”撅嘴角,说回他。 姚爷听了这话没话说。 到底是没法,迫于无奈,只能去请别人给她看看。 姚爷对此出门时闷闷地带上一句牢骚:“怎么就当不了你大夫呢?” 君爷也是刚回家,在卧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听老婆和远在部队基地的儿子小包子通电话。 白露问儿子:“征征,到了那里有没有挑食?” “没有。”小包子答。 “真的没有吗?我要问问你姑姑。”白露不大相信儿子的话。 小包子为此好像被气到,甩给妈妈一句话:“我不想爸爸妈妈了,我要和南南表姐一块一辈子。” 白露听完就笑了,回头和君爷说:“哎呀,我们儿子有了南南,爸妈都不要了。” “南南倒是每天晚上和他一块睡,白天又陪他玩。”君爷诚恳地评价。小女王南南陪他们儿子全心全意,是比他们两个要忙于工作的父母称职。 小包子听到爸爸的说法,点头称赞:“爸爸好。” 白露可就被气了:“行了,你现在只要爸爸不要妈妈。” 挂上和儿子通话的电话后,白露还在气。想生个儿子真憋气,怀胎十月生了他,老公出外工作时不都是她带的孩子,可现在儿子都站在君爷一边。不如生个女儿贴心。 君爷好像没有看见她赌气,换完衣服,即走到了书房找工作。离开两天,工作又累积如山。 白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悄声地叹长气。 她老公就这个样子了,如果她再撒娇两句,必定认为她是无理取闹。可女人,哪个不是偶尔想无理取闹对老公撒娇撒娇。 姚爷走过来找到在书房打开电脑的君爷,道:“我觉得她心跳有些快。” 君爷一听,因为药是自己给的,担心真出了什么问题,马上随之去到对面,站在床边,拿着沈佳音的手腕仔细地数了数脉搏,浓眉为此微皱:是有点快。于是,问起他们两个:“回来做过什么吗?” 小两口马上被他这话问糊涂了。 在家能做什么? 君爷见他们的表情,可不信兄弟那么纯洁,有些不耐烦地说:“回来没有做些夫妻间的事吗?” 姚爷听这话,脸色立马闷了,瞧兄弟这是对他什么想法,有偏见,因此正正经经地否认:“没有。她现在怀着孩子,我哪敢!” 君爷可以暂时相信他是不敢,但是,会看回沈佳音求证。 沈佳音吞吞吐吐说出了听诊器的事情。 君爷对姚爷翻个白眼:得了,还说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 姚爷无辜相:这哪儿算是我的问题了! 仔细琢磨了会儿,毕竟是兄弟的老婆,君爷不敢怠慢,带上姚爷道自己家里翻药柜,找一两片合适的药给病人吃。 白露这会儿走了过来,坐在沈佳音床边陪沈佳音聊天。 沈佳音想到今天姚爷刚和自己说过的话,道:“陆队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你不是在他底下工作,不知道他脾气?”白露谈论起自己老公那副冰脸,耸耸肩头。 “嗯,大家都说,陆队很——” “很?” “就是很,很有才华,很厉害。最厉害的是,据说,从来没有失败过。” 应说,大家最想看,最想看到的是,哪一天君爷那张冰脸面具有破开的时候。 白露对此,身为君爷的太太,都觉得君爷要破冰这个迹象,可能比世界七大奇迹都要奇迹,基本不可能发生。 “你想想,他对他妹妹,因为愧疚,最担心,最关心了。每个人都想着,或许,他妹妹能走进他心里面了。可是,没有。他能因为担心焦虑对他妹妹发脾气,甚至对我也发过脾气,但是,只是发脾气,其它的,情绪一个都不会表露。” “像机器人。” 白露干笑,苦笑。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怜,可怜和心疼。”都是做人家老婆,两个老公又是兄弟,沈佳音早就想和白露一块好好谈谈心了,“我今天听子业说他自己身为长子,有一面像陆队,我听着都觉得心疼。” “是。”白露确定,“有一段时间,婚前时,我觉得他太可怜不过了,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又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可莫名其妙的是自己,就是除了他,谁都不喜欢。” 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真的很辛苦很辛苦的。 白露有时候回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今天。 “我有时候哪怕会想到,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为我掉一颗眼泪。你想那会儿他姥姥死的时候,他一点悲伤都没有。” “为什么?” “他不是没有心,是把自己的心都封闭了。”白露说着,对她流露出一丝羡慕,“子业还好,会和你说些心里话吧。他是别想,没人能从他口里掏出一句心里话的。” “我老公都不行吗?” “子业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衣服都换着穿的兄弟。说生死与共一点都不过为。不,他不会和子业说,只能说,子业能猜到他想法,只是这样。”白露又叹了口气,转回来说,“不过,他们那群人,真能掏出心里话和人家说的,没有几个。像陈孝义,要不是阿芳出了那趟事,一样是个闷葫芦。赵文生不说了,他对阿梅都没有说过一句心里话。” 沈佳音悄声问她:“你可不可以对我说句实话。” “嗯?” “你老公,觉不觉得我配得上我老公?”(未完待续) 我知道错了 “沈佳音。”白露在愣了下后,唇角微微弯起,“你不觉得你问这个问题很蠢吗?我老公的意见,与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关系?” “因为,陆队和我老公的关系很好,而且——”沈佳音看着白露,话到了这里,有些似乎是揭破了底线,“我听说,陆队的妹妹——” “你说囡囡?她结婚了,两个孩子你都见过。”白露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想到这件事身上去。谁不知道蔓蔓和她老公蒋大少那是多好的夫妻关系。 沈佳音拿出自己手机,里头有一条短信。是李含笑之前很烦恼很纠结的时候,曾经发给她的。 对于姚爷的过去,李含笑后来也是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不少。证实当年,姚爷那么多年没有谈过恋爱,的确一直是在等自己的未婚妻归来。而这个未婚妻,就是君爷的妹妹蔓蔓。 李含笑在短信里是这样对她写着:我不会妒忌你,不会羡慕你,因为你和我一样,不过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替代品,同样是个悲剧人物。不要以为他有多爱你。他其实不会再爱上任何人的。他的爱情早已给了那个女人。初恋难以忘怀,我老公不也如此。 看到李含笑这条短信,白露心头凉凉的是被泼了头冷水似的。 沈佳音继续慢吞吞地说:“桑姐姐其实那会儿,已经和我说过他有未婚妻的事了。我一直知道的。后来子业他——” “子业应该和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白露语声焦急,实际上却是透露出她心底里隐隐的虚慌。 沈佳音抬眼望了望她:“子业他,和我说过他只把她当妹妹看。” “当然。囡囡,她是我老公的妹妹。子业和我老公关系这么好,把我老公的妹妹当妹妹看,是应该的。”白露道。 “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白露看着她投过来的目光,那么的亮,那么的直,直射到人心窝里去,如果拒绝,不知道怎么拒绝,完全就没法拒绝。 “你,要我帮你什么?”白露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小心谨慎到岌岌可危。 “你问问陆队我那个问题,然后把手机开着,让我听听,陆队他怎么想的。他和我老公关系那么好,肯定能知道我老公怎么想的。” “沈佳音,你就那么介意——”白露是想不明白了,想那会儿李含笑来闹时,她很有信心,根本不像会怀疑姚爷有外遇。再说,如果说姚爷和蔓蔓现在有什么牵扯,更搞笑了,根本不可能。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把以前没有想明白的疑惑全弄清楚。”沈佳音道,“我不想再有人发这样的短信来迷惑我。问陆队,是因为,有些事我想,可能连我老公自己都没有认真去想过。他是那样的人。” 这番话听来有些深意,白露怀着半疑的念头,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接下来,白露回到自己家,君爷由于被姚爷这样搅和后,办公的心思没了,摆了本书,躺在卧室床上看看。 白露走进来,像是翻着钱包,要去买今晚的菜,一边,是与难得愿意休息下来的君爷说起了话:“你觉得子业这媳妇怎么样?”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君爷翻过一页纸,问归问,疑问却没有那么大。 “她不是你部下吗?我怕她给你添麻烦。” 君爷依旧看着书页,声音不冷不热:“有什么好麻烦的?她是子业的老婆。惹什么麻烦都好,我最少要护她周全。” “这我知道。可你觉得她比起囡囡怎么样?” 君爷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狐疑地望了她眼:“干嘛拿她比囡囡?” 白露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好像不止一次听过姚夫人和陆夫人两个人私底下拿蔓蔓和沈佳音比较,说不定,这正是使得沈佳音心里头产生芥蒂的根源。而且,诚然沈佳音想避都避不开。没有李含笑那条短信,恐怕,不是沈佳音,谁来当姚爷的老婆,都不得不面对这个巨大的疑问。因为,周边几乎所有人,只要是和姚爷亲密的人,都是知道以前这回事的。 沈佳音说的没错,是该把这件事理清楚好。没有人能受得了整天活在一个,其余所有人可以讨论的问题,唯独她好像不可以去接触这个问题的环境里头。沈佳音在这件事里头,其实完全是被孤立的一个。姚爷对她说什么都好,可是其他人不这么想,久而久之,姚爷的话肯定连他自己都不显得那么可靠了。 “我是听你妈和干妈都说过,说她和囡囡像。” “你说性子,两人性子是有点像。”这点君爷不会否认,因为事实摆在大家面前。沈佳音很多方面是像蔓蔓。比如说温吞的性子,外柔内刚,里子不像大家想的那么柔弱。 “那你觉得子业真的喜欢她吗?” “喜欢谁?”君爷把书页又翻过一页,看来和白露的这场对话有些心不在焉的。那是当然的,现在都盖棺定论了,蔓蔓是蒋大少的老婆,姚爷的老婆是沈佳音。再讨论这些于事无补的问题显得无比无聊,他妈和姚夫人说这些话,肯定是无聊时聊聊,妇人嘛,哪个不长舌不唠叨的。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想,你妈和干妈说这些话什么意思而已。”白露用了个激将法。 君爷能不能听出是不是老婆套话的策略不好说,但是,他是觉得和老婆说这些实话无所谓,也就照直说了:“你说子业心里头最喜欢谁,还用问吗?你和他在一块的时间那么多年头了,也算是了解他的人。子业最喜欢的人,肯定是囡囡。他对囡囡,从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你说长辈灌输也好,或是说两小无猜也好,是有那个囡囡是他老婆的观念了。” “可他不是没有抢吗?” “怎么抢?你不是不知道他性子。囡囡那时候都喜欢上我妹婿了。你教他怎么抢?他多愁善感,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宁愿把自己牺牲了的人。” “但我后来听说,佳音也有其他男人追,可这回子业他主动了。”白露一边说,一边小心看着桌上摆着的手机。 “情况不同。”君爷懒洋洋再翻过书页,“沈佳音是喜欢他,不喜欢其他男人。囡囡是喜欢我妹婿而不喜欢他。所以你说子业主动去抢沈佳音,是不是真喜欢沈佳音不好说。” 白露有种冲动想把手机关闭了,可是,想到话都到了这里,如果不全部问清楚,不是让那边听的人更迷惑。 “不是喜欢沈佳音,那是什么?都结婚了不是吗?” “照我看,子业对那种喜欢的定义,和爱情肯定有区别的。一个人,要么没有爱情,要么,只有一次。这一次一般只有在初恋,是最纯粹的。以后,任何爱情,都是复杂的了,不单纯的了。子业喜欢囡囡的时候,是纯粹的,这是谁都知道的。子业喜欢沈佳音的时候,是知道了沈佳音对他的感情。而且子业刚好,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这样全心全意付出过,不就被感动了吗?他对沈佳音的那种喜欢,我看有三种情绪在里面,感动,感激,和责任。” “责任?” “说到责任我也有。那会儿给她开刀时,我是帮了子业一把的人。搞到现在,她这样的体质,我和子业从良心上不能说半点责任都没有。子业当初选择和我一块学医,是为了治好囡囡的病。后来发现,囡囡不需要。可以说是天注定的事吧,他和囡囡擦肩而过,遇到了沈佳音,结果欠了沈佳音一辈子。” 白露听到这里,将心比心,忽然想到自己,君爷对她呢,又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会娶她。实际上,这个问题的实质这么多年,她看在眼里早有定论。这个男人,心头不会有一个女人的存在。他给了她妻子的名分,于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其她女人来说最幸运的了。如此比较下来,她是比沈佳音好多了。至少,因为知道君爷心里不会有也不曾有其她女人,她无从妒忌无从羡慕。沈佳音则是永远都要接受曾经这样一个事实。 见她默不作声,君爷终于有了一丝警惕,坐了起来,墨浓的眸子看向她:“你今晚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没有。我刚不是说过吗?因为干妈和你妈这样说,我想知道些原因,好应付两个长辈的话。”白露慌然间,不忘先将手机收起。 “我妈她们,年纪有了,没事唠叨这唠叨那的,有的唠叨就唠叨。你不用把她们的话都当真。再说,老人家不就爱回忆往事。她们说这些,无非就是一个念头,怎么陆家姚家结不了亲家这样,针对沈佳音,是绝对不可能有的。缘分天注定,能怎么样?” 能从君爷口里听到一句天注定的话,真是难能可贵。基本上,君爷都是人定胜天的言论。可见,那时候,君爷真是很想把姚爷和自己妹妹凑一起。可最后,太多因素,包括内部人的种种因素,让君爷想明白了个道理。对付外人和对付内部的人不同。对付外人可以人定胜天,对付自己内部的,只能是天注定。包括了,和他自己老婆的这段感情。 白露听完这话,心里可谓又是一番长短嘘叹。不是她抓住了君爷的心,是天意这样的安排。 姚爷给老婆喂了药后,因为老婆身子不大方便,姚夫人要照顾姚书记又不方便过来,今晚他们小两口自己的晚餐,就此由他安排了。 厨艺不好,自然不敢大肆张扬做些什么名菜,最后决定,煮点白粥,煎两个荷包蛋。煎荷包蛋的功夫,他学了那么多年,自我感觉可以。熬白粥用的是电饭锅,机械自动化,应该没有问题。 这样,他在厨房里忙活着,想的是老婆在睡,没有想到其它。 将熬好的白粥舀在两个小碗里头,放点开胃咸菜,再加个荷包蛋,用个大盘子端进卧室。晚餐搁到床头柜上,转头一看,睡着的人,将被子盖上脑袋,像是呼呼大睡。 姚爷见着眉头皱了起来。说了多少遍,叫她不要被子蒙头睡觉,对她身体不好,她偏偏不听。 “佳音。”手拽着那被子头,发觉,被子里头的人在里面把被子抓到死紧,与他玩起了拔河,“沈佳音!” “我,我要睡。”被子里头的人,嗡嗡声蚊子似的音量说。 姚爷耳朵尖着,马上听出了点不对头:“你把头露出来。想睡觉,也不能头盖着被子睡觉。” “我,这样暖和,舒服。”丫头死活不肯把头露出被头。 她不想被他看见她现在这幅狼狈样。在听了君爷那段话之后,她似乎明白了。明明是自己都十分清楚的事情,偏要人家说明白。害得她现在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因为她再怎么想都没用了。她都是他老婆了。他再爱那人也没有用了,那人都是其他人老婆了。这辈子,他是她的人了。只有她是个傻瓜的情况下,才会纠缠这个有的没的。 夫妻间,又不是只有爱情而已。就像他和她说过那样,他已经把那人当成妹妹看了。 胡乱想了一通,脑子很清楚道理,心里头则是像刀划过一样。她只想睡一觉,明天全忘了有这回事。 他说她他爱她,可他是否知道,她爱他,远比他爱她,要多的多。 “佳音。”他双手抱住从被子外抱住她身子,沉闷的声音隔着被头贴在她耳朵上,“你这样不让我看你,我会误以为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了。如果不是的话,给我看看。”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怎么会给他看她自寻烦恼的样子。于是坚持着在被子里摆头:“没有。你没有做什么。” 姚爷终究是个温柔到一塌糊涂的人,没有着急掀了她被子,道:“那我出去坐一坐。你起来吃饭。粥熬好了。你不吃,也得想一想我们的小宝贝吧。” 说罢,他的脚步声慢慢出了房间门口。听到门咔嚓关上,被子头缓慢浮现出她的脸,她仔细看了看屋里,他确实是走出去了。 坐起来,拿把梳子理了理头发。对了下梳妆台的镜子,眼睛一圈黑黑红红的,真是见不了人。可心里头又后悔了。这样他走出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不想变成个无理取闹的家庭主妇。因此只能是揉着眼睛周围,揉了会儿,再开始喝粥,为了不让他担心,也为了找个借口能走出去交流,一碗粥,以十分快的速度狼吞虎咽。 姚爷这时候是坐在客厅里,面前同样摆了碗粥,一点胃口都没有,拿遥控器开了电视机。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把她伤了。而且,这种感觉,很久以前,婚前就有了。本以为结了婚,给了她名分,伤害她的事不再会有了。后来,又和她主动说了不少话,想都是解释清楚了。实际上,却好像是越抹越黑的趋向,好像不如不说。 扔了遥控器,双手枕着后脑。 女人心海底针。他似乎能理解一点这句话意思了。 君爷忽然走了过来,敲了敲他家的门进来。 姚爷转个头,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过来:“我老婆病着,没做饭,今晚我下厨。”意即告诉君爷今晚到他家里蹭饭是吃亏的。 君爷听着翘起道冷眉:“我需要到你家里蹭饭吗?你以为我是你吗?” 确实不是。 君爷自己下厨都天下无敌,不怕饿死。 “怎么回事?” 君爷是今晚被老婆那些话给问懵了,后来老婆出去买菜,他一个人越想越不对头,走了过来,来到这边一看,见兄弟一个人吃饭,好像恍然大悟。于是知道自己中了人家陷阱的事实,君爷这张脸,黑到像顶个锅盖。 “你老婆呢?” “她在里头,睡觉。”姚爷见他面色不佳,坐正了身子,真就他为什么过来好奇了。 “你让她出来!”白露未回来前,君爷先拿另一个犯人开刷。 姚爷眼神一肃:“佳音犯你什么事了吗?” “你问问她自己。”君爷一句一声冷到掉渣的声音,传进卧室里。 沈佳音一口白粥差点吐出来。想露馅怎么这么快。不对,应该说以君爷的洞察力,察觉她和白露的诡计,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是她们,太自信了。 姚爷见君爷气成这个样,眉头皱了八分,跳起来,走到老婆躺着的卧室,敲了敲门:“佳音。” “我,我睡觉。” “那你穿上衣服出来一下。” “我,我不想出去。” 丫头耍赖了。出去会被君爷宰了。死活她都不要。 可现在姚爷不等她要不要了,推开了门。沈佳音一个猝不及防,与站在门口的姚爷面对面。 见着她眼睛一圈黑黑的,姚爷的眼神一下利了几分,走过来,俯视她:“哭了?” “没。”迅速低下头。 “没哭,你躲什么躲?做错什么事怕陆队骂?” 这丫头傻不傻,做错事怕君爷骂,竟是躲在被子里哭。 听他怀疑错了方向,沈佳音内心松了口气,连忙说:“我知道错了。” “你做错什么了?” “能不能不说,说出来丢脸。” 姚爷瞪了她会儿,想不懂的是,刚才都没有事,她又没有和君爷接触,怎么会突然间冒出她得罪君爷的事来。于是,出去,又问在客厅里生气的兄弟:“她犯着你什么了?” “没和你说是不是?”君爷这股遭人算计的气吃不下,恶狠狠地说,“我回头找白露,找她算完账再来找她。” 事儿闹大了。要是君爷去找白露的话。她就是不道德的,拖累了白露。沈佳音马上跳下床,跑了出来,对要走的君爷说:“陆队,别怪她,都是我主意。” 君爷回头,冷冷的目光在她脸上转悠了圈,说:“你好意思出这样的主意!你这是把谁往火坑里推知道不知道?” 君爷说这话绝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自己同犯的老婆。要是他们小两口真为了这点矛盾出问题了,白露岂不成了点火的帮凶。 “陆队,你放心,我,我这是想通的。绝对,绝对不会出问题。”沈佳音一脸严肃的表情表示。 君爷或许心里是想到了白露说的那些话,终究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在沈佳音身上,要怪,周围人都要怪,尤其他妈和姚夫人,没事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怎能不让人生疑。当然,他自己也是,为什么老婆一问,不再往深处想想,什么都说了。 “沈佳音。”君爷想了想,又回了头,和她说,“过去的事,我都是决定把它忘掉的人了。按理说,我是最那个不能忘掉的人。你现在是我兄弟的老婆,这点谁都不能否认,包括我。” 这话意思是,她是君爷承认的兄弟的老婆。 沈佳音缓缓地点了头。 君爷走了出去,找老婆问罪。 可君爷走了,她还得面对自己老公。 心里头正忐忑,回身,却见老公在沙发里重新坐下,像没事人似的,道:“吃饭吧。” 她小步走到他身边:“你生气了?” 姚爷一巴掌猛地打在桌上:“沈佳音!你现在知道我会生气了!” 这丫头一会儿糊涂一会儿聪明的,是把他气死都有。 按住心头会儿气,他问:“谁给你耳根子里说些什么了?不然你会胡思乱想?” “没有人胡说。我也没有胡思乱想。” “没有胡思乱想你哭什么?” “我只是发现,我真的很爱你。” 爱到一粒沙子都容不了,彻底贯彻爱情为最自私的那个理论。 听到她这句声音,真是把姚爷一愣。 “傻瓜,我一样爱你。”姚爷温声说,“但是,你和我是夫妻。我和陆君一样,不会做那些不道德的事,哪怕这样的念头想都不会想的。你如果怀疑我,是怀疑我做人的道德了,知道吗?” “我知道。我从没有怀疑过。” “可是有些人的话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他投过来的目光那么温柔,让她某处又疼惜了,摇头:“没有。” 长气微叹,抓住她手拉她坐下来,拿起自己那碗粥:“来,喝一口。” 她低眉喝下他舀的粥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君爷到底是回去了也没有骂白露,而是在书房里走了两圈之后,拨了个电话给自己爸陆司令,和他确切讨论起这种周围流言蜚语的事来,说:“其他人说倒也算了。但是,我们自己人说来说去,纸又是包不住火的,迟早被当事人自己听见。” “我明白了,我会和你妈说说。当然,你干妈那边,更要说说。”陆司令严肃地说。 与此同时,钱太太忙着打点女儿被派出所拘留了的事儿。和女儿在派出所里见了面,钱太太先是一顿埋怨:“再怎样,你都不该出手。你难道不知道,先出手的人肯定吃亏吗?” 钱月秀撇撇嘴:“妈,你快把我弄出去。我要告鞋子的生产商。制造的这是什么鞋子,叫鞋子吗?是凶器!我钱月秀是给鞋子生产商当了替罪羊。” 钱太太认真思考女儿说的话,和律师商量:“不然我们告鞋厂?” 律师心里惊叹这对母女逻辑实属非常人,老实建议她们比较可行的方法:“我看当务之急,是争取庭外和解。希望受害人可以理解钱小姐是无心之过,如果愿意接受我们的赔偿条件,愿意改变口供和撤诉,那是最好不过。” 钱月秀想起段艺娜的样子,眼珠子转溜下,和钱太太说:“妈,我觉得那女兵,和沈佳音不一样。你砸点钱,不用太多,她都会接受的。” “你确定?”钱太太自然是希望钱花的越少越好。若对方狮子大开口,钱家也没有这个钱支付。 “确定。” 钱太太信得过女儿看人的目光,接下来委托了律师去和段艺娜交涉。 段艺娜这时候,已是回到京城了,住院期间,由段艺涵过来照顾她。因为伤的其实不算太重,可能再过两天可以出院。 钱家的律师过来谈判时,段艺涵在场,听说对方想用钱了事,正义感强烈的段艺涵当然不让,口口声声叫律师带着钱家的钱滚蛋。经验丰富的律师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只盯住那整件事真正能拍板的正主儿段艺娜。 段艺娜听完条件,却是没有怎么做声。 律师见此,就知道如钱月秀所想的那样,有戏了。 果然,过了两天,段艺娜打了电话给他,说愿意接受钱家的条件撤诉。 段艺涵听说后,气冲冲跑到医院,质问堂妹:“你这是脑子被车撞了吗?你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 以前,以前她是什么样子。段艺娜平平静静地看回堂姐:“反正只是一场误会,留个人情给人家,有什么不好。” 段艺涵是想不明白了。如果是其他人倒算了,那个钱月秀,怎么看都不是个好货。 段艺娜这几天大起大落后的心思,哪是段艺涵能想明白的。瞧瞧之前她被众人给贬的,要不是出了这个事,而且出了这个事后,她本人不仅没事,倒霉的是沈佳音。那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原来自己做的再好是没有用的。要把对方给踩了,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给钱月秀机会,她相信钱月秀会帮她踩人。(未完待续) 是谁伸张正义 钱月秀被放出来时,刚好唐向东在医院里已经转危为安。 钱太太陪女儿钱月秀一块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头,母女俩见到了唐向东身边围了四五个人,这里头,不仅有唐向东在公司里的合作伙伴,还有唐向东个人的亲朋。说起来,唐向东一直是瞒着唐母,与唐家的亲戚,即他死去的父亲那边的叔伯有联系。这些亲戚,恰好是钱家不知道的。 有个唐家的堂叔,因为膝下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是视唐向东为己出,私下绕过唐母在唐向东无论求学或是创业时给过很多帮助。如今唐向东这突然大病,这位叫唐勇的堂叔急匆匆赶来探望侄子,带了自己太太在医院全程陪护唐向东。 钱太太和钱月秀本来都以为唐向东失去唐母后为孤身寡人,无依无靠,因此一直以为拿住唐向东是没有问题。现在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由都一愣,急忙改变策略,奉承唐勇等人。 唐勇哪是随便钱家人能奉承的人。应说,唐勇这人算是个怪人,这么多年来,情愿私底下给唐向东帮助,都不和唐母打招呼。可能是看不惯唐母的做事风格,与其在某些意见上相左,为两路人。而唐家这么多亲戚里头,属唐勇最有能力。唐母为此,对唐家早是意见多多的。好在自己儿子能干,她干脆不和这些亲戚来往,只维持个表面面子,却哪里知道儿子的心早被唐勇收去了一半。 唐母入狱后,唐向东不是没有找过唐勇帮忙。可唐勇对他说,唐母做的事,不管是不是现在警方证据确凿,但他在多年前,已经知道唐母是这样的人了。只由于唐向东是唐母的儿子,他这个作叔叔的,不好多言离间他们母子关系。眼见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只好说出了真相。 唐向东事后,没有再特别找人花钱在唐母的官司上走后门,是唐勇在中间作梗。也幸亏唐勇阻止,不然现在国家政策严打司法腐败这个情形下,难保唐向东没能把母亲弄出来,自己要赔进去了。 如此说来,这钱月秀是唐母看中的,唐勇既然与唐母不合,又怎会支持唐向东当钱家人女婿。 没到半个小时,钱月秀和钱太太在病房里快坐不住了。眼见,唐勇夫妇,不让她们帮忙任何事情,只把她们当外人那样请她们在旁边坐着,又一句话都不和她们聊。钱太太或许能忍得住,钱月秀很快则忍不住,爹娇着说:“向东,你有个这么好的叔叔,怎么都不和我介绍,我们两个之间又是快结婚了的人,不是陌生人。” 唐勇的老婆金女士,只听钱月秀这把娇声,都起了鸡皮疙瘩,对于唐母给儿子找了这样一个对象,在心里头直摇头,叹唐母没有眼光,自私,只顾自己。只要一看,都知道唐母不过是钱家的财势。 当着钱家母女的面,唐勇问唐向东:“向东,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唐向东坐在床上,精神尚可,摇头:“都是我妈一人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有认同过。” “什么?!”钱月秀从板凳上跳起,两只眼瞪得大大地说,“唐向东,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我和我妈,你妈入狱后,你能有今天?!” 唐向东不否认,因为他母亲扯上官司的事,影响到了他的公司在京城拓展业务,钱家在当时是为了他公司出了不少力,使得他的公司平稳度过了劫难。也因于此,那时候他是带了些利益企图,勉强和钱月秀维持关系。现在,公司平稳了,唐勇又来帮忙,钱家的利用价值可以说结束了。 做商人,利用来利用去早习惯了,婚姻都可以利用,何况连婚都没有结的男女关系。唐向东矢口:“我是曾经,很努力地想能不能照我母亲心愿和你在一起,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尤其你如今被公安机关抓过,在派出所留有了案底。我唐向东怎么可能娶一个有案底的女人。” 钱太太听了他这话,都不得张大一张惊讶的口,道:“唐老板,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家月秀,说到底是为了谁蹲了几天派出所。你可以扪心自问。” “我有让她做什么吗?是她自己犯了事去蹲的派出所。”唐向东脸上没有表情,“而且,听我朋友说,她的行为简直是不可思议,从没有见过哪家闺秀像她这样。动手打人,劝也劝不住,毫无法制观念。如果我娶了她,以后她随便对我朋友或是商业伙伴动手,你说我可能娶这样的人做老婆吗?” 现场,还有唐向东公司的人和生意上一些朋友在场,钱月秀和钱太太两人的脸,可谓是丢尽。 钱月秀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拉着钱太太衣服:“妈,你看他,你看他怎么说我的!” 说到她是正常男人都不会娶的疯女人。 钱太太忙于向当众澄清:“这都是我女儿太爱唐老板的缘故了。” “爱,不是可以胡作非为的借口。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应该是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金女士阐明自己和老公给唐向东挑选对象的原则。按这个最基本的原则,钱月秀出局是铁定无疑。 “这是误会!这都是误会!”钱太太重申,强调。 钱月秀当着众人,眼泪哗哗往下掉。 金女士见着,忙说:“带她回家去吧。她在这里哭,人家还以为我们打她了呢。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凭什么要回去!他是我未婚夫,我要在这里和他在一块!他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抢走。”钱月秀坐到了地上,先赖住不肯走。 如果说之前有些人,由于没看见当时的情景对唐向东说钱月秀的话有些不信,那么,钱月秀此时此刻的所为,可就让所有怀疑的人都信了。 “哎,这种女人——”唐勇叹一声,吩咐秘书,“打个电话通知医院的保安。” 钱太太见女儿这招适得其反,伸手拽起女儿,小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回去,找你爸,再想办法。” 钱月秀看没的闹了,只得乖乖先和钱太太回去,一路走,一路诅咒所有人去死。 金女士与老公商量:“我看,早点给向东找个正常点的对象,结婚好让这些人死心。这种人,拖的时间越长,越像癞皮狗,甩不掉。咱们向东也是倒霉,怎么会被这种癞皮狗盯上了。” 唐勇皱着眉说:“说来说去,还是大嫂不像样。什么女孩子会没有,照向东这种身价,需要找个靠女方娘家的吗?” 唐向东不管怎样,不会跟着人家说自己母亲的是非,但是,钱月秀他确实是不会娶的。之前是为了公司逢场作戏。现在,没这个需要,再有他的心,又是因为这次的大病一场,彻底看清。 他没有忘记,哪怕那时候自己疼到休克,都记得是谁救了他一命。 “堂叔,我想回京。” “嗯,回去的话,那里大医院比较好,我认识几个有名的大夫可以安排床位,是该回去。”唐勇点头,同意并着手安排他回去的事项。 金女士陪唐勇走出病房,说道:“我和他们打听过了,说是向东,看起来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是不是那位听说救了向东这次的恩人?”唐勇问。 金女士答:“是呢。都说应该是的。说是在饭馆的时候,向东一直在看着那位姑娘了。是个女军人。” 唐勇面露微笑:“向东自己的眼光向来不错,不像他妈乱七八糟的。他自己喜欢,又是个国家干部,我们理应该乐观其成。” “不如,我们联系一下对方,看看对方是什么口气?或许,是对我们向东有感情的,只是碍于那天这个钱家小姐的无理取闹。”金女士说。 唐勇欣然应好,于是这对热心的夫妻,为了侄子未来的幸福忙活了起来。据他们打听,当天救了唐向东的女兵共有两个人,因为沈佳音是已婚妇女,唐勇两口子就此没有想过侄子会喜欢上已婚妇女,目标自然锁定在了段艺娜身上。又听说段艺娜正是那天被钱月秀所伤的受害者,联想到唐向东当天义愤填膺拒绝钱月秀,可能正是为段艺娜出气。这样几乎坐实了唐向东喜欢的对象正是段艺娜。 段艺娜接到唐勇那边发出的联络信息时,段艺涵因为她撤诉的事不睬她,回自己单位去了,代之的是段艺娜的母亲从老家赶来照顾女儿。 得知有男人追求女儿,而且是个有钱的大老板,段母高兴还来不及。唐勇夫妇一提出要见面,段母马上兴冲冲地过去了。 段艺涵听到段母提起,才知道有这回事,打电话问段艺娜是怎么回事,因为从来都没有听说段艺娜本人提过。 段艺娜对着电话,和段艺涵说:“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好心被狗咬了一口。段艺涵发了火:“我是好心才提醒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撤诉,可是你要知道,那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 别看段艺涵是个老粗,却还是能感觉到了些痕迹和段艺娜说:“沈佳音是我朋友。我劝你不要想着有的没的,一些痴心妄想的主意。她老公很厉害,我一早和你说过的,如果你敢做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来,别怪到时候和我一个同学一样遭到那样的下场,后悔都来不及,我也不会出手救你的。” 段艺娜哪会把段艺涵的话搁心里头。姚爷是吧?但姚爷关她啥事。她不会在姚爷面前明目张胆做出些什么事来的。而且,误会不是她搞出来的,是唐家自己搞出来的,说不定,唐向东那会儿以为是她救了他,因此真是对她有了好感。不是她段艺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有这个天赐的机会,她为什么不接受。 段艺涵说了老半天口干舌燥,那头段艺娜一句不吭,明摆没有把她话听进耳朵里,于是气得够呛,一句话甩出:“你要听就听,不听就算了。反正我不管你了,你再怎样我都不管你了。做姐的,也是经历过不少风雨的,把自己最后的经验奉劝你,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痴心妄想。” 什么叫不是她的东西?唐向东现在都谁也不属呢。怎么就不可能是她的人了。 这分明不就是瞧不起她。好,外人瞧不起她就算了,连自己家里人都瞧不起。段艺娜同样气了,说:“我不用你管,你放心,有什么事,我哪怕出了什么事,都绝对不会关系到你身上拖累你。” 段母与唐家夫妇见了面回来,回来后就和女儿说起唐家人,说到唐勇和金女士都是有文化又能干的知识分子,修养好,为人可靠,归之每一句话都是赞美。可见段母对唐家是满意至极,已是迫不及待想和唐向东本人见面,又期待女儿和唐向东正式见面。 不过,唐母对此也有点疑问:“我怎么以前,从没有听你提过呢?可他们说,你和唐总应该是旧识了。” “咳咳。”段艺娜躲着段母的目光,“是,是以前见过一两次面。但是,我都不知道他喜欢我。”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是为了避免到时候见面真搞不成,自己背负上责任。 段母听到女儿这么说,眼睛发光:莫非这富有的男人,对自己女儿居然是暗恋?稀有品种! 唐勇这边,却是一直都不敢和唐向东明说自己帮着联系段艺娜的事,一方面是害怕伤害侄子的自尊心,嫌弃他插手太多,另一方面,是希望给唐向东一个惊喜,因为对方姑娘或许也正喜欢唐向东。 到了唐向东出院那天,刚好段艺娜也出院了。两方家长,私自帮他们两个安排了见面的场所,骗了唐向东和女方出来见面。 这时候的钱月秀,同样随钱太太是回到了京城。在钱太太和自己老公商量着怎么用经济方式制裁威逼唐向东就范时,钱月秀很是无聊,每天在家里等消息。有那么一天,突然一条消息发到了她手机上,说是:你未婚夫将和一个叫段艺娜的女兵相亲,地点在哪里哪里。 钱月秀砰的从床上坐起来,一开始,还不是太相信,以为谁搞的恶作剧。但是,仔细想想,能知道她未婚夫和段艺娜这两个人有关系的人,很少。再想到那天段艺娜在医院里对唐向东那副举动,疑心一下变得更大。难道,段艺娜真的是和唐向东早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的钱月秀,拿起手提袋,跑出了家,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短信上告知的地址。 与此同时,唐向东和段艺娜在咖啡馆见上了面。两方家长,却是担心自己无意当了电灯泡的缘故,并没有前来。所以,不知道他们见面的情况,只在家里等着。 唐向东进到咖啡馆,看到段艺娜坐在堂叔约他出来时说的那张桌子,就愣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请问你是?” 段艺娜见他,好像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心头泼的凉飕飕一阵风刮过,支吾:“我,我是那天,你病倒的时候,帮你送到医院的那位——”说着,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他竟然不认得她!可见,那时候他的心都是一直系在沈佳音身上,把她当空气看了。 唐向东听了她这话,似有所悟:“哦,原来你是沈佳音的同事。”说是这么说,可不理解为什么唐勇要安排段艺娜和他见面。 耳听,他把她协助救他的事都给忘却了,段艺娜手指头使劲地纠结手提袋提手,冷冷哧一声:“唐总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我帮着把唐总抬上救护车时,唐总没有看见我?” “看是看见了。”唐向东蹙了眉,心想难道她是来要句谢谢的,他可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军人救了人还要讨恩的,怎么感觉像欺诈,“可是记忆不深,记忆中,是你的同事救了我的命,这个我很记得。对了,你们单位在哪里,到时候我让人做面锦旗亲自送过去。” 她要他送锦旗给沈佳音吗?段艺娜咬唇:“不瞒唐总,是你叔叔婶婶,和我母亲说,说唐总你对我有好感,让我出来和唐总见面。” 唐向东脸色骤变,一是没想到自己对沈佳音那份心思暴露太多,旁人都看出来了,二是更没想,居然大伙儿都误会到段艺娜身上了。 “对不起,我叔叔婶婶没有问过我,所以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这样的误会发生。” 冰冷的声调,绝情的声线,与他别过脸,只给她一张再完美不过的俊美侧颜。 段艺娜哪止是心掉进了冰窖,是脸上火辣辣地烧。她也算是个天之骄女,被男人追过,这可是她第一次遭人拒绝,而且,是她第一次对对方有点好感的男人。 唐向东认为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了,往桌上放了一百块,说:“这次误会,算我请小姐您喝杯咖啡吧。”道完,话也不会再说一句,转身就走,直线出了咖啡屋。 刚好服务生站在旁边,亲眼看着这一幕,段艺娜那杯咖啡怎么能喝得下去,拍了桌子起来,冲那服务生气汹汹发了顿火:“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想拿这一百块是不是,拿去,不用找零了!” 隔着玻璃窗,看唐向东钻进路边的私家小轿车,段艺娜飞奔出门,任任何人看她这个动作都会想她这是想去追唐向东。 刚冲出咖啡屋,迎面,忽然一个LV手提袋冲她脸砸了下来。 “妖精,小三,小人,狐狸精!我早知道应该一脚把你踹死!想勾引我未婚夫?!” 段艺娜抬起双手,保护脑袋。 甩着LV包的钱月秀,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战斗机加满了油,冲她脑袋打,冲她身上还没全好的伤口打。 路上行人纷纷闪避,吃惊地看着两个女人当街斗殴。 段艺娜挨了十几下,熬不住了,况且刚被唐向东甩的怒气还在,感觉自己忒委屈,凭什么被所有人这样对待,抬手抵住钱月秀打来的手提包,紧随一巴掌扫到了钱月秀脸上。 钱月秀哪能打得过段艺娜。不比那时候在医院她打段艺娜时,段艺娜是心虚所以没有反抗。 只是一巴掌,钱月秀飞了出去,嘴角流出一条大大的血痕。 见自己吐血了,钱月秀哇一声哭了出来,更是不要命地举起十指往段艺娜脸上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这个小三狐狸精! 后来据说派出所派人赶到的时候,两个人都被对方打到不成人样。 当天晚上,段艺涵接到了段母的求助电话,说是事态严重,段艺娜要被刑事拘留。这下,部队可能要开除段艺娜了。又由于这事儿发生在段艺娜离队期间,部队里没有人需要为段艺娜做出的事直接负责。 段艺涵叹了口气,对段母说了句我无能为力,挂了电话线。 早和段艺娜说了,她就不信,好了,现在飞蛾扑火。 段艺涵是想,堂妹这事儿虽说是咎由自取,但肯定中间有人设计,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报应。所以她段艺涵说什么都不会在这时候去踩姚魔王的尾巴。 这事儿说是姚爷做的,倒是有些冤枉姚爷了。姚爷是让人去留意唐向东的动向,但是,绝对没有派人去留意段艺娜和唐勇夫妇。再说了,姚爷巴不得唐向东快点和某个女人喜结良缘,至于唐向东会娶谁他都不会管的,只要唐向东不要再和他老婆扯上关系。 因而这事儿由高大帅报到姚爷这儿时,姚爷都微微一惊。 什么人,竟然抢着伸张正义了。 沈佳音顶着四个多月大的肚子,到单位上班。段艺娜没有归队,并且即将接受惩罚的通知,她接到了。 在她的办公桌前,吕宪标这个代理班长,拿着重新班上选举班长的一份提案,放到她桌上。 沈佳音揉着眉心,眼睛悠悠扫过提案,接着抬起眼,在眼前这位英俊的部下面上扫了两眼:“吕副班,众望所归,你都不想当这个班长?” “报告首长,我知道,你在第一天提议段少尉为班长时,是想激励我。可是我不是个喜欢当领导的人。”吕宪标目不斜视,对着她背后的摆钟,一板一眼回答。 沈佳音真未想到,他是看出她那天的一点目的来,正好说明这个人,不是个书呆,是个有头脑的。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个好兵,这话难道你没有听过?” “沈中校,不是一样,也极力避免领导岗位吗?” 一抹深思的视线,停顿在他脸上。 吕宪标在领导的沉默中,逐渐地被逼出了一层薄汗。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是钻子似的能钻到他骨头里。 她观察的,可远远不止刚才这些。 “段少尉,她可能不会回来了。”沈佳音像是漫不经心提起。 “我有听说。” 在他纹风不动的脸又扫了两眼,淡淡收回眼神:“你先回去,我和陆队商量后再给你答复。” “是,首长。”敬礼,接着,以军人的步伐转身,出去。 整串动作规范,流利,毫无可挑剔的地方。 吕宪标刚走,高大帅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向她扬了扬几张入门票券,张开牙齿白亮亮:“嫂子,你猜猜,谁送的?” “谁?”沈佳音接过他手里的票劵,见是京郊度假山庄的门劵和优惠劵。 “姚爷想请你去度假,嫂子。” 老公想邀请她去,不会直说吗?他们两口子又不是第一次出去玩。数数门票,不止两张,沈佳音疑问:“这么多张?” “其实是这样的。白露姐姐,一个朋友开业,邀请她去玩,手里拿到了不少免费票,因此,除了带自己老公以外,邀请了一些人一块去。据现在知道的,还有两家人。赵文生和他老婆以及儿子小东子。陈孝义准备带阿芳凑这个热闹。姚爷心想,和白露再讨了几张票,看你这边有没有其他朋友邀请。” 高大帅唠唠叨叨这么多以后,沈佳音总算听明白了。由于组织者不是自己老公,而且很有可能这些话都是白露教高大帅说的。 白露非要让他们小两口去度周末,定是因为上回那件事儿,白露和君爷都觉得有点责任。 沈佳音不可能不领白露这个情,应道:“我有个朋友,叫郭慧丹,我老公见过的,她一直想邀请我们一家去玩。等会儿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有没有空。” 高大帅见任务完成,高高兴兴去复命白露。 到了下班时间,姚爷敲了老婆的办公室门。沈佳音收拾完东西后出来。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问:“打了电话没有?” “打了。郭慧丹说她有空,要带丫丫一块来。” 扶着她腰,往电梯走,一路见她大腹便便,真是他们的孩子越长越大了,一种身为父亲的责任感让他不能掉以轻心,于是说:“如果你觉得辛苦的话,我可以和白露说不去。” “没事,只是坐车出去,散散心也好。”沈佳音边说这话,边盯着脚下。 高大帅跟在他们两个身后,都能明显感觉到,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他们两口子之间的气氛好像变得微妙了。论是以前,姚爷再温柔,对沈佳音都是有说有笑,开玩笑是常有的事,哪像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小心谨慎,好像对着个瓷娃娃一样。 是由于沈佳音怀孕的关系吗? 可一开始姚爷也不是完全这样。 沈佳音就更奇怪了,说话都经常不对着姚爷看。 扶了怀孕的老婆上车,姚爷像是望到了门口有个人影,和当司机的高大帅吩咐:“陪你嫂子在车里等我会儿。”(未完待续) 鬼故事的由来 玛拉莎蒂靠在路边,一位哨岗向玛拉莎蒂走过去,快要走到玛拉莎蒂车边的男子要求其出示证件时,听到背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回身,见是姚爷,肃立:“姚科!” “你回去,这人我认识。”姚爷轻声道。 哨岗敬了礼,返回岗亭。 两个男人面对面,被夕阳的斜照拉出两抹对屹的斜影。 “你来做什么?”姚爷铁森的音色,不悦情绪表露无遗。这男人有完没完,跟踪他老婆,缠着他老婆,缠到现在。 唐向东一手插入裤袋,整洁干净的领带尽显悠闲和自信,从他那张养得白白的脸上真看不出半点大病过的痕迹。 “我是来给佳音送锦旗的。她救了我的命,最少,我要对她表示感激和道谢。人不能忘记救命之恩。” 伴随这话落音,从玛莎拉蒂里走出来的秘书,手里拎了面红色感谢锦旗。上面绣的几个金色大字,是再正经不过的感谢词。 姚爷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这男人越来越无赖了,什么花招都能想出来的地步。 “我是她领导,锦旗我代她收下。”伸出的手去接锦旗。 唐向东的秘书肯定不给。 姚爷唇角一勾:“怎了?不是说感谢吗?要感谢,也要先感谢培养她的领导,难道唐总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唐向东就此认定了,姚爷比他更无赖。摆个手,让秘书先退回车内,以免姚爷硬抢。虽然只是小小一面锦旗,价值不高,但终究是他可拿得出手与她会面的借口,说什么都不能丢。 “如果沈中校不方便,我改天再来拜访。”唐向东就不信,姚爷能4小时能像考拉贴紧老婆。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姚爷冷声,对他背影放话。 唐向东转回身,微笑深雅:“没关系,即使你不让我进去,我可以在门口等她。” 姚爷冷目望着他嘴角边深度的酒窝,目光逐渐变得幽深:“你想怎么样?” “以前我没有想清楚,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应该等她。”唐向东与他对视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后退和犹豫,清明的目光里甚至含了一抹豁出一切的毅力,“她和你在一起并不合适,我会等到她离开你。” 像是听了全世界最可笑最无赖的话,姚爷冷冷地笑:“唐总,你这个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已经可以超出人类的范畴了。她和我不合适?你不要忘了,她现在是我老婆。”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了解她。”唐向东道,“她和你在一块,我可以想象到她有多辛苦。” 这话让姚爷脸色顿变:“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和我面前。马上给我滚!” 姚爷是有脾气的,而且这脾气一旦发出来,谁都不能不怕。唐向东却是似乎可以猜到他此刻发脾气的心情,唇角微微一弯,看来对姚爷发这顿脾气好像早有所料。 高大帅等的有点久,走过来门口一探究竟时,只见唐向东进了玛拉莎蒂离开,姚爷一张脸从没见过会黑成现在像电影屏幕一样。 “姚爷?” 姚爷回了身,见到他站在自己后面,道:“我让你在车里陪你嫂子,你出来做什么?” 早知道不叫了,灰溜溜跑回去。高大帅直骂自己突然哪根筋犯傻了,自讨姚爷的火药桶。可是,姚爷刚那副表情,真让他心头某处一慌,失措了。 没见过姚爷那样的表情,不止是愤怒而已,奇怪的复杂的情绪,让他这个跟了姚爷多少年的人都分不清。 姚爷敛着一张肃颜,分明是在控制遏制自己的情绪。走回到老婆坐着的车时,面容已恢复寻常。 沈佳音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坐在后座里,开了扇窗让车内空气流通。现在四个多月的身孕了,比前段日子好些,孕吐明显减轻不少,可是,如果空气混浊,还是很容易引发不适。 当妈妈,比她想象中要辛苦许多。虽然看过不少孕妇的样子,但是身体的走形,隆起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像顶了个大皮球似的,而且里头还装着个小生命,让她时不时感到惊心受怕。真被老公那时候说对了,其实,她比谁都怕怀孕。 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又怕怀孕的样子,典型的一种孕妇产前症状。 姚爷拉开车门,坐到了她身边。见她低着头,手心摸着肚子垂眉不知深思何物,伸手,即抓住她的手:“今晚想吃什么?” 近来由于老婆荣升了孕妇的关系,姚爷终于是被迫面对了厨艺大关,这一天天磨练下来,居然有所进展了。 “想喝点粥。” “放点瘦肉和鸡蛋,好吗?” 鸡蛋瘦肉粥,简单又好吃。 沈佳音点了点头。 姚爷让高大帅开车绕到菜市场,自己下车到里头买点新鲜猪肉。在老公下车时,沈佳音突然想起,叫了声:“子业,买点后天要吃的。” 后天几家人一齐要去郊游,为防止明天手忙脚乱的准备,肯定一些东西要提前先准备好。 高大帅见姚爷摆了个OK的手势后往市场里面走去,回头和沈佳音说:“嫂子,你让他买,不怕到时候都买了些不能吃的,全浪费了。” 沈佳音只愣了下,继而唇角微弯:“没事,什么东西都可以做食材。” 这对夫妻真是绝配了。老公买的东西不能吃,老婆来想办法。 高大帅揉着下巴颌叹:“嫂子,我见白露宠君爷,都没有你这个宠法厉害。” 君爷好歹,时时还得下厨指导白露做饭,免得把饭烧焦了大伙儿都得饿肚子。 不到十五分钟左右,姚爷回来了。车里另两个人吃惊地看着他只是手里提了袋新鲜猪肉,其它什么都没有。 “我说,姚爷,嫂子让你买东西,你就买这点?抠门了吧。”高大帅直话直说,直指他两手空空。 姚爷轻松将猪肉拎进车里,说:“你嫂子只想吃猪肉鸡蛋汤,家里有鸡蛋,买多了浪费。” “可嫂子让你买后天野餐的东西,你没有听见?” “你嫂子说的话我哪句会没听的。”姚爷瞪高大帅。 “可你只顾着嫂子吃什么,后天可是一大群人。” “你这不废话吗?你自己都会说是一大群人了。我一个人两只手能拎得动那么多东西吗?再说,你嫂子现在这会儿饿着,我怎么可能在这里慢慢挑上大半天。” 高大帅这是听明白了,原来他这是体贴老婆,先弄给老婆吃后,再出来自己买,不要老婆饿着肚子。 可姚爷不是这么说的:“我和卖猪肉的那阿姨交代好了,说我后天要去野餐,有大人和小孩,让她五百块钱看着办,帮我买些适合野餐的东西。她说好,她女儿说今晚调查完填写好食材单,发到电脑上给我们过目,我们觉得没有问题,她们明天早上一大早帮我们在市场内采购,绝对是最新鲜的货,而且拿的是行内价,不赚我们半分。” 高大帅和沈佳音两个,听到张大口,不可置信。 “姚爷,她们没有收你手续费?” “哎,左右邻里,收什么手续费。” “你经常上她那家买东西?” “没有,我进菜市场向来哪家新鲜哪家买,哪能记得那么多。老熟人坑你的才多呢。” “你先给了她多少定金?” “一分都没有。” “要是她们糊弄你呢,根本没有帮你买。”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高大帅叫道,“太离奇了,没有半点好处帮你跑腿,也不怕你会是欺骗她们的。” 姚爷像枪子似的眼睛又瞪了眼他的大喊大叫:“你也不想想我什么人,穿着军装,能骗她们?” 看起来,确实像一个穿军装的叔叔,在菜市场坑蒙两个女人帮其跑腿。当然,要坑到两个女人无私奉献,需要点本事。 因此,姚爷奉劝高大帅:“就你这面孔,不要学我这招了。肯定没人买账,还要报警,说你是假军人。” 高大帅哭丧脸趴在方向盘上喊姚爷的嘴太损人了,没情没义,让他与弃妇差不多。 沈佳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肚子里的宝宝。宝宝在她肚子里好像翻了个跟头,一样被父亲给乐到。 看着老婆终于展开笑颜,姚爷眯着眯着眼睛,唇角也渐渐翘起了抹宽松的弧度。 到了后天周末,大清早的,几辆车停在了君爷的楼下,因为君爷夫妇是此次活动的组织者。 陈孝义和彭芳由于路途远,到达最早。赵文生带着老婆孩子过来时,见到他们打招呼。说起来,这两家还是正宗的亲戚关系。彭芳是赵文生的表妹。 东子过来叫彭芳表姑,又叫陈孝义表姑夫。 陈孝义一听,虽然听过好几遍了,仍旧不习惯。以前东子都叫他叔叔的。表姑夫听起来好像老了一辈。 蒋梅与彭芳是关系好,两个人互相问起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在路上吃。东子就此打开了自家那辆小车的后车厢,给彭芳他们看,介绍:“都是我和我妈到超市里买的。有烤肉串,腊肠,玉米,土豆,番茄。” 彭芳看了很是吃惊,自己只带了些路上吃的零食,比如矿泉水和话梅,于是问:“你们这是打算到外面做饭吗?” “你不知道?那度假山庄只有入门票免费。我们进去,打算过夜的,又不准备住旅馆,不准备吃那里的酒家。带了帐篷和野外炊具。”蒋梅觉得这些事,哪怕白露不说,大家一接到这个入门票券最少都会查清楚下目的地是什么一个状况。 彭芳傻了眼,这就叫做没经验,想她当学生时,参加活动不都是组织者全面安排,自己按照通知带东西就可以了。这结了婚后和亲戚朋友一块自由行,是第一次。 跑到陈孝义旁边,焦急:“陈教官,怎么办?我们到时候蹭吃蹭喝蹭睡觉的地方,会不会有人收留我们的?不然,我们回家拿东西?” 吃的喝的,到附近超市买容易,问题这帐篷。他们俩刚结婚,家里从没有准备过这个东西。要到哪里买,买什么样的,这时间能来得及吗。 见这对小两口的表情,连东子都看出是准备蹭饭吃的人了,对蒋梅说:“妈,你牛,早料到有人要蹭吃的,所以买这么多。想昨晚爸还说你买太多,今天,爸该感激你了,不然表姑和表姑夫两天要喝西北风了。” 赵文生尴尬地在老婆面前用力抹眼镜。 蒋梅得意地哼哼:结婚多少年了的主妇,肯定是刚新婚的不能比的。 没过多久,接到电话的白露和君爷走了下来。大家上去帮着拎东西。白露作为组织方,买的东西就更多了。听到彭芳没带帐篷,道:“没关系,我带了预备的,免得去到那儿,要租的话,还要被人宰。” 彭芳马上抱住白露:姐姐——幸好你没有抛弃我们。 感动到激情四射。 君爷将自己的车开过来,让大伙儿帮着把行装丢进他车厢时,对老婆说:“你打个电话给子业。他要扶老婆,有什么东西,让他先开门,我们上去拿。” 听到君爷这么说,赵文生道:“既然这样,姚科应该不开车了吧。” 姚爷不开车,好照顾怀孕的老婆。 那么,姚爷会坐谁的车。 “当然坐我们的车。”白露当仁不让。 都是亲戚,蒋梅说话直率:“坐你们的车怎么行。一个大冰块,一路很影响孕妇情绪的。” 君爷的脸马上黑了几分。 瞬时间,姚爷小两口成了众人争抢的热饽饽。 姚爷扶着老婆下楼了,一步步,小心翼翼。 沈佳音四个多月大的肚子,不算很大,但是也有一定体积了。众位怀过孩子生过孩子的,看着沈佳音这个样子怀念起以前自己。没有怀过孕的彭芳,看着,很惊悚,感觉这孕妇挺着肚子好像揣着个保险箱一样。 到了三辆小车面前,三扇车门一开。东子先跑上去冲沈佳音卖萌:“到我们车里坐吧。保证空气好,气温如春。”不像某个大冰块,随时寒风骤雨,闪电冰雹,吓死人不偿命。 可惜东子这卖萌的年纪明显大了。不足够勾引快要生下小贝比的准妈妈。准妈妈这时候,肯定喜欢越小的孩子,这样,能看着那小孩想到自己即将出生的小孩。 白露不得痛惜,自己最能勾引准妈妈的小包子随蔓蔓一家正在山东,不然儿子到了这里一摆,按照小包子与沈佳音的缘分都能杀无赦。不过,白露似乎忘了,人家姚爷对小包子可是严令拒绝。 是谁说的那句话,后来居上。 眼看郭慧丹一家的车,由于第一次到这里不识路,绕了个大弯迟迟来到之后,郭慧丹牵着汤圆妞的手下车,沈佳音直线朝汤圆妞走过去。 其他人见此,全不用争了。 “丫丫,记得阿姨吗?”郭慧丹对女儿说。 丫丫胖胖的小脸对着沈佳音,在看到沈佳音隆起的肚皮时,回头又看看妈妈:“阿姨怀孕了。” 这孩子多聪明,知道阿姨怀孕,所以顶着个大肚子。 沈佳音的手伸过去,在丫丫的小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 东子站在一定距离的地方,抱起手,因着被个胖小鸭打败了,很不忿气:“长得没有我小时候可爱。” 蒋梅捏了把儿子耳朵:“你几岁了,还卖萌。” 见时间差不多,一群人上了各自家的小汽车,由君爷白露的车带路,一路开往京郊度假胜地。 三个钟头的车程,才到那地方。 姚爷坐在副驾上,驾驶位上是郭慧丹的老公江树舟开着车。郭慧丹和沈佳音都坐在后面,中间挤了个汤圆妞。 郭慧丹给女儿系紧儿童座椅的安全带,丫丫摇摆身体不让。 “这东西又贵,孩子不喜欢坐在这,路途远了,感觉不舒服。”郭慧丹和女儿干架忙得满头大汗,边和沈佳音解说。 带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像丫丫这么乖的都难带,何况顽皮的。 沈佳音摸摸肚子里的宝宝。 “踢你吗?”郭慧丹问。 “感觉有时候像,有时候不像。四个多月,说是还不大明显。”沈佳音道。 郭慧丹见她神色有一丝疲倦,想到之前自己邀请对方出来玩,沈佳音一直拒绝,现在反过来邀请他们,本身已是有点让人感到奇怪了。 车子开进了度假山庄。开进去后,发现园内的面积挺大的。绕绕弯弯,到了一个可以随游客摆放帐篷和做饭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山庄立于山灵水秀之间,刚好前面一条小溪淌过。鸟语花香,茵茵绿草地,别说孩子到了觉得兴奋,一群在城市里忙碌惯的大人到这地方静静地欣赏会儿,都觉得是极少有的福利了。 男人们搭起了晚上睡觉时要用的帐篷。女人们端出食材炊具,摆弄烧烤架,洗菜的洗菜,淘米的淘米。 沈佳音是唯一一个不准被允许动手的,只能静静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心里实属有些痒痒的情况下,坐不住,站起来,走到了溪边,低头望着脚边的溪水,那溪流是清澈见底,像面镜子一般。她偷偷拿出了把梳子,照着溪水梳起了头发。 姚爷陪大家干活干到一半,留神回头望了望,见老婆竟是一个人走到溪流边去了,随之便要走过去,怕老婆不小心脚滑摔到溪水里。 一只手突然拉住他胳膊。姚爷回头一看,是郭慧丹的老公江树舟。 “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我看她那样心情也不错。”江树舟冲他悄声建议。 路上,不止郭慧丹瞧出来了,江树舟也看出来了,姚爷小两口好像有点在闹别扭。 姚爷眉头皱了皱。他和他老婆,说是吵架生气,却没有。怎么回事,他说不明白。只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之间好像隔了层膜。 “说是夫妻,可偶尔,给彼此点空间呼吸自由空气比较好。”江树舟道,“我老婆,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若是想安慰,和她说多点话,她心情反而更不好了。不理她,她自个儿没过两天,想开了,怨回我我不关心她。做男人有时候就是要有点胸襟才行,容忍女人的喜怒无常。尤其据说女人还有一段更年期,你们当大夫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事。” 这话说得另外几个男人都摇头无奈。 女人那头,几个人也都在关心。 听蒋梅快言快语:“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产前忧郁症。” 君爷路过听见冷声插了句话:“不要乌鸦嘴。” 郭慧丹反射性缩起了脖子。以前只知道个姚魔王,到这儿第一次见君爷,才知道有个比姚魔王更厉害的君阎罗。 “这么厉害,谁能当他老婆。”郭慧丹念叨着问。 谁嫁给大冰块都不可想象。 蒋梅等君爷走开,指着白露笑:“这个人。不要想着是他追她,是她倒追,倒追十几二十年。” 白露红了脸,用力咬了口牙,瞪着蒋梅等几个,说:“我老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面冷心热的人。不是我为他说话。他要不是关心子业他们两口子,会故意说那样一句话吗?” 几个人被她这话说的无语。 郭慧丹叫女儿去喊沈佳音可以回来吃饭了。丫丫一个人跑了过去,小手拉拉沈佳音的袖子,稚嫩的童音叫着:“宝宝饿了。” 沈佳音回头对她笑着,拉起她小手往回走。 一群人边干活边吃东西,吃到了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坐着,想着玩个什么游戏好。没有带纸牌,没有棋子。 “讲鬼故事吧。”见四周黑咕隆咚的,和鬼片挺应景,赵文生扶着眼镜提了个这样的建议。 众人的兴致马上被吊了起来。当兵的居多,倒真没有一个会怕鬼的。拳头剪子布轮番对阵之后,君爷输了。 要君爷讲故事,绝对是不难的。捏了下嗓子,随口张开声音。这人家都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听他那把冷冰的声音,都能感受到从地府里头吹出来的阴魂不散。 丫丫哇一声,钻进郭慧丹怀里:“妈妈,妈妈!” 小丫头嚎啕大哭,被君阎罗一开声就给吓死了。 众人既是可怜那被吓坏的丫头,又是对只讲了一句便被踢出局的君爷,忍着不敢笑。 君老爷火气一来,甩了张横脸说:“你们先说,有说的比我好再说。” 轮到第二个讲鬼故事的是沈佳音。 众人便是熄了那火,只剩一把手电筒照着讲故事的人。 沈佳音的声音在蛐蛐声里慢吞吞地讲述着:曾经有个小女孩,每天,她出门上学,都会和家里人说,妈妈,我要去上学了。村里人听着本来都没有觉得异常。直到有一天,有人在村里附近的河水里头,发现了一具尸体,据村里人辨认,是这个小女孩的妈,已经溺死有好多天了。于是,小女孩每天出门,改为对家里人说,爸爸,我去上学了。同一天,村里人又发现,小女孩的爸爸,在山上被狼狗咬死了,看那尸体,是一样死去好多天了。说不定早死过小女孩的妈妈。 郭慧丹听到这里惊讶地发出一声:“这小女孩是疯了吗?还是说看到她爸爸妈妈的灵魂?” 沈佳音摇摇头,继续往下说:“小女孩从此出门,对屋里人打招呼说:爷爷,奶奶,我出去玩了。可村里人都知道,这小女孩的爷爷奶奶,在小女孩出生前就死了。大家都想知道小女孩是在屋里对谁说话,于是跑进小女孩的家里一瞧,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白露都不禁提了声调。 “发现屋子中间摆了个灵堂,上面放的既不是小女孩爸妈的照片,也不是小女孩爷爷奶奶的照片,而是——” “哇!”郭慧丹抱住女儿一块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太恐怖了!” 其余的人,摸了摸胸口那心跳。不是被沈佳音这故事吓到,是没想到像沈佳音这样文静秀气的人,竟然能面不改色讲出这么可怕的一个故事。 见夜晚风比较大,姚爷扶着老婆先回到帐篷里,免得着凉了。 沈佳音洗了脸躺下去睡,见姚爷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秀眉一绞,问:“子业?” 姚爷说:“你那故事,你自己编的?” “不是,村里人都会讲鬼故事,我听了后瞎凑起来的。” 姚爷听完她这话,把手放在她额头上,道:“睡吧。” 她闭上眼。 白露晚上钻进帐篷里,问君爷:“你觉不觉得今晚沈佳音讲的故事有点吓人?” “你又不是第一次听鬼故事。”君爷摸了下鼻梁,不予置评。 “不是啊。你想,她这个故事,按顺序应该是,小女孩先死,接着她爸爸死,最后再妈妈死。可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或者说是,四周的人都不知道小女孩其实已经死了。”白露越想,这心口哪里越跳的慌。 君爷听她这样说,露出一副沉眉凝思的状态。细究起来,这故事真有些诡异。 远在沈家老家那个小山村里,张老军人张成江奉行叶老的命令,回到沈家坟墓那条路,调查那天叶老和沈奶奶掉下去是怎么回事。叶老的人,其实早先在这附近都调查好几遍了,偏偏,都没有查到点蛛丝马迹,包括叶老说是看到第三个人,可是,现场连第三个人的脚印都没有见着。 李全德,给张成江带路,边带边说:“那时候,和沈奶奶都说过,墓不要建在这边,风水不好,她偏偏不听。你瞧村里有谁把墓建这里的。沈奶奶那人就是犟,说是不信邪。”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成江问。 李全德指了指这四周:“你看看,这里雾气浓吧。村里人都传这里闹鬼。”(未完待续) 不会离开 闹鬼,这种事儿,一听马上知道是假的。 张成江边走边望,在望到这里周围山上的树木比较茂密,像是犯案的好场所,眯了眼:“是什么样的鬼故事?” “说是以前,有个男人死了女儿,然后跑到这山上自杀。结果,这地方开始闹鬼。五六十年代的事了。刚好那会儿经济差,大家都吃不饱,养个孩子都难。有人说,可能是这男人把自己女儿杀了都说不定。”李全德说。 张成江停步在了一棵树边,手心慢慢摸着斑驳的树皮,问:“那男人是村里的人吗?” “不清楚。”李全德说。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故事的?” “这……”李全德做出回忆状,“应该很久了。” 张成江再望向通往沈家祖坟的山头,见是夏季阳光明媚,并不见什么烟雾瘴气,李全德这说法不知道从哪里来,转回身,却是见李全德袖口不停做擦汗的动作,道:“李同志,你年纪也不小,陪我专门爬这样一趟山,辛苦了。” “不会,不会。” “这样,我只是按我首长意思,到山头帮首长祭拜战友。但是,你这样一说,好像,这不止要放鲜花,要弄点纸钱来烧才能安抚地下的人。准备功夫做的不足,我只好再去请教下领导,下次再来。” 听对方说信以为真要打道回府了,李全德笑颜逐开:“行,这日头晒,我正想和你商量着,先下山再说。你年纪也大,免得在这里中暑了。帮领导做事是要,但我们自己身体一样要保重,不然怎么跟领导干革命,对不对?” 随之,两个人下山。 张成江回县里医院向叶老做报告。 叶老坐在医院的阳台,听完张成江的汇报,须眉扬了扬:“这么奇怪的事?闹鬼?为什么闹鬼?我去他们村上时都没有听说。”随后又指示那随行人员:“你帮我去地方上的派出所查查,有没有命案发生?” “首长,查这几年的?” “不。”叶老与张成江互相对视,“既然说是五六十年代,我看,这故事,可能真是要从五六十年代查起。” 他们说话的时候,沈奶奶刚好从外头回来,手里拎了个西瓜,见张成江在,便招呼对方一块吃:“张老同志,这西瓜刚冰冻出来的,保证解暑。” 沈奶奶说着话时,其他人奉令从房间退出去去派出所调查取证了。 张成江推着叶老的轮椅回到病房中,沈奶奶拿了把刀把切好的西瓜再切成比较小的西瓜块,拿了些牙签插着。 叶老立马把手伸了出去,要。 沈奶奶不给他,先给了张成江。 张成江乐呵呵接过,道谢:“嫂子,谢谢了。” 若不是看在张成江这句“嫂子”有点识务,叶老要拿没受伤的脚一脚踢走这家伙。 接了叶老的瞪眼,沈奶奶把放着西瓜的盘子往桌上一摆,说:“自己拿。”接着,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 “有你这样请客的吗?你没有看见我这腿吗?”叶老指着自己打石膏的腿,语气激动。 “你不用给我做戏了。你手那么长,自己能拿不到?”沈奶奶不和他二话,抬头问张成江,“张同志你去哪了?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的。不是他指示你跑腿吧?你年纪都有了,也不是他的兵了,不用听他的。” 叶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张成江呵呵呵直笑,爽快地回答:“首长,让我去给他老战友的坟上再献上花,说上回去,只记得喝酒忘了献花。我就让村里人带我上山一趟,结果听人说山上闹鬼。” “闹什么鬼?”沈奶奶果然是如李全德说的完全不信邪,“要真是我老公或是我儿子的鬼,我还巴不得能见上他们呢。” “不,说是五六十年代的鬼。” “那个啊,胡说八道。村里的老人都知道是假的。” “可听说只有你们一家在那里修坟。” “那是因为我们家不迷信。一开始,我老伴死的时候,是想把他坟地修在和大家一块的。可是,我老伴死前说要找块清净些的地,再加上,那时候想把坟和村里其他人修在一块,需要买人家的地。我们家又没钱,干脆跑那闹鬼的山头修坟了。” 听沈奶奶这个说法,完全是由于当时沈家穷,又与村里人有些矛盾,关系不好闹出来的。 “原先你们都不是住在这个村的吧?”张成江问。 “我和我老公都不是当地人。当初,是我老公被派到这里支援建设,我跟我老公过来,之后在这里安家落户。我老公是黑龙江籍,不过他是孤儿,无亲无故。” 沈奶奶这样一说,似乎逻辑都清楚了。 叶老一口一口啃着西瓜,把西瓜子吐到了手里。 沈奶奶见状,拿了条毛巾给他,让他把西瓜子丢塑料袋里,她等会儿好扔。 张成江见她如此照顾叶老,就知道是豆腐心肠,眼睛一直笑眯眯地看。 叶老像是闲来无事问沈奶奶:“你有没有和佳音她们联系?听说她都四个月大的身孕了。” “打电话肯定有的。我想,等到她临产时,是要回京城去看看她才行。虽然有首长在,这心还是悬着。”沈奶奶对这个最疼的孙女肯定疼到没话说。 “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回去。”叶老说。 对他这话,沈奶奶嘴唇动了动,最后没有像以往那样开口拒绝。 京郊的度假山庄,几家人在帐篷里过了一晚上。有人睡的好,有人大半夜被蚊子咬,一夜没睡着。于是,当姚爷起来时,发现周围几家人全在睡,日头却是出来了,景色正好,空气新鲜。 沈佳音接着他起身。姚爷就此扶着老婆,一块来到了附近的溪边,刷牙洗脸。 溪水清晨有些凉,怕她冻着,姚爷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洗手盆里慢慢一点点蘸着水清洗。 “我可以自己来。”沈佳音缩了缩手指。 以前,他对她是温柔的,可现在,他对她几乎是温柔到了小心玻璃易碎的地步。 姚爷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柔声问:“水凉吗?” “子业,我可以自己洗。” “我给你洗不好吗?” “我,我想自己来。”她低垂眉。 姚爷的手停了下来。 耳边,是山里的风,温柔又细腻,头上,金灿灿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并不刺眼。如此美景之下,心头却是好像刮了股寒风。 他该想到的。当她坚持要响应着出来旅行,将意味什么。 “子业,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姚爷把毛巾扔在了脸盆边,目光,若是望着溪流,又若是望向远处的山峦,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 这对他来说,好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状态,好像朦朦胧胧没有睡醒。 “子业。”她的声音,很近,听在他耳朵里却很像很是遥远,“我想去昆明一趟。如玉姐邀请我到她那里小住,去她那里一两个月的时间。胡教授会陪我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离开他?为什么? “我,我觉得现在都不像我自己了。我怕,我怕再继续留在你身边,会做出一些令自己都没法接受的事。” 不爱他了吗? 不,她自己曾经都说过,因为她太爱他了。 爱他到失去自我,她觉得可怕。 深深从空气中吸的那一口气,姚爷回过头,看着她:“你这些理由都不成立,我不接受。” 沈佳音抬起了头,在对上他眼睛时,愣了下。 他的目光深得像深深的海水,幽冷。 “我。”沈佳音像是无意识地张开唇,“我只是想,我离开他一段时间,对我,对我们彼此都好。我不想拖累你。” “我说我不会被你拖累,你肯定会反驳我,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那我不如直说,我不可能接受你离开我。尤其你现在怀着孩子。什么理由都不能。我不能让我老婆孩子离开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光直射着她,没有一点犹豫或是退让,“你可以说我霸道,说我冷酷。当然,或许你会把过错都怪到你自己身上。但是,沈佳音,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抛弃我,离开我。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或许之前我在面对其她女性会,会做出绅士的退让,可对你,我绝对不会。” 在听到他最后那句不会时,她似乎被震到了,呆直的目光看着他。 姚爷低下了头,手伸进脸盆里拧干了毛巾,再擦干她的手。当她的手擦干要缩回去时,他也没有握住。只是将脸盆里的水倒掉,道:“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拿梳子。” 可能在这时候能听见他嗓音里压了一丝沙哑,她呼吸有点促,同样低下头。 姚爷站了起来,在看见不远的地方白露走出自己的帐篷时,道了句:“你帮我看着她会儿。” 白露在他们两口子在溪边洗脸时,已经看着了,现听见姚爷这话,慌措地点了下头。 帐篷里头醒来,坐着的君爷,听着帐篷外的对话,浓眉皱紧着没有松开。见白露走去陪沈佳音,君爷爬起,撩开帐篷的门帘,看到姚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时,喊了声:“子业。” 姚爷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径直往前走。 这个时候,其他家的人,好像都感到气氛不对,纷纷爬了起来。 陈孝义冲在前面,去追姚爷。 “这,这是干嘛了?”蒋梅吃惊地看着一早上突如其来的变故。 由于自己经历过婚变,所以蒋梅很清楚眼下在发生什么以至于气氛这么糟糕。连东子都抹着眼睛爬了起来,有些惊恐地与蒋梅对视。 赵文生要他们母子进帐篷里等着。现在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其他人不要再添乱要紧。 君爷见陈孝义追过去后,并没有能把姚爷拉回来,匆匆对赵文生说一句:“白露在陪她。你盯着。” “好。”赵文生只能这样答。 君爷二话不再说,一路疾步,向姚爷的方向追了过去。 “子业,子业!”见拦不住,陈孝义只好用手去拉姚爷,“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大伙儿才能帮着你一块解决。” 姚爷停了步,两只眼睛,又深又冷,直盯着脚下几片落叶。 陈孝义能感受到他周身迸发的寒气,应该说,还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子,让人害怕到无法制止的颤抖。 从后头,赶上来的君爷,对着姚爷这样子,眸中又冷了三分,寒森的声音从嘴唇里迸出来:“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去昆明。”姚爷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陈孝义听到这话,一张脸全部写满了惊恐。 分开?离开姚爷?想分居?想离婚? 沈佳音现在怀着身孕呢! “我说,子业,你没有答应她吧?”陈孝义这会儿真的急,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佳音肚子里的孩子是关系到的不止他们两口子,关系了姚家和姚子宝的命。 焦急,否认,连他身边最亲密的兄弟战友都认为她的提议是不可思议,无法置信的,不相信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她说,只是去她姐姐身边住一两个月。” “为什么去她姐姐身边住一两个月?她难道不知道,她姐姐现在产后调养,连自己都很难保护到自己吗?”陈孝义脚下踢飞了一颗石子,深感这一切太不可理喻了,怎么想,沈佳音都不像是那样的人。纵使不考虑她自己,也得想想她小叔姚子宝的命是不是。 “她自己理由是什么?”君爷的声音相对显得冷静的多。 “她说,在我身边,她害怕会做出拖累我的事。” 陈孝义回了头,皱了眉:“这是什么理由?” 都是夫妻了,讲什么拖累。再说了,沈佳音能做什么拖累到老公?照顾怀孕的老婆本就是身为男人天经地义的事。 君爷双手抱胸,一双像海似的缄默眼神,审视地看着低头的姚爷:“你没有答应。” “我不会答应。” 姚爷这话让陈孝义松了口气。 君爷却觉得理所当然,冷哼声:“我早就说她不大了解你。果然是这样。” 陈孝义在旁倒是被愣了下,不说沈佳音,他听了也都是怕姚爷会接受。因为姚爷就是这样一个人,温柔心肠的人,对自己身边的女性尤其温柔。兄弟们甚至都一致认为姚爷对女性的过于绅士风度,是致使姚爷之前恋爱久久没有成果的原因。 难道不是吗? 姚爷道:“她是不大了解我。所以我和她说了,对其他人我可能会这样,但是,对她是不可能的。” 君爷一只手,往他背上一拍:“不好意思了,本来想带你们两口子出来散心,没想到变成摊牌。不过,也好。你终于能听到她心里想什么了。总比你们之前连日来,可能你想着她在想什么,心里更难受要好,对不对?” 怕,就怕,连对方想什么都不知道。患得患失的那种感觉,是比这样直言坦白的感受,更让人折磨。 听到她要离开自己,心头有一阵,难以形容的愤怒,哀伤,但是,无论如何,是心里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下午回去后,我来检查她的就诊记录。然后,你也不要逼着她。我看可以这样。让她每个周末,到她母亲家里住一住。”君爷道出初步的建议。 在陈孝义听来,却有许多疑问的地方。沈佳音是在原单位体检,按理来讲,全程可控,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其二,不是说沈佳音和她妈感情不好吗,把人送去她妈家里住,岂不是更糟糕。 姚爷却是应了君爷的提案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早在前两天,已经和冯四海通了电话,询问她妈的情况。” 看得出,姚爷是对所有可能面临的突变,有了切实的准备。 陈孝义到此完全放心了,问:“你刚想去哪?” “我拿把梳子。” “可你帐篷不是在那边吗?” “我一套保养护肤品全放在陆君的车子后车厢里。” 听了姚爷这话,两个很义气的兄弟,都不约而同不好意思地默了:这兄弟行啊,老婆说要离开,还能关心自己的美颜。 在姚爷的逻辑里,男人的容貌一样很重要的。不然怎么能吸引老婆不会被第三者勾走。尤其是近来,有一个唐向东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 君爷去陪姚爷取护肤品。陈孝义先折了回来,对在场等的众人摇头表示没事。 赵文生在听陈孝义小声说姚爷是去取护肤品时,干巴巴地笑了笑,倒是有点儿同情沈佳音了。沈佳音像只蚱蜢,再怎么跳,都不可能跳出姚爷的掌心。 白露陪沈佳音在溪边坐着,找话说:“觉得这儿怎么样?” “空气好。” 白露贴到她耳畔:“你和他说什么了?” “想去昆明小住。” “你自己一个人去,你不怕?” “我姐姐在那边。” “我说,宝宝要找爸爸的时候,爸爸不在,你不会担心?” “……” “好吧,就说他不担心你,你要担心他,不会吗?” 在地上画圈圈的沈佳音看向了流淌的溪水,皱着眉。 “你不在他身边,他要是突然出什么事,做什么特别的工作,你不会担心?你又离那么远,远水能救近火吗?” 沈佳音的脸上慢慢地晃过一丝白。 白露拍打她肩头:“你和我一样,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认栽。除非,你是不爱他了,不关心他了。可是可能吗?” 不可能不关心他。哪怕她没爱上他,都不可能不关心他。因为他对她而言,有太多重的意义。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她只是想,更好地站在他身边,不让自己都厌恶起自己。 见她脸上挣扎和犹豫,白露一只手按着她肩膀,安静的,让她自己慢慢想。说太多,怕适得其反了。 不过,瞧她这样子,白露都觉得,她真有点像产前抑郁症了。 中午吃过饭,几家人打道回府。 回途路上,这回沈佳音坐了君爷的车,说是顺路也好,说是君爷两口子认为对他们小两口负有责任也好。 半路,姚爷代君爷驾车,君爷接电话。 高大帅在对面说:“昨晚上,真是被我和李中校逮到了一个。” 这要说到高大帅,是一直跟踪李俊涛。不是怕李俊涛做出什么事,而是一个局,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的局。据君爷他们推测,李俊涛因沈佳音的事被君爷关了禁闭之后,肯定会有人来找李俊涛。 也就是说,君爷怀疑有内鬼。不然,那时候李含笑死了的消息,既是李俊涛带到了单位,能被李思思接触的那帮人知道,肯定是单位里头的人,第一时间发出去的。 君爷的单位,除了原有固定编制人员以外,因为学术交流等缘故,一直进进出出的外来人员不少,李俊涛那事儿又是当众发生的,当天只要在单位里的人都可能知道。 人员过多,筛选不是说没有人力物力,是没有线索指向。所以,最后君爷他们安排了这个局。当然,那群人并不知道,李俊涛带来假消息时,本身已是一个局。 昨晚,李俊涛故意去酒吧喝酒,没有想到的是,真有人尾随其后,打算在厕所里对李俊涛动手。高大帅带人在后面逮了个正着。接着,从昨晚深夜审问到现在,终于觅得一丝蛛丝马迹。 “那人说是有人指使的,顺着藤瓜摸过去,结果,爷,你想,摸到谁了吗?” “谁?”君爷肃冷的声音不和高大帅捉迷藏。 高大帅悄声:“摸到一个,已经被拘留的。就上回,有人不是假装拿检察院公文去劫嫂子的车吗?” 上回拦沈佳音和君爷车的那帮检察院人马,后来据调查,人是检察院的,不假,只是公文有问题。到后来,当然是把犯案的人都拘了,被拘留的人喊冤,说是领导下的命令,他们奉命执行,和他们无关。这位幕后指使的领导,自然没有逃过法网,据闻进了监狱一直还在狡辩。现在这个人,竟然能通过监狱里头的人,对外发号施令。 君爷挂了电话后,和姚爷说:“是和子寒那边那个案子一个团伙的。但是,现在人证指着外面,还是没有指到我们里面来。应该是两条线的人。” 姚爷心态很是淡定:“没有那么快的。一个案子真查下来,要全查出来,没有个一两年难。这案子,不也是去年才开始查的。” 车进了加油站,又换了人驾车。姚爷可以与冯四海通电话。 华妙冰自从被单位宣告免职以后,在家里休息。不是说她就此没有工作做了,由于她名气早名扬海内外。多的是海内外的科研机构要聘请她。可华妙冰什么都不想干,只留在家里,是想帮接管沈家庄项目的丈夫冯四海,私底下协助冯四海将沈家庄的项目做好。算是彻底还债,不辜负沈奶奶的期望和完成之前的承诺。 冯四海把沈佳音周末要到冯家里小住的建议一提,华妙冰却说要考虑两天时间。这回,冯四海打电话来,是代替华妙冰来答复姚爷的。 “她说好,说让你这个周末送她过来到我们家里,我们家都会准备好。当然,也会和永卓说到这事,但是,永卓肯定不会反对的。” 姚爷点了头,庆幸华妙冰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再掉链子,不然,真是对不起做妈的这个称呼了。 华妙冰这边开始全家忙碌了起来。因为沈佳音是孕妇,又听说情绪不是很好,所以才到这边来小住。环境布置尤为重要。华妙冰都把窗帘都换了,换上比较清爽的颜色,再到被子被套,全部一整套床上用品全是用新的,清洗过后,晾晒到阳台。 沈佳音周末到这边住两天的话,是要在这边吃的。 孕妇该吃什么,华妙冰有经验。可冯永卓从姚爷那里得到消息回来安排,却不让父母单独去菜市场买,说道:“爸妈,你们要去市场时,记得叫上我,我陪你们一块去。” 华妙冰和冯四海听儿子这个坚持,都感到微微的吃惊。 去完度假村回来之后,姚爷两口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依旧上班下班,在家里吃饭。一个星期过去了。姚爷那晚上,对老婆说:“这个周末,我送你到你妈妈家住两天。” 沈佳音在家里没事时,习惯了低头给要出生的宝宝准备些衣服了,因为宝宝预产期是在冬天,她给宝宝准备了些御寒衣物,包括自己亲自动手做棉鞋棉衣什么的。 突然听到姚爷这么说,她拿针缝着布的手停下,抬头看着姚爷,像是有点不解。 “你要当妈妈了,有些事,你妈妈有经验,可以教你。”姚爷道。 沈佳音想了会儿,知道他这是因上次她提出请求之后,为她做出的折中安排。因为京城里除了华妙冰,她娘家并没有其他亲戚在这边了。姚爷又是不可能放任她离开自己视线,去华妙冰那里住一宿最好。 “我去收拾东西。”沈佳音站了起来,准备到房间里收拾几件衣物,然后好到华妙冰那里过夜。(未完待续) 在她妈家 华妙冰一家三口,都到了楼下。 见姚爷的车缓缓驶进小区的刹那,三个人全迎了上去。 拉下车杆停住车,姚爷伸出去的手,搭在老婆解安全带的手背,轻声:“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嗯。”沈佳音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华妙冰他们一家,已是站在了车外。 姚爷拨开门锁,冯永卓从外头拉开了车门,沈佳音低下头,从车里慢慢伸出脚,刚把身体探出来,马上好几双手伸出来扶她。 “小心,小心。”冯四海边伸手想扶,边往后退,怕撞到她。 “爸,你往后走。妈一个人扶可以了。”见三个人挤成一团,沈佳音想站的地方都没有,冯永卓主动退出当指挥官。 于是沈佳音伸出的手臂被华妙冰牢牢握住。 姚爷从另一边车门出来,打开后车座拎出老婆的行李袋,冯永卓接过。冯四海邀请姚爷上楼去坐坐。姚爷看了老婆一眼,道:“不用了。”说着,回到了驾驶座。该说的,该交代的,在电话里,不知和对方沟通多少次了。 沈佳音回过头时,见着姚爷开着车,从小区门口穿了出去。 冯家三口人见状,皆是有一点点的愣意。 “这?”冯四海望向儿子。 冯永卓装作不在意,和父母说:“上去吧,别让孕妇站在这里累着。” 华妙冰马上点头,对众人说:“走吧,有什么事,上楼再说。”边说,那手,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手骨被握到有点生疼,沈佳音低头的鼻尖冒出了层汗,不知是不是被这天气热的。 一步一步,华妙冰扶她上楼梯,让沈佳音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自小到大,除了她很小的时候,还不会走路,要奶奶抱。其余时候,都是她扶老人长辈多,什么时候,有长辈这样扶过她。 一个人独立惯了,坚强惯了,突然,有个人反过来扶自己,全身都膈应。说到这点,她真不如庄如玉。庄如玉作风强悍归强悍,但必要时候,该示弱则示弱。这或许与她复杂的成长经历有关。沈佳音则不是。 一个被妈妈抛弃过的孩子,心头说是那点自卑的自尊心作祟也好,或是认清了这个世界其实谁都不可靠也好,所以,无论谁说很爱她,她都没有安全感。 姚爷一个人开车回去,想到屋里空落落的,最挂在他心头的老婆孩子都不在,一股强烈的孤寂感袭上心头。 转了方向盘,知道君爷在单位加班,车子开回了单位。 会议室里头的君爷,正与药房部门的人员沟通。赵文生在旁边,一个盒子一粒药片,慢慢地拆除和检查。 就诊记录查过了几遍,胡教授本人是帮过庄如玉的,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剩下的,是这些胡教授开过给沈佳音服用的药。多是与孕妇补充铁钙等营养要属的营养药片有关。由于沈佳音拿药,都是在本单位里拿。药房的人证实,这些药都具有厂家检验资质,想要做手脚基本不可能。据姚爷从家里带回来的自己老婆服用的一些药物来看,经检测之后,都没有异常的迹象。 诊疗记录,药物,都没有问题。接下来,只剩下病人自身可能真有问题了。 药房的人离开之后,君爷翻着沈佳音以前的档案,赵文生开门让在外面等候的耳鼻喉科专家进来。 另一边,通过会议室里的电话扬声器,君爷与桑虹老葛通电话。 桑虹说:之前沈佳音结巴时,带过去给各大医院耳鼻喉科专家看过的资料,全都随档案过给君爷了。没有什么好交代的。 语气对君爷的问询不是那么客气,不是那么友好。好在君爷本身就是个冷掉牙的人,谁给不给好脸色都无所谓的那种。 桑虹埋怨的是,君爷这批人,每次联络他们夫妇俩都不会有好事。有好事的时候,却不见邀请他们一块参加。比如不是听说上星期君爷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去野外郊游,却没有考虑过他们夫妇。 老葛性情宽和,在老婆一顿怒气后,说话温柔体恤师弟君爷的难处。你说君爷真想和谁去郊游吗?据他所知,这师弟最不屑做这种没正经做度假的事了。君爷带谁去郊游肯定是有目的在里头的。没有约上他们夫妇俩,更好,他们夫妇俩不用被搅进局里。 所以说,这老葛终究是比老婆高明一些,了解君爷更多。 等桑虹走远了,老葛悄悄问君爷,是不是姚爷小两口闹矛盾了。 兄弟的家务事当然不能向外宣扬,哪怕是对着自己有恩的师兄,君爷冷声冷语不见情绪流露:“这个,你要问子业他自己。” 问不出个所以然,但能听出似乎是有那么回事,老葛肃了口气,道:“如果是真的,你和子业,可不能欺负那丫头。那丫头就个单纯的孩子。” 君爷被这话哽到,一口气差点闷在胸窝口没能吐出来。沈佳音若是真单纯,会和他老婆设套给他跳。再说,现在,明摆不是他们两个欺负沈佳音。是沈佳音欺负他们俩。 赵文生领了耳鼻喉专家进来,君爷挂上与老葛的电话,与专家面对面,询问档案里记录的有关沈佳音健康的一些问题。 从这些检查过的档案来看,专家偏向于桑虹那些人的意见:应该是没有生理性结构问题,更多应该是心理问题。 姚爷推开门进来时,恰好听见专家这么说,脸上神情倒没有什么变化。 专家离开后,赵文生拉了把椅子给姚爷坐,问:“把她送走了吗?” “去她妈家里住两天。我和永卓交代了,如果见情况不好,打个电话给我,我再去把她接回来。”姚爷说着,捡起桌上一支签字笔,放在手指间无意识地捏紧。 君爷对此头也没抬,道:“刚那专家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想让心理医生介入的话,由文生去找。他经验比较多。” 赵文生本身读过专业的心理课程,有心理医生执照,而且,会催眠疗法。但是,赵文生主攻毕竟不是心理学,要找同专业的同学接手。 “暂时不用。”姚爷道。 “不用?” “桑虹之前,不是也没有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吗?明知是这个情况都没有带她去看。” 没有带她去看的情况下,沈佳音自己慢慢一样好了起来。与他结婚之后,几乎都不再有结巴的现象。所以说起来,沈佳音这个情况并不复杂,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由于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的阴影,这个芥蒂一天不在她们母女之间化解,沈佳音的心结永远没法敞开和解决。 姚爷送她到华妙冰家里住,正因为此。 “你认为她妈能把她心结化开吗?” “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坐在这而是直接回家了。” 姚爷语气之中透露出的惆怅,让另两人听了,望过去,都能感觉到姚爷心头的低气压。赵文生伸手往姚爷肩头一搭:“不然今晚你到我家去睡。” “你家你自己有老婆儿子,我到你家去当电灯泡?我以前没结婚时都不会到你家去睡,何况现在。”姚爷衔起嘴角一抹自嘲。 “你要去哪里哭诉都行,不要到我家里来。”君爷比起赵文生的怀柔政策,是铁血,没心没肺。 “你上回不是说要陪我喝酒吗?”姚爷被刺激到了,冲君爷扬眉。 “你敢喝?上回喝醉了,你老婆担心成那个样。”君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姚爷不敢吭气了,撒手:“行,我自己回去。” 赵文生笑着,陪他一块走。 君爷对他们的背影摇摇头,埋头,重回到沈佳音的档案里头,看着看着,两道八字浓眉逐渐往中间靠拢。 沈佳音小步迈过门槛,进了冯家。在玄关小心换上了家居凉鞋,抬头望进客厅里,明亮干净,东西摆放到整整齐齐。 “先在客厅坐会儿,还是进房间里看看?”冯四海在前头打头阵,回头问。 冯家人望过来的目光都是那么的亲切和小心翼翼,是让沈佳音感到了惭愧,摇头:“叔叔,你不用这么客气,随便,随便就好了。我不挑床的。” 一来一回,气氛突然间又尴尬住了。 冯四海拿袖子擦着头顶冒出的热汗,尴尬地说:“今晚天气好像挺热的。开空调对身体不大好,永卓,你去把风扇打开。” 冯永卓即给老爸一个白眼:开什么风扇,风扇不是一直都开着吗? 华妙冰赶紧挽回败局:“永卓,你爸是让你把风扇的风速降低,风扇对着孕妇吹不好。” 冯永卓听此,走了过去,特别调整了下摆放在客厅里两台台扇的位置,又把风速都降到了最低。 沈佳音被扶着先到了客厅里的沙发坐会儿。冯四海冲进厨房去倒水。华妙冰去拿薄被给她盖肚子,怕肚子里的宝宝被风扇的风吹到会着凉。 冯永卓见父母两个人像飞机冲出去的动作,有些无语地翻了翻眼皮,走到了沈佳音旁边的沙发坐下,伸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又问:“今晚晚饭吃了什么?” “我老公给我煮了粥。” “肚子饱吗?” “嗯。” “吃点话梅好吗?” “不用了。冯上校。你们真不用这么客气。”沈佳音自己都觉得越坐越尴尬,眼见冯家三口将她当成国宾那样的礼遇,让她身心一块儿紧张到手心冒汗。 冯永卓冲她拉了拉嘴角,像是傻笑:“哎,让你见丑了。我爸妈说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其实都是纸老虎。看到你,很紧张,是事实。”说完,拍拍自己胸口:“我这里也紧张。如果你不想我太紧张,可以不要叫我冯上校了吗?” 沈佳音小心掂量了下,没有对着他,是低着头叫了句:“永卓哥。” 冯永卓的目光一闪,嘴角的弧度拉开,露出牙笑:“冬冬都直接喊我大哥哥。不过,永卓哥这样听起来,也不错。” 华妙冰抱着薄被停在了房间门口,往右望过去,能看见女儿与养子在说话,往左望过去,能看见藏在厨房隔层后头的冯四海笑得那牙都快掉下来似,是开心。这个场景,他们一家,应该是盼了好久了。只她和冯四海,至少盼了二十几年。 “来,喝点水,我套过凉水的了,温度刚好。”冯四海端着玻璃杯出来,送到了沈佳音面前。 沈佳音两手接过,道:“谢谢叔叔。” “不客气不客气。”冯四海当然不会让她叫自己爸,她愿意叫他叔叔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沈佳音只要看一看冯四海笑容满面的脸,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忠诚老实,华妙冰能再嫁到这样的老公,的确是三生有幸,是华妙冰的福气。 作为女儿,又是都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沈佳音和庄如玉都没有在华妙冰再嫁这件事上有任何抱怨。只要华妙冰自己能感到婚姻的幸福就可以了。 但是,做她们继父的冯四海是个通情达理的男人这一点上,还是让她们两姐妹感到欣慰。 “叔叔,你坐吧。”沈佳音手里捧着玻璃杯,对冯四海说。 “哎,好,我坐,你也坐。”冯四海拉了把凳子坐在了茶几外侧,好让拿被子过来的华妙冰坐在自己女儿身边。 华妙冰走过来,把手里的薄被轻轻展开,盖在女儿身上,说:“如玉她之前生孩子时,说是天生体质不大好,容易流产。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你呢?”沈佳音问。 听到她会主动问起她的问题,华妙冰是一愣之后,心情激动,努力按住声音里的情绪说:“我生你是第二胎,还好,顺产。生你姐姐的时候,是难产,破腹产。可能头胎比较难生。” 沈佳音端起水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冯家三口人,本想她会接下来问问题,她却是像突然关闭了系统一样,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好不容易打开的僵局,一下子气氛又凝结了,而且越结越冰,像是坚硬的固体一样没法撬开。 冯四海脸上显现出迷惑。因为他以前道听途说,听到的,全是赞美沈佳音的一面。当然,不是说沈佳音来到他们家表现出哪里不好了。主要是,没有想到沈佳音会是沉闷到这个地步。和庄如玉一点都不像。 这点,华妙冰本人更有体会。之前,和大女儿庄如玉相认回来后,母女亲情的发展几乎毫无阻力。可能庄如玉经常出席各种众大场合,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物,本身接人待物,很有经验,不会拘谨,是出得了厅堂的大家闺秀。相较而言,沈佳音就像个深居闺中的小家碧玉,不善言语,不喜欢见人。 似乎,坐在她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这点。她似乎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一个房间里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冯永卓由于在单位是同事关系,算是与沈佳音接触的比较多的了,对疑惑担忧的父母摇了摇头,说:“我想她该是累了,让她到房里躺会儿。” 这个建议马上获得华妙冰和冯四海的欢迎,不,这几乎是他们夫妇俩一个最好的台阶可以下。因为他们发现,完全不知道和沈佳音该如何沟通。沈佳音选择闭嘴的时候,好像是用锤头都撬不开。 扶了沈佳音进房里,华妙冰连问她满意不满意他们亲手整理的房间都不敢,等沈佳音脱了鞋子上床,华妙冰像逃亡似地退了下来。 冯四海在门口接应她,瞧她满头大汗,道:“你紧张什么?我看她对你态度挺好的。” “我,我不知道。”华妙冰扶着额头的汗,又反问回冯四海,“你瞧,你不也是一头大汗?”还好意思说我流汗。 “我这是,不知道怎么找话和她说。”冯四海急得拍打自己大腿,看向儿子,“永卓,你和她相处的时间比我们长,她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了解?” “她,她刚到我们单位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冯永卓比较沉着以对,“一开始,我问她话,她能正面回答一句就很不错了。我原先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气质文静,是像你。”冯四海看着华妙冰,“可是,你好像说话挺大胆的,从没有畏惧过人吧。” 华妙冰皱了下嘴角:“谁说我不怕人?你看我,不就挺怕她的。” “不说你怕,我都怕。”冯四海擦着汗,又对儿子说,“我和你妈去厨房弄点汤,你在这里看着,或许她有什么需要。” 冯永卓欣然应好。 冯四海和华妙冰向前走了两步,想想,心里头还是不踏实,有种不甘心,回头又问冯永卓:“她不和你开口说话,你怎么办?” “我,我就一个人使劲儿动嘴皮子。”冯永卓自述可悲。 “有人能让她开口吗?” “当然有。”冯永卓感到这个问题父母简直是白问,“她家里人,她奶奶啊。” 沈奶奶不能做参考。据华妙冰了解,沈奶奶是个对孩子严厉的,能凶的。她对女儿都有愧在心,怎么可能对女儿凶。 “除了她奶奶呢?” “那就是她老公了。她进单位后,都是姚科在负责她。”冯永卓说到这,心里偷偷叹口气,可就是近来,据闻姚爷对沈佳音都没有办法。 华妙冰两口子瞧出了点端倪,走回到儿子身边问:“我见刚姚科送她过来时,好像有些情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现在回想起来,姚爷主动提出把沈佳音送到他们这里来,与姚爷一开始的主张完全截然相反,早该引起他们怀疑了。 对于沈佳音和姚爷究竟是怎么了,冯永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是连姚爷自己都说不出问题的问题。只好如数把自己听说的,都告诉给华妙冰他们听。 冯四海听完,望向华妙冰:“这?或许你和她聊聊,你们都是女人,你生过孩子,你又是她妈,该给她点意见。” 知道女儿出了问题,华妙冰当仁不让,没有时间不会顾及其它了,敲了房间的门,重新进了女儿的房间。 沈佳音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睁着眼看着窗户。这里是她妈妈的家,但不是她的家,这点感觉她很清楚。在陌生人的地方,陌生人的家里睡,要马上睡着岂会是容易。 黑暗里,华妙冰走过来,在她床边轻轻拉了张椅子坐时,她的耳朵听的很清晰。 华妙冰在黑暗里,不知有没有对着她看,开始了表白:“佳音,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怨不怨我。虽然你老公和我说过,你自己说你没有怨过。但是我想,肯定有些事儿,我不和你坦白,你永远都不了解,是的吧。” 沈佳音没说话。 “是,肯定是的。我们母女,说是上回见面认回了关系,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谈心。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们之间,但是,我总得先作为母亲和你坦白。那个时候,我离开你,把你抛下,把你留在你奶奶那里,说起来,全是我自私自利的缘故。我可以给我自己找很多借口,但事实上像你奶奶批评的那样,是没有错的。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因为你的缘故,我一辈子前途,会就此留在那个小村子耽误了。我不想,我的才华,我的光辉的未来,为了你,全失去了。结果呢?” 结果,结果她抛弃了她之后,真的在事业上得到了黄金般的发展,成为海内外知名的科学家,倍受人尊敬,而且,获得了第二份爱情,以及有了个孝顺的养子。她在后半辈子的成功,已经代表了当初或许她抛弃她何其残酷,却在现实中是个对于她个人而言正确再不过的选择。 沈佳音这么想着,手指悄悄握紧了心口的衣服。 华妙冰摇着头:“我被免职后,我感觉人生终于有了阳光。之前,一直都是乌云密布,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踏实过。做错事的人,无论怎么掩盖,罪过,事实都在那里,不会改变。” 人在做,天在看。沈奶奶已经和她说过了,她妈迟早会后悔得要死。 或许是吧。可说真的,她不知道她妈现在和她说这些话,能有什么帮助,毕竟华妙冰自己都承认了,对她的伤害可能是一辈子的,永远没法抹去的。 “妈,没有想过能得到你的原谅,妈,会尽可能在后半生,用自己的所有,来弥补对你和家暖的缺失。妈没有寄望自己有怎样的结果,只是希望我的女儿不会走上和我一样的路。我要尽可能用我的经验给你们指路。这也是为什么家暖怀孕的时候我要尽可能留在她身边。现在你也一样,佳音,你愿意到这里来,我很高兴。我想和你说,当初,无论是怀着你或是怀着家暖的时候,你爸一直都是陪在我身边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失去你爸以后,会面料了一种崩溃的局面,会把你抛弃。” “妈?”沈佳音睁着眼。 “姚科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但是,从我所了解的,我知道,他不管怎样,都绝对是个正直的男人。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想,多是在你身上而不是他身上。因为即使在他身上,他身边那么多人,他朋友,他爸妈,永卓还是他部下,绝对都不会置之不顾,毕竟你还怀着姚家的骨肉。可以说孕妇最大。所以,你心里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对姚科不信任了呢?” 沈佳音坐了起来。 华妙冰赶紧站起来,伸出去的手,握到她瘦细的胳膊,握紧。 “妈。”沈佳音在黑暗里的表情看不清,“我不是对他不信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需要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扯到你身上,这是毫无道理的。” “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吗?”华妙冰问。 沈佳音摇了摇头:“不用。如果能让我静静地呆一会儿,够了。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有什么事。我和我老公之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我很爱他,他很爱我,我知道的。” 听到她口气那么肯定,华妙冰没有话好继续说了,只能说:“那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 冯四海和冯永卓等到华妙冰出来,问:“怎么样?” 华妙冰脸上犹豫重重:“我不知道。她说不怨我,不怨姚爷,不怨她自己。我说永卓,她是不是得了那个什么叫做——产前忧郁?” 这正是姚爷他们担心的。 “如果是的话,怎么办?找医生吗?” “找心理医生的话,我们单位里有的是。”冯永卓道,“爸妈,她老公自己是大夫,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处理的。而且,陆队现在已经全程接手这个事在做调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她感到心里舒服,不要刺激到她。” 华妙冰与冯四海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声气。 君爷知道赵文生回到家了,直接拨了个电话到赵文生家,问:“你还记得那天,她去野外郊游时,说的那个故事吗?” “记得。”赵文生扶了扶眼镜,似乎对于君爷会问这个问题不奇怪。 “你怎么看?” “如果你要我以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我会怀疑,她小时候曾经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包括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 “有可能有人用她爸妈的事来恫吓她。比如,她当年小时候不是很清楚她妈是不是死了。” 君爷的手指放在桌面上慢慢敲打:“我想对她进行一次催眠,有危险吗?”(未完待续) 幸福的一家 华妙冰早上煮了牛奶,再配两块麦片面包,夹一个煎鸡蛋,据闻是最营养的比例。 冯四海一早起来了,帮老婆拖地板,孕妇在家,要经常保持干净和消毒。冯永卓起床起的比较晚,在卫生间刷着牙时,听到华妙冰在门外说:“佳音起来了。” 赶紧漱了口,随便用毛巾抹了把脸,走出来。 冯家是老房子结构,只有一个卫生间。 华妙冰扶沈佳音进了卫生间后,退出来时叮嘱:“有什么事叫一声,我们在外面能听见。” “好的,妈。”沈佳音冲华妙冰一笑。 看这样子,真是一点都不怨恨她这妈。可华妙冰怎么瞧,心里都不踏实。女儿表现的太超然了,不像正常人。 冯永卓出到客厅,帮着冯四海将所有桌面再用消毒液和布抹了一遍。冯四海拖完地板,拿拳头捶捶腰。冯永卓转头:“爸,你去坐着,你扭到腰的话,还得了。” “哪是扭到腰,再说我这个年纪,做做家务,锻炼身体,是好事。”冯四海笑哈哈,毫不放在心上。 沈佳音在洗手间里拧了拧毛巾,听着冯四海畅快的笑声,嘴角微微勾上去:这个家真的很幸福。 华妙冰到底担心她在卫生间里太久出意外,时不时站到门口那里仔细地听。沈佳音走出来时,推开的门差点碰到华妙冰的脸,讶:“妈?” “没事没事。”华妙冰连退两步让开,伸手去扶她。 沈佳音是不习惯她这样扶,道:“妈,我自己能走。” 华妙冰的手像是触电缩了回来。 沈佳音见状,垂下头:“妈,我现在长大了,如果不自己走,怎么行呢?” 听见她这有意的一句解释,华妙冰的脸上松开,笑着和她一齐走:“是,我都忘了,印象里还一直留在你两岁的时候,这是不对的。” 走到桌边,和冯家三口人一块用早餐。 冯四海和华妙冰商量:“吃完早餐,今天天气不错,可以带她到楼下活动活动。如果她想去哪里看看,比如去公园,或是去超市,我和永卓开车送你们过去。”再问到沈佳音本人的意见时,冯四海直言:“佳音,叔叔是个老大粗的,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你啊,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问题,要和你妈说,和叔叔说也可以,和你永卓哥商量都没有问题。不然,我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知道的,叔叔。”沈佳音喝完一整杯牛奶。 看她早餐吃的下,冯家三口人算是放心。 孕妇吃东西讲究,肯定是最好不要在外面用餐。考虑到来回车途,冯永卓开车,送华妙冰和沈佳音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冯四海则在家里准备午餐材料。 公园里天气好,坐在树荫下的长板凳,看着大妈大婶在空地跳广场舞,热热闹闹中,有小孩子来回穿行。 华妙冰打开自带的水壶,递给沈佳音喝,孕妇要注意补充水分。再拿出另外一个水壶,递给旁边站岗的养子时,冯永卓挥手:“不用,我自带了矿泉水。” “矿泉水不知是用什么水装的,哪有自己弄的水安全。”华妙冰说着,硬是把他手里的矿泉水拿去扔垃圾箱。 沈佳音在旁边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未想华妙冰对子女具有这般强悍的一面。 “佳音,把水喝了,再拿湿毛巾把脸擦擦。”与女儿愈发熟稔,华妙冰慢慢展现出自己的另外一面。 沈佳音几乎无法抗拒,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擦着。 冯永卓看着看着,不禁笑了起来。这种场面,真是难见。说冯家不了解沈佳音,实际上沈佳音也不了解冯家和华妙冰。只有多相处了,才知道其实彼此想象的对方都不一样。 “妈,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洗车。”见她们母女俩沟通没有什么障碍了,冯永卓决定不当这个电灯泡。 华妙冰抬头,应道:“你不要去太久,回头你要接我们走的,路上塞车。” “知道了。”说着,冲沈佳音挤个眼,冯永卓迈着大开的步子走了。 冯永卓在不在,沈佳音觉得都无所谓。她本就和冯永卓不算很熟悉。两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说是兄妹,在她看来,更像是同事和战友。却是冯四海给她感觉很好,很亲切。她自小失去爸爸,从来没有过爸爸的爱护。冯四海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这样一种强烈的长辈爱护的感觉。而且冯四海又很绅士,不会强迫她叫他爸,让她心里感到舒服。 “妈,冯叔叔在家一个人做饭,可以吗?” 她居然问起了冯四海,华妙冰心头一动,回头笑颜逐开:“你叔叔做饭,其实比我还强。他会看电视学着做一些新鲜菜式,专业,我不会。” “妈,听说我没有姥姥姥爷。” “嗯,这是真的。”华妙冰对自己娘家的事不会向女儿隐瞒,“你姥姥姥爷,那年头,都是参加森林扑火英勇牺牲。不过我当时有十五六岁了,没有兄弟姐妹。你姥姥姥爷是有一些亲戚想收留我,因为当时你姥爷的领导,希望代你姥爷抚养我长大并安排我继续念书和工作,所以考虑到领导条件较好的缘故,我随了我养父生活。后来我养父去世,加上性格刚强,不想连累华家那些亲戚,到今天,彼此都没有再联络过。华家什么情况,我完全不知道,也从没有想过去联系。” 原来她自己这独立的性格,骨子里遗传了华妙冰。 广场舞的声音传到这里来,越来越吵。华妙冰扶着她转到小凉亭去坐。凉亭里头,有几个老人摆了张桌子,围着搓麻将。一群人围在外围看热闹。 见其中有一个老人尤其引人注目,鹤发童颜,神清气爽,面若桃花,却是几乎不说话,棺材脸表情,冰一样的性子,搓起麻将来,手法熟练,一赢再赢,让其余对手连呼投降。 听旁边无聊的人士聊八卦,说这老人是退休人员,具体在哪里工作不知道,可能是干企业的,近来才到这边公园玩,可是在麻将台上一出手都是非同小可的功夫。人家都喊他吕老。 吕老见其他人都喊输不起了,大家倒不是输了钱,而是自信心都被吕老打没了,于是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所有人自动给他让开路。 走过华妙冰和沈佳音面前时,华妙冰低下头在包里翻包纸巾,吕老忽然转头,与沈佳音抬起的眼睛对了个正眼。 沈佳音感觉这个老人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形容,很漂亮的眼形,眼底却很深,深得见不到半点光,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了寒冷,像是没有感情一样的一双眼睛。 和君爷的冷不同的是,这双眼睛,让人似乎能闻到残酷的味道。 周围的人,见着他们一老一小互相对望,以为他们认识的,有人向吕老谈笑:“你的熟人?” “不是。”吕老收回视线,迈着稳重的步子,直线往前走,走出了凉亭。 有人说他大概会到园外门口的公车站坐公车回家。 众人议论吕老的话题,不止吕老麻将功夫了得,身份来历神秘,并且那一身中规中矩的中山装,对,吕老来来去去都是穿那么几套中山装,和白衬衫,可以见是一个出自有良好教育的老人。况且,吕老这容貌,年轻时,该是一个风流才子的才貌,俊美无双。 说是这么说,可大家没有忘记吕老左边下巴颌留下了一条残疤。位置不明显,有心人却都能留意到。可惜这破相,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没有老婆子女吗?” 所有人耸耸肩:不清楚。 除了和人打麻将,吕老对自己的私事一句话都不提。 华妙冰找到了纸巾,问女儿上不上卫生间,看时间差不多,是要打电话让儿子回来接他们回去。 冯永卓在半路却是堵了车,说道:“我打个电话问问,看附近有没有朋友可以帮着先接你们回去。” “我们打出租车好了。”华妙冰道,带女儿走到门口去拦截出租车。 在她们刚走到门口时,一辆桑塔纳飞驰到她们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露出来的那张脸,连沈佳音都以为自己看花了。 “首长,远远看见你,原先以为不是。”吕宪标笑道。 这算是沈佳音第一次看到这位部下笑,英俊的脸笑起来唇红齿白,格外养眼。 “你同事?”华妙冰问女儿,由于吕宪标今天出来没有穿军装。 “我底下一个班的副班。”沈佳音答。 华妙冰一瞬间激动,差点儿忘了,她女儿可不是普通人,是军队干部,能指挥一批人呢。 母亲的骄傲让华妙冰挺起了胸,对吕宪标彰显首长母亲的风格:“我是她妈。” “伯母好。”吕宪标微含下巴,算是对华妙冰打过了招呼,又对沈佳音说,“首长是要和伯母回家吗?现在这个点是饭点,出租车不好打,首长家住哪,我送你们回去。” 沈佳音刚想说不用。华妙冰放眼眺望,见路边好多人在等出租车,恐怕一时半会儿真打不到车的,又怕女儿在这地方站久了日晒对孕妇身体不好,于是当机立断,答应了吕宪标:“麻烦你了,其实我们家离这里不远,就不知道顺路不顺路?” “顺路不顺路没有关系,能为首长和伯母服务是我荣幸。”吕宪标说完这话,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来,亲手帮她们打开后车门。 这位吕副班,今天实在让她大开眼界。以前,从来都是那么一个绝对不多管闲事的人。据说,那时候段艺娜受伤出事时,就他一个,没有去探过段艺娜,从此被人称为单位里多了个与君爷一样冷血的人物。 而且,貌似,她和他关系从来都是不怎样。他会拍她马屁,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升出来了。 被母亲推着上了车,坐到车上,母女俩人,才发现原来车上早有另外一个乘客坐在副驾座上。更让她们惊讶不已的是,这位乘客,刚好是她们刚在公园里照过面的,被大众说得天花乱坠的吕老。 “这位老先生是?”华妙冰问及吕宪标怎么和吕老打招呼。 吕宪标拉上安全带,先开着桑塔纳离开园门,一路上介绍:“这位是我父亲。” 父亲! 见她们母女俩都摆出不相信,吕宪标笑道:“我父亲收养很多小孩,我是他年纪最小的养子。” 纵使吕宪标这么解释了,华妙冰和沈佳音都保留心底的疑惑。 吕老既是那般神秘和不爱说话的一个人,一路上,自然是不会和她们母女交谈的。却是在单位里不爱说话的吕宪标,今天突然话匣子被撬开了样,说了许多:“首长是个很好的人,亲切又照顾人,班里的人对首长的印象都很好。” 这话不知是不是有意在她妈面前拍她马屁。沈佳音在心里摇头晃脑地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吕副班,出来在别人面前一副样,在她面前又是一副样。 车子开进华妙冰住的小区门口。她们母女下了车,向吕宪标道谢。 吕宪标又是一句为首长服务是我荣幸,紧接开车离开。 华妙冰和女儿上楼时,议论开道:“他说那是他养父,可你不觉得他们两个长得像吗?” 沈佳音真心没有留意到这点,貌似吕宪标的人事档案里,没有记到他父亲有那么大的年纪,回去她要去查查才能确认。 进屋的时候,看见玄关处有陌生人的鞋子,华妙冰拿着门钥匙,叫屋里的冯四海:“四海,有客人来了吗?” 冯四海听见开门声,已是从厨房里跑出来,紧张地对老婆说:“陆队来了。” 华妙冰都被吓了跳,君爷突然来她家做什么。 沈佳音随他们两个走进客厅里,没有看见老公,只见君爷和赵文生两人在客厅坐着。 “来找永卓的?”华妙冰小声问冯四海。 “不是,没有说要来我们家家访。”冯四海反问,“永卓呢?不是和你们一块出去吗?” “他说遇到大塞车了,前面出了车祸。我们坐佳音部下的车回来的。” 君爷大老爷坐在那,总需要打招呼吧。于是冯四海招呼君爷留下来一块吃午饭。未想到的是,君爷一口应好:“麻烦你们了。” 华妙冰赶紧进厨房里,帮冯四海张罗午餐,若饿着儿子女儿的大领导,这事儿就麻烦了。 沈佳音被迫坐在客厅里陪领导。 赵文生就坐在她旁边,问她:“子业说你昨晚过来的,你打了电话给子业没有?” “没有。”沈佳音其实不大喜欢和老公打电话,主要是怕打扰老公在外公务,变成长舌妇会讨老公嫌恶。 “他或许在家等着你电话。”赵文生提点她现在可以打。 沈佳音想了下,没有拒绝他这个建议,拨了老公的号码。 姚爷可能在家自己做饭,接起老婆电话时,家里的高压锅正鸣笛,于是一边熄火一边问老婆:“佳音,想我了?” 老公的语气倒没有什么变化。沈佳音说:“我在妈家里。” “嗯?”他不是昨晚送她过去的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佳音望了望在旁聆听她通电话的两位领导,心口跳了跳,小声和老公报信:“陆队在我妈这里。” 姚爷在讶了下之后,眸子微眯:“他有说去你妈家里做什么吗?” “没说。” “你把电话给他。” 也只有老公这种和君爷青梅竹马的铁哥们,敢直接这样要求。 沈佳音握着手机,递到君爷面前。 君爷没有急着接过,像是故意竖起两道浓眉,冷声问她:“怎么了?” 见沈佳音握手机的手指都快打哆嗦了,赵文生像是好笑着,对君爷说:“陆君,你不要把她吓坏了,小心子业回头找你算账。” “我有那么可怕吗?”君爷挑眉,“她和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在我办公室里被我骂过更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不要提还好,这一提,沈佳音心头更觉莫名了。两个领导为什么事上她妈家里来。 “告诉你老公,让他吃完饭回单位去。”君爷始终没有接过她电话,和她这样交代。 于是,沈佳音把君爷要姚爷加班的事告诉了姚爷。 姚爷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和老婆道:“不管他说什么,如果他敢欺负你,你打电话过来。” 沈佳音实事求是:“陆队好像,没有欺负过人。” 君爷骂人是骂人,但都是基于公务上,从不冤枉人。 姚爷嘴角一勾:“那他是专门欺负我了,周末好时节,让我加班。” 沈佳音对老公这埋怨领导的话,只能是无言。 塞车的冯永卓回来了,乍见到家里出现两个领导,也是被吓一跳。很快的,他搬了张椅子坐到领导旁边学高大帅拍领导马屁说:“陆队,你这是要到我家进行家访吗?你早说,我们家可以挂条欢迎横幅。” 好冷的马屁话。就连君爷这种寒冷体质的,都被寒碜得不行了,让他闭嘴道:“不是找你。” “那找谁?找我爸妈?”冯永卓问。 “找沈佳音。” 客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冯永卓诧异。君爷慢慢端着杯茶在喝。赵文生摩擦着手心,似笑非笑,好像有些事不好一下子全说出来。 沈佳音更想不通他们为何找她。因为她老公和她的关系,所以想找她谈话? 关于这个顾虑,在厨房里躲着的华妙冰和冯四海一样有。 “姚科的地位挺高的,这军婚不比平常人的婚姻。”华妙冰忧愁地说。 是有因为高级将领的婚姻问题会导致影响到军人本身作战业务时,组织会特别找女方谈话。 “我看不至于吧。”冯四海摇摇头,不表示悲观,“姚科看来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佳音自己不是说了吗?她和姚科的婚姻不会有问题的。” 由此一来,中午冯家这顿午饭,冯家人吃得有多辛苦,由于君爷和赵文生一直不透露出此行的目的,可想而知。 君爷吃饭是很安静的,在外面人家家里吃饭,除非特别应酬,不然更静寂无声。赵文生还好,会与冯四海夫妇说笑两句,谈到沈佳音默默吃饭时,会问沈佳音:“沈中校,回到你妈妈家里感觉怎么样?” 冯家三口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聆听。 沈佳音惜字如金的习惯没有变:“好。” “只有一句好吗?”赵文生追问。 沈佳音抬起的眼睛,好像对他今天有些好奇。论以往,她和赵文生真不算熟悉。业务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流。她又不喜欢和人交往。虽说她知道这人是老公关系很好的一位老同学。 “是的。”低下头的沈佳音答。 君爷这会儿不冷不热插了一句:“以前,你们总说我说话少,现在你们应该说我说话算多的了。” 赵文生哈哈笑了两声。冯家三口人,干干地笑,配合领导。 真个辛苦。冯四海都吃出满头大汗。 “这西兰花炒的好吃,是阿姨炒的吗?”赵文生一句话,拉回气氛。 冯家三口人松了口气,华妙冰解释说是冯四海炒的。 赵文生于是又对沈佳音说:“叔叔炒的,怎样,比你妈炒的好吃吗?” 任谁都看得出来,赵文生一而再再而三,是试图在和沈佳音亲近。 为此,华妙冰和冯四海都糊涂了。冯永卓的脸色则是悄然改变,再看君爷那副神情,眉头猛地一皱。 饭后,冯四海准备切水果,赵文生却对他们两个说:“我和陆队要带她回去做一次检查。” 华妙冰两手抓着的盘子,卡拉一声掉到了地上。 君爷可不顾他们什么表情,站起来,对沈佳音道:“走吧。” 华妙冰冲进房间里帮她拿件外套,道:“我陪她一块走。”说着,把那遮风的外套披到女儿肩上。 沈佳音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抖,说:“妈,没事,我刚做过产假,一切正常。” 君爷已是先一步走出门去了。 赵文生走在后面,让他们母女走在前面。 冯四海相当紧张,拉着儿子问:“怎么回事?” “爸,你别紧张,可能是做心理测试。”冯永卓说。 原来是检查有没有产前抑郁症,冯四海捂着胸头坐了下来,差点把他吓到。 华妙冰到楼下,扶了女儿上君爷的车,接下来君爷并没有允许她陪同,而得知女儿只是去做心理测试,身体没有问题,华妙冰同意了留下来,又嘱咐有什么事务必打电话通知。 沈佳音坐在君爷的车上离开小区,从车后窗望出去,能望到华妙冰垫着脚尖守着她影子,短短一天一夜,似乎,有另外一种感觉,逐渐进入了她心头。 姚爷回到单位里,先是听一个心理医生的解说,说接下来按照君爷的打算,会给沈佳音做一个催眠的治疗方式,以获得沈佳音可能小时候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导致的心理障碍。 催眠,一般来说,不会对患者身体有什么太大的负担,只要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操作,应该问题不大。 沈佳音走进一个专门的心理治疗室里,赵文生要她坐在一张治疗椅上。 姚爷站在隔壁,透过玻璃,能清楚地看到室内的情况。见着她虽然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精神却好像不错,有可能是昨晚上在华妙冰家住了一夜的效果体现,心里一时的滋味是错综复杂。 君爷走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坐下,和他同望着对面。 姚爷开口:“我觉得可以不做。既然她到她妈家里后情况有了好转。” “她家老家那边,叶老不是在那边吗?”君爷像是漫不经心地说起,手指里还转着支铅笔,“上回她奶奶差点和叶老一块出事。叶老一直让人在调查这个事,结果,竟是查出,她爸她爷爷安葬的那个山头闹鬼。” 这事儿姚爷确实不知道,眉往中间拉紧时,手掌按到了桌上,转头对着君爷:“你不要告诉我,你认为,和她上回讲的鬼故事有关?” “是不是,就要看文生能不能把她小时候的记忆给问出来了。”君爷眸中泛着无底的深色,浓眉微扬,可见他认为这个事绝对不简单。 姚爷沉思间,对面的心理治疗师已经开始进行催眠。 沈佳音的眼皮像是蝴蝶的翅膀眨着眨着,闭上。 “现在,你确定你走到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山,我们家后面的山。” “你爬上了山又看到了什么?” “没有,都是雾,有个人,有个人影。” 几个在听的人头发竖起。 “什么人,能看清楚是什么人吗?你先告诉我,是你认识的人吗?” 点头,摇头,额头泌出了层层的汗,手指揪住了衣服的扣子。 姚爷旋风式地推开门,冲进了隔壁。赵文生伸手把他拦住,道:“等等,快问出来了。” “告诉我,是你认识的人吗?”催眠师继续问。 “是,是——” “是谁?” 眉头揪成一团,牙齿紧紧地咬着,手指在心口处抓:“不知道,不止一个,不止一个,不止一个——”(未完待续) 认回来孙女 沈佳音从催眠中醒来时,见头顶上围着自己的一群人,表情各异。 徐美琳把她扶起来,给她一杯水喝,问她:“记不记得些什么?” 沈佳音摇了摇头。 听到这个回答,各人表情又是各异。 “让她再睡会儿。”君爷道了这话,转身出去。 姚爷已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两只交叉的手指抵在额头上。赵文生和他解释,整个催眠过程是安全无害的,而且,沈佳音醒来没有记起来,说明童年时对方对她所造成的暗示性伤害,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 君爷推门进来后,赵文生闭上了口,等君爷开口。 “你在想什么?”也只有君爷,敢在姚爷这样一幅铁青的面容之下,直接问这话。 “我在想,是不是该打电话给子寒。但是又想,这个事,到时候受到伤害最大的是她奶奶。”姚爷很了解丫头,知道丫头潜意识里的害怕,可能与沈奶奶将接受到的打击有关。 虽然催眠师,从沈佳音口里,得到的只有一道比较零碎的线索,如果不是他们本身已经掌握了一些相关情报可以比对,完全没有感觉到异常,可能真觉得只是一些大人拿鬼故事恫吓幼小的小孩子不要往山里走,怕有危险。 只是,这些拿鬼故事专门恫吓沈佳音的大人们,之间的关系出乎了他们的意外。 赵文生此时确定了,他们两个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问君爷:“之前,你有什么没有和我说过吗?” “当初救她的时候,是遇到泥石流。因为是泥石流,不是人为可以造成的灾难。所以,许秀琴引起子业怀疑时,都没有想到许秀琴若是有意想害沈佳音,怎么做的这个案子。感觉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现在,可以说,由叶老那边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到今天整合起来后,基本可以确定,或许不是许秀琴做的案子,但许秀琴绝对是知道,有人想害死沈佳音,她乐见其成,也知道对方会怎么做。”君爷说。 “怎么做?”赵文生问。 “在那样的气候条件下,自然次生灾害频发,当地政府应该有组织村民互助,也就是说,应该有村干部村委,在村子四周监视地貌变化,一有泥石流发生的险情马上通知村民疏散或是不要靠近。” “结果泥石流发生时,没有人通知,沈佳音遇险了,偏偏许秀琴有到过那地方的踪迹,说明或许村里有人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可能会发生泥石流。”赵文生都被这个推断出来的真相给震住了,“你们意思是说村里,村干部,有人想害死她?为什么?” 这正是他们想弄清楚的。如果真像催眠师诱导出来的那样,沈佳音是小时候无意之中进入山中,而且可能看到了山中埋藏的什么秘密,继而引起那些人的怀疑,进一步诱发害人之心。 “斩草要除根。”君爷道出残酷的现实,“做了坏事的人被人发现了,不把这个人除去,肯定一辈子活不安稳,心里看到这个人都不舒服。” 沈家老家地区。 叶老在自己病房里,今天,他特意找了个借口支开沈奶奶,一群人围在他身旁交谈。 张成江在叶老面前的桌子上,摆出张关系图,根据这张关系图,一幅比他们想象中更意外的关系网呈现在了叶老面前。 “沈奶奶三个女婿,都是村里人介绍的?”叶老问。 “是。而且,沈毛安嫁在本村,沈毛庆和沈毛颖,虽然,都嫁在外村,但嫁的这个外村都是与沈家村邻近的。或许是考虑到闺女嫁的近好照料,可是‘太子’那个事被揭露出来后。” 本地太子党头目潘有余,自从被揭出贿赂案以后,引起本地和多地官场的动荡。太子潘有余在县上多地有进行投资,其中投资最多的是房地产。可是,并没有考虑过在沈家庄进行房地产投资项目。另外一方面,潘有余在被扣押没收财产以后,他大部分亲戚同样受到了财产调查和没收。 “据调查,潘有余在海外没有资产,奇怪的是,却有不少资金透过海外,在他入狱后通过关系,流入狱中为他进一步打点关系,意图减刑释放。这些钱,经初步来历调查,是来源于海外文物拍卖市场的交易。” 说到这里,似乎整条线索都清楚了。 叶老拍打着桌子,显出相当的气愤:“这些人,身为官员,真够可耻的了。帮助商人倒卖窝藏文物,难道不知道是犯法的吗?” 马上张成江给叶老拍拍背抚平气。老人家血压高,火气太大,难免身体不适。 叶老气得是,捉起那张关系纸,弹了又弹:“这算什么,费尽心机,想搞垮沈家?想让沈家人自己离间?想让沈家人自己窝里反?” 其实,不需要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早在沈家之前被村里赶的时候,沈家三个女儿的那种表态,已经表明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被人离间了。许秀琴更不用说,被查出和太子有勾结,罪该万死。 如果现在被沈奶奶知道这些内幕,沈奶奶又会怎么想。倒好了。很可能她大儿子,不止是被太子害死的,而且是被村里这些人一块合谋害死的,说不定,这里头有自己几个女婿和亲家搀和,沈奶奶自始至终是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和陷阱里头。 叶老只要为沈奶奶想到这些,这心口就疼。尤其是,当他知道,这么多年来,沈奶奶为了几个儿女,没有少过把自己的钱都往儿女家里倒贴,养老金都拿出来资助儿女家里了。 “她大儿子被人害死的,她大儿媳不用说,不是会做坏事的,不然不会被村里人一块害。她三儿媳已经被抓入狱了。你说她这二儿媳也有问题?”叶老揪住了最后那打了个问号的尤二姐。 说起来,那时候给沈二哥介绍媳妇的,和给沈老三介绍媳妇一样,本是村里人当介绍,可是,沈二哥不像沈老三是老实爱干活的,是个烂赌的不良青年,风评不好扩及到好几个村,本地人都多少知道这个事,再怎样都不敢把自家好闺女赔给沈二哥这个赌鬼。就此,尤二姐从外地给介绍进来给了沈二哥。 尤二姐的娘家,是离沈家庄比较远,距离有好几个县。 “我们派人到尤家调查过的。这尤家不像我们想象中和沈家一样是穷苦人家,相反,现在尤家人,基本都在县城买了楼房,生活水平应该有达到小康。所以人家都才说尤二姐嫁进沈家是鲜花插进了牛粪里头。都不知道尤家人当初怎么答应把自己女儿嫁给这样一个赌徒。”张成江说到这儿,口气露出不可思议。 “可你说尤家尤二姐和这群人是一伙的?有没有什么证据?”叶老问。 张成江和负责调查的人员都摇头。尤家离当地远,和潘有余更没有什么瓜葛,什么利益关系都牵扯不上。况且,尤家虽说和沈家,因为地理距离关系,不亲不热,但没有少过尽自己所能接济自己女儿,间接地是接济了沈奶奶。不像沈家的其他亲家,基本都是敲诈沈奶奶的钱,巴不得把沈家祖业全给吃光了。 从证据和逻辑推理,都证明尤二姐和这些人扯不上关系。可当初尤家怎么会答应把女儿嫁到这里来,嫁给沈二哥,逻辑道理上都说不过去,未免不让人打个大大的问号。 “你,把这个尤二姐给我叫来。”叶老决定直接审问,他这心里焦急,实在不愿意看到沈奶奶老无可依,如果底下儿子女儿女婿儿媳全都是欺骗自己的人,沈奶奶该怎么办。 找尤二姐并不难。尤二姐的生活基本都是绕着家里转。不是经营自家小卖部,就是送儿子上学教儿子读书,要么是过来帮婆婆的忙。 沈奶奶因叶老说在医院里没有的穿了,要买换洗的裤子,为叶老买菜的时候顺便逛了逛街。其中,又怕陪自己的尤二姐发现自己连这种东西都帮叶老买,沈奶奶到底还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于是打发了尤二姐把部分菜篮子先拎回去出租屋处理。 张成江找到出租屋的时候,剩尤二姐一个人在厨房里洗菜。听到说叶老要找自己,尤二姐微微一惊,一时倒没能想明白叶老找自己能有什么意思。 洗了手抹干净,随张成江前往县城医院。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上找来的沈佳慧。 “二婶。”沈佳慧眼珠子在她和张成江两个人身上打量。 “上面没人,你奶奶没有回来。你不是在发廊工作吗?”尤二姐问她突然为何过来。 沈佳慧一幅寻常的表情,说:“刚发廊停电了,说是电闸出了问题。我出来走走,想到这里不知道二婶和奶奶需要不需要帮忙,就此走了过来。” “要么,你到上面坐坐?” “不用了。”沈佳慧摆手,“我到其它地方找朋友吧。我要是你们不在上去的话,奶奶回来,看见,八成又要说我什么了。” 尤二姐听此只好点了头。 沈佳慧蹦蹦跳跳走了。 尤二姐随张成江走向县城医院。 等确定尤二姐他们走远了,沈佳慧又蹦蹦跳跳跑了回来,看着楼上的出租屋,眼睛微微地眯紧着,低头,手插进裤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只听对面嘀了几声后,是沈毛安接的电话。 “大姑。大姑丈在不?” “佳慧,找你大姑丈做什么?” “他上回到我那发廊洗头,说是我们那里的洗发水好,要我给他拿一些。因为我们店里拿的话拿的是批发价,便宜。我问问他,是不是那个牌子。” 沈毛安听了她这话没有怀疑,把电话给了在家里的老公常万幸。 常万幸接过电话,赶老婆一边去,再和沈佳慧说话。 沈佳慧捂住了嘴边,道:“好像出问题了。我看见,那个老首长的人,将我二婶带走了。但是,我奶奶不在。” 常万幸一时听不出个所以然,问:“你意思是说在你奶奶不在的时候,那个老首长直接找你二婶说话?” “是。大姑丈,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常万幸想奇怪的人是她。按理来说,如果叶老是想私自拉拢沈二哥家谈条件贿赂沈二哥,想要谈妥娶沈奶奶的事,沈佳慧应该报信给沈毛庆去闹而不是和他说。 “要不,你和你姑姑说说看?”常万幸喜欢在后头操控,不喜欢学他老婆在前台闹。 “大姑丈。”沈佳慧着了急,“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你可能不知道,近来县城听说增加警力了。有人又要下来调查的样子。” 常万幸搔了搔脑袋:“你在发廊消息灵通。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好像是哪里露馅了。”沈佳慧说到这又咬了下唇,“不管怎样,大姑丈,太子答应给我的钱你们一分都不能少给我们。我靠这钱,把我妈从监狱里弄出来呢。” 常万幸现在已经被她说的这些消息弄紧张了,一句话抛出来说:“还说什么钱不钱的,要是都被抓了的话,分什么赃款,你们一分钱都不会有。” 挂了电话,拖鞋都没换,跑出去找人。沈毛庆第一次看老公跑的那么急像屁股着了火,喊:“万幸,怎么了?” 常万幸没有听见她喊话,直冲到李全德家里,进门就抓起李福友的领子,凶狠地说:“我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你非要,现在可好了。惹火烧身。京城里来的人是好惹的吗?现在对方查户口查到我们这里来了!” 李全德急急忙忙挡在他们两个中间,喊:“别打架,别打架!” 声怕周边邻居听见引来怀疑,李全德又急急忙忙关上窗户和门。 李福友挣开了常万幸的手,冲常万幸回头骂:“你懂什么!那天你丈母娘走路没眼睛的,都快走到,再走下去,就是我们那地盘上了。我们的人才迫不得已动了手。” 李全德接着儿子的话说:“万幸啊。这事真不怪福友。都是那天你岳母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路不走,偏走到那地方去了。不过,后来,我们不是若无其事把他们两个救上来了吗?按理说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 “可现在,佳慧说她在发廊听到消息,上面又有人下来查了。”常万幸道。 “上面说有人下来查,好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太子被抓,被关了那么久。要说东窗事发,早出事了,何必等到现在。”李全德说回常万幸不够镇定,“你这样反而会被人捉住尾巴的。村里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个事的。” 常万幸不管他们怎么说,心里就是不踏实,说道:“这次不一样。你们信不信都好。我反正,决定跑路了。” “跑路?” “对,赶紧把东西都转移了。近来不是都转移到差不多了吗?” 因为村里要开发经济项目了,难免会露馅,加上太子急需用钱,是在太子出事后,他们开始动工,一步步把那些东西都转移了出去,卖掉分赃。可惜人力不足,上面频繁有人下来调查,还要躲躲藏藏的,东西又多,结果进程缓慢。 “你说的简单。”李福友皱紧眉头说,“剩余的,没有十天半个月,没法消化完。” “再找些人——”常万幸建议。 “上哪里找人?不是什么人都可靠的,常万幸!” 常万幸坐在地上抱住了脑袋。 李全德父子互相对视,想着常万幸这幅样子是第一次看见,或许真有问题,心里同样不安了起来。李全德由此对儿子说:“你去趟县城,亲自试探风声。” 李福友拿起李家的面包车钥匙跑了出去。 县城医院里,尤二姐面对着叶老,两只手互相纠结,快揪成了麻团。 叶老突然大拍了下桌子。 尤二姐双眼一瞪,圆着的眼睛里,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害怕的成分,目光清澈。 叶老就此可以知道,这是个光明磊落的女人。 “你喜欢沈二哥吗?”叶老问。 尤二姐微微垂下眉:“老首长,我和沈二哥是夫妻。” “我问你,你当初怎么会想嫁给他?是什么人把他介绍给你的?” 尤二姐低低地喘着气,知道胡乱瞎掰的话,是骗不了叶老的。 “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叶老步步紧逼。 尤二姐突然,扑通,两个膝盖跪到了地上:“老首长,请你不要再问了。我只能说,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可以用我自己的性命来保证的。” “既然你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有什么事你不可以说呢?”叶老放柔了声音。 “因为,当你向人家发过誓言之后,答应帮人保密的时候。” “像你当初为华妙冰保密的时候,但是,华妙冰都不知道你自己本人,还有个巨大的秘密,对不对?” 尤二姐垂下头。 “你很不简单。”叶老道,“你在这个家,嫁来时这个家已经是几乎四分五裂的状态,贫穷,丈夫又不可靠。你一个人,努力支撑这个家,为此,期间,少不了还被你婆婆误会埋怨,担心你怀有什么目的想算计沈家。” 尤二姐微微抖动唇,抬起的眼睛,像是有点不可思议叶老竟然都知道这些事。 “你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不,我不是调查。我是知道你婆婆的性子。我相信,你婆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早已看清身边自己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这不,现在都只让你亲近她自己,是知道你对她是绝对没有害处的,完全地信任于你。可你,这样瞒下去,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对于你如此信任的她呢?” 尤二姐眉头微微地抖动,别过一张脸,心中的挣扎可见一斑。 叶老话到为止,再逼问下去,恐怕尤二姐会益发反抗益发不愿意说,不如,让尤二姐自己再好好想想,考虑清楚了再来谈。 守在门口的张成江见外头没有人,才带尤二姐离开。 叶老决定和在京城的姚老头通个电话,谈及这些问题,说到后头,叶老尽露言外之意:“说不定以后,我们两家人,除了长问之外,还要再亲上加亲。所以,这个事,不是说我要帮你们家子寒的忙,都是家里人分内的事情。” 这个老奸巨猾的。姚老头心底一边咒骂,一边嘴上乐呵呵不见半点外露的情绪说:“老首长,我知道你对我们家子孙都很厚爱,这是我们家孩子的福气。” 这话,算是两家人正式缔结同盟,同仇敌忾。 不过,姚老头要为最亲的胜过亲人的陆家筹谋划策,趁机提到,有关将当年得罪陆家的罪人移交的事情:“当年那个人,害的,可不止是陆家的人,关系到的,还有你孙女。” 叶老眸中当即收紧了,鼻孔冷冷地哼:“你们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偏爱调查人家家务事。” 姚老头眯眯笑着:“哎,这个,不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吗?不是秘密了。老首长。您犯不着只是指责我们一家。” 这叫做以前自己做的混账事的报应。叶老认了,反正,在沈奶奶那里碰到的钉子,比在姚老头这里受到的,要难受多了,他都挺过来了。 “既然都知道了那是我孙女。你家孩子该怎么做,应该清楚吧。”叶老也趁这个机会,表明了立场,放了狠话。 若姚家不好好善待她孙女,后果可想。 姚老头说:“这个老首长你不用操心了。佳音啊,她把我们两老人,都当自己亲人。直接叫我们爷爷奶奶。老首长,她都没有叫过你爷爷吧。” 可以穿越时空的话,叶老要割断姚老头的舌头。从没想过,姚老头的舌头能毒成这样。 沈佳音做完心理测试,准备回家。这回,还是姚爷开车送她到华妙冰那里。 路上,姚爷显得心事重重,开到红灯路口时,绿灯突然转红灯,他急急踩下刹车。握紧方向盘,过于用力指节泛白,一只温凉的秀手搭到他冒汗的手背上。 姚爷心头某处微紧,转过头,见她神色如常,目光有了一丝多日以来从云中破除的明媚。 腾出只手,反握住了她的手,见她的确没有了抗拒,自然而然地一道欣喜挂上了眉梢,低声:“怎么了?” “子业,可以和我一块见我妈吗?” “当然可以。”他握紧她的手。 华妙冰在家里担惊受怕,始终担心女儿去做了检查后会不会出现问题。突然来了电话,冯四海抢着接了,接完与她高兴地说:“姚科打来的,说会和佳音一块上来坐坐。” “妈。”冯永卓一听,一样高兴,“看来佳音是完全接受你了。” 若不是接受了她,怎会这回主动让姚爷上来她家里坐。 华妙冰忽然感到眼眶一热,坐下来,拿手抹了下眼睛。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 姚爷没有让他们一家到下面接,自己扶了老婆上楼。 见了面,双方没有就检查的问题交谈。华妙冰面对姚爷,没有忘记以前姚爷和她说过的话,知道姚爷对她以前的所作所为表态过不会谅解,双手交握显现出紧张。 姚爷是没有准备原谅华妙冰以前做过的事,沈奶奶沈家人及他老婆原谅是一回事,但是以姚家人做事的原则,不可原谅那就是不会原谅的。不过,老婆今天心情好,要他和丈母娘说说话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分清楚,和原谅是两回事。 冯四海在中间打和场:“要不姚科今晚也留在这过夜,反正有客房?” 要看老婆的意思了。 姚爷低头,目光询问老婆。沈佳音挽着他的手臂,轻轻点了点下巴颌。 “麻烦叔叔了,今晚我陪佳音留在这。”姚爷道。 冯家三口人又忙活了,大领导今晚要在这里休息,不得准备最好的。 在沈佳音陪着华妙冰在厨房里做些小事当做运动身体时,姚爷在客房里,与远在沈家老家的堂弟姚子寒通着电话。姚子寒说,现在他带着批人,正准备上山,一块上山的人,多了,不仅有充足的警力,还有上面派下来的人。 电话里,时而能听见警笛,救护车等各种各样的声音。 知道堂哥最关心什么,姚子寒轻声道:沈奶奶被叶老留在医院,回不来的。叶老也不会让其他人轻易见沈奶奶的。安全可以保证。 余下的,就是找个机会和老婆说清楚了。姚爷握着手机,俯视窗口面对的街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谁能相信,这里的安宁,与那边的剑张弩拔,在同一片国土上同一刻进行着。 沈奶奶面无表情坐在叶老的病房里,叶老床上,扔着她刚给他买回来的裤子。 叶老翻着花裤,赞道:“这个颜色我喜欢。” “喜欢?喜欢你现在能穿吗?”沈奶奶背过脸,是在生闷气。 “你怪我没有事前告诉你。” “是。” 叶老被她这句是堵到了胸头,也生了气似地说:“我怎么告诉你,这是统一行动,是机密。” 沈奶奶于是长长呼出口气:“我是说,你不要把我当傻瓜。你私自审问我二儿媳干嘛呢?” 看来她不是怪他惩罚那些人,而是怪他对尤二姐说了些重话。 黑白分明,是他喜欢的女人。叶老把手心伸出来给她:“这事是我有错,给你打。” 沈奶奶不客气的,举起巴掌要抽他掌心,手刚挥下去却被他突然握住。 叶老略含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钰珍,我们能不能不闹了?你不重新嫁我没关系。但是,我两个孙女是要认回来的。”(未完待续) 预产期近了 据闻,那晚上清剿行动,共抓获涉案人员二十多人,缴获赃物两百多件,其余约六百多件在追寻中,价值那就是很难估量的了。收缴的赃物,大都是动乱时代由专业的贩子以各种渠道获得之后,统一挪到了这里进行窝藏。组织者不止是太子一个,几个村都有部分村民甚至村干部参与。政府考虑种种因素之后,并没有把全部消息对外公布。 沈家庄的人只知道,沈毛安的老公不知犯什么事被抓了,接着沈毛安本人以及公婆,没过两天,又都被抓去传讯。除了沈毛安家,村里包括村干部李全德之内,共有将近十三家人被公安机关拘留审查。 一时间,沈家庄像是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一共仅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子,有百分之十的人瞒着父老乡亲干自己发财的事。尤其像沈毛安这种,嫁了出去,伙同夫家连自己娘家都坑。 这算什么亲戚? 刘老支书后来在从上层领导谈话那里得知,李福友涉及买凶杀人,是那天其实造成沈奶奶和叶老意外的幕后指使者,心头阵阵寒战。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初一接到沈奶奶在山上失踪的时候,李家父子最为仗义,说要放下以前恩怨,全力救助自家人,组织了一大批村民上山找人,李家父子在行动中冲在了最前面。 他,这都是被这些人,骗了多少年了。 之后的信息更令沈家庄人毛骨悚然的是,据说沈家人的另外两个女儿的夫家,一样被证实涉及这个案子中。有些老人就此回想起来,当初是谁谁谁给沈奶奶三个女儿当媒人的。可为什么那些人要针对沈家一家呢。 根据相关的审讯结果得知,说起这个案子,当年最先发现可疑迹象的人是沈大哥。本来,那些人是想拉沈大哥入伙的,可是沈大哥为人正直不愿意。但是沈大哥没有说出来或是报案,全都是由于当时国内形势不像今日,没有人能接受沈大哥的报案。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太子连同李全德等人,一块将沈大哥弄死的原因。 对这个真相,据说叶老在要回京之前,瘸着条未好的伤腿,让人把自己背到了山上,在沈奶奶的老公和沈大哥的坟墓之前,又洒了三杯酒。 张成江亲眼看着自家老首长在坟前哭了有两三个钟头。 叶老这哭既是伤心,又是特别的感恩,尤其感谢自己的老战友,给自己教育了个好儿子。而他的儿子,虽然打出生起他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儿子的所作所为让他这个爸深深地感到自豪。 沈奶奶在家里,每每想起叶老那晚上对她说的那话,心头揪成团,又酸又涩。 他千错万错都好,可是,那毕竟是他亲儿子,是不是她太过分了呢,让他到自始至终,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能见上一面。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经各方努力之下,各条大鱼如数被抓入网。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冬季,沈佳音预产期邻近了。 冬秋交际时,气候多变,姚爷某天出差时,突然天降大雨,逞强淋了半天,淋出了个感冒。 姚夫人极少骂大儿子的,这回却是劈头盖脸地狂训了一顿。原因倒不是疼惜儿子的身体,只是个小感冒死不了人的道理姚夫人是懂的,而是,这儿子要当爸的人了,半年多来,还是没有要当爸的觉悟。 “你老婆要生孩子了,你感冒的话,你还怎么照顾你老婆?敢说你自己宠老婆?只会干出这种事!”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姚爷因这个小感冒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这点。 别人念念他算了,可是不让他陪在他老婆身边,那真是踩到了他痛脚。 为了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有资格留在老婆身边,姚爷在家里戴起了大口罩,把自己能勾引老婆的风流面孔遮掉了三分之二,只能剩下一双明媚的眼睛偶尔对老婆放放电。 就这个动作,姚夫人又念他了:“你把脸对着我儿媳干嘛?不知道你感冒会传染病毒吗?打个喷嚏,对着你老婆孩子,你不怕你老婆孩子传染?”说完,将他的头扭到了另一边。 姚爷在面罩后的牙齿嘎吱咬着,气得鼻涕流了满口,只能冲进卫生间摘掉口罩,吸掉鼻涕再和他妈继续辩论赛。 其他兄弟见他这个样,都以为,这是他人生最狼狈的一次,于是没有一个同情他的,只有都对他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偏偏这小感冒,要痊愈,至少要一周以上的时间。打个吊针并不意味会快点好,再从兄弟身体和抗生素防止滥用各方面考虑,君爷不会赞成或签署允许让他打吊针。 姚爷只好每天拼命多喝水,喝到每个钟头要上一次卫生间。君爷最后体恤他,见他这样是没法带病上班的了,给了他假期留在家,直到他老婆生了为止。 沈佳音是在预产期前半个月请了产假,在家待产。虽然说已经决定好在自家单位生,可以先到单位里住院待产。但是,单位必定没有家里舒服。刚好,姚爷得了感冒,陪她在家,不让她一个人寂寞。 说寂寞肯定不会,即使老公出差,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会出问题,毕竟产期近了,什么事都有可能提早发生,早前,姚夫人和她妈都已是天天过来,给她弄汤,帮她处理家务,把她像供奉老爷一样供养着。什么活都几乎不让她沾。 有家务癖的沈佳音,到现在是不敢坚持着干家务了。肚子大,腰间带了个球,明显的,连弯腰擦桌子的动作都不大方便。 姚夫人去菜市场买菜去了,因为听说亲家要过来,想好了中午留亲家吃饭,这不得加菜,冰箱里的菜不够。 姚爷在客厅里,和老婆一块挨着坐,把电视台转到了儿童频道,在播动画片喜洋洋和灰太狼。 “你觉不觉得那灰太狼像我?”没人在的时候,姚爷习以为常调侃起老婆和自己了。 都说嫁人要嫁灰太狼。他应该和灰太狼的标准一致。对此姚爷显得很自信。 沈佳音随手抽了两条面巾纸,递给由于流鼻涕嗓子沙哑的老公:“嗯,灰太狼感冒也戴口罩。” 姚爷听到这话,接过面巾纸,扭过头,心里快呜呜呜流泪了:这该死的感冒。 沈佳音给老公倒了杯开水,一手扶着肚子。 姚爷回头,见状,问:“孩子踢你了吗?” “没有。”沈佳音摸了摸肚子,摇头。 她这宝贝,出乎意料的乖,除了让她胃口不好以外,几乎不闹的。曾经一度,她还怕宝贝出了什么毛病,因为胎动很少,比其他家的小孩少很多。胡教授都说从医这么多年前所未见。可是,这孩子真没有什么毛病,一切检查都很健康。 宝宝的乖,姚爷都知道的,因此早就有了这样一个结论:“应该是女儿。” 是女儿,还是儿子,他们是遵守国家相关规定的好爸妈,从没有问过胡教授。另一方面是,胡教授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就是君爷都不让知道。 为此,当白露偷偷向君爷问起的时候,君爷都发了顿牢骚:“她以为我们是叶长问他爸妈那种没教育没文化搞封建迷信的吗?” 胡教授死守是男是女的秘密,可想,应是庄如玉的安排。庄如玉这样安排,无非就是怕她妹妹像她那样,由于夫家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怀孕期间便深受其害。 就此推论的话,沈佳音怀着的这孩子,八成是闺女没错了。 姚夫人这下可乐开了花,她早就盼着有个女娃抱了。要不然,不会在儿子小时候给儿子穿女孩子的衣服。生个女儿有什么不好?好着呢。他们姚家的思想,可绝对不像叶长问父母那样封建。谁说女人不能当兵的。现在,女人在部队当将军的都有。想想陆家的小女王多威风,把男孩子都踩在了脚底下。 姚家家里,男人太多了,再来一个不会显得金贵,如果有个女娃,像陆南小女王一样,等于创造了姚家历史,翻开崭新一页。今后姚家可以出个女高官,女将军,名垂千古。 所以,在姚爷家里的婴儿房,早被全部刷成了粉色系。 沈佳音见姚家上上下下,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性别期望值这般高,都不免起了担忧。 若生出来不是女娃呢? 姚夫人对此早有妙招:“没事,我生子业之前,一样买了好多女孩子穿的衣服,照样给子业穿过了。” 沈佳音这才知道婆婆留了一大堆当年自己老公穿女孩子衣服的美照。为这事儿,姚爷可严重警告过自己妈:我在我老婆面前是个男人,你不要拿这些照片误导我老婆,要是到时候连个孙子孙女都生不出来,责任你自己负。 姚夫人听到儿子后面放出这狠话,只得作罢。 姚爷抽吸完鼻涕,重新戴上口罩。沈佳音听到门铃声,走去开门,见到是华妙冰和冯四海一块拎着保温瓶过来了。 “我婆婆说,要留妈和叔叔中午在这里吃饭。”沈佳音对他们两人说。 孩子都快出世了,对华妙冰再有意见都好,姚夫人是个识大局的,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先和华妙冰他们打好关系。今后有关孩子的话题,两家人要协商的还有很多。 华妙冰和冯四海并不拒绝姚家的主动示好。华妙冰拎着保温瓶到厨房里给女儿倒煲好的汤,一边说;“我煲了两种汤,你吃滋补的,姚科吃清补的。” 冯四海坐在姚爷身边慰问姚爷:“身体好点没有?如果需要休息的话,进去房里休息吧,佳音和孩子都有我们看着。” 姚爷摆姿态说不用,等到喝完华妙冰送的清补汤,顺道含了两粒药片,头往沙发上一靠,打起了盹儿。冯四海连忙帮着把他脚抬到了沙发上,让他睡的更舒服些。沈佳音从房里拿出了被子,给打盹的老公轻轻盖上身体,搬了张椅子坐在老公身边,手指小心地拂过老公额前落下的刘海。 见这一幕,华妙冰心头极为欣慰。想前几个月,不知他们小两口突然闹了什么别扭,说又说不出原因,让人无法从旁帮助,让她和冯四海见着都十分担心。 现在,沈佳音不仅和姚爷关系和好了,和她这个妈的关系也逐渐走近,让她打从心里感到高兴。 姚夫人从外头买菜回来,见儿子不像样子当着亲家的面打盹,正要吼上两句。华妙冰连忙走过去,拦住她说:“姚科多累,要上班,要照顾老婆孩子,现在他是病了,吃了感冒药,才犯困。” 亲家母分明是一片袒护她儿子的心,姚夫人不看僧面要看佛面,拎着买好的菜进厨房,华妙冰随她进去帮忙。 姚爷那体质,是吃了药容易犯困,现在吃了感冒药,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能听见四周来来去去的声音,他老婆温柔的手又一直抚摸他额头。 这是一个完整的家的感觉。有他爸妈,也有她爸妈。两个家庭,即将联手孕育出未来。他心头,莫名地生出一股感动。 他真的是要当爸爸了。 一架国内航班,降落在了首都机场。高大帅在机场大厅的出机口等着,踮脚,翘首,伸长脖子。 过了不久,在一群刚下飞机的乘客中,望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高大帅立马走了上去迎接。 “宝儿,欢儿。” 听到叫声,拉着行李箱的两个小伙子仰起了头,看到了高大帅在人群里头向他们挥举着军帽。 “高大哥。”陆欢把手围在嘴边,应道。 姚子宝扶了下眼镜,唇角露出个微笑的浅酒窝。 “你们两个,怎么样了?”高大帅冲过来后,一手把他们一人肩膀一搂,齐齐将他们两个人搂入了怀里,笑问。这里头,既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有埋存心头已久的担忧。 陆欢俨然是晒黑了一些,除了皮肤黑了点,这个向来以阳光著称的小伙子,眼窝不知是不是肤色改变的缘故,深了些,使得一双眼睛显得在晶亮之余,宛如又深沉了些。 “嘿嘿嘿。”陆欢笑着摆开自己两只手,“这段日子学习刻苦勤劳的精神,手心都变成这样了。” 两只手手心里,见是长满了一层厚茧。 “老实话说,比我哥他们当兵苦。”陆欢贴到高大帅耳边透露。 高大帅拍回他长得壮实了的肩膀:“进山里哪有不苦的。观光旅游爬个山都要累着,何况你们不是去旅游。” “没错。”陆欢挽起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都长结实了,比我以前练习跆拳道更结实。” 高大帅看回姚子宝。姚子宝是作为病人疗养过去的。记得去的时候,姚子宝的面色有点像纸,皮肤苍白苍白的,羸弱,弱不禁风。现在似乎是好了不少。脸上,浮现出些许桃花的嫣红,是面润如花,说明其气血好了许多。 相对于陆欢的晒肌肉,姚子宝不甘落后,握紧了拳头给高大帅看:“我现在一拳打掉个沙包没有问题。” 高大帅亲眼见证他身体变好了,之前悬吊的心终于可以落地,把他的肩头亲热地一搂,与他们两个有说有笑走出机场:“你们再晒下去,让我这个特种兵的面子往哪里搁,我要喝西北风了。” 车子靠在路边,接了他们三个,开往君爷的单位。 “不先回家吗?”陆欢问。 “你哥担心你们两个,让你们两个先给他瞧瞧。”高大帅答。 陆欢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地别扭。 高大帅感觉,这一趟回来,他好像话没有以前多了。照以前,姚子宝不爱说话,可谁不知道陆欢则是个话匣子。期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按理陆欢只是陪姚子宝去疗养,主角是姚子宝,和陆欢无关。还有他们去的那地方,说句实在的,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就是说,几乎没有外人能找到或进去到那个地方。陪他们两个的,也就那么固定的几个人。 他们去那里,做的事,只有学习,锻炼,疗养,不涉及其它,这样的条件下,实在想不出能发生什么意外的事。若有意外的话,那边负责任的人,理应会通知君爷的。君爷没有接到相关信息,等于没有。 不知道陆家二少闹了什么别扭,高大帅只负责把他们两个带到君爷那。 君爷一早叫了高大帅去接机,保证两个小弟弟一路平安到达这,自己则是腾出了时间,第一时间要和姚子宝会面。 知道了自己哥主要是见姚子宝,陆欢坐在大哥办公室外面的椅子上,长长地出气,脸上表现出了一丝轻松。 姚子宝一个人推开门,走进了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让他坐着,仔仔细细打量了三遍他全身之后,冰冷的深眸破了丝寒意,露出了些满意的笑意,说:“你在那边最近一次抽血送来的血液标本,化验结果出来了,都达到了正常的指标。看来是接近了痊愈。治疗方案有效。但是,你这个病有复发的可能性,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姚子宝说,“他们都说,我这个病根源,应该还是环境问题。” “这里的环境不好,要治理好转没有个七八年不可能。如果可以按照自然的治疗方法,少用药物让你的身体好转,并且保持在一个健康的状况。我相信你家里人,会更支持你继续在那地方呆着。因为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健健康康。”君爷说着这些话,尽可能婉转,为的是避免打击这个本来有着宏伟抱负的弟弟。 出乎他意外,姚子宝显得从容又淡定,似乎已不是以前他们认识的那个姚子宝了,又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改变:“在那边学习了很多以后,我发现,不是说,非要当高管,当干部,才能为家里人,为国家做出些什么。有些东西,哪怕是小事,只要能做好,其实已经是造福于自己与家人,让四周的人乃至国家都能获益。我不认为,我离开我原来的工作岗位,离开我本想全心全意投进的工作,就会失去所有的梦想和前途。相反,我觉得我的视野更开阔了,看的问题更深入更全面了,我发现,我能做的东西,比我原先想到的要更多。” 听完对方这番话,君爷眸光微亮,手掌,差点为之激动地要拍手叫好。姚子宝这不仅是想得开,是更进了一步。在这里,他要佩服他妹婿的舅老爷。黄济儒是个能人高人,固然他以前和黄济儒的那次碰面并不显得那么愉快,仍从心底不得不钦佩这个人。 “想好了要做什么,只要不让你父母爷爷奶奶担心并且伤心的事,你都可以去做。当然,陆大哥作为大夫,希望你身体能健健康康,是第一重要的事。” 感受到君爷目光里那抹语重心长,姚子宝用力地点下头:“我会的。” “那么,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下一步又有什么计划?”君爷以平等的口吻与姚子宝商量,可以见得,君爷在心里已经不是把姚子宝单纯地看成是个不懂事的弟弟。 姚子宝说:“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听说我嫂子要生了。” “是。我们本来让你回来,是以防你身体变差了,或许需要移植。但是,现在你的情况看来,暂时没有这个需要。即使如此,我们会做好后备工作,防止你病情突然恶化急需移植。” 姚子宝仔细听完君爷给出的解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在这里,守到我嫂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然后,我会回到那个地方继续疗养,直到身体完全好为止。在这个期间,我不会放弃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行。”君爷尊重他这计划,做出以下安排,“这里空气差你知道的,到了冬天会更差一些。你回家并不合适,因为你妈要照顾你嫂子没有时间照顾你。所以,我会让你先住住这里,会通知你爸妈来看你。而且你嫂子也是要在这里生产的,你都可以看到。” 姚子宝对此没有反对的意见,最后,姚子宝犹豫地问起了姚爷的情况:“我哥在这吗?” 说到感冒的姚爷,君爷不客气地笑了笑:“你哥他感冒了,在家休息。” “感冒?”姚子宝被吓一跳。他哥多健壮的身体,一年病不到一回的人,不像他。 “放心,只是小感冒。对大夫来说,偶尔小感冒,有利于身体调节。”君爷道。 君爷都这么说了,姚子宝不会有怀疑。 当他准备走出去时,君爷问:“欢儿在那边有惹祸吗?” 陆欢在外头打了个喷嚏,好像能感觉到大哥在质疑自己。 “没有。”姚子宝怎么可能揭兄弟的短,马上摇头否认,又说,“陆大哥,你回去不是就见到他了吗?你可以亲自问他。” 对此君爷的解释是:“我要是真和他谈话,一般都是他干出什么事来,让我吼他。” 怪不得陆欢小朋友没有与自己大哥久别重逢的欣喜,反而在听说君爷不召见自己时,高兴到像中了彩票似的。 陆欢没有急着回家,在这里陪姚子宝坐了大半天,再由高大帅送自己回陆家。路上,高大帅能听见他一声长气一声短气,好像个老头子。 “欢儿,你干出啥事了?”连高大帅都怀疑他干坏事了,怕回家遭家长批。 陆欢忙摇头摆手:“我哪敢。要被我哥抽掉层皮。” 高大帅耸耸肩,以君爷的风格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等陆欢回到家里,就是平常不爱管闲事的陆夫人,都感觉到了小儿子的低气压,想这孩子怎么回事,回家居然不高兴。说陆欢不高兴倒不是,回家怎么可能不高兴。他这是心烦,因为心里装了个秘密而心烦。 君爷在单位里,特意给姚子宝安排了个各方面条件均最优的房间。姚子宝从随身书包拿出本笔记本,咬开笔套,在上头记录着这一天的经历。 写日志,成为了他近来的爱好。姚书记姚夫人曾担心他写遗言。姚子宝不知道什么叫做遗言,每一个人,都希望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写日记,可以吐露自己的心声。这算不算遗言,他不清楚。 写了会儿,电话响了。这是他回来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因为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连手机信号都不会有。 见到是自己大哥家的号码,姚子宝深吸口气再把它接起。 “宝儿。”电话对面,姚爷那把因为感冒鼻音浓重的声音传过来。 姚子宝鼻子里一股酸:“哥。” “我感冒了,不好去见你。妈在等爸的车过来,他们两个一块去见你。你嫂子现在大着肚子,要生了,等我病好,再带你嫂子去见你。”姚爷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姚子宝心情在这时候,逐渐地调整了过来,沉稳地应道:“哥,我现在身体好很多了,你不用担心。” 姚爷就此戏侃了一句:“是,我听你陆大哥说了,你现在身体都好过我了。” 姚子宝站了起来,拉开窗帘,眯眼望了望上面斜射下来的阳光:“哥,你没有和她说吧?”(未完待续) 临近 “我连和她见面都没有,但是,她迟早应该知道。” 风声姚爷是有听过。或许宋彬彬不查,宋玉斌为了自己妹妹会继续追查。 “怎么?她找你了?”姚爷低声问。 姚子宝轻声一笑:“怎么可能?我在那种地方,没有人能找得到我的。” “想和她见面吗?”好哥哥都是为弟弟着想。 “不想。”姚子宝说的很肯定。 “还是怕拖累她?”姚爷轻轻地叹气,“你现在这情况,可能可以痊愈。如果你还是顾忌这点的话,哥可以告诉你,你是可以获得幸福的人,没有必要以这个为难自己。” “不是。”姚子宝否定,“哥,我是想到我以后的未来和我要走的路。而她是宋家的大小姐,将来要在自己家族企业里做贡献的人。这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做朋友都难,何况做夫妻。” 姚爷听到这皱了皱眉:“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学人家独身一辈子?” “没有。我只是想说,缘分天注定。我觉得我和她没有缘分。但是,说不定有更好的女人,像哥你这样,最后不是遇到嫂子这种无条件愿意陪伴你一生的吗?最少,她是需要担负起她家里责任的人,不能完全属于我。” 弟弟这话略有道理。姚爷左思右想,只能挤出这样一句话:“宝儿,反正呢,家里人,哥我,都是不愿意看到你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顺其自然吧。”姚子宝如今看的更开了。 姚爷通过这通电话,突然感到自己是幸运的。真心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找到合适自己的对象,结了婚后是怨偶的,比比皆是。 和亲家吃完午饭,姚夫人坐上姚书记的车,去看小儿子了。 宋家。 宋瑶芝带着孙子孙女,在前两天已经回到了京城。不用说,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提前回来。 宋彬彬大张了下眼睛,问在房里坐在她面前的哥哥:“他回来了吗?确定吗?” “应该是可以确定的。”宋玉斌眉头未有松开,“我派人注意他妈动向,发现他妈坐上他爸的车,到他哥单位去了。他现在应该是在他哥单位。” “那他身体好点没有?”宋彬彬紧张地问。 “据我所知,应该是好多了。如果情况不好,他早就回来进行治疗了。他这次回来,应该是因为他嫂子要生了的缘故。” 宋彬彬两眼看着屋角,神情未定。 宋玉斌烦恼的是,和自己妹妹说了这些,可他自己都没有主意。首先,他没有能守住与姚爷的约定,将秘密爆给了自己妹妹,不知道会不会之后被姚爷埋怨。其次,接下来该怎么办。怂恿妹妹去见姚子宝?姚子宝愿意见宋彬彬吗?要是不愿意见,宋彬彬怎么办? “哥,你说我该现在去找他吗?”宋彬彬低柔的声音试问。 原本,在得知他生病的真相拒绝自己时,一时的心动激动,让她不可自拔,让她不屑一顾,就想找到他和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可随着时间一步步推移,因为他们一直都找不到姚子宝,这事儿一拖再拖,现在,她再执意去见他,好像事情回到了起点。回到了,那时候他没生病时她缠着他不放的那个阶段。 他如果真是现在这一刻病入膏肓,病到要死的话,那她肯定是奋不顾身,无论多少艰难险阻都要见到他。可他现在似乎病情转好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去找他是可怜他?”宋彬彬又问,担心起他高傲的自尊心。 “你非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不会。”宋玉斌以自己和姚爷等姚家人的接触来判断。 “不会的话,他会期盼我去见他吗?” 宋玉斌坐立不安,因为他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他又不是姚子宝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姚子宝真正的想法。 不过,如果姚子宝真是对宋彬彬有意思的话,病情有望好转的话,说不定应该会给宋彬彬一点希望。 在这一线希望下,宋彬彬决定,先尝试给姚子宝打个电话。 在推想姚子宝没有更换手机号码的条件下,她拨了姚子宝的旧手机号。一串嘟嘟声过去,电话线是通畅的,却一直没有人接。 是电话转移到别人手里了,还是他出什么事了,一时不能接?宋彬彬心里这就慌了起来。 宋玉斌这时候,已经偷偷地走出了房间,让她一个人自己决定自己呆着。当哥的,这会儿像条迷茫的羔羊,没有这方面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指导妹妹,怕自己乱出主意的话会给妹妹添麻烦。 宋彬彬仰倒在床上,按着手机上的虚拟键盘,发了条短信。不选择电话接二连三地打,是避免电话群攻引起他反感。 接下来,她一直望着手机屏幕,等待他的回信。 客厅里,宋瑶芝坐在沙发椅里慢吞吞地翻阅报纸,这是她的习惯和爱好。 宋玉斌走过去,搬了张椅子坐在宋瑶芝面前,给老人家冲花茶。 “彬彬在睡觉?”宋瑶芝扶了下鼻梁上滑下来的老花眼镜,望了眼孙子。 “奶奶,她怎么可能在睡觉?”宋玉斌要老人家不用拐着弯说话了,勉强地笑着,接着一幅严肃的眼神,想请教老人家,“奶奶,你怎么看他回来的事。” “有什么好想的。真有意思和彬彬在一起,早就打电话过来找彬彬了。”宋瑶芝答的毫不费力。 一听这话,宋玉斌犯愁了,连忙提出另一个可能性:“也有可能,他还是忌讳自己的病会耽误彬彬的幸福。” “我认为不大可能。”宋瑶芝端起花茶,品了品茶香,“其实,他之前爆出得病,又拒绝彬彬的事,我已经觉得,他顾忌的,肯定不止是病这回事。瞧他以前一直拒绝彬彬,可以看出,他是个心思很复杂的年轻人。” “心思复杂?” “你想他哥多少岁才找到现在这个老婆。姚家人娶媳妇能容易吗?要是容易,像姚子寒这样年轻有为的高干,到现在都找不到老婆。”宋瑶芝说起了上次在姚家老家看到的所见所闻,“姚家人挑媳妇,可以说是百般的挑。” “我们家彬彬条件又不差。”宋玉斌不解其意。 “不差?不差,怎会那时候姚家的奶奶,已经拒绝我派过去的媒人呢。”宋瑶芝嘴角掀了抹对姚奶奶敢拒绝宋家人的自嘲,“如果说年轻人冲动是魔鬼,或许我们借助姚子宝本身攻破这条防线了。可惜不能。姚子宝和他哥一个样,都是心思复杂的,有时候冲动,但冲动不会被人控制利用。你说他会救彬彬,或许是对彬彬有好感,但可能更多的,还是由于他骨子里有姚家人那种正义感存在的血液。” “这么说,他对彬彬是可有可无的感情了?”宋玉斌甚是惊讶,想到自己妹妹,算得上是才貌双全,人见人爱的女子,这姚子宝究竟挑剔他妹妹哪里了。 宋瑶芝见孙子到现在似乎都想不通,倒是觉得好笑,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旁挑破:“你忘了你自己挑对象怎么挑的?是不是挑的对象,最好是百依百顺。什么事,都要先顾着你和我们家。” “这是基本条件啊,奶奶。”宋玉斌声称这个择偶标准理所当然,“我们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如果娶个媳妇,不听我话,要在我们家搞什么事出来,我娶她做什么,娶个祸害吗!” “所以,你只要这样一想,可以知道为什么对方挑剔我们彬彬了。”宋瑶芝说。 宋玉斌婉转了下想,突然觉得也是。他们宋家是大户人家,姚家大都做官的,牵扯的利益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娶的媳妇更是不能出一点差错,一旦被对手抓住点把柄,可能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这叫做林子大什么鸟儿都可能有。 可他们家的彬彬,是个身世清白的女孩子,所以,姚家可能更顾虑的是,宋彬彬不能全心全意当好姚家的贤内助。 “奶奶,照你意思,如果我们真要把彬彬嫁给他们姚家,那等于真是要把女儿当做泼出去的水了。”宋玉斌沉思道。 “你舍得吗?”宋瑶芝好整以暇等他回答。 对此宋玉斌大呼不公平:“奶奶,你怎么不说你舍得不舍得?” “我终是要提前你们一步离开人世的。还有,我现在几乎都不接触公司业务了,只不过偶尔插插手。将来公司全部都是由你们打理。如果你坚持认为将来需要彬彬帮忙,那你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找什么样的妹婿。” 宋玉斌没有这个胆量,能百分之百保证说,未来绝对不需要妹妹出场来支持自己。毕竟,按照宋家财产制度规定,他和他妹妹各有一半继承权的。或许他妹妹只想要钱不要插手公司业务,但是,现在市场竞争强,真到了某一天公司发生什么事,需要他妹妹这个大股东出马帮他一把呢。 “奶奶,我不信,姚家不会让自己媳妇拥有自己的事业。姚家又不是一个封闭的家庭。”宋玉斌皱着眉头说。 “那你要看看,他们家的媳妇都是在什么领域创造自己的事业了。”宋瑶芝摇头晃脑,“女性事业可以有,但是,要以夫家为主,不能伤害到夫家利益的。” 只要对照下姚夫人和沈佳音的工作都可以得出,都是属于国家编制机关事业单位,安稳可靠又不抛头露面的工作。 “而且——”宋瑶芝眉头稍微拧了拧,“我想,他既然是出现一回,可能是等他嫂子生完孩子,要回去那地方的。那有可能,一去遥遥无期。” “遥遥无期?”宋玉斌心头被泼了把凉水。 “是啊。如果这样的话,彬彬跟了他,是不可能享福的了。有可能是要过清苦日子的。彬彬能愿意吗?”宋瑶芝又摇了摇头,“都说冲动是魔鬼。彬彬或许会愿意。因为她生性也是喜欢流浪。但是我们舍得吗?” 宋玉斌彻底愁眉苦脸了。现在看起来不是两个年轻人的问题了,而是他们宋家人舍不舍得将女儿全部送给姚家了。 宋瑶芝比起孙子终究是世面见的多,视野更开阔。想到孙女现在面对的问题,岂不是和沈奶奶当年为爱情不顾一切时一模一样。沈奶奶可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和范本。当然,现在年代不同了。加上姚子宝也绝对不是叶老那种。宋彬彬跟了姚子宝,或许会比沈奶奶的情况好的多,只是,比起她现在享有的荣华富贵,怕是过苦日子的打算了。 说回沈奶奶,这段时间,宋瑶芝一直有留意自己妹妹的情况,每天翻报纸,也就是在洞察那些大鱼全抓获了没有。在沈家老家发生的那场抓捕活动,她一早已经听说了。那些被抓的沈家亲戚,据闻几个月之后,面临审判,其中,像沈毛安的老公常万幸,面临的可能是终身监禁。 为此,沈家三个女儿,没有少过到沈奶奶面前求情。要沈奶奶帮忙,让叶老出面,给她们的夫家人走后门。有的,竟然还私自想方设法联系叶老,说只要叶老答应帮忙,她们会想尽办法让沈奶奶答应重新嫁给叶老。这典型的卖母行为。 可耻,可耻。不知沈奶奶怎么生养的这三个女儿。明明儿子都挺孝顺的,三个女儿却是如出一辙的不孝。 沈奶奶又怎么可能答应做出这种事呢。 沈毛安等人,就此当着村里人的面,在沈奶奶家里天天闹,骂母亲,说都是沈奶奶的错。当初她们嫁给这些男人,还不都是沈奶奶过目过的,沈奶奶答应的,说好的亲家。沈奶奶要对此付出大部分的甚至全部的责任。 沈毛庆跪在地上哭,说沈奶奶这样做欺师灭祖,没有良心没有道德的母亲,对不起列祖列宗,因为沈奶奶对她夫家见死不救,这不就是将她们三个女人和孩子一块往死里逼。 她们三个干脆带孩子跳河算了。反正,家里没有了男人,她们怎么养孩子,难道要喝西北风过活。 可怜沈奶奶,之前没有出这趟事之前,已经倒贴这三个女儿不知道多少钱了。现在,三个女儿还异口同声说她这个老母亲是黑心肠的后母,没有给过半分钱给她们过日子,没有对她们伸出援手。 其他人见着,亦都觉得沈毛安她们几个有些可怜,沈奶奶不该一点都不救的。 一时间,沈奶奶好像成了反派人物,被乡里乡亲指指点点,说是其冷血心肠。没有见过亲生的妈是这样冷的。难道愿意看着自己女儿和外孙等一块去死吗? 可惜,沈毛安她们到现在,被沈奶奶训了这么多回,居然都还不懂沈奶奶这个人。 沈奶奶不管人家怎么说,反正不道义的事,肯定是不会做的。大义灭亲的事,有些当官的还比不上沈奶奶的英姿飒爽,干干脆脆。 “你们没有手吗?你们没有脚吗?公安机关抓了你们的男人,有把你们家的地卖了吗?你们自己不会种地养活自己吗?”沈奶奶一顿犀利的言辞刺到三个女儿满头满脸的青白和冒汗,“有手有脚的人,想去死,那就去死吧。反正你们继续活着,也只是这社会里的害虫,寄生虫。” “妈!”沈毛安等三人了,哪里真的是想死,只不过装死闹死,想恫吓沈奶奶,没想沈奶奶不屑一顾。 被激起了的沈毛安,咽不下去这口气,当即抱了自己女儿说要去跳河:“反正妈都说不要我了,我死了她老人家能安心,算我沈毛安生错了人家,居然有这样一个让自己去死的老母亲。” 其他人想上去拦住沈毛安,沈奶奶突然一声喝:“不用拉她!” 沈毛安直奔出屋,女儿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挣扎着不想死。见状的沈奶奶,又对着要冲出门的大女儿一句:“有本事你自己去死,不要拉着你女儿。你女儿自己不想死!” 沈毛安的腿一软,没有了女儿做胁迫,自己要死要活的话,威胁会减少一半。 见状的沈二哥,冲上去,先把沈毛安的女儿抢了下来。 后来,听说沈毛安骂骂咧咧地走出沈奶奶家,说是要跑村外的河边跳河,最终,人家在河边都见不到她影子。没脸的她,跑县上躲两天去了。 沈家三姐妹再怎么闹,到底是闹不过公平和正义,法不容情。该判的罪人,还是被判了。沈家对自家女儿,倒不是一定是见死不救的。比较阔绰的沈二哥一家,能帮继续帮。再说农科院落户在沈家庄的项目要开工了,沈奶奶将自己的地,分给了嫁给外村的另外两个女儿一些,让她们好好干活,养活自己和孩子。 知道大孙女要生孩子了,沈奶奶本是想过来陪沈佳音待产的。可是,村里人不放沈奶奶走。包括刘老支书,自从自己身边倚靠的李全德等人伏法之后,他感到了,最可以信任的,只剩下沈奶奶了。在这个项目落下未稳定前,无论如何都要沈奶奶留在这里帮手指挥大局。何况,沈奶奶还是投资商宋家的亲戚。 看在是自己亲妹子份上,宋瑶芝是花了大笔钱放在这个项目了,现在,她的一些亲信留在本地,就看沈奶奶需要时随时可以帮助沈奶奶处理,处理不了也能及时通知她。 宋玉斌知道自己奶奶,不仅是关注沈奶奶而已,近来,好像还四处派人找人,可能与上次宋瑶芝告诉宋彬彬的那三朵金花的故事有关。 要不是沈奶奶主动现身,宋瑶芝是没有想过主动去找两个妹子。原因很简单,根据祖训,根据父母祖母等留下的遗言,都是不愿意她去找沈奶奶她们的。可命运让沈奶奶出现了,让她冥冥之中有感应,她另外一个妹子,应该是要出现了。 华妙冰与冯四海在姚爷家里呆到下午,见没有什么事,考虑到他们小两口要休息,于是告辞回家。 姚爷吃了感冒药,吃完午饭,又是一直睡。不过他到客房去睡,怕传染给老婆孩子。 沈佳音在房里走来走去,当做运动。今晚不知婆婆回不回来做饭,可能要陪小叔和公公在那边吃。所以,今晚可能是他们两口子自己做饭。基于此,闲着没事时,先打理起了厨房里的食材。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姚爷接到了一通电话。不是君爷打来的,是军区医院。有事请姚爷过去一趟。是推卸不了的公务,姚爷只好匆匆和老婆交代:“你在家,哪里都不要去。我去一下,应该两三个小时就回来。” “那你晚饭怎么办?” “你先留点饭给我。或许我在那边吃了再回来。”说完,想亲一下老婆再走,可自己感冒戴着口罩,只能作罢。 出门时,站住,又问:“今天孩子有动静吗?” 宝贝太安静,这也让做爸爸的担心。 沈佳音摇摇头。 姚爷想,要生,最少要先痛上几个钟头。可老婆连痛的迹象都没有,应该未到生的时候。所以,自己早去早回要紧。 老公走了,沈佳音小心关上门,厨房里米饭快煲好了,骨头汤在煲。老公不一定会来吃。她自己一个人吃不完,于是想着干脆下点面条。下面条简单,离开饭时间还早,她走回客厅预备看会儿电视再说。 住在姚爷家对面的君爷家,由于君爷今晚又是临时加班,只剩白露一个人回来。白露走过来关心沈佳音:“子业呢?只有你一个人?” “嗯,他突然有电话,有公务,说是去两个钟头就回来。”沈佳音轻松道,问回她,“陆队呢?” “他加班。”白露做出已经习以为常的动作,有个日理万机的老公,就是要习惯寂寞的了,“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生孩子的时候,他都在出差。回来时,征征刚满月。” 沈佳音瞪大眼:“陆队不担心吗?” “担心的人是我。他才不担心呢。说我少见多怪。我怀孕生产的时候身体都一级棒,生产前,方敏就和我说了,顺产绝对没有问题。像我这种产妇,生孩子像小儿科。所以,有时候想想,有这种老公真的是——”白露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比起来,姚爷守着她像如临大敌。 “我,我身体也不差。胡教授说有可能顺产。”沈佳音为自己和自己忒乖的宝贝辩解。 白露对此倒不敢和她说一些真相。因为她刚才形容君爷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像君爷那时候放心她,完全是因为她的情况确实没有问题。而君爷那会儿特别担心自己妹妹生产,基于的是蔓蔓身体不好的缘故。君爷是凭专业知识来判断的,不是说关心谁不关心谁。姚爷,和君爷差不多的性子。想想,平常姚子宝小病的时候,姚爷不也是拿过弟弟开玩笑。可是,姚子宝一旦大病,姚爷压根不敢半点掉以轻心。 “你一个人吃饭,我也一个人吃饭,我们一块吃吧。”白露怕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打算在姚爷回来前陪她。 由是,白露帮她下了两碗面条,两个人在六七点钟的时候吃完了晚餐。 冬天,天色黑的早。窗外望出去,早是一片黑咕隆咚的。霓虹灯,在雾霭的黑夜里闪着朦胧的灯色。白露说,傍晚下过一点雨,路上现在湿的,好在雨下的不大,不然更冷了。 沈佳音问到小包子的情况。小包子随蔓蔓一家去了山东军营,后来见没有什么事,小包子先一个人被送了回来。蔓蔓他们一家,仍随蒋大少在山东随军生活。 “今晚他爷爷,有那个同学会,要带孙子参加。这不,被他爷爷抱去炫耀了。”白露道。 两个人闲着没事又聊了会儿。君爷这时候回来了。白露没有料到老公突然提早回来,跑了出去,问:“你不是说你加班吗?” “都七点了,这不是加班吗?”君爷淡定从容。 白露给老公开门,问老公吃饭了没有,知道君爷还没有吃饭,赶紧进家里做饭。而君爷得知她没有做饭居然去孕妇家蹭饭吃,少不了一顿训斥:你好意思! 沈佳音在厨房里刷洗两双碗筷,想着老公是不是要回来了。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她走过去接。电话是门岗打过来的,说是有人送公务文件过来,让她到楼下接。 刚好,送文件的人她认得,是她班里的人。没有丝毫犹豫,沈佳音应好,换上鞋子,口袋里揣上家门钥匙下楼。 君爷换完衣服走到客厅,突然听见对面传出关门的声音,眉头一皱。 白露从厨房里钻出脑袋,问:“我刚是不是听到佳音出门了?” “都快要生的人了,下楼做什么?”君爷一边气冲冲地走向家门口,一边牢骚,“子业还没回来吗?去哪了,我都不知道他上哪了。” 沈佳音一步步拿着手电筒照着路面,小心翼翼地慢慢走,走到了门岗。门哨向她敬了个礼。她点头,穿过哨岗,看到了在门口等着她的几个人。其中,有吕宪标。(未完待续) 生了 四个人,沈佳音认出了吕宪标,和另外一个班上的女同学。其余两个,怎么看,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没觉得有印象。 几个人是站在一辆车外,离小区门哨处约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可能刚下过小雨的关系,空气中呈凝固的气氛,吐出的气在空气里都像是团白色的烟,隔几米远的路灯,显得益发朦胧。身旁,过往的车辆,聊聊无几,由于天气的关系,近距离范围内,行人更是没有一个影子。 沈佳音站住了步子,离他们开来的那辆车,有两三米远。在几个人的脸上再扫了下。发现吕宪标站住其余三个人后面,脸很模糊的样子。不过说回来,这个吕副班,向来都在她印象里是很神秘的一个人物,有许多无法用逻辑的现象发生在他身上,比如说,他父亲,后来经她调来人事档案查证,那天她和华妙冰见到的吕老,真是登记在他亲属关系中作为父亲的称号。 女同学向她走过来,敬了个礼:“首长,本想亲自把东西送到你家的,但是门哨说不让进。” “门哨不让你们进去吗?”沈佳音问。 “我们忘了带身份证和军官证,没有想到会戒备那么严。” 不管怎样,沈佳音比较关心他们在电话里说的,给她带来的东西,是关于上回她休假前,向他们班上交代的,要写的冬季训练计划及年终总结。这个比较重要,不能因为她休产假耽误了。 女同学却说:“首长,这些资料,你要先过目一遍,看有没有基本的错误或是缺漏,不行的话,我们拿回去让人改。您到我们车上坐吧,车里暖和有暖气。你有身孕站在街上刮风受寒了的话,我们要挨上面的领导批。”说着,向沈佳音调皮地笑:“我们都不想被姚魔王埋怨了。” 姚魔王是大多数人私底下对她老公的戏称,已经变成小有名气了。 沈佳音站在原地搓了下手,目光扫过那两个从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只见他们穿的军装,不知是否为夜色的关系,让她看起来像是哪里有点怪异。 女同学见她迟迟没走过来,就要走过去扶她到车上。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道人影穿过他们三个,越过那女同学,站到了沈佳音面前。 对这个突发的状况,沈佳音和其余三个人,都感到一震。 “吕副班。”那女同学看着吕宪标的举动,皱着眉,拧着把脸,好像不解,“你这是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同是沈佳音想问的。 吕宪标两只手挡在了沈佳音面前,刚好阻隔在了他们三个和沈佳音中间。沈佳音只能看着他的后脑勺和露出的一点点侧脸,见是在黑夜里被黑色衬托出的一张像木板样的脸色,表情既是认真又是模糊不清。 过了约有三秒钟的时间,吕宪标的声音,像是十分小心的男低音地从前面传入到沈佳音耳朵里:“你能走吗?” 走?那当然没有问题。她刚不就是走来的。可是,沈佳音很快意识到,他这个走字,是在质疑她挺着这样大的肚子能不能跑,如果不能跑,能以多快的速度走动。 这是要她逃! 心脏一瞬间被抓紧了。沈佳音眼睛眯紧,垂眉,低头,细细的声音,同样传入到了吕宪标故意稍微低下来的耳朵:“如果你挡着,会不会有危险?” 在这个时间,她居然先担心是不是当挡箭牌的他有危险。 目光像是吃惊地扫过她一眼,后来,似乎是想起那时候她对于段艺娜变化之前忠诚的维护,她这不是特别关心他,而是身为一个领导力一个首长的职责。不可能只看着自己的兵为自己付出和挡驾。 固来习惯直线的唇角微弯了起来:“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你的兵。” 这么说,他有另外一个身份?沈佳音目光又是一紧。 “总之,你能不能在我挡住他们的几秒之内,以最快速度跑进哨岗?”他这么说,似乎是自问的语气比较多,继而几乎是很肯定的否决了,“可能不行。” 沈佳音担心的是,在他们两个这样细声交流的时候,时间已是过去了有几十秒,这同时是引起了对方一连串的怀疑。 见对面三个人的脸色均在黑夜里逐渐地发生了变化的迹象,吕宪标护着她,一步步往门哨的地方后退。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只能小心再小心,以免突然刺激到对方,那到时候门哨未赶到时,两个人都要没命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和对方一样都没有算到,忽然,门口闪出来两道人影,并且直冲他们这边过来。君爷走在前面,在见到几个人站在一块不知干什么时,狐疑地发出一声:“沈佳音?” 紧接发生的刹那,跟在君爷后面的白露发出一声尖喊,站岗的门哨提着警棍冲了出来。 首先是离吕宪标最近的那个女同学,猛地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弹簧刀,刀尖在空气里边快速划过发出哧的一声响,是整齐地破开了吕宪标举臂抵挡的袖管。吕宪标躲过了这一刀,抓住对方的手腕,借势将对方摔了出去。 另外两个人,一个人是直冲君爷面前,拿的是一把砍人的大刀。而另一个,在那女的被吕宪标甩出去之后,迅速补位,抓住吕宪标背对的刹那,手举的刀子捅入了吕宪标的背。鲜血很快地从伤口里喷出来,染红了肩头和后背的军装。 君爷左右闪躲,一面护着老婆往沈佳音那边移动,叫道:“赶紧把她带走。” 白露奔过去救人。 沈佳音半跪在地上,一只手伸出去,抓到了那女的跌下来时甩出去到地上的弹簧刀,紧紧握在掌心里,回身,一刀准确地捅入站在吕宪标背后的凶徒。凶徒小腿中刀,惨叫一声,那刀应该是捅到了他骨头里去,让他痛不欲生,无法站立,捂住腿坐了下来。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一直看着偷袭了他的孕妇。 头发垂到额头上,粘着重汗,沈佳音头发之间露出的眼珠子,在黑夜里亮到惊人。 “吕副班。”沈佳音双手想要去扶吕宪标。 吕宪标捂住刺伤的部位,向她摇摇头,接着却是忽然猝倒。白露赶到,同沈佳音一块将他扶住。 拿着大刀到处砍的凶徒,与君爷和门哨周旋。君爷和门哨都无法与对方近身交战,只好先躲着。 见沈佳音暂时安全了,白露转回头,担心地看向老公那边。见那猖狂的砍刀划过空气,每一刀都是致命的举动,一步步向君爷逼近。君爷如果拿手去挡,一刀可以把君爷的手臂砍断。老公的手可不止是老公的手而已,关系到太多人的性命之忧。心头快速缩紧,手摸进内衣口袋里,掏出了样乌黑的东西。 砰,带了消声器变得了无声息的枪响。举着砍刀的人忽然两眼一直,用吃人的目光瞪住近在眼前的君爷,手里的砍刀却再无力地砍下去,两腿跪下之后,面朝下扑倒在了地上。 其后脑勺,清楚可以见着一个飘出青烟的黑窟窿。 君爷的目光,像是快速地眯了下,扫过那匪徒中枪的黑窟窿,余光则落到老婆手里那把袖珍手枪,嘴唇抿紧依旧一言不发的作风。 沈佳音瞪着白露手执的手枪。她是军人,更了解枪支管理条例。不执行公务的军人,一般是不允许把手枪带出军事管理区的。 白露在不可能预知到今晚会发生事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带有手枪。难道白露时时刻刻都有手枪防身? 见有愈来愈多的人冲出小区门口向这边赶来支援,白露不留痕迹将手枪收进内衣里,让人无法察觉。 君爷已是一边指挥人开车过来,报警,再初步处理了吕宪标的伤势后,第一时间让人把伤者抬进车里,送往他单位。 白露扶沈佳音进了另一辆车,尾随其后。 由于刀子可能伤到了肺部,伤势过重的吕宪标,被送进了手术室里抢救,君爷跟着进了手术室里。 沈佳音坐在单位里的一把椅子上,时而喘气,时而抚摸肚子。 白露紧张地拿袖口擦擦汗,见她这个样子,问:“宫缩了吗?” 沈佳音吸了两口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嘴唇露出了泛白。 看她这样子,应该是疼的厉害。 白露把手放到她肚子上,似乎能感到宫缩的频率,于是冲徐美琳喊:“她可能要生了,快点叫大夫过来。” “什么?”徐美琳满面惊色跑过来,稍微检查了下孕妇的脉搏等体征,叫道,“哎呀,我要先打电话给胡教授。”说着,又叫来两个人,帮白露将沈佳音抬上病床。 胡教授是沈佳音的产科大夫。按理,和姚爷沈佳音小两口都约好了,她会4小时开机,以便孕妇一旦有什么问题能马上通知到她来处理。可徐美琳这会儿,一遍一遍地打胡教授的手机和家里电话,都通通没有人接。 白露从病房里跑了回来,冲她急着问:“找到人没有?!” 徐美琳被她催到要哭了,说:“没有。没人接电话,不知怎么回事,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胡教授绝对是个负责任的大夫,这点口碑,一直以来众人都绝对的信任。突然联系不上,完全没有理由和预兆。再把和今晚的意外联系在一块,不得不让白露心头一凉:太巧了。 “其她产科大夫呢?”白露问。 徐美琳摇头:“我们单位本来就没有什么产科。有的话,是方敏带来的团队。可方敏去支援边疆一年,没回来。” 白露想,总不能这个时候将沈佳音送到其它医院去吧。其它医院又不了解沈佳音的情况。对这点,徐美琳同样赞同:“她这情况,不能随便哪个大夫接手的。” 当机立断,白露道:“你通知陆君。我来打电话通知她老公。” “可陆队在手术室里——” “不是不止他一个外科大夫吗?” 徐美琳想的对。现在只有君爷能处理沈佳音的状况了,相比之下,能做吕宪标手术大夫的,可不止君爷一个。 两个人分头行动,一个联系君爷,一个联系姚爷。 君爷在手术室里听说意外后,马上把进行到一半的手术交给了助手,撤了出来。经过走廊,看见自己老婆,先问:“联系子业了没有?” 白露脸色彰显出从未有的慌张:“他电话打过去都是没人接,不知道怎么回事。和那个胡教授一样。” 君爷仍是最冷静的那个,道:“让文生先过来,他应该在家。” “你这么说,她真是要生了吗?”白露紧跟在他后面进病房。 里头,给沈佳音刚测完血压的人,向君爷报告:“低血压。” 低血压,但是没有出血,连羊水都没有破,这意味着什么。 君爷的眉头从未这般严峻过,手指按到孕妇的颈动脉处摸了下,再扫过孕妇苍白的唇色,几乎可以判定是失血性休克了,转过头冲着那些愣的人喊:“站着做什么?输血,送手术室。” 白露这下吓得脸都青白了。如果沈佳音在她老公刀下出个三长两短,这事儿的后果绝对不可想象。马上往赵文生家里拨电话。蒋梅接了电话告诉她说,说她老公得知小区门口出了意外以后,已经第一时间往他们那里赶了。 望到门口处,果然见赵文生满头大汗地应该是跑着楼梯上来的。 一群人,将病床推出了病房,急急推向手术室。 走廊另一头,听说了消息的姚子宝以及姚夫人姚书记,直奔过来,围住了白露询问情况。得知孕妇被送进了手术室,姚家三个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子业呢?!”姚夫人见居然大儿子不在现场,气得跺脚,“已经告诉过他多少遍了,要当爸的人了,现在老婆孩子出了事,人影都不见一个!” 白露对此不知道怎么帮姚爷解释,忧愁道:“他电话打不通。” “什么?”姚书记和姚子宝脸色均是一变,“什么时候打不通的?” “佳音说他是出公务,去了军区医院。”白露道,“可刚出事后,我打电话给他,一直没有人接。不清楚什么状况。” “哪个医院?” “就是不知道。”白露焦急地拍打着手心。 姚子宝迅速地扫到办公桌上的电脑,问他们:“这里的电脑可以借我用吗?” 姚夫人拉住小儿子:“你要用电脑做什么?你身体没有全好,不要用这种有辐射的东西。” “妈,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我和电脑接触几分钟能有什么事?相反,要是找不到哥,不知道哥是出了什么事,我的病绝对会恶化到更快。” 在姚子宝解释的时候,深知姚子宝能力的白露,已经马上吩咐人去取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又问姚子宝:“打电话都打不通,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哥的手机是我嫂子买给他的苹果。我知道他怕手机会丢找不回来,心疼钱,开了手机定位服务。我只要通过这个,搜索到我哥手机的定位,可以知道我哥是在哪里了。”边做解释,姚子宝手指麻利地在键盘上操作。 其他人在旁边吃惊地看着。都说懂电脑的高手,在键盘上操作,相当于一个技艺高超的钢琴师,敲打键盘的声音和节奏,愉悦好听舒畅,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姚子宝说是几分钟是不到三分钟时间,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姚爷手机的位置,并确定了是哪家医院。这时轮到人事关系能人的白露出马,一个电话打到那家医院的领导电话,这样一来,找到了姚爷。 原来姚爷是进了相对封闭的无菌病房,被迫将手机交了出来锁进外头的私人储物柜里。 听到老婆突然间要生了,姚爷二话不说,原因都没有问,急忙要开车赶回来。 从其他人口里了解到事情前因后果的姚书记,却是拿过白露的电话,和儿子说:“子业,你不要急,我让人陪你回来。” “爸?” “你不是感冒未好吗?开车,如果突然出了什么意外,人家第一时间会怎么想?我让人开车去接你,你连自己的车都先不要开了,尤其你那车,还是经常出问题的二手车。”姚书记沉着稳定地说,“陆君在这,有他在,你反正来了,也不可能进去帮忙的,只能在这里等。你好好的,对于你老婆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姚爷眯了下眼,父亲说的这段话,含义很深。 这头,白露又让姚子宝顺便调查胡教授的手机,据徐美琳透露,胡教授的手机一样是苹果。姚子宝不用二话,用飞快的速度再次进行调查。这一回用的时间比较长,原因是这个手机最后定位到的地方,出乎大家的意料,不是在市内,而是去到了保定。 “胡教授有亲人在保定?”白露问徐美琳,主要是自己都没有听说过。 “没有。怎么可能?她一家都住在市内。而且,她对保定一点都不熟悉。这我可以肯定的。因为上回我们这里有个保定人说起保定怎样怎样,她听着还挺稀奇。”徐美琳很肯定地说。 姚子宝根据比较确定的定位,证实这手机,不在保定市区,是在保定郊区。 这条线索,在所有人头上又泼了把冷水。 白露报了警,要求当地警方出动,马上到姚子宝锁定到的位置进行调查。 警方一路搜寻时,姚爷坐上了姚书记派过去的车,急速赶回单位。当他到达的时候,沈佳音已经在手术室里头快有两个钟头时间了。 如果只是剖腹产,不会这么久。 所有等待的人都很紧张。 等到手术室门突然打开,手术室的灯却没有灭。走出来的人不是君爷,而是赵文生。 赵文生对他们说:“孩子出来了,在新生儿室,你们可以过去看。” 没有人问是男是女,只问:“大人呢?” “肠管破裂,以前做过手术的创口要重新做和缝合。”赵文生说这个话的时候,避免对上姚爷的眼睛。 姚爷的脸色,倒是一时没有能看出些什么。 姚家其他人,赶往新生儿室去看小孩子。到了新生儿室门口,因为不能进去,只能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 保温箱里,一张小小的漂亮的小脸,让所有人为之惊呼。 这五官,粉嫩的小唇,完美的唇形,鼻梁玉立,没有睁开的眼睛,却能清楚地看见整齐密集的眼睫毛。 “比子业那时候要漂亮呢。”姚夫人叹,叹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是没错的。 儿子基因好,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漂亮。 要说这小宝贝十足十都像姚爷,却不是的。瞧这孩子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性子是很像母亲沈佳音,十足一个小淑女。 白露由此感慨:“相貌和南南有的一拼。未来培养的好,和南南两个人,绝对是可以傲立于绿色军营里的两朵花。” “是女的吗?”岂知,姚家三口人居然异口同声发出质问。 哎。白露吃一惊:“不是女的吗?”接着,又更是不解地问姚夫人:“干妈,你不是喜欢女娃吗?我看你给婴儿室里刷的都是粉色系。” “我是想要个女娃。可是,心里早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姚夫人哎,长叹的那口气,是早有所料,很是无奈,“因为,我当年生过子业之后,知道机率是很低的,不大可能的。子业那时候出生时漂亮到像个洋娃娃,我都喊他闺女了,结果接生婆告诉我是个男的。” 里头的护士,是将小娃下面盖着的衣物揭开一点,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把子。 “这叫做理想和现实差距很大,现实很骨感。我再怎么祈祷都不如愿。”姚夫人靠在老公肩膀上,锤打老公的胸口。 这姚家的基因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姚子宝静静地望着里面的小脸,眸子里写满的沉思,是旁边人看着都不敢去问。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娃,对于姚子宝来说,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沈佳音的手术在半个小时后结束,被送进了监护室。姚爷进入监护室里头,坐在老婆床边,听君爷解释情况。 “肠管裂开了,重新做了修补。手术并不大,只是之后感染的问题,还要看抗生素的使用情况。用抗生素的情况下,小孩子是不能吃母奶了。” “嗯,我都知道。”捉起老婆放在床边的一只手,握了握,感觉有些冰凉,皱了眉,“失血很多吗?” “送到这里来,后来才发现是内出血了。加上剖腹产,术中输了将近三千CC的血量。”君爷说。 抬头看兄弟脸色疲惫,姚爷道:“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在这。” “你感冒都没有完全好。”君爷说着搬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手搭在他肩头上说,“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姚爷拧着的眉头没有放开,望向隔壁躺着的另一个人。吕宪标由于失血过多,术后的脸色,比沈佳音还要更差一些。 见他望去的方向,君爷道:“他的身份,应该很快有人会来和我们解释。但是,我想,今晚没有人有空过来。” 姚爷冷哼声:“我倒想听听他们怎么解释。” 有本事到他们这里当卧底,却连保护好自己和他人都做不到。说到这里,不是他们没有丝毫察觉,是想既然是上面的安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影响上面的统一部署。 麻药逐渐过去。沈佳音动了动手指。 “佳音。”姚爷将脸凑过去,听老婆动嘴唇,“想喝水吗?现在不能喝。” 眼皮睁了睁,像是看见他影子,又疲惫地合上。她的指头,在他手心里慢慢地划。 姚爷在感觉到她写了什么之后,把她的手包住,答:“孩子很好,我等会儿会过去看他。” 沈佳音却依然很担心,又在他手心写了写。 为此,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的姚爷,望向君爷。 君爷接到他疑问的眼神,冲他摆了下手,让他不要痴心妄想了。 姚爷吐出了口气,望了望天花板,表情一时空白。 “失望?”看他这个样子,已经当爸的君爷不得提醒他,是男是女不应该是问题。 “没有。只是想,事与愿违,果然如此。”姚爷拍了下胸膛,表示,和自己家人一样早有所料。 记起了该打电话给亲家通知宝宝出生了,姚夫人走去旁边拨电话。华妙冰一家三口,正准备睡觉,接到电话,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马上开了车过来。 由于沈佳音在监护室,暂时不让人随意探视。华妙冰他们只能先来看小宝贝。几个人,透过玻璃窗,望着小宝贝又都是一片惊赞。 孩子出世了,名字呢。(未完待续) 有情人终成眷属 去参加同学会的陆司令,听说姚书记的小孙子出生了,在同学会结束之后,让小儿子开车送自己,抱上小包子来到君爷的单位。 在新生儿室外面,陆司令与老朋友姚书记握握手,第一句问:“孩子长什么样子?” “哇。”迫不及待的小包子,把小嘴巴贴在了玻璃窗上,两只小手在玻璃窗上拍打,很是兴奋,“比南南漂亮。” 小包子这句夸奖,可没有让当爷爷奶奶的姚书记姚夫人感到高兴。男孩子长那么漂亮做什么。 白露将儿子从公公手里抱过来,对儿子说:“是小弟弟。以后征征有小弟弟了。” “弟弟?”包子眨巴眼睛,好像不能把弟弟这个词和眼前过于漂亮的小脸蛋联系起来。 陆欢那手搭在兄弟姚子宝肩上:“你们家,现在又多了一个可以男扮女装的,我相信干妈把女孩子衣服都准备好了。” 姚子宝皱起眉,告诉母亲姚夫人:“妈,你不要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 “哎呀。”姚夫人吃惊着,自己当爸的大儿子都没有发表意见呢,这当小叔的小儿子先是维护起了侄子。 “哥当年是敬重妈。可妈做的过分了些。”姚子宝认真和父母说,“你们好歹考虑下孩子以后。这么做,会影响孩子以后的性取向的。” 姚夫人要也是偶尔拿孙子开开玩笑,现在既然儿子都说不到这个地步了,当妈的怎会真的拿孩子未来当儿戏,答:“知道了。你们放心,不止我自己不这么做,其他人要是敢对他这么做,我拿扫把打!” 这话,让其他人听了全瞪了瞪眼睛。你这态度变得太彻底了些吧,一百八十度转。 陆欢贴到姚子宝耳边说:“这么爱护他?” 姚子宝对小孩子,基本态度和姚爷一样,都谈不上喜欢。不知是不是血缘关系,还是说,知道这孩子对自己的意义非同寻常,姚子宝眼神肃穆,嘴唇微弯:“他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天使。我不为他,为谁呢?” 陆欢眼睛笑成了弧线,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等到他满月?” “等我嫂子脱离危险期,我就回去。”姚子宝早有打算地说。 陆欢于是想到他们这次挑日子回来,都是由于某个人说的话。不免又想到了自己心里兜的秘密,真是悲催死他了。 姚子宝听他叹气不是一次两次,是从路上听到回来,只得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这次回去的话,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是想陪你再去一次躲一阵,但是这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没错。躲不是办法。要么,你把这个秘密含在心里头,带进棺材里头。要么,你哪天按捺不住,说出了口,到时候,后果自负。” 陆欢听他这句后果自负,狠狠拿白眼球刮他:没良心! 姚子宝对他嘘声:“你哥过来了。” 两只手反射性地捂住了嘴巴,陆欢在触到君爷那双冰冷的眼睛时,急速背过身去。 “陆君,辛苦了。”姚书记率先走上去表达谢意。 君爷一如往常,对干爸说:“干爸你这样太计较,会生分的。” 姚书记笑着拍拍他后背。 君爷走到自己老爸面前,说:“爸,你来了。” “是啊,他孙子都生出来了,我不得抱征征来瞧瞧。”陆司令说着又有点惋惜,“本想着,或许他有个小孙女的话,我家征征也就不用找老婆了。” 小包子听见爷爷这么说,举起小拳头:“我要妹妹不要弟弟。” 君爷出卖自家兄弟,教育儿子:“你要对你姚叔叔抗议才行,是你姚叔叔种下的种。” 其余人背着姚爷私底下取笑姚爷,笑得不亦乐乎。 陆司令到底是厚道的,为姚爷说了一句:“不要这么说子业,要是你先生了个女儿,配这娃也刚好。” 可小包子又呜呜呜抗议爷爷了:“我要当爸爸的孩子。” 哎,这可爱的小包子,瞧,赖着君爷不放,不赖妈的。白露恼了,把儿子塞进老公手里:“他赖你,你抱他!真是气死我了。哪家孩子赖爸不赖妈的。” 君爷穿着白大褂,倒不好抱儿子,于是将小包子交给了陆司令,道:“爸,这里细菌多,先带征征回去。白露要在这,有些事还要她帮我。” 小包子为此对新出生的小弟弟依依不舍的,拿小手贴着玻璃窗对里面的小宝贝挥挥小手:“你赶紧长大,我可以带你去玩。” 包子很想当哥哥的心愿,传达到了里面小宝贝的心里。里面的小宝贝似乎有了动静,安安静静的小脸蛋动了动,两只小手抓了抓。 陆司令见到叹:“这两孩子有缘分。” “这还用说。我们两家的孩子向来都有缘分。”姚书记边答陆司令,边冲小包子笑,“征征,以后这个弟弟,要交给你了。” 小包子想起要学小女王,举起小手比划到额角:“遵命,长官。” “哎,这孩子,都是被南南给带的——”陆司令哭笑不得的,抱着孙子与姚家人告别,先走一步了。 陆欢小心翼翼挪着脚步,跟着父亲后面要走,只觉得在背后大哥那双像针一样的眼睛之下,步履沉重。 “欢儿,你开车的,跑快点。”见他落后了一大截,陆司令不得不回过头来喊一声。 陆欢仿佛才如释负重,像兔子一样溜出了君爷的视野。 过了会儿,陆司令到了楼下,方才想起什么,打了电话给姚书记,问小宝贝的名字。这是陆家要给姚家新出生的孩子准备礼物了,必须知道这孩子的名字。 姚书记道:“具体要问他爷爷。” “岂不是要问我爸了?”陆司令机灵的很,知道这长孙的名字既是由长辈定,那肯定是绕不开那一群老妖精。 借此机会,姚夫人顺便对华妙冰解释:“孩子的名字关系孩子一辈子,照中国传统,不能马虎了事。他爷爷一早已经召集人,想了很多名字,现在只等孩子的出生时间定下了,再来看哪个名字最好最应景。” 华妙冰表示理解:“没关系。像家暖的孩子,到了满月才把名字定了下来。我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她们奶奶对此更是不会有意见的。” 接下来,见时间差不多了,君爷遣散一群家人该回去的都回去,明天再来。姚夫人和华妙冰就此商量着该给产妇和婴儿准备什么东西,一边协商,一边随自己老公,四个人一块回去。回去前,姚夫人不忘交代自己小儿子姚子宝好好保重身体。 冯永卓留了下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君爷手边正缺人手,让他到监护室里帮着看护重伤的吕宪标。冯永卓匆匆忙忙走后,君爷走到了姚子宝面前:“欢儿怎么了?” 姚子宝:“……” 进了重症监护室,见沈佳音的病床和吕宪标的只一墙之隔。姚爷坐在老婆的身边拧着毛巾,见他过来,问:“你爸妈来了吗?” “嗯,都来过了,看过了孩子。” 这么说,人都走了。姚爷果断地抛下手里的毛巾,对他说:“你在这里帮我看她会儿。” “姚科,你还没看孩子吗?”冯永卓诧异。 “哪有时间。他又没有他妈重要。”姚爷说的理所当然,让冯永卓都暗暗为姚爷的儿子抱屈了。 姚爷啪嗒啪嗒穿着室内拖鞋跑路,急着去看儿子,再急着回来照顾老婆。 床上的沈佳音听着老公的脚步声远去,睁了睁眼睛。 冯永卓马上低下腰,问她:“好点没有?” “什,什么样?” 知道她没有看见孩子,冯永卓马上将拍过孩子照片的手机拿出来,找出娃儿的小脸给她瞧。 沈佳音努力地睁大眼,仔细的目光落在那照片上一会儿之后,唇里吐出一句不知如何是好:“长得像他爸。” 冯永卓黑黑的眼睛笑了:“都这么说。不过,性子像你,很安静。” 这个消息于她而言是不例外的。在怀着这孩子的时候,她一直都能感觉到这孩子安静到过分,好像时时刻刻都准备小心翼翼似的。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对冯永卓说:“有个人,说是吕少校的亲属,想进来看看吕少校。” “陆队知道了吗?”冯永卓问。 吕宪标今晚受了重伤,难保有些人不死心,想继续杀人灭口。 姚爷走到新生儿室,远远见着自己弟弟被君爷给抓住审问,眉头微拧,蹑手蹑脚靠近。听他弟弟说:“陆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欢儿怎么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说罢,他弟弟扶起额头说:“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 在君爷面前尿遁,这小子是活得太滋润了。 姚爷咳咳两声嗓子,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走上来,在君爷发火前,对君爷道:“我来问问他。” 君爷斜瞄过他们两兄弟。趁这会儿功夫,姚子宝迅速地跑了,连自己兄长的面子都不卖了。 看弟弟这个反应不是什么坏事,姚爷也就急着没有去追姚子宝,而是转过身来,代替老婆先看看儿子。 那婴儿的小脸蛋第一次映入姚爷眼睛里头时,姚爷眯了下眼:这孩子长得太像他了。简直像他的小翻版,对此不能不说有一点的失望。他本来是梦想着生个老婆的小翻版。不过,只要呆久一点时间,能感觉到这孩子是有点像老婆的,尤其是那安静到过分的性子,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不安。 这个词忽然闪过姚爷的脑海。 这孩子莫非在母亲娘胎里,因为经受过了母亲那种不安的心境,以至于继承了下来。 “怎么?第一次见你这种表情。”君爷双手抱怀,在旁观察他许久了,见他脸上表情,出乎人所想。 不是不喜欢生个儿子吗?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君爷眯起眼睛。 姚爷现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怜惜”两个大字。 “像他妈。”姚爷轻声吐道。 听到这话的君爷眼眸微沉,嗯了一声。 走廊那头,徐美琳急匆匆跑过来,报告说:上面有人下来了。 对此,君爷已是先派了自己老婆在接待室里准备,和姚爷对了下眼神,道:“行,我们下去再说。” 接到了从君爷那边发来的允许令,冯永卓放了自称为吕宪标家人的人进来。在那人走过来时,沈佳音睁了下眼,认出那是见过的吕老。 吕老走到儿子病床边,目光在儿子脸上浏览了一圈之后,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情况是准备看护到儿子醒来为止。 让冯永卓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吕老这样在这里坐着,却没有一点准备要询问他们有关吕宪标情况的问题。 吕老这是过于信任他们,还是一点都不信任他们。 冯永卓只对吕宪标的身份感到好奇,据人家说他是卧底,不知道他家人是否知道这个事,因此尝试试探吕老:“你怎么收到他受伤的消息?” “你们部队通知的。”吕老说,面无表情。 “他们有告诉你他怎么受伤的吗?” “没有。” 密不透风。 冯永卓最拿这种嘴巴像挂了把锁头的人没有办法,挠着脑袋,返回到沈佳音床边。 沈佳音望着吕老的背影,能感受到老人背影中的一股苍凉。吕老那么执着地望着儿子,可见对这个儿子十分的爱护。 父子深情,感同身受。 吕宪标那晚上,都没有醒。后来,不知道君爷他们和对方的领导谈了些什么,吕宪标转了医院,吕老跟随儿子一块上了救护车。 经过第一夜难熬的夜晚之后,早上起来时,沈佳音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姚爷见她醒来,拿毛巾帮她擦脸,再拿牙刷帮她刷牙漱口,接着和她说起昨晚上去看完孩子的感受。 “像你。” “像我?”沈佳音皱了眉头,老公是不是看错孩子了,明明五官模子都长得像他。 “性子很像。” 儿子性子像她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沈佳音沉默了。 姚爷道:“像你也好,性格稳重些。” 沈佳音疑问地看向他。 “佳音,我一直想问你,你心里头那个疙瘩解开了没有?” 老公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不像老公,像语重心长的长者,像个急于把她治好的大夫。 为此,姚爷先说起自己的心事:“知道你那时候受的伤终于是复发了,而且,差点儿闹出大事来。我心里很难过,同时又是松了口气。因为终究是个定时炸弹,早爆了总比晚爆好。” “那事不怪你。” “没人说这事怪我。可我心里头知道我推卸不了这个责任。想一想,你自己,以前和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基于和我一样的想法吗?” 沈佳音眼波微动,伸出的手握住他手:“我不那么想了。” “原因呢?” “之后,二婶给我打过电话,说过奶奶的事,说我奶奶真是坚强,换做其他人,经历这样的事,早倒下来了。可我奶奶不是。奶奶让二婶带句话给我说,说木已成舟,后悔莫有。人不要活得那么累,记得要自私一点,冷酷一点,更重要的是糊涂一点。” 握紧她的手。 “想那么多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想象。做好眼前自己能做的,够了。” 她这话何尝是解放了她自己,也是让他要释放他自己。 抓起她手背在嘴巴上亲了亲:“爷爷打过电话来,问,说我们儿子取名叫姚洛。” “洛,取自洛神。” 这孩子的容貌,可堪比洛神,心思其细腻,一如女子。同时,其身份尊贵,必定是个不凡之子。 沈佳音在一个星期后,顺利度过了危险期。姚子宝按照原有的计划,启程离开。 姚夫人没有舍不得,反正一个地球上,随时可以见到。她想去小儿子那不是不可以,于是和小儿子谈笑道:“等洛儿长大一些,我不用帮着带孩子了,你爸也退休了,我和你爸都和你一块去归隐。” 姚子宝接过母亲手里的行李,要通过机场安保检查,说:“妈,我这又不是去归隐,我是去做大事业。” 接下来,姚家夫妇目送小儿子登机离开。姚夫人最终,忍不住围起嘴巴向小儿子喊:“宝儿,妈没有反对你谈恋爱。”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他结婚生子的议题上了。就知道,大哥的儿子生了,他排老二的肯定逃不掉。说到生孩子,他倒不是像以前那么抗拒了。尤其看到他大哥大嫂的孩子那么乖巧,乖到不可思议,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生孩子太美好的想法。 上了飞机,找到位置坐下。见隔壁靠窗的位置,坐的是一个夫人。等对方将遮住脸的报纸挪下来时,姚子宝从自己座上跳了起来。 “坐下,坐下。”宋瑶芝摆摆手,要他不需惊讶,冲他笑了个,“我长得很吓人吗?姚家的二少爷。” 姚子宝一瞬间那表情,挣扎的,像是海里活蹦乱跳的鱼,最终怕影响到其他人,坐了下来。 宋瑶芝仔细看了看他脸色,和蔼地笑道:“有人和我报信,说你的病已经无大碍了。但是需要亲眼见证。” “我不记得我和宋家有什么关系。宋夫人对我的关心,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姚子宝交叉起双腿,微微含了下巴颌像是逃避宋瑶芝的目视。 宋瑶芝道:“你把我孙女的魂都给勾走了,敢说没有关系。” “你孙女。” “你小子胆子倒挺大的。我家彬彬,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只栽在你手里了。” “我拒绝过她吗?” “没接她电话,没回她短信。小子,你睁眼说瞎话,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心存顾虑。可是,有一句话我必须和你说。” 姚子宝抬起了头,只见宋瑶芝神情肃穆,却也不是气到想拿他怎样的样子。 “你不要以为宋家女儿都是娇弱到不堪一击。” 姚子宝交叉的手指握紧了,指节握出了青白。 “彬彬她性格强硬,认定了你,肯定会跟了你。而你,对她有感情,这你可以自己扪心自问。说起来,这都是因为男女之间的差别。你们男的,总是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做的,对女的就是最好的安排。但是,我家彬彬是怎么想法,你有自己亲口问过她吗?” 姚子宝咬了下唇。问了,有什么用。她有自己的家人。这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和未来。 “是,你也是大家族的人,知道在家族里,一个人渺小到不可言语。”宋瑶芝说,“可是,我们家里做出了决定,让她跟你去。” 没有丝毫犹豫的口吻,这最后一句话,让姚子宝心头哪一处被震到了。咄咄的目光望到宋瑶芝脸上,全是无法理解。 “夫人,你清楚你这话的意思吗?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害她?” 宋瑶芝唇角轻轻一哼,露出一副难得你会说出这话的表情:“我是很想看到,你为了她跪在我面前求婚的样子,可是,知道你这小子倔强的骨子完全遗传自那姚家,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家妥协。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家完全输了。她跟了你,当了你老婆,会成为姚家的儿媳妇,生下来的孩子,代表的身份,对我们宋家没有坏处。我们宋家一直有这方面发展的意图。所以,一开始派媒人上你们家,也是计划好的。” 男欢女爱的事情,涉及到了大家族利益,多少里头,含着残酷又简单明了的事实。他是大家族里的人,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只能说这宋夫人,讲话艺术高超,知道用爱情来说服他只会显得她家女儿廉价,还不如把目的说到一清二楚,彼此心知肚明,也等于是狼狈为奸,各自心里头反而是爽快了。 他眉头肃立,俨然陷入了沉思。 宋瑶芝站了起来,擦过他身边,离开座位。同时,飞机过道上走来的少女,让姚子宝肃穆的双眼为之一愣。 她一头长发,曾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牢牢地吸引他的目光。如今,她短绒绒好比小考拉的头发,贴着她那张巴掌大的秀丽容颜,使得他内心某处,像是尖利的石头一样划了过去。 喉咙口某处紧涩到,面对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步步,向着他走近的宋彬彬,面上,却是忽然露出了些难堪。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的头发。秀指轻轻抚摸了下短短的发梢,道:“会长长的。”说完,目光却是紧张地盯在他一张脸上。见是没有那时候见他时的那种苍白如纸,一种激动,浮现在了她眸光里头,如波浪粼粼。 鼻子,暗自抽吸了一把,继而低垂脸。 宋玉斌从后面走来,是帮妹子把行李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又对姚子宝缓慢沉重地说:“我把她交给你了。” 姚子宝马上站了起来,面对他:“你——” 手心在姚子宝肩头拍打,宋玉斌道:“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小子,不是我想为难你。如果你自己有家人,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和心愿。” 舍不得,但是,一切舍不得,都比不上家人自己选择的幸福。 宋玉斌这个牺牲,是最大的。 姚子宝不能不对他肃然起敬,眉头紧拧,想说些什么话,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沉重地点下头,道:“我会护她安全。” 宋玉斌听到他这话不禁一乐,笑着再拍拍他肩头,调侃他:“你不是她保镖。” 谁说的?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 姚子宝让开位子,让宋彬彬进去坐下。 宋瑶芝和宋玉斌,因为不会跟随离开,从飞机上走下去。离开时,两个人回头望了下,见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坐在一块,虽然仍然有些尴尬和生分,但是从他们脸上都能看出一些耀眼的光彩。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点毋庸置疑。宋瑶芝嘘叹:年老了啊。 宋玉斌扶了奶奶下飞机,边问起接下来要去哪儿。 宋瑶芝说:“彬彬的事终于处理完了。我心里一块大石头可以落下了。该去看望老朋友了。” “奶奶的老朋友?”他怎么没听说过。 “是不是朋友还不好说。应该叫故人。说是故人,面都没有见过。”宋瑶芝坐进车里,吩咐那司机照秘书指引的地方开去。 见车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家部队医院,宋玉斌近来没听说有谁生病住院,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只能是一头雾水跟着宋瑶芝往医院里面走。 这走到的是监护病房外头。宋瑶芝命令秘书进去和医生交涉。之后,得到允许,进入监护病房外头为探视家属专门劈开的一条走廊上。 秘书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一张病床的位置前头,说:“就是这里了,宋会长。” 透过玻璃窗,能望到里头躺着的年轻人,眼睛紧闭,像是没有从睡梦中醒来的睡美人。床边站着的老人,倒水,拧毛巾,可以看出是照顾病人的家属。 注意到外头射进来的目光,老人缓缓地转回头,与宋瑶芝双眼慢慢对上。(未完待续) 奶爸一天 由于沈佳音吃药不能母乳喂养,儿子小洛从一开始只能喂牛奶。喂养的工作,有人以为是孩子的奶奶或是姥姥来进行,结果被证实是由爸爸来做这个事。姚爷冠上了奶爸的称呼。 华妙冰本是要在女儿这边照顾产后女儿,姚夫人却是不让,说这本该是婆婆做的事。姚书记就此调侃老婆这是没事在家太闲,终于可以做奶奶高兴过头,什么活都要抢着做。姚夫人与老公斗嘴,说你这可以当爷爷,不也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每天夜里做梦都“小洛,该上学了”,这样喊着。 不管怎么说,姚书记这次工作岗位在新年前调任,有望退居二线,时间空下来不少,每天有空过来姚爷这里帮姚爷做奶爸工作,由此被冠上了奶爷的称号。 据此说来,小宝贝的奶是一顿人争着喂,争着照顾,不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在对面的君爷和白露看来,这小家伙已经是百分百万人服侍的小皇帝了。 沈佳音术后恢复阶段,不能整天躺卧,要时常起来走动,天气冷,冬天未过,只能在屋里来回走。一边看着,公公和老公,两个人,一个摇着冲上奶粉和开水的奶瓶,一个抱着儿子。这幅场景,不说君爷白露看着吃惊,她和姚夫人看着都很惊讶。如果没有弄错,这个爷爷和爸爸,以前都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这孩子不一样。”这是姚书记近来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照姚爷当爸的说法,儿子与众不同,让冷血心肠的爷爷和爸爸都感到怜惜。 如果就此说小洛这孩子娇气,效仿人家装可怜,每天哇哇大哭,泪流满面,真是诬陷这孩子了。反之,这孩子是乖的要命。晚上从来不闹,一天几乎哭不到一回。尿布湿了,拉大便了,他会动动身子,脸蛋表现出有点难受的表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不过有人说,这也是因为照顾孩子的大人太专业。比如姚爷,自己是学过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人,怎么抱孩子,怎么喂孩子,怎么照顾孩子,都不用上培训班,不费吹灰之力。 接过爷爷冲好的牛奶瓶,把瓶嘴轻轻放进儿子嘴巴里,姚爷抱着儿子坐在老婆身边,给老婆瞧瞧儿子吃奶的样子,边看边自己先发表了评论:“你看我们这孩子,多像小绵羊。” 小洛的另一个外号,小绵羊,已经是被公认的了。最开初叫小宝贝为小绵羊的,倒不是姚爷,而是君爷的儿子小包子。 小包子常说,要效仿东子哥哥,将来拿绳子牵着小弟弟的脖子,叫做溜绵羊。君爷就此教育儿子说:人家是放羊,从不溜绵羊。小绵羊天生是顺服的本性,不需要拿绳子,都可以呼来唤去。 沈佳音这个当妈的,却认为他们都本末倒置了。别看她儿子这么乖,可说不定这小脑瓜里想的是以柔克刚的策略。到时候,谁被呼来唤去说不定的。就瞧眼下,不是她儿子被使唤吧。被使唤的是身边所有人。 “是,是像羊,不过是像喜羊羊。”沈佳音回答姚爷。 姚爷听着她这话,眼睛眯成条缝儿,再望回儿子专心致志喝奶的小脸,扑鼻而来都是儿子的奶香,诱人疼惜。 对这个儿子,越往深想,越感到小小宝贝不简单。 公公姚书记拿了个摇铃,在孩子吃奶中间休息的时候,放在孩子旁边摇啊摇。摇了半天,小洛睬都不睬,让他这个公公大失所望。 “这孩子不喜欢玩具。”姚书记苦恼过于安分守己的孙子不能当大玩具给他玩。 “爸,你念书给他听试试。”姚爷说。 姚书记当真搬了张椅子,坐在孙子旁边,手拿诸葛亮的出师表,一句一句朗朗声念道:“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 这出师表,算是姚家子弟,每个人幼年必学的一部育儿经。 小洛的小眉头,往斜边上一挑,闭着双目,更像是全神贯注在聆听。一看,就知道是个喜欢读书的好学生。 姚夫人过路见到,连连称赞孙子:“好孩子,都学了你妈的优秀基因。” 姚爷听完委屈:“我小时候不好学了吗?” “怎么?哼。”姚夫人叉腰冲儿子不屑,“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旷课,抓蛐蛐,爬树的事儿会少吗?少不了有人到你爷爷奶奶家告状你的。” 沈佳音在旁汗颜地垂下脑袋,好像自己小时候,和老公一样都有爬树偷麻雀蛋的淘气记录。 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姚夫人的话,小洛只是不满于因此姚书记念的出师表被打断了,小嘴唇,往上微扬,像是咩咩地抗议了两声。 姚爷赶紧将奶瓶嘴重新塞进儿子嘴巴里,说:“你爷爷读书也要休息的,你先吃奶,你爷爷吃饭,等会儿再给你念。” 其余人,见姚爷对儿子瓮声瓮气,温柔至极,无不目瞪口呆,妒忌不已,说姚爷这是偏心,有了儿子没了父母,有了儿子没有老婆的论调都要出来了。只能说,姚爷对儿子的表现,太出人意料了。 吃饱饭的娃儿容易犯困。小洛不例外。被爸爸那标准摇篮的手臂摇啊摇,不会儿马上小嘴巴打打小哈欠,睡着了。 沈佳音顺此把儿子接过来抱一下,闻闻孩子身上的气味检查有没有拉尿或拉大便,只因这孩子太乖。 孩子放进小床去睡后,姚家四口人一块吃过午饭。姚夫人陪老公回家午休,下午姚书记有事要出去一趟。姚夫人顺便出外买点东西。 沈佳音指挥老公,检查下尿布等婴幼儿用品的库存是否足够。 姚爷把纸尿布数了遍,说:“这东西害钱不浅。” 孩子一用全是钱,把父母工资都可以掏光了。 “奶奶打电话过来说,可以用布的。用布好。”沈佳音道,“我们现在已经白天都给他用布的了。” 白天用尿布,晚上再用纸尿裤,可以节省一半的钱。问题是,这洗尿布的自来水费用,不见得会少多少。 当然,姚爷不缺这点钱,只是感慨为人父母不容易。最不容易在于又要照顾孩子,又要赚钱养孩子。两者之间本来就存在时间上的矛盾。 当了爸,什么地方改变最大,姚爷会经常照着镜子检查自己头顶有没有多长出白头发。 老公爱美,沈佳音不是不知道。说起来,身上有留手术伤疤的她,本该更紧张美丽的问题,怕留疤丑了,遭老公嫌弃。 最终,紧张的人不是她,而是姚爷。 这要说到,姚爷自己认为的头号情敌唐向东同志,时不时,会用各种方式骚扰下姚爷,给姚爷下抗议的挑战书。姚爷在这之前,已经私底下瞒着老婆,对情敌进行了各种惨不忍睹的方式进行围杀,所用手段堪称是无所不用其极。 唐向东一再被挤兑,一再被“升迁”,到最后,被姚爷赶到了国外。姚爷依旧对其不敢掉以轻心。 在前段日子,终于得知情敌在加拿大可以拿到移民资格了,姚爷心头似乎可以松口气。希望情敌今后可以在发达国家颐养天年,不要傻到回国来纠缠有夫之妇。 家里电话响,沈佳音抢先于老公接了电话。不是固定电话,是与门岗对话的对讲机。 姚爷正给儿子小心盖被子,免得被头不小心阻碍了儿子的呼吸,听到老婆在那头像是慎重其事地答应什么,问:“谁来了?” 儿子精灵,啪嗒,睁开了眼睛。小绵羊小洛,有一双遗传爸妈的双眼皮眼睛,漂亮的很。安安静静的眸子,好像是湖泊女神,蕴藏一种安谧而神秘的魅力。静静望着爸爸的目光,流露出时而一闪而过的光流,像流星一般,说明这孩子在思考,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安静的,独立的思考着。 沈佳音站在门口,先开了门,再走回来,对老公细声说:“我昨晚上和你提过的。” 姚爷有一时的怔忪,像是想不起来。这段时间当奶爸的缘故,让他夜晚都不敢睡踏实,时时刻刻要爬起来,检查下孩子的情况,让老婆可以多睡点儿。睡眠不足,以至于偶尔记忆有些退化。 老婆这样说,他不得不仔细回想下。而在这个时候,楼梯道传来脚步声,有人爬上楼来了。 来人西装打扮,精神奕奕,立在姚爷家门口,甚至对着姚爷扬了下眉,充满挑衅。 在确定来者是情敌的一刹那,姚爷眯了下眼。哦,昨晚上的事儿记起来了。老婆和他说,说情敌犯了什么毛病,看大夫没经验,今天想到他家来拜访下请教专家。姚爷答应时是想,刚好摸下底情敌接下来的寿命有多长。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名义。沈佳音是体恤老公怕疲于应付情敌的长期战争,主动把人叫过来,三方会谈,了却各自心事,给个结果。 沈佳音关上门。姚爷走上去,故作大方地向情敌伸出手:“唐老板,好久不见,请坐。” 是好久不见,他儿子都生了,唐向东却被他一脚踢到了国外,到近期,趁他忙于当奶爸时疏忽,方找到机会溜了回来。 唐向东嘴角微抿,像是急于按捺并且在沈佳音面前表现出自己宽宏大量的好脾气,手伸了出去,刚要握住姚爷的手,姚爷的手却在瞬间先缩了回去。抬头,只见姚爷残酷的妖孽眼笑眯眯的:你傻的,真以为我想和你握手吗?解放军只有一个信条,不会轻信敌人。 沈佳音进厨房倒水出来,见他们两个都站着,说了一句:“坐下吧。” 唐向东脱了外面的外套,坐了下来。 姚爷情愿搬张椅子在他对面坐,都绝不会和他一条船上。 沈佳音在他们两人面前各放了一杯花茶,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沈佳音咳了两声嗓子,说:“唐老板,说他的腰不大好。” “腰不好?肾亏?”姚爷摇头叹气,借机揭露情敌的真面目,“一般男人肾亏,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夜生活太丰富了。” 唐向东嘴角一勾,露出牙光:“有闻姚科能言善辩,堪称响尾蛇。不好意思,我这只是腰肌劳损,病太小,反而难治。” 沈佳音在他们两人的舌枪唇剑之间,找不到话说。 两个男人都亲眼看到了她为难的样子,不禁脸色下沉。 “废话少说吧。”姚爷是个爽快的,更看不得老婆就此受委屈,“今天找你来,唐老板,我和佳音只是劝告你,你应该适可而止了。” 对此,唐向东是另一种看法:“我从我叔伯那里听到了很多真相,现在只是想补偿她,补偿我妈曾经给她家里带来的种种伤害。” “唐师兄。” 这算是她用另一种方式来叫他,唐向东愣了愣,望她的目光粼粼,欲言又止:“佳音?” “你和我一个学校的,又是大我几届,叫你声师兄,合乎情理。”沈佳音话声诚恳,当着老公的面,更是光明磊落地说,“但是,你我之间,毕竟是连说话都没有过几次。我实在想不出,我与师兄你,算是什么关系,可能除了同校老同学以外,没有其它关系了。至于伯母对我家做出的事,是上一代人之间的恩怨,不该掺杂到我们这一代来。你不需向我道歉或补偿,我不会接受的。因为不是你的错,不可能让你来承担。我和我妈都是这样认为的。” 老婆这话合情合理,让对方都哑口无言,姚爷听着十分满意,眯着嘴角,对情敌频频使去眼色:你明白了吧?我老婆自始至终对你毫无意思。 唐向东沉默了会儿,道:“你上回救了我,我也该对此表示感激。” “那更没有必要了。我是个军人,救人是我的本职。你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等于是说我以往是渎职。”沈佳音说。 唐向东微夹的眼,更深地望着她:“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在我们两个都还是学生的时候,像你说的,我是你同校师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说你喜欢我。” 到今天说出这个话,算是破釜沉舟了。 姚爷即使心存不满,却只好先忍着。 沈佳音道:“我从没有喜欢过你。那时候,我还没遇到我喜欢的人。在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奶奶和念书。如果非要说,我的世界是哪一天发生改变的,那我能告诉你,告诉所有人,那天,是我和我老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唐向东一震,呼吸蹙紧:“你确定?” “十分确定。我不知道那些谣言怎么传出来的。但是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崇拜军人,因为我爷爷是军人。我和我老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老公是军人。” 姚爷听到老婆这话,要拍掌叫好了。瞧吧,情敌,你这就叫做没事找事做,自找麻烦,自找罪受,非要听信谣言,非要到了今天,在这里被再明白不过的真相,刺到体无完肤,毫无退路,全面败退。 唐向东深深吸上两口气,交叉的十指,微妙地抖动,可见他心头所受的震撼不亚于以往所有。 是他太自傲,太自信了吗?以为优秀的他,战无不胜,不会有女人不会喜欢他拒绝他。 沈佳音给出的答案是:“你不了解我,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唐师兄。一切都是你的臆想。当然,我不能说我了解你。如果我了解你的话,早就应该和你说清楚了,而不是等到现在。说实话,你的想法让我吃惊。我无法理解你怎么能听信他们那些八卦。因为,当年,你已经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 后面的话或许是在安慰他。唐向东微翘的唇角不知是不是苦笑,道:“如果你真正不起眼,又怎么能引起姚科的注意。” 对此,沈佳音声音坦荡:“他,他又不是第一眼就看上我的。我记得,我那时候在他印象里,就是个小可怜。” 姚爷抹了下鼻子。毕竟自己和老婆年纪差距有一些。如果说他当时对她一见钟情,那岂不是恋童癖了。 唐向东却因为这话,仿佛手里握住了姚爷的把柄,心里头极大的感到安慰了,潇洒地站了起来,对他们两口子说:“今天来这里听你们的心里话,我深感高兴。” 高兴?失恋了还高兴? 姚爷紧眯的眼睛,充分表示出警惕性未撤。 唐向东面对沈佳音,目光里露出前所未有的诚挚:“不管怎么说,或许是我本人的误解,或许是我母亲给你和你们家造成的伤害使得我无比愧疚都好,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想说一句,一切能让你幸福生活下去的事我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在他身边感到幸福,我会离开。但是,如果他——” “不用说下去了。”姚爷毫不客气地打断情敌那些有完没完的废话,推着情敌出门,“你没说完的话,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怎么保证?”唐向东被推到了门口,仍旧不忘回头追问他这一句。 姚爷切下牙齿,阴测测笑道:“我干嘛要保证?口说无凭,你只要在远方,直到死看着我做到就行了。” 真男人,靠的是做,不是花言巧语。 唐向东听完他这句话,眯了下眼,鼻子上,贴上姚爷甩上的屋门。 之后,姚爷一直抱手站在门口,直到门外情敌的脚步声一步步远离而去。对此,姚爷又用手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我该给他在加拿大找个国际嫩模。等他有了孩子,念头应该都打消了。” 沈佳音收拾着桌上的杯子,对老公这话,特别无语地投去一个眼神。 姚爷想起了心思细腻的儿子,跑进婴儿房里瞧一瞧。躺在小床上的儿子,闭着眼睛,睡的正香,好像完全不知刚家里他爸爸正经历了一场人生中最可怕的战斗。 该说孩子年幼无知呢,还是说他这儿子聪明过人呢,知道他老爸绝对没有问题的。 看着奶包儿子的姚爷,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沈佳音收拾完厨房过来,姚爷见到她问:“我刚好像听到了,你说我是你初恋。” 瞧让老公得意的,沈佳音故作没听见。 姚爷像鸭子一样跟在她后头唠唠叨叨:原来你那时候真是一眼就迷恋上我的美貌了,可是,我除了外貌美,内心是好男人的金子心,才是最重要的。 沈佳音指向儿子:“小洛在笑你了。” “有吗?”姚爷回头,看到儿子那张小脸是浮现出一丝笑的样子,赶忙跑回去看,当爸的很好奇儿子的腹黑性质,特别研究。 沈佳音趁这个机会,和老公说起另一件事:“我怎么听说严姐姐要结婚了?” 这事儿说来就更话长了。虽然大伙儿,没有一个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高家的请帖,都发到他这来了,只是,他还没有时间和老婆说,而且不知道老婆这身体能不能赴宴。 如果说在这个事里头最高兴的人是谁,要排到君爷,严魔女和高大帅,两个严重滞销的剩女剩男能一并解决,对于关心部下婚姻问题的领导无非是件大喜事。 “可严姐姐不是喜欢李中校吗?”沈佳音说。 姚爷冷哼哼地笑了笑:“她喜欢李中校,那是她自己做梦时做的梦。和你刚说那个唐老板,说喜欢你是一个类型。” 沈佳音,还是想不明白,严雅静怎么突然想通这一点的。 姚爷对着纯洁的老婆不好明说,耸耸肩膀:“这你可以去问高大帅。” “突然急着结婚又是为什么?”沈佳音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 所以说当时他和老婆算是很单纯的了,姚爷感慨:“需用说吗?还不是先上车后补票。” 沈佳音脸红了。 这对小两口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这边三方会谈的时候,严雅静那边,在结婚前,因高大帅提议,同样紧急召开了个三方会谈。 高大帅不想自己心头怀着不解的疙瘩,或是让她感到委屈了,嫁给自己。 李俊涛被应邀过来时,却感到有些无聊。这两个人,床单都滚过了,孩子都有了,还扯什么爱不爱的废话。 三个人坐在严雅静家里的时候,可不像姚爷家里那样,只是两个男人斗斗嘴,而是,先一场大爆发,严魔女和李木头互相指责,甚至,严魔女举起自家椅子摔到了地上。 高大帅摸着砰砰砰的心跳。 李俊涛冲他横眉竖起:“这种暴力女你敢娶回家?” “我暴力?”严雅静尖叫。 “你这不叫暴力叫什么?”李俊涛以一副理解的表情说,“你暴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暴力好过你冷暴力!”严雅静朝他瞪着眼。 高大帅忙站到他们两人中间,接着对李俊涛说:“你们这样好像爱之深恨之切的男女,让我情何以堪。” 李俊涛坦言:“我只能说对她的某些优点表示认同,或许曾经尝试想要喜欢她,但最终无法忍受她这种个性。谈谈恋爱可以,结婚,不可想象。” 这句话,终于是个大打击,让严雅静瘫坐了下来,随之冷哼:“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李俊涛点头:“幸好你看不上我。” 这男人欠扁! 在严魔女几乎脱线时,高大帅快速拉着李俊涛进了客房关上门,说点儿男人之间的悄悄话:“李中校,老实话说,知道你那时候有意演戏时,我就知道了,你心里是有她的一点存在的,对不对?咱们兄弟两个,都到这份上了,你说句实话,好让我娶她的时候,不会感到对不起你。如果你有意隐瞒,那真是伤到我了,我以后不可能和你做兄弟了。” 李俊涛皱着眉,一言不发。 “你今天不说实话,我告诉你,我和她马上吹!我高大帅重视兄弟重过女人。”高大帅这句话,后来被君爷姚爷认定为最厚颜无耻的话,史上唯一。这家伙,真是重兄弟重过女人,会照他爷爷教的话放长线钓大鱼吗? 可惜李木头马上被他这话感动了,说:“她是个好女人,我承认。所以,兄弟,你放心,你娶的是个好女人。只是我李俊涛没有这个福分,无福消受,自己又做过了些无法弥补的错事,实在不可能挽留她了。况且,她那人性子,若不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和你结婚?” 这可以算是高大帅听过的,最欣喜泪流的话语了。这点后来高大帅向君爷等人坦诚无疑。李木头真是棵再可爱不过的木头,被他利用了,还能保持一颗纯洁的心被他套话。 严雅静贴着木板,听着里头说话,当听完李俊涛说的话后,眼眶忽然一热。自己终究,曾经喜欢上的人不是个坏人,初恋没有遗憾了。 送了李俊涛走,高大帅拿了把螺丝刀帮严雅静修理摔坏的椅子,边嘴里唠叨:“我说,你可不要结婚后再后悔。我们高家,没有离婚这个说法。” “高大帅,你这个黑马都把他那匹白马打败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自信!”严雅静指住他鼻头说。 “是,是,老婆大人。”高大帅跪着俯首称臣。(未完待续) 尘埃落定 叶家人收到了叶老的命令,周末在叶老家里集合。这算是叶家人各立门户之后,第一次到叶老家大集合。 在兰珊珊打电话与老大媳妇张妙善沟通的时候,询问起这个问题,张妙善的态度固来是狡猾的,喜欢卖关子的,模棱两可的,说:“老爷子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做晚辈的,莫非可以决定老爷子做什么。” 兰珊珊听着不是滋味:“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老爷子做的事是错的呢,难道我们做晚辈的,眼睁睁看着长辈做错事不出声不阻止。” 张妙善叹这个老二媳妇到现在都没有变聪明:“这世上对错可是你我说的算。所谓强权弱势,为什么现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对美利坚唯马首是瞻,你和你老公天天听新闻的,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兰珊珊道这个大嫂心肠真够狠的,一棒子打到她头顶的感觉,是醍醐灌顶。 如果他们这些晚辈不靠叶老,具有超过叶老的资本,那么,如今状况肯定是一百八十度转,不是叶老召集他们说开会,他们不辞千里都得赶过来,而是他们说要叶老过来,叶老拄着拐杖都得屁颠屁颠赶过来。 到了那天,叶老家里的保姆应叶老要求,只精心准备了茶水点心,不准备大锅饭,叶老心想开完会,应该马上就散了的。歌曲里唱常回家看看,但是老人家心里早明白了,要求再多,如果子孙辈们心里不乐意,他强留他们在这里都是虚伪的,强扭的瓜不甜。 庄如玉和叶长问带着孩子,是最先抵达叶老家里的。叶老先是看了下这个既是他曾孙子又是他外曾孙子,取名为叶茴的孩子。老人家的手抓了抓半岁大孩子的小手指,乐呵呵笑道:“小猕猴,不像爸,不像妈。” 叶长问差点那口茶水从嘴里喷了出来,庄如玉抱着孩子给老人家瞧,边听老人家这么说边笑:“是,是像爷爷你。” 叶老当年打仗,曾有被人叫过孙悟空的外号,是只大猕猴。逗完孩子,叶老又与庄如玉说:“那天晚上真是险。如果不是有人秘密帮忙,佳音那就危险了。我听说,胡教授的家人打算移民到国外?” 警方找到在保定的胡教授时,太迟了。胡教授的家人深受打击。据说胡教授的老公,本来就打算带胡教授到国外定居了。没想到一念之差,阴阳隔绝。 庄如玉的脸色,在光线下,像是镀上了层冰,并无多言。 疯狂的杀人者,肯定是要抓起来枪毙了。可是,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 只能说,没想到那些人最终选择了拿胡教授下手。 “他们可能知道,想杀姚家人,是办不到的。”叶老低声说。 叶长问放下了茶杯,像是一样陷入沉思。或许他有点想明白了,又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总会不顾一切对付姚家陆家,但他们叶家,却总是安然无恙,永远不会成为目标。 “如玉。”叶老一直都是看着这个孙女做事,“我知道你爱护家人的心,但是,爷爷以人生经验奉劝你一句,不要万事想着图一时快活。后果往往会超乎你想象。偶尔吃点委屈,忍一忍,是要的。” “我知道,爷爷。”庄如玉道,“所以,上回我没有再插手我妹妹的事,就想他们姚家能处理好,没想到最终搞成这个结果。” “那结果不是姚家想的。姚家没有这个权力,姚家比起我,都没有我权力大,上面的人压着底下的人,让姚家怎么做?” 庄如玉咬了咬嘴唇。 “出这样的事谁都不想,包括上面的人,更不想。”叶老叹,“老话说是,要胜利少不了要牺牲。放在现在开放和民主的时代,每条生命都是最宝贵的。时代在变,但是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想一点牺牲都没有,是人类过于美好的愿望。” “可她无辜——”刚争着说出这句话,庄如玉忽然,从叶老的眼睛里读到了最常犯的一个错误,实际上在每场斗争中,死的最多的,不就是最无辜的人。 叶老由于那膝盖做了手术后,到了冬天,要犯疼,不然想再抱抱小猕猴,现在却只能坐下来,说:“我让佳音把她孩子抱来给我瞧瞧,不知道姚家那小子会不会故意哽噎我,不让抱来。” 叶长问对此安慰叶老:“我看,姚科应该不敢的。” “怎么不敢?他和我从来都是对着脾气干。”叶老口气里露出对姚爷又疼又恨的心理。 门口传来汽车声音,叶长问让人去看。看完的人回来说,说是姚家人来了。 叶老呼啦站了起来,在看到穿过庭院间的一排纵队,有姚老头姚书记,然后再是自己孙女沈佳音与其老公姚爷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大帮人马过来,虚张声势,难道怕我欺负我自己孩子是不是?” 话刚好被走在前头的姚老头听见了,姚老头哈哈一串大笑,说:“老首长,膝盖好点没有?我和钟老讨了个药方,专门做药膏,可以防止你膝盖头冬天不疼。” “关心我?这盛情难却。长问,给他们倒茶。”叶老摆出一副镇定从容。 沈佳音抱着小洛进来,与庄如玉抱着叶茴面对面。两个孩子,呼啦呼啦,小眼睛眨着,对着,像两面镜子映出彼此。 叶老已经迫不及待让沈佳音把孩子抱到自己面前,只瞧一眼,摇了摇脑袋:“你们姚家就爱生这种妖孽。” “老首长,我儿子哪里是妖孽了,人家都叫他小绵羊。”姚爷俊眉不悦地翘上去,抢着为儿子说话。 小洛吧嗒吧嗒喳了下小嘴巴。叶老好奇地凑近去听,当然,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说话,但仍是让他很吃惊。 “哎呀,完了。我看这孩子,八成像陆家那包子,喜欢赖着爸的。”叶老认定这孩子是站在姚爷这一边的,小声对孙女说,“以后,他们父子结成联盟,你就麻烦了。” 老妖精喜欢挑拨离间,姚爷哼上两声。 姚老头和姚书记,看姚爷和叶老像是斗嘴,却都喜上眉梢的样子。打是情骂是爱。在他们看来,姚爷与叶老这小打小闹,证明其感情真好。 “你们来做什么汇报的?”叶老指向姚老头姚书记问。 “这次过来,一是慰问老首长的伤,二是,感谢老首长。”姚老头道。 “感谢我?”叶老感觉好笑。这些人,不是私底下恨得他半死吗。 “老陆本想过来亲自登门道谢的,但是想着你可能不想见他,拜托了我过来。”姚老头解释。 这说的是,叶老上回和姚老头谈判之后,答应了将陆家通缉的人犯交回给了陆家处置。 叶老眯眯眼睛,拍拍扶手:“下次让他过来我这里时,记得带上好的茶叶过来,我这里为招呼你们,这茶叶都花去我多少退休金了。” 姚老头连忙应道:“是,是。” “你呢?”叶老追问姚书记。 姚书记拎出已准备好的上好龙井茶罐一盒,摆在了桌上,说:“我兄弟让我带来的,因为他在外地,公务在身,很难挤时间到这边,所以让我顺便趁这个机会先带来感谢,以后肯定带子寒亲自登门拜访老首长。” 姚子寒在这次风波中,既有功劳,又难免因人妒忌被人在背后暗参了一本。叶老履行约定,以自己人格保了姚子寒一命和政治官途。 叶老淡淡笑:“这个礼,未免太寒碜了点。” 姚书记疑问,叶长问在旁接着话:“姚叔。今后我们两家是亲家了。我知道子寒要去上海开会,届时我也要去,到时候,再和子寒见面吧。” 所以说这叶家人本性是贪婪的,要礼做什么,要人。人定胜天。 姚老头姚书记顿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姚爷比较看得开,与老妖精都久,久而久之老妖精什么算盘,都能在他心里头有数目。他和君爷都商量过了,姚子寒就此攀着叶家这棵大树爬,未尝不可。 坐不到半个小时,外面陆续有人通报,叶家人陆续到达了。 叶老由孙子扶着走去正厅时,姚老头在他身边低声问了句:“不知道老首长,知不知道我孙媳妇和曾孙子的救命恩人是谁。” “这个,我还没见到人。等见到了人,再和你说。”叶老应了一声,表示不大想姚家介入这个事。说起来,因为那是沈奶奶的家务事了。他要护着沈奶奶的个人隐私。 姚爷接到叶长问的邀请,接过老婆手里的孩子,和老婆一块,向叶家正堂走去。 一大帮叶家人,全部都挤在客厅里头。椅子不够坐,于是年轻点的,都搬了凳子。见到叶老过来,一群人都哗哗哗站起来,喊:“爸,爷爷,太爷爷。” 叶老招手,把疼爱的双胞胎先招揽到自己身边,问叶思泉:“身体好点没有?” 叶思泉点了点头。 叶老看着他白白的脸,心疼,告诉叶思臣:“多照顾你哥哥。” “知道的,太爷爷。”叶思臣的目光看着哥哥。 其余叶家人,都是在见到老人身后跟来了沈佳音和姚爷时,表情表露出了各式各样的纷呈。这在他们看来,既是意料中,又是意料外,心情无以形容。 王亚平想上前抱下孙子,叶长问把孩子交给她,可是孩子一到她怀里就哭,叶任斌这个当爷爷的,赶紧帮老婆抱过来,这孩子也怪,到了叶任斌怀里,哭声收敛了些。叶任斌这下高兴了,说老婆:“瞧吧,他喜欢你多过喜欢我。” 王亚平闷了口气,想这孩子和庄如玉一样,都是妖精,小小年纪懂得挑拨离间了。不过,眼睛望过去,见这孩子实在长得可爱,又舍不得埋怨了,伸出指头逗着。 兰珊珊站在他们家对面,见三房这个样子,对老公叹气摇头:三房士气全没了。 叶万生却觉得这个结果理所当然,以前王亚平夫妇搞出来的那些,都是他们三房自己虐自己,本来好好的儿子和儿媳妇都讨老人喜欢,是最幸福的事了,偏要牛脾气顶着。现在,不过是回归自然。 “你说爸,这回是想说,要娶那个女人了吗?”兰珊珊考虑着,不明白为什么叶老没有让沈奶奶出场。他们明明接到消息称,沈奶奶到北京了。 “可能想试探下我们反应。或是怕我们发难伤到她,不让她出现。”叶万生说着是看向两个妹妹。知道沈奶奶若要入叶家的门,纵使有前情,两个妹妹也难以原谅。 叶老走到了众人前面,摆手让众人坐下,自己却没有坐下,说:“这次招你们大伙儿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叶家人屏住了呼吸,有人睁大了眼睛,有人握紧了拳头,都是一副随时要上前生死拼搏的姿态。这里头,可能就大房最镇定了。张妙善搂着两个孙子一块坐,安静到连眼睛都没有去瞧叶老。 “这件事就是,我找到了,我失而复得的两个孙女了,亲生孙女。你们都认得的,庄如玉,和沈佳音。” 叶老这平平静静的话出来,却是在这屋里的湖泊里投下了颗炸弹。炸到叶家人全晕了。怎么,不是说要宣布和沈奶奶结婚的事吗?怎么冒出两个亲生孙女? 不能说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事的。有些人,是隐隐约约有察觉这个迹象的。只是有人,死活不愿意承认这条线索,比如二房。 亲生的,意味什么,大家都很清楚。肯定养的不及亲生的! 姚爷站在旁边,看了下老婆。沈佳音站在那,离叶老不远,头垂低着,看表情,似乎并不吃惊。庄如玉显得,就更加镇定了。 这事儿两姐妹早就通过气了。那也是,两姐妹经历过大风大浪,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们感到特别惊讶了。 “爸,你这是打算让她们进叶家的户口?”叶小青掂量着,或许叶老这是打算用迂回战术,让她们先进了叶家,然后下一步轮到沈奶奶登堂入室。 叶老哪会不知道自己女儿想什么,极淡的一笑:“不会。户口这种事情,她们已经挂在她们丈夫户口本上了。也不用跟回我姓叶。因为她们的奶奶,又不会重新嫁给我。只是宣告这个事实,大家今后,对于她们经常来我这里,我或许经常去她们那里拜访,你们都不用再瞎猜,给她们带来负担。” “那——”兰珊珊迟疑,二房最挂心的可不是户口问题,是财产问题。多了两个人认祖归宗,岂不是多了些人分叶老的羹。 叶老不用这个二儿媳说一句,都知道二房的顾虑,说得更是淡薄:“我这两个孙女,都不是爱钱财的人。所以,我一分钱财产和遗物都不会留给她们。” 二房口呆之外,不外是被叶老这话抽了巴掌,脸全红了。叶万生连忙站起来表态:“爸,她们是你孙女,真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话,理应该继承你一份财产的。” 叶老看着二儿子,言简意赅:“我的财产,我认为最有价值的部分,已经传给她们了。” 二房又呼吸吃紧。兰珊珊心里想,这老狐狸,果然是帮亲不帮外,还说自己公平。 叶老接下来问二儿子二儿媳:“想知道我给她们的是什么吗?” 兰珊珊揶揄着:“爸,她们是你亲孙女,你想给她们什么,我们又怎么会反对?是不,大嫂?” 被牵扯上的大房,却好像早有所备,张妙善说:“弟媳,我上回电话里已经和你说过了,不管爸将来留给我和我老公什么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全部,钱就交给慈善机构,东西就交给博物馆收藏馆,一样都不会留。这才是爸最宝贵的,是吧,爸?” 叶老眯眯笑,对大房这话略有赞赏:“是的,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无私,不爱财,已经留给我两位孙女了。你们想继承我这样最宝贵的东西,我这个当父亲的,当然能感到为父最大的欣慰和自豪。” 二房被大房和叶老这番话给揶揄得,想钻进地洞里。 张妙善追着兰珊珊:“弟媳,你呢?” 兰珊珊看向三房和两个姑子。 两个姑子,对财产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顾忌沈奶奶是否嫁进来的身份,现在叶老表态不会娶沈奶奶了,她们有什么好埋怨的,表示支持。 至于三房,叶任斌和王亚平,只顾着逗孙子,都没有听清楚说什么。不过像叶万生说的,三房本身都是利益最大获得者了,叶老这点破钱和破玩意儿,他们也看不上。 对比之下,可衬托出他们二房多么像葛朗台,一分钱数不清楚都没有闭眼的守财奴。 叶万生刚想举起手说赞成,被兰珊珊一个白眼瞪上:为什么不拿?这是我们该得的! 叶老看着这些孩子,人生百态也算看尽了。 宣布完这话,这会也就散了。 叶家人依次离开,知道老人家没有准备多余的饭菜,不好强留。何况,留下来,和沈佳音她们面对面吃饭,岂不尴尬。说是接受了这两人为叶老亲孙女的身份,但关系毕竟生疏,心头有隔阂存在。 叶老留了两个亲孙女吃午饭。姚老头姚书记早在叶家开会的时候先告辞了。张妙善带着两个小孙子,因为一直都住在叶老这里,并不介意和沈佳音他们一块用餐。 中午,由张妙善安排,特意让人包了些汤圆,代表团团圆圆。叶老对此对她直言称赞:我这大儿媳妇蕙质兰心。 张妙善谦虚地接受了老人的夸奖。 有意思的是,叶家那对双胞胎兄弟,对未满周岁的两位小宝贝都很感兴趣,纷纷提议一人一个帮小宝贝喂奶。气氛霎时又变得其乐融融,在这寒冬季节里简直是刮起了春风。 叶老吃完饭,心满意足地磕着茶。人生活到他这个地步,真是,几乎什么都完美了。唯独,沈奶奶那头—— 他都说了,她不嫁他没有关系,两个人一块生活就可以了。 沈奶奶是到北京来的,不过,既不是受到孙女沈佳音邀请,也不是心回意转答应了他叶老,而是宋瑶芝让沈奶奶过来的。 宋玉斌亲自开车到机场去接沈奶奶。 沈奶奶下了飞机,老人家头次坐飞机,不大习惯,下机后,头有些晕。沈老三陪着沈奶奶来的。因为沈二哥家有事,走不开。 宋玉斌与他们见上面,见沈奶奶精神不大好,便带他们上车后,先开到了就近的宾馆,找了间房让沈奶奶休息。同时,宋瑶芝驱车赶来,与沈奶奶先碰头。 沈老三其实,还不知道宋瑶芝让沈奶奶来北京是为什么事。到了这边问到宋玉斌这问题时,宋玉斌像个哑巴,只说:是他们老人家的私事,我们做晚辈的,最好不要干涉。 宋瑶芝到了,见沈奶奶脸色不佳,吩咐孙子:“找我们那家庭医生过来,给你老姨瞧瞧。我看她这是可能高血压。” “什么高血压?”沈奶奶听这话,骨碌坐起,“我身体又不像你们这些人,会得富贵病,血压只能是正常偏低。” 宋瑶芝好笑地与她拌嘴:“妹子,你敢说你不是富贵大家出生的?” 沈奶奶撇撇嘴。 沈老三给老母亲端了杯水,沈奶奶接过。 宋瑶芝看是沈老三送沈奶奶来,像是有些意外,道:“你不是要忙农活吗?而且,听说,你还要请援助律师帮你女儿打官司,忙的很。” 沈老三说:“没关系。农活的话,现在都是大家一块干,我请几天假,大家都理解。我女儿那官司,不是我请律师,是法院说依照程序必须给她请一个辩护律师。我倒是觉得,她执迷不悟,不听我劝,还在我面前演戏,是该和她妈一样,关进牢里反省反省。像晓贵,被关了一段日子训练营,这脾气各方面都变好了。” 沈佳慧是在那场打抓捕行动中,被常万幸供了出来,当场被抓。受她牵累,发廊老板都被抓进了警察局里蹲了几天拘留所,出来后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人啊,不吃点苦头,怎么知道回头是岸?”宋瑶芝对沈老三这个想法,点着头赞成。 宋玉斌把家庭医生带来了。医生给沈奶奶量了血压,发现是偏高,但是老人家血压有点高是正常的,于是叮嘱其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劳累。 沈奶奶不觉得身体劳累,只觉得心里劳累。尤其是宋瑶芝那通电话打来,告诉她,有可能是找到她们那妹妹赵欣瑜了。 看时间差不多,宋瑶芝带沈奶奶离开酒店,坐上宋玉斌开的车,沈老三坐在副驾座。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四个人,找到了市内一花园小区。这小区不大,楼龄也有一些了。 “欣瑜住在这吗?”沈奶奶问。 宋瑶芝答:“不知道。”目光却是留意地观察这个地方的环境,见环境优美,应该在当年刚建好时,也算是北京城里各方面较好的房子了。 这些,似乎能让她心里松解一些。可能她妹妹比她们想象中过的更好。 宋玉斌在一个楼梯口停下了车,对她们说:“奶奶,老姨,对方说的地方,就是这上面了。” “下车吧。”宋瑶芝推开车门。 沈奶奶随之下来,跟着宋瑶芝走,一路又是瑞瑞不安地问:“是谁呢?你这是和谁先见面?” “找到这个人可不容易,我几管齐下。”宋瑶芝叹出辛苦,“要不是他露出了些蛛丝马迹,要不是——出了点事——”中间有关点名佳音差点出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反正佳音已经没事了,没人想说给沈奶奶听让沈奶奶忧心。 走到楼上,按了门铃。过了会儿,有人姗姗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沈奶奶看是个陌生的老头子,老头子一幅那表情好像谁都欠了他上百万一样。 “他姓吕。”宋瑶芝将吕老介绍给沈奶奶,“当然,他自己还没有承认,只是默认,他是赵欣瑜的老公,当年把赵欣瑜带走的男人。” 沈奶奶一双眼,看着吕老,瞪得比牛铃大。 吕老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只是平静地开门,连说句请进都没有,自己先转身走向了客厅。看起来,他没有把他们这群人当做是客人,最多只能当成是不速之客。 沈奶奶看着吕老冷冰冰的背影,只觉心头一阵寒,问起宋瑶芝:“你和他说过话吗?知道欣瑜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吗?” 宋瑶芝说:“上回,我和他在医院碰上面。他养子受伤在医院治疗。但是他拒绝在医院那地方说这些问题。说找个时间,把你带过来,有话再一次性说清楚。我这不是要等你过来了,再和他说话。” 沈奶奶赶紧先进了门,宋瑶芝也是急着进了门,两个人,在客厅里环顾一圈,想搜找到一些赵欣瑜的线索。结果,她们两个,一眼都是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那张照片,是一张集体照,而且是赵家的家庭照,黑白的。(未完待续) 所有事情的答案 大清早,沈冬冬因为昨晚听说今天要去姥姥家,起床起的特别早。姥姥姥爷家,自这孩子有记忆起,可能每年都去不到两回。可是,对沈冬冬来说,母亲尤二姐的娘家,绝对是个特别的地方。 沈冬冬既是很想过去,因为不管姥爷姥姥,或是母亲娘家的其他人,对他向来都是那么的亲切和蔼。每次他去,他们都会给他口袋里塞满糖果。到他大点懂得什么叫人民币后,又会偷偷给他口袋里塞人民币,因为他们从不给他爸他妈人民币。 很奇怪吧,不,不奇怪。沈冬冬矛盾的另外一点,就在于,那些人对他好,背地里,对他爸沈二哥的埋怨却从不终止。尤家人自己知道,当年尤二姐嫁给沈二哥,绝对是个人为的错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错误,尤二姐自己要承担最大的责任。尤家人嫁女没嫁到好人家,在其他亲朋好友口里不风光,有人说这是因为尤家人不疼惜尤二姐。尤家人自己觉委屈,这不把矛头都指向了尤二姐自己。 其实尤家人心底里责怪尤二姐的念头,比判沈二哥罪要重的多。 沈冬冬这孩子心肠纯良,他知道他爸沈二哥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值得埋怨,但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要责怪他妈。 女人是命苦的。因为无论夫家或是自己娘家,第一个埋怨的,都只会是女儿和媳妇。尤二姐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像一些女人,感到委屈,会反抗。但也不是说她会逆来顺受。尤二姐想的很简单,嘴巴长在人家嘴上,她要是每个都去捂人家的嘴巴,她这一辈子都不用过了,只干这一件事都能干到进棺材里。没法让人住嘴,不,即使以后做的再好,有心人总是会私下惦记那点过去。 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总是要被人从出生说到死的,有些死后还得被人唠叨上万年呢。想通了这一点,没啥能让她活不下去或是感到委屈的。 过好自己的日子足够了。所以,那个时候在老家,突然听说沈佳音得了产前忧郁症,钻了牛角尖时,她心里实在替沈佳音揪了把汗。如果她在北京的话,会抽沈佳音两巴掌,把沈佳音抽醒了,而不是像北京那些人温温吞吞地对待。 这傻孩子真是傻孩子。被妈抛弃过,结果一辈子都没有自信了。应该说这孩子被沈奶奶教育成太纯良了,不知道人这自信是毫无用处的,能真正活在这世上过好日子的,只能是那些死皮赖脸的。像她老公沈二哥,即典型的这种货色。 去了趟婆婆家,从旁用话提醒沈奶奶,沈奶奶一听这么回事后,赶紧打了电话给沈佳音,方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沈冬冬下来吃早餐,尤二姐给他准备了花卷和包子,再来锅豆浆。在沈冬冬啃包子的时候,尤二姐去后院里叫沈二哥过来吃饭。 沈二哥今天出奇的,倒是没有赖床,由于去岳丈家,路途远要坐车。早上呢,天冷,要把汽车的发动机先开一阵。 “过来吃饭吧。”尤二姐站在后院叫声。 沈二哥从驾驶座里跳了下来,尤二姐见他穿的棉袄后面沾了白灰,拿手拍打。沈二哥应着没事没事,和尤二姐走到了客厅。尤二姐让他们爷俩吃,又拿了个篮子,装好些吃的,要送到沈老三家里。沈老三一走,家里只剩沈晓贵。沈晓贵不愿意再跟沈老三去北京,所以现在沈晓贵都是留守的沈二哥家负责。 到沈老三家时,见沈晓贵已是爬了起来,搬张小凳子,坐在桌边,翻着学习的课本在看着。尤二姐推开门,把早餐放到桌上。沈晓贵放下读到一半的课本,对她说:“二婶,你不拿东西来没关系的。我自己都做好早餐了。我爸给我留了些钱。” 这孩子真是变了不少,沉着稳重了许多,竟是比沈冬冬变得更可靠一些了。 尤二姐挪张凳子陪他坐下来,和他说会儿话:“晓贵,我和你二叔,可能明天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我和隔壁的张奶奶都说好了,你这两天吃饭在她那里吃,有什么事找她帮忙。你爸给你的钱,你掂量着花。” 沈晓贵终于明白到尤二姐为什么能教出沈冬冬,而他妈只能教出他这个沈晓贵,目光烁烁:“二婶,要是我妈,肯定要我把我爸给我的钱上缴,说是怕我乱花钱,其实是把我的钱都给占了。” 尤二姐笑了,手伸过去抚摸他脑袋:这孩子,其实向来比她儿子冬冬聪明,只是没有好好教导。 回去收拾下,尤二姐把头发重新梳理,扎了个简单的包髻。沈二哥锁上了家门。和隔壁邻居们打声招呼要走亲戚去了。沈二哥一家坐上平常用来运货的面包车,出发了。 沈冬冬在车上没事的时候,打起盹。尤二姐尤其怕他冻着,拿大棉袄厚实地将他身体裹着。没事的时候,望起了车窗外的风景。 一年不知道有没有回去一次的娘家,每年都有新的变化。尤家那边发展经济比这边快,县城的房子越建越多,路上又可以看见更多的高楼住宅以及小区。开车的沈二哥看得眼花缭乱,这路变化多端,让他这个老司机都迷了路。 尤家听说他们要来,又接到尤二姐电话里问路,马上让尤二姐的大哥尤大哥开了自家的小轿车前来带路。 尤大哥的小轿车可就威风了,路虎。尤家这几年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沈二哥见大舅子的新车,脑门滴着汗,沈冬冬稀奇地叫道:居然比他姐夫姚爷的车来得更高级。 到了尤家,尤二姐才知道,自己爸妈嫌弃住的寂寞,都搬到她哥家里给他哥带小孩。 “知道你们要回来,妈早上五六点就去买菜了,又叫爸去找那冬蟹,要给你们蒸螃蟹。”尤大哥带着他们一家三口上楼时,笑嘻嘻捏了把沈冬冬胖嘟嘟的脸,“知道冬冬喜欢吃螃蟹,不过在家肯定没的吃,对不对,冬冬?” 沈冬冬被捏了把脸,表情有些皱巴,嘟着嘴巴说:“谁说的?我今年吃过好几次螃蟹了。在北京吃的呢。” “北京?”尤大哥仿佛记起,指着沈二哥道,“是佳音嫁到北京去了吧?听说孩子都生了。” “佳音和首长的孩子刚满月。”沈二哥以能嫁到北京的侄女自豪,“叫姚洛。” “你们什么时候到北京去看看他们?”尤大哥问。 “这——”沈二哥迟疑。 沈冬冬抢着说:“因为要来姥爷家里,不然,我们是要去北京看洛洛的。” 尤二姐沈二哥看着儿子尴尬了:儿子嘴巴太快了! 尤大哥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冬冬,失望是不是?那等会儿叫姥爷姥姥赔偿你。” “怎么赔偿?”沈冬冬纠缠道。 尤二姐一巴拍到儿子脑袋上:“没大没小的。不要以为你姥爷姥姥疼你,你敢给我无法无天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之间,进到了尤大哥家里。如尤大哥所说的,尤姥爷拿了个盆子装着几只螃蟹,盆口盖了个箩,放在客厅里先养着。尤姥姥在厨房里与大儿媳一块,忙得团团转。尤大哥的两个儿子,年纪都和沈冬冬相仿,看到沈冬冬过来,拉着沈冬冬一块到阳台玩遥控车。 沈二哥坐到沙发上,拿袖口抹了把汗,刚好尤姥爷弄完螃蟹,坐到了他旁边,沈二哥惊到忙要起身让位置。拿起茶罐准备冲茶的尤大哥,见此对沈二哥说:“妹婿,坐着吧。我爸是想和你说点话。” 岳丈大人要发指示,沈二哥挺直腰背像小学生。 陪伴在旁边的尤二姐,同样绞着眉头心情紧张。 尤姥爷屈起的指头在茶几上敲了两下:“吃糖。” 沈二哥在糖果盘里抓起颗水果糖,剥掉糖纸把糖果塞进嘴里慢慢吸允着,一边听尤姥爷指示。 尤姥爷说:“我女儿嫁给你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是,听说,有点儿像当老公当老爸的样子了,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了。” “是。”含着糖果的沈二哥模糊地应着。 “我再和你说。”尤姥爷道,“你知道奋进了,是好事。” 沈二哥疑惑地挑起了眉。岳丈的口气有点奇怪,好像不是想责备他。 尤姥爷吞了口唾沫:“你们小两口,不是过节,突然到我们家来拜访老人,不是不可以,但是,怎么会突然想来拜访我们呢?” 平常不积极的人突然积极了,怎能不让人疑惑重重。 这样说来,反倒是尤姥爷尤家人有些心虚了。 沈二哥努力嚼着嘴里的水果糖,这个事说来有些话长了,一是,沈奶奶要求他过来的,二是,宋瑶芝打过电话给他。这些话,让他对着尤二姐都心虚,害怕。沈奶奶对此也是没有办法,和他说:你们俩个,孩子生了,冬冬都这么大了,她如果想离开你,之前那么多机会都可以,到现在都没有。 这是不是他可以面对真相时自信一些。 “爸,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是来感恩的。”沈二哥口气严肃端正,“我这么多年,特别感谢我老婆,对我,对我们家付出了那么多。所以,也想特别感谢一下,当初把我老婆介绍给我的那个媒人。据说,那个媒人是爸妈的朋友。爸说的没错,以前我是不知进取,不懂感恩。现在,我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想改进,请爸给我个机会。” 尤大哥吃惊地看着他。尤姥爷看回尤二姐,目光里写着:你知道吗? 尤二姐眉眼垂低。不能说完全不知情。猜都猜得到,自从叶老独自召见她那一次之后,知道这事儿迟早要穿帮的了。 能瞒这么多年,已是很不容易了。她尤二姐的心,曾经面对沈家沈二哥难道也有心虚害怕过。 尤大哥心思慎密,向妹妹使了个眼色:“你去看厨房里你大嫂用不用帮忙?” 尤二姐连忙答应,转身去了厨房。 尤大哥悄悄地走去阳光,看在阳台玩的沈冬冬应该是毫无察觉,走了回来,和沈二哥说:“说你二愣真是二愣,到现在才来问这个事。你们都结婚多少年了。” 沈二哥无话可说。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妹子,或是,就是拿我妹子当照顾你的保姆?”敞开了话题,尤大哥也就毫不客气了,“不过照今天来看,你这个二愣,终于有点开窍了。” 沈二哥低着脑袋,更是一幅罪人的状态。这么多年来,人人都夸他娶了个贤妻。只有他自己以为这是自己的福气所致,尤二姐为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其实这是完全不合逻辑的道理,只要想一想都不可能。沈二哥真想拿锤头敲开自己的脑壳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尤大哥将后面的话让给了尤姥爷。 尤姥爷说:“以前,每次你来,我们都敲打你,你都一幅赖皮的脸皮,让人看着就来气。你现在还以为,她不和你闹离婚是为了你吗?” “不!”沈二哥坚定。 尤大哥像是很无奈地拿起煮开的开水壶冲茶:“现在知道不了。之前都不知道干嘛去了。而且,你现在突然来问这个理由,又想着能怎样?” “我不想她委屈。”沈二哥心平气和地说。 这话,真是让尤家人无语了。“哎呀!”尤姥爷叹其长气,“我女儿,她那性子,你到现在都不懂吗?她要是觉得委屈,早就不会嫁你了,从一开始就不会。” “你说她喜欢我?”沈二哥目光一亮。 “她喜欢不喜欢你,我们不知道。”尤大哥说,“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嫁男人,像我妹子这种,看的不是喜欢。” 沈二哥耷拉腰,像蔫了的花朵:“那她为什么嫁我?” “我妹子,年轻的时候有个恩人,这个恩人,同时又对我们尤家帮了许多。我们全家上上下下对这个恩人欠下了不小的恩情。于是,有天,那个恩人对我妹子说,说想给她介绍个结婚对象。我妹子听了那个恩人的话,嫁了给你。” 沈二哥瞪了瞪眼:什么人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从不知道? “我可以见见那个人吗?”沈二哥站起来问。 尤姥爷和尤大哥,对此却是面面相觑,继而低头:“那个人,在你大哥去世那年,一并去世了。” 北京城里。宋瑶芝和沈奶奶,坐在吕老家里的客厅里头,宋玉斌和沈老三,则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吕老从房间里,双手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匣子走了出来。在她们两个面前,掀开小盖子。 宋瑶芝伸出手,是把里头静静躺着的那支梅花簪子抓了起来,细细抚摸,端看,确信无误,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和沈奶奶那两支梅花簪子。就此,三支梅花簪子,整齐地排列在了桌子上。 经过岁月的洗涤,簪子的玉质更为圆润,留藏了岁月的美。 沈奶奶望着这三支簪子,拿手揉了下眼睛:真是恍然如梦一场。 宋瑶芝轻声问:“她呢?” 其实这问题是白问了。在这里看不到人,而且吕老又取出了赵欣瑜应该不会离身的簪子时,赵欣瑜肯定是过世了。 “她的骨灰,撒到海里去了。她说不喜欢霸占土地,人死了,要这个做什么。”吕老的声音相当平静。 “怎么死的?”宋瑶芝的声音透着丝丝的紧绷。 是他害死她的吗? “为了救个小孩。为此,她的烈士状我现在都收在抽屉里。被她救活的小孩,你那天在医院见过了。” 宋瑶芝的心脏一抽一搐。 沈奶奶的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泪流不止。 她们这妹子怎么能乖到这个地步。从来没有怨过命运,到最后一刻都能这样做。 宋瑶芝哽咽了声,非要找到点什么东西来发泄似的,质问:“她这样的好人,你为什么能那样狠心,带她走后,没有让她回来我们家一趟,看看她亲人也好。” 吕老面无表情地说:“当时和你们赵家说好的,这人我带走了,你们就不能来找了。所以,她是我的人了,不是你们赵家的人了!” 宋瑶芝和沈奶奶,同时惊讶地望着他。这口气,分明是恨,对他们赵家的愤怒和恨意,那么深。 吕老冷笑:“知道心疼了?知道心疼当时还会把她送给我?无情的人是谁?不要搞错了对象。” 宋瑶芝一听怒火中烧,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们家这么好的女儿会给你?!” “不要把话说到那么好听。”吕老冷冽的目光扫视她们两个,“你们两个,都是活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一个因为是长房长女特别受到宠爱,一个可以抛弃家人远走高飞,你们是否敢扪心自问,你们是不是再自私自利不过的人?如果你们换做她在的位置,还能有今天吗?” 宋瑶芝一呼一吸十分紧促,嘴唇哆嗦,却迟迟对吕老这话找不到反驳的言语。沈奶奶眉头皱紧。 “幸好不是你们两个。”吕老忽然飞出这样一句话,“当初,我若是上赵家见的是你们两个,可能当场娶了后同时就把你们两个休了。” 宋瑶芝震惊地跌坐回椅子里头。沈奶奶满目惊色。 “她很好,所以我执意把她带走,离开你们那龌龊的赵家,免得侮辱了她。”吕老说完这话,把小匣子收了起来,举动是无意把赵欣瑜的梅花簪子带走,说,“这东西本就是你们赵家的,现在可以归还给你们了。但是她人,你们是别想带走的了,她只能是我的人了。” 宋瑶芝吃了口空气,抚平胸口,道:“你没有虐待过她?” 沈奶奶想,这不是废话吗?这男人,该是多么喜欢赵欣瑜。 吕老果然是面红目赤,冲着敢问出这话的宋瑶芝,冷笑两声:“至少比你们赵家给她的要好的多。” 宋瑶芝听完这话,又激动了起来:“如果你那么喜欢她,那么为她好,你怎么会阻止她回来看亲人呢?” 吕老感到好笑,好笑在于宋瑶芝本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因为宋瑶芝之前做过调查才找到他的,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从没有见过你们?” 宋瑶芝被这当头一棒,打到又是晕头转向。 紧随吕老接下来一句:“不要以为,她心里只是有你们赵家。你们赵家也太自以为是了。” 是呢,赵欣瑜那样的好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吕老对自己的好,心里装上吕老是自然而然的事了,那么,她只能是偷偷去看望家人,偷偷为家人做点事情。这些,经过她们调查,应该都是清清楚楚的真相了。 吕老对宋瑶芝是不屑一顾,看向沈奶奶的目光那就更为复杂了:“你过的不好,她心疼,又不能出面。但是,可能她过世之后,在地下最不开心的,就是你儿子在她去世之后不久竟然突然过世了。刚好,那段时间我也没有心情去替她照看你的情况。” 沈奶奶嘴唇微抖,对着他站起来,眼睛里的情绪像波浪式的风云涌起。她情何以堪让赵欣瑜担心至此。 “她常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吕老对沈奶奶道,“说,如果你当时在赵家,那么,她就没能那么幸运跟了我,过的比你好,她为此十分愧疚,认为是她抢了你的幸福,一直想补偿你。” 沈奶奶的泪又要流下来了:“不,说亏欠的人,是我不是她。” 吕老道:“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诓我,目的是为了让我放松戒备,这样,她能更好地帮你。不管怎样,她目的达到了。她救过的恩人,救活的孩子,一直都没有忘记她的恩情,不遗余力地背后帮你和你的子孙。” “我这辈子欠她太多。”沈奶奶说。 吕老在听完沈奶奶这话,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是,他要的是只是赵家人知道,赵家欠了这个女儿有多少,是赵家欠了赵欣瑜。拉开皱紧的长眉,吕老说:“她已经过世了。你们不要再来找她了。你们走吧。” 宋瑶芝趔趔趄趄往外走。沈奶奶抽泣着,眼眶肿的像桃子。两姐妹的心里,都像撕心裂肺了一样。 守在门口的宋玉斌和沈老三见到两个老人这样都很震惊,一时间,都怀疑吕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冲进去找人算账。沈奶奶连忙摆摆手,阻止他们两个:“不要说了,什么都不要做了,我们赶紧走吧。” 这哪里是吕老欠了赵欣瑜的,是赵家欠了赵欣瑜。有罪的,也只是赵家。赵家到底亏欠了这个女儿太多太多。 宋瑶芝坐在车子里,感觉是坐在大风浪里经历着暴风雨的小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知道一点吕老说的没错。事实都摆在面前。只要赵家有心要找回赵欣瑜,就绝对不会顾忌吕老。只能说,赵家心中有愧,为了大伙儿的利益,把这个女儿彻底牺牲了。 “今年清明。”宋瑶芝握住孙子的手,咄咄颤颤地说,“我娘家那边的墓地先不要去,先出海,去祭拜你小老姨。” 宋玉斌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紧紧握回她的手,似乎感同身受:“我知道了,奶奶。” 沈奶奶回到酒店,哭了一天。沈老三都快担心死了,不知道老母亲这是怎么了。沈奶奶那样坚强的人,他沈老三自小到大,都从未见过母亲掉过一颗眼泪。父亲去世时没有,沈大哥去世时也没有。为什么今天沈奶奶突然哭成这样。 沈老三手足无措,又不敢打电话给侄女沈佳音求助,因为听说沈佳音产后身体还在调养,怕沈佳音担心,最终,沈老三只能找到姚爷帮忙。 姚爷听完他描述的情况,眉头一皱,却也不是很诧异的口气说:“三叔,你先不用急。我这就马上给个人打个电话。那个人过去后,可能奶奶心情会好些。” 接下来,叶老接到姚爷的电话说沈奶奶哭了,马上叫人开车,慌慌张张来到沈奶奶下榻的酒店。 顾不上沈老三那吃惊的目光,叶老冲进客房门里,喊了声:“钰珍,有什么事都由我顶着。” 沈奶奶抬起泪花的眼睛,视线模糊之中肯定也是看清楚了他是谁,举起拳头,走过来,冲他胸口就是一拳:“我妹妹,我妹妹都是被你和我害的!” 跟在后头的人吓得半死,怕沈奶奶疯起来真将叶老打翻了。叶老挨了她这一绣拳,退了半步站稳了身体。沈奶奶又冲了上来,抓住他领口,却是没有再来一拳,是把哭着流下来的鼻涕全抹到他衣服上去了。 医院里头,吕宪标度过了危险期,但没有转入普通病房,而是住在隔开的单人病房里。再过几天,他可以出院归队了。为了尽早恢复身体,他在量力而行的条件下,站在床边做了些运动。 叩叩,门板敲打了两声。 吕宪标收起手脚,转过身来,见门已打开,走进来两个人,他竖立,对着前面的人肃穆敬了个军礼:“白队!” 跟在领导后面的那个兵,马上将门关上,站在门边当门哨。 领导冲吕宪标摆着手说:“不用这样,吕少校,你伤没好呢。我这是来探望你的。” 吕宪标没有就此掉以轻心,忙着要给领导倒杯水。 领导一双慈祥的眼睛见他伤口似乎没有大碍,像是放了心,说:“我听大夫说,过几天你可以归队了。” “是的!”给领导倒完开水的吕宪标,再次竖立,面露出稍稍的忐忑和一点惭愧,“这次任务我完成的不好,给领导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你都因公受伤了。我们现在内部正打报告,准备给你申请一个特等功。” 吕宪标听到这话,益发内心悔过的模样:“白队,说起来是我疏忽,我大意了,那个时候,没有意料到他们居然直接冲你那小区去了。而且,刚好,又找不到空子可以通知大家。结果——”说到这,吕宪标擦了擦额头的热汗:“结果,害首长在陆队面前,我听说是露出枪了。” 捧起杯子刚要喝口水的白露,因他这话,烫到了舌头,慌忙吐着气将杯子挪开。 吕宪标一见,这罪过更大了,脸色苍白地等着她回话。 “没事。”白露像是很轻松地说,“陆队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军人。军人拿枪,为应付歹徒,很正常。” 不正常好不好! 说起来这对夫妻,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简直是外星球来的。赵文生坐在君爷的对面时想。因为刚开始,那夜里帮着君爷抓拿歹徒的门哨没有守好口风,被他知道了白露在家都带枪的事。 这个事,赵文生绝对相信,君爷之前对老婆家里携带枪支一事,绝对是不可能知情的。 按理说,这个秘密被爆出来之后,君爷要问询下老婆是怎么回事吧。至于白露答不答,能不能答,或是拿什么借口来答,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君爷没有。在白露大小姐去探望受伤的部下吕宪标时,不好意思,白露瞒着自己老公将自己的人安插进自己老公单位里头执行公务,上演碟中谍戏码,露出了马脚却能照旧毫无压力,探望完部下准备出来的同时,打电话给老公说自己正开车准备去超市买东西,问老公需不需要买些什么。 君爷是不是能听出老婆撒谎没人清楚。在正坐在君爷对面的赵文生看来,这对夫妇,高深莫测到让人心寒。 君爷在电话里回答老婆的超市问题,口气平静到像个家庭煮夫:“嗯,家里要做菜的一些调料品没有了,记得买些炸粉和奶酪。” 等君爷挂了电话,赵文生斗胆提了一句:“你确定她在超市?” “她不在超市。”君爷道。 啊? “如果她在超市,就不会是我挑中的女人了。” 赵文生彻底木了。(未完待续) 约定 日子照旧过着,叶老带了沈奶奶听说去海边“度假”了,叶家对这个事,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沈二哥和尤二姐从尤二姐娘家回来,沈冬冬没有发现爸妈之间有什么改变。唯一有的,可能是他爸沈二哥更奋进一些了。回来后,什么活都抢着干,倒是让尤二姐担心起沈二哥的身体扛不扛得住。 蔓蔓一家,过年前因蒋大少接到调令从山东军营调回了京城,蔓蔓和两个孩子随蒋大少一块返京。离开前,两个小宝贝对部队生活是恋恋不舍。幼儿园的老师哪有部队里那些兵叔叔可爱。 “南南,西西,给我下来!”这都要坐车离开了,儿子女儿赖在楼上不愿意下来,蔓蔓叉腰朝楼上喊,喊了几遍一点动静都没有,把她给气坏了。别家的孩子,哪有像她这两个孩子一样。打一出生,能让她每天都长出几条白头发来。 蒋大少见情况不对,把蔓蔓推上车,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两个带下来。” 蔓蔓扶着额头叹气。 蒋大少爱怜地将她揉头的手拿下来:“如果他们两个敢欺负你,我来教训他们。” “嗯咳。”蔓蔓咳两声,“是啊,是呢。” 一点都不把蒋大少这话当真。在他们家里,严父和慈妈是倒过来的。她是严妈,蒋大少是慈父。也好,有时候她该忙里偷闲,将两个小麻烦扔给老公带。当女人不能太亏待自己了。 蒋大少三两步跑到楼梯,正好碰到两个小宝贝自己走了下来。 两只小恶魔一反以往傲娇的神态,耷拉着小脑袋,无比沮丧。看到爸爸,一人抱住爸爸的一只大腿,可怜兮兮像只小狗仔喊:“爸爸,不能在这里多呆几天吗?我们想看叔叔打篮球。” 只有在这个时候,蒋大少感到自己两个孩子的确是孩子,只有孩子会这样赖皮。 一只大手搂住一个孩子,蒋大少拍拍两孩子的背安慰说:“瞧你们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和你们妈妈,是要把你们带去哪里卖了?回去就看不到兵了吗?你们爷爷姥爷不是兵?你们爸爸舅舅不是兵?小区多的是当军人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你们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两只小宝贝想爸爸这话说的也对,要说嘛,回去不是看不到军人了,是这环境不同。城里那环境,乱七八糟的,什么样的小屁孩和小极品都有,哪里像军营里头,干净整洁,赏心悦目,在两个小宝贝心里就是块朝拜的圣地。 崇仰军人的小宝贝,自然想在圣地里能多长就呆多长。 “爸爸,下次我们还来吗?我们都和叔叔说好了,要回来探望他们的。”南南撅着小嘴,向父亲强调。 蒋大少为人豪爽:“怎么?爸爸答应过南南的事有哪一次是没有办到的?” 小宝贝们点了点头:爸爸的诚信是五颗星。 终于坐上车了,一家人离开,前往火车站。等抵达火车站,拿了火车票准备上车时,两个小宝贝才顿然发现,回去的第一个目的地,不是直接回京,是要到南方去。 “爸爸,是要去外公家吗?”小西西兴奋地在火车上上蹿下跳。 儿子和女儿智商超高,不用和他们详细说明,只看目的地,都能猜到,他们此行是要先回南方蔓蔓的老家,比较大的行李则都先托运回北京去了。 这要说到去年,蔓蔓办的饭馆画饼充饥,不断扩充经营版图,最近的一家新连锁店开到了南方的老家。温世轩趁机,带了周玉和儿子,把新家搬回了南方。周玉到南方后,由于以往就有业务关系在南方,再就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孩子小需要小,她没有想过固定到律师所上班或是再创业,只是偶尔帮人家做一下法律顾问,专心做起了家庭主妇。家里的开支,对于已是画饼充饥大股东的温世轩,一人承担毫无压力。 如此一来,温世轩除了偶尔需要,到饭馆作为总公司派来的高级督察巡查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重新开起的杂货铺做起了老本行,零售生意。现在开杂货铺,图的当然不是钱了,是享受日子,消费时间。 对此,温世轩本不让周玉陪自己弄杂货店的,因为感觉周玉是个大小姐,开杂货店的不是大妈就是大婶,弄杂货店不伦不类。未想到,周玉对杂货铺的生意比他兴趣更大。 别看周玉当律师做到在行业里数一数二,但是,周玉小时候,可是和一些小伙伴玩过卖冰棍的游戏,对做小生意的兴致是自小就有的。可惜家里一直认为做这种事情是下等人,不上档次的,说什么都不会给她沾。如今有了机会可以自己下手,而且,温世轩或许对卖什么东西有经验,却对如何管账做资本经营,怎么学都学不会的那种。 周玉就此当上了记账的老板娘,技术方面由老公温世轩掌管。两口子配合起来,倒是把这重新开起来的杂货铺经营到红红火火,比起以前自不用说。 蔓蔓他们一家四口下了火车,提着了些山东特产和轻便行李,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温家杂货铺。 远远的,只见杂货铺门前人来人往,有买黄豆等杂粮的,有挑水果的,有要买饮料的,还有些小孩子围着要买饼干糖果文具的。 蔓蔓记忆中,小时候到大,在这个杂货铺呆过的二十几年里,从不记得曾有这样繁荣的景象。 看来,不是温世轩长进了些,就是周玉这个老板娘厉害。 等一批客人走了,门前空了些,两个小宝贝叫喊着:“外公——”诸如小炮弹飞了过去,两双小手直接扑到温世轩两条腿上。 温世轩对于他们的到来,喜出望外,双手先抱起最遭人疼的南南,伸出一只手牵拉小西西的小手:“来,进屋,外公给你们做饼去。这里有玩具,你们先玩着。” 周玉听到声音,从里头走出来,一面搬椅子给两个小孩子坐,一面走出来迎客,见到蔓蔓和蒋大少,先埋怨了起来:“你们怎么不打通电话,我们好过去接你们,我们现在自己有车。” “表表姑,那样太麻烦了。火车站打车过来其实很方便的。”蔓蔓答,接着与老公一块,看见了跟在周玉后面的小男孩,目光一亮,笑道,“这是晨晨吧?一年多没见,这个儿都拔高了,好像都快比西西高了。” 晨晨是周玉的儿子,年纪比南南西西小。 听妈妈说自己个头居然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赶超了,小西西很不服气,走到晨晨旁边,比了比身高:“哪有?我比他高呢。” 陆南这会儿从外公身上溜了下来,坐到了外公膝盖头上,拿了块小饼干咬着,望着哥哥那急躁的样子,邪恶的小嘴唇勾道:“哥,你别比了。你忘了,你要喊他小舅舅呢。你长得比他高又有什么用。” 小西西两只小手往腰间一叉,转过头来,两只小眼珠朝妹妹瞪着:“你不是一样要喊他小舅舅?” 陆南对此毫无压力,当着哥哥的面,冲晨晨甜甜地喊:“小舅舅——” 晨晨白皙的小脸蓦地红了一层,躲在周玉的小腿背后,安静的小眼珠偷偷地看着这对小外甥女和小外甥。 虽然说沿袭了温世轩和周玉优秀的遗传基因,晨晨相貌不差,为一枚斯斯文文的小男生,但是比起古灵精怪的这对双胞胎,只能说是小巫遇到了大巫。再说了,哪个孩子遇上这对小恶魔,没有被这对小恶魔吃到死死的。 蔓蔓“咳”重重地咳了声嗓子,警告儿子女儿不要没大没小。 陆南装作没有听见妈妈这声警告,将背靠到外公怀里撒小姐儿的娇气。小西西同样故作乖顺地走回到桌子边的小板凳坐下,好奇的眼珠,却随爸爸蒋大少的目光四处环顾这里的环境。 这个地方,是妈妈长大的地方,听大人们提过很多次了。可这一次,却是第一次来,第一次亲眼所见,包括蒋大少。 周玉抱起儿子,和蔓蔓挨着坐,谈到:“这下面呢,重新装修过了,多加了些防火防鼠措施,我告诉你爸,这笔投资一定要的。上面那层小阁楼,基本维持了原貌。因为你爸想,或许你回来想看看。” 上面的小阁楼,是当年她和温媛两个人有时候回来,没有回家,或是要帮父母看生意,休息读书的地方。至于原来他们一家四口住的那地方,涉及改建,已经不见了。 “这地方,说是要重新规划的,可能,也就这几年的时间了。”周玉说到这叹了声,因为知道这个杂货铺对于自己老公或是蔓蔓,都是在心里十分重要的一个存在。 温世轩吞了吞口水,神情脉脉,可能也是无话可说。城市规划,涉及大局,又不是他们一两个小民众可以有意见的。 蔓蔓说的,是更淡了:“该走的,终究得走的。但是,留在心里的,谁也拿不走的。” 蒋大少早就默默地,沿着那小楼梯爬到小阁楼里,想看看老婆以前生活的地方。 到了上面,一瞧,天花板矮到,他必须弯着腰行走,不然会顶到脑袋。空间狭小不用说,只能放张床,低矮的双层床,一看就知道是温世轩自己用木头给两个女儿打造的床,以便适合挤在这里头。角落里放了张书桌,比较长,应该是两姐妹共用的东西,没有板凳椅子,人盘膝坐着看书写字,倒有些古代的风格。整个空间里,只有一扇窗,面积小,流通的空气有限,只能是浑浊。 手摸到书桌,应该是天天有人擦过的缘故,没有灰,掌心却是能摸到一些粗糙的痕迹,包括用涂改液或小刀在上头留下的一些笔画。 蒋大少有趣地看着这些东西,或许这里头,包含了培养蔓蔓成为大画家之前的笔迹。 儿子和女儿,不知什么时候,随他溜了上来。两个小宝贝,到了阁楼,小嘴发出哇哇哇两声的惊叹。 这就是大人和小孩子的不同了。在蒋大少眼里,这个地方代表了环境艰苦。在南南和西西眼里,这个地方,像极了儿童的秘密基地,感觉是专门为他们这些小孩子玩乐准备的。 太有意思了! 南南速度快,抢到了哥哥前面爬上双层床的上铺,小西西跳起来,没法抓住妹妹爬上去的小腿,只好坐在了下铺,拍拍干净的床被,和妹妹异口同声:“爸,我们今晚要睡这里。” 护着晨晨,随之爬到小阁楼上的蔓蔓听到儿子女儿的这话,惊讶倒不会,不,是想都想得到是这个结果,哼了声说:“你们俩,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温室里的花朵,小皇帝小皇后,不知人间疾苦。” 对于老婆教育儿子女儿的话,蒋大少这回有些赞同,对儿子女儿说:“你们在这里睡,不怕蚊子咬你们吗?” 两个小宝贝由于天生皮肤太好,是怕被蚊子咬的,四条小眉头为此都皱到,问:“妈妈当年在这里睡不是吗?妈妈当年不怕被蚊子咬吗?” “点的蚊香。” 未来想继承大舅事业的小大夫南南,俨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撅了撅唇角批评:“蚊香PM。5高,对身体不好。” 得了吧,现在女儿的口吻,都百分百像她哥。蔓蔓有时候都会想,这女儿究竟是她女儿,还是君爷的女儿。 晨晨听着一家四口有趣的对话,站在蔓蔓身边咯吱咯吱笑。 两只小宝贝听到笑声果断翻身过来,冲小舅舅瞪小眼珠子:“你笑谁?” “还用说,不就笑你们两个!”蔓蔓站在晨晨这边。 两个小宝贝不干了,朝爸爸蒋大少委屈地喊:“爸,你看!” “好了好了。”蒋大少习惯当家里的和事老了,真怕自己儿子女儿这两只天生捣蛋的小恶魔将这里毁了,招呼儿子女儿赶紧下楼,“你们外公不是说要做饼给你们吃吗?还不快去看看。” 只听楼下传来周玉的叫声:“快下来吧,南南,西西,可以洗手吃荷叶饼了。” 小孩子听见有好吃的是不会拒绝的,两只小恶魔不例外,咚咚咚,迅速跑下楼。 荷叶饼是温世轩知道他们要来时,之前已经先亲手做好了,现在蒸热蒸熟了,就可以吃了。 两个小宝贝一人坐在一只小板凳上,狼吞虎咽,连声称赞:外公手艺一级棒。 那是,他们妈妈的厨艺都是外公教出来的呢。 周玉笑呵呵地给他们两人递上纸巾,再帮他们擦黏糊糊的小手,一边问:“南南,听说你有小男朋友了?” 周玉留在北京的人脉多,听来听去,听到一些风声并不奇怪。当然,孩子还小,周玉听到什么也不会相信,只是说出来逗孩子玩的。 小女王陆南却是认真地澄清:“我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一个能看上眼的。” 这话,让老实的温世轩都乐了。 小女王眼光可真高。 “小北子不行吗?我看他对你很好。”周玉继续逗孩子说。 陆南现在这幅摸样可不算优雅,吃得满嘴都是,嘴里嚼着东西发音有些含糊,表达却绝对无误:“他哪能和我爸比呢?我要找对象,我理想中的男人,是要像我爸这样的,嫁人要嫁我爸这样的男人。” 在后面走上来的蒋大少听到女儿说的,窝心死了,冲上来把小女儿一抱,狠狠亲一把:我家闺女最有眼光! 周玉肠子里快笑得不行,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再傲娇的小女王原来理想对象也是爸,于是问向了小西西:“你呢,西西,你是不是将来娶女人,要娶你妈这样的?” 小西西小眉头一挑,有些不屑一顾道:“不!” 牵着晨晨小手回来的蔓蔓,冷冷地哼哼。 幸灾乐祸的陆南,出口教育起了哥哥:“笨蛋西西,要说这话,也要在妈妈听不见的地方说。妈妈站在你后面呢。” 小西西却是耸了耸两边小肩膀:“我说的是实话。” “你妈哪里不好了?”周玉纯粹是好奇,为蔓蔓争辩两句,“要知道,你爸爸是娶了你妈妈。” “我爸爸,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娶老婆,绝对不能娶我妈这样的,太小气了!”小西西有根有据地说,“外婆你不知道,我妈上回给我大舅买机票,贪便宜,结果让我大舅半夜三更到达目的地,连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要是娶我妈这样的老婆,以后,我不是会很惨吗?” 蔓蔓对上回自己造成的错失,倒是没话说的,只得闷闷地坐在一边。 蒋大少终究是最疼老婆的,为老婆说话,告诉儿子:“那是你妈妈知道怎么勤俭节约,不懂节俭的女人,怎么持家呢?你将来要娶老婆时就会懂了。” “爸!”陆南突然叫了一声,插进来道,“你们其实不用担心我哥。他,现在都有洋妞女朋友了。” 洋妞? 几个大人同时诧异地张大了眼睛。 蒋大少比老婆更急,教训儿子:“西西,你给我老实交代,我告诉你,我和你妈,都不喜欢洋妞。” 小西西先瞪住泄他密的妹妹,无辜地撅了下唇角:“爸,你不要听南南瞎说。什么洋妞女朋友,那只不过是我千万个全球粉丝中的一员女粉丝。” 黑客小天王小西西,在全球拥有男女老少快上亿的粉丝了。 蔓蔓哼哼哼,对着蒋大少:瞧你教的好儿子,快变成教主了。我看不是勾洋妞的问题,是脚踏多少条船了。 蒋大少用手抹了抹脸,先对老婆澄清,儿子不代表我,接着,拎起儿子的衣领到旁边进一步审讯。 煽风点火上了瘾,陆南对着小舅舅又动起了歪念头,粉妆玉砌的小唇角邪邪地笑问:“外婆,晨晨呢?晨晨交了小女朋友了吗?” “他啊。”周玉倒是大方,笑道,“隔壁住的一个小胖妞,每天两人一块玩,同一家幼儿园,上学放学都一块。上回,两人还牵起了小手。” 晨晨对妈妈这话,小唇角只是文文静静的笑,让人看不出他是承认或是否认母亲说的话。接下来,小眸子忽然一转,从周玉的大腿上爬了下来,拎起水壶,给两个外甥和外甥女喝完的茶杯里添水。 蔓蔓见到直夸:“真乖,比我家那两个,一天一地。南南,要向小舅舅学习。” 南南的小贝齿嘎吱咬了下,斜着眼瞧着晨晨那安安静静的模样儿,心底里哼道:这小舅舅,是腹黑一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被蒋大少教育完的西西,拿着妹妹放在他口袋里的粉色手机跑过来:“你的电话,南南,接着。” 陆南那表情不大想接的样子,嘟着小嘴巴小声问:“是谁打来的?” “我怎么知道?”小西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烫手电话塞进她手心里。 陆南低头看到了号码,小眉又蹙了蹙,走到一边去接。 “南南,我听说你快回来了。”温煦如风的声音,来自叶家的小少爷叶思臣。 陆南答:“嗯。” “等你回来了,我想到你家去拜访,和你爸也说好了。” 陆南小眼珠子骨碌转了转:“就为这事打电话给我?” 叶思臣低低的一串笑声,像低沉的大提琴,道不尽的惆怅:“你真聪明,陆南。我现在坐在我哥病房外面,里头你大舅正在和我哥说话。可能我哥决定要动手术了。” “你怕我大舅把你哥弄死了,所以打电话给我吗?”陆南扬扬眉,“你放心,我大舅不是那样的人,才没有这个闲心思专门弄死你哥。” 叶思臣心头叹,自己喜欢的女娃真毒舌,说:“不是,我是相信你大舅能治好我哥。” “那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为此,电话对面是一阵长默,在陆南快骂坑爹时,终于传出叶思臣低低的声音:“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听听你说话,不行吗?” 这孩子年纪明明比她大,怎么比她更像个孩子,好像没有安全感。陆南清声嗓子,道:“我不是你保姆,你找错人了!” 说完,那电话线,咔,断了。 叶思臣望着被挂断的手机,眸光里露出一丝无奈:好冷酷的小女王。 不过,她确实没法体会到他心里的不安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年纪终究比她要大上一倍。 深思的目光,落到那紧闭的房门。 病房里面,只有君爷和叶思泉两个人。 叶思泉一双眼睛,流转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惊讶,不安,质疑,看着君爷:“你说你愿意给我开刀了?” “是,但是有条件。”君爷坐在他对面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大人和小孩子说话,而是平等的两个人在说话。 “什么条件?”叶思泉压住心口心脏一刻的过于兴奋。 他知道君爷一旦开这个口,不止说明他有救了,而是绝对能得救了。 他和君爷一样,不愿意相信这世界上有完全无私的人,人肯定是要有点私心的。君爷凭什么堵上自己所有来救他的命,他如果不付出点相应的报酬来报答君爷,他自己躺在君爷的刀下都没法安心。 “如果,我把你的命救下来了,你以后的路子全部由我来安排,像南南一样。由于你太爷爷有心和我们合作,所以,你们叶家等于默许了我提出的这个条件。”君爷说出来的条件,非常简单明了。 看起来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叶思泉却不得不略微感到迟疑。因为不知道君爷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路。 君爷冷冽的唇角微勾:“怕我把你卖了吗?” “不,你刚才那话是说,我是你的人了。你会护我,又怎么可能出卖我。” 叶思泉理智的分析,让君爷很满意。 “我欣赏的人,我会把他得到手。”君爷道,“我欣赏你,所以我会救你。” 手心捏紧了被子:“那就这样吧,我同意你的条件,我以后会照你的话去做。” 君爷起身,拍了下他肩头,交代:“这事只有你我和你太爷爷知道。其他人,你也不要说出去,包括你弟弟。” “我明白。” 君爷走出了房间,淡漠地扫过一眼站在门口的叶思臣,向前走去。 叶思臣望着他背影,偷偷握紧了掌心。 走回到自己办公室,见弟弟陆欢居然在里头坐着像在等他,浓眉挑了半截:“怎么来了?” 陆欢是在想了很久之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像姚子宝说的,他这个个性是没法将秘密带进棺材里头的,而且时不时还要面对自己哥,压力太大,已经让他有快发疯的迹象。 晚死不如早死,反正都要死。 陆欢两只手用力交握着,低着头不敢望君爷的脸说:“我是来自首的,哥。” “自首?”挂衣服的君爷,回头,对他那副鸵鸟样,好笑,“什么事对我自首?要我报警吗?” “不用,是家务事。”陆欢呼吸吃紧。 “你打烂家里的盘子和碗吗?” “哥!”陆欢不管是死是活,跳了起来,对着君爷,脸红目赤,声吐艰涩,“姥姥,姥姥她活着。” 君爷皱了下眉,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应道:“哦。” “哥,我说的是姥姥,我们本来以为都死了的姥姥。她活着,在,在我陪宝儿那地方,遇到她了。她活的好好的。虽然我没有和她说话,她看起来也不想和我说话。”说着说着,陆欢低下脑袋,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跳出来了。 得知古沫活着的那一刻,陆欢的感觉,既是抬头看见了阳光,又是天塌了下来的崩溃感。他可没有忘记,当时为了古沫的死,他哥差点儿跌下去爬不起来了。更不用提,家里其他人的伤心欲绝。 “我知道你说活着的人是她。”君爷口气平淡到几乎察觉不到一点情绪,“欢儿,你不要太往心里头去。你要知道,她从以前做的事情,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也管不到人家怎么想,更顾不及我们妈心里的感受。” “哥,你,你不吃惊?”陆欢惊异。 “有什么好吃惊的。她已经做出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可哥你当时和我们一块看着姥姥去世的不是吗?” “我只知道,她既不让我们祭祀,不让我们看到她骨灰,遗体都是偷偷运走。当时给她做抢救的,不是我。宣布死亡的人,也不是我。”君爷望向前面的目光,万分清明。 陆欢两只脚之间打了个踉跄,似乎这一刻,能看到自己和大哥之间的差距有多遥远。 君爷道:“我接受了她的好意,她的好心,想让我摔一跤。所以,我当她是死了。你也不用和其他人说这个事。如果你怕你说漏嘴,哥来帮你想办法,让你忘掉这个事。” 陆欢握紧了拳头:“不用!我只担心哥知道而已,因为我瞒不了哥。其他人,我绝对不会说漏一句的。” 君爷冰块的唇角像是裂了一层,露出些微笑的含义,道:“今晚你嫂子准备了大杂烩火锅,爸和妈今晚不是都要去参加人家的宴席吗?你到我家吃。” “好。”(未完待续) 陆家的长孙 回家之前,因为早上婆婆陆夫人有交代过说是要她买东西,白露从单位里开车出门,拐了个弯,绕道到了一家婆婆认定的甜品店,买了十碗双皮奶,打包带走。 那时,五点半下班,路上堵了车,打包好,快六点。 车到半路,公公打电话托付她买个芭比娃娃,说是要送给一位老朋友的孙女过生日用。公公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焦急,好像是忘了这回事,直到他人突然提起自己才记起。公公的要求,对于当媳妇的,和命令无异。白露望了下表,六点十分,赶紧将车靠停路边,进了最近的一家百货大厦,在芭比专卖柜里帮公公挑了一个。 营业员都没和她介绍,见她挑洋娃娃的动作熟得像是专干这一行的。白露都不好意思和营业员说,这是她这个月第十次买芭比娃娃了。不是她送,都是朋友和亲戚托她买。只因都信得过她目光。 于这点,白露还真是有些自信。谁让她底下有个小外甥女南南号称小女王,那挑礼物的目光,绝对在女孩子中是一等一的,为女孩子的典范。小女王都喜欢的东西,哪个小朋友会不喜欢的。 让人用简陋包装纸包装好,知道小孩子过生日喜欢卡片,又挑了张生日卡片,帮公公写上几个字。 生日礼物在工作人员帮着包时,又来了个电话。这回是老公的弟弟陆欢。陆欢在电话里甜甜地叫了声大嫂,接着说起了正事,由于陆欢所在的研究院在个项目上遇到困难,想请一个外国导师指导帮忙。刚巧,他们研究所的人,对这个外国教授都不认识,没有这个熟人的门路,怕请不到人。陆欢小朋友想着自己大嫂为无所不能的人事女超人,甚至有请个外星人来都没有问题的嘉誉。 小叔的要求,白露向来是想都不用多想,一口答应。不就牵线个外国教授吗。比起上回某人托她说是想和某国总理碰面,完全是小意思。 挂了小叔的电话,电话铃声又响了。左手拎芭比的袋子去收银台结算,右手抓着电话放耳边,一手刷卡一边听话筒。 电话对面,叫她小姑的是她哥白队的儿子白小璐。白小璐今年十四岁,刚上初中,说是和几个同学想一块到国家大剧院看表演,由于是外国乐队,那票据闻是一票难求,没有里面的人别想买到票,问她能不能帮忙想法子。 为了帮侄子弄到票,在侄子的电话挂了后,白露连续打了两通电话,马上找到了负责这个团队海外业务生意的朋友。确定了想要几张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白露先挂了这个电话,因为那边,她的大嫂云姐,在听说儿子求她买票的事后,急匆匆打了过来。 捏起儿子的耳朵,云姐担心小姑子难做,说:“不用惯着他,看什么国外艺术团演出,又不是艺术家,能看懂吗?” “大嫂,我票都已经帮小路订好了。你让我退,我很难和朋友交代的。”没有交订金,不算正式买了票,退是没问题。不过是小朋友想去增加艺术修养,又不是什么坏事,白露没理由不惯白小璐。这可是她哥唯一的儿子。 云姐听到她说票都订好了,只能无奈地回头又捏儿子耳朵:“还不快给姑姑道谢!” 白小璐对着电话里说:“姑姑,天底下你最厉害了,我爸都没有姑姑厉害。” 白露姐姐,白露小姑,白露,在圈子里无人不晓,办不到的事儿,找白露准没错。 云姐一掌打在儿子脑袋上: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露哭笑不得:“小璐,姑姑再厉害,也比不上你爸爸你妈妈三分。” 她哥,她大嫂,都是鼎鼎大名的技术骨干。比起她这个只会搞人事的,叫真材实料。 只是在这个社会里,只是会干活,不懂其它,不顾人情世故,是不行的。白家深深懂得这点,陆家懂得,姚家懂得,圈子里的人都懂得。因此,白露姐姐,在圈子里早就是个谁都不可以小看的人。 或许大家都敬重她哥白队,都畏惧她老公君爷,可是,论到实际解决问题得找谁,得找白露。 走出百货商场,一路开车回家,中途为小叔陆欢找到了个熟人可以牵线外国专家,手上的事儿似乎都一并解决了,没有用到一个小时。进了婆婆家,将婆婆要的双皮奶端进厨房里。 婆婆在厨房里炒菜,边问她:买菜了没有?不如今晚在这里吃。 白露召回白天寄托在婆婆家里的小包子,回答婆婆:“今早买了菜了,陆君说今晚会晚点回家,我和征征回家等他爸。” 君爷常年要加班,家里吃七八点是常事。白露望下钟,这会儿回家做饭正好。回来路上刚好又买了双皮奶,可以先给小包子充饥。 征征今年快四岁了,过了这个暑假,可以上幼儿园中班了。被妈妈抱了会儿,已经长成一个小帅哥的小包子,觉得自己不小了,不给抱,要自己走。白露放下儿子,只担心儿子又到对面去缠小表姐不愿意回家。还没出声呢,果然,儿子提了她买的双皮奶,跑去对面屋里先孝敬小表姐了。 六岁的陆南,上了学前班,比三岁多那会儿,身高是拨高了一截,变成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见小表弟拿了东西过来,知道是舅妈回来了,于是拉着小表弟的手走到姥姥家里。 白露顺手是帮婆婆擦桌子,摆筷子,见到小外甥女过来,笑问:“吃饭没有?” 陆南没有答声,只是偷偷拉了下她袖口。 见状,白露随小外甥女走到角落里,蹲下身问:“怎么了,南南?” 小女王撅着小嘴角,抿着一丝倔强:“我想好了,要学钢琴。我想和舅妈借钱,买钢琴。等我拿了钢琴大奖,还钱给舅妈。” 想学钢琴的念头,小女王绝对不是一天里突然冒出来的。现在几个女孩子,只要家里有点条件的,都会学。对于好胜心强的陆南来说,如果这会儿再不学,是在大部队里落伍了。但是,家里她妈妈蔓蔓却不想她学,说是学钢琴烧钱,家里没有这个条件。而且,不认为女儿有当艺术家的天分。只要想想,女儿连她这个妈当画家的画笔都不感兴趣,能有什么艺术细胞呢。 小姑子蔓蔓是个精打细算的,白露从以前就很佩服。不能说蔓蔓这想法有错。 白露慢慢地摸了下外甥女的小脑瓜,稍微想了想,继而又是爽口答道:“没问题。想买什么样的钢琴,你问清楚了,自己喜欢,然后舅妈再让人去问个价,改明儿给你抬回家里。舅妈就说这是从别人家借来的。可是你和谁学钢琴呢?” “舅妈意思呢?” 只要看小女王望着白露姐姐的那双目光,都知道对舅妈是绝对的信赖。不,是比对任何人都要信赖。 白露舅妈果然不会辜负小女王期待,说:“咱们这样好了,一边找钢琴,一边,舅妈帮你安排个钢琴老师让你去上课。不会耽误时间。” 小女王用力点下脑袋:“我会给舅妈争光的,让我妈妈无话可说。” 白露只能在脸上挂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苦笑:只希望未来小姑子不会说她多管闲事。 所以,这边答应了孩子,另一边,马上先打电话和孩子的爸蒋大少沟通了。蒋大少虽然是个妻管严,但是在做妻子的思想工作这一方面,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小女儿是蒋大少的小棉袄,只要是女儿的主意,而且不是坏事,蒋大少哪里有理由反对。听到白露姐姐这么说,蒋大少除了一口答应以外,露出一句感慨:“大嫂,现在不止蔓蔓这么觉得了,我也觉得,南南比较像是你和大哥的女儿。” 小女王的心事计划,从不会对爸爸妈妈提,只会和舅舅舅妈商量。 白露轻声说:哪叫她是我老公接生的呢,而且,我那时候没有孩子,也未来不会有女儿,因此早已将南南当成自己亲生的闺女。 带了儿子回家,刚好七点钟。先淘了米放进电饭煲里煮饭。周身像是碾过一般,往床上一躺,假寐会儿。 小包子回到家,没有了小表姐,知道妈妈累了。拿了玻璃杯,走到客厅,想给妈妈冲杯牛奶。 哐啷。突然一声巨响。白露从床上跳了起来,像救火队冲出房间:“征征——” 吓死她了! 不,吓到的还有小包子。 玻璃杯在地上碎成几块。是由于刚放了热水杯子烫,小孩子一下握不稳。小包子想跳下沙发去捡玻璃片,一不小心小指头割了道。 白露火速拎起儿子进到房间里头,拿出药箱,用酒精给儿子那道刮痕消毒之后,再贴上伤口贴。那一刻,她仿佛刚做完一场噩梦,全身都是汗。 这可是陆家的长孙!她白露几条命都赔不起的。 “妈妈。” 小包子对母亲这幅表情皱起眉儿。 “好了,征征,乖乖坐在房间里,拿本书看。妈妈去客厅打扫,知道吗?”唬了唬儿子,白露赶紧将药箱收起来,出去清理客厅。 有小孩子在家,她必须拿吸尘器,往客厅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吸几遍,以防再出现意外。 君爷七点钟回家时,打开门,正好看着被称为大美人的妻子,像条毛毛虫,趴在地上要把头钻进沙发里不知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呢?” 老公冰凉的声调在身后,白露才慌然记了起来,只煮了饭,菜没洗,肉没有切,更别说炒好菜只等老公可以回家吃饭了。 号称超人的白露姐姐,此刻在老公面前只有一份难掩的尴尬:“你先去冲个澡,我马上炒好菜可以吃饭。” 君爷将公文包扔在沙发里,只望了她刚趴着的地方:“我是问,你在找什么?”(未完待续) 自找虐 君爷是那样的人了,别想他对哪个人说话的语气能好一些。 所以,当她白露嫁给君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说她是活受罪,自找虐。 她是找虐吗?白露想。若爱情和找虐是对等的话,可能这话是没有错的。虐并幸福着,跟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后,这是白露自己人生最大的体会。 冰冷同时精准的视线,在妻子刚才趴的地方又扫了眼。白露轻声说了句:“刚我不小心打破了个玻璃杯子。” 君爷总是会看到儿子手指头贴的止血贴,白露选择坦白从宽。 小包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爸爸说:“是我打破的,不是妈妈打破的。” 母子俩争着在他面前说是自己打破的。君爷的冰块脸,毫不留情又黑了一层:“谁打破的?” 不是想惩谁,而是搞得他好像是个什么人似的,能拿谁开刀。 一个他老婆,一个他儿子,他想惩谁,都得想想后果。 “我打破的!”小包子迈前一步,“爸爸只要想想,都知道是我打破的。” 小包子原以为自己这样一说,爸爸不会把错误会到妈妈头上。小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哪能让妈妈背黑锅。 结果,君爷的脸有没有再黑,看不出来,因为早就黑了,却是视线在白露脸上打了打:“你干嘛说是你打碎的?” “……。” “以为我会打征征?” “……。” “征征自小我打过他吗?” 白露答不上来,非要说的话,她刚那会儿回答时,想都没有想,是条件反射。结果,到这个地步,更不能直接这样说了。 君爷那张脸是能黑死人。按照他妹妹蔓蔓的说法,是到哪儿都背大黑锅,好像人家都欠了千百万。 小包子对爸爸是又惧又爱。如今见妈妈一问三不知,爸爸恐怕已经气跑到了头顶,小生怕怕地走到妈妈旁边。 看到儿子的动作,君爷才记起收敛一下,卷了卷袖口,道:“你刚才说还没做饭?” “饭做了。菜还没洗。”白露说,边说边试图恢复女强人的样子,手背拂拂落下的头发,走去厨房。 君爷的一只手臂拦在了她面前:“南南他们也会过来做客,把客厅打扫干净了。征征先去洗澡,我来炒菜。” 家里领导,是君爷。母子俩都没话说。领导一声令下,一个去冲凉房,一个继续拿着吸尘器吸客厅。 白露在趴回地上时,掉头望到老公的背影,一点愣:他刚才究竟这算责怪她了没有? 老婆当到她这份上,真是丢女人的脸。这话,不止一次小姑子蔓蔓为她可怜地这么说。整天担心自己没做好,整天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整天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好不够称职,不够格做他的妻子。她一心一意,只想当他的完美妻子,连爱都顾不上。因为,如果连做他的妻子都不够格,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认为自己能足以留在他身旁。 指尖摸到沙发底下,终于触到一小块玻璃碎,轻轻拨出来时,手指划过一道浅痕,赶紧用嘴巴吸住。 小包子自己一个人,等爸爸帮着他将洗澡水放好,一个人认真地洗。他洗澡洗得飞快,因为知道了今晚爸爸做饭,肚子显得更饿了。 家里头,是孩子都知道,爸爸做的菜,比妈妈做的好吃。 从冲凉房出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菜香。是红烧牛肉煲。要是妈妈做,哪有这么香,香到让他口水都流出来了。 白露整理好了清洁工具,回头一瞧,见儿子眼巴巴地跟在君爷的双腿后面,好像是一只讨吃的小狗儿。若是她做饭,儿子肯定没有这个动作,饿到要死也不会有。儿子刚都先吃过了双皮奶,本应该不饿的。 “征征饿了吗?”君爷老爸问。 小包子咬着小指头:“爸爸可以给我先尝一口吗?只要一口。” 君爷苛刻的视线打在儿子咬指头的手指上,那眼神,分明像手术刀,一刀能切了儿子行为有错的手指。 小包子火速将指头从嘴巴里拔了出来。 “你的南南表姐,从来不咬手指头,说那是笨蛋白痴的表现。”君爷将铲子轻松地一翻,煎好的蛋饼,翻到了另一面,黄嫩黄嫩的,别提有多香有多好看了。 白露觉得自己远远看着都和儿子一齐流口水。 她这嫁的什么老公,简直是大厨里的大厨,不让家庭煮妇活的那种。 听到会被小女王鄙视,小包子克制自己的小指头不往嘴里放。 “好了,叫你妈妈打饭吧。”简单三个菜,一个汤,君爷熄了炉火,解下了围裙。 “嗯。”小包子马上去找妈妈,接着,发现妈妈站在厨房门口的眼神,和自己一样流口水。 白露拍了下自己额头,对儿子道:“搬椅子。”然后,她在儿子挪椅子的时候,飞快地摆好了筷子,和打了三碗米饭。 君爷在洗手间里仔细地洗手。当大夫的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洁癖,他不例外。洗手时,没忘记将儿子叫了进来:“征征吃饭前洗手没有?” 小包子徒手去抓菜的小手,只好缩了回来。汗,爸爸在他背后也有眼睛。 “快去洗手。”白露对儿子使个眼色。 小包子趴下椅子时,没忘记:“妈妈没洗手呢。” “我等会儿洗。”白露说。 小包子边走边掉头监视她:“妈妈不准偷吃。” 她哪里有偷吃,她只不过是赶紧先拿勺子舀一口汤,看老公做的汤味道是怎样的,下次她才能记得怎么调味。一口汤背着儿子喝进嘴里,烫嘴,但是,好喝。怪了,这汤明明是她今早上就放在电炖锅里按的定时。可依照她平常的程序,完全做不出这种味儿。只能说,君爷在最后不知给汤里放了什么调料。 小包子站在洗手盆前面,被君爷老爸盯着刷着小手,是连手指缝都仔细地擦,一面没有忘记嘟囔着:“妈妈肯定偷吃了。” 对于儿子这句唠叨,君爷老爷只有一句话:“今晚的菜量,三个人刚刚好,再吃,你是要我给你泻药吗?” 小包子闭上了小嘴。 一家三口,终于坐在了桌边,吃起晚饭。白露望了下墙上挂的钟,恰好七点半。和平日里开饭的时间差不多,要是她来做饭,肯定没有这个成效。君爷突然兴起要代替她做饭,肯定也是意识到了时间。 不意外,吃了约二十分钟,君爷歇了筷子:“你们慢慢吃。” 小包子因为今晚爸爸炒的菜,吃得格外香,恋恋不舍,没有抬头。 白露只离开了桌子:“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知道老公习惯,吃完饭,要到客厅歇一歇,喝一口茶,再工作。 君爷对她这话没有异议。 白露走去厨房放水,水温亲自拿手试好。可以说,她侍奉小包子,都没有这样认真。 在客厅,君爷打开电视机,随便翻个台放着,打开茶叶桶,随便捡了些茶叶放进玻璃杯里泡。茶叶是妻子买的,他从来不太在意是什么茶,因为知道妻子买东西比他更讲究。倒是由于今晚看见了儿子咬手指,他要给儿子配点药吃预防肚子里生虫。 小包子刚吃完饭,就听爸爸喊了:“过来吃药。” 病在预防。君爷最讨厌家里有人生病。所以一有点征兆,马上先杀住。 小包子讨厌吃药,不过是爸爸配的药,他不敢不吃。摸着小肚皮走过来,说:“爸爸,我刚吃饱,等会儿吃好不好?” “现在吃。” 三个字,如军令。 小包子看都不敢看老爸的脸,一口吞下药丸子,又喝了满满一杯水。 君爷拿了衣服,走去浴室冲凉。这一刻起,白露开始收拾饭桌,刷碗。小包子自己在客厅里玩。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白露把家务活干完,看见时间已经到九点了,该是赶着儿子上床睡觉的时间。为了让儿子准时睡觉,白露不得搬出君爷来唬儿子:“你要是没能九点钟睡,等会儿我告诉你爸。” 小包子爬上床,朝妈妈拉个鬼脸:妈妈只会这一招! 替儿子关了灯,关上儿子的小房间。白露自己才去洗澡。做完家务活,全身都是汗。但是,不敢泡太长时间。因为家里老公在,儿子在,不是她自个儿享福的时候。即使如此,泡完澡,她拿了面膜仔细地敷在脸上。 女人,尤其婚后的女人,更要注意保持美丽。 在往手上擦保湿霜时,白露回想君爷那双手,君爷的手,是骨节分明,修长美丽的那种,像她哥。于是,觉得手上只抹保湿霜不够,白露决定再做一次手膜。 在做面膜,做各种皮肤保养的时候,搁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又不停地响了起来。就在她刚刚干家务的两三个钟头里,来了至少二十个电话,数十条短信。都是来找白露姐姐解决问题的。 手指划过屏幕,翻了下来电记录,发现其中有一个,似乎是极少见,最少是最近半年没有见过的。 好像是个老同学的电话。 白露不敢确定。 打了回去。 “白支书,记得我吗?” 白露在中学时,是学校里的团支书。所以打这个电话过来的是她的中学同学。 “没想你这个手机号码没变啊。这是你上大学时我要到的。都过了这么多年。”听说真是白露,这位同学好像显得更吃惊。 不换号码,始终保持如一,是保持人脉的基础条件。白露从第一次拥有手机,已经深懂做人事的道理。 “是这样的,那天,刚好碰到以前几个老同学,都是一个班上的,有个同学过生日,因此想趁机小聚,开个同学会,你来吗?”(未完待续) 聚一聚 说到同学,白露这个搞人事的,又怎么会没有联系。可是,真的初中初一初二那会儿,是,那会儿,她没有和君爷一个学校,是在另一所中学。当时,她随家母,住在保定,上的是保定的学校。直到初三,家母调回京城,她才转回京城的中学,后来考了京城的高中,由家里安排,和君爷上了同一个高中。 因此,打这个电话的,是在保定的中学同学。现在,这几个同学,刚好都在京城里找到工作,成家立业。碰巧遇上了,谈起,就想联系一下,看看有多少老同学在京城,一块儿聚一聚。 白露想着多年老同学没见,是有些想念那会儿在保定的日子。保定的日子永远不像京城。因为当初是小县城发展起来的,生活步调慢,保定人工资都低,很少大富大贵的人,都是穷,也就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不会斗鸡眼。不像京城的圈子里,多的是勾心斗角。 “小陈,你说个地点和时间,我看有没有时间过去。”白露爽快地应了下来。 陈巧丽在电话里呵呵笑了笑:“那可就约好了,不见不散。” 挂上电话。 白露给手背又抹了层润肤的。戴了手套做家务,还是觉得皮肤糙了不少。想到君爷那双漂亮的手,白露只得在心头望尘莫及的叹息。 君爷在书房里办公,讲求安静。作息时间,从八点半工作到十一点半,三个钟头。 白露九点赶儿子睡觉,一面做护肤,一面处理来自四面八方的电话,只在电话谈着,能谈到十二点一点甚至通宵,人家都不放过她。 他们夫妻两个,一个是不喜欢说话用埋头来干活的,一个是需要说话拿嘴巴来干活的。真不清楚怎么当成夫妻。 白露回想起了高中那个时候,学校组织校内演出,她是舞蹈队队长,又是主持人。她不用告诉君爷,校内的宣传单,写了她名字。每个同学都在说,君爷不可能不知道。 后来,听说君爷会去看她表演,纯粹是勉强被季云等人拉过去的。 季云那伙人爱玩,和君爷不一样。知道君爷与她有扯不清的关系,非要拉着君爷去。只是,谁也没能想到,君爷不爱看表演的根本原因,是君爷看表演继承了陆爸的性子,看着看着会犯困。到了她领舞的时候,君爷去上卫生间。回来时,她舞蹈也跳完了。从此,有了个流传在他们这群人里的笑话,说请君爷看表演的话能在卫生间打瞌睡。 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那时候,队伍里的舞蹈队来招她,她没有去。因为知道君爷不喜欢。做上人事这份工作,除了是她能发挥优势的地方以外,更重要的,也是因为君爷。 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她的事业,一切都是绕着君爷转。 到十一点半,工作结束。君爷关上电脑。合上文件夹。 白露在这期间,曾经有两三次,忍不住,跑到书房门口,偷偷瞧下君爷的身影。 君爷最大的魅力,在他办公的时候。刀削般的五官,一丝不苟,看起来很吓人的黑脸包青天面孔,在白露眼里,却不知为何,致命地吸引人。 不知是哪个科学家做过的实验,说是一见钟情的爱情是最可靠的。白露对君爷,是一见钟情的版本。那一眼,远远看着他,就爱上了。 在君爷把查阅的书籍辞典放回书柜时,白露走回了卧室。君爷去洗手间刷完牙,回到夫妻的房间,见她坐在梳妆台边,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瓶罐。想着和老婆一天没有说上几句话,回来时,遇上儿子打破玻璃杯,又莫名地黑了脸,君爷斟酌地说了句话:“看你的瓶罐,还没有子业多。” 姚爷是爱美人士,据闻,家里化妆台的护肤品,基本摆的都是他的,姚爷媳妇沈佳音,好像只有两瓶润肤露和保湿霜。 白露抬头,想冲君爷笑一下,表示明白他的笑话。可是,君爷说完这句自己都觉不痛不痒的冷笑话,往床上一躺,拧开台灯,准备翻几页童话书催眠。 刚在书房里是工作,需要全神贯注,不能犯困。童话书和小说则是催眠范本。怪不得,他妹妹说他没有半点艺术细胞。 好吧,君爷承认自己是没有艺术细胞。所以和自己姥姥和妹妹,一直都是势不两立的状态。 搞艺术的人,和搞科学的人,用的是左右各一边大脑,怎能不经常对立。 白露看着君爷翻起从儿子房间里拿来的蝌蚪找妈妈的童话,就知道,君爷要睡了。无奈的,为了不打扰君爷休息,她走去了洗手间,开始了晚间刷洗。等她再走出来时,果然见着君爷拧灭了他那侧的床头灯,披上被子睡了。 夫妻这样一天过去,上班,接儿子回家,吃饭,干家务活。他工作,她公关。到了十二点,准时睡觉。 比队伍里的时刻表更准时。 白露不知道,是不是家家的夫妻都是像他们这样。只觉得随着婚后的时间越长,这种模式,越是一成不变。不变到,她好像今天过的是昨天,前天,大前天,甚至一年前的某一天,结婚后的第一天,到了明天,或许,又是像今天,像昨天大前天。所以,如果不看手机的话,她完全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年是几月份,是几号。 低头,弯腰,将君爷的拖鞋放在床边放好,方便君爷醒来时可以穿。接着,她走到床的另一侧,轻轻掀开另一条被子。 夫妻俩,除了新婚那晚上盖的是同一条被,之后,一直是一人一条被子,君爷将它美其名曰为以防不小心感冒着凉。实际上,君爷更崇拜国外现代夫妇的某些睡觉习惯,最好是一人一张床,有需要再同一张床。这样,能保证有人加班时,不会影响到另一人影响其睡眠质量。 君爷或许本意是为老婆好,因为自己经常为了工作而推迟休息的问题,甚至加班到半夜才从单位里回来也是有的。但是,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总是大相径庭。 白露更喜欢,等着自己男人回家的感觉。 叫做浪漫。 白队将自己妹妹交给君爷时,曾说过这么一句:我妹妹是很傻的一个人。 可是这话有多少人相信呢?女超人,无所不能的白露,会是个傻姑娘。 不会有人信的! 君爷又不傻。 同样,今夜里难以入眠的人,还有另一个女人。那是君爷的妹妹蔓蔓。在听到老公说了自己女儿想学钢琴的计划后,蔓蔓抓起计算器,噼里啪啦,很快给老公计算了笔数字:“你以为你在培养一个钢琴家吗?在培养一个艺术家吗?每年学钢琴的有多少人!这里头,真正能考上艺术殿堂的有多少人!真正能成为国际大艺术家将培养成本赚回来的有多少人!” 蒋大少感觉得到老婆的声音像是装满了火药捅,整齐待发,而这会儿砰砰砰,射出来的弹药,已经硝烟弥漫,让他连咳了好几声,只能给自己先倒了杯水润润口。 在这会儿功夫,小媳妇蔓蔓又啪啦啪啦刷起计算器:“她要是有这个艺术天赋,将我家里的画笔先拿起来。至少画笔两个人用,不浪费。我教她,连请老师的费用都省了。她这不是专门对着我干吗?不学画,学钢琴。” 在蔓蔓这个当妈的眼里,这个女儿,自小就是对着她干的。她说西,女儿做东。她说北,女儿一定要往南走。生个女儿本是想贴心的,哪知道她这个女儿,压根不像她,南辕北辙。 蒋大少只等老婆发完火,抽掉老婆手里的计算器,塞给老婆一杯开水:“先润润嗓子。” 蔓蔓边喝水,边告诉蒋大少:“你不要惯着她!” 蒋大少自认是个公平的人,在家里,不会偏袒女儿,也不会偏袒老婆,徐徐说道:“你当年,家里不也没有艺术家的爸妈,但是,你爸,不是照样花钱让你学画了。” “那是我爸看出我有天赋。” “你爸不是艺术家,怎么看出你有没有天赋?” “这就是我爸的灵性了。” “照你这么说,我觉得我女儿南南也有学钢琴的天赋。” 蔓蔓立马横了蒋大少一眼:“说好不偏袒,不惯着她的。” “我哪儿惯着她了。不过,她是我女儿,我总是能稍微理解我女儿的心,是不是?”蒋大少拍着胸口彰显一片赤诚的心意说话。 蔓蔓还是拿白眼睨他:“你意思是说,女儿的心你能懂,我就不懂了?我怎么不懂了?她那哪儿是想学钢琴,我看她是爱攀比,知道同学里都学钢琴,她不想落后。我就不明白了。钢琴能和成绩比吗?她成绩拿第一,多少同学羡慕妒忌着呢,非得弄这个钢琴吗?反正我当时念书的时候,是这样,学习成绩最重要,其它都是白搭。难道你当年念书的时候不是这样?” 蒋大少只得忍着一口气,耐性地和小媳妇沟通:“你都知道你自己当年念书的时候,学习成绩虽然重要,但是有艺术特长的同学,每次到了搞活动,不是都变成了香饽饽,而且,还能在考试中适当加分,会受到老师等人一些特别的待遇。现在呢,哪怕是人家企业单位招聘,都想要特长生。因为搞活动,搞公关,这样全面的人才最受用。” 这话,有道理,蔓蔓怔了怔,听进去了。 莫非,女儿的小九九,已经打到了将来。女儿这计划,也太超前了些,比他们做父母的考虑更多。不过,蔓蔓不是没有考虑过给两个孩子培养特长。只是,这艺术都是烧钱的。没有兴趣,没有天赋,孩子学习特长,八成都是打了水漂,花钱都不像样。 蔓蔓扭了扭眉头:“要特长,不是非得学钢琴,学画不成吗?有我教,成本低。” “你不要总想你自己。你猜她为什么学钢琴?” 说到她这个妈好像很自私自利一样,蔓蔓认真地看向蒋大少:“为什么?” “你大嫂,当年,听说想学钢琴没学成,抱憾终身。你都是大画家了,她照着你学,不是压力大吗?而且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你想达到的,你都达到了。她顺着你的那条路走,除了给自己和你增添压力以外,没有任何好处。别说她不同意,我都不同意。”蒋大少一串说到这儿,歇了口气,“但是,白露遗憾的东西,她若能帮白露做到,不是能圆满了白露没有女儿的心愿吗?白露那么疼她,她能不为白露想吗?” 自己的哥和嫂子,尤其是白露,对她女儿是真的疼,打从心底的疼。 白露本想要个女儿,却由于家庭、国家都不允许,只能生了小包子。这份爱,这份理想,只能全寄托在小外甥女身上了。 “只要她是真心想为舅妈学琴,我会不同意吗?但是,买钢琴,不能嫂子出。嫂子她拿工资的,本来钱就不多,再把钱花我们女儿的钢琴上,不行。”蔓蔓松了口风。 蒋大少对这点没话说:“这个钱肯定我们自己出,哪能大嫂来出!” 白露那一晚,见君爷在自己身旁很快睡着了,只能拿出手机里的账本,算计着,能挪出多少钱给小外甥女凑出台钢琴的费用。(未完待续) 腹黑 万把块的收入,在京城如此高物价的地方,根本不够花。白露只能省了再省。再省,家里的开销不能省,吃喝住行,为基本支出。其余的,像偶尔请小叔侄子这些不能赚钱的学生吃顿饭,为公公买礼物,为婆婆带点心,巴拉巴拉算下来。白露是连自己和小包子的新衣服钱都只能经常省下来。 君爷收入比她要高一些。但是,男人日常开销本来就比女人多,要招呼兄弟,有时候一顿兄弟吃饭,都去掉上千。君爷每月上交家里的钱,其实不算少了,占了他收入的一半。但是,白露得将它们存起来,投资保险,给小包子积蓄教育基金。 算来算去,这要给小外甥女买的钢琴费,如果不动君爷的储蓄,只能是向自己哥和嫂子先借点钱,再慢慢分批还款了。 要偷偷瞒着大哥和嫂子借,不然,他大哥知道,肯定会私底下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若泼出去的水。 她白露这是借娘家的钱给夫家的人花,丢人,气人。 不是她怕被大哥说,她觉得给孩子花钱天经地义。而且,她将南南看成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算是她自己的投资,所以,才不打算动老公的积蓄。 倒是怕被君爷知道了,君爷肯定不同意的。 白露想到这,只能是背着老公,躲在被子里,偷偷先给嫂子发条短信,问问大哥家里近来手头紧不紧。 别说,白队家里开销也挺紧的。因为有个上初中的儿子,花钱更多了。云姐在给儿子存款,因为儿子要当交换生,准备暑假到英国过夏令营。 短信发了出去,白露屏声静气。全然忘了,身旁睡着的男人,最大的本事,是警惕性高。 “这么晚了,你是和谁发短信?” 背后一道冷冰的调子,让白露头顶上的每条头发,能像被雷击一样,全部竖了起来。 “没。” 未等嫂子云姐回话,白露背对背后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关机键,销毁证据。 关了机,再回身,佯作很淡定的:“你,这不是睡了吗?” 黑暗里,君爷的脸黑不黑,谁能看得见。但是,君爷迸发的寒气,让人顿然有种无处可躲的危机感。 白露拉了拉被头,潜意识要将自己裹成毛毛虫。 君爷的眼像是在她脸上打了下,说:“你不要学囡囡。” 君爷最恨妹妹蔓蔓的一点,那就是蔓蔓经常背着他做些事。 白露冲他笑了下:“我怎么可能和囡囡一样。” “你年纪比囡囡大,是不该像她那种小孩子心性。”该说的话说完了,君爷掀开被子,下床去下洗手间。 白露看着他走掉的背影,感觉胸口里的心跳,刚应该超过了一百多。 听到卫生间门的响声,白露翻翻眼,看下天花板。等了会儿,不见他回房间,应该是走去客厅了。 君爷一旦睡眠中途被搅醒,只得重新再翻翻书,喝杯牛奶,或是看看晚间新闻,培养睡觉的性情。反正,他是不喜欢打扰他人的人。有问题自己解决。 嫁个精英老公是这样了的。他的体贴,全都表现在这了。白露只觉等他回来的时间漫长,后来,自己什么时候先睡着了都不知道。到了清早,她一觉醒来,床头的闹钟滴滴响,而君爷,已是比她提早一步,进洗手间刷洗去了。 推开门,到儿子房间,先把儿子弄醒。 小包子和许多小朋友一样,越大越喜欢赖床。 在小包子打瞌睡的时候,白露帮着儿子脱衣服,穿衣服,赶着儿子上洗手间。那头厨房里,君爷已是等不及他们母子俩,自己热好了三口人的牛奶,烘烤好了面包,一个人先吃了。 白露一边给儿子洗脸,一边刷牙。母子两人,在洗手间里弄完出来,君爷是穿好了衣服,往公文包里塞东西,看着表,准备出门了。 小包子啃着吐司,叫:“爸爸,你开车送我去幼儿园吗?” “有校车来接。” 小包子小小的失望。 君爷打开家门,碰上了对面走出来预计要蹭他车的姚爷。 “你有完没完,现在不是有老婆了吗?”君爷冲姚爷瞪眼。 姚爷手搭他肩头:“我老婆不是被你调去进修了吗?家里孩子也被他爷爷奶奶抱去了。我一个人孤身寡人的,蹭你几天车。” “蹭我几天车?是几天车吗?”君爷冲他耳门喊。 姚爷富有经验,在他边嚷边拽着他手下楼:“就几天。我老婆回来我就开车送她。主要是我一个人开车嫌闷。” 君爷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没有一个领导像他这么惨的,一堆拜把子兄弟一堆部下,个个只想着蹭他车。 到了院子里,果然,他停车位边,齐齐站满了等着蹭他车的人。 小包子站在自家阳台望下去,见那么多叔叔阿姨上他老爸的车,委屈:“爸爸不开车送我。” 白露听见,在儿子背后说:“如果你不想坐校车,妈妈等会儿开车送你。” 小包子不假思索:“不要,我要爸爸送。” 白露什么话都不说,回头给儿子整理书包。裤脚被双小手扯了扯:“妈妈,我和你开玩笑呢。” 儿子喜欢爸爸多过喜欢她这个妈。 白露道:“你喜欢你爸爸是好事。” “妈妈也很好。真的。”小包子扭扭身体,说。 低头,在儿子脑瓜上亲一口,轻声说:“妈妈知道的。” 带儿子出门时,没忘记将银行卡带上。 亲自送儿子去了幼儿园后,白露去单位上班。忙到中午,接到了陈巧丽的电话。 陈巧丽告诉她地址和时间,又问她究竟能不能来。 白露预计了下,说:“周五晚上,是可以的。” 陈巧丽放了心,告诉她到时候消费为AA制。总共花多少钱,每个人平摊,估计来参加的人,有十几个。可以带自己老公或老婆以及儿女来参加。 白露想了想:让君爷陪她去同学会,等于天方夜谭。不说君爷答应不答应,她都不答应。 原因太简单了,不是说君爷怎样脾气,怕君爷去到那里给她黑脸。基本上,君爷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男人。只要看之前他们夫妇无数次在公众场合的形象,君爷在外是绝对护家人的,包括她这个老婆。 原因,出在她自己身上。 自小到大,她大美女白露,是,到哪里都被叫做大美女。导致到今时今日,除了亲戚,除了君爷那帮拜把子兄弟的老婆,她一个女闺蜜都没有。 没有女人敢和她当闺蜜。因为一旦当了闺蜜,难保男朋友和老公,不被她勾引跑。当然,这是她们的幻想。她白露需要勾引男人吗? 不是她吹牛,想她喜欢君爷,都没有勾引过君爷。君爷不也是最后乖乖娶了她。 她是大美人,有好家境,如果再来个好老公,和一个好儿子的话,去到哪儿,人家肯定会拿来比自己。 人心是很叵测的。她在这方面吃过的亏太多了,才有后来的全面低调。 陈巧丽在电话对面问:“你结婚了吗?我听人家说你是结婚了。” “嗯。” “老公什么单位的?” “普通的大夫。” “大夫啊。”陈巧丽没有放过,话说这当大夫的,工资在人群中绝对属于白领了,“什么科的?” 白露斗胆,为君爷捏了个词作为挡箭牌:“精神科的。”同样不是担心有人要勾引她老公,而是,以君爷那性格,最讨厌有陌生人借机靠近。 听说精神科的,电话对面果然哑了会儿声音。过了片刻,陈巧丽呵呵干笑:“白书记,你实在让人佩服,精神科大夫——” “精神科大夫怎么了?”白露道,“只要他人好就行了。” 白露这话没做假。哪怕君爷不是外科大夫是精神科大夫,她照样觉得合适自己的话照样会嫁。何况,君爷也学心理学,有时,也帮着诊断精神病的。 陈巧丽没话说了,又默了会儿,问:“那你儿子呢?” 小包子那是个小笨蛋,白露在心里不厚道地评价自己儿子。小包子年纪小,心思属于在脸上能看出来的。肯定不能带小包子去。白露想了下:“我女儿不知去不去,我要问问她自己。” 带小女王陆南,冒充自己女儿,去参加某些聚会,已经是这对舅妈和小外甥女经常的科目了。 不是儿子是女儿。陈巧丽又感叹了:“生女儿,女儿也好,其实女儿才贴心。” 白露点点头,她是觉得小外甥女比儿子贴心。 “带你女儿来吧。我也有个女儿。”陈巧丽笑道,“或许我们两个女儿能做朋友。” 白露心里额了声。这,恐怕不大容易。以小女王和她老公一模一样的脾气。 再次确定了碰面的时间地点,白露打了个电话给小姑子蔓蔓,说想借她女儿公关一下。蔓蔓趁此机会,和大嫂白露说:“嫂子,我听阿衍说了,说是你要给南南买钢琴。” “嗯。”白露未想到蒋大少这么快和自己老婆说了,只能婉转口气劝下小姑,“南南她喜欢,我做舅妈的支持一下,无可厚非。” “我和阿衍商量过了。嫂子你帮我们问问,哪种型号的钢琴适合南南,这笔钱,肯定是我们自己出。” 白露正在考虑怎么和小女王说。 蔓蔓这边,又道:“嫂子你拿工资的。不像我是开饭馆的。我收入多,一台钢琴算不了什么。” “可是,我听妈说,你现在很多钱,不是要再投资扩大生产吗?” “那也不会一台钢琴的钱都挤不出来。”蔓蔓笑道。 既然小姑坚持,白露不再二话,决定把自己的钱投入到给小外甥女请钢琴老师上面。(未完待续) 黄盖和周瑜 陆南放学回来,接到舅妈要请她充当女儿的消息,立马从学习桌上跳了下来,借来爸爸的手机,打给舅妈。 白露当时还在单位,虽然下了班,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小外甥女说话。 “舅妈,是什么人?”小女王神情像战斗机。谁敢欺负她舅妈,她整死他们。 白露脸上笑颜如花。身旁的同事见到她,还以为她在和老公谈情话。 “一群老同学,多年没见,先去探探风。”适合的,人品合格的,可以保留,交往,白露不是对老同学不近人情,只是,要看一些人的具体人品如何。再说,真心怀念中学那个时代。 陆南眼睛眨眨。小女王人生经历尚浅,对往事这种事儿是不太懂的。 到了周五那天晚上,君爷又加班晚回来,白露将小包子带到婆婆家里托婆婆带。小包子知道妈妈要带小表姐出去玩,闹着也要去。 白露对儿子说:“你确定你不是要和妈妈去,而是为了想和小表姐去?” 闹着的小包子突然卡了壳。 为此小女王对小表弟说:“征征,我们是去办事的,不是去玩的。你在家里,我让西西陪你。” 西西表哥?小包子撅起小嘴。 谁不知道西西表哥自小整蛊他到大。 蒋西倒是从自己的小书房里听说了包子一个人留在家的消息,匆匆忙忙跑出来说:“我来陪征征。” 小包子扭头,撒腿就跑。 蒋西只好摊摊小手对妹妹说:“你看征征,不是我不带。” 小女王冲哥哥吼:“还不是你平常爱整蛊他!” “我这是锻炼他脑子,只要他能从我这里过了关,去到哪儿都不会被人骗了。”蒋西十分优雅地拿手拨下刘海。 西西今年一样七岁了。越长越高,整个儿蒋大少的翻版,到哪儿都喜欢摆POSE,尽显潇洒。 小女王只知道,哥哥这个黑客小天王,在网络上女粉丝一拨一拨的,忧愁死他们爸妈了。 冲哥哥瞪了眼,陆南抓住舅妈的手:“走吧,舅妈,别睬我哥,他就是傻货。” 天底下,也只有这个妹妹敢这么说他傻。蒋西大肚量地包容了。 白露本想开自己的车去赴宴,后来想着要更低调些,就此借了姚爷不用的二手车。姚爷在单位里陪她老公加班,听到她要借车,说:“车钥匙我放在我妈那儿了。你确定不用人陪你们去?” “你怕我保护不了南南吗?”白露横他一眼的语气,带小外甥女再爬上一层楼去姚家拿车钥匙。 姚爷咳了声嗓子:“南南我不担心,我担心你。” 在姚爷心里头,陆南小女王,已经是女金刚般的存在,连他这个姚叔叔都敢整。 “得了吧,关心好你自己老婆。” “我老婆被你老公派出去出差,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姚爷语气里尽可能捏出一幅老公一人在家可怜兮兮的味道。 这话论在两年前,白露相信。可两年后了,经历了一番波折的姚爷和沈佳音,早已过了新婚那段磨合期。沈佳音出差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君爷早在把沈佳音招来之前,已经下了决定要把她扶持到一定地位。为了在队伍里一步一步往上升,趁年轻的时候,必须去外面锻炼。沈佳音年纪还年轻,被君爷派出去是理所当然的计划。 姚爷再怎么发难,要为老婆着想,只能放老婆出去。再说了,日子过长了,夫妻生活也就那样。柴米油盐,工作事业,养孩子。 婚姻需要经营,而不是爱情。真正能经得住风雨的夫妻,应该是志同道合,而不是靠激情。 姚爷现在和老婆谈的更多,不是爱情,而是工作。谈爱情难免猜忌,谈工作,夫妻携手,完全无障碍,而且还增进感情。 白露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沈佳音,再想到自己小姑蔓蔓,想到其她家里的女人,突然,又觉得自己有时对君爷内心里发的牢骚,有些无稽之谈。 君爷哪里对她不好了?没有小三,对家里负责,最多,只是性格上,那张固执的包公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但是,既然婚前,都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嫁了他,当然要包容他这种性格了。 爬上楼到姚家,小女王按了门铃。姚夫人走出来开门了,因为之前接到过儿子的电话,将车钥匙送到了门口:“给,不过,白露,你怎么和子业借车?难道你不知道子业的车一开,那就是要叫拖车的。” “干妈,没有这么衰的吧。他现在不是送老婆到单位吗?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一开就坏。”白露还是信得过姚爷不敢在自己老婆面前丢脸的那份心思。 她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小女王挑起小秀眉,对着姚夫人身后的另一只小包子,眨眨媚眼:“洛洛,吃饭没有?” 姚洛,姚爷的儿子,今年一岁多了。长得像洋娃娃,走路像小鸭子摇摇摆摆,和小包子征征那会儿一样,一幅害羞样,只会躲在奶奶背后露出只小脑瓜。不像征征的一点是,这孩子一双水灵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特别沉静从容。 小女王反正觉得,姚家一家人,都是水仙花似的人,忒美。姚洛一出生,若是个女的,肯定把她在大院里第一美女的位置拉下来。 对于小女王的问题,姚洛点巴点巴小脑瓜,学习语言阶段咬字不清,这孩子聪明,干脆不说话只做动作。 白露都觉得,姚爷这儿子,比自家儿子聪明。 “洛洛,叫干妈,和姐姐。”姚夫人却要孙子说话,看能不能显出一些语言天赋。 姚洛出生后,马上认了白露做干妈。这是姚爷和沈佳音决定的。但是,姚爷夫妇,不打算让儿子认君爷为干爸。谁都知道,白露姐姐是个大好人,君爷则是个黑脸公,小孩子还是不要太靠近乎好,当然,小女王这种比君爷更绝的孩子为例外。 姚洛水灵的小眼珠,从小女王身上,专注地停在了白露脸上,嘴巴张了张。其他人听不见他说话,只能猜他在叫干妈。 白露伸手即摸了下干儿子的脑袋:“洛洛,让征征哥哥陪你玩好吗?” “包子今晚在他奶奶家?”姚夫人问,随即想到这问题白问,君爷加班,白露出门,包子和她孙子一样当然只能在奶奶家里了。 于是,姚夫人抱起孙子,走下楼到闺蜜陆夫人家里串门。 白露随之带小女王出门,手里抛了抛姚爷车子的钥匙,喃了句:“应该不会这么衰吧。” 说的是姚夫人说姚爷的车三天两头抛锚。 小女王七岁多了,可以不坐儿童座椅,坐在了副驾,自己熟练地拉安全带扣上。白露打开音乐,因为去到陈巧丽说的地方,预计不塞车,也要一个多钟头的车程。 开车过程中,小女王没事,在车上拿了本杂志在手里翻着,尽可能不说话,以免打扰舅妈专心开车。但是,总有人打电话找小女王。 这些人,都是小女王的超级粉丝。于是,陆南只好一边带话筒,和对方通话。 打来的有第一号粉丝小北子。小北问小女王去哪儿。小女王答:“我去厕所你也要跟来吗?” 白露都觉小外甥女这气度,未免傲了些。 陆南对男人的看法和标准,停留在舅舅君爷那个法则。虽然,作为女儿曾经告诉过蒋大少,说理想男性是像蒋大少这种。但是,在不谈及恋爱的情况下,小女王仍以为,男人要有担当,肯定要像君爷那样冷酷无情,才让人有安全感。 小北自小到大,被小女王打击到,已经脸皮厚成喜马拉雅山的高度。这是蒋西说的。 “那我在厕所门口等你。”小北子不痛不痒地说。 不意外,小北子在对面被老妈捏了耳朵:“你说什么!在女生厕所门口等女生,你皮痒了是不是!” 小北子斗不过小女王一点,那就是永远只能应付小女王表面上的策略,对于小女王肚子里的曲曲,永远猜不到。被老妈捏了耳朵的小北子,自然而然,挂了电话。 陆南为小北子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只能叹一声气。打开微博,看见某人在她微博账号下留了条私信。陆南的眉头猛地揪了下。 注意到了小外甥女的表情,白露问:“谁发给你的?” 还能有谁?那只姓叶的狐狸呗。 陆南神情严重。 如果只是叶思臣倒也算了。现在,问题复杂的多。叶思臣不在国内了,是从去年开始,到国外留学去了。只能说这条狐狸,出乎她意料,智商比她想象中要高出几倍。十岁的年纪,居然考中了剑桥大学。去到欧洲在著名的剑桥商学院以学院最小年纪留学生学习以外,这叶狐狸,一边读商,一边是去维也纳音乐圣殿进修音乐。 叶思臣给她发的一条私信里面包含了条音频连接,连接的是叶思臣在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时的一段视频。 打开来看,一个十岁少年,美若水仙,穿着洁白的西装,肩膀上一把据闻价值数十万的名家小提琴,缓缓拉着古典名曲圣母玛利亚。 叶思臣在私信里最后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南南,听说你要学钢琴了,哪天学好了,要我伴奏,出句声,我作为老朋友一定力挺到底。 陆南一见差点没被气吐血。这哪里是顶老朋友,是来向她炫耀的! 从小到大,陆南在圈子里,无论学习成绩,体育,都算得上是拔尖的。但是,自从这条叶狐狸出现在她面前后,她的危机感,每一天都要增加一个倍数。 小女王很好强,不止要胜过同龄女孩,而且想超过男孩。 白露只要一眼,看的出来,小外甥女想学钢琴,可能还是被这叶家孩子给刺激的。 叶思臣第二句留言,方是戳中了小女王心里头的那根刺。 说起来,这句留言倒是与白露的老公君爷有关。白露皱皱鼻子,其实也不大清楚老公的想法。君爷当年一个手术,救了叶家孩子叶思泉的命。之后,根据君爷与这孩子私下的约定。叶思泉以后的生涯,都交给了君爷来安排。 与叶思臣的自由选择不同,叶思泉,在九岁那年,与弟弟正式分道扬镳。进入了君爷安排的少年队。在少年队里接受与普通孩子不一样的训练和学习。如今,一边在队伍学校里念书,一边平常有业余的时间,都到君爷的单位里跟君爷学习。 陆南每想到舅舅居然优先选择了那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心头飙泪飚血。她从小被舅舅带大的,看着舅舅的药箱长大的,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像舅舅那样的人。结果,只因那孩子年长她几岁,先抢了君爷身边的位置。 更气的是,叶思臣智商都那么高,作为双胞胎的叶思泉更不在话下,以前有心脏病不好说,现在病被君爷彻底治好了,等于马力全开。成绩那是顶呱呱的。小女王每次去到君爷的单位,都能听见那里的叔叔阿姨夸叶思泉,说是君爷不用儿子都后继有人了。 看到叶思臣让她帮着传话给自己哥时,小女王眼中长了红刺,吧嗒吧嗒立马回信:你是怕了你哥吃了你吗!不会自己联系吗! 白露见着小外甥女飚的一刻,突然感到小外甥女可怜,明显,小女王完全中了对方的套子。人家是怕她不回信,专门激她呢。 发出去短信不到一刻,小女王后悔了,知道自己上套了,一下子气起来差点想摔手机。 白露叹:这分明是一个黄盖,一个周瑜。(未完待续) 想的美 京城里,夜晚霓虹灯,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星河。 白露把车慢慢地开,开到陈巧丽说的地点,这地点,她还真从没来过,因为离她单位和居住的大院都远了些,平常朋友聚会也不会到这儿来。而且,这地儿,看的出来,是新开的一家KTV,可能新开不久,外面楼面上挂着开业喜庆的红条没撤,写着进场七五折的促销广告。 对陈巧丽选的这地方,白露想着,要么是这地方离陈巧丽或是哪个聚会的同学近,要么是这KTV里有哪个同学的朋友亲戚。因为,打七五折的促销广告,其实不怎么吸引人。白露自己都有朋友推荐KTV促销卡或是会员卡,一打都是五折以下的。 KTV在京城里头,是百花齐放,竞争十分激烈。 这里为新开业,似乎车库也不好停。在听说停车费居然一个钟头要二十元时,白露差点打电话要告到物价局和消委。没有打,是由于陈巧丽电话进来了。 陈巧丽问她到了没有,又说这边人已经到齐了。 迟到,终归是最丢脸的。 白露不能因着点停车费耽误了同学聚会,只得先取了停车卡。停好小车,带小外甥女从地下车库,直接乘坐电梯来到KTV楼层。 在电梯里头,白露从手提包里摸出了一幅眼镜戴在了鼻梁上。 陆南也从自己口袋里取了一幅平光眼镜戴上。 两个人,齐齐对着电梯里像镜子一样的墙壁照了照,看着鼻梁上的眼镜黑不溜秋的,确实很土。 陈巧丽接到她电话说是到了,马上跑到门口来迎接。因此白露刚从电梯里出来,只听一道声音,在右侧冲她扬手:“白支书,这儿!” 陆南从舅妈背后伸出只脑袋,小眸子微眯,锁定了叫她舅妈的那个女人。只见是个烫了头红发,身材不胖不瘦,脸蛋稍圆,笑起来,牙齿闪闪的女人,年纪当然与白露差不多。 陈巧丽据白露的印象,姿色在女同学中算中等,但是,会打扮。见陈巧丽嫁了人以后,穿的衣服都是品牌店买的,潮流,而且由于身材不错,穿起来也很有味道。陈巧丽穿的是短袖黄色雪衫,和白裤子。 女人嘛,嫁了人,当然是穿的要知性干练一些。 白露穿的是银白条纹衬衫和黑色大喇叭裤,比起陈巧丽搭配的衣服颜色,要土一些。 两个老同学见面,握手。 陈巧丽笑得眼睛圆圆的:“白支书,十几年过去,没见你变啊。” 白露扶了扶镜架:“人家都说我老了。” 陈巧丽笑而不语,再看到小女王眼睛上戴的眼镜,说:“你女儿?” “是。” “叫什么名?” “南南。” “这名字取的巧。东南西北,永远不会写错。” 小女王眼珠子骨碌一转:这女的思维,像她妈蔓蔓,都是东南西北。 “我女儿你没见过吧?今年刚上小学,比你女儿大一岁。”陈巧丽说完这话,招呼里头叫来一个小女孩,“来,茉莉,叫阿姨和妹妹。” 茉莉比小女王大一岁,身高与小女王一比,竟是矮了些。 陈巧丽对此有点感慨:“白支书,你是天天给你女儿喝牛奶吗?南南这高度,到哪儿都要拔尖。” 小女王那是遗传基因好,家里爸妈身高有保证,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身高也有保证。 陆南扶了下小眼镜:“我除了喝牛奶,更喜欢跳绳。” 茉莉身材稍胖一些。 听到小女王这话,陈巧丽和女儿,看着她的目光,都微微闪过了一道光。 小女王看得出这光分明是,自己刚才那话,把茉莉刺了下。 “巧丽,我们的组织委员,白支书到了吗?”包厢里头的人,见她们堵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催道。 “到了到了!”陈巧丽忙应。 陈巧丽母女让开门口,让白露带小女王先走进包厢。 这个包厢算大的了,二三十个人在里头,只占据空间的四分之一,三条长沙发都坐满了人,玻璃茶几上摆放了瓜子、花生、啤酒、饮料和筛子等。人群里头,能见大人,有男,有女,有小孩子。陈巧丽说的可以带老婆或老公来,而这里面,确实不少人都带了自己的男人或是女人过来。 人数,有些超乎白露的预料,本以为,陈巧丽说的在京城能遇到的同学,不就那么几个。加起来,应该没有超过十。结果来了一倍以上。 等仔细观望了一周,发现,很多人的面孔都很生,超过一半的比例。同学这么多年没见,变化大,但是,也应该有种熟悉感。好像陈巧丽一见面,还是能认出一些五官的痕迹。 陈巧丽带着她,开始给她介绍了:“这个,你记得吧?我们班里当年踢足球的帅哥。” 体育好的男生,不一定都是真正的帅哥,只是一旦上了球场风云,不帅都能因进球等动作带出一股帅劲。陈巧丽说的这人是帅哥,白露想了好一会儿,记不起班里哪个帅哥是踢足球的,只记得几个比较帅的男生,要么学习成绩糟糕到底,要么是学习尖子对体育不在行,唯一一个算是文体双全的,好像还没有君爷长得帅,更不用提和姚爷比了。而且那人在行的是篮球,不是足球。倒是有个矮子,号称旋风腿,在学校足球队当前锋,为学校打比赛时还进过球。 没错。陈巧丽介绍的这人正是旋风腿,姓黄,叫黄明辉。 当年初中一米五几的个儿,长到现在,依然不到一米六。现在说是在一家汽车4S店当销售员,在京城城郊买了套房子,娶了老婆,生了个儿子。今晚带了一家三口过来。不,不止是一家三口。带了两个同事,两个家庭一块过来凑热闹。 原来,这房里二三十人的庞大队伍是这样七拼八凑起来的。准确点算,真正是她中学同学,连同陈巧丽和旋风腿在内,一共才四个人。而且,另外两个,一男一女,因为在班里几乎都属于默默无闻一族的,比陈巧丽和旋风腿更没有印象。 这算毛子同学聚会?白露在心里头骂坑爹,早知道问清楚陈巧丽有哪些人来再说。 都是那时候自己突然转学,毕业典礼当然不会参加,连同学录都没有,又怎么能知道这些人之后的情况。能碰上陈巧丽,全是由于上大学那会儿,有次搞校外活动,陈巧丽代表的大学有参加,一说起,才知道是当年的老同学,彼此留下了电话号码。 再说起会开同学会,都是结婚生子之后,到了黄脸婆黄脸公的年纪,方是拥有了怀念青春的情怀。都过了这么多年,想要找到当年的那些同学,初中,不是高中和大学,能容易找吗? 想到这儿,陈巧丽说起同学录的电话早都全变了,连家庭固定电话号码都变。这几个人,全是由于都是在京城工作碰上,才有的缘分。 缘分。 念到这两个字,是要珍惜。白露只得带小外甥女在众人中间坐下,试探下是否真有缘分。 旋风腿的儿子叫毛毛,今年六岁,一见到小女王,眼睛一亮,抢着坐在了小女王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王用眼角瞟了下这小矮子,现在的男孩子怎么一个个都像狼一样,见到漂亮女孩马上凑过来。指尖扶下丑陋的眼镜:“我近视四百度,你确定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是吗?近视四百,那不是和我妈妈一样!”毛毛说。 小女王心头咯噔:这小子的思维,看来和小北子差不多。 毛毛转头,对着黄太太:“妈妈,她说她近视四百,你的眼镜可以给她戴。” 黄太太尴尬的,喊儿子过来:“你不是和茉莉玩吗?” 在大人眼里,都看得出小女王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孩子。 毛毛说:“茉莉她像坦克。” 茉莉的小脸黑了一半。黄太太连忙向陈巧丽道歉:“我这儿子,上幼儿园,还没上小学,没大没小。” 陈巧丽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小孩子嘛,说话都是这样的。” 小女王立马避开这个毛毛,绕过舅妈到另一侧。这孩子,比小北子更糟糕,一句话把脏水都泼她身上了。再说下去,她八成要变成陈巧丽母女的眼中钉。 可是,等坐到另一侧,围上来,将她和舅妈当猴子看的人更多了。一群男男女女,和小孩子,好像对她都很感兴趣,说:“白支书,你女儿长得像你,大美女。” 白露对于小外甥女假扮自己女儿无压力的一点,就在于小女王打从出生立马坐上了大院第一美女的宝座。 然而,今晚这些人的火眼金睛,俨然是出乎了白露和小女王的意料。明明有丑陋到要死的眼镜遮挡,都能看出她们的美貌。 几个人嘻嘻笑笑,泄露了情报来源。 “白支书,白露姐姐,谁不知道白露姐姐在圈子里是那么有名气的一个人。” 此话出来,反而是白露那几个同学,陈巧丽等,全部吃惊的表情。 白露提提眼镜,打量那个说话的人,正好是个女的,而且是旋风腿带来的女同事。想了大概良久,终于记起,这女的在一家4S店工作,刚好白露有一次随朋友出门,朋友的车开到4S店做检修,可能是那朋友和这女的提起过,所以对方知道她。 只是,这话犹如石子投入湖中,包厢里,沸腾了。 陈巧丽呵呵笑道:“我早就知道我们白支书不是普通人,早在保定上学那会儿,她当团支书,又是学校明星,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后来,转到京城里读书,怎么可能普通。” 面对这一团骚乱,小女王都不得在舅妈身后躲了躲。只觉眼前的人像大小恐龙,随时张开嘴巴要把她和舅妈吞了一样。 白露镇定,知道自己若演不好戏,今晚回家都成问题:“什么白露姐姐?你们认错人了吧?白露姐姐是谁?明星吗?” 那女的愣了下:“白露姐姐就是——” “就是什么?”其实,其他人都听得迷迷糊糊的,只听她刚才宣传谁谁谁很厉害,到底怎么个厉害法,现在大家回想起来,都好像吹大炮,没实际证据。 所有人再看回白露那张十分无辜的脸,连那女推销员,自个儿都摇摆不定了。 小女王在心里耶一声:舅妈厉害!今晚平安回家有戏了。 陈巧丽只能又呵呵呵,打圆场:“认错人嘛,这个很正常。汉字一共就这么多,最多同名同姓的人了。” 每个人瞧回陈巧丽:刚是谁在说白支书很厉害的。 既然不是出名的人,大家的兴趣飞了,自然人群散了。 都是来玩的,有人拿起话筒,一直唱。有的吃零食吃个不停。有的玩起筛子,一腔热情。 本来想到这里寻回同学情,到了这,发现基本都不是自己的同学,而且,几乎都是陌生人。白露坐着坐着,除了身边的小外甥女,感觉自己是白来了。 望过去,正好与那位默默无闻的女同学对上眼。那位女同学冲她害羞地笑了下的模样。 陈巧丽见她们眉目传情,立马介绍:“林园园,以前在我们班里都不怎样,可现在,混的是比我们好太多了。嫁了个生意人,自己开了家琴店,读的民族音乐学院,学钢琴出身的。” 衣食无忧,当个女老板,每天玩玩琴养养花,培养学生,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富太太生活。白露听着,都觉一丝羡慕。 感觉这多年没见的女同学挺顺眼,白露挨了过去与其交谈。 林园园身材偏瘦,穿了件类似民族风格的长裙,长衣飘飘,留了一头乌黑长发,秀眉小眼,很有风情。 刚好遇到据说为艺术科班出身的老师,白露帮小外甥女趁机问下买钢琴的事。 林园园望了望小女王,说:“她这个年纪,学钢琴不算迟。如果喜欢,你哪天有空带她到我店里看看。买什么样的钢琴,要看缘分的。” 白露随即与对方交换了号码。 小女王自己都没想到,跟舅妈出席一次同学会,居然解决的是她的学琴问题。 只见那条叶狐狸发来私信问,是不是需要他帮她找导师问哪种钢琴好时,她这回可以理直气壮说回去:今晚这问题已经有人帮我解决了。 叶狐狸只迟疑了会儿:你舅妈帮你挑的? 小女王想这条狐狸莫非有千里眼,哼道:我舅妈又没学琴。 叶狐狸:你舅妈的同学。 小女王:就不告诉你。 叶狐狸:……记得帮我给我哥传话。 小女王:你想的美。 叶狐狸:我是想你。 小手突然一道烫,小女生一个差池,差点掉了手机。(未完待续) 从天而降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一些人想继续闹通宵,一些晚上准时睡眠的,提前告退。 陈巧丽带着女儿茉莉,和林园园,以及白露和小女王,一块走出了KTV。 陈巧丽没有开车,打的来的,说:“她爸把车开走了,今晚有应酬。” 白露是开车来的。林园园出来时已经打了电话,叫人来接自己。 一行人,站在街边,等林园园上车。 小女王想不明白了,陈巧丽母女可以顺道打出租车,为什么非要等到看林园园上车。 陈巧丽给出的解释是,林园园长这么漂亮,一个人夜里三更半夜站在街边等车,不安全。因此大家要陪着林园园一块等。 京城里治安是有保障的。然而考虑到老同学是漂亮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白露赞同了陈巧丽的意见。 一群人耐心地等着。期间,有人不停地看表,有人不停地望着路口。白露无聊,想拿手机出来问君爷回家没有。犹豫了好久,才发出了一条短信。 不会儿,君爷回了信:再过半小时才回家。 君爷是个时间观念很认真的人,时刻表要校准到零点零几秒的人,说的是半小时,肯定是半小时。 白露紧张了,不知等会儿自己回去时君爷会不会先到家了。她还得上婆婆家接小包子。习惯了在君爷之前回家,比君爷晚回家,令她有些不适应。 大约又过了十几二十分钟,一辆奔驰从路口拐了进来。奔驰现在不比以前,不是最贵的车了,一辆几十万到上百万,可依然能让很多工薪家族的看红了眼睛。陈巧丽算一个。 “白色的,大气,好看,给女人开的。”陈巧丽嘴里忍不住羡慕。 白露听了这话,不大敢把自己那辆车开出来给陈巧丽看。姚爷以前那辆比较拉风的车换了以后,变成土掉渣的砖红色。开出来不知陈巧丽会不会飘出一句:刘姥姥进城开的。 白色的奔驰开到她们面前,车窗摇下,能见到一个男子,年纪约三十上下,穿的是那种休闲的商务T恤,沉稳的蔚蓝色,容貌一看,知道是俊男那种,英挺的鼻梁,一双眼睛很漂亮,睫毛长而细致。陈巧丽感觉自己在哪本杂志好像见过这种男人。 男人的目光缓缓扫过她们一行人,接着用半英文和林园园说话:“琳达,都是你同学?” 可能是听说过林园园是来开同学会的。林园园简短答:“是的。” 陈巧丽努力往前探了探头,是想等会儿,应该林园园会介绍这男人是谁了。 林园园却是向她们几个摆摆手,说:“那我走了。” 说完,绕过车头,打开车门,拂起落在额前的长发,举止犹如贵妇,优雅地坐进了车里。 白色奔驰扬长而去。 陈巧丽整个人呆了会儿。茉莉和母亲一样呆了会儿。 这林园园算是什么。这样就走了。 小女王此刻总算像是从她们母女的表情上,看出了点端倪:原来,她们本打算蹭林园园的车的。 如今林园园跑了,这对母女只剩下另一个选择。 小女王额头落下三道黑线,早知道拉着舅妈先跑。 陈巧丽目送完奔驰尾部余下的一条乌烟,转回身,正好见白露走向了停车场,慌忙叫了声:“白支书!” 白露回头:怎么了? 陈巧丽拉起女儿,踩着高跟鞋呼哧呼哧快步跑到她面前,手扶膝盖笑了笑:“你看,现在出租车都不往这条街经过。我家住的地方,其实离这儿蛮近的。” 看的出来,不然不会把聚会地点约在这儿了。 说完这话,看见白露脸上一抹如此的神色,陈巧丽连忙说:“不是的,这儿是旋风腿,黄明辉一位老朋友,就是从他那儿买过车的一位老板开的KTV,想着让黄明辉来捧下场。” 早就想到是这样。只是没想到,两个理由,一个同学包了一个理由,结果两个同学全包了。 想到今晚说AA,离开前,自己钱包里都被宰了几百块。绝对是比她以前去哪家KTV都贵。白露无言以对,只想到是很久老同学碰次面的份上,算是请老同学一次算了。这种人,以后只能少碰了。 “你是想坐我的车?”白露问。 陈巧丽听她这话想翻白眼,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用问吗。 “行吧。”白露爽快。反正,如果不让她们母女上车,依她们母女这种橡皮糖劲儿,保准今晚难缠了。 白露先去开车,让小女王和陈巧丽母女在停车场门口等。 见白露走了,茉莉对小女王说:“你今晚没叫过我一声姐姐。” 兴师问罪的口气,陆南听着就不喜欢:“我叫过了,你没有听见。” “妈。”茉莉拽了下陈巧丽的手,“你说说她,好没有礼貌。” 这是打算趁她舅妈不在,她们母女是要仗势欺人,新仇旧恨一块报。可陆南哪里是好欺负的,唇角一扬:“一个年纪大的,若是都受不到年纪小的人尊重,肯定是自己先没有礼貌。少倚老卖老。” 倚老卖老! 陈巧丽蓦地黑了颜:“你这孩子,你妈妈那么礼貌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是想丢你妈妈的脸吗?” “有本事告到我妈妈去。”小女王百分百肯定,舅妈站自己这边。 陈巧丽伸手,在习惯性要去捏孩子耳朵时,小女王对她狠皱了下眉头:“你敢对我动手?” “妈妈!”茉莉怂恿。 反正这会儿白露不在,动手没人知道。 停车场门口的车杆咔一声响,一辆车开了出来。陈巧丽急速地收回手,冲陆南笑:“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阿姨和你妈是老同学,怎么可能动你,疼你都来不及。” 茉莉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陈巧丽收回来的手,往女儿胳膊上拧了下。茉莉眉头一皱,更觉委屈。 白露的车开到了她们三人面前,先招呼小外甥女上车。陆南对那对母女是看都不再看一眼,自己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结果,陈巧丽急匆匆走上来,拦住她上车,说:“阿姨坐前面,你们小孩子坐后座才安全。” 陆南瞪着她,不让。陈巧丽当着白露的面倒不敢推,只好对白露说:“白支书,你说是不?” 白露宠外甥女胜过自己儿子呢,小女王年纪大了,想坐副驾就副驾,道:“你到后面和女儿一块坐吧。这样好照顾茉莉。” 陈巧丽一愣时,陆南冲她扬了扬下巴颌,坐进了副驾位。 茉莉在旁打量白露的车:好难看,比起林园园坐的价值百万的白色奔驰。 陈巧丽拽女儿的手上车,茉莉捏了下鼻子:“这车,会不会坏?” 白露后背出了层汗:但愿茉莉这话不是乌鸦嘴。 陈巧丽坐上车后,也觉得这车挺玄乎的,说了句:“白支书,你这车从哪儿买来的?” 她哪里知道姚爷从哪儿弄来这样一部破车,姚爷也好意思开这车送老婆。不过,以沈佳音那节俭的性情,姚爷开破车是比较讨好了老婆。 “是,是我一个朋友换车后转卖给我的。”白露道。 “我看,应该不会超过几万块。现在新车都才几万。”陈巧丽言外之意,白露这车买的超级廉价。 白露现在更主要的任务是专心开车,因为姚爷的车实在太玄了。 半路,车要加油,先拐进了一家加油站。陈巧丽母女去加油站的洗手间上厕所。茉莉在白露走进加油站门店支付油费时,捡了包巧克力,放到了收银台上。陆南见她要趁机揩油,小手眼疾手快地一抓,抓下那包巧克力扔回货架上。 “你做什么?”茉莉死瞪着她。 “你是觉得你现在还不够胖吗?”陆南像是上下打量她那身材。 茉莉恨不得伸出双手掐她这个瘦子。 陆南不是歧视胖子,大院里有胖女孩陆南也喜欢,但是,茉莉这种不是胖瘦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 白露结完帐,才发现两个小女孩互相背着脸。不过,知道同学这女儿是有点问题,白露聪明地不插入里头问话,只招呼两个孩子上车。陈巧丽回来了,见女儿居然连一瓶饮料都没能骗到,口舌干燥地舔了舔嘴唇:早点回家算了。 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转,车子打火打不起来。 白露着急,头伸出车窗问加油的师傅:“是不是刚才加错油了吗?” “没错。”加油的小帅哥说。 “那我车怎么打不了火?”白露使劲儿转钥匙,就是发动机不起来。 陈巧丽和茉莉面面相觑:车坏了?! 现在这时间,都打样了,谁还愿意过来修车。白露想到这,周身急成团火。眼看君爷都快到家的时间了。 小女王比较镇定,知道问题都出在姚叔叔身上,一通电话打给了姚叔叔。 姚爷正好和君爷准备一齐下班回家,突然接到小女王来电说他车子又抛锚了,十分镇定地拨下刘海:“正常。” 白露抢过手机:“我管你正常不正常,你赶紧给我支招,怎么让这车动起来?” 姚爷很是无奈:“若是我知道,不会每次都叫拖车了。” 比起白露,陈巧丽母女更是一脸的衰色,这好不容易放跑了奔驰蹭上一辆车,结果照样抛锚了,还是要打出租车。 车子不动,白露试了整整近半个小时都无济于事。众人从期盼的眼神,到被闷得像烤箱的车厢闷到快窒息了,四个人只好齐齐下车了。加油站的人,见他们的车停在这不行,要她们自己将车推开。 陈巧丽这一听,不得撒腿跑,望着手表对白露说:“白支书,茉莉她爸催我们回去,我们只好打的回去了。” 白露哪顾得上和她说话,打着修理公司拖车公司的电话,结果到这个时间段真是没人买账。号称女强人的她,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真是有些急,不知如何下手。 陈巧丽也用不着她回话,拉着女儿的手,走到路边截车。 陆南倒是不敢给舅妈添乱,静静地找个地方坐着,等。 小女王有感觉,会有人来救她舅妈的。 陈巧丽扬手,终于有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停在了他们母女的前面。陈巧丽探脑袋,与里头的司机讨价还价。 茉莉忽然拉拉她的衣摆。 “不要乱动,茉莉!”陈巧丽这心里真着急,这会儿车没有,这丫的,司机一开口,不打表要加价,竟是比她们直接从KTV回家还贵,早知道不坐白露这赔本生意的车了。 “车——”茉莉小声的音色里,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奇。 耳畔像是一道疾风刮过,陈巧丽才意识到不对,回过头来,只见眼前嚓,一道华丽的光擦过眼前。是一辆黑色悍马,没有奔驰那么价值高贵,却是以勇猛的姿态尽显另一种雄姿的华丽。让人一刻被牢牢地吸住了目光。 黑色悍马疾风似从道路拐进加油站,唰,刹车,停下,干净,利落,犹如最强的骑兵。 驾驶座的车门先打开,从里头跳下一个男人。 这是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男人,黑色的夹克,周身硬朗的线条,侧颜几乎完美的弧线,美得像是黑夜里从空而降的黑骑士。 陆南从坐着的花圃台阶上跳了起来,冲向那男人:“舅舅!” 陈巧丽和茉莉同时一怔:舅舅? 君爷摸下小外甥女的头:“你舅妈呢?” 小女王狡黠地眨下眼:她就知道,舅舅肯定会来救舅妈的。 白露在那头打电话,打到天昏地暗,不知如何收拾残局,眼看手机的电池都快被她打完了,只好转身问小外甥女:“南南,你手机呢?借我用下。” 怎知道,这一回眸,见小外甥女对她狡猾地笑着,紧接,看到了君爷的脸,白露心头猛地咯噔。(未完待续) 心意 习惯了自己一人处理问题,突然天降奇兵,白马王子救公主这样的戏码,白露从不以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使得她在突然看见君爷的反应时,没有欣喜,只觉得心里头咯噔。 君爷今晚是转了什么性子,决定在听说在她车子抛锚后,来接她了。 从另一边车门走下来的姚爷,似乎解答了她这个疑问。 君爷冲姚爷说:“你的车,自己解决。” 姚爷拨了拨刘海:“什么我的车自己解决。是你老婆开的,开坏了。” “姚叔叔的车本来就是坏的。”小女王听着都替舅妈委屈,叫起来说。 姚爷当仁不让给小女王一个瞪眼:“什么叫我的车是坏的?我的车要真是坏的,你们能开着我的车出门吗?” 白露听着他们几个吵来吵去,头脑反而泼了盆水的样子,清醒了。走过去,对姚爷说:“我问过在4S店工作的一个朋友,他说有可能是电池的问题。” “电池?”姚爷怔了怔,脸上写明了汽车白痴四个字。 君爷只瞧他这个样,都知道是被他诓了。姚爷随他来,不是为了帮他解决他老婆的车子问题,而是想来瞧热闹的。 “你不知道什么问题,还信誓旦旦说只要我车你过来,你能解决问题?”君爷冷冷的音色像条水柱往姚爷脸上喷。 白露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冒出个念头:若是姚爷不提出,是不是君爷不会来接她? 只是两爷哪里知道她想什么。 姚爷只顾着和君爷驳嘴:“我是说能解决问题,但是,没有说我会修车。” “那好,你这个不会修车的,准备怎么解决问题?”君爷理直气壮兴师问罪。 “这还不容易,我中途打了个电话给拖车公司了。那家拖车公司与我交情我很铁的了。因为我常叫他们。他们答应马上过来。” 姚爷这话喷了出来后,所有人只能怔愣地看着他:这家伙,居然炫耀自己和拖车公司关系多铁,岂不是,已经成叫拖车的专业户了。他这车和以前的车,都该有多烂。 在拖车过来前,加油站的人,命令他们将车要推到旁边的空地,不然后面进来的车没法进来加油。 君爷就此客气地对姚爷说:“你推吧。” 姚爷卷卷袖子,见他不动,道:“我一人推不动,你要帮忙啊。” 白露道:“我来推吧。”说着,她先走向姚爷那辆破车。 其余人,望着她背影,都有一刻怔。 姚爷对君爷使了个眼色。君爷像冰雕的俊颜像是微动了下,跟在了白露的背后。 走到车尾,白露是使足了劲头准备推车的。不管怎么说,姚爷说的没错,这车从大院出来时是好好的,半路才坏,论责任,她有一半。女强人,不像白莲花装模作样,是怎样就怎样。或许这在很多人眼里无法理解,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只要示弱一下,哪个男人不热血沸腾,马上为她两肋插刀,为她跳河都可以,区区推一个车。可白露就是不爱。 女人,要有女人自己的骨气,这可能与她从小到大,在白家接受的教育有关。白家,她爸妈,从来儿子和女儿,都是同等对待,没有重男轻女,也没有重女轻男。都说女孩子要富养。但是,白家没有这个习俗。搞到她哥,都主动可怜她。 卷袖口的时候,一个刚硬的声音落到了她耳畔:“你让开。”君爷说。 白露假笑一声:“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能推得动的。” 遭来的是,君爷两只冰冷的眼球,直落到她脸上。 白露伸出去推车的手,触电式地缩了回来。 君爷的眼神很分明:叫你让开就让开,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姚爷优哉游哉地从后面走上来,瞧着他们夫妇两人好像在对视的神情,唇角一勾,说了句:“想两眼钟情,回家做吧,今天实在太晚了。” 白露立马向姚爷杀去个眼神。 不管如何,她是被君爷冷冷的眼打发到了旁边站着。还好,这小轿车本来就很轻,容易推得动。两个男人在车尾几乎不用费多少力气,推了不到一分钟,直推到了旁边空地里。 推完车,君爷走去洗手。姚爷拿着手机贴在耳边,靠在那辆自己快作废的二手车车门,摆出一幅拉风样,是在给拖车司机指路。 小女王对于自恋的姚叔叔都没眼瞧的模样,走回到舅妈身边,学着自己舅舅冷冷地挑着眉。 君爷洗完手出来,问拉风的姚爷:“车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的。他们说保证到,让我们不用在这里等。因为开到这儿,要半个小时左右吧。”说完,姚爷冲他咧了咧整齐的白牙,“他们开车哪能像你,听说老婆车子抛锚了,在外头不知怎么过夜,驾着悍马,像脱缰的野马,一个钟头的公路,你给开成了半个小时,没有超速算你厉害。” 君爷听了他前面的话本是觉得还像样,可以松口气,听到他后面那段多余的,只瞪直了两个眼球,死死地瞪着他。 白露在旁听着都一怔,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道悸动,让她深深吸口气。 君爷关心她,早不是现在才有的事了,更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早在结婚前,她有个吹风草动,淋了雨什么的,他都会紧张。只是,他紧张的理由,她想都想得到,只因为,她是白家要和陆家联姻被陆家选中作为他妻子的女人。如果她有点事,不好对白家交代。像是婆婆,最怕她出事,一样这个道理。白家会说婆婆欺负儿媳妇,陆夫人最怕外面的人这样说自己了,因此一直叮嘱自己儿子要多关心老婆。 何时,感情中不再有任何利益的牵扯,为纯粹的感情。在白露看来,太难了。尤其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犹如姚爷对沈佳音说过的,要他做出背叛婚姻的事,不止是荒诞而可笑的,而且是自取灭亡,成为家族里最大罪人的人。太大的代价,相当于死后遗臭万年的代价,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君爷同理,一辈子只会对她好,将她当成掌心里的妻子,护着,一辈子,不会变心。 白露想到这,不知为何,不觉得自己可怜,倒是觉得君爷有些可怜。这男人,到底这颗心,为了其他人,要活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才能为自己真正地活一次。 舅舅舅妈都一幅高深莫测的面孔,小女王是看不懂的。好像男人和女人的感情世界太过错综复杂。所以,她陆南绝对不要早早踏进这个陷阱里头。 “走吧。”姚爷拉拉自己身上的外套,招呼大伙儿上车,“你们不困,我都困了。” “今晚你不是说没有老婆睡不着觉打算看通宵连续剧吗?”君爷今晚对他意见多多,与他扛上了道。 姚爷佯作打了个哈欠:“我这是说着玩的,你都信。明儿不是还要加班吗?” 几个人走到君爷那辆悍马车旁。都浑然不知,在离他们仅几米远的地方,一对母女瞧着他们,有良久的时间了。 出租车司机探出脑袋,冲陈巧丽喊:“你上不上车啊?老半天,我还要回家睡觉呢。” 夜里路灯本就不像白天,能照到地球上每个角落。然而,陈巧丽母女,都能看出来,那从悍马上下来的两个男人,无论相貌品味身份,都绝对是比得上林园园那个开宝马的男人。 陈巧丽心头砰砰跳:这白露行啊,说自己家里不怎样,可是这老公,这老公的兄弟,怎么都比她陈巧丽的强好几倍的样子。 不管怎样,要先探探。 “白支书——” 一声女人娇气的喊声,让本来要上悍马的几个人,齐回了头。 小女王见是那对声称已经抛弃她和舅妈的母女,竟然折返了回来,立马黑了脸。 没见过这样的厚脸皮的,而且还是舅妈的老同学。 坑爹的老同学。 白露也觉奇怪,这对母女不是说被老公催着回家吗,怎么到这时候都没有走。 “白支书?”姚爷和君爷,只对白露姐姐这个新名字,感到好奇。 小女王解释:“那是舅妈的同学。舅妈在保定中学当过团支书。” 可是,老同学聚会不是散了吗,所以白露开车回家半路中抛锚。其实,两爷只要看着陈巧丽奔向他们来的表情,都觉得这表情太熟识了,像是在哪个极品脸上见过。因此,多不合理的逻辑,只要是冠在极品身上,不用过多解释,都能变成理所当然。 陈巧丽好不容易赶到他们上车前拦住了他们,深感幸运,冲白露使了使眼色:“这是你老公?”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小女王突然改变叫白露为舅妈,但是叫君爷的那句舅舅,陈巧丽母女是听得真切。 躲不过,白露镇定如常:“是,这位是我和你提过,我那当精神科大夫的先生。” 姚爷只觉一股气从肺要冲出嘴。想着不对,连忙忍住。先瞧一眼对面君爷的表情,还好,君爷面对白露姐姐这说法,十分沉着镇定,比起那些突然改台词上舞台的演员,还更要镇定一些。 精神科大夫。 君爷对于这个新称谓,感觉还好。反正活在这世上,他看过太多心里有问题的人了。尤其那些极品。不缺陈巧丽这一号。 陈巧丽则是因白露这么一说,才记起的样子,因此本是兴致勃勃看着君爷的目光,忽然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好端端的一个美男子,竟然是精神科的大夫。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茉莉小朋友比较实际,拉拉妈妈的衣角,因为那出租车司机见她们走开,骂了声无赖,把车开走了。截不到车,如果再不能搭个顺风车,她们只能走路回家了。茉莉小朋友怕走路回家。 被女儿扯了下衣角,陈巧丽却还在考虑,上不上精神科大夫的车。貌似这精神科大夫的车如果坐上去了风水会不好。不知会不会惹上什么晦气,到时候回家把晦气带回去了。 小女王见她们母女俩犹豫的表情就是乐。在心里头对舅妈竖起大拇指。一个词,足以让这对母女知难而退。 犹豫了半天,陈巧丽最终打了退堂鼓,对白露说:“那么,改天,有时间再碰面。”俨然,一句精神科大夫,让陈巧丽连想巴结君爷的心思都打消了。 精神科大夫结交来干嘛,没人愿意家里出精神病,或是被精神病。 陈巧丽拽女儿的手走开时,仍往君爷那张侧颜不舍地看一眼:好端端的男人,怎么搞精神病的。 君爷照旧,对什么人,都是冷冷的一记必杀技目光。 陈巧丽母女被他这记目光一瞪,只觉得周身被精神科电椅的无数电流击中,雷得不行,拔腿就走。 小女王见她们走了,对舅妈竖大拇指:牛! 君爷只冷冷地哼声:“精神科大夫。” 白露的脸蓦地微红。 几个人上车,悍马开出加油站。 姚爷在车上实在忍不住侃:“精神科大夫。白露,你以后遇到你这老同学,记得这样介绍我。” 姚爷对这种极品,从来一样是敬谢不敏的。一个精神科大夫称号,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 白露轻轻咳一声,冲他道:“我哪里顾得上你。” 姚爷回头,意味深长对她来一句:“你不厚道。” 是不厚道,想他今晚好像是好意诓了君爷来接她。 白露不上他这个当:“等佳音回来,我告诉她你这幅德行。” “要说就说,我又不是蒋大少。”姚爷家里是夫管严,不是妻管严,没压力。 白露咬下嘴唇,恼。 这的确是叫做什么锅配什么样的盖。有人就喜欢被人管着,像沈佳音。有人就喜欢管着他人,像蔓蔓。 她白露又算是什么呢? 白露想不明白了。说君爷管着她?当然不可能。君爷好多事儿,还都要倚靠她白露。 悍马开进大院。君爷熄火时,接到陆夫人的电话,说是他们当父母的回来的太晚,小包子在爷爷奶奶家里已经睡着了,反正明天幼儿园双休,包子今晚干脆在她那儿睡,不回去了。君爷听是这样一个缘故,当然不能怨自己儿子贪睡,小孩子这时候就是要多睡才会长身体,只能歉意地和母亲说:明早他们再去接回包子。 白露在旁边听君爷和婆婆说电话,自己听来也有些愧疚于儿子。 蒋大少听到大舅子的车声,三两步跳下楼,亲自来接小女儿。 “爸爸。”小女王对父亲最爱撒娇。 蒋大少两手轻轻松松将七岁的女儿拉了起来,抱了下,接着对大舅子说声辛苦了。 “都回去睡吧。”君爷冷淡地说。 陆南要随爸爸上楼去时,想起件事,回头对君爷说:“舅舅,明天我能和你去你单位看看吗?” 君爷的单位,小女王本来就是常去。只是后来随之年龄增长,陆南和自己哥哥基本可以自己回家了。君爷也就没有再拘束他们放学后非得上他的单位报道。 “要跟我去的话,七点半前要出门。”君爷答小外甥女。 小女王表示没有问题。不就是早起吗,今晚她拨闹钟。于是,两只手圈着爸爸的脖子,亲亲蒋大少后,蹦蹦跳跳,走上了楼梯。 姚爷看着蒋大少被女儿粘的背影,眼神叫做一个羡慕:“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你家洛洛不也很好?”君爷说。 “再好也是个儿子,当不了我的小情人。”姚爷叹息。 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白露已是急急忙忙冲自己家门口奔去了。今晚实在不太像话,车子抛锚,还得让加班的老公来接自己。虽然君爷一句怨言都没有,她却觉得自己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君爷走进屋时,见桌上摆了杯牛奶,同时从里头传出白露的声音:“洗澡水放好了,衣服放在了架子上。” 白露在卧室里整理被单,等会儿君爷洗完澡,可以爬上床马上睡觉。她掖着被角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门口站了个人影没有动,只能是缓缓仰起视角。 立在门口的君爷,眼神既是冷,又像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有事吗?”白露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笑的自然。 “有什么话和我说吗?”君爷却是反问了一句。 白露心头又咯噔,不会是被他发现她想给陆南请钢琴老师的事吧。 “你看我像有什么话——”白露感觉一句话说完都费力。 君爷的眼神是那样的极具魄力,让人几乎无处可躲。 “行,我都明白了。”君爷话音干脆利落,转身,走去了浴室。 白露站了会儿,回过神时,低头能见自己的手指拽着被角,是将床单要扯破了一般。 君爷洗完澡,想到还有点事儿没办,走到书房打电话开电脑。等办完,回到卧室,见灯光只开了一盏,床上鼓起一个人影。他怔了下。因为极少时候她是比他早上床睡觉的。通常,她都是等他先上床再说。 走过去,掀开他的被子。 白露其实哪儿睡得着,都习惯等他回来了。除非他睡过又爬起来上洗手间。只觉身旁突然重重一道凹陷。随之而来的是浑厚的阳刚气息,几乎贴着她耳畔而过。 她没有动。 黑暗里,君爷只看到她细致的长睫毛微微闪动,知道她没有睡,于是背过了身去。(未完待续) 不惯 陆夫人早上,见到来接包子的儿媳时,发现儿媳好像与以往有些哪里不一样。 “妈,你们早餐吃了没有?我去那家你喜欢的老字号买了油条过来。” 白露说了这句话以后,陆夫人觉得自己刚肯定看花眼了。儿媳与以往一样一点都没变。 “你和陆君吃过没有?”陆夫人让儿媳妇进门,说。 “他一早去单位,我去买油条。”白露走进来,见到包子坐在餐桌边,小包子自己捧着个小碗喝豆浆。 包子两个小嘴角喝得全是豆浆沫,看起来像黏上了两撇小胡子,滑稽的小脸蛋,自己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圈。 包子五官上基本是遗传自君爷,让人不禁联想起君爷小时候的样子。 白露走过去,抽了条纸巾,帮着擦擦包子的小嘴角。 陆夫人听最爱工作的儿子又是没有顾上和媳妇吃早餐,悄悄心头叹口气。 白露问:“爸出门了吗?” “你爸近来参加书法协会,迷恋上书法了。今天跑去和一帮老朋友边喝早茶边练书法。”陆夫人说。 陆爸近来退居二线了,基本是半退休状态,业余的时间多了许多,于是在没事的时候,这不先养起花花草草和修心养性。 知道婆婆因为要照顾包子没能和公公一齐去喝早茶,白露愧疚地说:“早知道我们昨晚抱他回去睡。” “他在这里睡,他爷爷才高兴。昨晚他爷爷守着他睡觉。”陆夫人露出微笑。 包子向妈妈点头证实了这点:“昨晚上,爷爷抱着我,说是在爸爸以前的房里睡。小表姐以前和爸爸也睡那个房子。” 感情这包子,因为小女王在那个房间睡过,所以十分高兴能在那个房间里睡。 白露给儿子捏开一个花卷喂着。 包子自己吃完半个,小牙齿嚼了嚼:“姐姐和爸爸出门了。” 小女王今早走的时候,动静都传到了这边。原因是她妈妈蔓蔓追出了门发牢骚。这女儿究竟是她生的,还是她哥生的。都休息日了,女儿只粘着她哥不放。 包子也小小的妒忌。小表姐与自己爸爸最亲。搞得他不知道,该妒忌小表姐还是爸爸。因为两人都是他最喜欢的人。 “今天有计划带征征去哪儿吗?”陆夫人问。 白露想了想,说:“可能,下午我要带南南出去一个朋友那里。”昨晚和林园园初步约好了,到她那琴行瞧瞧钢琴,看小女王喜欢哪个再想价格的事。不过,小女王要学琴这事儿,不知道自己婆婆知不知道。 陆夫人是个有些大智若愚的人,不会深究人家的问题问。儿媳妇说到哪儿,她就听到哪儿。果真没再问下去。只是说:“今早上,你干妈说是要洛洛去公园散散步。想让我带征征一齐去。如果你今天忙,那就把征征都交给我吧。” 听婆婆这么说,白露觉得不好意思,道:“这样,妈,我开车,送你们一块去。中午送你们回来。然后,我再带南南走。反正,你们带孩子,也不可能在外面呆一天。” 这个主意一拍即合。 小包子听说可以去玩了。但是,是要陪姚爷的那只还不会说话的小包子,感觉有点闷,嚷嚷着问能不能再带个小伙伴。 陆夫人就此问包子:“你西西表哥应该有空,奶奶这就叫西西一块去。” 小包子立马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样一来,两个奶奶带上两个小孙子,加上白露,一块出发了。 白露开着自己的车。因为姚夫人听说了自己儿子昨晚上的车又抛锚了,调侃起了白露:“瞧吧,我就说,他买的车,从来是拖车公司的常客。” “子业自己不会算数吗?买辆好的车,好过每次拖车费,加起来不止买新车的数了。”难得陆夫人认真算了一回,为姚爷打算道。 “他是懒。”姚夫人道出另一个秘密,“他这些车,基本都是朋友转手卖给他的。一些人手头有些拮据,只能卖车。所以陆君说他是烂好人,帮兄弟不能这么帮,直接塞钱都好过。” 陆夫人对此为干儿子姚爷说话了:“你是他妈会不知道。他那大概是怕直接塞钱伤人家自尊心,才选了这样一个法子。子业不像陆君,这性格我看着挺好。陆君那副冰冷的性子,才是该操心的。” 白露听她们两个说话,都是互相偏袒对方的儿子,顿觉失笑。闺蜜都做到这个程度,天下绝无仅有陆夫人与姚夫人这一对,让人都羡慕死了。 车停停动动,京城里,假日的塞车流,简直是让人崩溃的份。加上听说公园里办什么活动。几乎所有人都挤着去公园玩。 陆夫人就此说起姚夫人了:“我以为你说笑的呢。没想是真的。若是公园里有活动,我们去挤这个热闹做什么。这不去到那儿人看人吗?再说了,还带两个孩子,怕是只盯着不让他们走散,或是抱着都得没力气。” 姚夫人也生气:“我什么时候给你开过玩笑?再说,这个广告到处打,你会不知道吗?” “我又不喜欢听新闻。”陆夫人说。 两个小包子并排坐在一对儿童座椅上,听着坐在副驾的陆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坐在后座的姚夫人拌嘴。征征摸了下自己脑袋,只觉无聊。女人,像爸爸说的,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争上半天。洛洛直接小脑瓜躺在椅子上犯困。 白露边开车,听两个婆婆拌嘴又是感到羡慕。像姚夫人和陆夫人,常年家里丈夫儿子,都是出差不在家的,要不是有个好朋友,在家里早是清苦寂寞难耐了。 吵到最后,陆夫人主张,不去公园了。 不去公园去哪儿? 两个小朋友一齐瞪圆了眼珠。 “去超市。”姚夫人决定,“超市现在前面都有个儿童游乐区,放孩子在里头玩,我们进超市买东西。” 白露干巴巴笑了下:“干妈,你这是打算两个都扔给我吗?” “当然。” 白露差点儿倒了。 之后发生的事不用说了。两个婆婆携手进去超市购物,说好买完东西最多一个小时出来。白露作为孝顺的儿媳妇,带了两爷的孩子,在超市的儿童游乐区,带两个小包子玩。 征征不陪姚爷的儿子,一个人跑去球球屋里玩球。洛洛则胆小,什么都不敢玩,两只手抓住白露的衣服不放手。白露只觉这孩子哪儿像姚爷了,倒是很像他妈沈佳音。 将洛洛放到一个转圈圈的小椅子上,白露推着给孩子慢慢地转圈,一面,时而回头看下儿子有没有摔到,或是自个儿跑到哪里去了。 忙到天昏地暗。想必,这幅景象,谁都想不到会发生在她女超人白露身上。但是,事实如此,除了工作,工作以外在家里当人家的媳妇的她,做的最多的,都是这些服侍家里老少的工作。 姚夫人在超市里购物时,和陆夫人说起:“昨晚上我听子业说了,说是白露心情可能不好。今天,我让他到单位的时候,说说陆君那脾气。哄个女人那么难吗?偶尔说两句甜言蜜语有那么难吗?要是他不懂,我改明儿帮他在网上查一堆帮他记起来,他想不起,拿本子翻翻看。” 陆夫人对儿子那只老顽固,早就无话可说了:“我都知道,114是一生一世。问他的话,他只会想到,114是递增数列。” 姚夫人差点儿被君爷的冷笑话笑翻,指着陆夫人:“这个笑话绝!太绝了!陆君他不是没有幽默细胞,是卓别林大师。” 陆夫人白她一眼:“你还笑的出来。每次他爸找他谈话,他都说好。” 姚夫人听到这个感慨了。说起来,君爷对自己媳妇不是不好,是够好的了。每人能挑出什么大的错误或毛病。只是君爷那性子。但是君爷那性子又不是只针对白露一个,君爷是对谁都那个样。 小女王早上,终于如愿以偿,上了舅舅的车,来到舅舅的单位。 在走廊里遇到赵文生,赵文生见她左右看似乎在找谁,急忙闪进了办公室里,找到方敏拍拍肩膀:“今天有好戏看了。” “什么好戏?”方敏最爱看好戏了。 “我看,今日八成要有一场大战。”赵文生比划小女王那一幅筹谋已久的表情。 方敏看回他:“喂,你这也是当人姑丈的,怎么这样说话?” 赵文生是以事论事,老婆弟弟的两个孩子,他接生的,怎会不喜欢。只是,小女王今日的面孔,真是令他都感到有些不妙了。 没有跟舅舅进办公室,借口说去上个厕所。陆南是沿着走廊,从头每个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寻,务必找到那个人。 沿途的人,看到她在探头找人,和赵文生一样,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去问她她是要找谁。小女王严肃起来的面容,和君爷一个模子,都是顶着一个大黑锅,像是人家欠了她上亿。再说,她是这儿最大领导的外甥女,一不小心惹毛了她,哪个会不怕后果。于是,个个都在心里头为那个被她找的人用力祈祷。 其实,大家也都猜得到她在找谁。而且,那个人,真是很容易找的。谁让现在这里,谁不知道出了个标准的小帅哥呢。 叶思泉在走廊里出现时,穿着件墨色的衬衫,黑裤,和君爷一个脾气的酷颜。不知内情的人,完全可以误解为他是君爷的儿子。 陆南见到他竟然是跟着自己舅舅底下的一号大将冯永卓走,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眸子立马眯了眯,紧随跟上。 冯永卓性子本就毛毛躁躁的,但是对于领导新来的小学徒,由于其反应快,学习优秀,比起一些读过大学和念研究生的,脑子更灵活,也就不会嫌弃是带孩子而感到麻烦。准确来说,叶思泉完全不像是个孩子了,无论是能力,还是思维。 来到君爷吩咐的彩超室。今早要做检查的人已经在外头排成了队伍,冯永卓带他进去,是观摩心脏和血管彩超是怎么做的,以及怎么观察分析数据。叶思泉自己先做了些复习,又带了个小本子和支笔记录。虽然理论上他到学堂里学的还不多。但是,按照君爷的教学方式,实践更重要,情愿他在实践中看到什么有疑问,再去翻书,那样学的更快更扎实。 陆南只见他们进去检查室,而且,从偶尔打开的门缝里望上一眼,都能看出那小子已经是个学徒模样了。可见,她所听见的传闻都没有一点假。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走到她很前面去了。并且,距离在一天天的增长。 陆南放在背后的两只手指,绞结成绳,像是要把自己脖子勒了,感到一股窒息。 拿着老师的口杯,中途走出来给老师倒开水时,叶思泉看到了走廊里像是等着他的陆南。 这个小丫头,从第一次见面三岁,到如今七岁。叶思泉瞬间感到不可思议。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也就是,女孩子不是越长肯定越漂亮的。有些长着长着,身材要么走形,要么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但是,这一切,似乎都不会在这个陆家的小丫头身上发生。 三岁的陆南,已是脱离了婴儿肥,长了一张清秀的鹅蛋小脸。七岁的陆南,益发亭亭玉立,美得像一片柳叶。 他知道,自己弟弟叶思臣,是对这丫头益发留恋了,是痴恋到入迷的地步。然而,在他看来,陆丫头,除了相貌长得好看一些,不见得哪儿好。就这个脾气,他就觉得大大的不好,还不如找个样貌比较丑的,但是性情温和的小姑娘交交朋友还不错。 陆南的一双眼睛,是像柳叶刀一样,射到他俊秀的五官上,说起话来阴阳顿挫,又像机关枪,反正,不会给人反驳的余地:“你不要以为,你能留在我舅舅身边。能留在我舅舅身边的人只有我,这是我们家里人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听完她这话,叶思泉的柳眉只能是轻轻一挑,有些可笑。这就是他讨厌和小丫头说话的原因。说话都毫无逻辑的。她以为她说的是什么。他想抢她的位置?笑话!再说,这里是世袭制吗?又不是家族办的企业。哪怕是家族办的企业,现在都是走能者上位的方针。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见对方一点表情都没有,陆丫头气得有些咬牙跺脚的,冲他横眉竖眼。 叶思泉冷漠的脸是一点都没变,擦过她身边,往前走了。 陆南不能拦住他,只能回头,望着他那抹清高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口牙,在心里发誓:你等着瞧! 姚爷站在君爷的办公室里,给君爷的口杯里添水,说:“南南今天非要跟你来,你还让他来,不怕他们两个吵架?” 君爷拿起口杯:“他们有什么好吵的?只有一个人,吵不起来。” 断定了叶思泉不会和陆丫头吵架。 也是,那位叶家小少爷,像极了君爷,哪里会是被挑衅到的人。 姚爷轻声说:“你这是故意招来他,给南南添堵的吧?” “她不像我们,从小几乎是衣食无忧。在大院里,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如果再由我一路罩着她,她到头来,都遇不到敌手,这在她成长的道路上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小时候,不用力摔上几跤,不知道痛是怎样,不知道教训是怎样,以后,怎么在我不在的时候,她都能独自前行。她可是陆家选择的继承人。” 姚爷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的模样,轻轻扬眉:“反正,她添堵,我看着乐。” “所以她说你是天下最没良心的姚叔叔。”君爷为小外甥女说了句话。 “那要看她自小对我都做了些什么?”姚爷对于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较劲的事儿,一点都不感到心虚。 君爷服了他。 想到今早上母亲交代的话,姚爷说起姚夫人说的:“我妈说了,你要是不会说笑话,不会搞浪漫,她帮你去网上查,给你记一本子上。” 君爷先是默然。 姚爷有些忍不住:“昨晚上包子不在家,你们俩,没能一块看场家庭影院吗?” “累都累死了,哪有念头想看电影?”君爷说的是最实际的话,平常两个人都忙得像停不了的陀螺,回家只想睡觉,最少,他是这个感觉的。 不过,他昨晚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提早他睡觉,而且,佯作睡着了。难得,他还想睡前和她说几句话,问她在同学会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因为昨晚他们遇到的她那位同学,实在看起来人不怎样。 只是,她都想睡了。而他不喜欢逼一个人开口说话,尤其是自己家人。 姚爷听他这话,像是有尽力,也就没再插话了。人家夫妻俩间的事儿,旁人插话太多,怕反而影响不好。 姚夫人和陆夫人走出超市的时候,看到白露一手抱洛洛,一手拿着纸巾给吃雪糕的儿子擦嘴。两个奶奶对此相视。 “白露姐姐果然是女强人一个。”姚夫人佩服,她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但是,比起像白露这样两手带,她自认差远了。 “要不怎么叫白露姐姐。”陆夫人都欣然赞同。 瞧那洛洛,可能被自己爸妈抱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粘人。至少,带洛洛最长时间的姚夫人,就没有感到小孙子粘她有这样粘白露。 洛洛那小家伙是很喜欢白露姐姐,被白露姐姐抱在怀里,不到一会儿功夫犯困。 “洛洛整天睡觉。”包子说洛洛小美人像睡美人。 “你小时候不也一样。”白露告诉儿子。 包子眨眨眼,对于这个像睡美人的小弟弟,也不是那么反感。 中午,陪婆婆和干妈在超市外的一家麦当劳吃了东西,主要是小包子想吃。 包子小嘴里啃薯条时,警告妈妈和两个奶奶:“不能告诉爸爸,不然他会让我吃药。” 姚夫人拍着手,笑出了眼泪。 洛洛转转小脑袋,想到自己爸爸也是大夫,但是好像没有君爷这个毛病。姚爷是喜欢拿药片在家里整蛊人。 吃完,还打了包,白露送两家老少回家。回到大院,陆夫人见她要下车送她们上楼,阻止道:“你今早上陪我们够累的了,我带征征上去就行了。你去忙你的。” 白露应好,看着她们上楼,才开车去君爷的单位准备接走小女王。 这车开着开着,可能是累了一早上,有点困意。好在君爷的单位近,十几分钟车程即到。拐进了君爷单位的院子。白露找了个比较凉快的停车位停好车子,打开车窗后,没有急着下车,在车上披了件衣服,见时间还早,可以稍微打个盹儿。 上面,因为接到门卫的例行电话,徐美琳尽职地先报告给了君爷,说是他老婆来了。 白露又不是第一次到他这儿来。君爷没把这事怎么搁心头上。中午吃完饭之后,很多人都去休息了。小外甥女睡在他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披了件他的外套,开了支风扇睡。天气是正值春季转夏季,不热不冷。 君爷准备趁午间收拾完手头的工作,完成今日加班工作,早点回家。在过了约半个小时后,陆南在沙发上翻个身,差点摔到地上,因此而坐了起来,揉揉眼睛,问:“舅妈来了吗?” 她记得舅妈打过电话给她,说是下午去琴行看琴。 君爷方才记起,徐美琳说他老婆来了,等了这么久,居然不见个人影爬上楼。 浓眉瞬间锁紧。 她这是跑哪儿去了? 按下话机,问门卫处。 门卫道:是半个多钟头车开进院子里。 那么,人呢? 君爷拨起了白露的电话。 嘀嘀嘀,白露被闹醒了。睁开眼一瞧,自己好像只睡了半个钟,因此不以为意,拿起手机,查找来电,是君爷的座机号码。正想君爷是不是突然有事找她,她急忙走下了车。在关车门时,突然记起了自己昨晚上想清楚的,他那人脾气,再讨好也没用,还不如先不惯着了。(未完待续) 互猜 君爷等了会儿,见那头响了几声被人挂掉,又没打回来,实在是从来没遇过,只能怔了下。 浓眉紧锁,是在考虑她是不是出事。 坐起来,已是去过洗手间洗完脸的陆南,出来,见到舅舅拿着只电话筒不知在犹豫什么,问:“舅舅打给舅妈吗?问舅妈来了没有吗?” 君爷听到小外甥女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想,心里真有些毛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出事了,因此挂了电话,想着亲自走到大门保卫处去问问。 刚简单收拾下桌面,站起来,要走到楼下去。 徐美琳探进个脑袋说:“陆队,嫂子来了。” 人没有失踪,是到了。而且显而易见,是他打了电话后,她才走上来的。君爷那张脸,一会儿即不大好看了。再怎么说,挂人家电话,又不之后说一声,是不是太不把人家的电话当回事了。 这样的事儿,确实在白露身上没发现过。让他都不禁质疑她刚才是干嘛去了,才挂了他电话连电话都不回,难道是怕他知道什么。 白露走了进来。 陆南看舅舅脸色不知怎的戴了黑锅,皱皱小眉,回头,见到舅妈走进来,走过去喊:“舅妈。” “东西准备好,我带你出去。”白露对等待已久的小外甥女说。 陆南高高兴兴地收拾随身携带的书包。 白露见着小外甥女收拾东西,也没有特意转过头去看君爷。 君爷反正觉得她昨晚上已经有些奇怪了。想到姚爷刚提过的话,似乎自己不知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她。君爷对谁都是搁不下这个脸的,坐了下来,一面佯作看电脑,一面是内心里在考虑。昨晚上,自己究竟有做错什么。 君爷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尤其是自己做错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不认的,不然,这不叫汉子。 想了良久,没觉得自己哪儿有错。反倒觉得她的反应愈加古怪。 白露见小外甥女能收拾完了书包,拍了下小外甥女的肩头,说:“那我们出发吧。” “舅舅。”陆南记起,回头对君爷说话,“我和舅妈先走了。” 君爷这会儿已是冷静了下来,虽然在外面的人看来,他压根没有过情绪波动的样子,背靠回办公椅子上,双手优雅地交叉,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们两个:“去哪儿?” 反正今天看完,可能要买钢琴回家了,想瞒也瞒不住,陆南诚实地对舅舅坦白道:“舅妈带我去看钢琴。我想学琴。” 君爷脑子反应快,很快联想到那晚上她神秘兮兮钻在被窝里看短信,原来是如此,冷酷的唇角随即一勾:“谁出钱买琴?” 白露听到这话马上皱了眉头,好像早料到他会问这个,但是,他真的问到时,让她心头真有一点儿不愉快。 “我爸爸。”小女王马上看出两个大人之前微妙的气氛,举起手,说。 “你爸爸出钱,你妈妈能同意?”君爷对妹妹那家的情况是清楚到了然于胸,蒋大少的钱全部在他妹妹手里抓着,一分都不能乱花。也亏了他妹婿那个妻奴,什么都答应他妹妹。 陆南撇撇小嘴,对于妈妈对爸爸管的太严的问题,一早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不能说她爸爸只听她妈妈的,有些原则问题,都是她爸爸做主。 因此,君爷很好奇,是什么令他那个钻进钱窟窿里的妹妹松了口,愿意一下付出好几万来买钢琴。蒋大少对他妹妹说的原因,值得深究。 白露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么多,想必蒋大少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只要为了孩子好,什么都愿意做。 君爷又接着问:“去哪儿看琴?” 这个问题南南是回答不上来了,因为舅妈没和她说清楚,究竟是不是上舅妈的同学的琴行。 白露被迫打开了声音:“先去我一个朋友的琴行看看,看她喜欢哪样,再到各大商场去问问价,收集完资料,看哪家价钱合适,质量和售后有保证,再报到她爸妈那里。” 买东西,白露姐姐最在行。几乎没人能挑出个毛病。 君爷深思的目光落到她一下,又跳开,说:“你们走吧。天气忽热忽凉的,记得带件外套。” 谁说君爷是大老爷,其实,君爷是个再细心不过的男人。 陆南笑得像花儿一样,对舅舅说:“我们走了,舅舅今晚想吃什么,我和舅妈看完琴,带回来给舅舅吃。” 白露闻言郁闷了,谁说要带东西回来给他吃了。她正打算冷落他一阵让他意识下他那臭脾气呢。 君爷意味深长地对小外甥女说:“到时候我想好了,再给你舅妈电话。” 白露就此带了陆南,出了门准备去看琴。走到走廊里时,迎面遇上方敏。方敏瞧到小女王就贼笑,想到赵文生今早说的话,说是娇娇陆家丫头,今早找人法办,也不知道究竟法办了那人没有。 “南南,跟你舅妈去哪儿啊?”方敏问。 “去看琴。”陆南抓了抓书包背带。 “看琴啊。”方敏意味地笑道,“不留在这儿陪你舅舅了?对了,你舅舅近来多了个小跟班,你见到没有?” 陆丫头脸唰的一青,尤其是想到找到那人,那人竟然把她说的话当空气,好啊,等哪天,哪天她杀回来,把那人杀到片甲不留。 见着小女王的战火被挑拨了起来,方敏不免有些后怕,伸出脚要溜,说:“那你们赶紧去吧。” “等等,方大夫。”白露叫住她。 “怎么了?”方敏回头问。 “高大帅是不是这两天回来?我听说严教授不打算归队了。”白露以为方敏和严雅静比较亲近,问方敏本人比较清楚。 方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走到边上,和白露详细说:“高家不是要高大帅继承吗?高大帅不是经商的料,出去买件衣服都被人骗,砍价还价更是一塌糊涂。他至今好多衣服都还是姚爷买的。高老爷子这不想着,让儿媳妇出面,替他打理生意,反正小太孙子已经出生,都满周岁了。” “严教授能答应?” 说到这儿,方敏真要佩服那高老爷子的口才:“老爷子为儿媳妇算了笔数。” “算数?说赚钱吗?赚钱肯定是做生意的最多,再说高家那产业做到多大,肯定是队伍里赚不到的数。但是,严教授若是抱着赚钱的心思,一开始不会选择入伍了。”白露说。 方敏拍下掌:“你这话就对了。如果不是老爷子那幅口才了得,谁能说得动她。但是,老爷子和她算的是,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抱的不就是救死扶伤,想真正为病人做点事吗?” 白露内心一惊,似乎猜到高老爷子说的是什么了。若真是以这个来计算,比较,那队伍里真没有多大优势。 方敏接下来的说法印证了她的想法:“高老爷子给她举了盖茨的例子,比尔盖茨,世界首富,赚的钱,投入到公关卫生,不知拯救了多少病人和患儿。当个医生是可以救人,但是,若当个医生再加上首富,可以救更多的人。现在更多的人不是不能治病,是没钱治病。” 白露眉头微展:“有时间,我再和严教授谈谈。” 失去严雅静这号大将,是有些令人痛惜。方敏就知道,君爷虽然对严雅静递交的辞呈一言不发,但难保其他领导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君爷就那个样,从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手心拍了下白露的肩头,方敏对她露出一个笑脸:“辛苦了。” 能当得了君爷的老婆,忍受得了君爷的女人,不是一个简单。同样的,若不是有她这个女人管着君爷,陪伴君爷,君爷会变得怎样真不好说。君爷一个人,关系到太多人了。 方敏走后,白露回过头,见小女王无聊地对着墙角踢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以后,这女孩子要成为君爷那样的人,白露突然感到肩头上一个重任,沉甸甸的。 “走吧,南南。”招呼小外甥女,白露揽着小外甥女的小肩头,走进了电梯。 在出发前,先打电话给林园园,确定对方在不在琴行。林园园正好说她在。白露直接开车,按照导航把车开到了林园园的琴行。 私人的琴行一般不大。林园园的琴行坐落在一条小街里,附近虽然有商业区,但是小街古巷里相对清净。琴行的顾客,要么是靠人脉,熟人牵拉关系介绍来的,要么是靠学校,这附近刚好有一所中学,生源还可以。 找个地方停下车。白露带小女王走到琴行面前,头顶一块赤色木匾写着三个古风的大字:清音阁。古色古香的出入单门,两侧玻璃窗,展示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面积真的不大,两三个奶茶店面积,有二层楼。 由于接到白露的电话,林园园站在门口,迎接她们。与昨晚一样的民族长裙,林园园那一头乌发今日扎成了一条麻花大辫子。 “进来吧,我刚好泡了壶枸杞菊花茶,养肝明目。”林园园将她们迎进琴行里。 进了里头,果然是又一副天地,各式各样的乐器,挂的挂着,摆的摆着,挨着墙靠着,放眼望去,不多不少,有上百件吧。钢琴都集中放在一个角落里,五六台而已。 林园园说:“钢琴的种类肯定不止这些,但是在哪个琴行都摆不了那么多,我这里有产品画册,你们先看看琴,觉得哪台有感觉,然后,我们再看看类似的。如果想再看实物,我可以让厂商送来,或是到你们到有这个琴的朋友的实体店看看。” 白露问小外甥女意见。陆南点点头。林园园已是走到茶几那里,招呼她们先过来喝茶。白露想让外甥女自己先看看,免得受到大人影响,于是放陆南一个人走,自己走到茶几旁边的沙发坐下。 “白支书,那晚你说南南是你女儿,其实不是吧?”林园园露出贝壳小齿。 白露拿起茶杯:“陈巧丽告诉你的?” “那晚就我们三个。她当晚打了电话,可能不止告诉我一个人吧。黄明辉应该知道了。”林园园笑道,“而且,那晚上,你知道黄明辉私自多收了每个人多少人头费吗?” 白露淡定:“可能也就一百两百吧。” “猜的没错。”林园园微笑。 白露看她笑,皱了丝眉:“你看起来对这事儿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都是老同学。同学一场,资助一下同学生活费也应该。”林园园说。 不知为何,听着林园园这话,再看林园园笑的模样,白露心头某处微微地感觉到不舒服。 “她是你外甥女?怎么是你带她来买琴,她爸妈呢?”林园园接着问。 “她爸妈刚好没空,委托我带她来看看。”白露答。 “看你挺疼她的,巧丽没说的时候,我都看不出来不是你亲生女。”林园园说。 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陆南自己走,在几台钢琴之间转了圈之后,好像听见了一道琴声。不像钢琴的声音,比较像拉琴。 于是白露在说话空隙,转头找小外甥女时,看见小外甥女的身影是往楼上走去了。 “二楼是什么?”白露问。 林园园被她这一问,方才记起的样子,愣了下,继而扶额笑,笑道:“瞧我,都忘了。二楼有人。” 说着,起身,带白露走上楼梯,边介绍:“二楼是教室,平常有些学生到这里来上课,我要么自己教,要么请老师过来教,也有些老师带学生找地方,就找到我这儿来。今天下午,刚好上面没学生上课。” 那么,现在在二楼上的人是谁? 陆南走到二楼,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由于侧对着自己,只能看见一个侧颜。这是一张骨架较为玲珑的脸,脸虽小,五官却蛮有特色,小巧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和大眼,是俗话说的娃娃脸。 不能说是大美人,可能连小家碧玉都说不上,这种娃娃脸的女人,可能只叫做可爱。 然而,陆南一眼就被这个女人的眼神给吸引住了。 女子拉着一把小提琴,目光望着琴谱。陆南不知道学小提琴的都是这样,见那条叶狐狸发给她的视频里,叶狐狸那种陶醉的神情,手里拿弓缓缓拉着琴弦的样子,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个神秘的世界,对于陆南来说,只觉是神秘不可思议,让她迫不及待想去窥探,想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秘密。 琴声悠扬,长长的音符,似乎是小提琴的专属,是钢琴所缺乏的。有人说,小提琴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乐器,因为它发出的声音最像人类自己发出的声音,如歌如泣。可以一下子揪住人的心头。 “她拉的是什么?”不敢打扰沉浸在音乐爱河中的女子,白露尽可能降低音量问。 林园园道:“她拉的应该是圣母颂。” 那是舒伯特的名曲,为许多小提琴家所喜爱。只是,听了的人,会莫名感到一种心碎。不知拉的那人,又是以一种如何的心情在拉这个曲子。 “她是这个琴行的老师?学生?”白露问,“来买琴的?” 林园园连续摇头:“她是卖琴的。她卖给我的那把琴,正是她现在拉的那把。” 白露露出疑问:“怎么说?” 林园园扶着楼梯扶手,侧过身,低声喟叹:“她叫苗莘,今年二十出头吧。以前,她家里是家财万贯,她手里拉的这把琴,她父亲在拍卖会上用上百万拍下来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上百万,对她家里上亿的资产算不了什么。所以你可以想象到她家里曾经的富有奢华程度。然而,花无百日红。有一天,她父亲生意突然失败,同时,工厂出现严重意外事故,股东飞速撤离,资金链断裂,家里财产,全被法院封了还债。她父亲一夜之间中风了,所以没有被判进监狱里。她妈得了病。全家一家只剩下她。” 原来是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千金。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打工。只知道她趁没人在的时候常到我这里拉琴。她这把琴,我到现在都没敢琴卖给她人也就这个原因。看着她那样子,不是可怜,是觉得是面镜子。谁又能保证,明日一样能繁花似锦?” 陆南在旁边,将舅妈和林园园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眉头皱了会儿后,突然转身走下了楼梯。 白露不知道小外甥女想干嘛,只得跟在她后面走到一层。 一层的玻璃橱柜里,放了十几把小提琴。陆南站在玻璃橱柜前面,一动不动。 白露心里念头一转,走到她后面,按住她两个小肩头,轻声问:“南南想学小提琴吗?” 她其实早该看出来的,陆丫头想学琴,都是因为叶家那个叫叶思臣的,给影响的。叶思臣学的是小提琴,想更接近对方,也学小提琴是最好不过。只是陆丫头拉不下这个面子,非要学钢琴。这会儿,是被一个叫苗莘的女人给触动了。 陆丫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点头:“想。” 买小提琴,还得物色好的小提琴老师。看那个叫苗莘的女人拉的不错,不知道愿不愿意教学生。白露考虑着,问及林园园的意见。林园园果然不同意:“你说苗莘。当年她父亲是她找个的好老师,著名音乐学府的教授教她拉琴,但是她自己都没参加高考,家里就不行了,连音乐专科学校都没有上过,哪里懂得怎么教学生?如果是基础打好了,再让她教,可能还可以。现在,南南是零基础,肯定是要找专业学校的老师教,要学习怎么看乐谱和乐理。” 陆丫头耸耸小眉头,知道林园园是音乐人士,说的都是道理。 像苗莘那样上百万的好琴,肯定是买不起的。上百万,恐怕她妈蔓蔓听见这个数字,直接血压飙升,直接就说:我自己去找块木头,给你做琴。 可小提琴的价格,好的,真心不比钢琴便宜。 林园园说:真正想学到精道的,没把好琴真的不行。学小提琴,其实比学钢琴还苛刻。圈子里,会弹钢琴的人多,但是,真正会玩小提琴的,能弹出味道的,没有自小勤奋学起,没有天赋,完全不行。因为小提琴不是普通的难,非常难的技术,因此,配一把好琴更重要,能快点让你的指尖感觉到乐感。 “我有个朋友,跟欧洲那边的师傅做琴的,大致一把琴做下来,他交给我们圈内,都要二十几万。而且,他做一把琴的时间,因为纯手工制作,也要一年左右。所以,他一般建议卖出价要到五十万以上。因为二十几万只是收回成本。” 林园园介绍的,白露不能全信,需要去问问。林园园对此表示理解:“你可以多找些朋友问问,我给你他的名片,你只要打听他做的琴价格,马上可以知道这个行业有多苛刻。钢琴都没有这个小提琴麻烦。” 言外之意,希望小女王学小提琴不是心血来潮。 白露额角的青筋微微地跳。想到回家以后,怎么和蔓蔓及蒋大少说这个事。不过,看到陆丫头望着小提琴的目光,可以知道,这孩子是对这种乐器迷恋上了。 离开清音阁的时候,能听见二楼的圣母颂,充满惆怅和心碎的曲声,像是盘绕在人的心间永远无法消失。 回家路上,陆丫头没有忘记问舅舅带什么吃的回去。 君爷没有给陆丫头回短信,是像他之前说的,直接拨了电话给了舅妈。 “买几斤鸡翅和啤酒,高大帅今天晚上到我们家吃饭。”君爷交代。 想到那只喜欢吹牛的高大炮,又跑他们家蹭饭吃了,白露扬扬眉:“他不带他老婆来吗?” “可能来不了吧。孩子未断奶。”君爷说。 白露顿觉可惜。 本交代完事,该断电话。君爷今日不知为何,不按理出牌了,对小外甥女学琴的事,似乎表现出十分大的兴趣,问:“南南挑中钢琴了吗?多少钱?” 反正没想隐瞒,回去都要向全部人交代的,白露道:“她到了琴行,看了其它乐器,决定学小提琴。具体价格,我还得四处去打听下,不过,我那朋友说,好琴至少要二十几万一把。” 二十几万? 不到百万,都照样要让他妹妹吐血了。 君爷说:“还好,现在房子贵,二十几万,不算什么。” 白露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怎么感觉,他今日说笑话的水平有提高了。 回到家里,一说起,小姑蔓蔓果不其然,起身,直接到院子里找木头去了:“学什么琴?不就是一块木头做的琴吗?妈自己给你做一把。” 蒋大少赶紧跟在老婆后面,生怕老婆激动过头,想拿把斧头砍了棵树给女儿做琴。那些树是公共财物,不能砍的。 陆夫人这个姥姥向来是老好人,由于帮助女儿的饭馆得到了不少股份,有了一些小积蓄,于是听到这么说,开口道:“二十几万是吧?姥姥出钱吧,当是给南南投资。” “妈!”蔓蔓和蒋大少齐齐回头。 哪能让老人出钱,这像话吗!(未完待续) 痒婚 白露从婆婆那里带包子回家。包子在楼梯上一步三跳,今天出去玩,情绪特别高涨。跳到了家门口,有人先给他打开门,喊:“征征。” 见到是爱吹牛的高大炮,包子瘪瘪嘴角:“高叔叔。” “怎么?见到高叔叔不高兴?”高大帅伸手捏下包子的脸。 包子仰头看着他:“高叔叔结婚了,不是吗?” 当年高家不敢大摆筵席,怕树大招风给队伍里的新人惹麻烦,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包子有参加,新人他都认得的,两个都是他爸爸的部下。结婚后的新人,严雅静由于保胎生孩子等等种种缘故,基本歇工了,到后来孩子生下来,养孩子时,经高老爷子劝说,由队伍内退了下来,加入了高氏集团。 高大帅扬起两道汉子的粗眉,瞧着包子:“怎么,叔叔结婚,不能到你家串门了?” “你不是很久没来了吗?”包子磕磕巴巴地说。 “叔叔那是,因为有了个和你一样的小包子,要在家帮着带。”高大帅说完这话吐口长气,带孩子真是太累了。让他从半个月的休假,到休到现在大半年,把多少年的假一块全休光了。 白露提着啤酒和鸡翅的袋子,慢吞吞地从后面走上来。 高大帅连忙伸过去手,道:“嫂子,辛苦了。” 手正好酸的要死,全部塞进他怀里,问:“你领导呢?” 问的是君爷。 高大帅亮开白亮亮的牙齿:“怎么叫我领导了,不是嫂子老公吗?” 白露径直推开他,脱了鞋,进到客厅里,在沙发上歇会儿。今天忙了一天,腰都断了。 高大帅明显感觉到她哪里不同,若是以往,回到家里来,首先肯定是先赶紧看老公在哪儿,老公要不要帮忙。现在她这个样子,倒是好像把君爷都撇到一边去了。想起今儿来的时候,姚爷还搭着他肩头说,说到君领导家里要小心些,因为昨晚上某人貌似心情不好。 他以为是君爷心情不好,结果现在看来,貌似白露姐姐的心情比君爷更不好。 抱着啤酒鸡翅走进厨房里头,包子跟在他后头,好像个小跟班。见到在厨房里忙碌的君爷,包子冲过去,喊:“爸爸。” 今日君爷回来的早,有点时间,顺便收拾下厨房,因为有兄弟要招待。简单先炒了盘青椒牛肉,伸手摸下儿子脑袋,说:“去洗手,准备吃饭。” 包子听到爸爸这话想了想,走到了客厅里去。白露已经坐了起来,在茶几上他们没喝完的茶壶里,倒了杯热茶喝。 “妈妈,洗手,吃饭。”包子站在妈妈面前。 白露微惊,儿子这是第一次主动叫她吃饭,以往都是她用力喊:征征,吃饭了! 小孩子都察觉到今天的爸爸妈妈有些不一样,敏感的小心灵,一下子揪紧了。 白露把茶倒进口里,站起来,带儿子去洗手间一块洗手。 看到他们母子俩的身影闪进了卫生间,高大帅回过头,见君爷若无其事地拿着炸粉放进不锈钢碗盆里头,将一块块洗好的鸡翅膀放进里头裹粉。 “我说,陆大厨——”闲着无事时,高大帅换了条腿站,又开始吹大炮了,“你这么能干,让白露姐姐这个家庭煮妇情何以堪?” “平常都是她在家里做饭。”君爷淡然地说。 “你没教她两手?” “我怎么教?我在临床都不带学生。”君爷说这话毫不留情。 别看现在多了个叫叶思泉的小跟班,实际上是,君爷拟定计划后,全扔给下面的人带着学习了。想跟他,没关系,不要问他问题,在旁边自己看,自己能学多少算学生自己的本事。他没有这个义务。 高大帅被君爷这两句冷酷无情的话哽到要死。君爷这脾气,真是没人能消受。最坑爹的是,君爷能一幅“我就是这样你有本事就怎样”,而且屡屡成效。 君爷将副一次性手套塞进他手里:“来,继续裹粉。我去准备炸锅。” “我说——”高大帅看看自己的手,“我不会,不然让白露姐姐出来再帮你。” “人家没有其它的事忙吗?你在这里站着又没事做。”君爷一句话,条条是理驳到他捂嘴。 高大帅无奈地戴着手套,边喊:“白露姐姐,你在干吗?不出来帮你老公裹粉吗?”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高大帅心里犯咕哝了:白露姐姐今儿真是有些不一样。 回头再瞧那君爷,一言不发的背影,似乎对眼前这一切都默认了。 白露是在浴室里帮儿子脱衣服,擦肥皂。刚带儿子进来洗手时,才发现,儿子今天玩到一身都是汗,赶紧先让孩子洗个澡再说,这样吃法也能清爽些。 包子被母亲按在澡盆里冲洗头发,小眼睛被淋到都是水,叫道:“妈妈,我眼睛进水了。” “闭上。”白露帮儿子搓头。 包子反正感觉她今天有些不一样,也就不敢再吭声了。 洗完,帮儿子擦干净头发擦干净身子,才发现儿子一声不吭的。白露低头问:“怎么了?哪儿觉得痒吗?” “没有。”包子自己将大浴巾裹着,像只毛毛虫跳出浴室,走去自己房间穿衣服。 白露把毛巾扔在脸盆里,皱了皱眉。儿子某方面和他像个十足,越是惯,越是给她冷脸看。 包子在自己房间里找衣服穿,因为妈妈突然决定给他洗澡,没有拿好衣服先放好在床上。包子只裹着条大浴巾,不好动作。拉着衣橱下面的抽屉,用力不对,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突然觉得哪里委屈,自己鼻子抽了抽,在喉咙里轻轻哭咽。 站在厨房里给鸡翅膀裹粉的高大帅,先是听见了房间里的动静,一惊之下,戴着满是面粉的手套先伸出脑袋去看,结果见到了敞开的门缝里头,包子一个人坐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 这可将他吓到了,脱了手套直接跑过去。 “征征,怎么了?”两手掖起孩子隔壁,抱起来,放到床上,高大帅仔细瞧了瞧,见孩子脸蛋红红的,像是生病了样,赶紧摸摸小额头,没烧,于是有吓了跳:这不是哭了吧? “谁欺负你了?”高大帅吃惊,刚包子才回家,看起来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抽起小鼻子了。 包子鼓了下脸蛋,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小狗一样望着他。 高大帅发现到他身上没有穿衣服,问:“你的衣服呢?” 包子指了下衣柜。高大帅转身,本是想,这孩子爸妈都在这,给孩子穿衣服是爸妈的事吧,喊一个过来就是,但是,看到今天好像白露姐姐有点不一样。高大帅心头思索着,算了算了。像他老婆严魔女,有时候心情不好时,也是不知发什么脾气,让人二丈捉不到头脑的。 自己在衣柜里给包子找衣服,问:“征征想穿什么样的?” 包子说:“高叔叔的小包子穿什么样的?” 高大帅失笑:“他啊,现在穿婴儿的衣服,连体的那种,你小时候穿过。现在你大了穿不了。” 包子坐在床边踢着小脚,对他这答案听着好像不满意,说:“高叔叔不带小包子来。” “你想看小弟弟?” 包子不说话,是想,为什么又是小弟弟呢,要是小妹妹多好。他想要个小妹妹,却至今一个都没有。 高大帅见他不吭声,都知道他想法,想今日见了姚爷的儿子,那只可爱的洛洛,听到他生了个儿子而不是女儿,立马把小脸一撇,自个儿玩去了。 这给孩子找衣服的事呢,高大帅在家里被教养成半个奶爸,也算是在行的了,不会儿,给包子配好了一套衣服,让包子穿。 厨房里,君爷将油倒进大锅里热,热到油沸腾了,想到某人应该是将鸡翅膀都裹好粉了,回头找人要鸡翅膀。哪知道,这转回身,人影不见一个。不锈钢碗盆里,裹粉的鸡翅膀粘结成一团,像极了米糊。 君爷两道眉立马耸成老高:这高大炮真是只会吹牛,这一点小事都没能办好。既然办不好,还学会当逃兵了。不知道突然上哪儿去了。 只好先熄灭燃气炉,循着房间里的动静走过去看看,那个高大炮在做什么。一路走到了儿子房间门口,只见,原来高某人在帮他儿子穿衣服呢。 高大帅给包子配了身衣物,边帮包子穿,边哄孩子:“来,看看,征征,叔叔给你配的衣服帅不帅?” 事实证明,这吹牛的高大炮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让小包子有了期待,兴致勃勃走到穿衣镜前对着看,看完,包子脸马上鼓了起来。 高大帅给包子搭配的这身衣服,上面是红杉,下面是绿裤。大红大绿,号称最土气的搭配,而且,像极了小丑的衣服,难看死了。 二话不说,包子马上脱衣服。 高大帅手忙脚乱:“征征,你不喜欢,告诉高叔叔,叔叔给你挑你喜欢的,你再脱,不然感冒了怎么办?” 可包子的自尊心受损了,他不想当小丑,要是被爸爸看到了,会被笑一辈子的。 站在门口的君爷抬手揉了揉眉,走进房间,擦过高大帅背后,打开衣柜,给儿子重新挑了套。这回选的是一身带着酷劲的蓝色衣裤。挑完衣服的君爷,转回身时,见高大帅和包子,都一脸木头的样子看着他。 “穿这个。”君爷绝不多说一句废话,将衣服扔到高大帅手里。 高大帅慌忙接住,紧接一幅哭丧脸:这算啥。你儿子的衣服得我帮着穿? 不管如何,这是领导的儿子,服侍好就对了。高大帅转回身,帮包子换衣服。包子只是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爸爸走出去的背影。 “怔怔,担心你爸爸?”高大帅从孩子眼神里能读出几分忧虑。 小包子两只小手对了对。 虽然他知道爸爸强势,但是,越强的人,其实越弱。妈妈真是闹起来,怕君爷也是没辙。 高大帅站起来,摸了下包子脑袋,说:“你爸爸妈妈好着呢,别胡思乱想,出来吃东西。你肚子该饿了。——对了,你妈妈呢?” 白露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在浴室里,要把儿子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而且,君爷虽说早回来,一些该干的家务活,却是都不清楚的。比如,她放在洗衣机滚筒里自动清洗的外套没有拿出来晾晒。阳台上的衣服,也都没有收起来。忙活着,很快忘了时间。 君爷在厨房里将高大帅没有干完的活儿干完,重新开炉热油,拿着长筷子将一块块鸡翅膀放进油锅里炸。 高大帅带包子回来时,见鸡翅膀已经炸好一半,放在了一个盘子里,香喷喷的,可诱人了。君爷的厨艺绝对不是盖的。 双手提起包子放到凳子上,说:“你在这里坐着,叔叔去喊你妈妈过来吃。” 在屋里走了半圈,发现白露姐姐是在阳台晾衣服,高大帅吆喝道:“嫂子,吃饭了。” 白露拉了拉晾晒的衣服边角,再走回客厅里头。高大帅给她让开路,半开玩笑道:“我听姚爷说,白露姐姐是昨晚上被君爷给气着了。” 这姚子业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嘴。 白露回头,看了他一下,没话。 说出口的高大帅,却没想好像是真的,从她表情来看。 话说,君爷昨晚做错啥了。好像姚爷也没有说君爷做错啥了。高大帅直挠后脑勺。 所以说这女人心海底针。 走回食厅,君爷在开啤酒,给两个男人的杯子里倒着。 白露洗完手,坐在儿子身边,给儿子小碗里添了白饭,不准儿子只吃菜不吃饭。包子手里抓着只鸡翅膀,吃到嘴角边全是油,见妈妈回来,把啃了一半的鸡翅递到妈妈面前,说:“妈妈尝尝,好吃。” 君爷做的东西怎会不好吃。 白露想都没想,道:“好吃就吃,不用多说。” 被妈妈拒了个冷脸,包子顿时又觉委屈了,低着脑袋不说话。 高大帅则是被吓了一大跳,想白露姐姐曾经何时,有过在君爷面前说这样的话。婚前没有,婚后更没有。 君爷将倒好酒的杯子放到他面前,坐了下来,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事儿一点都没有看见,说:“你老婆打了报告交了辞呈,是真决定走了?” 严雅静递辞职给君爷时,君爷一句话的表态都没有。后来,严魔女回家,对高大帅发了顿牢骚。好像君爷一点都不想挽留她。 如今听君爷这样问他,高大帅左右为难。一面是爷爷,一面是君爷。只是,这君爷的态度也真怪,不是已经都要批了他老婆辞呈了吗。怎么突然问起了他这事。 “君爷,不是批了吗?” “批了不能问问吗?”君爷口气寻常得好像问家常。 高大帅为老婆抱屈:“你若想挽留人,早点说,我好在家里做动员工作。现在到这个份上了,我回家又能怎么解释。” “我有叫你回家做什么吗?”君爷问。 高大帅猛地怔了神色:怎么?君爷不是想挽留他老婆?那么,莫非问这话,是想看他老婆后悔? 君爷冷冷的颜色继续说:“我既然没有开声不批准她,肯定是让她回家带孩子。” 高大帅小心翼翼地捧着啤酒杯:“你觉得她回家带孩子好?” “她回家带孩子,你在队里才能认真工作,不用顾到后方。”君爷说。 高大帅撇了撇嘴。感情,账目早在君爷心里先盘算清楚了。君爷一直在队里对女的有意见,因为上前线用女的费事。沈佳音那是没法。护理向来是女的强项,男的南丁格尔,怎么听都怪异。 严雅静即使不递这个辞呈,也已是被他调到二线了。刚好给高大帅当老婆,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高大帅由此回想起结婚时君爷给他包的大红包,特别的大,以前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回事,对他老婆的遣散费。 竖起根指头,高大帅说了说君爷:“我回家和我老婆说,她要杀回来对你发飙。” “她有本事对李俊涛发飙。我提李俊涛替了她位置。”君爷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高大帅对君爷倒竖拇指:你狠。 两个男人,碰了碰酒杯。 白露扒着饭,见儿子关注地听爸爸说话都忘了吃东西,拿筷子敲了下小碗。包子马上低下头吃饭。 今天妈妈好怪,以前都不怎么管他包子的。 盯着儿子吃饭吃到半截,手机声响,白露走去房间里听电话。 趁这个时候,高大帅忍不住问君爷:“白露姐姐这是怎么了?” 君爷一幅处之泰然:“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或许这一次她改变了策略,实质上是一样的。她内心在犹豫。犹豫自己干嘛嫁给他。 高大帅看着埋头挖饭的包子,把声音再降低些:“君爷,您老不会紧张?” “我?我不是蒋大少,也不是你,不是子业。我应该比较像文生。” 高大帅翻白眼。您老哪能和赵大夫比。赵文生那是文质彬彬,每天面带微笑的人。 君爷却始终这么以为:“我能给的,若她还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 言外之意,为她改变他自己,不可能。他也不会要求她为他改变她自己。那么,只能是合适就过下去,不合适再说。但是,两人既然有了孩子,分开等于不可能。尤其是他们俩的婚姻不是他们个人的事。 高大帅想了想,说:“我看,她也不是对您老不满意。你只是缺了点——” 缺了点偶尔的温柔。 让他像娘娘腔说话,或是像他妹婿对他妹妹那样当妻奴,君爷情愿直接跳海。 高大帅见此无话可说了。 只是小包子,脑袋都快埋进碗里去了。君爷伸出的手,在儿子脑袋上摸一把:“你是我生的,她是你妈妈,但是,你以后,将来,必定是要自己独立起来。我和她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高大帅对小包子都快掬起一把同情泪。君爷是头狮子王,在儿子几岁大,就将儿子开始扔一边了,锻炼其快点独立。 白露在房间里听电话。电话是云姐打来的。可能消息都传到了白家。云姐这不火燎火急地给她电话问清楚怎么回事。 “说是你和陆君闹别扭了?我看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事啊?”云姐三两句,开始批评起小姑了,“不是说你车子抛锚,他都去接你了吗?你对他什么意见?” 君爷做事完美,她挑不出意见。 “白露,你做事从来不是这样的。”云姐都不明白她脑子里是想什么了,说,“你聪明,你能干,但更重要的是,你不是个会做事不经头脑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她突然觉得,这婚姻,究竟于她和他是不是好事。她勉强自己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样呢。 “我只是想让彼此都冷静一下。”白露道。 云姐皱了眉头:“冷静什么?他要是做错事了,没话说。但是,你这是不是无理取闹了?你非要指责他的脾气不好。我告诉你,你哥也这个样。我这么多年来,也就理解了。” “嫂子你怎能理解我哥呢?” 云姐说:“怎么不能?这夫妻日子过长了,都是柴米油盐,谁还想着亲亲爱爱。有情,也是亲情。人家都说婚姻七年之痒。你和他,快七年了。你不要想着离婚了能怎样?分开还是照样。再说,他可是你挑的。” 白露坐了下来:“我没有说再找男人。我只是想,不要太依靠他。” 样样事,都只维系在他的感情上,太累了。(未完待续) 自由 刹那间脑子里闪过的念头,云姐告诉他的。除了这,她想不到其它。 再见着他铁青的脸色,知道触到他铁板了。 白露跳下了床。 她居然不说话,径直朝着门走去了。 今日的她不知怎么回事,与以往完全不同,让他蓦地心里起了股烦躁,伸出的手,在快要抓到她手腕时,她闪电般地避开了去。接着,她走出了房间,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在客厅和包子搭积木的姚爷,听到声音,这声音来的快一些,而且,见着一个人影闪过通道朝厨房飞去。姚爷起来,对那坐在沙发上醉醺醺又想睡的高大帅说:“陪征征堆积木。” 高大帅本不情不愿,在见到包子坐在地上闷声不响的,立马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哄包子:“哎呀,高叔叔不懂这东西,从小都没玩过,是个笨蛋,征征你要教叔叔我。” 包子点头:“嗯。” 姚爷走到了厨房,听见水声哗哗的响。白露站在洗菜盆边,戴了手套,正在洗碗。他走了过去,先是走到她侧边,望了望她。见她那张脸神色淡漠,与君爷一样凝了层霜似的。 “心情不好?” 问了一句,她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 姚爷皱了眉头,身子斜靠在了厨台上,两条腿稍微交叉,眉梢微扬,神情却略显严肃,摆出了副教育的模样:“我说,你可不要像我老婆那会儿走了弯路。说什么爱对方,所以,最好是离开对方。这样的歪理,你白露这么聪明的人,不会跟着犯二吧?” 白露把满是泡沫的碗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刷。想到那会儿沈佳音突然受到的打击,不过那时候,沈佳音是怀孕,后来他们研究可能是什么产前忧郁症,因为是病,很快治好了。她这呢,又没有怀孕,哪儿来的抑郁症。 再说抑郁症像她这样吗?抑郁症该是闹死闹活吧。觉得生活没有意思。她倒不是,只是觉得现成的生活方式太累。累到,她累,他也累。他难道不累吗?违背心意,天天还得装作关心她? 他不累,她都替他累。 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她倒是没有想过。孩子都那样了,能离开吗?好像是大家反应都过度了吧。她只是想,给自己一点自由的空间。这样,她活的不累。他也活的不累。再说,这不是他一早给她提过的建议吗。 “你既然认为我都不会犯二,说这些话做什么。”白露道。 姚爷吃惊地望了眼她那样子,双手抱胸,仔细地琢磨起她话。等他转过身的时候,只见门口有个人影一闪,是谁,似乎可以猜到。 走出厨房,姚爷走回到客厅里,见着时间快到九点了。于是弯下腰,对搭积木的小包子说:“征征,今晚要不要陪姚叔叔睡?” 听到这话最吃惊的反倒不是包子,而是高大帅。高大帅一脸吐血的表情,犹如条小狗可怜地对姚爷说:“爷,我今晚上你那儿睡觉你不让,却拐人家的儿子睡觉,是不是太缺德了?” “我缺德?”姚爷竖起眉毛,“我缺德会这么好心让小包子陪我睡觉。要知道,他要睡的床是,他最喜欢的沈阿姨的床。” 听到可以睡在喜欢的沈阿姨床上,小包子抬起了脑袋瓜,两只眼珠骨碌碌地,是有些期盼。 姚爷摆出张妖孽笑颜:“征征,今晚上叔叔家,别睬你那臭脾气的老爸和老妈。” “谁说我儿子嫌我那臭脾气了。” 一道冰冷的声色降临在了客厅里头。 高大帅做了拿手护胸,防止寒意入侵的姿势。 姚爷拨了拨刘海,毫不示弱:“怎么,今晚我抱你儿子睡觉不行吗?” 君爷道:“今晚我要陪他睡。” 包子的表情,立马像被雷击中。 接着,他爸爸和姚叔叔都看着他一个人。 姚爷不相信包子会选君爷,自信非凡:“征征,你想想谁陪你睡比较好,只要你看看你爸爸和姚叔叔比,哪个更帅就行了。” 高大帅对自恋的姚爷撇了撇嘴巴:人家那是亲生的爸,你长得再好看,能有用吗? 哪知道,包子突然轻轻声说一句:“可以睡沈阿姨的床吗?” 君爷的脸一怔,连儿子都? 所以说,这当爸的,还没有他这个叔叔了解包子的想法。姚爷摇头晃脑,像是大度地做了个决定,大手按住包子的脑袋,贴在包子耳朵细声说:叔叔知道你其实不想跟叔叔睡,但是怕今晚爸爸和妈妈不在一块睡了。只是呢,征征,今晚上,其实让你爸爸抱着你睡更好,你爸爸和妈妈要是睡在一块吵架了不是更糟吗? 包子愣了下,是未想姚爷看透了他小脑袋里的想法。 此时,在旁的君爷在微惊之后醒悟了过来,知道了儿子今晚的害怕和苦心,因此大步走过来,伸出大手把儿子抱起来,同时对那另外两个敢诱拐他儿子的人:“快去睡你们的觉,我这里今晚没有你们的床。” 高大帅只得呜呜呜地抓住姚爷的衣服,无论如何要赖着姚爷找地方睡。 姚爷恨不得一脚踢开他:不会回家抱老婆吗? 高大帅说:我又不像你是夫管严,我是妻管严,喝成这样回家要挨抽的。 等他们走了后,见时间是九点了,君爷抱着儿子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准备上床睡觉。 客厅的说话声,白露一直在厨房里陆陆续续听到一些。 想到他今晚要抱儿子睡,白露倒是没有反对的想法。以前,他对儿子,都是不冷不热的,趁这会儿能再改进一些,是好事。这样一来,她今晚睡觉时,也不用总想着他回不回来睡。 她,是该放自己自由一些了。 晚上,君爷和儿子一块并躺在床上。包子是第一次和爸爸睡,感觉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因为爸爸是他的偶像。能这样近距离地靠近偶像睡觉,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以前,奶奶和他说过,小表姐小时候都是他爸爸搂着睡的。让他好妒忌。 君爷低下视角,见包子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在黑暗里望着他,小孩子好像只是看着他都睡意全无。这点,是像他小外甥女。 “睡吧。”君爷低声对包子说,接着,想起什么,问,“以前,都是妈妈抱着征征睡吧。现在妈妈没抱着征征睡,征征想妈妈吗?” 包子像是难以抉择似地,对对两只小手:“爸爸和妈妈,征征睡在爸爸和妈妈中间。” 君爷只能对儿子这话哑笑:“床太小,三个人睡,不舒服。” 君爷说的是实际情况。现在的双人床,没有设计到中间容纳个小孩。再有,人家当大夫的,知道孩子睡大人中间不好,并不主张这样做。 包子无奈,在心里头叹气:爸爸是这个迂腐顽固的石头样子了,也怪不得妈妈要发牢骚。 君爷想起自己那时候哄小外甥女的情景,照着那会儿,伸出手,拍拍儿子的背安抚儿子睡觉。 包子被他拍着,只得赶紧闭上眼睛,同时心里头苦逼地想:我都四岁多了,用得着拍背吗? 君爷有时细心过头,温柔过头,也让人苦逼。 小女王家里。 说好买琴了。陆夫人出了那句嘴之后,蔓蔓和蒋大少当然不可能让陆夫人出钱,因此,担心还有其他人要抢着帮小女王付小提琴教学费什么的。蔓蔓一口气割了自己的肉,从储蓄本拿出了五十万,给女儿建立学琴基金,包括买琴和学习的费用。 蒋大少以现有市场价评定,这五十万到未来肯定不够,自己暗自往女儿学习基金里添钱。 见大人们都这么地认真支持她,小女王更是不敢怠慢。琴没买来的时候,陆南先照着视频里那些小提琴大师们的动作,对镜子里先学起了拉提琴的动作。 在门口偷偷往女儿房间里偷看,蒋大少眺望女儿那认真的模样,嘴角衔起一抹为父骄傲的笑意。转回头,对在厨房里客厅之间穿梭的老婆说:“你看,现在南南学琴都已经有些范儿了,可能真是有天赋都说不定。” 蔓蔓听见他这话,一下子不知怎么说他才好,琴没买到手,老师还没请,已经说女儿有大师范儿了。只能说,这老爹看女儿,是越看越偏心,偏到脑子都进水了。 蔓蔓沉声:“嗯,你知道她为什么学琴吗?” “我上回不是和你分析过了吗?”蒋大少道。 “你上回,说的是钢琴,可不是小提琴。”蔓蔓有根有据地指出,“后来呢,据我本人调查,如果她真是一心学钢琴,你这话不能说是错的。但是,她突然改为小提琴,你难道没有疑问?” 蒋大少听到她这话,立马转回了身,越看是越觉得她口吻蹊跷,她嘴角的笑诡异,竟是让他脊梁骨哪儿发起了阵寒。因为蔓蔓小媳妇是个腹黑级人物。一两句话把他胃口全吊起来了。 “你说。” 蔓蔓不怕小小打击下老公,免得老公这当爹的优越性太强了容易轻敌,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叶家那二少爷,到了欧洲维也纳音乐学院进修的科目,正是小提琴。” 蒋大少脸上一瞬间的怔,宛如天崩地裂。 蔓蔓高兴地看着他这模样,扬扬眉:“是你答应她让她学小提琴了,你现在反悔也没有用。” 蒋大少是一瞬间有种,自己是傻乎乎地把女儿直接送到敌人狼口,而且还白送嫁妆。 蔓蔓见他脸色像冒起了黑烟,安慰他:“你不是喜欢叶家那孩子吗?” “那也得等他们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再说!”蒋大少暴跳如雷。女儿才这么小,哪能被人拐了。(未完待续) 辛苦 蒋西对于妹妹学琴的事,有自己的另一套理解,以自己对妹妹的了解来说。双胞胎的那种好处,就是心灵沟通,连父母都无法察觉的秘密。 听到爸爸妈妈在谈论妹妹的早恋,蒋西将房门一关,搬了张椅子,两腿叉开,头靠在椅背上,像只狡黠的猫,观察妹妹边是效仿谁的动作在学拉琴。 爸爸妈妈都没发现,小女王学的可不是什么男生的拉琴动作,而是女提琴大师陈美。 能让小女王真正动心绝对不是男子的魅力,只能是女性的魅力。谁让他妹妹和君爷一样,是个对爱情这种东西,毫无所觉的冷血动物。小女王动心的,只有自己称为女王的一刻。 “南南,舅妈说好给你找什么样的小提琴老师了吗?”蒋西问。 全心全意投入在提琴女王世界里的陆南,听到哥哥突然插进话来,回过头,朝他扬扬下巴:“舅妈虽然没说,但是说了,会给我请一个专业的老师。” “再专业,也要你自己喜欢对不对?”蒋西冲妹妹眨眨眼。 从幼儿园开始,遇到李含笑,陆南对于老师向来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嘛,现在她都快上小学了,脾气当然不像以前那样尖酸刻薄,也稍微懂得要适应社会,适应大众。 “我相信舅妈。”陆南给哥哥一个眼神,你别指望能套出我的秘密。 蒋西反正料定了,她一定是随了舅妈去了哪儿,遇到了什么人,才会突然想学起小提琴。以叶家那小子的魅力,未足以憾动他妹妹的心。 “行,你不说,总有一天,这人,也会像李含笑一样,水落石出的。”蒋西有百分之百的直觉。 陆南不和他废话,赶他出门:“去找你的黑客朋友,我要学琴,你不要打扰我成为音乐家,比赛里我要是拿不到名次,妈妈要发飙的,说她的五十万全投进了大海里。” “我在网上查过,成为一个能赚钱的音乐家,百万还只是小意思。妈她那是太小气了。没投入,哪能赚大钱呢。”在这点上,蒋西支持妹妹。 这话是被在门外的蔓蔓听见了。蒋西于是刚退出门口,被妈妈对着耳朵吼:“你以为百万是很好赚的吗?有人祖孙三代都赚不到百万!” 蒋西赶紧两只手捂住小耳朵,躲着妈妈的大炮,跑去蒋大少那儿避难。如果他告诉妈妈,现在网上有人找他写编程都不止用百万,妈妈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中风,算了,自己还是不要说了。最多,赚的钱,全给妹妹玩小提琴好了。 重新回到安静的房间里,陆南慢慢地抬起手,做出拉琴的动作,望着视频里的小提琴大师,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叫苗莘的女人。 与那条叶狐狸拉的一样的圣母颂,但是,给人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怎么说呢,叶狐狸那叫做装模作样,故作诗愁。苗莘拉出的琴弦,像是扬起一道帆,带人进入一片大海,那儿的世界,像是走到了世界尽头,聆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真正的声音。 陆南觉得,自己是彻底迷上了这个声音。 自从决定了让自己自由一些的白露,实际上做到真正的自由,却不是那么的简单。无论是工作内外,总有那样一些这样的人那样的人来找她。 比如,结婚多少年了的陈孝义和彭芳,近来因着到现在都没有打算生孩子的计划,陈母找到了她这儿来,问她有没有更好的策略去说动她儿媳妇快点准备怀孕,给她个孙子抱。 这事其实和她白露压根没有关系。人家年轻夫妇要不要生孩子,与她白露何关。再说,她又不是和陈孝义以及彭芳关系好到哪个程度。照理说,陈母去找与彭芳关系最好的蒋梅,可能奏效还快一些。但是,陈母哪个不找,就找她,认为只有她白露有法子。 陈母的理由很简单,一是蒋梅刚生完第二胎不久,在养身子呢,她怎么好拿这事给个病人添麻烦。二是,陈孝义是她老公君爷的部下,她老公管得了陈孝义,陈母去说不合适,但是,她白露晚上睡觉时在君爷耳边唠叨下,不是问题。 白露恨得要死,她现在正晾着君爷呢。陈母出的这主意,她根本没法执行。这不,陈母一个电话,两个电话,一天十个电话像催命。她又不好做的太绝情拒绝接老人家的电话。 好吧,白露姐姐是个大好人。 挂了陈母电话的白露,一怒之下,是想打到陈孝义头上,骂个狗血淋头:你和你老婆生不生孩子都好,最少不要牵连到我白露头上,算毛啊? 刚好,林园园打了电话来,说是琴做好了,让她去拿。同时,说下给陆丫头请老师的问题,如果是一对一教学的话,比较贵,一节课大致要几百。几个人一块上会比较便宜。当然,一对一教学最好。但是,陆丫头现在刚入行,没有到一对一教学那种细致的要求,加上,陆丫头需要在圈子里结交些一些朋友,林园园建议,经济上考虑的话,还是先上小班教学,有进步,再上一对一。 白露倒不是很关心钱的问题,因为知道教育投资是必要的。不过,听林园园这样一说,比较容易说动小姑蔓蔓。于是,暂且先定了林园园介绍的一个小提琴初入门学习小班。 开车去到林园园那儿拿琴时,林园园正叫了份外卖,和一个店员一块在吃。见到白露来,招呼道:“吃不吃酸辣粉?” 酸辣粉这东西,吃起来爽口。不止冬天吃,夏天吃起来,犹如冬天吃冰淇淋一样,别有一股爽劲儿。 见林园园桌上摆的那两碗,味道儿很浓,红辣辣的汤色,闻着都喉咙发紧。 林园园让店员拿来个小碗,把自己的那碗分了点给白露,说:“这碗我还没吃。你尝尝。不要怪我是帮某人打广告推销。”说完自己都爽快地笑了两声。 这个林园园,表面看起来挺斯文,记得同学会上见面像是害羞,但其实接触多了,才知道是个蛮爽快的人。 白露坐下来,没有客气。刚下班,饥肠辘辘,回去,不知道多久才可以等到君爷回家吃饭,本就想自己先买点东西吃了。现在闻着这香味胃都受不了,拆开一双筷子,说:“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园园笑:“吃吧,保准你不会后悔,吃完,我再告诉你我在帮谁打广告。” 筷子捞起粉条,吱溜一声吸进嘴里,先说这粉,做的精道,不像是在批发市场随便用过量铝粉做出来的。捡了块花生嚼了嚼,干脆又香,也是精挑细选的原材料。看这碗酸辣粉的功夫,是有几分小姑蔓蔓开饭馆的认真和专业。 “说吧,你这是帮谁打的广告?”白露被吊起了胃口。谁不知道中国人最注重吃了。把钱都花在吃上是许多中国家庭的首选。白露他们不例外。 林园园像是早知道她这么想,唇角弯弯地笑,声音一丝神秘:“上回和你说过的那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千金,我原以为她在哪儿打工,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借朋友休息的门面做起了酸辣粉。两个多月前才开始的,生意现在已经挺红火的了。我不需要帮她打什么广告,因为你要买,也不一定能买到。” 这么稀奇?不是酷爱拉提琴的小提琴家吗?怎么变成了做酸辣粉的酸辣粉小姐了? 林园园说:“这是看运气了。她以前在人家酸辣粉店打过工,可能在某些专业的重庆酸辣粉师父那里拜过师。刚好有个朋友有事回老家,干脆把门面借给她用用。但是,她家里有父母都要照顾,只雇了她朋友原先的一两个员工帮手。门店,只是在下午四点到七点这段最火的时间里开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大门紧闭,做不了。” 白露想:这个年轻的姑娘绝对是很不容易。一个人的肩头扛这么多,早晚要垮的。 先吃完的店员,按照林园园的吩咐,拿来了小提琴。小提琴,都是用小提琴盒装着。林园园打开琴匣,问白露要不要试试。 白露摇头,她又不懂,试什么。等拿回去,给她小外甥女试,或是,到时候陆丫头上课时,给老师看看。 提起琴盒,开车回家。路上,由于记得林园园说过那家酸辣粉店就开在这附近,特别留意了下街边开的小店。在行驶到某个拐弯口时,见一家挂着酸辣粉招牌的小店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从店门望进去,能见那个叫苗莘的女人,在店里不停地忙碌,头上戴着白围巾,身上系着围裙,简单到像乡土大妈的衣服打扮,谁看,都绝不会想到这曾经是个富家千金,只能想象成是个从农村进乡的。 白露严肃地看了看,把车缓缓开过门面,开走了。 单位里,谁都能感觉到今儿君爷的心情像是不大好。可君爷究竟是为了何事心情不好。 方敏溜进了姚爷的办公室打听究竟。 姚爷可不敢随意说君爷和白露姐姐的坏话,一问是三缄其口。 方敏说:那怎么办?君爷的庆功宴,说是只邀请我们几个开,还和白露说吗? 姚爷没多想,被她这一套说漏了嘴:什么时候的事?(未完待续) 骨感 说起这事儿,那是N个月前的事了。 那时候,君爷因为在什么项目上干出了点成绩,从上面拿到了一笔奖金。奖金数目不多,好像才不到两三千。于是,他们这些没良心的兄弟们,围住君爷要君爷请客。君爷那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居然应好。本来,照君爷那抠门的性子,出外和兄弟吃饭,都是AA制的。庆功宴从来不摆,升官发财都不摆,谁都揩不了君爷的油。 或许是近年来君爷最大一次的良心发现,因此被这帮兄弟抓住了。最后,约好,由君爷出钱,到大排档吃一顿。不过,君爷到底是抠门的,只限于他们这帮兄弟。其余人,一律不得说。谁敢外传一句,请客的事,算君爷没有说过。所以,是连君爷家里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大排档的位置,是姚爷他们几个人合谋算好的,定了一家中档的,能宰君爷,但是也不会宰太多,去那儿是吃海鲜,不喝酒。因为是上星期定下来了,定在后天晚上就餐。那个时候,谁能猜到君爷家里突然会出现和白露姐姐闹别扭的事儿。 “不和白露说,要是白露知道?”方敏一想,心头像揣只小兔子惴惴不安。 白露姐姐是大好人没错,但是,白露姐姐也不大好惹。 应该没事吧。姚爷思摸着。君爷这是请兄弟吃饭,老婆带不带,应该没关系。再说,君爷平常也应酬,哪有带老婆去应酬的习惯,除非是基于必要的公共场合。 方敏摸摸心脏:我这眼皮跳,好像不太吉利。 “你不要乌鸦嘴!”姚爷先警告她。 方敏其实想说,要么,不去算了。反正不缺吃这么一顿,要君爷请客,只是大伙儿都闹着玩。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想。想到,有些人,还是听到消息之后,专程从国外回来准备宰君爷这一顿的。譬如那位身在国外好几年了的季老师。 季云若是回来听说,这宰君爷的饭没了,来回机票谁给报销?你方敏吗? 方敏再想想,这责任重大,她一个人负担不起,佯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姚爷不肯出这个面,她方敏更不可能出这个面。 在方敏说完这事,要走出去时,姚爷突然叫住她,问:“我听说孝义私下找过你。” “喔。”方敏对这事儿好像不大想提,轻轻带过道,“他是找过我,你从哪儿听说的?” “文生说,看见他找你了。” 这赵文生的办公桌挨着她的,结果变成她那儿的间谍和眼线。方敏真想跳脚。她那儿,确实藏了许多人的私密。别人看个病,都是什么胃啊肠啊心脏啊,这些说出去其实不可耻的病名。在她那儿看病的话,非得找她的话,可就真是涉及一些很可耻的,比如男人不举女人不孕这类一级隐私。偏偏,人类爱揭别人隐私的劣根性,赵大夫一样不差,喜欢往她那儿偷窥。 对此,姚爷可不这样以为,为赵文生说了两句话:“他这是不好直接问你。因为你知道的,他和孝义的关系也是很敏感的。他媳妇才生了孩子不久,三十几岁高龄,都母子平安。他怕有些刺激到陈家。何况,陈母听说是在文生媳妇生完这孩子之后,现在天天催起孝义把孙子先弄出来给她。而阿芳,是文生的表妹。文生能不关心吗?” 方敏捏了捏下巴颌,想他这话是有道理,但是,生孩子这事儿,还真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越想有,欲速则不达:“他们俩,孝义和阿芳,之前是避孕太久。” “避孕几年,又不是他们夫妇才有。孝义自己是大夫,知道怎样避孕不会伤身体。”正因为如此,姚爷身为行内人,感觉得到孝义和阿芳这问题貌似不简单。 “看看吧。”方敏仍然像是有意淡化这个问题,“他们不过才不避孕一年。很难说。” “你把话说明白点。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一齐为孝义想办法。”姚爷语重心长。 方敏白了白他眼睛:“你以为我没有帮他想办法吗?没错,治不孕不育,我不是最在行的,因此,他从一开始来找我时,我就说了,如果是怀上以后孕妇的问题,来找我,我本人可以解决。但是,没怀上的问题,真不是我强项。我给他们夫妇推荐了好几个全国最著名的教授,包括可以做生殖技术之类。” “问题呢?” 方敏脸色一沉,眼看他追问到这个地步是誓死不休:“你能不能不要我做这个坏人。何况如果我真说出来了,你难保会和文生说。你都说你是替文生问的。” “要看你说的是什么问题。难道你不知道,对于病人病情,病人家属,其实一样有知情权。” “那哪是什么病?”方敏被他这话一激,说漏了嘴,“他们俩,不就是很有可能刚好碰到精卵不搭。” 姚爷是被她这话震了下,是没想到这多少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被陈孝义和彭芳给遇到了。 这样的问题若是真的,简直是没法治了。医学上对这个问题现阶段是没法解决的,若是男人单方面不举或是女人单方面不孕,都还好。 方敏揉了揉眉,苦涩地说:“是的,你说这问题若是真的,让他们俩的婚姻怎么办。找个别人的精,或是找个别人的卵,又不是他们自己本人的有问题,这非要去找别人的,肯定不行。然后,你说谁不想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是有自己的遗传基因,而明明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出现问题。” 一般人,遇到这种问题,要么,牺牲一方,要么离婚,要么公平的,只要抱养孩子或是一辈子不生算了。抱养,或是一辈子不生的话,怎么对长辈交代?怕是陈母知道的话,会恨死阿芳让陈家绝子绝孙。陈孝义作为陈家独子,真这么做了,能对得起父母吗?他又不是个不孝顺的儿子。阿芳更是要在内心里愧疚一辈子的。这婚姻大致也就走到尽头了,迟早得分裂。 这样,如果不离婚,只剩下借人家的了。同理,要陈家尤其陈母放弃自己儿子的基因肯定是不可能,只能是彭家妥协。好吧,即便彭家妥协了。但是,如果借了人家的怀孕,将来,这孩子生出来,要是这孩子哪一天纠结起自己的亲生母亲的话。 “这事只有孝义知道吗?”姚爷沉声问。 方敏点了点头:“只有他知道,压根就不敢告诉阿芳。怕那小妮子胡思乱想,又像以前做出逃跑的事来。” 鉴于以前彭芳的不良记录,没人敢对彭芳说实话。姚爷都得考虑着要不要和赵文生说,若真是说了,赵文生要怎么办。袒护表妹?怎么袒护?或是帮陈孝义劝表妹妥协?那么,到时候自己表妹因为这孩子受委屈了,又怎么办? 死局。 正因为如此,方敏谁都不敢告诉。这问题,还真得他们小两口自己解决。不,是他们小两口哪怕真自己解决了,两方家庭和外界的压力,都一样不可小看。 “子业,我怕这事儿挺玄的。”方敏忧愁地说。 “什么玄?”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什么。”方敏垂下眼,不再说话。 说起来,那个时候,彭芳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彭芳后来因此获得了陈石头的爱情。但有些事还真难说。最少,在方敏看来,因为在临床上看的太多了。她反而比较相信,有得必有失这样一句话。 姚爷在她出去之后,也一直思考这事该怎么办。是要告诉赵文生的,但是,只是多了个一样陷入困境的兄弟。而且,按照惯例,由于陈孝义近来被调到这边帮忙,作为陈孝义的领导,君爷是有权知道会影响到下属日常工作的问题。 刚好,君爷的座机拨了过来,两人谈了几句工作之余,姚爷就此将从方敏那儿打听来的事情说了。 君爷听完,果然是先说起了方敏:“这种事,不止是私隐这么简单,她怎么能瞒着呢?阿芳自己都有这个权利知道,这是阿芳本人的知情权。” 这就是君爷有别于常人的原则了。别人都顾虑的不能做的事,到了君爷这儿,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姚爷倒不是非要说君爷,只是将心比心,道:“若换做这事是发生在你身上的话——” “我肯定告诉白露。她和我怎么想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若两人的家庭协商不成,没能达成共识,当然只能是分手。难道她能为了我抛弃她爸妈?我能为了她抛弃我父母?” “……” 固然君爷这话没错,可姚爷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周身冒冷汗。也怪不得,怪不得白露姐姐要闹别扭。 君爷这哪是谈恋爱,是谈,谈什么来着?谈专属于君爷的那种爱情观,忒么的现实,好不好,君爷先生! 姚爷心里头骂了句靠,早知道不和君爷说了,关系到爱情的话,君爷这不是解决问题,是直接把人往火里推,让人往海里跳。 郁闷到极点的姚爷,只能是闷闷地提醒君爷一句,道:“后天晚上大伙儿吃大排档,你和白露说一声吗?”(未完待续) 鸡同鸭讲 不意外,君爷几乎不假思索飞出句:“为什么告诉她?” 姚爷不吭气了。他们两公婆的事他们两人自己解决吧。不过以君爷这种谈爱情等于鸡同鸭讲的性格,定是不理解女人妒忌啊别扭啊等心理的。 说了等于白说的话,不如不说。只是这君爷兄弟什么时候脑子里能开窍,似乎——很难想象。 想想就好。这陆家,虽然陆爸的爱情那是极早开花,当年追陆夫人的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却不知怎的,陆爸这种浪漫的基因,完全没有传到三个孩子身上。作为女孩的蔓蔓没有,当年也着实让追人的蒋大少郁闷过一把的。君爷没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了。至于最小的孩子陆欢,那更是一块石头,完全不知道爱情为何物。 姚爷捏捏自己衣领,庆幸他们姚家没有陆家这样奇怪的基因。 到了那天晚上,君爷下班直接和家里告诉说是加班,开车同一班兄弟一块到大排档吃自己去了。 对此,陆家本是没人怀疑的。因为君爷本人就是非常喜欢加班的人。直到,有人说漏了嘴巴。说起来,不是君爷那帮一块要去吃的兄弟说漏嘴的,因为那帮兄弟,个个都想去宰君爷口袋怎么可能说。所以,这说漏嘴的,是从哪儿无意中知道这事儿的人。 那天陆欢从大学研究院回家,见到陆夫人说起君爷又整日加班的事,眼睛一眨,脱嘴而出:“哥他加班吗?” “你哥不是加班干嘛去了?”陆夫人吃惊地问。 “说是今晚他们一群兄弟聚餐,季大哥都从欧洲飞回来专程吃哥这一顿饭,就不知道是为什么聚餐。”说到这儿的陆欢,是心里痒痒的,本是今天下午想去下君爷单位蹭大哥的单位食堂,不回家了,再趁机和大哥亲热一下,哪知道去到那,找不到大哥,才知道原来大哥去外头吃饭局去了,却没有叫上他。 陆夫人想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这大儿子和兄弟们聚会,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对家里人撒谎说去加班。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又因为君爷平常都有应酬,和兄弟们聚餐联络感情属于正常交往,陆夫人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这事被白露知道了。白露今晚确实是晚下班了些。临下班前才匆匆记起打个电话告诉婆婆,今晚自己晚下班,包子和君爷可能都需要在婆婆家先吃饭。陆夫人在电话里就此告诉她,君爷和一群兄弟们去聚餐了,小包子在她这儿吃是没有问题。 “妈,你说,陆君和他那帮兄弟去聚餐?”白露语气里突然一丝紧。 陆夫人却没有听出儿媳妇口吻里的异常,照陆欢的话说:“是呢。他们那帮兄弟今晚不知为什么事,听说季云都从国外回来了,专门来吃这顿饭局。” 等陆夫人那边挂了电话,白露坐在椅子里头,一阵发呆。 “白科,还不走吗?”一个人敲了敲白露办公室的门后,伸进个头问。 白露现在在单位里头是科长级别了,有独立的办公室。 只见白露坐在办公椅上,两眼像是有些神情涣散,不知在想什么。那人只好再敲了两下门板。叩叩,叩叩。白露终于被惊醒了,乍一回神,见到有人,立马拂拂刘海,把腰板挺成条直线:“有事吗?” “白科,下班了。”对方指指手腕上的表。 “行,你们先走,我收拾收拾。”白露说。 对方把门关上。 白露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收拾着桌面,两只手在桌面上胡乱摸了一通,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最后,记起根本不用收拾,早收拾好了。其实只等拿了包,打完卡,开车回家。 拿起手提包,走出办公室,见大厅里,所有员工都走了,只剩她一个。人缘好的白露姐姐,其实是个再孤单不过的人。个个敬重于她,导致,没人敢和她做闺蜜,做朋友。 坐进车里,打开发动机,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已经打过电话给婆婆,叫婆婆张罗儿子的晚饭。她现在即使回到家,都要八点了。去婆婆家里蹭饭,还不如在外头先吃了再回家,免得饿到肚子。 这样一想,她这车,漫无目的开着开着,本是想随便在路边找家路边摊吃碗面条。哪知道,这一开,开到她缓过神来时,是开到了林园园那家琴行附近。后来方是想起,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可能惦记了苗莘那碗酸辣粉,想到苗莘那儿吃酸辣粉。 都开车开到这了,也就不需要再开回去另找吃的。白露就此找了个地方停车,下车。走过去酸辣粉店时,对自己说,反正,苗莘也不认得她,算是路过在这儿随便找家店吃,打招呼都不用了。 因为已经快八点了,过了晚餐的高峰期,这条路,又不是主干道,商业区离这儿还有点远。客人零零落落。白露推开玻璃门走进酸辣粉店时,见店里最多不超过五个客人,坐了两三桌的样子。 客人不多,加上这家店早打烊,记得林园园说过,好像七八点就打烊了。可能今晚打烊的时间还晚了些。见个店员出了店门推走靠在店门旁边的一辆自行车,对着店里喊:“苗姐,我先走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应是外来进城打工了,长腿把那自行车一踩,车轮飞快,不会儿消失在街道尽头。 苗莘听到声音,从酸辣粉店做工的窗户后面走出来时,见那店员已经走了,往围裙上抹抹手,接着,刚好看见了进店的白露,问:“想吃什么?” 这会儿面对面近距离看,白露清晰地看她一张脸,是很娃娃样的五官,脸蛋偏圆下巴又偏尖,小巧的鼻子头像梨蒂似的,铺着层密汗,应是在店里做工时被锅里的热气给蒸出来的。 在苗莘迷惑地眨了下眼睛时,白露记起,尴尬地转过脸,看到墙上挂的菜单,一眼扫过去,其实也不知道吃啥,只记得那碗酸辣粉,于是说:“就一碗酸辣粉。” “酸辣粉是要放什么?什么都不放,还是腊肉?鸡蛋?叉烧?” “叉烧吧。”白露回想起那天在碗里吃了片叉烧。 “那么请你坐一下,很快就好。”苗莘说完这话,回到了窗口后面的厨房。 白露环顾这店里,可能忙碌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有些人吃完粉,走到窗口直接付钱给她。无聊的时候,白露拿起了筷子筒里的筷子,先拿点开水烫洗。 后面玻璃门推开,带动两边的风铃声,清脆的响着叮铛两声。 “哎,是白支书吗?” 听见是林园园的声音,白露极快地转过头,只见林园园提了个手提包和塑料袋走进门里。见到她反应之后,林园园直接走到她这桌来了,把包和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坐到她对面,笑道:“我就说,这家店好吃,没有介绍错吧。” 白露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句:“我刚好路过。” 林园园微微笑了笑。 苗莘做好酸辣粉汤,端着走出来,同时看见了林园园,叫了声:“林姐。” “哎。”林园园趁此介绍白露,“这位是我中学时的老同学,我们称她白支书,叫白露。她外甥女,刚好那天看见你拉小提琴,说是要跟着你学呢。” 听见这话,苗莘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眨了眨眼,唇角挤出一丝害羞的笑意,说:“我那小提琴是乱学的,没进过高等学府。” “不是也在哪儿拿过大奖吗?”林园园笑说。 “那都是那个时候的事了。林姐,你就别笑话我了。”苗莘脸上颇有些难堪地说,似乎很讨厌被提起她以前家里的境况。 林园园和白露见她这样,就此都不敢再提。 苗莘抹抹手,又问林园园:“吃酸辣粉吗?” “不是,我这是让人给我买寿司,突然间,发现买的太多了,我那里的人又都跑了,这不你在附近,看着你在不在,想给你分掉一些。现在正好,三个人,白支书,你也吃一些。这是正宗的北海道寿司店老板做的,味道绝对与那些假寿司店或是超市里的不同。”林园园边说,边让苗莘去取三个杯子和弄罐啤酒过来。 反正,店里除了她们,都没客人了。 眼看这苗莘应是和林园园平常都属于很熟悉的人了。对林园园的话没有二话,先在玻璃门上挂了歇业休息的牌子,走回厨房,关了煤气炉。从店里的冰箱里取出两灌蓝啤抱在怀里,手指夹了三个玻璃杯,走了出来。 林园园这时,已是打开那塑料袋,露出里头几盒寿司。难怪林园园说买多了。这寿司合起来共五大盒,什么样的品种都有。她们三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林园园笑着招呼她们两个:“不要与我客气。这都是鲜鲜出炉的。吃不完,隔夜就浪费了。试试这烤鳗鱼,还有三文鱼,都是最新鲜的。” 白露没来得及说什么呢。林园园拉开啤酒的易拉盖,给三个杯子倒满三杯啤酒,说:“来,干一杯。没结婚的,已结婚的,都干!我们女人嘛,就该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自己要最好,对别人好都没用的,尤其是对男人。所以,我这买了寿司,都没有想到拿回家给他吃。反正,他在外头应酬吃的好东西会少会比我这差吗?” 苗莘听了她这话,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头稍垂,不敢接声。 白露则是微吃一惊的样子。这林园园话是这么说,其实意思摆明是反的,也就是说,其实,这些寿司林园园好不容易请大厨做来,本是要带回家讨好老公的,哪里知道可能老公要去应酬只好作罢。 林园园瞧见了白露脸上的神色,眯眯眼笑道:“难道白支书回家吃饭不吃饭,还得看老公颜色?” 白露板起脸:“当然不用。” “就是。什么家庭主妇,什么钱多多,都没有意思。再讨好男人,都没用。男人都是那个样,再巴结他,他反而得瑟。”林园园边说,边自己拿起啤酒杯,灌了一口,喝完一口,手背抹了嘴巴,像是有一点醉了似的在她们两人面前摇摇手指,“女人,说到底,不了解男人。” 白露是被她后面这句话刺到了今晚的创口。 想到陆夫人说君爷不知道今晚为何事和一群兄弟聚会,连季云都从国外回来了。陆夫人想不明白的事,她白露,却似乎比婆婆还清楚。因为,陆夫人可能都忘了儿子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今天,刚好是君爷农历的生日。 给他过生日,一直是她以前的心愿。只是君爷这人向来讨厌婆婆妈妈的。摆个蛋糕,吹个蜡烛,君爷都觉得是再幼稚不过的行为。使得她,想请大厨给他做顿饭,他肯定会念她浪费,想给他送条领带,领带是送过,是在婚前那时候。婚后他已经明确和她说过不用把钱浪费在这上面。因为婚后两个人虽然都有工资,但是有了孩子又要孝敬老人,开销可就更大了。 结果就是,他从来没有和她一块过一次他的生日。或许在他看来,给她过生日好过给他过生日。但是对一个女人,一个喜欢自己男人的女人来说,给他过生日,他如果表现到高兴一点,不正代表他心里甜甜蜜蜜都是因为高兴她喜欢他,然后他也喜欢她吗?反而,如果,他连她给他庆生都不喜欢,不正潜意识里意味他排斥她。 一杯啤酒,就这样,毫无所觉地灌进了她的口里。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一杯。让对面的林园园和苗莘一下子看傻了眼。 今晚本是林园园心情不好发牢骚,但现在看来,白露姐姐的牢骚更值得一提。 “你说他什么心思?和兄弟一块过他的生日他就很高兴,和我过他的生日,他总能挑出毛病来,嫌这儿不好了那儿不好了,哪儿都不好!” 砰! 白露说到高处,猛拍桌上一巴掌。桌面摇摇晃晃,苗莘赶紧把桌子扶住。林园园走过去扶白露:“白支书,你缓缓气,别气到自己,为男人不值。” “你说的没错,为男人气不值!”白露一根指头指到她鼻子上,“我今晚上,我今晚上,就要去剥了他的皮!”(未完待续) 闹场 盛景大排档 姚爷让人在这儿定了个包厢。当晚,一群兄弟开车,围着君爷到了这儿。 君爷刚下车,马上被人请到主位上,然后,所有人都让君爷老爷在这位置上坐着不用动,等着被大家宰钱包就行了。为此,某些人是摩拳擦掌,做好了十足的功课过来的。 “近来听说螃蟹当季。”那个原先还劝着姚爷是不是不要宰君爷的方敏,此刻在那昂贵的一斤几百块的螃蟹池子边走来走去,反正是不愿意错失良机。 赵文生蹲在另个池子边上,看着里头游来游去的一条大鱼,这大鱼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名,只听旁边的人说很好吃,虽然价钱也一样贵。 陈孝义算比较有良心的一个,见所有兄弟都围着珍稀动物转,自己走到那个盆子里放着大把廉价田螺的地方,对登记菜单的服务员说:“炒两盘田螺吧。我记得现在正是时节,不贵。” “是不贵。”服务员对他舔着笔头,眯眯笑了笑。 他这话刚完,肩头被高大帅搭住。高大帅说他不厚道:“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显示你对君爷的仁心呢?这让我们这些人到头来,岂不是哪天要被君爷收拾了?” 陈孝义假笑两声:“我哪敢一个人?你看看季老师,他不是只给君爷点啤酒吗?” “那是君爷说不给喝酒,只能喝菠萝啤。季老师正在找有没有更贵的饮料,比如比菠萝啤贵的脉动或是进口的洋品牌饮料。”高大帅再拍拍他肩膀两下,告诉他叫炒田螺的事就算了吧。 姚爷在所有人中间走动,帮着君爷合计一下用多少钱,说真,被这帮兄弟这样肆无忌惮地一点,一圈下来,这顿饭绝对超出君爷两千块的奖金总额。 诚然是君爷青梅竹马的兄弟,姚爷走到陈孝义这儿,望了眼一斤才几块钱的田螺,说:“喜欢吃吗?那多炒几盘。” 陈孝义连忙抓住机会,对高大帅说:“瞧,是姚科会做人。” 姚爷举起拳头轻咳一声:“这哪里是我会做人?你们爱吃什么点什么。哪能说因为贵不贵便宜不便宜而不吃了。君爷请大家吃饭,可没有说这个贵不贵便宜不便宜的话。” 姚爷这番话打的那个太极拳,让高大帅等人,都啧啧有声。 好人都给姚爷一个人做了。 君爷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有些无聊有些闷,拿起手机,翻开短信。见到他弟弟冲他发了一番牢骚,说他请客也不把亲弟弟招揽上。君爷到此才知道,陆欢去过他单位,无意中洞察了这事儿。 好哥哥当然是大方的,弟弟来也不就多碗米饭而已,君爷大方地回了弟弟短信说:“你来吧,没问题。饭还没开始,菜还没上桌,他们点菜点了快一个小时了,都没有定下来。你要是肚子饿了再来当吃个宵夜都好。” 听到说人家点了一个小时的菜都没点齐,陆欢瞪大了眼,是想自己哥是有名的吃饭抠门人,也就是说,君爷其实不算抠门,只是这某些地方有点吝啬,比如姚爷对买车很吝啬一样,君爷对出钱吃饭很吝啬,认为把钱花在吃上吃到太好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吃完得了肠胃病也好富贵病也好,还得付上多重医药费。 今晚,君爷老哥莫非是变性了? 陆欢小心吞了口口水,提醒大哥一声:“大哥,你带了金卡?” “没有,我只备了一千块钱。超出的部分,他们出不来,兜着走。” 当然,君爷这计划并没有打算过提前对这些兄弟透露。应该说,他提前说,只是想考验这些兄弟感情到哪儿去,是不是真敢宰死他君爷。 一千块,其实十几个人吃,一个人评价下来快七八十块饭钱,已经吃的够好了。君爷也是蛮厚道的了。至于那些只想宰他不厚道的兄弟,活该要兜着走。 陆欢得知了大哥这打算,哪敢再去凑这个热闹,连忙捂着肚子说:“不用了,今晚家里妈做了大餐,吃的太饱,现在躺在床上都不想下来了。大哥你慢慢吃!” 君爷老神在在地断了与弟弟的短信,以免被其他兄弟们发现。 外头,姚爷借了个计算器,在与服务员先初步合计这定下来的菜单金额,一算,四千八。 陈孝义立马帮君爷捏了把热汗:这,超出两倍了。君爷付不了款的话,岂不是一群人都得在这儿洗碗还债。 高大帅则叫嚷着:“不多不多。君爷那工资,一个月都万来块,四千八哪里算多了。” 感情君爷一个月拼死拼活加班后的钱,全都是为了请他们兄弟吃饭。某些人突然是欲要热泪满眶:这君爷太好人了。以前都没从没想到原来君爷是这么慷慨的一个好人。 姚爷道了句公平的:“我看,超出两千那部分,到时候大家AA吧。” “什么?!”方敏和高大帅等叫的最凶,直嚷嚷姚爷胆小怕君爷。 “行,是我怕!”姚爷点着他们几个鼻子,“你别忘了他那脾气是怎样的。这回让他付了款,以后你们准备兜着走吧。” 君爷那人,绝对是被人欺负一下要报复十万倍的人。而且那算计是腹黑的,残忍的,血腥的。 众人想着那一个个曾经被君爷给惩了的人,无不在心里寒战,额头冒汗。 姚爷开始伸手向大家要钱,先是垫付那超出的两千八。众人感觉肉疼了,他们这是来宰君爷的,怎么变成被君爷宰了。 点完菜,姚爷拿着出炉的菜单,领着众兄弟走回包厢,走到君爷身旁坐下,上交了菜单,说:“钱不多,刚好两千。” 想这话够义气了吧。 大家都这样想。 君爷淡淡一眼扫过那两千块的菜单,吐出一句:“我只带了一千,不够你们先垫付。” 此话刚落,桌子上十几个兄弟,一块起了身鸡皮疙瘩。回想姚爷刚才那话,简直是预言帝,不愧是和君爷一个裤裆穿出来的兄弟。若是说那四千八,君爷可能不止那句你们先垫付,而是直接说你们都在这儿洗碗吧。 姚爷扬扬眉,扫过其他兄弟一眼,眼神分明写着:有难同当,才能有吃同享。对君爷则潇洒爽快地说:“没问题,一千块,十几个人分,一人一百块都不到。” 高大帅差点被姚爷这话给呛死,马上将茶杯移开嘴巴,一边心里头腹诽:谁说君爷最黑,应该说姚爷才是最黑的那个。什么都帮他们做主了,自己又充当好人一枚。 “叫了什么饮料?”君爷口渴了,不想喝茶,问。 “因为说不喝酒,都叫了果汁。”季云答,说着把自己挑的几个品牌,拿给君爷选。 君爷顺道和他攀起了话:“你怎么有空回国?” 可别说是他专程回国宰君爷的。 季云保持神秘优雅的学者似微笑:“你说呢?” “我听白露提过,说是近来民族乐团,又有什么大节目在京上演。” 正因为如此,早知道季云要回国的白露姐姐,并没有猜疑到季云回国是为吃君爷一顿的事上。 提到了白露了,季云随口问一句:“白露没来吗?” 这话刚说,桌上许多人连忙对他使眼色又摇脑袋的。 季云眨眨长长的睫毛,似乎疑惑不解。 有些菜,炒的快,先上桌了。 大家因为之前算计宰君爷的事,在外头点菜拖延了时间,早就饥肠辘辘。几盘炒田螺先上桌,马上十几双筷子都伸了过去。君爷倒是没有抢着举筷子,先问:“这菜谁点的?” 众人一怔。 陈孝义硬着头皮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轻咳两声后道:“陆队,是我点的。” 君爷说:“以后我再请你吃一顿。” 君爷绝对不是个对兄弟抠门而是个厚道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其余人听到这话,岂止是后悔到青了肠子,是背脊骨上都爬上了冷汗。 若是被君爷得知他们哪个哪个点了几百块一斤的东西,今后君爷要他们请回上千块钱的东西。 这么一想,个个胃口都酸了。 高大帅嘟囔着陈孝义:瞧吧瞧吧,叫你不要当好人。这下好了,我们全是坏人了。 欲哭无泪。 陈孝义稍感愧疚,回答君爷这话道:“陆队,不用了。都是兄弟,你都请了客,就算数了。应该以后我请陆队才对。” 所有人啪,歇了筷子,目瞪口呆,目赤地瞪着陈石头:这石头真是石头,不多说句话不会死的更快这句道理都不懂吗? 君爷眸光里飞快地灰闪,捉住了所有人表情,冰冷的唇角弯弯,似笑非笑:“你这话说的对,兄弟之间更要礼尚往来,才显得真诚。我请了你们吃这一顿,等着你们回头来请我,我陆君一定到席。” 高大帅立马背过身,捂住要纵横满泪的脸:他点了将近八百块一斤的东西,可见下回,君爷要拿他剥皮了。 见大家表情各异,迟迟没下筷子,君爷这个请客的主人,却显得像是不好意思起来,慷慨万千,劝着大伙儿快点动筷:“都点了,不吃可就浪费钱了。你们自己都垫付了一千块,你们不心疼?” 心疼,大家怎么能不心疼呢?因为不止一千,是三千八。 想君爷这话也有道理,反正肉已经从自己身上割下来了,不吃真浪费了,于是,一群人,开始放开了肚皮。边夹菜,边以茶代酒玩起行酒令。 大家都已经三十而立,成家的成家,有孩子的有孩子。难得这样不托儿带口地聚会上一次。玩到特别尽兴。个个哪里知道,有个女人,是喝醉了酒之后,直奔这儿来算账了。 说到白露姐姐,在苗莘的酸辣粉店不小心多喝了一杯,加上被林园园几句话挑起了心中最酸的事儿,一股火儿往上冒,直抓住林园园和苗莘,非要她们开车送她到君爷吃饭的地方找君爷算清楚。 林园园和苗莘是突然被她这喝醉酒的样子给吓的。问不出她家里地址,又想到反正她是要去找老公,也就顺着她意思赶紧叫了辆出租车,把她送到君爷的地方。 盛景大排档。 上回听说这白露姐姐的老公虽然是个精神科大夫,但好歹也是个大夫,算是精英白领了,怎么出来吃饭,到大排档这样不怎么上档次的。当然,林园园也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虽然环境不上档次,但是,吃东西是实惠型的,吃起来,不能算贵或是不贵。 出租车停靠在了大排档门口,林园园要付车费时,突然接到了家里老公的电话,于是,匆匆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后,转身对苗莘说:“你送她进去找她老公,找到她老公后把人交给她老公,可以走了。我这里有事需要先回家。” 说话,不等苗莘回应,林园园打开那辆送他们来的出租车车门,钻进出租车后扬长而去。 苗莘扶着醉酒的白露,孤独地站在大排档门口,心头突感一道荒凉。 事到如今,她是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在酸辣粉店开店中,怎么突然间被扯进来的? 被她架起一只胳膊的白露,忽然间睁大了眼睛,推开她,指着那大排档的牌子:“这是哪儿?盛景大排档,对了,盛景大排档。” 苗莘忙伸出双手护着,怕她摔倒。 白露径直是走进了大排档里头。这大排档餐厅,其实面积不小,楼下都是海鲜池,楼上才是客人吃饭的大厅和包厢。 白露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楼梯那儿,扶着扶手往上走,遇到一个从楼上下来的服务生,抓住就问:“陆君呢?” “陆君?”服务生不知君爷名字。 “那个带了一帮人到这里吃生日宴的!”白露姐姐连声质问。 今晚有人在这里吃生日宴吗?服务生纳闷。 见对方一问三不知,白露眉头一皱,比对方更恼火,想怎么他的人一个个都帮着他瞒着她呢。难道他过生日对她而言,就是这样不堪与她一起过的一件事儿。 说到今儿赶着宰君爷的一群人里头,冯永卓和李俊涛一块是被拉来了。当然,由于他们两人是小辈后辈,所以在这期间都是领导们出声,他们绝不会出一句声,只是负责偶尔当跑腿的。 由于桌上饮料不够,姚爷派了他们两人到下面再挑一些饮料上来。不喜欢让服务生拿,是因为不想都喝一个样。而且这大排档因为价格实惠,生意兴隆,服务生根本不够使。 两人在楼下的小卖部,抱了十几罐饮料,正是要重新走回楼上包厢,是要走到楼梯口那儿。远远眺望一眼,只见到楼梯上,一个女人走路摇摇晃晃,使得身影特别醒目。 “我怎么看着像是白露姐姐呢?”冯永卓拼命地睁大眼睛,在不是很清晰的灯光下面辨认白露的背影。 “是嫂子吗?”李俊涛再仔细看到在白露后面跟随的那年轻女人,却是完全陌生没有见过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之余,也就顺着走了过去,爬上楼梯。 走近了看,发现真的是白露,而且是喝醉酒的白露姐姐。冯永卓和李俊涛两个后辈,惊慌失措,趁白露爬上二楼往左走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飞速地从二楼楼梯口往右边走绕了个大圈,跑回了包厢。 “不,不好了。”冯永卓进门,直冲包厢里面的人说。 “什么事?火灾吗?” 看他们两人冲进来的样子是像闹火灾了。 冯永卓噎着口水,想着怎么解释这事儿时,背后,突然和李俊涛一块,是被一双手用力地一推。 这白露姐姐飚起来时,火力全开,隐藏在底下的真面目全爆出来了。 包厢里,喝的喝,玩的玩,吃的吃的人,一下子全直了眼球,全场鸦雀无声,只见堵在门口喊报道的冯永卓和李俊涛不知怎的,突然间像是被一只大炮轰开了,两人直接向旁趔趄,差点儿没摔个跟头。紧接,一个女人,挽着袖口,雄赳赳气昂昂,宛如仪仗队队员,英姿飒爽地走了进来。 这顿时让包厢里这些吃喝玩乐的兄弟们情何以堪。感觉是块遮羞布猛地被揭穿了一样。 “白,白露姐姐——”辨认清楚那如大炮冲进来的女人是白露之后,高大帅慌忙把住身边陈孝义的肩头,免得自己从座下的椅子摔下去。 一瞬间,包厢里的气氛,像极了第四次世界大战弥漫的硝烟。 方敏摸了口自己心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这里头,只有君爷一口一口喝着王老吉,像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姚爷眼疾手快,在大炮冲到他这儿前,拿着屁股下的椅子一块撤,主动给白露姐姐让路。使得白露像旗开得胜的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直冲到了君爷的面前。 一股酒味,直冲到了君爷的鼻前,君爷两道浓眉微微锁紧。(未完待续) 飙了 包厢里所有的人屏住了气息。只听,白露姐姐,嗝,嗝,打了两个酒嗝。 高大帅抓住陈孝义的肩头,细声中都是不可思议:“白露姐姐喝醉酒了?喝了多少斤酒?” 不怪高大帅诧异。这白露姐姐号称女中豪杰。喝5度飞天茅台十两都没有问题。可以号称千杯不醉的本事。高大帅最记得有那么一次,白露姐姐硬是一个人,帮君爷挡酒,干掉了桌上全部的男汉子。从那以后,白露姐姐喝酒的名气远扬圈内圈外。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可能是嫁了君爷以后,白露姐姐作为良家妇女,带孩子,在公众场合几乎不喝酒了。只是偶尔必要,应景地喝一两口。所以,不知是不是这缘故,白露姐姐的酒量退化了。 怎么想,这白露姐姐也不可能今晚上哪儿突然喝了一整瓶茅台把自己灌醉吧? 一群人惊诧地听着白露姐姐打酒嗝,而且,从白露姐姐嘴巴里喷出来的酒气,也好像不是白酒,只是普通的啤酒味儿。奇了,这白露姐姐喝了一箱啤酒? 有人锐利的目光往门口飞了过去。苗莘担心白露喝醉酒摔倒,只能一路尾随到了这儿,伸个脑袋望进包厢里头:额,好多人。而且,好像白露找到自己老公了,那她还是赶紧走吧。 结果,她头刚要缩回去时,肩膀被只大手一拽,直直被拽进了门里。紧随,李俊涛眼疾手快地将她身后的门一关,锁上,并且站在门前,负责当守门神。既不让外面有人有机会窥探领导隐私,也不让这个逃犯再次逃跑。 苗莘却被他们这动作,吓到毛发竖立,在包厢门口站着,一动都不敢动。冯永卓怕她逃,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一只没放开。 姚爷冲部下极快地使了个眼色。 冯永卓问她:“她喝了多少酒?” 苗莘喉咙里吞了口口水:“一杯。” “一杯?!” 一杯都醉?这白露姐姐酒量几年没喝居然退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在感到不可思议之余,更佩服的是,当年的白露姐姐能为君爷练就了千杯不醉,也能在婚后为了君爷当良家妇女把酒量减到了这个地步。 谁说姚爷是万人迷。哎,这君爷才是作孽的男人,搞得一个大美女变成这样,只为了他一人。 君爷听着老婆一杯酒就醉了的消息,终于将手里举着的那装模作样的王老吉放到了桌上,浓郁的眉梢扬起个弧度,眼角望向身旁。 白露手扶着桌面,脚步不稳,头晕眼花,却意识好像十分清晰,清晰到,十分记得,自己现在就是有个任务必须执行,死了都必须执行,因此,举起一只手指,冲君爷的阎王颜,貌似举枪的动作,砰砰两下。 包厢里的兄弟全呆了。 敢对君爷举枪的,全世界可能也就白露这一刻。 这白露姐姐该醉的多厉害,竟然想拿枪杀自己的亲夫。 君爷那脸,倒是没有怎么变,老样子,不冷不热,面对白露举起的枪口,薄唇冷冷吐了句:“闹够了吗?” 闹!? 这个字,一下子激怒了已经在盛怒之中的白露姐姐。 白露啪,猛地拍了下桌子。 众兄弟马上搬着椅子撤离桌子半步,只见桌上的碗盘碟筷,全部,砰砰砰,像大地震剧烈地上下跳动。 众人脑海里又被轰到脑袋空白了。 能敢在君爷面前拍桌的?貌似从来只有君爷拍人家桌子的。 不过,要承认,这白露姐姐拍桌子时,是比君爷领导更像领导的范儿,凶悍发飚的力度,与君爷不相上下。看得所有在场的兄弟们心惊胆战。 方敏又直摸胸口:妈呀,这对夫妻,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了,绝不能惹这对夫妻。以前,还不懂,只以为不能惹那黑脸煞神的君爷,现在看来,这白露姐姐一样是个煞神。而且貌似比起君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砰砰! 拍完两下桌子,白露姐姐以绝佳的领导范儿吼:“我是在和你闹吗?!” 众兄弟感觉白露这气浪,是掀开了屋顶的十几级超级飓风,他们的心跳都被白露震出来了。离的最近的姚爷左右退不得,只能赶紧拿两只手指堵住耳洞口。 在这个时候,也只剩敢娶白露姐姐的君爷大人。嗯,现在没人觉得白露嫁君爷是可怜了,只觉被白露这样十几级飓风吼的君爷是太有能耐了,竟然一张扑克脸一点颜色都没有变,没怒,没喜,没哀,没愁,依然冷冷的那句话:“你这不是来闹,干嘛喝酒?” “我喝酒?你问我为什么喝酒?你呢?你和他们在这儿干嘛?在这儿干嘛吃喝玩乐呢!”白露那手指指住到一圈包厢里君爷的兄弟们时,众兄弟都感觉自己是被钦点住的犯人一样,胆战心惊地吞着口水,生怕上绞刑架。 高大帅斗胆舔舔嘴唇,在他们夫妇俩人间插一句话:“嫂子,我们,是我们不好,没请你过来一齐吃。” 想白露姐姐都说出这话来了,不就是怨他们一群人宰自己老公却没有叫上她吗? 白露姐姐却冲他一瞪眼:“我问了你吗?” 高大帅被她一吼,被吹成了木头人。想白露姐姐这吼人的范儿,绝对是最高指挥官。他高大帅当队长的也只能被吼成木头的份。 其他兄弟见状,心里一面是踏实的:白露姐姐今儿只拿君爷开刀,其他人没份儿。 白露姐姐又打了两个酒嗝,像耍打醉拳那样晃了下,稳稳站住那脚跟后,朝君爷:“我知道,哪怕他们说了,你也不会让我来的。反正,你是打死了主意,从来就不让我给你庆生日。你说够意思吗?陆君同志!和一群兄弟可以庆祝你的生日,我作为你老婆,却连参加你的生日聚会都被你一票否决了。我还是你老婆,是不是?!” 这句话,才真正让全场人都呆了。 啥? 生日? 君爷过生日? 他们在君爷生日那天宰君爷? 妈呀! 方敏双手抱住脑袋:他们居然在领导生日那天合伙起来宰领导?! 这上的是哪出喜剧?简直是悲剧有无! 赵文生鼻梁上的眼镜落下了半截。高大帅张大的口可以吞下颗鸭蛋。就连号称冷静过人的季班长和陈孝义,也都只是瞪直了眼睛,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个个望向和君爷一个裤裆穿出来的兄弟姚爷:你知道不说?和君爷合伙起来耍大家的是不是? 姚爷感觉自己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瞪了瞪眼:我哪里知道他是今天生日!他,他的身份证,对了,你们应该有人见过的! 不怪大家都不知道君爷生日,自从他们认得君爷以来,君爷就从没有过生日,更是从没有和他们提起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众人一阵头晕脑胀,眼看,连当事人君爷脸上那副表情都是一片空白,足以见得君爷本人都不记得今日是自己生日。 见君爷被自己吼到半句话都吭不出来了,当然,白露姐姐这会儿醉酒,看不清君爷这样子算是自责了还是因为太过惊讶今天是自己生日而被震当机了,反正,君爷这下被她吼懵了,算是前所未有的事儿,让她心头上得瑟了下,随之大美人豪爽的唇角一勾,继续发飙,把之前在君爷那儿受的委屈通通地找到了机会像机关枪啪啪啪射出来。也因此,可就不止君爷一个人中枪了。 “好吧,你不当我老婆,你今天邀请了这么多兄弟帮你庆生,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既是当你老婆,又何尝不是当你兄弟!你扪心自问,你娶我那会儿,不是对我白露说,我们是同个战壕的战友吗?” 君爷的脸因她这话陡然微沉。 白露举起手那子弹,啪,第一枪,先拿近些天那个搞得她快神经病了的陈孝义法办:“就因为你那句话,我和你这帮兄弟,简直是比兄弟还要兄弟。你不信,我告诉你,他——” 陈孝义身体被白露这一枪射中,四肢僵硬,磕巴了声:“嫂子?” “你妈,三天两头打电话找我,说你领导都办不了的事,只有我能办得了。你说我和你非亲非故的,若不因为我老公,我当你是比兄弟还兄弟,用得着天天被你妈嚼耳朵吗?要不的话,你和你老婆生不生孩子光我屁事!” 陈孝义满脸被喷的全是白露姐姐英姿飒爽的酒气,和君爷一块懵了。 他身旁的人见到了他中弹的这幅惨状,一个个连忙抱住脑袋找地方躲。躲桌子下的,两个头碰到了一块,方敏推着赵文生往其它地方躲。赵文生这不来不及藏住自己,成了白露姐姐第二个发炮的! “还有你,赵文生!你现在好了,自己孩子生了,人家现在说你亲生的孩子不亲,只亲养的。你说你怎么搞的?是小儿科大夫,却不喜欢带孩子,把孩子丢给母亲和媳妇带。害得你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你在单位被那群小恶魔折磨到够呛,回家顺便对自己孩子都讨厌上了,得了小儿厌烦症?” 赵文生无话可说,一脸苦笑。他哪里是讨厌自己孩子,不就是懒吗?反正他妈喜欢小孩,就直接让他妈带了。哪儿知道,原来他妈怀了这样的心思。也真是的,为什么他妈不直接和他沟通呢?全找白露姐姐吐苦水和吐槽去了。 白露姐姐是个大好人啊,是和他们比兄弟还亲兄弟,不然,怎会私底下帮他们抵挡了这么多口水。 只是,他们这群兄弟真的冤枉。他们真的不知道今天是君爷的生日!更不知道原来她介意他们在今天和君爷吃饭介意到这个地步。 哎,这叫做他们平常不做坏事,今儿干上了要宰君爷的坏事,被正义凛然的白露姐姐批了,也活该。 方敏在这桌子底下爬,四处找地方躲,说什么都不能陪着陈孝义赵文生他们一块儿挨弹。不然,太不义气了。她好歹是这群人里头唯一女的,要是,真也被白露姐姐指出她一样是不义气的一个。她最女权主义的一世英名要毁了。 由于大排档的桌子基本都是大圆桌,只有中间那条柱子。方敏像条毛毛虫这爬爬爬爬,不小心,黑咕隆咚的,竟是爬到了白露姐姐站的地方那儿。 一瞧不对头,她刚要往回撤,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回过了头,仔细眯起眼睛看了起来。 姚爷这是一样躲着,像只鸵鸟样躲着,脑袋都快垂到了地上,刚好与在桌子底下鬼鬼祟祟像是搞偷窥的方敏对上了眼。姚爷随之眉头一皱,想这有过多次不良记录的方敏也真是的,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趴在桌底下偷窥君爷的老婆,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方敏是被姚爷那误会的眼神瞪到快发飙,猛地,掀开了桌边垂落的白色餐布,钻了出来,站到白露的身边后,快速握住白露的一条手。 众人见她这动作,想她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当场戏弄君爷的老婆不说,没见白露姐姐这正发飙吗。只等白露姐姐直接甩她一巴活该。 方敏却是哎呦一声道:“快看看,她可能过敏了!刚我在桌子底下看她裤脚露出的小腿好像生疹子了。” 大家先是想,某方色女就是色女,这会儿还只顾着看君爷媳妇的小腿。火眼金睛的方色女,躲在黑咕隆咚的桌子底下,竟然能一清二楚看清楚君爷媳妇被长裤覆盖的小腿。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方敏拉起了白露左手袖管的刹那,手臂上出现的几颗红疹子,让所有人都唰的全站了起来。 “她吃了什么东西?!” 众人被这句比白露姐姐刚那吼还强上十倍的飓风一吼,皆在七晕八素后回过神来,见着原来吼的那人是君爷。 君爷的脸色,在白灯下,像是泛着青苔的颜色,是青的,又像铺了层霜白。没人能彻底摸透君爷此刻的心境,只知道君爷飚了!(未完待续) 紧张 众人望住那唯一可能知道状况的苗莘。 苗莘感觉是被无数把机关枪指着,喘着气:“她,她喝了啤酒,吃了酸辣粉,还有,寿司——” “寿司有放芥末吗?”方敏问。 “应该有吧。”正宗的寿司店肯定配芥末的。林园园又说是北海道最正宗的,能不放芥末吗? “哎呦。”方敏又叫了句,“她吃啤酒配芥末,过敏过一次的。那次还差点死了。” 众人方才恍悟过来。今晚上白露姐姐酒量不行,还是由于过敏的原因。 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众人马上开门的开门,去楼下开车的开车,君爷一把抱住软下来的老婆,横抱起来后赶紧跑下楼去了。 包厢里的人哗一下,全走了,余下苗莘一个。苗莘孤零零站了不到几秒钟,大排档的服务员站在远处见情况不对,跑进来问:“人呢?人都跑哪去了?四千八还有两千块没付款呢?” 苗莘被那两千块震醒了,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认识他们,一个都不认识!”说着,抢着也往外跑。可服务生见人全跑了,把她抓住不放。 人没送到医院时,白露在车上就吐了,吐的是哗啦啦的,直冲君爷的衬衫上。 开车的高大帅从车前镜见到她这个样子,被吓到差点踩了刹车。想着白露姐姐今晚对君爷该多大脾气,才像吐洪水一样全吐君爷身上了。 幸好这君爷是当大夫的,平常别说病人呕吐,那开刀时肚子里喷出来的血,都曾溅过他满脸,他都面不改色。 “开你的车!”君爷果然是对自己身上那幅狼狈样一点都没感觉,直冲着那差点踩了刹车耽误救人时间的高大帅吼。 高大帅直踩油门。 有洁癖的姚爷坐在旁边,抽了条纸巾,递给君爷擦擦。君爷没接,姚爷只好说:“你不怕,她怕。” 君爷这才把纸巾接了过来,拿纸巾面在白露额头上擦了擦汗,再擦了擦她嘴。 姚爷瞧他这动作,没眼瞧了。君爷当大夫技术是好,但是,论照顾人的功夫,真是连小护士都比不上。瞧他那,能把擦了汗的纸巾直接拿去擦人家的嘴。 “哎。”姚爷叹,再递给他一张提醒他换换,“我这里车上一盒纸巾呢,不缺。” 听到姚爷这话,君爷猛地一惊:“这是谁的车?” 刚大伙儿冲的急,结果发现,姚爷那台最坑爹的车,由于最慢到,反而停在了停车处最外面,最容易倒车出来,于是,把病人送进了姚爷的车。 不怕死的姚爷坦诚:“是我的。那天拖车回去后换了电池,说只是电池坏了,修理店换完电池马上给我开了回来。” 君爷冲他射去一个千刀杀的眼神:“你这是想我老婆死吗?” 姚爷连忙先洗清自己责任:“坏的话,是你乌鸦嘴。我这车只要不想着坏,不会坏。” 高大帅知道了是姚爷的车后,更是用力踩油门,务必在车坏之前把病人送到医院。 结果,车还是半路抛锚了,不幸中的大幸,没能开到君爷的单位,但是坏在了某大医院的门口。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君爷抱起病人,和其他兄弟急急忙忙把人送到了急诊室。 打上吊针,病人看来稳定了一些。姚爷出门在就近的一家服装店随便买了件T恤和裤子,让君爷换上。君爷今晚那身衬衫,实在是被白露姐姐吐到面目全非。 一群兄弟,则围在病人床周围,个个抓住脑袋瓜,回想今晚上的遭遇,真真是不堪回首。相信有了这一次以后,没人敢再打宰君爷饭局的主意了。这完全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他们点的菜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呢。比如方敏点的大螃蟹。高大帅点的珍珠鲍鱼。赵文生点的大鱼。而他们钱都已经付了一半。君爷倒是一分钱都还没给餐厅。 大家在想起这回事后,想了想,好像他们全跑出来了。难道大排档的人不追债? “会不会告到公安局告我们吃霸王餐?”冯永卓想起了挺后怕的,随便抓住就近的李俊涛问。 李俊涛觉得:“应该不会。订餐的不是有人订餐吗?或许大排档那里留有他们的电话。” “对了。”冯永卓一拍脑子后又想起,“那个后来,被我们抓进包厢的,跟白露姐姐来的那个,我后来好像看见她留在包厢了。” 李俊涛不以为意笑了笑:“哎,她会傻到看见我们跑不会跟着跑吗?” 冯永卓说:“难说。你看她那个傻样,被我一抓,进了包厢里头,动都不敢动。” 在他们脑子里想的是,那个女人是谁呢?可能只有问白露姐姐才知道。 白露姐姐却没有醒,喝醉酒,过敏,皮肤生疹子,打过敏针,还上了氧气。众人没有觉得白露姐姐哪儿虚弱,瞧她一路往君爷衣服上吐洪水的模样,再有到包厢对着众人义正言辞地拍桌子瞪眼睛,现在到了医院里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喊着醉酒的话:“我今晚剥了你们的皮,一个个剥,看你们平常素欺负我是个好人是不是!” 某些兄弟听见白露姐姐这话,其实心里挺愧疚的。完全之前没有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给白露姐姐添了这么多麻烦。都把白露姐姐当心理医生和垃圾桶了。 陈孝义和赵文生主动去帮白露姐姐交了急诊医疗费用。 姚爷等君爷换完衣服出来后,开始商量是不是给白露办转院,转回到自家单位。眼看白露这今晚急诊处理之后,可能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观察下过敏消退的情况。 “等会儿这里的救护车回来,转回自家单位吧。”姚爷对君爷建议。 君爷没意见。自个儿的地盘,比较方便照料。 可不管如何,今晚老婆住院,是回不了家了。需要和陆夫人交代一声,让陆夫人照顾小包子。 姚爷没等他发言,先拨了电话给陆夫人。君爷一开始还不知道他想干嘛。只等到他拨通了电话,第一句不是和陆夫人说今晚白露的事,而是问陆夫人道:“干妈,今天是陆君生日吗?” 这个问题可是今晚的症结所在,重中之重。 所有兄弟们都竖起了长长的兔耳朵。究竟是白露姐姐无理取闹,记错了君爷的生日,还是? “你说今天是陆君的生日?”貌似连陆夫人这个君爷的妈,都好像不大记得这事了,还得回头翻下老黄历,才记起,笑道说,“哎,是呢,今天是他农历生日。你们这帮兄弟真有心了。刚欢儿还说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请陆君吃饭,原来是给陆君庆生呢。” 这话,说得姚爷等一帮兄弟惭愧到想找个地洞钻。 姚爷先断了与陆夫人的电话,点着君爷的胸口:“你,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男子汉大丈夫,记住自己的生日做什么!”君爷说话都是带爷范儿,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可今晚这群被逼急的兄弟,都没打算如此轻易放过他。 方敏先指着他质问:“白露说你不喜欢和她过生日?” “我有陪她过生日。”君爷不爽,道。 “我说的是,你的生日你不和她过?” “我的生日干嘛和她过。” “有女人给你庆生,你竟然不想?” 君爷瞧着方敏这幅为他老婆义愤填膺跳脚的样子,浓眉皱起:“有问题吗?” 所有兄弟都摇头。 方敏随便指一个:“你问问这里头,有老婆的没老婆的都好,哪个,要是有喜欢的女人给他们庆生,有谁会不高兴的?” 还是姚爷聪明,按住方敏的肩头:“你是在鸡和鸭讲。” 方敏“哎”叹息:“白露这是嫁了棵木头不是个人!” 君爷黑了脸:竟然敢说他是木头! 他哪儿是木头了,不就觉得没必要给自己过生日吗。男子汉大丈夫过什么生日。 为了怕家里人担心,后来,君爷打了电话先给自己父亲陆领导解释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没有提到白露姐姐到他们用餐的地方找他和他兄弟们算账,只简单说白露和朋友吃饭时,因为对方不知道白露吃芥末配啤酒过敏,导致白露过敏,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陆家对这个长儿媳,向来是十分紧张的。陆领导对此对自己儿子再三交代,一定今晚要守在儿媳妇床边。然后,明天,他们再带小包子一块来医院看望妈妈。 对君爷这个大夫来说,因为看病人是看到习以为常了,加上白露姐姐这过敏一旦初期控制住,之后基本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他爸妈的反应在他这个专业人士看来,绝对是大惊小怪过头了。因此,拒绝了陆领导的话,说:“不用带征征过来。小病一个,而且她向来身体强壮,又不是要死了还是怎样。” 陆领导都不得不骂起了儿子:“她是你老婆,你不紧张吗?” 这话绝对是冤枉了君爷。君爷其实刚得知白露姐姐过敏时,是很紧张的,不然不会一路吼人,又任白露姐姐往他身上狂吐。只是现在既然知道她没事了,又怎么能紧张得起来。 “行了,爸,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和妈完全不用操心。”淡淡说完这句的君爷,果断挂了电话。接着,搬了张椅子,坐在老婆床边。(未完待续) 照顾 陆家里,小包子征征没有等到爸爸妈妈回来,聪明的小脑瓜很快联想到可能出事了。偷偷爬下椅子,走到爷爷的书房,小眼睛从门缝里望进去,能看见爷爷一抹身影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动。 爷爷的大嗓门冲电话里头另一边的爸爸怒放,巴拉巴拉一大堆,说的是山东方言,包子竖起小耳朵听,听不清楚爷爷是说的什么。 那头陆夫人走过来,见到小孙子钻在门缝里偷窥大人,跟在小孙子背后一块窃听。小包子察觉到奶奶动静后,小脸蛋红了脸:“奶奶——” 陆夫人沉稳地对小包子说:“你爸爸妈妈今晚在外面过夜,你爸爸明天回家来看你。” “妈妈呢?”小包子鼓起勇气问。 以往,哪怕爸爸加班不回家,妈妈也会回家。小包子从没有试过妈妈不回家的情况,一下子心里惊慌。 “你妈妈和征征有时候一样,吃坏肚子了,在医院打几天吊针,没事可以回家了。”陆夫人不大习惯和小孩子撒谎。再说现在小孩子都多聪明,大人撒谎根本瞒不住。 小包子听说妈妈病了,再听奶奶再三保证妈妈不是重病,只是和他一样有时候吃坏肚子,他如果不相信明天可以回去爸爸单位看妈妈。 聪明的小孩,只要想清楚这里头的逻辑,没认为大人在撒谎,但是,爸爸妈妈不在,这小心头还是慌,莫名其妙的慌。 小包子强作镇定,想,如果他现在闹着非要去爸爸单位,被爸爸知道了,会被爸爸骂他任性。 君爷不喜欢小孩子撒娇不听话不懂事,为此,小包子从小锻炼了独立坚强。然而,再怎样,没长大的孩子就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害怕,恐惧,都是基于未成熟的心智和身体。 趁爷爷奶奶不注意时,小包子拧开家里门锁走了出去,走到对面,要找南南小表姐。 蔓蔓家里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白露喝酒过敏住院的消息。虽然从赵文生电话里得知白露病的不重,蔓蔓和蒋大少还是挂上了心。想着,是不是该今晚马上先去单位瞧一瞧病人。因为陆爸和陆夫人都年纪大了,是长辈看晚辈,今晚赶着去医院探望病人反而不合适。他们年轻的,代替父母先去瞧瞧比较好。 陆南和蒋西这对双胞胎,听着父母商量要马上开车上君爷单位时,已是自己收拾好了小书包,同时拿起个塑料袋,从冰箱里面搬水果装满几个塑料袋,想到病人住院体虚,需要补充营养,在客厅厨房房间的各大橱柜里头翻箱倒柜找奶粉等营养品。 蔓蔓和蒋大少商量好从房间里出来一瞧,儿子女儿几乎把家里好吃的全部要搬到白露姐姐病房里去了。可见,白露姐姐是多好的人,多招人喜欢和疼爱的人,一病几乎全部人都紧张起来了,连小孩子都十分紧张,巴不得白露姐姐这个女超人一点事儿都没有。 “别别别——”蒋大少连忙先拉起女儿,又叫住儿子,“西西,你拿老人家喝的核桃粉做什么?!那是给你奶奶姥姥喝的!你舅妈喝不得的。” 蒋西一愣,再仔细看回营养袋子上写着的确实是中老年人核桃粉,于是郁闷地搔了把后脑勺,说:“没有舅妈能喝的吗?” 蔓蔓走了上来:“你们拿这些东西去到那儿,肯定被你们舅舅全部打了回来。”蔓蔓一口咬定自己哥那副德行之后,接着看了看平常说要当大医生的女儿:“南南,你不是很懂这些吗?” 陆南鼻孔朝天哼了声:“我哪里像哥哥那么笨。你看我拿的什么,我拿的是书和耳机。知道舅妈过敏,在医院打针不能乱吃东西,寂寞的话,肯定是要看看书和听听音乐。” 蒋西切一声,和妹妹抬起杠:“你不是先在冰箱里找水果装袋子了吗?” “过敏病人当然可以吃水果。”陆南气定神闲,一幅当定了大医生的样。 蔓蔓都看不惯女儿这幅骄傲的模样,回头,和蒋大少说:“去开车吧。把他们两个留在家里看门。” “不要!”双胞胎异口同声。 多好玩啊。可以去医院探望舅妈。 蔓蔓横瞪她们两眼:“医院是好地方吗?没病没痛的,三更半夜去那儿干嘛?” “我们要去看望舅妈。” “算了吧,你们俩就是去看戏!”自己生的儿子女儿,蔓蔓能不知道这两个小混蛋心里头装什么心思吗。 这对小恶魔,其实就是为了要去看君爷的洋相。不过说回自己和丈夫今晚赶着去,心里头也未免不是打了这个算盘。 双胞胎果然都气鼓鼓地叫不平了:“爸爸妈妈自己去玩,不带我们去玩!” 这声音,嚷嚷到三楼四楼可能都听见了。蒋大少满脸羞愧和通红,对老婆说:“算了算了,带他们去吧。他们要是留在家里再把家拆了,今晚我们四口人,都要睡大街了。” 蔓蔓像只母鸡叉了叉腰。 双胞胎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先跑出了家门,急匆匆拿着爸爸的车钥匙下去打开车门,先钻进车里再说,免得母亲蔓蔓又变了主意。 陆南咚咚咚跑到楼下时,突然听到背后有声音,竖起耳朵,回头一看,眯眼的瞬间,抓住了在楼梯拐弯处急着往后退的小身影。 “征征?!”蒋西更是诧异,三两步跳上几个台阶,堵住了小包子的去路。 陆南也跑了上来,看了看包子那幅眼神,这当小表姐的心头蓦地疼了起来,拉住包子的小手:“行,我带你去看你妈妈。” “南南?!”蒋西满头是汗,跟在妹妹和包子下楼梯的身后,“你不能带他去的,要是爷爷奶奶发现他不见了怎么办。要是去到那儿,被舅舅发现他去了怎么办。征征,你不怕被你爸爸骂吗?” 君爷那脾气发起来,谁都挡不住。 陆丫头信心百倍:“你和我都小心些,不让他被人发现,不就行了。总之,先把他藏进车里瞒过我们爸妈再说。” 说完,嘀一声打开了家里那辆甲壳虫的后座车门,让小包子先爬进了车里。见事情都变成这样了,蒋西没法阻挡得住妹妹,只好给妹妹打起了掩护。 不会儿,蔓蔓和蒋大少终究是提了些营养品走下楼梯。两手空空去探望病人肯定是不像样的。 两人上了车,没有察觉异常。陆南把小包子的脑袋按下来,拿自己书包挡住,不给爸妈发现。 蒋大少启动开车。蔓蔓在车上埋头整理袋子里装的营养品,刚才出来的急,要检查东西是否遗漏。再拿了个红包塞上几百块,探望病人送红包是礼俗。 甲壳虫开出大院,走到半路。蒋大少的手机响了。蔓蔓帮着老公按了接听键和扬声器。只听,话筒里传出的是陆爸的声音。 “阿衍,有没有看见征征?” 小包子?蒋大少和蔓蔓面面相觑。 “我们出门时没有看见他。”蒋大少道。 陆爸那声音紧张了起来:“哎呀,我在书房里说电话,打电话告诉他太爷爷的时候,他奶奶上洗手间了,出来,人影不见一个。他奶奶以为他跑去对面找南南和西西玩了。见你们的门关着,我才和他奶奶说你们出门去看他爸妈了。——他什么时候自己跑出去的呢,这孩子!” 陆爸的紧张,夹带陆夫人的担心和焦虑,两个老人因为孩子不见而失责,包子还是长孙和独子呢,这不紧张到快要抽筋了。 蒋西在车后座用力地朝妹妹挤眼色:看吧,我没有说错吧。这下好了,怎么办? 陆南脸色淡定着:怎么办?凉拌。 天底下也只有他这个妹妹天不怕地不怕,闯祸闯到世界大乱都不怕。 “再不行,再找不到这孩子,我只能打电话给陆君了。”陆爸紧张地说,要挂断电话。 这时候,蒋大少眼疾口快,哎一声,对陆爸说:“是我忘了,爸,征征我知道他在哪儿。” “你知道他在哪儿?”陆爸怔疑地问。 蔓蔓那副气势汹汹的脸,已是朝向后座的儿子女儿:你们这是想在你们舅舅面前找死是不是! 蒋西委屈到那嘴角翘起来都能挂个水壶了:又不是他的错,都是他妹妹自作主张。当哥哥就是这样的了,没事也要给妹妹擦屁股。 陆领导只要在电话对面想一想,不用再问,都可以知道蒋大少这话是什么含义了,不然,也不会在得知孩子失踪时,第一个电话直打到蒋大少手机上。于是,把小包子暂时委托给了女婿,陆领导挂了电话,和老婆陆夫人说:“没什么,要阿衍和蔓蔓照顾他,没事,等会儿就回来了。” 陆夫人悬着的心放下,为另一个问题又愁了:“去到那会不会被他爸打屁股?” “陆君打过这孩子屁股吗?”陆领导心神淡定地说。 别说,别看君爷这爸凶是凶,可从来没有动过小包子一个指头,打一下都没有。这绝了。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 “那是因为陆君觉得,不用他也能解决问题。”还是陆夫人了解自己儿子那张阎罗王面孔,光是这样都能吓死小孩,哪里需要动手,连动嘴巴都不用。 陆领导想想也有道理,手巴拉巴拉头发,可是,人都走了,又能怎样,只能学陆丫头说的那样,凉拌呗。 到底君爷是包子的爸,不见得最终会闹成怎样。 君爷送了老婆回单位之后,搬了张椅子坐在老婆床边。白露姐姐手臂上打着吊针,吐是没吐了,只是那酒气还在,有些冲鼻,因此,睡的不是很安分,不时翻下身。又由于痒,睡觉时手指没意识地往身上痒的地方要抓。 这红疹抓破了麻烦会感染的。君爷只得不时像拍苍蝇一样,拍下白露姐姐抓疹子的手。这拍的麻烦了。君爷老爷子拿了两卷绷带,将老婆的两只手腕拿绷带绕个圈,接着绑到了床边固定的地方,让老婆想用手抓疹抓不到。 姚爷这边和其他几个兄弟,为君爷里里外外张罗完今晚白露姐姐的用药。回到病房,在病房门口,就见到君爷在捆绑白露姐姐的手,一个个张大口望着。 知道君爷这是为老婆的美颜着想,但是—— “要是你们,怎么做?”方敏拍拍几个都当了人家老公的兄弟。 季班长第一个想都不用想的,说:“那还用说,我自己拿手按着我家云曦的手,她要是不耐烦了,我也得自己按着啊。” “那你一夜不用睡了。”赵文生还是比较实际的,说了个实际问题。 “本来老婆生病,今晚上当老公的肯定不用睡的了。”季云笑得理所当然。 “要是你不小心打个盹呢?” “那就强撑着不让自己打盹。” “要是你要上厕所呢?” “我不喝水不上厕所。” 所有人转头看向季班长:牛!妻奴典范。 不管如何,想到实际环境,都能理解君爷这做法。只是,这看在眼里,这君爷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对此,姚爷安慰大家:“还好,还好,陆君他不是当警察的,不然,还得拿个手铐直接铐住白露的手了。” 方敏冲他摇了摇指头:不愧是和陆君同志一个裤裆里出来的兄弟。 几个兄弟见事情办得差不多,自己留在这儿也没用,时间也晚,再不回家,倒不是怕被老婆骂,是怕家里人怀疑追问起,把白露姐姐今晚的意外暴露了出来。君爷已经嘱咐过他们,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白露姐姐生的不是什么大病,不用兴师动众的。 君爷这话是为老婆着想的。老婆一样是个低调的人。再说了,老婆要是醒来,知道自己喝醉酒做出了什么事来,君爷可以想象得到白露姐姐崩溃的样。 所以,别看君爷对白露姐姐,是那么幅众人瞧着都不顺眼的德行,但是,夫妻长久了,都知此知彼,君爷觉得,没有其他人比他更了解白露姐姐了。 兄弟里头,只有陈孝义和姚爷留了下来陪君爷夫妇今晚在单位过夜。姚爷是由于在家也是一个人,怕君爷有什么需要帮助,干脆留在了单位,明儿上班也方便。主要原因他今晚车子又抛锚了,明早上班没有君爷的车可以蹭,他嫌弃走路上班。 姚爷问陈孝义:“你怎么不回家?” 陈孝义道:“阿芳昨天开始,因为学校做个项目要加班,在学校里住宿几晚。而且,对嫂子挺愧疚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妈,正因为知道陈母那个性子,才感到对白露十分抱歉。 姚爷的手搭搭他肩头,细声说:“你和阿芳那事儿,我听方敏说了。” “姚科?”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倘若真的不行,抱养个孩子也好。”姚爷说,“地震后,不是有许多孤儿等着领养吗?” 陈孝义脸沉着:“我还是想和阿芳生一个。” “怎么生?试管婴儿吗?” “生两个。她一个,我一个。” 姚爷瞪了下他:“你是不是疯了?你认为不会出问题?那都不是你们两个的孩子。是你们两个和其他陌生人的孩子,你们到时候心里不会出毛病?” “只要是她的孩子——” 姚爷一个指头打断他:“兄弟,不要说这些信誓旦旦的话。那是没有意义的。过日子是过日子,靠的不是海盟山誓。到时候,孩子要养大,孩子成长过程中,怀疑起来,你们又如何面对。孝义,听我一句,抱养个孩子。那才不会变成婚内出轨的借口。” 陈孝义抬头看了下他,犹豫未语。 这个时候,徐美琳匆匆走了过来,对姚爷说:“有家酒楼,说打了姚科你好多通手机都没接,姚科你留了科室号码给他们是不是?他们打过来,总机那边接了后,问这边接不接。” “酒楼?”姚爷一时未记起怎么回事。 “说是你们今晚在那儿吃饭。” “哦,你说盛景,怎么了?” “那边说你们吃了霸王餐。”徐美琳说出这话时,脸上都不好意思了。 姚爷蹦跳了起来,手指拼命挠着头发。他那手机,刚好没电也就没在意。这下真是麻烦大了。若不是留了号码,盛景告到公安局,他们这群人全出名了。 “告诉他们,因为突然有人病了,大家就都忘了这事。马上,马上回去还钱。”姚爷边对徐美琳交代完这话,边向她伸出手,“有没有两千块先借一下?” 没钱还饭款? 徐美琳吃惊的是:“你们吃了陆队两千块?” 知道他们去宰君爷,没想到真敢宰,一宰宰了两千。 事实上,他们是吃了不止两千,痛心的是,点了四千八的菜,结果只吃到几盘炒田螺。 在徐美琳赶着去拿钱时,陈孝义建议说:“我去还款吧。姚科你留在这,帮着看陆队和嫂子。” “也行。”姚爷爽快地说。 徐美琳将钱拿来。陈孝义拿到钱,马上急匆匆出发了。打了出租车陈孝义前脚刚走,后脚蔓蔓一家开着车抵达了。 为了避免小包子看他妈妈时被君爷发现,蔓蔓一家四口紧锣密鼓地布置计划。 “这样——”蒋大少指挥,“等会儿进去后,我和你们妈妈,引开你们舅舅,你们两个带着征征,进去看他妈妈。记住,看一会儿,不要呆太久,马上出来。” 三个孩子齐齐点头。(未完待续) 探望 徐美琳走进病房,问君爷是不是在旁边搭一张折叠床,不然今晚君爷守在白露姐姐床边没地方睡。 由于君爷不搞特殊待遇,白露姐姐这住的还是最普通的三人间。只是其余两位病人今晚都是要进来过两天做手术的,没事的时候晚上先请假回家了。 君爷其实坐在椅子上由于无聊,已经有些打瞌睡的倾向,听徐美琳说了两遍,仿佛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道:“行吧,你给我弄张床。” 徐美琳去弄床的时候,君爷顺便看下老婆的情况。见吊针打的差不多,没有让人来,自己给病人换了针水。 白露姐姐这状况还是老样子,时而睡时而犯迷糊的说醉话。 徐美琳离开时,都能听见白露姐姐在骂君爷,说君爷是个木头疙瘩,说君爷那颗心是岩石做的,说君爷根本不会做男人。徐美琳听到满身大汗,悄悄回头再看君爷的样子。 君爷面无表情已是标志,听着老婆骂,什么表情都没有,低头的时候,更关心的是老婆有没有发烧,拿手背不时探下病人的额头和手心。再细心查看病人皮肤上过敏的疹子有没有进一步严重。 说实话,众人听白露姐姐怨君爷,基本都是站在白露姐姐这边。只是,如果又看到君爷对白露这样细心的一面,难免会回头想,其实君爷不坏,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公。 嫁男人是这样的了。徐美琳叹气。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结婚久了,也都变成柴米油盐。白露姐姐这是和君爷结婚多年,却是连结婚初期的甜蜜都没能得到,才心有不甘,积郁至今。 只能说,君爷是超越型的,直接跨过男女恋爱的甜蜜而步入男女社会的最终目的,只为传宗接代,只为老了彼此有个照应,其余的,什么爱情,都是荒诞的。 爱情能当面包吃吗? 为了结婚而结婚的男女,古今中外都不是没有,并不稀奇。如果当初白露姐姐不是先爱上了君爷,可能这段婚姻会始终相敬如宾进行到末尾,这种类似亲情的婚姻,也不见得有哪里不好。所以,其实白露姐姐也在努力地想改变这一切,因为知道改变君爷徒劳无功了,只能是自己来发生改变。 然而一个人要改变就能改变,岂是容易。 一段感情说要放下就能放下,而且不是离开,以后仍旧天天面对这个男人。可以说,白露姐姐是在打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谁也不觉得白露姐姐的胜算有多少。只要见白露姐姐今晚喝醉酒的这幅摸样,都可以想见到白露姐姐前几天的努力有待增强。 君爷轻轻的喟叹,是老婆在骂了他又老婆自己不解气时,他坐下来,拿了个本子,仔细记录老婆今晚骂他和他兄弟的话。谁也不知道他记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是打算等白露醒来后秋后算账? 诡异的君阎罗的心思,是没人能摸懂的。 蒋大少牵着蔓蔓小媳妇的手,两个人提了大袋的营养品和水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白露姐姐的病房。 “大哥。”蒋大少叫一声。 埋头文字记录的君爷抬头,见到是他们两个,眉头先不悦地挑起了一半:“你们来做什么?” 蔓蔓嘟着嘴走过去,说:“嫂子病了我们能不来探探吗?” “她这哪里叫病?”当大夫的君爷抠专业字眼。 白露姐姐这叫做喝醉酒吃错东西,叫自作自受,不能叫病。 蔓蔓白自己大哥眼睛:“哥,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过敏不是病吗?不是病用送到医院吗?过敏不是也会死人吗?” 君爷今晚有些疲,按照往常的话,定和妹妹死磕,然而,今晚真是有些疲倦,眼见被白露吐的那一身后,半路穿了姚爷给买的街头篮球T恤回来后都没时间换。 蒋大少看着大舅子这身打扮也感觉到了是史无前例,十分有趣地说了句:“大哥,你穿T恤也好看,平日里怎不见你穿。” 君爷极少穿休闲装,都喜欢衬衫的正装,这是为了配合他那副棺材表情。现在听妹婿这句,就知道蒋大少说的是反话。 想想都知道,一张阎王脸配T恤,与穿着工人服下田干活,或是穿着农民伯伯的拖鞋进工厂干活一个道理,不伦不类到极致。 “刚好,你们来这里探她,帮我看看她,我去换身衣服。”事不宜迟,君爷抓住时机,把白露姐姐先扔给妹妹妹婿照看一会,赶紧换了这身衣服再说。他早应该想到的,以姚爷那性子,是故意给他买的T恤。姚爷的手机可能都拍了不知道他多少照片,等着事后调戏他了。 蒋大少和蔓蔓,本就打着支开他的主意,现在见到他主动走了,还不给乐到。两个人,一个赶紧招呼小朋友们进来。一个一路跟踪君爷,随时报告敌情。 蔓蔓让儿子女儿带了小包子进病房以后,自己也赶紧走到门口,关上门,负责站在门口把风。 包子见到妈妈,撒开小腿跑到床前,认真的小眼珠咋呼着看妈妈的脸。 蒋西和陆南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都怕惊醒舅妈。 白露那脑袋醉着,一直没醒。 包子听妈妈的呼噜声打到好大,小嘴里轻轻呼出口气,说:“妈妈喝醉酒了。” 不是奶奶说的吃坏肚子,而是喝醉酒了。 “舅妈过敏了。”陆南有模有样的大夫样,观察白露手臂上的红疹子。 “喝醉酒,过敏。”小包子像小老头评价妈妈的表现,“肯定是因为爸爸。” 陆南和蒋西听他这话,一块叹气。 小包子是个公平的小孩子,不偏袒爸爸,也不会偏袒妈妈,说:“爸爸对妈妈向来那个样子。妈妈好像更年期到了。” 蒋西纠正包子的说法:“不对,舅妈不到更年期的年纪呢,是七年之痒。” 三个孩子俨然都站在君爷这边为多。可能在他们小孩子心里头,君爷那副德行,臭脸归臭脸,但是做事确实可靠,像是棵高大的树,保护着大家。 这话若被睡觉的白露姐姐听见了,白露姐姐可能又要飙了:以前白疼你们三了。 白露姐姐如今最后悔的事是,当年一直以来都太惯君爷,导致她现在想改变下策略,包括她哥她嫂子她儿子,都以为发疯的人是她。 “征征,回家去吧。”蒋西对小包子说,“你都看见了,你妈妈没事。” “嗯。”小包子闻到妈妈脸上的酒气还是叹气,帮妈妈先用小手捂住脸,“我妈妈明天醒来后,肯定要哭了。” 白露姐姐这脸丢大了! “不觉得。”陆丫头力撑舅妈。 蔓蔓接到蒋大少打的信号,把门打开,冲他们三个招手:快,出来。 陆南和蒋西只好拉着小包子两只手往外撤。小包子离开前,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颗牛奶糖赶紧塞到妈妈的枕头底下:如果明天妈妈醉酒醒来见到爸爸哭自己丢脸了,可以吃颗小包子安慰妈妈的糖。 三个孩子刚撤出门外,被蔓蔓赶到楼梯口。 君爷从更衣室里头换完一身工作服回来了,没法,单位里只剩下工作服。穿工作服也好过不伦不类的T恤,君爷想。 努力掩护的蒋大少,笑着又调侃大舅子一句:“大哥这照顾嫂子是专业。” 是够专业的,穿工作服照顾老婆。 君爷深邃的目光看了眼蒋大少,道:“只剩你一个人?” 蔓蔓带孩子出去,来不及赶回来。蒋大少努力撑场面:“嗯,蔓蔓她刚走出去接个电话。” “南南和西西没来,真是难为你们了。”君爷实事求是地说。能让那对小恶魔不跟来,比让那对小恶魔赖着跟来,难度最少大上千倍。 蒋大少内心里流着汗和泪,面对大舅子撒谎像是随时能上断头台似的。 接着,徐美琳搬来折叠床,蒋大少帮大舅子放好折叠床,对君爷说:“今晚陪在这里睡真是辛苦,需要我们帮忙随时说一声。” 君爷实在认为他们太大惊小怪了,稀奇的是,他们怎么都同一个逻辑。他君爷有少过为病人守夜吗。记得当初他妹妹病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守夜的。当然,那也是由于蔓蔓身体基础不好,每次病起来都像是要命的,让他这个当大夫的都十分担心。 君爷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君爷从来没有为白露姐姐守过一次夜。白露姐姐身体强壮,不用君爷守夜。君爷今晚为白露姐姐守夜,在大家眼里,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够稀奇了。何况,白露姐姐的状况,也不是非得君爷守夜。 “你们都回去吧。”见到妹妹回来,君爷对妹妹和妹婿下了逐客令。不想这对好玩的夫妇在这里看他热闹。 蔓蔓看白露始终睡着也没能和病人说一句话,在这里坐,和自己哥那张棺材脸面对面只会吵架,于是,对老公使个眼色,先送包子回家去,免得陆领导和陆夫人担心。 探病的人走了,君爷关上病房的门,一个人坐在折叠床上,一时,有些出神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白露。 姚爷还在等陈孝义去还钱的电话,走回来,问问君爷用不用帮忙。走进来,见君爷躺在折叠床上俨然已准备入睡的样子,吃一惊,问:“你就这样睡了?” “我不是季云,看着她一晚上,也不见得她会多长条头发。”君爷这话充分表示,他们每个人背后说他坏话的话他都听着呢。 姚爷干巴巴笑了下:“没,我只是进来和你说一声。我和孝义今晚在这里,有事需要帮忙,叫我们一声。” “大惊小怪。”君爷抬手拍了下枕头。 姚爷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真是大惊小怪的话,你回家照顾包子了,而不是在这儿守着她。” 君爷犹豫了会儿,叹了口气,说:“都是因为方敏说她上次过敏很厉害。” 那次她喝啤酒吃芥末过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所以,方敏知道这事,也是听云姐说的。当然,方敏既然站在白露姐姐这边,为了制造出君爷紧张的效果,一定要强调白露姐姐过敏时是有可能厉害到差点死了的。而且,打死方敏都不会告诉君爷他们实话,因为那会让君爷反过来打死她:你这骗子! 方敏本人,后来和赵文生一块回大院时,还是稍微说漏了下嘴,表示些担忧:“若云姐知道这事了,回头来回我们单位一说。或是陆君突然想到问云姐了。” 赵文生立马离她三步远:“这事和我无关,你明天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 “男人都没有良心!”方敏骂。 还有一个今晚很想骂男人都没有良心的人,在盛景大排档,已经被扣了好几个小时了。由于方敏太帅气长得像大帅哥,苗莘只记得,白露姐姐冲进去的包厢里头,除了她和白露,全部都是男人。结果这群男人,吃霸王餐,把她一个人当替罪羊被扣在大排档了。 无论她费尽了多少口水,盛景的人,没人相信她和那群包厢里的男人没有关系。也是,这都被欠了钱,管她是不是欠债的,抓住一个是一个,能还就行。直到确定了她身上只有一个钱包,而钱包里头不到一百块钱的零钱,连银行卡都没有。盛景知道从她身上捞不出债款了,才不得已再寻找姚爷他们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姚爷的人。 陈孝义带着现金匆匆忙忙赶到大排档,送上还款的钱。 苗莘见他爽快地将钱要一次性送出去,皱起了眉头,因为大排档之前没道理地为难她太过分,让她恼火,于是插声吐了句:“你们不是菜都没吃完吗?没吃完的,没下锅炒的,不能退款的,都要记得让他们打包给你带回家,你这样就给钱,人家不会以为你是傻子?还是你的钱不是钱,算我这话没说过。” 那大排档的经理冲她用力瞪眼,用快瞪死她的目光。 苗莘视若无睹。 陈孝义回头想她这话没错,把钱先收回口袋里了,要重新对完菜单账单再说。这些钱都是兄弟们的血汗钱,不能乱给。边算,边没有回头地和她说:“谢了,小妹妹,回头我请你喝杯奶茶。” 小妹妹?奶茶妹? 苗莘黑了脸:她这都快二十六了,还小妹妹?喝奶茶的小妹妹?(未完待续) 遭殃 陈孝义与对方结算完账单,一看,他们不止不用再给钱,对方要退钱给他们。赚了。 大排档的经理则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只听陈孝义高兴地说:“诚信经营。” 他妈的诚信经营,早知道不叫他们回来结账了。经理在肚子里很想把自己打一顿。 因为赵文生点的那条鱼已经开腹了,陈孝义只得提着这条鱼回去。但是,考虑到这钱大伙儿是AA的,鱼拿回去不知道给谁好,因此,干脆送给了身旁的小妹妹,说:“送你吧。我拿回去也没人做。而且,听说你为我们在这儿受了委屈。” 这还算是有点良心。苗莘接过那条鱼。在饭馆干过,她知道这鱼不便宜,拿回去,刚好能做餐好吃的给父亲吃,补补身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大排档门口,陈孝义本想直接开车走了,见她站在那儿左右眺望,似是在找公车站。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站在大街上肯定不安全。陈孝义把车开了过去,开到她面前,从车窗伸出脑袋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一程吧。” 看得出这男人是个老实人,而且这么晚了,确实去到公车站也不知道有没有车,苗莘接受了他的好意,开门坐上他的车,然后报了个地址。 太晚了,不想回酸辣米粉店了,先回家,明早早点回去收拾好了。苗莘想,手里提着鱼,一边头靠在车里的座椅上,稍稍打盹儿。 陈孝义专心注意地开车,一边那手机哗哗响,原来是老婆打电话过来了。 “教官,睡觉了吗?”彭芳在对面问。 “今晚和大家在外面应酬,现在正准备开车回去。”陈孝义说,眼看这车在路上,有车声经过,撒谎也不好撒。 听说他是在外头应酬,而且在开车,彭芳没话说了,道:“你开车小心点。” 坐在后座的苗莘听到声音,坐了起来,像是没睡醒,有些迷糊地问:“谁?” 声音刚好吹进手机的扬声器口。 彭芳那边一刻没了声音。陈孝义连忙对手机说:“回去我再给你打电话。”说完挂了电话。 苗莘揉揉眼睛,没有完全睡醒的样子,伸了伸懒腰,再打个呵欠。一天从早上五点起床在外面奔走到现在,只有中午休息了一下。 陈孝义从车前镜里头看了下她这个样子,脑子里琢磨的是回去怎么打电话给老婆解释这事。 车拐到了一条小巷口。这里是没有改建的老城区,房子有些老旧。车子开不进去。苗莘自己下车,关上车门,和他说声:“谢了,先生,我还不知道你贵姓。” 陈石头反正是不敢和女人有太多接触,只道:“不用谢,就这样吧。” 苗莘感觉他这人古怪,若是平常的人,至少也会介绍下自己或是问她名字,可这人啥都没有,不知在戒备她什么,摇头晃脑一笑,她没再和他搭腔,转头走了。 这时候,陈孝义本该拨下车档走人的,但是,突然见到车前镜那边一闪,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绕过他车后尾,像是尾随苗莘进了箱子里。眉头皱了下,他熄了车火,打开车门,钻出车。对着那个尾随苗莘的男人背影,忽然低喊了一声:“喂,你做什么!” 听到声音,苗莘和那男人一齐回头。接着,那男人嘴里像是嘟囔了句“多管闲事”。苗莘已是抱着自己肩头,疾步退后了好几步。 陈孝义关上车门,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巷子里只悬挂了一盏黄色的路灯。陈孝义的皮鞋踩在古色古香巷子碎石铺成的地面上,咯吱咯吱响,节奏却是有条不紊。 对方在扫了他两眼之后,扫到他那结实的手背肌肉,看出他来历不凡,可能衡量了下自己没有胜算,低下头,快速从巷子另一头跑了。 苗莘此时已被吓到不轻,膝盖头发软靠在巷子的墙壁上没有动。 陈孝义转过身,见她几乎站都站不住,只好朝她走了过去,问一声:“还好吗?认识那人吗?” “不,不知道。”她不能确定。因为路灯太暗了,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再说,这还是第一次她在这地方遭遇这种事儿。只能说,她今晚走了霉运。 “你住哪儿?”生怕那人跑回来再找她,陈孝义想了想没法,叹口气,只好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家了。 “前,前面,再拐个弯。”苗莘说,手不自禁地发抖。 见着,陈孝义接过她手里提的鱼,在扶不扶她手时犹豫了下,最后没扶,只道:“你自己能走吗?” “能。”两只手拍拍膝盖头,她吸口气,站直了起来,脚步有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他走在她后面,陪着她,像个保镖。 走了一阵,见他在她身后陪着,最少有个保护的样子,她心里逐渐踏实了些,道:“你好像很厉害。他都怕了你。你练过功夫?” “练过。”队伍里的,怎么会没两手功夫。想必对方最多亮出一把刀子。面对歹徒的刀子怎么对付,在队里他都不知道练过多少遍了。 苗莘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惊讶地说:“怪不得。” 其实,在昏暗的巷子里头,她真的没能把他的样子看到多真切,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魁梧的身材是应该有几手功夫的。 陈孝义只知道,这会儿一耽搁,回去又晚了,打电话迟了,又不知道怎么和阿芳解释,心里有点躁有点烦。当然,他知道这都不是苗莘的错。要说谁错在先,还是他们这些之前丢了她在大排档就跑的兄弟们。 走了大概有十几二十分钟的路,才好像听走在前面的她说,见到家了。 这里的屋子真是挺老的,每幢楼三到五层的模样,可能是解放后建起来的,这地方没有改建,楼龄有三四十年以上。不远处,能看见新建的楼盘围着篷布在建设。这里可能是要改建,但赔偿没有谈判好,一直没有进行,或是进行到半路。但是,房子这么老,一些没其他地方住的人,只能依旧住在这里。 到了某幢楼底下,苗莘家住的是一楼,一盏黄色的灯泡照着她家门前。一个生锈的绿色铁门,里面一个黄色的木门,没有台阶,只有个低矮的门槛。门前两边放了两个破碎的花盆。对了,还有一只猫儿,在见到她回来后,走过来,像是亲爱地厮磨她裤脚,用一双像绿宝石的猫眼睛,斜睨着他,好像他是个入侵者。 看到她住的这地方,陈孝义倒是有些怀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家里的老房子了,那时候陈家住的房子和她这儿一样,都是面积狭窄,灯光昏暗,一家多少口都挤在那十几平方的地方,好像耗子一样。与现在崭新动不动上百平方的楼房比,不可比。 送她到了这儿,陈孝义想着是该转头回去了。于是等她开门后,将鱼塞回给她。 只是她没拿钥匙开门,里头,有个小小的身影,给她开了门。 啪。 门锁一开,从绿铁皮门的门缝里头,钻出了小脑瓜。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岁的孩子,一个女娃,傻乎乎的圆头圆脸,剪着个西瓜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特别的大,好像眨眼的星星一般。 “小懒猫,你一个人出来开门,爷爷呢?”见到这孩子,苗莘一张脸全变了,像是焕发出一层柔和的光彩,让她那张娃娃脸刹那之间变得成熟了许多。 女娃稚嫩的声音慢慢吞吞地吐字道:“爷爷,爷爷在看电视。” 陈孝义不知如何形容这感觉,只觉得第一眼看见这孩子,这孩子眼神里有种东西,马上把他吸住了。 “她是你女儿?”陈孝义怀疑地问。 苗莘弯下腰摸孩子头的身子站直了起来,回头,冲他腼腆地唇角微弯:“是的,我女儿,叫小彤。” 女娃两只小手抓住苗莘的裤子,靠在苗莘腿上,好像畏生,低下小脑袋。 陈孝义怎么看这对母女,只感觉怎么奇怪,又问了句:“他爸爸呢?” “哦。”苗莘像是冷漠地吐了声,“他爸爸死了。” 见她懒洋洋不像是很想与他就这些私人问题交谈下去的样子,陈孝义只好将鱼交给她之后,转过身,离开前,像是不舍得的,回头,再看了眼那小女娃。 在他走后不到五步距离,背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奇怪的女人,和奇怪的孩子。陈孝义想。 回到车上时,因为车停的不是地方,他又离开太久,车上被交警贴了罚条。无奈地取下罚单,钻进车内。边开车回单位,边接通老婆那边的手机电话。 嘀嘀嘀,响了好几声,对面始终没有接。再看看这时间点,都十二点多一点了。她可能睡了。这样一想,他挂断了电话。 回到单位里头,姚爷等他老半天没见他回来等得不耐烦,没见他回来,先在值班房脱了衣服爬上床了。 陈孝义进到值班房,把大排档的收据交给在看书的姚爷手里,说:“两千块我还给徐护长了。剩余的钱,有几百块,姚科你觉得该怎么办。” “还剩钱?”姚爷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这不是去还欠款吗?结果,人家反而退钱给他们了。 说到这,不得不提到苗莘。陈孝义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到那条鱼就此送给了苗莘。 姚爷听完,实事求是地评价:“那女人也算无辜,被我们牵扯,竟然被那群人当我们的人给扣了。早知道,你把那剩余的几百块给她,当做赔礼道歉也好。” 想想也是。要不是苗莘出声,他们这是没有退到钱,还要被宰上两千块。是该好好感谢人家。 “下次吧。等白露醒来后,再问清楚对方什么身份,找机会好好答谢人家。”姚爷说。 人要知恩图报。像姚爷这种交际圈里的佼佼者,更是注意这方面的德行。 陈孝义点头称是,回头,见到姚爷拿起的书是一本国际学术杂志。爷这结婚后,基本都还是老样子,事业第一位。一时间,他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开口说:“姚科,嫂子不在家。” “嗯。她是不在家,被陆队叫去出差了。”姚爷边看书边说。 “不,我是说洛洛。” 姚爷意识到他口里的含义,作为父亲脸上有些羞愧:“他奶奶爷爷照顾他比较方便。而且他也喜欢他爷爷奶奶。” 对于养孩子这事儿,既然老一辈的喜欢,反正老一辈休息在家没事做,直接把孩子塞给了老一辈当玩具玩,姚爷和君爷他们存的都是这种心思。 说着这话的姚爷又翻了翻书页,补充的话像是为自己辩解:“主要是洛洛也喜欢老人家。你看,如果是南南和西西那种,小时候谁都不爱沾,只爱沾陆君,陆君也没法,为了他爸妈,也得自己上阵亲自带。” 这话是没假。爷把孩子抛给老人带,绝对不是推脱责任。可在陈孝义看来,孩子终究自己带最好。应说,他和阿芳都是喜欢小孩子的人。 姚爷冲着他笑了起来:“也是,这里头,只有你喜欢带小孩。” 他们这群人,一个个都讨厌带小孩,平常被各种奇特的小病号折磨到快神经了,早就对小孩子敬谢不敏。当然,不是说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只是,讨厌带小孩子。 陈孝义坐在床边,像是沉思了良久后,说:“我还是不相信我们两个会没有孩子。” 姚爷夹起眼角,微睨了他一下,道:“你们还年轻,多做做。不然,请个假,到外面浪漫下,或许,自然的环境能改变一切,制造奇迹都说不定。我和佳音那会儿,也像是和她回老家那时才怀上洛洛的。” 这或许是最中肯的话了。陈孝义感激地望回他:“这个法子好,该试试。” 姚爷慵懒地打个哈欠:“真有了的话,记得感谢我,让孩子认我做干爹。” “没问题。”心情好些了,陈孝义脱掉鞋子袜子,一边问起了君爷,“嫂子怎么样了?陆队呢,不在这里睡吗?” “他,口是心非,睡在病房里了。”姚爷眯眯妖孽美睐,“明天,该有人遭殃了。” “谁?”陈孝义微惊,防备着。 “还能有谁?那个对他说了他老婆过敏会很厉害会死的那位。到了明天,他老婆没死,他不得找那人算账?” 陈孝义打了个寒噤,可以想象得到明天方敏同志的下场。 姚爷悠悠叹一句:“方敏同志呢,这是舍弃小我成全领导夫妇。其实,是值得赞扬的雷锋行为。只是,我们谁都学不起,代价太高了。”(未完待续) 承担 方敏同志第二天突然告病,没有来上班。 在病房里守了一夜的君爷,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不是说他不愿意守老婆,只是这被人骗的滋味,哪个能好受。在听说方敏没来上班之后,爷冷哼了声:“行,我看她请假请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人听到他那咬牙切齿的口气,都能想象得到他昨晚上守了一夜白露姐姐该守到多提心吊胆,不然,不会对方敏恨到如此想千刀万剐。 方敏接到同窗发来的第一快报时,据闻脸都白了,直嚷嚷要再去边疆支援,先再躲上君爷一年再说。 白露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宿醉过后,头疼难免,何况她这还过敏,起来全身益发瘙痒难忍。 君爷倒不敢把她的事瞒着她哥和嫂子。白队夫妇听说她喝醉酒和过敏,知道不是什么大病,早上,只有云姐请了半天假,悄悄过来探她。所以,白露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云姐。 云姐在家里熬了白粥用保温瓶给她端过来,说:“你哥在家里都发了顿脾气,说你越来越不像话。” 白露扶着头疼的脑袋,回想昨晚的一切,记忆不是很清楚。 云姐继续说:“虽然陆君在电话里对我们什么都没说,但是,话都传出来了,说你去到他那儿对他和他兄弟都发了脾气。” 白露微张了口,吃惊的眼神充分表示:这可能吗?她敢对他发飙?! 云姐撅了把嘴角:“说实在的,别说你不信,我和你哥都不信。想陆君是啥样的人,谁敢对他发一句脾气。即便你是他老婆,你敢吗?” 白露用力摇摇头,用力地摇:谁敢?她白露也没有这个豹子胆。 她敢对他耍冷,但是对他发飙,想想她自己都打寒噤。不是说她不能对他发飙,是对着他那张阎罗脸发飙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谁都清楚,自己找抽的滋味,自己找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自己骂了自己还不解气的滋味,归之计算过后,是一笔得不偿失的行为,只有傻瓜才这么做。现在,这些滋味,在昨晚上她对他发飙过后,全部显现出来了。 酒精,果然是害死人的东西,害她聪明的脑子突然间卡壳了。 云姐见她脸色忽青忽白,不像病,倒是比较像不解气,劝解:“怎么?你还对他闹情绪?都发了脾气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要是我骂他几句他有反应还好。”白露悻悻然,“可你知道的,骂了他像骂石头一样。我昨晚是傻了疯了才去骂他。” 云姐点头:“你向来聪明,是傻了昨晚才喝了酒。不过也好,偶尔发泄一下,免得心里头都郁闷出病来。我看他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可能也在想,允许你骂。” 白露可没有被她这句安慰能了去心病,双手是像昨晚小包子说的那样,想捂住脸找地洞钻。她这脸是丢大了。 见她垂头丧气,云姐哈哈大笑:“没事,不就出下丑吗?哪个人一生没有出过丑的。再说了,我看,话传出来,可真没有人敢笑话你。谁让你都抓着他们每个人的把柄呢。” 这话是戳到点子上了。还真没有人敢嘲笑一句白露姐姐。相反,众人在得知她白露姐姐生病以后,都赶着要来探望她。首先,病人需要休息。大夫下令不准探视。来探望她的人,不能进她病房看她,只能将带来的水果零食营养品鲜花篮,全堆到她病房门口了。 短短,消息才传出半天,这半天里,堆积在她白露姐姐病房门口的东西,已经可以堆到那走廊尽头。 壮观的场面,让众人咋舌,叹为惊止。眼看白露姐姐这影响力,堪比国家一号。 君爷在办公室里,光是接到打过来问他老婆病情的电话,都接到手酸。爷发了脾气,干脆让接线生在外头一律不准把这种电话接进来,同时把自己和老婆的私人手机全关了。 “你的手机被陆君拿走了?”云姐接到信息后,问白露。 白露找了下,确定手机是被他拿了,道:“可能吧。”接着皱了眉:“他拿我手机做什么?” “可能是觉得你病着,别人打电话来找你打扰你休息不好。”云姐说。 他是知道她电话多,多到有时候吃饭,都必须停下来接电话,是个电话忙人。 “陆君,他是面冷心热,心里是关心你的。”云姐见机插缝,安慰她两句。 只是他这关心她出于什么目的,白露只要想想,心里头又膈应了,像是长根刺,怎么都磨不平。 君爷走去病房探老婆,沿路,到白露病房的走道上摆了几十个鲜花篮。君爷看得横眉直立,终是容忍不住,吐了一句:“人没死,摆这么多花干嘛?以为开追悼会吗?” 跟在他后头的一群人,全部哑了声。 君爷的冷笑话全世界没人能比得上。 “都拿去给我扔垃圾桶了!影响市容!”君爷冷声喝道。 没人敢对君爷说一句不是,因为君爷都说了,这些花都是来诅咒他老婆死的差不多。 水果、营养品、零食……君爷边瞧眉头越皱。他老婆又不是什么大病绝症,需要补充营养吗?不知道一个健康的人,营养过剩反而会得病的吗? “扔了,通通给我扔了!”后来想到扔了太浪费,君爷道,“算了,拿到办公室,大伙儿分了。” 于是,白露姐姐一份礼物都没有收到,全部被君爷扔了分了。好在白露姐姐也怕收这些礼物。俗话说的话,礼轻情意重。送那么重的厚礼,白露姐姐收了心里反而不踏实,难保不生出一份心病来。 谁说君爷不体贴白露?君爷是太体贴白露了。 敲了声门,君爷走进病房。 云姐见到,忙站起来,说:“陆君,听说你昨晚在这儿睡,辛苦了。” 君爷面对谁都冷冷的声气:“怎么辛苦了?平常我守个病人过夜的机会会少吗?” “也是。”云姐也算是很了解他这副脾气这副说话的模样,毫不费力地接着他的话,笑道,“现在你都是什么级别了,能让你守夜的病人,全世界都数不出几个来。咱家的白露,也算是特别中的特别了。只不过喝醉酒都能让你守一个夜晚。” 君爷那脸,唰,黑脸不知道能变成什么颜色,反正,君爷心里头,早把方敏千刀万剐。 云姐安排君爷坐下,瞧着他衣服说:“你看你都穿着手术服呢,等会儿要上手术台?” 君爷刹那无语。怎么说,他那衣服,昨晚被老婆吐完一身,一直没有机会回家里换,只能勉强在单位里拿工作服穿着。 云姐见他在这儿,也就想着让他们夫妻俩自己再多呆会儿,提了包要走,走之前,和他们说:“白露,你哥让你有空,和陆君到我们那儿吃顿饭。” 知道是白队有话有训,这对夫妻只能应好。 等云姐走了,白露转过头,手里拿了面小化妆镜,小心拿手梳着头发,同时仔细地看脸上有没有生疹子。刚云姐都说她是幸运,疹子只生在身上,要是生在脸上留个疤什么的,她白露大美人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再喝酒吃寿司了。白露想。 君爷看她手拿那面镜子都快贴到自己鼻头上了,不由吐了一声:“不要看了。看了也没用。该长的长。再说即使你变成怎么样,不也是我老婆。” 白露被他最后面突然的那句话,说到脸红了红,放下镜子,眼角像是白眼他一下,说:“以为我漂亮是为了当你老婆吗?女人爱漂亮,是天生的,是为了保持自信。” 君爷抱起手,懒懒倚靠回椅背上:“怎么,你们女人爱漂亮,说是自信,不也是为了吸引男人?” 想他多少年来,算是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题,让白露自己都颇为诧异:“你今天怎么了?” 君爷也很想知道这两天自己是怎么了。从昨晚上,无厘头到今天。笑话都被人看尽了。心底里叹口凉气,他从口袋里拿出个本子,翻着里面昨晚记录的话,和她确认着:“你说你不喜欢吃虾仁?” 白露心头打了个寒噤,支吾着说:“我,我,我什么时候说的?” 抬起的冷眸子,望了望她,冷哼声:“酒醉吐真言。既然不喜欢吃,为什么平常不和我说实话,到了醉酒了,才记得和我抱怨,说多少年了还看不出你不喜欢吃却一直装着喜欢吃。你若是间谍,那就是设好了圈套让我往里面跳,还让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白露一张脸唰的,又白又红,像那炒鸡蛋一样,热腾腾的,能冒出气来。 天!她这不止发酒疯,而且究竟透露了自己多少底细了! 害人,害人不浅。 说到底,还不是他害的! 在见她头垂到低低的,像是要钻进枕头里,君爷慢条斯理地从裤袋里摸出颗牛奶糖,对她说:“伸出手来。” 白露不解其意,把左手伸了出来给他。见他往她掌心里放了颗小孩子吃的牛奶糖,脸蛋一下子又窘了,窘到都忘了平日该怎么对付他的样子,脱口骂道:“你这是羞辱我是三岁没长大的小孩子吗?” 君爷抬眸又意味地望了她一下,说:“我倒不敢得罪白露姐姐了。尤其昨晚上在你指出我和我兄弟那么多条罪状之后。这糖,是你儿子昨晚偷偷到这病房里,给你塞枕头下的。想必他也是怕你想哭,拿颗糖先安慰你。” 小包子来过了,而且知道她这个妈妈丢大脸了。 白露这回真想钻地洞了,手指把牛奶糖用力掰。 在她恨得半死的时候,抬起头,不经意对上他一直看着他的眸子。今儿的他像是哪儿有些不同,眸子的冰面像是破了一层,露出了里头的微澜,像是微微含了笑意。 这笑,当然是被她弄笑的。她百分百肯定,他心里头,其实快笑死她了。 白露咬了口啐牙,恨恨地刚要说什么话。 君爷沉下嗓音,说:“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是我娶的老婆,你不用想着丢脸,你丢脸,我也是跟着丢脸的。一块丢脸,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心头某处,因他这话,也就咔,崩塌了块的样子。 他这话没有责备她半分的口吻,相反,是有把责任全揽到他肩头他自己一人身上的样子。 想当初选了他当老公,除了动心,也就因着他这份对家庭的责任感,想让她不感动都难。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管老婆怎样,他都必须维护,这是他的准则。 “我那些兄弟给你添的那些麻烦,我都记下来了。接下来,我会督促他们去解决自己的麻烦。如果他们再敢找你麻烦,务必和我说。你当他们的长嫂,虽说长嫂如母,但是,我在,有些事情,你和我多分担些,你昨晚也就不会醉成那样了。”说完,君爷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拉出她那些长长的通讯录和通话记录,深感老婆的日理万机比他这个大忙人还更忙,再说一句,“太辛苦的话,把事情交给我,不要一个人放在心里,我看着也担心。” 这大概是他对她说过的,最温情的话了。往来,都是他有什么事吩咐她做。极少,是她什么事交给他去做。 君爷其实心底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是想她退下一线了。 自从知道她手里有那把东西之后,他心里头就有根线一直扯拉着的了。 “陆队。”徐美琳敲了敲门,进来对君爷摆了个手势,意思有事。 君爷起身,刚要走时,听她在背后轻轻地说:“陆君,陪我去趟西双版纳好吗?” 办公室里,姚爷拍拍嘴巴,打了声呵欠。昨晚在值班房睡,当然睡的不是很舒服。听说白露姐姐醒了,兄弟们多出的那几百块都在他手里抓着呢,不知道如何处置,只得打个电话给白露,问问那女人是谁。(未完待续) 婆媳 白露接到电话,见他连几步路都懒得走到她这儿,说他:“你长两条腿做什么用的?” “大小姐。你想想,昨晚为了你,我那车又抛锚了。”姚爷叫了声苦。 “行了行了,有屁快放。” “怎么,陆君在你那?打扰你们俩个了?” “你说什么话呢!他走了。” 姚爷听她火气挺冲,不知道谁又惹了她,想来想去,能惹她的人,除了君爷也没有别人,若是君爷,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他也没有话好说。 “我想问问你,那个送你到大排档的小妹妹是谁。” “找人家做什么?”白露口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想,给人家添了麻烦,是很愧疚。 姚爷与她商议:“上回,她送你到大排档之后,因为我们急着送你到医院,结果她被大排档扣在那儿了,给她添了些麻烦,想正式道歉和道个谢。” 白露听他说到这么正式,颇感惊奇:“她叫苗莘,我和她也不算很熟悉。我只知道她开了一家酸辣米粉店。不过,你们这样找人家,打算怎么道歉?” “请她吃顿饭,或是——”姚爷是盘算,兄弟们余下在他这儿的几百块请人家吃顿大餐好了。 “你们由谁请她吃饭?” 这是个大问题。有老婆的当然不好出面。幸好自己手里头,有不少单身汉,随便派一个都可以。 白露听他这话却不苟同,说:“人家会稀罕你们这餐饭吗?” “怎么说?”姚爷挑了眉,听她这话中里有话。 虽说出身在平常优良的家庭环境,但是白露小时候是吃过苦的,以至到了今时今日,对于君爷平日里的节俭,都是一种十分赞同的态度。一个人,如果平日里连维持三餐都有问题,被人去请吃大餐心里头不会酸不会咸? 听林园园说,苗莘的家境应该是十分艰苦的,请吃大餐的话,还不如干点实际的。 “她家据说有病人,如果你们真心为她好,免费到她家里看一下病人,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不是更实际的做了好事吗?” 姚爷之前根本都不知道苗莘这个人,当然不知道苗莘家里什么情况,突然听她这样一说,不免诧异。 “这,叫街道办,或是慈善组织过去看看她家不是更好?”认识都还谈不上,这样鲁莽上门说想帮人家,是不是有些过于热忱了。若自己是对方,八成会被他们突然的举动吓一跳。 白露听他推三委四,看来也不是真心想答谢人家,不过是迫于人情表面好看罢了,不耐烦地道了句:“行了行了,等我病好了过几天自己去看她。反正,这事儿最大的错在我,该向她道歉道谢的人是我。你们不用搀和了。” “什么叫最大的错是你了?”姚爷听她这话不高兴,说了她两句,“不会是陆君又说你什么你又当真了?若是他真的说了你什么,我回头说他。” 为什么一个个都以为他和她是怎么了!难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不能让他们两个人之间冷静点解决吗? 白露深吸了口气:“听我说,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你们是不懂的。” “是,我们是不懂,我们也不想插手。”姚爷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道。 “知道就好。不用说为了他或是为了我去说些什么。像他说的那样,我们之间总是会有个结果的。这个结果是我和他协商之后认可的结果,无论谁都不能代表我们。” 姚爷皱了眉头,长长地吐口气:“不要嫌弃我多言。白露,我只说一句实在的。说是你们之间自己的事,但是,你们好歹要为父母着想,我不说为孩子着想,孩子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白露想到刚才自己问君爷能不能陪自己去西双版纳,君爷望回她的那双眼睛,深邃的目光,像是把她望到了骨头里去,那一刻的尖利让她几乎无处可躲。 君爷只对她说一句话:一切等她养好病再说。 那是他唯一最致命的准则,无论什么事都好,如果涉及到人的健康,无话可以商量。 如果不了解他的人,肯定觉得他大惊小怪。如果了解他的过去,如果了解他小时候经受过的那种痛苦,失去亲人的痛苦,看着亲人无能无力的痛苦,只要想到这些,她的心,就会情不自禁地为了他而感到疼,酸酸地疼。 很想,帮他承担这一切,很想,帮他卸除掉至少一半的责任。可他却说,希望自己能帮她多承担点责任。难道他不知道,其实她心头最累的那处,是每次看着他肩头两边那满满的责任时,心里头那种满满的酸楚。 和他解释这一切的话,怕是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不止听不进去,甚至会觉得她这话好笑。好比她很想陪他过他的生日那样。 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分担他的一切。 闹别扭,冷落他,放自己更自由一些,等再看清了方向才知道自己和他这段路该怎样继续往前走。 她不后悔她喝酒,不后悔酒后吐了那些话给人听。真正的女强人,就应该做得起,面对得起。同样的,这件事不过是让她更加看清楚了自己,原来自己还不够强。 “他照顾我一夜我很高兴,子业。”白露轻轻地说。 “高兴那是好事,你没有告诉他吗?”姚爷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眉宇微微地蹙着。 “告诉他,岂不是又被他说?”白露轻声一笑,几分无奈又理所当然,正因为太了解他这个人了。 姚爷实在接不上她这话了。 “我希望他能陪我去西双版纳,我们一次蜜月旅行都没有。” 姚爷在想了许久之后,道:“他会陪你去的。” 不管怎样,白露在君爷的单位只住了一天,因为连陆家老人们都要来他单位探望他老婆,君爷实在忍不住了,打算让老婆回家养病,免得一个小过敏,搞到他单位都像宾馆一样了,每天光是接待来探望他老婆的客人,都够呛。 傍晚,陆夫人提前到了儿子家里,据说儿媳妇要回家里养病,赶忙帮着先收拾下房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陆夫人埋怨儿子不会当人家老公,居然嫌弃老婆在单位住院麻烦。小包子是最高兴的那个,妈妈能回家了,这样,他能天天看护妈妈了,不用被爸爸拦着说他是个爱哭鼻子不坚强的小懦夫。 知道过敏的病人不能乱吃东西,陆夫人只帮儿媳妇煮些清淡的粥水。到了夜晚,君爷下班回家时,顺道将老婆送回了家。 蹭君爷车回家的姚爷,算是路过帮忙,帮着给病人提输液袋子。 陆夫人见到最后,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送白露回来,积郁了一肚子不满的火冲儿子君爷发了:“她这样打着针?不用让个护士陪她回来吗?” 在陆夫人眼里,儿媳妇这么珍贵,最少要开个救护车,一群人扶着担架或是轮椅陪伴到家。 君爷一刻间有瞪白眼的冲动,完全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怎么传的,一个个传到好像他老婆得了不治之症一样。 “护士有我这个大夫好吗?”君爷直接冲母亲说了回去,“我给她看针水,给她看病,护士能看吗?” 陆夫人被儿子这口话给喷的,傻眼瞪眼都有。儿子难道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吗?儿媳妇珍贵,多点人照顾是应该的。不然,人家会误以为他们陆家没有好好对待白家的大小姐,陆家的长儿媳。瞧瞧,这寒碜到连救护车都没有,护士都没有一个,更别提担架和轮椅,就姚爷一个人,一手夹公文包,一手帮提输液袋,扶都没扶一下,让病人自己上楼走回家。好歹,你君爷自己做个样子抱老婆上楼回家,院子里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 她这个婆婆看着都替儿媳妇寒酸! “妈,我这病一点都不重。不然,陆君不会让我回家。就皮肤出几颗疹子。只是这药要打上三天,否则的话,连吊针都不用打了的。”白露实事求是地为君爷说两句,若真如陆夫人说的那样什么担架轮椅的,她白露吃不消。不是什么大病,搞那么大阵仗,多难为情。人家事后知道会认为她白露是多矫情的一个大小姐,嫁了人当人老婆还这个样。 陆夫人是一张嘴说不过他们两人,只能憋出一句对儿媳妇说:“你尽惯着他,惯着惯着,都惯到不像话了。既然担架轮椅都没有了,提输液袋呢,为什么是子业不是他呢?” 这话说得是在场的人脑袋都当机了。完全没想到陆夫人对儿子是鸡蛋里挑骨头挑到这份上。 话说,陆夫人算是个性情十分温和的人了,一个几乎什么都不计较的人。姚爷最记得自己母亲姚夫人曾这样评价自己的闺蜜:没脾气,完全没脾气,棉花做的,我在旁边看着都快冒火的事情,她倒好,那副完全像太平洋的态度,可以直接把我先气死。 只能说陆夫人这人,貌似,只有在儿媳妇的事上,特别的计较。而且,和那些刁难儿媳的婆婆相反,陆夫人在儿媳这事上,从不刁难儿媳,反而是刁难起自己儿子。堪称世界奇葩了。 君爷被母亲说教,母亲的话里头都带刺了,他都只是冷冷地听着,面无改色,棺材脸,木头人,演绎到了极致。 白露闭了闭眼睛。 小包子在旁边听他们几个大人在门口说话,小眼睛巴巴地干着急。这妈妈都能回家了,病也不重,为什么奶奶不高兴,还要对着爸爸骂。 姚爷见一个个都不说话,只好干干地笑了声,冲陆夫人扬扬好看的长眉,说:“干妈,那是因为我是陆君的兄弟,给陆君打下手的,我给她提输液袋才对。” 姚爷这句半开玩笑的话,本是想破开僵局。可明显不够力度。只见陆夫人哎一声,甩了手,转身进屋说:“快进来吧,让她站在门口,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我给她收拾了房间,你瞧瞧看行不行?有没有什么缺的?缺什么东西,我让欢儿去买。我让他今天从学校的单位回家了,帮着照顾他嫂子几天。” 其余人听老人家发话,一个都不敢顶嘴,随老人家进屋。 扶了病人进到卧室,发现没有输液架,只好临时弄了个衣帽架挂着液体。 陆夫人见状又说儿子了:“看看吧?我说错了没有?你说什么都不用,你当大夫的,连要准备个输液架都不知道吗?” 君爷抿抿唇角,没有驳母亲的话。 姚爷听着都想说一句,这衣帽架挂着一样,没什么不好。但是君爷都没出声,他也不好出声。 白露既然之前为君爷说话都被婆婆拒绝了,知道自己越说肯定婆婆越骂,于是一句话都在心里头忍着。 当人媳妇是这样的了,哪怕婆婆不骂你而是骂你老公。 老人家说什么话都好,至少像陆夫人这种,出发点都是为他们好的,这令他们更无话可说。 陆欢受父亲陆领导委托,知道自己哥带嫂子回来了,抱了些水果跑到兄长家里看用不用帮忙,进到屋里,正好见一群人都沉默到像开追悼会那样,把他吓的不轻。 走过去,摸下小包子脑袋:“征征,妈妈回来高兴吗?” 小包子点点头:高兴。 见孙子要亲妈妈,陆夫人这话总算先暂时闭上了嘴巴,招呼小儿子将水果抱到厨房的冰箱里。 姚爷在房间里头掀开衣领透气,刚呼出口气,陆夫人在厨房里头发的牢骚又传到了卧室里,念的不外乎是君爷不会做人,对生病的老婆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对待。 见这样下去这家里今晚是要冒烟了,姚爷走到一边,静悄悄拨了个电话,赶紧让自己妈过来一趟给陆夫人灭灭火。(未完待续) 洛洛 家里没人,姚夫人只好抱着洛洛过来,把孙子塞进儿子怀里,说:“给你抱着,我去看看你干妈。” 姚洛在姚爷怀里手脚像小青蛙扑腾,快要滑落下来。被爸爸抱不太习惯。姚爷在孩子满月以后,因为上班的缘故,极少抱孩子。搞到现在儿子最亲的不是爸妈,而是爷爷奶奶。 洛洛是蛮陌生的一双小眼珠看着爸爸,像沈佳音淑女似的小嘴巴抿成紧紧的一条线,不知道该不该叫。 姚爷有时候瞧瞧儿子这个样,像极了自己老婆,一点都不像他,然而,模样儿却是很像他的,都是花容月貌的妖孽相。 好在姚爷虽然讨厌带小孩子,对自己儿子倒是可以的。把儿子抱到沙发那头,说:“看电视?还是和征征一齐玩?” 洛洛不说话,虽然已经会说一些单字的词汇,还是不说话。 这孩子,姚爷拿起桌子上小包子玩的一辆小卡车,想逗逗儿子。 洛洛只看着他,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他能更引起洛洛此刻的兴趣。 姚爷被儿子一双专注的小眼珠盯到额头冒起一层虚汗,喊:“妈,他喝奶了没有?”想小孩子都喜欢喝奶,给儿子塞个奶瓶,或许注意力能从他这儿转移开。 姚夫人在厨房里喊着回话:“喝什么喝?他奶早喝了,不是都刚吃完饭吗?你好不容易抱他一下,不要拿借口。” 姚爷被自己妈这话堵到原形毕露,只能是抱着儿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那会儿小包子虽然也粘着爸爸君爷,但不像他这儿子啊。小包子看君爷那是儿子看父亲崇拜的目光。洛洛看他姚爷,分明是像照镜子一样,满是好奇。 小手抓了把姚爷的刘海。姚爷被儿子扯着头发,一双妖孽美瞳,像是美洲豹危险地眯了眯。洛洛的小眼珠,直直地瞪着他瞧,一点都没露出害怕。 初生牛犊不怕虎,指的是洛洛这种。 姚爷打从心底都佩服起自己儿子了。若是小包子,被他这一瞪,都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害怕。 “洛洛,你看着我也不能吃啊。”姚爷和自己儿子开起了玩笑。 洛洛听爸爸的笑话,淑女似的小唇角微微抿成个月牙儿,像极了妈妈沈佳音。 姚爷每次看儿子这样心里疼。 抱着手酸,脚都累了,带孩子是体力活,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姚爷开始想象到某天儿子给他生了小孙子,然后他要像父亲一样开始带孙子,或许那时候,自己有这个闲心带孩子了。 只是现阶段,真是和老婆两个人,光是为生计为事业都可以忙到要死。哪能顾得上儿子,偶尔抱儿子,只把儿子当玩具玩。 偏偏他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好玩。 哪里像小包子,对着他还会怕,被他唬一唬,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也挺逗的。 “洛洛。”姚爷无奈了,拿手扯了扯儿子的小脸。 洛洛嘴巴一瘪,孩子终究单纯的,哪怕是被亲生老爸掐,都觉委屈,哇,一声哭出来了。 姚爷马上哄儿子。 姚夫人那头在厨房里找到了陆夫人。 陆夫人在冰箱里头塞水果,帮儿子儿媳清理冰箱,陆欢在后面帮忙,想走又不敢走,听母亲发他哥的牢骚,一脸无奈,见到姚夫人到,等于是见到天使一般,大声甜蜜地喊:“干妈!”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你妈听了不会妒忌?”姚夫人笑嘻嘻地调侃陆欢小朋友,打量下陆欢又像是长高了些的个体,惊奇,“你怎么到这年纪还长个啊?” 陆欢挠挠后脑勺:“近来打篮球,所以个儿可能蹦高了些。” 没有姚子宝那青梅竹马的好兄弟陪伴,陆欢小朋友给自己找了一群新朋友,都是篮球队的。 姚夫人瞅他那副愁眉,嘘声:“去,陪我孙子玩,或是找征征玩。” “哎。”得到特赦令,陆欢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没影了。 走到陆夫人身后,听陆夫人是唠叨啥了,当然,在电话里她都听儿子先说了情况,姚夫人心里头有底,说:“你儿子你自己都不疼,是不是嫌儿子太多了,要不把陆君送我算了。” “你这说的啥话?”陆夫人转回身,瞪着眼看她。 “我有说错吗?听你这个话,哪个不会这么想的。都以为你这是想把儿子赶走呢。”姚夫人嘴巴带了刀子似地说。 陆夫人抱屈:“我怎么赶他走?我敢赶他?房子都是他自己的。” “你说他干嘛呢?嗯?”姚夫人问。 陆夫人无聊地抹搓自己的手:“我说他也是为他好。” “他们两公婆自己的事情,你多嘴干什么。好,即便你是他妈,她婆婆,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和院子里那些长舌婆差不多吗?再说了,那些长舌婆都不考虑的东西,你担心个什么劲儿,这是给你和你儿子儿媳妇自己添堵。” 陆夫人被姚夫人这番锐利的话说到可没脸了,而且拉不下这个脸皮,真的狠下了脾气,恼道:“我哪里是给他添堵了?是他自己做事没头没脑。你信不信,明天那些长舌婆必定说了,说的多难听都会有。” “陆君自己都不在意,从不把那些人的话当话。是你自己在意,是你自己怕丢脸,对不对?所以我看你是自私。” 姚夫人有时候说话是很直率的,完全穆桂英的风格,捅到人可以脸色发白,气得嘴唇发抖。 现在陆夫人明显是这样子了,跺了下脚跟:“我自私?对,是我这个母亲自私,只想着自己面子!行了我!我这生了儿子自作孽!” 姚夫人连忙伸手拽住她:“哎,我这不是说你生陆君不对。” “我生他哪儿对了?我这不是自私自利吗?” 儿子在怀里哭个不停,姚爷后悔到不得了,早知道看着儿子小脸像自己长得好看但是不该伸出魔手捏一把了,这儿子的自恋劲头明显像他这个爸爸,被人捏一下都万般恼怒,哭到像孟姜女哭倒长城那股子泼劲。 哄不好儿子,姚爷抱儿子想去求姚夫人帮忙,哪知道刚往厨房里探个脑袋,见自己母亲竟然是和陆夫人吵了起来。这可把他吓到够呛。他这是让自己妈来救火的,不是来煽风点火的。 “妈,妈!”姚爷连忙叫了两声。 姚夫人和陆夫人争执在兴头上,头也不回,冲儿子不耐烦地丢了句话:“你这个当爸的,哄不了儿子当什么爸!” 姚爷这快疯了,只能逮到谁叫谁,叫那陆欢小朋友和小包子:“欢儿,征征,过来,陪洛洛玩会儿。” 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回头瞧着洛洛那股哭劲头,都被吓得不轻,哪敢答应姚爷这要求,两个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直接躲进小包子的房间里头了,关上房门,防止洛洛这个孟姜女把房门都给哭倒了。 姚爷见他们两个竟然落荒而逃,气得往沙发腿上踹一脚。 洛洛见他这股狠劲,哭到益发惊天动地:他洛洛是个小淑女,最见不得有人像野蛮人一样的举止。 哭声传进君爷夫妇的卧室里。白露听着这孩子哭声完全不对劲,对君爷说:“你到外面瞧瞧。” 君爷不以为然,姚爷自己的孩子姚爷自己还哄不了,算什么爸爸。于是回老婆的话说:“你觉得我这张脸出去,不会再吓坏洛洛?” 白露汗然。 姚爷在客厅里真是不行了,儿子哭到他这满身大汗,比让他跑几百圈都累。 有些孩子是这样的了,怎么哄都不行。但是别想你能唬,唬了更惨。像洛洛这种小淑女更是如此。 姚爷本想学君爷,板起脸,吓唬下儿子不要再哭。洛洛看到他凶神恶煞的脸,哭得越凶。姚爷来第二招,把儿子放沙发上,想不理不睬冷落下儿子,看不睬他了,他还怎么哭,有本事哭。孩子都这样的,娇气,哭就是为了惹大人注意。最少姚爷的经验是这样,在自己儿子上却完全不起效。 洛洛没人睬也好,自己一样哭得像是个小泪人,惨掺。 姚爷朝儿子跪了下来:小祖宗,别哭了好不好。 洛洛照旧哭。 卧室里,白露右手拿下衣帽架上的输液袋。 “干什么?”君爷问。 在这个时候,男人都靠不住。白露连白他一个眼神都懒,只说:“孩子哭着你听的不伤心,我听着心头像刀割。到底你们男人没有试过怀胎十月的感受,哪里知道孩子是从自己身上的肉掉下来的那种感觉。” 君爷听她这话稍微沉默了,走过来,帮她提起输液袋子,陪她一块走出卧室。 客厅里,姚爷两只手挠着刘海,焦头烂额,听见脚步声,见她出来,问:“你走出来做什么?” “你儿子在我家都哭成这样了,我再不出来,人家还以为你儿子在我这儿受虐待了呢。”白露边说,边直接越过他,走到小洛洛面前,一只手挂着吊瓶不方便,她只好另一只手把小孩搂进自己怀里哄。 男人和女人的味道终究是不同的。洛洛在白露的怀里找到像妈妈和奶奶的味道,哭着哭着,小鼻子抽抽,开始像小狗似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孩子其实哭完是最累的,靠在她怀里软绵绵,舒服到像小床,小眼睛一闭,俨然要被周公召唤去。 姚爷畏惧起了他刚才那股哭劲,不敢去抱。 连君爷都瞪起了他:没志气。 把手里的输液袋塞到姚爷手里,君爷伸手抱起孩子,先找个地方给孩子睡。 家里那小包子睡的婴儿床早就送人了。君爷抱着孩子走来走去,发现,只能把孩子放大床上。但是,放到大床上必定得有人看着,而且老婆要休息呢。于是冲姚爷努下眼睛,你开开你自己家里的门。 姚爷像条跑完一千公里的狗,坐到沙发里头,完全起不来的状态,说:“让我歇会儿。他刚才那是要我老命。我今晚这还没吃饭呢。他可是喝完奶了。以后,不能让他喝太多奶,那马力,像是加满了十箱油。马力全开。” 白露看他额头真是密密麻麻都是汗,好笑到家了,可怜他,替他抓了条纸巾给他:“擦擦,谁让你惹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惹他?”姚爷稀奇了。 “怎么不知道?他完全不爱哭啊。是谁都知道,平常安静得乖得让人没话说,像佳音。除非你惹了他,你惹了他什么?” 姚爷不好意思说自己捏了一把儿子的脸。况且,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有被人家捏过脸的,怎么就他儿子最翘,最爱惜自己的脸。 君爷抱孩子,抱了会儿,发现姚爷这儿子别看长相秀秀气气,体重却是挺重的,不过一会儿一样额头冒汗了,对姚爷说:“你赶紧开你家的门,拉张小床到我这边来也好。” 到这个功夫上了,白露只好自己提着输液袋。姚爷马上冲去对面开锁开门,把自家儿子睡的童床拉出来,拉到门口的地方,卡住了,叫道:“不行,卡住了!” 两位爷这一刻总算发现,家里没了女人不行。 白露那是一边打吊针一边笑,笑到快抽筋了。 君爷瞪着她,棺材脸完全不受控制了:“你还笑?!” 白露承认自己不厚道,能看见他破颜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这会儿不抓住不知道等到何时。 厨房里头,这陆夫人和姚夫人吵到不可开交,几乎是要拉扯着打起架来。这对闺蜜拉拉扯扯走到厨房外头,突然见到客厅里变了个样,均吃了一惊。 姚夫人问抱自己孙子的君爷:“不是子业抱吗?”怎么变成君爷抱了? 君爷无奈的又可气的:“你儿子在对面想法子拆床呢。不然你宝贝孙子没地方睡。” “哎。”姚夫人叹,伸手熟练地抱过熟睡的孙子,“我抱他回家睡就行了。” “妈——”姚爷听见母亲这么说,终于得以放弃手中的锤头螺丝,像喊着母亲万岁跑过来。 陆夫人走过来,帮儿媳妇提那输液袋,说:“回去房里休息吧。” “妈,我自己来吧。”白露可不敢让婆婆帮自己提。 陆夫人望向自己儿子。 君爷擦把刚抱洛洛累出来的汗,再走过来,帮老婆提输液袋。 陆夫人想起了姚爷刚说肚子饿的话,道:“你们三个都还没吃吧?在这里吃好了,我马上给你们下面条。”说着,喊陆欢赶紧回家在家里冰箱把剩余的肉菜拿过来。 姚夫人抱着洛洛没有着急回家,在客厅里沙发上坐着,让小征征坐自己身边。刚才,小包子在房里和小叔一块玩拼图,拼了一半,拿出来客厅继续拼。 这孩子全神贯注地玩着,好像对身旁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姚夫人搂着睡得香甜的孙子,讨好地问小包子:“你看我家洛洛怎么样?” “大哭包。”小包子这个小男子汉不屑地说。 在奶奶怀里的洛洛像是听见了,皱着小眉头动了动手脚心儿。 在小食厅里头,三个人吃着面条。姚爷是饿到肚皮前头贴后头,筷子捞起面条用力吸,不会儿吃掉大半碗。君爷是表象斯文,吃的速度也是一流。只有白露,貌似是打了吊针的关系,不是那么饿,只吃了一小碗,说是饱了,想洗个澡。 陆夫人听她这话,到浴室里给她放水。她这样生了疹子,其实不能沾水,只能洗洗一些地方。 放好水,白露要自己来。陆夫人说:“那我让陆君来帮忙。” 陆夫人其实是没勇气给她洗,怕洗坏了她这大美人的皮肤,若她身上留下个疤什么的,婆婆的罪名大了,甚至会被人说是故意的。 白露回头正想说不用,陆夫人已是跑出去叫儿子过来了。 等君爷走进浴室里,白露的脸,一下子不由自主地红了,连忙背过脸去,不想被他发现。 君爷拿手先试了下水温,发现母亲弄的水过烫了,她这样的皮肤最好洗冷的。所以重新放水试水温。担心她在那儿站太久,叫她坐在浴室里备用的小板凳上,说:“等会儿,水调好温度了再洗。” 白露听他话,去坐小板凳。哪儿知道那板凳是滑的,骨碌一下,屁股滑了出去,落在了地砖上,不会儿,衣服湿了大半。 在前头的君爷,只听到啪一声巨响,惊得他像中弹似的,心脏都能跳出来了,扔了那喷洒的花头,转过身来,刚好见着她一滑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刻,白露姐姐那股狼狈相,真是有苦说不出。眼见这一跤,摔到她屁股都疼了。这还是小事,大事是手头打的那吊针,飞出了针眼。 君爷的脸一下变得铁青,好像想都想不明白怎么发生的这意外,嘴唇直抖着,不知该责怪谁。赶紧先帮她那拔出针头的针眼先捂着,同时叫了声外面的人:“拿条止血贴过来。” 陆夫人听到声音走到浴室门口一瞧,见地上一条针眼拔出来后飞溅的血迹,只觉心脏加速,眼前蒙黑,不知发生了啥事儿,急急地握住门把才没晕过去,叫着:“子业,子业,快过来!” 姚爷喝第二碗面汤,突然听陆夫人的女高音,一口汤含在口里差点儿喷了出去,急忙咽下,手背抹下嘴巴走过去瞧怎么回事。走到门口,没见到浴室里的情况,却是陆夫人的样子把他惊吓到了。 “干妈,干妈,我扶你坐会儿。”(未完待续) 温情 姚爷扶陆夫人坐了下来。 姚夫人诧异地往闺蜜脸上看了看,说:“你这又怎么了?” 陆夫人干巴巴地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姚爷赶紧去给她倒杯开水,放点糖,刚才看陆夫人都全身出汗了。 陆夫人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说:“你赶紧到卫生间看看,不知道里头怎么了,我只看见血。” 姚爷和姚夫人都觉奇怪,陆夫人并没有怕血的毛病。 等姚爷急匆匆走去卫生间时,姚夫人抱着孙子挨到她身旁,说:“你这是被谁吓的?你儿子?你儿媳?” 陆夫人没说话,看着小包子像是担心她走过来,摸摸孩子的脑袋。 “奶奶。”小包子握住老人家的手。 陆夫人好半天,都觉得心窝口里这颗心脏跳到很厉害。 姚爷走到卫生间时,君爷已是把白露扶了起来,见到他开口:“我妈怎么了?” “还不是被你们两个吓到了?”姚爷一只手抓在门边上,狡黠地眯眯眼,“你们两个怎么了?” “她摔了一跤。”君爷不愿多做解释,“你帮我拿条止血贴过来。” 见白露衣服都湿了,姚爷连忙收起非礼勿视的视线,走去外头找止血贴。走到客厅,先是安慰陆夫人:“没事,摔了一跤。那血是拔针头时流出来的,已经没事了。” 陆夫人点了点头,动作有些麻木。 小包子见奶奶这个样,不知怎的,想起自己妈妈上回看到他被玻璃划破小手的样子,奶奶这幅表情,还真是和那时候的妈妈像极了。 姚爷找药箱找半天,脑袋才突然开窍了,冲回对面自己家轻松找到自己家的药箱,拿了条止血贴回来。 君爷这时已是把浴室门关了,让他从门缝里递进来。 姚爷递完止血贴,贴在门板上体贴地说:“你慢慢给她洗,有什么事,再隔着门板喊话就行了。” 白露被君爷按着那手背,本是满脸羞愧到通红,今听到他这话,眼珠子一瞪,怒火中天:“姚子业!还不快去照顾好你自己儿子?!” 白露姐姐恼火了! 姚爷才不傻呢。抱儿子那手要酸死,反正有他老妈子抱着,自己走回食厅,继续喝那碗没喝完的面条汤。 “这个混蛋。佳音走时千交代万交代。他连声应好。结果连自己儿子都哄不定。”白露骂骂咧咧,在君爷面前始终低着脑袋。 针口刚好拔掉了。这下洗澡有两只手该方便了。但是君爷想到她刚那样都能摔,这心里头始终悬了起来,说:“你洗吧,我在旁边看着。” 白露听他这话直傻了眼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学了谁的流氓性。当然,她很了解他,知道他看着她,也就那个样。或许大家都认为她是个大美女,但是在君爷眼里,她始终算不上大美女,只能算是个女人。结婚之后,她在君爷眼里就是个老婆。美不美都一样,老婆就是也。 或许有些女人认为嫁了这样的老公很好,不用怕会变成黄脸婆遭嫌弃。然而,白露一直认为君爷没激情。嫁个没激情的老公意味什么,含义真不是一般女人能理解的。 君爷伸手搬了她那张刚没坐上就摔跤的小板凳,放到自己屁股底下,坐在了浴室的一角,显出十分的耐性,在旁边看守。 白露看着他那幅漠漠的神态,只能联想起那些在单位门口守门的小老头们。不,那些小老头最少还显得很积极。而君爷这幅样子,如果给他手里塞份报纸,他肯定边看报纸边打起呵欠来了。 “不洗吗?”君爷见她老半天不动,忍着脾气开声。 说是夫妻,但是,在他面前脱衣服。 白露这时候真想拿把锤子,撬开他脑袋看看那里头装了些啥。 “你出去外面等等。”终于忍无可忍了,白露张了张唇。 沾上水的衣服裤子,将她身上的玲珑曲线勾勒了出来,犹如雾里看花,透着几分勾人。 君爷眉头锁紧了几分:“你刚不是摔了吗?我不在这里看着你,你晕倒了我怎么知道?” “我摔倒不是有声音吗?你站在门外怎么会不知道?”白露把拳头不自觉地握了握,声音沙哑。 君爷见她坚持已见,又不能怎样,再说怕她这样湿了衣服迟迟不洗,会感冒,只好极其无奈地站了起身,打开浴室门走出去时,发了句牢骚:“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身子。” 听完他这句,白露在他走出去关上门时,终于忍不住了,火力全开,啪,脱了一只拖鞋打在门上。 食厅离浴室近,姚爷都听到了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谁扫了谁一巴掌似的。让他顿然间跳了起来。结果,看到君爷站在浴室门口。君爷的头扭回四十五度,目光像火炬一样锁定那门板,嘴巴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 姚爷把手搭到他肩头:怎了? 看这情况,不像君爷被扫了一巴。而君爷再气,都绝对不会打老婆的。 君爷微微张唇,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不,是像极了他平常说冷笑话的那表情,几个字随之从他牙缝里头像蹦子弹蹦了出来:“白露,你这是摔了吗?” 谁都听得出那声音不是人摔倒吧。是白露姐姐飚起飓风要打人。 白露姐姐八成在里头,是被君爷这句冷笑话哽到一口血都能吐出来。姚爷想,若是自己,肯定要吐血了。 白露是听到他这话以后,脱掉了另一只拖鞋,考虑着甩不甩到门上。她得考虑这一甩之后的后果。君爷是有底线的。若她再甩拖鞋,他势必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门里,要像打小孩子屁屁一样拎起她来了。 其实他刚那话也没错。他是老公,当然看过她身子了,没看过怎么会有小包子出生呢。只是,只是,她从不知道他居然会像高大帅姚爷那样,把话直白地说出来。说起来,可能正是由于他不像高大帅和姚爷他们,才说话这样肆无忌惮赤骨的坦白。 考虑到最终,白露收起了手上的拖鞋。 隔着门板,他那口一成不变像北极风的嗓子刮进来:“十分钟。如果十分钟你不能洗好,我会打开门。” “十分钟?”优雅的白露姐姐不知是不是醉酒没全醒,轻易又飚了一回,“你以为你这是在魔鬼训练营训练人吗?” 君爷的木板脸纹风不动:“我开始计时了。” 姚爷翘起眉,见他们小两口打情俏骂也挺有意思,走了回去继续喝汤。 白露在里头边骂,却也知道他说十分钟绝对不是开玩笑,动作十分利索地开始脱衣,擦洗。 客厅里头,姚夫人玩弄熟睡的小孙子的手,说:“哎呀,你看这孩子,怎么睡得这么熟?在自己家里都没有睡成这样。” 小包子仰起小脑袋,看看洛洛那睡的模样,说:“小猪。” 洛洛在梦里可能听见他这话了,又手脚扑腾了下。 陆夫人于是对自己孙子说:“不要这样说洛洛。洛洛多乖的一个孩子,不会闹。” “他刚刚,刚刚在这儿大哭大闹呢。”小包子告洛洛的状。 “谁惹了他哭?”姚夫人不是惯自己孙子,而是知道洛洛的脾气,绝对不会像其他小孩子无理取闹地耍脾气。 “还能有谁?姚叔叔呗。”小包子轻易把姚爷这个罪魁祸首供了出来。 “姚子业!”姚夫人喊儿子,要当面对质。 姚爷喝着汤,当做没听见。 姚夫人咬口牙:“好啊,都欺负起自己儿子了,还不敢出来认账!” 陆欢哈哈大笑,边笑,边把小包子抓到旁边教育:“记住,以后这两天躲你姚叔叔远一点。” 小包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姚爷拿纸巾抹干净嘴巴,慢吞吞走出来,说:“妈,哪儿是我欺负他了,是他欺负我好不好?你没看见我刚都要冲过去家里拆床了吗?” 姚夫人斜眼瞪他:“那洛洛刚怎么哭了?” “我怎么知道。”姚爷气定神闲地否认了自己的罪状。 “你这当爸的,抱儿子的会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哭?” “我真的不知道。”姚爷摊开两只手,摆出一副无辜相。 这时候,在奶奶怀里睡觉的洛洛,在奶奶身上蹭了蹭自己的小脸蛋。姚夫人于是发现了自己孙子的脸两边颜色好像有点不均,立马冲儿子咆哮了起来:“你捏他脸了?!” 姚爷牙齿里啧的一声。 “你没事捏他脸做什么?” “他是我儿子,我逗逗他不行吗?包子小时候都不知道被我捏过多少次脸。哪个孩子一捏脸就哭。他这是比我还洁癖,比我还自恋!” 姚夫人被儿子这话震到全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姚爷自认潇洒地拨了拨刘海,道:“总之呢,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太在意自己的脸是不对的。我捏他脸,是为他好。” 姚夫人公平的,不在乎小小打击他一下:“你小时候,被人捏脸,是死活要反咬一口人家的指头呢!” 姚爷对这事死活不打算认账:“我有吗?!” “有。”姚夫人说着,温柔地搂着小孙子,对小孙子说,“不用理你老爸。他再敢捏你脸,你咬他。” 姚爷烦躁地挠了挠头顶,像是气势汹汹走回对面自己家里,砰,甩上门。 陆夫人见状,说起了姚夫人:“你这是有了孙子没了儿子。” 姚夫人神情淡定:“这很正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靠儿子不如靠孙子。” 陆夫人抿嘴笑出了声。 见闺蜜精神好些了,姚夫人眯起眼角:“你啊,不要总想着儿子,要学我,多想想孙子。” 陆夫人摸摸心口,哎,接着对小儿子陆欢说:“你今晚留在这陪征征睡,看你哥你嫂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知道了,妈。”陆欢满口答应。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姚夫人抱孙子回家,顺道将陆夫人一并拉走。两个闺蜜一边下楼梯,一边能听见姚夫人对陆夫人继续教育:你这就是太过担心了,担心到自己都承受不住。你想想,你要是倒了,到时候陆君怎么办,白露怎么办。我看,到那时候,你会变成真正的罪魁祸首。 陆夫人只是在长久之后,吐出一句:当人婆婆,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 姚夫人笑话她:一个儿媳妇你都像如临大敌,要是欢儿到时候娶媳妇了呢?两个,你岂不是天天弄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 对这话,陆夫人倒是没有否认:可能吧。 小包子抬头看向小叔:“欢儿叔,你是要娶媳妇了吗?” 陆欢赧颜,摸下侄子的脑袋:“我哪有?八字都没一撇呢。” 浴室里,白露像打完一场大战一样匆匆忙忙擦洗完身子,找着干净的衣服,着急地叫:“陆君,你把衣服放哪了?” 君爷听她这一问,貌似才想起没拿衣服,沉声答道:“我去衣柜里拿。” 什么? 婆婆没拿好衣服给他吗? 想到他要去衣柜里翻找她的内衣,白露扶着额头,青筋直跳。今晚连发的状况,搞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君爷回到卧室找衣服。之前,衣服都是她准备的。洗衣晾衣收衣,折叠好,放进衣柜里。两人的衣柜,其实各有各的隐私。由于他是男人,对衣服不是很在意。通常他的衣服都是她全程洗晾收拾好。他的东西,她几乎一清二楚。可是,她的?他就不怎么清楚了。毕竟家务活都是她干的。 打开了平常自己都不怎么用的衣柜,君爷突然感觉到这衣柜像迷宫一样。随意翻了两下,对于她会把她自己的内衣放在哪儿,完全没有头绪。 左翻右翻,拉里头的抽屉时,发现锁了。君爷猛闭上眼:难道他还需要去拿把锤子来撬锁头? 陆欢带侄子回自己房间时,小包子突然挣开他的手,跑进了爸爸妈妈的房间。 “爸爸,找什么?”包子站在满头大汗的君爷身边,想帮忙。 君爷哪里好意思对自己儿子说,在找他妈妈的内衣。 该夸奖小包子还是聪明伶俐的,看见爸爸翻衣柜想必肯定是翻找衣服,于是和爸爸提议:“阳台上奶奶应该收了衣服,放在外头了。” 君爷醍醐灌顶,在冲出房间时,回头,不忘夸奖儿子一句:“嗯,像小大人了。” 小包子笑起来,嘴角甜得开花。 白露从门缝里拿到君爷递来的衣服时,并不知道是儿子找出来的,顾着穿上,边说:“我刚忘了和你说,抽屉的钥匙在我包里。” 她竟然能把内衣都锁抽屉里了。君爷额头划过几道黑线,眼角随之夹紧,眸底极快闪过一道光。(未完待续) 探访 白露走回卧室里头,君爷见她没事,已是先去收拾厨房了。厨房里,都是姚爷吃剩下的碗筷。边给兄弟洗碗,君爷这忍不住发牢骚:吃完饭不收拾碗,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少爷气! 走回主卧室的白露,小心抹点药膏擦身上的疹子,打完吊针,这疹子倒也去的快,没那么显眼的刺红了。她的手机,君爷给搁在桌上了。君爷帮她关了机。 白露悄悄地叹了声气,打开手机。刚好,嘀嘀嘀,不知谁打来的电话。顺手接了起来。眼看在接这电话前,有多少通来电都被君爷拒接了。 他是那个性情了,专业的缘故,大夫的脾气。最讨厌病人需要养好病时被人打扰。身为大夫,当然巴不得手里头的病人快点好起来。 电话接到耳边,对面,传来是彭芳有些胆怯的声音。 “白露姐,你身体好点了没有?我本想去单位看你,但是,教官说你被陆大哥接回家了。” “是,我是在家。”白露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地笑笑,“我这不没事吗?不然不会回家了。” “真的没事?”彭芳似乎不这么想,口气略显迟疑,“我都听人家说了,我给白露姐添了很多麻烦。” 白露心头一个咯噔:“你这说什么话?你有给我添什么麻烦?你平常都没有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白露这话绝对不虚假。彭芳是个好姑娘,平常有事都是自己解决,极少也讨厌去麻烦他人。可这回,彭芳听到的,知道绝对不是谎话,认真地说:“我婆婆找白露姐了。都是因为我和教官迟迟没能给她抱上孩子。” “阿芳,这种事,急不得——”白露的口气都小心了起来,避免触到她的伤口。 彭芳说:“我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我感到愧疚的是我自己。以前,我和我婆婆的关系就不好,虽然之后说是彼此谅解了,但是一直都很一般。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婆媳关系,才会导致婆婆找到白露姐你那儿。” 白露听她这话之后,一时没话说。 婆媳关系是永远解决不了的难题,像她和陆夫人,陆夫人对她多好,都是婆媳。像今晚,虽然君爷一声不吭,但是,君爷和她都清楚,陆夫人那样,是被周围的环境逼出来的。若她不是白家的大小姐,陆夫人压力不会那么大。可以像姚夫人对沈佳音那样,有啥说啥。 “对了,白露姐,我听教官说,他上回送了一个小妹妹回家。说是他们那次吃了霸王餐,结果害到人家小妹妹代替他们被扣在餐厅里抵债。” 这陈孝义,绝对是个老实的。第二天找到老婆,什么话都交代了,一五一十,只生怕老婆误会。阿芳打这通电话说起这个问题,也只是想对陈孝义表明,自己绝对不是怀疑起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阿芳想去见见这位苗小姐,因为陈孝义和她说话时,口气里无意中流露了对苗莘那个女儿一种比较异样的情绪。 刚好,白露正想着去见苗莘道谢。因此和她约好,过两天打完吊针一块去苗莘家里看看。 君爷洗好碗放进消毒碗柜消毒,回头,先走去儿子房间里,敲敲门,站在门口看。小包子与陆欢玩飞行棋全心投入,连他这个爸爸都视而不见。 “欢儿,不要太晚睡觉。”君爷叮嘱了一句。 “放心,准时九点让征征睡觉。”陆欢满口答应,他来这儿就是为大哥照顾儿子的。 回到房间,看见了白露在打电话,君爷一句话都没说,走到旁边整理药箱,等会儿给她重新吊上针。 白露自动自觉地把手机放了下来,坐回床上。 君爷抓起她一只手,看了看,见上面的疹子好了些,说:“要不,明天再打针,今晚好好睡一觉。” 这正合乎她想法。白露吃惊的是他什么时候变得体贴了。然而,这只是她的幻想吧。当她再抬起头时,看到他那张脸压根没有变过表情。 君爷给她测了体温没有发烧,让她休息后,走出去接电话。 白露躺在床上,可能酒劲没退,一觉睡到天亮。 两天来,君爷早上起来上班前给她打上吊针,陆欢在家里帮她看针水,中午君爷回来时,针水差不多吊完,帮她拔掉针头。下午休息。每天三餐,由婆婆在自己家做完,小叔陆欢去拎过来。小包子照样去上学,不给耽误功课。 时间一晃而过,三天后,皮肤的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依稀的痕迹,要完全消退怕要十天半月的。只能是在饮食上再注意些,衣服都穿些长裤长衣。 单位那头请假不能请太长时间,单位里的同是虽被君爷拒绝了没来看她,电话却是络绎不绝,除了问候,一些要她决定的公事都不能被耽搁了。 陆欢在家里守着她时,都感受到她真的比君爷要忙上好几倍。 “嫂子,你这样后天上班,岂不是办公桌上要堆满小山一样的文件?”陆欢拿手夸张地比了下。 吊针打完了,君爷特意和她领导商量,为她多争取了两天周末休息。只是可惜,君爷周末还要加班。 小包子周末在家终于可以不用去上课了,在家给妈妈折祈福的星星。 白露断了电话,听见小叔与自己开玩笑,乐道:“我又不比你哥。你哥每次出差回来,才真正是桌上都堆成了几座小山。” 陆欢见她又与阿芳联系,问:“下午嫂子有节目吗?” “嗯,要去看个朋友。”白露想正好,于是和他说,“你帮我在家里看着征征。” “我不能和你们一齐去吗?”陆欢这几天在家里看她又看小孩,其实早快窝成条狗了,巴不得早点能出去见见阳光。 小包子立马举起小手:我要去! 白露伸手摸了把儿子小脸,说:“也行,那你负责开车。” “没问题!”陆欢轻松答应。 “对了,这事儿你们两个,可不能告诉其他人。”白露叮嘱他们俩。 陆欢保证守口如瓶,小包子用两只小手捂住自己小嘴。 到了下午,阿芳自己坐车先到了他们这儿。平常好久没碰面,陆欢打量已为人妇好几年的阿芳,咧开白亮亮的牙齿:“阿芳,你这是变得像老太婆了?” 阿芳看了下自己的衣服,不过是长大了,不是学生了,当然要穿的有女人味一些,因此,没有像以前那样穿T恤牛仔裤,变成了雪纺衬衫和西裤,再在胳膊下夹了个女士提包。怎么变成老太婆了?老太婆也不是这个装备吧。 陆欢指着她那头发:“你干嘛电头发?你不知道电头发是欧巴桑才做的事吗?干妈说的,到她们那年纪一定要电头发。” 阿芳的头发本来就短,结果电了之后是像放电一样,有点像街边摆摊买东西的欧巴桑。被陆欢这样一说,阿芳摸了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后悔:“同事们说那家店好,拉着我一块去弄的头发。” “你若是不懂怎么打扮自己,可以来问我嫂子啊。”陆欢因为以前一些事儿,与她几乎是直话直说,像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一样。 可白露在旁听小叔一再打击她,都听不下去了,对阿芳说:“别听他的,我看你这样也挺好,不像小妹妹了。” “真的好吗?”阿芳局促,小指头一直绕着卷曲的刘海。 陆欢摇头晃脑:“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男人都喜欢老牛吃嫩草吗?陈教官不也就喜欢你这个小妹妹的样。” 这话说得白露这个大美人都微微心惊。 不得不说小叔这话是有些道理的。男人哪个不会喜欢啃嫩草。道不定,君爷对她没有激情,正因为她太成熟了。 陆欢小朋友没有发现自己的话惹得自家嫂子脸色都微微不悦,只顾给青梅竹马的好哥们阿芳支招:“记住,把头发弄直了,剪成小丸子头。对你那陈教官说话,一定不能太强硬,偶尔要像小女孩撒撒娇。而且,不要太有女人味了,不要以为男人都喜欢你理解他,其实,偶尔,男人就好女人撒娇那一口。你对他太大方,等于纵容他出轨。” 阿芳像海绵一样吸收他说的话,接着小口张开惊讶:“欢儿,以前都没见过你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你说对了,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看的多啊,知道的事儿,当然比你们多了。所谓旁观者清嘛。”陆欢扯扯T恤的领子,几度潇洒风流。 小包子走上来,抓住他袖口:“欢儿叔什么时候找老婆?” “征征,你急着我找老婆做什么?”陆欢教育小侄子,“要知道,我找了老婆,以后可能不能陪你玩了。” 小包子说:“我想看美女。” 小包子对美女的观念,停留在沈佳音。只有叔叔娶了老婆,他可以看美女。 阿芳听着小包子调侃陆欢,嘴角都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白露打开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了陆欢,让陆欢开车。 几个人随之都坐上车,要去人家家里拜访,两件事是必须做的,一是要买东西。记得林园园说苗莘家里有病人,白露决定在路上买些水果和营养品。二是打电话问对方在不在家。 苗莘接到她电话说,自己刚好在外头也要回家去,让她们直接开车到她家可以了。苗莘只以为她一个人来,不知道她带了人来,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直接把她当做了朋友看。 白露也觉得自己在苗莘面前丢过脸了,没有什么需要假装的,直接让陆欢开车到苗莘家。 苗莘家附近没有地方停车,只能把车停到附近一个简陋的停车场,几个人下车之后,沿着狭窄的小巷,一路寻找到里面。 对了苗莘给的门牌号没错,白露拿手拍了拍铁门。不会儿,一个小女孩走到了铁门后面,用双水灵灵的眼珠子,透过铁门的栅栏望着她们。 阿芳想:这就是她的陈教官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女孩。 白露看苗莘可能不在家,打了苗莘的手机,苗莘在电话里说自己马上就到,让她等会儿。过了片刻,阿芳等人看着一个梳着马尾像个女学生的年轻女人提了买菜的菜篮子从远处走来。 陆欢老道地拿手捂住嘴巴,悄声问自己嫂子:人家几岁了? 白露对小叔翻了下白眼:二十几了。 陆欢又问:大学毕业没有? 白露露出意味的目光:怎么?看上人家了? 苗莘长相只能说清纯,不能叫美女。可是,现在哪个男人不是最喜欢年轻漂亮清纯的。 陆欢故作潇洒:哎,这只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只要正常点的未婚男人,说起来,都不会对苗莘产生兴趣。因为苗莘会告诉他们,自己有个三岁大的女儿了。 小包子愣愣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剪了个西瓜头的小女孩。 比起自小天姿国色的小女王,小彤只能说,除了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和其她幼儿园同龄的女孩都差不多,姿色平平。 没有自己小表姐漂亮,小包子当然对这孩子是不屑一顾的。只是,这孩子貌似有点像他的沈佳音阿姨,有点傻里傻气的,懵懵懂懂地看着所有人。 苗莘没想到他们一下来这么多人,但是,既然人都来了,因此都请进了屋里,一脸歉意地说:“我家里很小。” 是很小的面积,客厅加房间,一厅一房,共才三十来平方米。房里只能放一张鸭子铺。苗莘的爸苗爸爸睡在下面,苗莘睡在上面,至于小彤,有一张自己的小床睡。看得出,那张小床是人家退下来不要的,木头做的床栏全是岁月的瘢痕。 客人们全挤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沙发里头。陆欢个头大挤不下去,自己搬了张小板凳坐。苗莘给他们每个人弄了个一次性茶杯,往里头倒水。 陆欢眯眯眼角,像是仔细打量苗莘的样子,接着,在苗莘走去厨房重生烧水的时候,对白露说:“嫂子,你这朋友看起来不单纯,连私生子都有了。” 留在客厅的小彤似乎能听懂他说的什么话,西瓜头垂着快垂到地上去了。 白露伸手打了下小叔的胳膊:“在人家家里说什么话!” 陆欢闭上嘴巴。(未完待续) 偷偷 苗爸爸在屋里咳嗽那么几声。苗莘听到声音,放下烧水壶,走进房间里,给父亲拍背。 陆欢偷偷从房间敞开的门往里头望进去,见到是个中年男人睡在床上,嘴角有些歪,貌似连话都不能说,典型的中风后偏瘫的病人。 这个家里,让人感到压抑。 陆欢感觉都快透不过气来,像是没有阳光。 和苗爸爸说了几句话之后,苗莘走出房间,抱起小彤,坐在凳子上,招呼他们。 白露问:“家里只有你爸吗?” 苗莘说:“我妈走了,两年前走的,再不走,可能会被我爸拖死。” “这孩子现在是上幼儿园了吗?” “哪里上得起?”苗莘道,“户口都没有解决。” 陆欢听到她这样说,这孩子是她私生子没错的了,吃惊她年纪。若真是私生子,她大概是二十出头的时候,没有上大学,已经生孩子了。 “孩子的爸呢?”白露问这话时,不假思索。 苗莘感觉她像大姐姐一样,没有打算隐瞒:“死了,车祸死的。” “难道你们两个没结婚?” “他不知道我有他的孩子。” 陆欢自我感觉是很开放的一个人了,但是,听到这种情况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可能平常四周的哥哥姐姐圈子里都是比较传统的,都是坚持要婚后再生孩子的人,不接受先上车后补票。 “一夜情吗?”白露问。 应该是一夜情,若是真的有交往,对方家长应该知道。 苗莘摸着孩子的脑袋:“当时,交往了差不多半年。不过,后来我家里情况他知道了,所以分手了。” 这种家庭状况,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承担。 女人终究要靠自己,自强。 苗莘笑道:“好在我有不少朋友,帮过我很多忙。有个朋友特别好,像我现在做的这家酸辣米粉店,都是她帮我找的店面。”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日子苦虽苦,但是苗莘自己充满了信心,笑容像一束照进这屋子里的阳光。 白露本想留点什么钱当善款捐助放在这,现在看苗莘这心态,完全不用,捐了还怕让苗莘尴尬。 几个人在她这儿坐了会儿,苗莘倒是热情地要招呼他们留在这儿吃饭,他们连连说不用。白露说她:“你不是需要到酸辣米粉店上班吗?小彤怎么办?你刚才不是出去外面了吗?” “我一般把她留在家。出去一会儿,不到半个小时的话,我都是放她一个人在家她陪她姥爷。而且,我朋友会来,如果我到米粉店上班,我朋友会代替我照顾她和我爸。”苗莘道。 被妈妈叫做小懒猫的小女孩彤彤,这时发出怯怯的声音,说:“干妈要来。” “干妈,也是我那朋友。”苗莘解释。 虽然如此,白露还是建议:“让她去上幼儿园比较好,那样一群小朋友在一块玩,有个氛围,那样有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如果户口问题你想不到办法,我找人帮你看看。” 苗莘连忙说:“我朋友已经帮我申请法律援助了。” 白露他们一群人起身离开时,苗莘把他们送出家门口,而小懒猫彤彤跑到了靠在墙边的茶几接电话。 “好像是她干妈要来了。”苗莘眉眼弯成一条弧形,说,“她和她干妈那感情,比起和我更好。” 白露其实不知道她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家。彤彤是不是真是她的小孩,也许是真也许是假。不过按理来说,苗莘没有理由欺骗她。如果是真的话,一个人带小孩实在太辛苦了。而且,男方虽说死了,但是,男方的家长说不定活着。只要想到这点,白露有些心惊肉跳。 儿子死了,而且这个男人和苗莘交往时并没有结婚的话,这个留下的孩子,等于男方的遗孤,若她是男方的家长,如果知道这个事,想必会大吃一惊。 几个人走在路上,陆欢先调笑起了小包子:“征征,你刚怎么进了人家家里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睛看着那女孩。人家都被你看到不好意思了。” 小包子愣了愣,先看向妈妈,澄清地说:“她没有小表姐漂亮呢。” 白露对儿子这话,无言以对。 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连她几岁大的儿子都不例外。 为了让妈妈相信自己的话,小包子努力地说:“都是因为芳阿姨一直一直看着她。我以为她脸上沾了东西。” 经小包子这样说,白露和陆欢方才回想起,注意到,彭芳是一路进了人家家里之后,到现在都沉默是金。 不知是陌生的缘故,还是其它?照小包子形容的阿芳一直盯着彤彤看,为什么? 白露等陆欢去把车开来的时候,靠近阿芳身边问:“你盯着人家看,看出什么来没有?” 阿芳在电话里,可是和她透露过一点,要来看苗莘的孩子。 阿芳其实心里也想找人吐下苦水,答:“白露姐,你不觉得那孩子长得像我教官吗?” 白露是十足怔了好一会儿,眉头时而皱紧时而回想。 阿芳早已为了佐证这个事儿,把彤彤的脸用手机偷偷拍下来一张照片。 白露对她这个没有经过苗莘的举动不好怎么说。 只见阿芳将手机里陈孝义的照片,与彤彤的照片对比着看。阿芳是陈教官的老公,当然是比白露更了解自己老公长什么样。白露不能一下子看出来的事实,等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块时,真相很快浮现出了水面。 为什么陈孝义会对彤彤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是因为彤彤的五官本来已经长得和陈孝义酷似三分。 白露对着这两张照片,一时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小包子踮起小脚尖,拼命伸长脖子,试图看清他们所说的照片。 白露把儿子好奇的脑袋按了下去,对阿芳说:“世上长得很像的人多着呢。而且,以前,苗莘不是和你那陈教官一点都不认识吗?她自己都说了,孩子的爸死于车祸。” 对于这点,阿芳是不能否认。因为苗莘说的时间,以及这孩子的年龄,都是不能说谎的。若是苗莘真与她的陈教官是认识,也应该是发生在她和陈孝义结婚后的事了。陈孝义事业那么忙,经常出差,坐班制,根本没有时间去出轨认识个学生然后谈恋爱搞一夜情。 可是,这孩子的五官,怎么会长得像陈孝义呢? 白露把手搭在了阿芳肩膀上:“别急,我帮你去查查怎么回事。你不用到处去说,更不用和你的陈教官说起。他自己可能都有所怀疑,但是不清楚怎么回事。你这会儿去说,反倒画蛇添足。” 阿芳点点头:“麻烦白露姐了。” “不麻烦。” 小包子一听妈妈这口吻,马上知道妈妈那个大好人白露姐姐的性子又发作了。 白露姐姐之所以被人称作大好人,真的是因为白露姐姐心肠很善良,看到该帮手的事情总忍不住伸出手扶人一把。因此什么盖配什么锅一点都没错。像君爷就绝对不是个大好人,被叫做君阎王。一个像大坏人的爸爸,配一个大好人妈妈。小包子眯了眯小眼珠:这不是绝配吗? 陆欢开车过来,接她们上车后,准备把她们送回家。 再说了,君爷在单位里,得知老婆要出家门一趟。别怪陆欢私下向自己大哥告密,谁让他首先是君爷的弟弟,然后才是白露的小叔。而且,白露这还在养病期间,陆欢也不敢乱来。打了电话给大哥,君爷回话说只要注意点没有关系。陆欢也就没有和白露说起自己请示了君领导之后获得了同意才敢让她出门。 知道老婆要出门了。君爷在单位里琢磨来琢磨去。 姚爷过来串门时,都看见他把指头像小朋友那样咬着,吃惊道:“你肚子里生虫了?” 肚子里生虫不就咬指头吗? 君爷肚子里的蛔虫是转来转去,不安分,想着是不是趁这个时候杀回家,看看她锁着的抽屉里放了什么。 不怪他这样想,想那时候,她和他说起抽屉被锁,是在他找到衣服拿给她之后,而不是在他去拿衣服之前。以她那做事沉稳的性子,不该出这个前后顺序颠倒的差错。也就是说,其实她不想他知道她抽屉里锁了什么。 夫妻之间,各怀点私人隐私,本是绝对无可厚非的一件事。 君爷端起口杯,放到嘴边要喝,发现里头没有水了。 姚爷顺手拿起水壶,给他口杯里倒水,说:“你想什么呢?我发现白露这一次喝醉酒之后,你好像都变了个人。” 君爷对这点是绝对不承认的:“我从来对她都是那个样。她是我老婆,我怎可能不关心她?” “对。”姚爷不傻,不会和他顶嘴,“你说的是没错。” 君爷不和他多说了,抓起衣服:“我回家一趟。” “哎?”姚爷回头,只见他旋风式飚出了门。 君爷开车回家,速度很快。知道不能撬锁,他早想好了办法,用口香糖复制锁芯,找人打了一把抽屉钥匙。 回到家,他多个心眼,在经过大院门口时先为了门卫,知道弟弟确实开车送她出门,再开进院子里,上楼回家。开门不见人之后,直接进到了房间里头,拿起抽屉钥匙,插进锁孔,转了转,虽然有一点费劲,但是打开了。 唰,拉出抽屉的一瞬间,心口微然失速,像做贼似的。君爷不记得自己做过贼。而且,哪怕这次好像当贼了,但是,他也绝对不会承认,和姚爷说的那样,他这是关心老婆。 抽屉打开后,里头,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女士内衣,有十来套吧,而且,各种花色都有。 微愕,当场挂在了他眉头上。 他真没有留意过她里面穿的什么,没想到她自己还挺注意这方面的情趣。 俨然是他多心多疑了。 想想也是。她不会傻到把什么东西放在内衣抽屉里头。何况是,弄把锁,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想撬锁的象征。可能,说不定她真怀了什么心思希望他撬了她这把锁。这么一想,突觉哪儿烫手,君爷慌慌张张合上抽屉,接着,手指扶住额角,自我感觉,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最荒唐的行为和失败了。 裤袋里装的手机哗啦啦响,接起时,听他交代的门卫报信,说他弟弟好像开车把人送回来了。君爷赶紧将抽屉锁了,出门记得反锁了门,下楼,打开车门,开车直冲出大院,然后往右拐。多亏他这是在队伍里早训练有素的习惯,遇事不急,是更沉稳得当。只见他刚把车往右拐,拐到比较隐蔽的角落时,正好能从车前镜里看着她的车拐进了大院里头。 等看不见她的车了,他开车从外面绕上一圈,再回单位。 白露带小包子先回到家里,陆欢开她的车送阿芳回阿芳的家。小包子口渴,想喝奶,于是白露打开冰箱,取出一瓶鲜奶倒进锅里煮。 包子走进爸爸妈妈的房间,想给妈妈先叠叠被子,突然叫了一句:“爸爸回家了。” “什么?”白露诧异,边关了炉火,边跟着走进房间看。 小包子指着地上掉落的一只男人的袜子。那是君爷急着走时,不小心将衣柜里边角放的一只袜子弄落到了地上,只是君爷自己都没发现也没来得及检查这太小的动静。 白露不知道该不该夸自己儿子,小孩子一般看到这情况,应该是想袜子自己从衣柜里掉下来,或是小偷进家门了,但是,小包子一口咬定爸爸回过家了。 小包子是条小狗,由于过于崇拜爸爸,能闻到爸爸回来过的气味,所以一口咬定。眼见小包子小鼻子往房里头嗅了嗅,说:“爸爸今日上手术台了,有消毒水味。” 白露都无话可说了,她怎么都嗅不出他什么消毒水味,不知包子怎么嗅出来的。不过,他如果要上手术台,是要洗手,用那特别强的消毒水刷的很干净,手指残留那味道并不奇怪。 “爸爸是回家拿衣服吗?”小包子仰头问妈妈。 白露对于君爷是否回过家,当然不能按照儿子犹如幻想偶像的说辞,弯腰捡起那袜子重新放进衣柜里头,对儿子说:“你可以到时候爸爸回家时问你爸爸。”(未完待续) 白家 小包子都感觉爸爸突然回家很蹊跷,说:“我现在打电话给爸爸。” 不会儿,君爷出来偷袭回家没回到单位呢,小包子的电话打到了单位爸爸的座机上。姚爷刚好在君爷的办公室,顺手接了起来。 小包子问:“我爸爸呢?我知道他回家了。” 姚爷是听君爷说自己要回家一趟,但是,听包子这样问,貌似君爷这次回家是偷偷回去的,姚爷眼睛微微夹了夹:“什么事找你爸爸?” “我爸爸不在吗?”小包子执拗地问。 “你爸爸啊,他刚刚走出去了。”姚爷模棱两可地说。 “那他是回家了吗?”小包子继续问。 “我怎么知道?”姚爷狡猾地笑。 小包子听他声音很想皱鼻子,说:“洛洛爱哭,都是因为姚叔叔你。” 姚爷对这罪状绝对不认:“洛洛都在他奶奶家。他奶奶教育他。他爱哭关我什么事。” 小包子气得捏住自己鼻子奶声奶气地说:“姚叔叔你不用赖账了。” 姚爷是想,恐怕自己需要哪天回家专门教育下儿子不能轻易哭,不然,儿子这小哭包的名号一出去,都和他姚大爷的名字都扯在一块了,多丢脸。耳听眼下这些小孩子真不能轻易得罪。小包子这是决意把他儿子小哭包的名字四处宣扬,还要拉上他。 “征征。”姚爷决定改变策略,放柔了语气和小包子商量,“你想想,上回你心情不好,是我陪你玩积木。要是你下回心情哪儿不好了,姚叔叔不和洛洛玩,都陪你玩。” 小包子心肠其实和妈妈一样挺软的,想到上次姚爷确实对自己不错,所以口气放软了说:“回头,叔叔你帮我问问爸爸是不是回过家找东西了?他把袜子都掉在地上了。” “好。”姚爷柔声安抚住包子,稳住阵地。 小包子挂上电话。 君爷这时从外头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姚爷挂上话筒,笑得一脸奸笑回头看着他:“你回家找衣服了?” “什么?”君爷扯开领口的扣子,这一路跑到他大汗淋漓。 “征征说你回家时翻衣柜把袜子掉地上了。” 君爷因这话愣了半宿,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姚爷见他表情,都知道没错了。他是突然回家翻衣柜了。不知为啥翻了衣柜。 君爷很快回过神来,镇定地看着青梅竹马的兄弟:“你和他说了我回家吗?” 姚爷打个响指,愉快地告诉他:“没有。我只说了你出去。” 君爷用很不厚道的目光扫他一眼:“你好意思!” 明明可以帮他圆掉这个谎的,非要留条后路。 姚爷在他面前笑着:“你究竟回家搜你老婆什么东西了?” 为这话,君爷差点呛到了口水。 “我哪能搜她什么东西。”君爷佯作十分的若无其事。 姚爷只听他胡说八道,不予置评。 君爷有没有回家来翻过东西,白露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正被彤彤的事占据了脑子。想那孩子若真的与陈孝义有些关系,莫非是陈孝义的亲戚。要调查这事并不难,陈母不是爱唠叨吗,和陈母打个电话试探下。 陈母正因为唠叨她太多,被儿子知道了,陈孝义不敢直接和母亲说,只和父亲说,陈父后来旁敲陈母,陈母得知白露病了住院的事,才知道自己嘴巴太呱噪惹了麻烦,这不,好几天都不敢再找白露发牢骚了。 现在,突然听见白露自己主动打电话过来。陈母突然有点被感动的心情,想白露姐姐多好人,一点事后都没有怪罪于她。白露轻轻松松,从陈母那儿打听到了陈父是有三个兄弟。而且,第二个兄弟有个儿子是因车祸去世了,刚好还是个独子。 “可怜啊,老来丧子,那老两口,前几年,感觉活都没有指望了。后来,听说现在六十岁的女人都有可能继续生孩子。于是,我老公那二嫂子,开始想着尝试再生一个。”陈母说,说来说去又唠叨回自己儿子儿媳妇,“所以你看看,只要看我老公那二弟的遭遇,都知道我让他们快点抱孙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露连连点头说是。可是阿芳迟迟怀不上,可能里头还有更深的原因。 现在既然调查出这个事来,彤彤或许是陈孝义二叔的孙女,想知道是不是,只要做个亲子鉴定。但是,做了以后是的话,又该怎么办? 白露想到这,两面为难。 云姐来了电话,知道她快要上班了,催她带君爷到白家吃饭。白露与君爷商量过后,当晚,带了小包子带上点水果过去白队家里。 白露的母亲去世以后,白露的父亲自己一个人是回老家过田园生活了。现在,白家在京城里的事,都是由白队说了算。白露对这个哥哥,一直都是心存敬畏。 白队这个人,虽然没有君爷凶,但是,君爷跟了白队有好几年,做人做事一些作风,都是遗传了白队有百分之五十。白队对君爷,像看小弟弟一样照看起来的,感情也比一般兄弟或是师徒间要更深一些。至于君爷于白队作为妹婿的身份,白队一直却是看的比较淡。原因很简单,白队认为夫妻间的事终究是要夫妻间自己解决。因此,这回请妹妹和妹婿到自己家里小住,不是因为听说自己妹妹和妹婿之间闹别扭了,而是真的有些事需要和君爷他们商量。 白小璐听说姑姑和姑丈要来,一早打开家门在门口等着。上回白露给他弄到了音乐会门票,为了感谢姑姑,白小璐把亲自种的一盆栀子花,等白露一进门,送给姑姑。 白露和君爷,带上小包子,开车前往白家。 路上,坐在儿童座椅里的小包子,问起爸爸:“爸爸今天回家了吗?姚叔叔要告诉爸爸吗?” 君爷像是一心一意专心开车的样子,说:“没有,我没有回过家。你和你妈妈不是出门了吗?” “爸爸没有回过家,怎么知道我和我妈妈出门?”小包子问。 白露听他们父子俩这一问一答,差点儿笑喷。这是互相被对方一套,全泄底了。 很快,君爷发现了这点,黑着脸唬包子说:“你和你妈妈偷偷跑出家门,没有听话,还敢说?” 小包子想,爸爸即使回家找东西也很正常,不犯法,倒是自己和妈妈偷偷跑出门,是犯了养病的规矩,小舌头一惊,差点咬到,乖乖地一句话都不说了。 姜是老的辣。 白露想了想,没有再问他回家是找什么。他找什么都好,反正她的东西,向来也是他的东西。包括抽屉里的内衣。都是为了他精心准备的。 君爷看着她淡定到若无其事,益发觉得自己今天太不像自己了,实在太狼狈了。 来到了白队家里。 听到门铃打开家门,白小璐站在门口将栀子花献给白露:“谢谢姑姑,这是我亲手养的花。” 云姐在后头看到,笑话儿子:“送你姑姑花,不会买一束新鲜的吗?送一盆像什么?” “妈,你这就不知道了。我是怕姑丈吃醋。”白小璐道。 君爷沉着地道出一声:“我不会吃小男生的醋。” 白小璐被君爷这话给哽到,愤愤不平对白露说:“姑姑,姑丈也太有底气了吧。你什么时候刺激下他?” 云姐在后头拍下儿子的背:“胡说什么!还不快将你姑姑姑丈请进门里。” “姑姑,姑丈——”白小璐叫君爷时,带了几分哼哼,接着,把手伸向小包子,笑道,“征征,还好你比较像姑姑。要是你像你爸爸就惨了。” 小包子对这话不买账,撇撇小嘴角:“我像我爸爸,每个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爸爸。璐璐哥,你不像你爸爸吗?” 白小璐正处于叛逆期,把头一甩:“我像我爸我妈做什么?我要当音乐家,又不是想当大夫。” 云姐就此和白露说:“瞧吧,现在的孩子,动不动说想学摇滚了,好好的课业不学。现在有多少学音乐能出头?我还听说,南南是想学小提琴?” “南南是开始上基础课了。”白露点头。 “没想她妈还有这份心思。”云姐对于小女王学琴这事儿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好,笑道,“她妈是艺术家,南南是有这份遗传基因,说不定将来真成音乐家。” 白小璐在旁听了来气:“妈,你这是不是想说我没有这个天赋?” “要是有,你和南南这样七岁的时候,我早送你去学琴了。”云姐毫不客气地指出儿子的毛病,“你这是近来学习成绩下降了,心里烦,所以想着逃避现实。” 不能不说云姐这话一针见血。听了这话的白小璐,脸色气得一丝青白,握着拳头甩门进了自己房间不出来。 白队坐在沙发里头,招呼君爷过来喝茶,对于儿子的行为举止像是视而不见。由是云姐对白露发起了牢骚:好像儿子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 男人是对教育孩子的理解有自己的一套。通常女人是忍不住的,家里有一点小瑕疵都忍不住发牢骚,所以才会被男人都称之家里有个更年期的女人。男人是觉得这些事儿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小璐那孩子——”白队只对同是男人的君爷说,“他心里其实明白,只是别扭,和白露一样。” 君爷双手捧起白队冲好的茶,慢慢地喝,说:“这普洱不错。” “喜欢的话,带一罐回去。一个老朋友送的,送了我两罐,我两罐都带回家里了。”白队道。 白露卷了袖口,是要进厨房里帮云姐做晚饭。 小包子跑去和爸爸一块坐。 白队眯眼看着小包子好,和君爷说起:“征征好像长高了些。” “体重都重了。”君爷定时给儿子量身高称体重的。 白露的疹子未全消,云姐不敢让她沾水,只让她帮忙干点轻松点的活,比如帮着搅一搅汤,拿碗筷之类。 云姐看她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笑问:“是不是一病之后,感觉陆君对你还不错?” “他啊,老样子。”白露随口就答。 云姐听到她这话,用教育她的口吻说她:“你不要要求太高了。现在的男人,能找到陆君这样的,已经是稀有动物了。” “我要求高吗?”白露自嘲似地一笑,“我哪敢要求高。真要求高养个小白脸,也比嫁棵木头好多了。” “瞧瞧你这语气。”云姐道,“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你这种人。” 听嫂子的口气益发厉害,白露没再说。 可云姐一个劲地往下说:“要我说,婚姻是男女两个人拍档,如果日子出了问题,他有责任,你也一定有责任。” 这话让白露更没话说了。所以,她现在不敢说君爷有错。只能说,她白露可能没有这个魅力撬动君爷那颗石头做的心。 云姐可能觉得自己这话过分了点,手拍下她肩头,贴住她耳边说:我看,你们出去旅游,离开家,离开圈子,抛弃烦恼,好好玩一阵,或许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正是她所想的。 到了时间,摆桌子,摆筷子,两家人六口人坐在一排桌子两边。 端上大锅饭,每个人舀一碗。在白队家里,别想有什么大鱼大肉。白队家里两个大夫,肯定是吃素的,连喝口水都特别讲究,不喝京城里的自来水,喝的全是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罐装水。 白露和君爷自己吃饭一样很注意很讲究的,谁让君爷同样是个讲究的大夫,但是到了白队家里这里一比,白露对比之后,才发现自己家自己远远不及白队家的档次。 为了保持营养均衡和健康,白队家里自己都很少吃白米饭,很多时候三餐吃的都是粗粮。 像今晚,云姐给大家做的,是黑米加白米。汤是清淡的海带汤。白队家不吃猪肉,只吃鱼肉和牛肉。鸡肉很少买。像白小璐这个年纪的孩子特别喜欢吃炸鸡腿,都只能是背着自己父母偷偷在外头和同学吃麦当劳肯德基才能吃上一口鸡肉。(未完待续) 彤彤 小包子咬一口云姐炒的菜,发现口味好淡。 云姐不喜欢放太多盐,认为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可是,云姐是放味精的,当然只是略微放一点,因为科学研究,适量的味精摄入有益健康。 白露感觉到在自己哥家里吃顿饭,像是在寺庙里吃斋,但远远没有斋饭好吃。如果非要说她嫁给君爷最大的好处,首先肯定是冲着君爷那手厨艺。君爷大厨简直是,多简单的材料都能做成第一美食。 人以食为天,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如果云姐是想让她和君爷和好,看到君爷的好处,那么,云姐这顿饭做对了。 白露现在吃着娘家里的饭,无比怀念君爷大厨的饭。 君爷这个做厨师的,反而好像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一张阎王脸,吃饭时依然一丝不苟。 小包子边吃边撅嘴角,偷偷看着爸爸:不知道回去后,爸爸会不会做碗面补偿他?这饭太难吃了。 要佩服的是白队家里那两口子,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菜式。吃起来毫不费力,而且吃的很香。只有白小璐,年轻人,喜欢重口味,吃了两口,说要去拿点豆豉来拌饭,问白露要不要。 白露刚想说要,饭桌上三位大夫都对她直接摇起了头。 “吃那么咸做什么?”云姐第一个教训起小姑,“你疹子没全退呢,酱料的东西要越少吃越好,避免色素沉着。” 小包子偷偷看一眼妈妈:好可怜!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上舅舅家里了。来舅舅家里简直是受罪。 与老婆不喜欢回娘家不同,其实君爷自己倒是暗地里常来白队这儿串门的。谁让他既是白队看着成长的徒弟,与白队的脾气又是很对,同一个鼻孔出气的。 白露默默垂下脑袋。 白队那双素来肃穆的眼神,瞅了瞅妹妹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放进老婆云姐的碗里。 坐在白队对面的君爷,见到白队这个动作,似乎有所感触,举着筷子,在西兰花和番茄之间犹豫了会儿,夹起了西兰花,放进了白露的碗里。 白露面对君爷这个依样画葫芦的动作,撅了撅嘴角。 云姐坐在她正对面看到了,忍不住嘴巴说她:“怎么,老公对你好,给你夹菜,你还不高兴?要知道,我家这位,十年八年才给我夹一次菜。” 白队扬了扬眉,斯文的嗓子嗫嚅地说:“我今年都不知道给你夹过多少次菜了。你是不是记账记得糊涂了?” “有吗?”云姐佯作不知道。 白队声音虽然慢吞吞的,却是咬文啄字一字不漏:“每次逢年过节,每次我加班回来,都是要给你夹菜的,因为你在家里辛苦了。” “喔。感情我这辛苦全是因为在家里给你做牛做马,所以你才心存感激?” 别看白队在家里严肃到和在单位工作时一样,都是像个小老头似的,但是,不像君爷在家里绝对是老大,云姐随时都敢和白队叫板。 白露到现在都是看不明白的,为什么她嫂子敢和她这个每天苦瓜脸的哥叫板呢?她白露就不敢。从小到大都不敢和白队叫一句错。 但是,表面看云姐是在和白队对抗,其实,有什么事白队做了决定,云姐都一样是一句声都不敢吭的。这点白露照样清楚。 耳听云姐发了这句类似牢骚样的话之后,白队不紧不慢,好像完全没有脾气地说:“你在家里做牛做马,我心存感激。我在外面做牛做马,你是不是也该心存感激?” 一句话,说得饭桌上的两个女人都没了声音。 白队用筷子夹了口饭放进嘴里,本来就没有意思去指责妹妹,只是对君爷说:“咱们男人,心里要放宽点,女人,天性是这样。” “这我知道。”君爷颔首。 “今晚叫你们两口子来,一是,我很久没有见到征征了,想见见。”白队突然点名特意提起小包子。 小包子表示出受宠若惊,赶紧把小脑袋埋进饭碗里头,装作认真地吃饭。 白队继续说:“二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们来办。” 听到这,白露确信了自己大哥根本不在意那些有关她和君爷不合的谣言。在白队眼里,她闹的这点小别扭,压根不值一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个家里如果没有点小吵小闹,那才真正不叫家了。”白队说。 这点君爷是赞同的。想那些终究会走向离婚的家,看看蒋梅之前的经历就知道了。能离婚的,倒不是因为吵闹,而是连吵嘴都没有,夫妻两人之间完全没有沟通,迟早是要离。 白队提这个,说的可是另一个家,对妹妹说:“你记不记得老姨妈?” 白露的爷爷奶奶以及姥姥姥爷都过世了。倒是姥爷留有个妹妹还活着。白露叫她为老姨妈。老姨妈嫁的人家姓郑。白露小时候有一段日子和母亲住在保定,靠的就是这群亲戚。这姓郑的一家都在保定。 由于与这群姓郑的亲戚,一直处于一种不近不疏的关系。白露对于这位老姨妈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好像是个见到谁都眯眯眼笑的老人。但是,可能因为母亲的关系,白露的妈妈当年在家里算是长嫂了,所以每次听见有老人刁难长媳妇都很不高兴。这位老姨妈恰好是这种人,讨厌长儿媳,偏袒小儿媳。 想现在自己哥提起这个问题,肯定是老姨妈出事了,白露问:“老姨妈她病了吗?” 白队说:“是病了。得了肿瘤,初步查明是食道癌。” 君爷听到这话眼睛微眯,眉角几分深锁。 白露是被惊了一小下的样子,拿着碗,好一阵没有动作。 小包子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看着爸爸妈妈以及舅舅舅妈的表情。 一群大人全沉默了。白小璐贴着小包子耳边说:那时候奶奶去世的时候,征征还没出生吧? 白家里头,已经有三个人都死于这种疾病。白队和白露的奶奶,和白露的妈妈以及白露的外公。而且,两对老人都是死于癌症。为此,白队在母亲去世之后,直接建议父亲回到相对空气好环境好的乡下。白爸爸听从了白队这个建议,回到乡下白家老家,完全地抛开了工作,无忧无虑,到处游山玩水,确实身体好了很多。 如果说,两对老人死那会儿,是的,两对老人去世的时候,白队那时候都没当上大夫呢。可能这也是促使白队最终选择了从医这条道路。看起来,白队与君爷选择事业的动机有着共同的理由,怪不得这对师徒能走的近感情好。反正,老人过世,白队立志当上大夫,当然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发生。结果,不知是不是命运作怪,白妈妈发现是食道癌的时候,已经骨转移了。 当时,白队还不敢给自己母亲亲自开刀,请了圈内鼎鼎大名的教授,白队在手术过程里当助手,亲眼目睹了母亲开刀的过程,那种强烈的刺激,可以说给白队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心理阴影。 白妈妈后来在开刀后确认已经转移了,没有撑过半年后去世。 每次回想起这个事,白露都忍不住哽咽。因为她自己都觉得母亲死得太过年轻了。而且,和家里两对老人死的是一样的病因。 现在,又听说连老姨妈患上的也是这个病。简直是像诅咒一样困扰到了他们白家头上。 “本来——”白队说,“他们那边知道我妈死于这个病,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终究在那边,他们没有熟悉的人,觉得把母亲这样放到那边的医院里不放心。而且据初次检查,老人家这肿瘤看起来不大,有可能是良性的,哪怕不是良性的,如果没有转移,都有希望,所以想找个好医院开刀。” “大哥是想把老姨妈送到陆君单位里吗?”白露问。 “当做是我的家属收进去,应该可以的。”白队说。 君爷只是沉默了半刻,问:“老人有买保险吗?” 毕竟不算是直系亲戚。别到时候一说起医药费,闹别扭可就不好了。 “说是买了居民的保险,大概能报四五十的比例吧。”白队道。 “哪怕能报四五十,这个病没有十几万可能都搞不定。后期化疗花的钱不会少。”君爷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保定那边的工资水平根本不能和京城里比。京城评价近一万的工资水平,保定只有两千,对比京城相当于贫困区。 白队歇下筷子,似乎是在认真思索君爷这个问题,说:“郑家那边,据我知道的,主张送老人过来的郑家老二,是有点钱的。” “那行。”君爷道。 白露心里头悬挂了起来。知道老公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当初,小姑蔓蔓,要不是自己做饭馆赚了不少钱,早就被温家几个病的病,给拖死了。现在,温媛在医院里头躺着,每天的花销虽说都是温世轩出钱,但是,温世轩赚的钱,还不都是蔓蔓给的。 仅基于这点,君爷都对温家恨得要死,到现在都没能完全解恨。或许对温世轩的个人恩怨放下了,但是对温家那种种极品人,君爷是绝对放不下的。 同理而言,如果郑家真是有金钱上的短缺,为了给老人治病没钱,和他们白家借钱,白家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但是,素来就怕那种像温家死皮厚脸只想赖别人的人。 说起来,这郑家与他们白家,真是向来没有什么交往,突然间老人家一病,马上找到他们白家来,说是冲着白队是个大夫这一点,也觉得有点牵强。郑家在地方上混了那么多年,难道本身一点人脉都没有? 郑家非要把老人送到白队这里来治,如果说里头一点名堂都没有,白露再仔细想想,都觉得君爷的顾虑不是完全的多心多疑了。 或许有了君爷这样一提,白队在吃完饭后,进书房里打电话,可能是去再打听多些有关郑家的消息。 打听完,有些蛛丝马迹,还真是不得不让白队有些心惊。 比如说,这老人,在保定已是转过两家医院了。郑家里头,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为了老人的医药费,早已争到不可开交。郑家老二算是郑家里头最有钱的一个,这点没错。但是,郑家老二不这么想,他是老二不是老大,没理由抗这个大任,说是要出钱的话,兄弟姐妹要全部平分。结果,这郑家老二到最终,却主张把老人送到了他白队这儿。 为什么? 难道不知道这老人转到京城里好的医院,这医药费同样要暴涨吗? 白队感觉自己完全不懂郑家人的想法了,一方面害怕因为老人多出钱,一方面,又要把老人送到最好的地方治疗。 不是白队这人冷酷,是看多了人间冷暖,早已晓得久病床前无孝子的道理。 在白队百思不得其解时,白露这头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是苗莘打来的。苗莘边打电话,电话里依稀传来孩子的哭声。 “白露姐,听说你老公是医院里的,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个大夫?”苗莘的嗓音不过半日,已经变得全哑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听孩子哭声,白露都能料到肯定是孩子出事了,想今天下午刚去她家里看过,小彤彤没有病。 “彤彤的脚被开水烫了个大包。我不知道怎么做。医院里又不认识人。想挂急诊不知道往哪里挂。”苗莘说,“这孩子在我这儿都只是小病,从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 “你不要急。”白露先是安慰她,然后,一边开始安排,“这样,你在家里等。我马上派人去你家里接你。” “谢谢白露姐。”苗莘在电话里几乎是感激到要磕头。 白露先挂了她电话,没有多想,立马拨了电话找小叔陆欢。 陆欢接到她电话有些吃惊,记得他们今晚一家三口都是上白队家里吃饭了。 “欢儿,你去一趟苗莘家里,她孩子被开水烫伤了,你把她直接接到你大哥的单位。”白露说。 “什么?”陆欢不是不情愿帮这个忙,只是她说把孩子接到他哥单位,这又是为什么。 要知道他哥的单位从不轻易接病人的。(未完待续) 关系 白露让他废话少说。白露姐姐像铁娘子发号施令时,哪有人敢说句不是。 陆欢乖乖地照她命令马上去做。 白露在阳台上打的电话,回头,见君爷坐在客厅代替白队冲茶,好像对她这边视而不见,她斗胆又拨了个电话,拨到赵文生家里。 赵文生在家整理论文资料,边打印文件,边接到她突然打来的电话。 “嫂子?”诧异地叫了声。 白露很少找他,因为没有必要。找他,不如找君爷或是姚爷直接吩咐他做事。谁让那两人都是他领导。 可这回,白露不得不越过君爷,直接给他打了这通电话。 “文生,你听我说。这孩子,有可能与孝义他家那边的亲戚有血缘关系。”白露道。 只听她这一句话,赵文生直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显而易见,对于陈孝义上回说见了一个孩子感觉有感情的事儿,赵文生是清楚的。 “那孩子现在被烫伤了,我让欢儿把她接到你这儿来。你给她处理下,要不要抽血私底下鉴定,恐怕得由你来决定。” 赵文生仔细地听完她说的话,心头一时是五味杂陈。 白露把定权放到了他赵文生这儿,完全是基于为阿芳的考虑。在白露想来,只要陈孝义对那孩子的感觉存在,这事儿迟早得穿帮。但是,如果是赵文生代替自己表妹做了这个决定,比陈孝义最终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来看,肯定是对阿芳的伤害会小一些。 现在,陈孝义和阿芳没有孩子,有关孩子的一点问题,都会显得十分敏感,无论是对于陈孝义和阿芳,或是对于陈家而言。 “他亲戚家的孩子?”赵文生为求确定,再轻轻地问了一声。 “据我向陈伯母了解的,双方的情况有些吻合的地方。”白露说。 “只是他亲戚家的孩子,与他并没有关系。”赵文生沉思之后,像是给自己和阿芳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白露想的他这话没错,只是陈孝义亲戚家的孩子,确实应该和陈孝义关系不大。 赵文生答应了下来。 陆欢开车,以最快的速度将孩子接到君爷的单位时,赵文生在单位里等着了。 白露和君爷饭后被白队留下,在白队家里喝茶坐到了晚上十一点,要准备回家了。 白队从朋友口里大致了解到一些郑家比较具体的消息,对于如何处理老人家治病的事,似乎之前自己有些武断了。走出书房,白队与君爷商量着说:“到时候,病人转到这边时,我和你一块看看病人。” 君爷简单依旧,一个字答应:“好。” 云姐招呼白露进房里,在衣柜里找了一些儿子的衣服,塞进预备好的塑料袋:“征征现在身体长得快,衣服很快要换,到时候袖口短一点裤子短一点又要买新的,多浪费钱。这些都是小璐小时候穿的,以前在名牌店买的,料子好,小璐现在不能穿了,我还留着,舍不得扔,刚好给征征,到时候他都能穿得上。” “嫂子。”白露看着她用力往袋子里塞衣服,塞下去一袋最少几十件,连忙一只手捂住袋口,“嫂子,不是我嫌弃,是到征征能穿这些衣服的年纪时,这社会都是一日三变的潮流,到时候不知道孩子们中间流行风肯定变了。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爱看同学之间穿些用些什么。你和孩子说要节俭,孩子在其他孩子面前有自尊心,因为家里不是穷,会说父母连买件新衣服给他穿都不给。” 白露真不是嫌弃旧衣服不好,只是,自家那小包子,学她没学其它,只爱学她穿衣打扮不能落伍。 小包子对待自己的穿着是个时尚货,这都是因为小时候穿了虎头鞋被小表姐和爸爸嘲笑过的缘故,小心灵留下来严重的后遗症。所以白露特别强调了孩子的自尊心。 “可我这些衣服送都送不出去,扔了不是浪费吗?”云姐拿着这些衣服发愁,“你是说对了,现在孩子都有自尊心,你是不知道,现在慈善机构都不收人家捐的旧衣服了,是乞丐都嫌弃旧衣服。” “主要是现在衣服不贵,几块钱都可以买一件新衣服了。买得起,人家何必特意都去穿别人家穿过的旧衣服呢。”白露说,“而且,如果不是认识的人送的,陌生人穿过的,不知道穿过的人有没有什么病,人家都不敢拿来穿。不是说现在许多旧衣服都有带病菌吗?” 云姐听她说的这些话都有理,眼看她这些衣服肯定是送不出去了,但是节俭的性子养成,实在舍不得当垃圾扔,只能照旧塞给小姑一些消化,无奈道:“不然,你拿一些过去,当拖布踩脚布都好。” 白露听她这话突然想到了对面姚爷家里的媳妇沈佳音,沈佳音是个家务癖,特别爱收集一些没用的旧衣服,清洗过后拿来当抹布抹。云姐这主意刚好,因此没有再拦住云姐,让云姐塞满一大袋衣服束起袋口打了包,等会儿回家容易拎回去。 同时间,白队从自家书房里拿出了那盒普洱茶,拿给君爷。君爷没对白队客气,连句谢字都没有,接过茶罐直接塞进小包子怀里。 小包子抱着爸爸的茶,等妈妈出来后,一家三口向白队家告辞。 云姐站到门口,叫儿子:“小璐,你姑姑要走了。” 白小璐从房间里冲出来,一边耳朵上塞着个耳机麦,手里拿着放音乐的手机,走到门口,看他们一家三口拎的拎,拿的拿,偏偏没有自己那花儿,不悦道:“姑姑,我送你的栀子花呢?” 白露方才想起,和云姐一块到厨房里头把栀子花用袋子装好,再拎出来。 趁这个时候,白小璐摸小包子的脑袋:“有空常来玩。” 小包子装傻似地咧咧小嘴,没敢大声答好。 白小璐像是看出他脑袋瓜里装什么,笑了一声:“下次,我爸妈不在时再叫你来玩,我去买肯德基。” 听到儿子这话,云姐从后面走上来,猛拍下儿子的肩头:“吃什么肯德基?不知道那是洋垃圾吗?” 白队站在一群人后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如果特别想到外面吃的话,舅舅带征征去画饼充饥,你姑姑的饭馆,那里吃的素食。” 小包子的小脸简直哭笑不得。 终于,可以说拜拜了。小包子跟在妈妈后面下楼梯走的飞快。君爷则是走在最后,一方面像是保护他们母子,一方面是唯一一个舍不得离开白队家的人。 白队家,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呆的。白队素来爱板着一张严肃脸,同样能吓坏不少小朋友。云姐在家人面前,和在公共场合完全不一样,在家里的云姐,主妇唠叨的性子发挥到极致,哪点看不惯都非要指出来,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 小包子都深深地同情起白小璐表哥。若他是白小璐,肯定一样很想带把吉他,潇洒地离家出走一趟。 如此比较的话,他小包子的爸爸妈妈其实是很好的。君爷是严肃了些,但是,妈妈在爸爸面前是个小白痴,很好调和了这个家的氛围。 白露若是知道儿子对自己的评价是个白痴,八成得吐血。 一家三口开车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快十二点了,白露给儿子换了衣服不洗澡了,赶紧让儿子上床睡觉。小包子在白队家呆一晚上,累得像个小老头似的,很快闭上睡眼。 君爷明天是明天难得有空休息,准备晚一点睡,坐在客厅里,用DVD机放起了平常买来没有时间看的碟片。 看他难得兴致没有办公,白露怀里抱满那些换洗的衣服走过客厅,斜着眼角瞄瞄他这看的是什么片子。 扫过去,见着客厅摆的4寸液晶电视屏幕上,一群行星在宇宙中旋转,扩音器里放出中规中矩的主持人解说词,分明是科学片的节奏。 君爷这看的是纪录片,讲什么宇宙起源学说。 白露突然想拿手拍额头。 想想也是。他那个性子,向来看爱情片都要睡觉的那种,动作片,则会被他批到一文不值说是虚假的技术合成,人类身体完全做不到哪些哪些动作。 要君爷转性岂是容易。俗话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君爷身上算是表现到淋漓尽致了。 走到阳台,白露打开洗衣机,把脏衣服都塞进里头,放水清洗。忙碌着这些的时候,偶尔郁闷地想,他怎能看记录片看到那么专心致志,看着不会打盹吗? 转头望进那阳台与客厅间隔的落地窗,他坐在沙发上连坐姿都像小学生专心听课那样,身体往前倾斜着,头微微向前探着,完全一幅学子求学好学的姿态,视线是一丝不苟的,随着电视机上的画面移动,入迷到,似乎连眼睫毛眨一下都怕错失什么。 没法否认,他这个样子最迷人。尤其这专注的目光,若是偶尔能用这样的目光看看她,恐怕她都得被他迷醉死。 只可惜,他这种目光,永远只会出现在学术上。 白露郁闷归郁闷,却是想起了今晚白队在家里说的话——男人在外面是做牛做马的,不要以为男人在外头是作威作福,一切都是为了家里的生计。 女人回家或许还能发发牢骚,男人呢? 男人回家发牢骚不叫男人了。 眉不觉绞了两绞。见洗衣机在洗衣服了,白露走回厨房里头,打开冰箱。见里头有婆婆买来的苹果和木瓜等,刚好能打个果汁。于是,洗完切菜的菜板,拿了几个水果,清洗过后切成小块,放进榨汁机里。论厨艺,她是比不上君爷的,但是,论做果汁,由于女人嘛,爱保养,喜欢弄这些奇奇怪怪听说可以增进美容的东西,她做出来的果汁是连小包子都能竖起小拇指头:妈妈,你也就只剩这个行。 调好了一杯果汁,放点鲜奶,她脚步放轻,拿着果汁以安静的,几乎没有打扰到他的动作,放到了他面前的玻璃台上。放下之后,见他脸朝电视机,应该没有注意到,便是轻轻转身,准备轻手轻脚离开。 刚旋过身子,背后,突然传来他低醇浑厚的嗓子,在这夜里犹如大提琴,依旧是惜言如命的格调,两个字:谢谢。 她没有回头,只听他好像拿起果汁在喝一串汩汩的声音,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走回厨房里收拾。 夜里的城市,霓虹飞亮。家家点灯,几家忧愁几家欢喜。 君爷单位里,治疗室,苗莘抱起彤彤,小心卷起女儿的裤脚。 彤彤的一只小腿和脚背,被滚烫的开水烫出大小好几个泡,水泡四周的皮肤都红彤彤的。孩子因为疼,小嘴角扁着。 赵文生戴上手套,给孩子小心翼翼处理水泡。 这孩子倒也坚强,虽然有点疼,但是小牙齿咬着不敢喊。苗莘摸着孩子的头发,心疼地亲吻,一面问:疼吗?疼吗? 赵文生看她这样比孩子还害怕,只好找话问她:“怎么烫到的?” 苗莘边说边像自己疼的:“她想帮我拿煮好的开水,结果,一不留神,水壶太烫了,她拿不住。” 一个单身母亲,养一个孩子不容易。 陆欢斜倚在门框上,指头挠了挠眉毛。 “你没有想过向民政部门求助吗?”赵文生问。 像苗莘这种单身母亲,他当小儿科大夫的,是看过不少了的。总觉得这些女人有些咎由自取。没有本事养孩子,却是一开始乱搞男女关系,不计后果的结果。可怜的,终究都是这些孩子。小彤彤算幸运的了。被她生了下来养到现在,有些孩子直接没生下来被做掉了,或是刚生下来被抛弃了。 苗莘道:“去说的话,不是要追着和我要罚款吗?” “孩子的父亲那边呢?听说孩子的爸去世了,但是,那边应该有亲戚吧。既然你日子都很难过下去,难道没有想到和对方讨些抚养费?说起来,哪怕这男人死了,你追究的话,对方是可以负起相应的抚养责任的。”赵文生像是很自然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未完待续) 坦诚 苗莘看着他的目光里闪过一道吃惊,他好像很了解她的情况。 见她起了疑心,赵文生连忙咳一声,保持住冷静。不想在事实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把事情搞砸了。要是把她和她孩子先吓跑的话,全完蛋了。 伤口穿刺抽水,敷药等处理之后,彤彤明显感觉到疼痛减轻了不少,小眼瞳专注地望着赵文生的样子。 赵文生都感觉这孩子异常的乖,特别讨人喜欢。于是,脱掉一只手套,从工作衣口袋里拿出颗常备的糖,塞进她小手心里:“奖励好孩子的。” 剪着西瓜头的小女孩,嘴角眯了眯,像是一只小月亮,甜甜蜜蜜,清清亮亮。 苗莘连声答谢,帮女儿剥开糖纸。小嘴吞下糖果在嘴里含着,彤彤朝在场所有人眉眼弯弯。 赵文生洗了手,吩咐徐美琳看能不能给这孩子今晚在这安排张床休息过夜。因为这烫伤面积比较大,怕会发炎,这孩子今晚恐怕是要发烧了。可能要晚上在这儿打一夜吊针。 君爷的单位里,床位向来紧俏,没有预约的话一张多余的床都不会有。徐美琳知道这孩子是特意安排进来的,只好想方设法,在一间检查室里腾出一张床来,让彤彤和苗莘今晚在这儿过夜。 彤彤打上吊针后小眼皮打架了,是要睡觉。 陆欢见孩子有地方过夜,伤口处理完,睡着了,是没事了。早没他的事了,他早是该回去了。赵文生是惊讶他为什么一直留在了这儿。对此,陆欢表示:“我只是看那孩子可怜。” 彤彤这孩子是蛮乖的,越乖的孩子越容易讨到大人们同情。想到那么乖的孩子因为打人照料不到而受苦,陆欢小朋友简直忍受不了。 越想越觉得苗莘这个单身妈妈不称职。婚前搞这事儿,太不对了。现在后果都出来了。可怜的是陪着大人受苦的孩子。陆欢作为家规严格教育出来的孩子,更没法接受。 赵文生听他这话,只是意味地拍了下他肩头。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有几个人真能照道理去做。 陆欢开车回家,按照白露吩咐的,回到家对谁都没有提起过一句。 到了第二天君爷他们休息是不用上班,白露拎着从云姐那儿拿来的旧衣服,送到了对面姚爷家。 姚爷听到门铃声,走出来开门,身上还穿着背心,睡眼朦胧。姚爷不上班的时候不像君爷,是爱睡懒觉,一觉睡到中午都有。看着白露拎的一个大塑料袋好像那垃圾袋,姚爷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睁了睁眼问:“干什么用的?往我家送垃圾?” 白露答:“一些旧衣服,刚好给佳音当抹布用。” 姚爷瞪了眼她送来的“垃圾”,斥道:“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养她那坏习惯。” 沈佳音的家务癖,是姚爷一直以来的心头大病。 “这不省点钱吗?外面一条抹布你不知道多贵。”白露说他哪里知道女人持家辛苦。 姚爷反正不买账,伸出右脚,将她扔到他家门口的衣服帅气地踢出了门口:“现在我都准备让她用蒸汽抹布擦地板了。这些当不了抹布。” “有你这样的人吗?干嘛踢啊!”白露追着那袋差点滚下楼梯的衣服跑。 姚爷双手抱胸,眯眯眼看着她追塑料袋的样子:眼前的白露姐姐,哪里是女强人,和他家小媳妇一样,只是个知道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 白露好不容易抓住了那袋差点滚下去的衣服,喘口气想,都没人要了,只能是送到婆婆家了。陆夫人貌似也挺喜欢收些旧衣服当抹布用。 姚爷冲着她背影,好像没睡醒,突然说了句:“你找文生干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白露一怔,反问。 “我怎么不知道。那孩子要加床,单位里的人打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申请。可能知道是你安排的,倒是不敢打给陆君,全打我这儿来了。”姚爷这话吐字清楚,不像是没睡醒。 白露不是他们单位的,当然不知道这其中居然有这样必然的一道程序会让她露馅。 “陆君明天去到那儿一看多了个小病号,能不知道这事吗?”姚爷挠挠耳朵,念她麻烦,“这事和陆君没有半点关系,你瞒着他做什么?” 白露觉得冤枉:“我只是想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能声音跑大了,对面屋里的君爷好像都能听见的样子。白露小心闭上嘴。 姚爷对她摇了摇指头:“你这叫做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若是提早和陆君说,陆君保准能把这事儿做到天衣无缝。你太小看你老公了吧。” 白露讶异:“你说什么?” 可能白露姐姐当女强人当惯了,对于君爷学术外的本事没能察觉多少。君爷有些事不是都得靠她解决。 姚爷见她居然不信这话,翻了白眼:“白露大小姐,你这是嫁了人对不对?难道你嫁的是个小白脸?只有小白脸才靠老婆养的吧。你家里现在谁养谁?” 这用说吗?当然是,君爷养她和小包子。 这点白露真的必须承认。君爷赚钱比她多很多。君爷拿的奖状奖金,是她白露的不知道多少倍。别看她白露姐姐好像事事很能干,但是论起赚钱,君爷真是有小姑蔓蔓一样的能力,是家里经济的顶梁柱。 白露嗫嚅嘴唇:“当然,当然他当大领导的,技术职称什么的都比我高,赚钱比我多,应该的。” “那就对了。他赚钱比你多,他养你,你竟然不信任他的能力?” 白露感觉被他这弯儿绕了几道,快被他绕晕了。 赚钱多,也只证明赚钱的能力。 姚爷突然体会到,和君爷讲话是鸡同鸭讲,同样的,和白露姐姐讲话,也是鸡同鸭讲。这对夫妻,怪不得能成夫妻。 “我不说了。”聪明的姚爷,发现自己说句话都是灌进稻草的脑袋里头,干脆不浪费口水了,关上自己屋门,继续睡懒觉去。 白露被他那门,甩到鼻子灰,悻悻然的,一撇嘴,走回自己家。 君爷今天休息,在家里给大家做起了早餐。一家三口晚了点起床,九点钟,君爷做了烤面包,涂满了番茄酱,又煮了鲜奶和做了煎鸡蛋。 小包子吃得香喷喷,满嘴流口水,说:“以后绝对不去舅舅家吃饭了。对吧,妈妈?” 白露这么无辜地被儿子拉下水,只能叹气:“你这话千万不能和你舅舅舅妈说。” 君爷挑起的浓眉,像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母子。 “爸爸,舅妈的厨艺真的很差。”小包子在背地里终于能发泄起昨晚上痛苦的那顿饭。 “你舅妈做的,是营养,而且卫生,安全。”君爷不会说老婆嫂子的坏话,再说,那是他领导的夫人。领导愿意让他在领导家吃顿饭,他都得感恩戴德的。当然,这些都是小包子不能体会的。 小包子只注重口感:“可再卫生,再有营养,再安全,不好吃的话,吃不进去。” “你昨晚不是吃进去了吗?” 小包子瘪瘪小嘴角:“吃了是吃了,可那不叫吃,叫塞肚子。” 君爷毫不客气地教育起小包子:“有的吃已经很好了。当年你爸爸在乡下只能吃什么?吃番薯。有时候番薯还吃不到,只能饿肚子或是咬草根。” 君爷爸爸说教起来一股严威,小包子深知厉害,默默地,只要抱紧爸爸做的好吃的面包吃。 白露趁他们父子俩说话时,拿起两片烤好的面包,夹了个鸡蛋和生菜,放进嘴巴里狼吞虎咽。儿子说的没错,昨晚上在她哥吃的那一顿,让她饿了一夜。好在今早上有君爷这顿美食安慰下她肚子。 等君爷回头一看,自己烤好的八片面包,他自己没吃一片呢,已经全被人消灭光了。 对面屋里,姚爷似乎想起了件大事儿,没敢睡懒觉了,爬起来,匆匆跑到了君爷家里准备蹭饭,说:“我妈和我说,今早她要带洛洛去和人家喝早茶,不知白天回家不回家。” 也即是说,不用加班的姚爷,在家的同时,三餐没有了着落。 君爷拿白眼瞪他:你没饭吃跑我家里做什么?我家是收容所吗? 姚爷一拍他肩头,另一只手和小包子抢起了鸡蛋,说:“谁让你这个大厨做的,让我到外头吃饭都觉得不值。” 对此君爷恨恨地咬一口牙:“所以我才说,绝对不能学会做饭。” “能做饭才饿不死自己。”姚爷拿姚夫人经常教育他们兄弟的话来安慰君爷。 君爷冷哼:“错了,会做饭和会开车的一样,只能给人当奴役。” 可惜,他这话没人听,眼看饭桌上三个人抢成了一团了。 到后来,午饭晚饭,都是由君爷大厨包下。因为白露姐姐的疹子没有全好,尽可能不要多沾水。到底君爷是怜惜自己老婆的。 赵文生拿到了彤彤的血液标本,但是没有对照标本可以用。而且,这事儿迟早需要和陈孝义说,晚说不如早说。那晚上,赵文生直接打电话找到陈孝义说了这回事。 陈孝义在对面默默地听完他说的经过。 赵文生说:“这个鉴定,迟早得做的。不做解不了心里头的疙瘩。” 陈孝义只是犹豫了下,道:“我这就去单位。” 到了单位,知道他们母子俩今晚住在这,陈孝义不敢过去看,直接走去化验室找赵文生。赵文生亲自给他抽了血标本。接着,只等父系鉴定的结果。 这样的检查结果一般最快都要等三到四天。因此,赵文生的打算是,让他们母子留在这儿呆上一个星期,保险起见。 按照这个计划,他们必须向君爷提起这个事。 赵文生知道君爷今天休息在家,和陈孝义一块来到君爷家里解释事情。 到了君爷家里是早上十一点钟。 买菜回来的君爷,系了围裙在厨房里准备熬骨头汤。姚爷在客厅,和小包子一块拿着外面买好的饺子皮包饺子。君爷为图方便,决斗中午做饺子,并且宣布,没劳动的没饭吃。连不能沾水的白露姐姐,都要挽起袖口,努力地拿勺子搅弄饺子馅。 赵文生和陈孝义进到领导家里,见着几个大领导都在努力为中午饭效力,突然觉得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不是说早点来吗?”赵文生摸下脖子,感到压力。 陈孝义说:“我们是想早点来的,但是,征征接电话说陆队出门去了,要十一点才到家。” 他们哪里知道君爷出门是去买菜,更不知道君爷今天在家当起了煮饭公。 姚爷见他们站在门口没动,扬扬英长的眉儿,轻松地说:“怎么不进来了?难道你们中午不是来喝陆队的饺子汤吗?” 君爷在厨房听到姚爷这话,放下厨刀,冲出来:“姚子业,你再说一句,你中午的饺子全分给他们吃。反正一共就这么多。” 姚爷一听这话立马垮了脸,跟在君爷后头:“你可不能赶我出门,我都说了我妈不在家,佳音也不在家,我这出了门,连口饭都没的吃了。你做兄弟的,不能见死不救!” “我有说我见死不救吗?是你自己心胸宽广,要把自己的饭分给别人吃。”君爷向来冷酷无情,对拜把兄弟毫不例外,只讲道理。 姚爷像小媳妇样咬了口嘴巴:“我这包多点饺子,够三个人吃了。” “好,这话你自己说的。你自己包多少,除去上缴的,剩余的你们几个吃多少。”君爷边说边啪,果断地关上了厨房门。 姚爷碰了鼻子灰,灰溜溜走回客厅里。 赵文生和陈孝义只得挽起袖口,加入包饺子大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包子看这么多叔叔包饺子,场景颇为壮观,自己都懒得动手了。 姚爷为此警告包子:“你不包没得吃。你想想,你爸爸熬的汤那么好喝,结果,你一颗饺子都没有,不觉得对不起你爸爸吗?” 小包子压根不怕,得意地挑下小眉头:“姚叔叔,你要上缴给我爸爸八十只饺子呢。” 死包子。姚爷牙齿咬得嘎吱响。最讨厌被小孩子欺负了。 像打仗一样,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包好了两百个饺子。三个大男人揉着酸疼的肩膀,坐在君爷家的沙发里头一动不动,活生生三条死鱼。 小包子给他们倒三杯开水:“叔叔们辛苦了。” “征征好乖。”赵文生趁机夸句领导的儿子。 陈孝义紧随其后:“以后叔叔带征征去吃东西,征征想吃什么?” 小包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想吃爸爸做的饭。” 陈孝义一口茶水喷出嘴。 这,太高难度了! 君爷熬好了骨头汤,做好了特制调料酱,煮的那饺子,一个个晶莹饱满,看着都让人食欲大涨。君爷仔细数好了饺子的数目放进去煮的,煮好了,仔细分到每个碗里。 一共七个碗。 多出的那个碗谁的? 众人正纳闷。 白露听到门铃声走去开门,打开门后,阿芳走了进来。 见到自己的陈教官在这儿,阿芳大出意料愣了下。俨然白露打电话让她来时,并没有和她提到陈孝义在君爷家里。 大家就此在饭桌边腾出了个位置给阿芳,这个座位当然要放在陈孝义身边。阿芳坐下之后,看了眼赵文生,声音一丝尴尬:“表哥也来了。” 早知道他们来,她就不来了。但是白露为什么让他们都来呢? 白露是听了姚爷的话,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君爷,只好和君爷坦白了。那时候,君爷正熬着骨头汤,阎王脸被锅口的热气云云袅袅地盖住,看不太清楚,听完她的话只吐了一句命令:打电话让阿芳来。 君爷作为爷的风格,向来不喜男人有觉得心里对不起老婆的事瞒老婆。(未完待续) 回来 陈家里突然来的一场风波,不需多长时间,赵家、陆家、蒋家、姚家等几个比较亲密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王凤坐在蒋母家里嚼起了舌根说:这都是没有孩子惹出来的祸。 蒋母听完心有戚戚然。想到那会儿为了孩子,自己两个儿子儿媳妇之间都不知道闹了多少矛盾。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都退休了,没有事业,在家里呆着无聊,和人聊天话题不离孩子孙子,所以,要让陈母遗忘孙子没有抱上这事是不可能的。 陈母受到了些刺激。 想之前,因为有老公二哥一家凄惨的遭遇放在那儿作对比,陈二伯是因为儿子一死是断子绝孙了,哪里像她儿子儿媳妇,至少人都活着,要生个孩子怎么都有个指望。现在可好,冒出陈二伯一家没有断子绝孙,后代都有了,虽是个女娃也好,到底是个后代。陈家三个兄弟,只剩下陈父一家还没有第三代了。 陈孝义这年纪绝对是不小了。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会是儿子或是儿媳妇不育不孕? 这样一个念头突然在陈母脑海里闪了出来。不得说,怀疑小两口是哪方面出的问题,陈母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是每次都自己压了下去。因为,如果事情走到这地步,想都不用想,陈母无论如何都是不允许抱不上孙子的。 陈二伯一家住在石家庄,接到消息后,立马带了行李来到了三弟家里住。陈二伯随陈孝义到医院抽血去了,要再一次确定彤彤的血缘关系。 陈二嫂是留在了陈家里,这个意外而来的喜讯,让她自从儿子死了以后几乎灰暗的日子突然间都明亮了起来。由于再次血液鉴定的结果没出来,陈二嫂是不敢当众高兴,陪陈母时,和陈母聊起了其它话题:“听说孝义和他媳妇不住你这儿?为什么?” 陈母眉头立马都皱了起来,这话用问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陈母挑剔儿媳妇搞到婆媳不和。 “现在哪个年轻人结了婚是愿意和父母一块住的,你见过吗?”陈母的口气都指到了陈二嫂是大惊小怪孤陋寡闻。 陈二嫂面色陡然一沉:是,自己的儿子都来不及娶媳妇已经死了,她都没有陈母这个机会呢。 陈家几个妯娌之间关系本就一般,开始的话题都卡到了彼此的疙瘩上,于是,接下来几乎是没话可说了。 陈二嫂借口说要去探望京城里其它亲朋好友,向陈母借了张公交卡,出了门。陈母在她背后念其抠门,出个门连公交卡都借。 由于公公的邀请,阿芳在陈二伯到医院抽血时,来到了医院先见着老公的二伯。说起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老公的亲戚见面。只是陈二伯一家不住在京城里,平常很少有机会见到。 陈父向自己二哥介绍:“这是阿芳,你见过的,孝义的媳妇。这次,能发现彤彤,都是她的功劳。” 是她第一个察觉孩子与老公之间的相似。陈父因此把功劳都归结给了她。阿芳对此又能如何,几分无言以对吊上眉梢。 “谢谢,谢谢。”陈二伯连忙站起来,用九十度夸张的鞠躬姿态,向阿芳行礼。 阿芳愣了愣,没有想到,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对于陈二伯竟然这么重要。 孩子真的那么重要吗?阿芳想,在学校里遇到过由于各种原因一生都没有孩子的夫妇,也都很好地过着日子,并没有对此特别大的情绪。是因为那些人早看开了而陈二伯没有看开,或是说,她看到的那些人压根算不上社会的主流,主流应该是陈二伯这种,一个孩子比什么都宝贝。 陈二伯进去检查室抽血了。趁这个时候,陈父对儿媳妇轻声说:“你和孝义年纪都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下一代了。不是我和他妈着急,是想,若老年得子,到时候,累的是你们,因为我和他妈都没有这个精力可以帮你们带孩子了。你们孩子将来长大后,还得靠你们抚养提携。” 陈父这话是几分道理。阿芳都听进去了。让她张口莫辩的是,她和陈教官是很努力在造人了,只是这人迟迟造不出来,为此,是连专家都去看了。结果,好像没有出来。陈教官还没有和她说。 见她没有答声,表情茫然,陈父也就不敢把话往下说了。 陈二伯抽完血,出来,和陈父一齐先走。阿芳留在原地,等着陈孝义出来见一面。由于等的时间稍微有些长,阿芳坐不住,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刚好,前面是彤彤在这儿住院的病房。 陈父带二哥走时,由于陈二伯的强烈要求,是故意路过了彤彤的病房。苗莘不在病房里,只有彤彤一个人。孩子坐在病床上,无聊地像是抬起脚,好奇地打量自己脚上覆盖的几块纱布。 陈二伯只是望过去一眼,立马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说:“这孩子长得好看。” 陈父想,陈二伯之所以说出这话不假思索,一方面可能或许是血缘关系作祟,另一方面,这小女娃,确实有些与其他孩子不同的地方。 自小是跟随单身母亲长大,彤彤是要比一般温室里的花朵要来的坚强些独立一些,表现到这孩子很乖巧。同时,一双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富有灵气,让孩子在乖巧之余并不显得呆板。 在陈家两位兄弟看来,这孩子的眼睛,分明是遗传了他们陈家优秀的基因。只可惜,无论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头发土里土气剪成的西瓜头,都让人不禁生气,生气这孩子究竟平日里有没有受到虐待。 阿芳在后面,距离公公他们,有将近一尺的距离观望,根本不敢走近,不敢吱声。但是,她能听见,陈二伯的几声叹气里头,似有一丝恼怒。 恼怒于苗莘生了这个孩子没有向他们汇报,这孩子又不是苗莘一个人的,有他们陈家的份。苗莘怎么可以这么做! 终于,陈父拉住了陈二伯的袖子,不然,陈二伯会冲进去直接对那孩子说自己是她爷爷,陈父将陈二伯拉走了。而事情,一切都只是刚刚拉开了帷幕。 阿芳的心突然全乱了。想这女人生了孩子不过也就如此。孩子从自己身上掉下来,但是,孩子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孩子属于的人太多太多了,乃至,她这个冒着生命把孩子生下来的人,只能成为了边缘化,连做主的权力都没有。 陈孝义从检查室里走出来时,发现,家里人一个都不见了。问到徐美琳,徐美琳说:“阿芳,阿芳好像刚才还在这,难道走了?” 老婆这两天都心神不宁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孝义皱着眉,打了个电话,结果,对方忙音,一直没接。 在陈家出这样的事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姚爷听说媳妇在外面出差回来的消息,下午一下班,以喷射飞机的速度狂奔回家。想老婆,特别想老婆可以在家为他做饭,他不用再因为蹭饭吃屡遭君爷的白眼和侮辱了。 沈佳音先到婆婆家里接儿子。 姚夫人在厨房里为儿媳妇做好吃的晚餐,为回来的儿媳妇接风洗尘。 姚爷没按门铃,着急着,直接拿钥匙开门。 咔,门一开。客厅里,见一条人影蹲在地上,两只手指竖起贴在耳际,学着小兔子蹦蹦跳跳。 姚爷眼睛一愣,全身毛发都竖立起来。 这不是他老婆是谁? 别以为,这是沈佳音为他准备的特别惊喜,学小兔子跳来欢迎他回家。 只听,格格格,一串孩子的笑声,从平常不喜不悲,好像没有表情的小淑女洛洛的嘴巴里发了出来。 洛洛笑得可欢了,一张和姚爷一模一样的美丽小颜,笑起来,如花盛开,美艳惊人。 姚夫人在厨房里听见孙子的笑声,一块乐道:“洛洛这孩子,只有妈妈回来的时候才会笑。” 废话! 也不看看这孩子的妈是用什么法子逗这孩子笑! 姚爷无力地将一只手扶住门槛,以防自己被老婆和儿子雷到软倒:他早该想到的,早该知道的,孩子生出来以后,他老婆是给孩子当奴役使唤的。而且,像君爷白露高大帅等,早也这样提示过他。 沈佳音除了家务癖的毛病,另一个大毛病,那就是喜欢给孩子当奴隶。 专心逗儿子笑的沈佳音,没有发现老公回来的迹象,学小兔子在客厅里跳了一圈之后,又学起了乌龟,弓起背像背了个龟壳,在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洛洛开心地拍起了小掌心,为妈妈学什么像什么的演技喝彩。 姚爷忍无可忍了,走过去,两只手,抓住洛洛的两只腋下,一用力,将坐在沙发上的儿子抱了起来。 洛洛突然被他一抱,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父亲什么。两只小手在他肩头上抓了抓,小眼珠四处寻找妈妈和奶奶。 沈佳音终于察觉老公回家了,于是,瞧瞧自己趴在地上的样子,慢吞吞地站起来,整整衣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做过。 瞧了眼她想掩饰的模样,姚爷恼怒时,一只手轻拍了下在怀里不安分的儿子的小屁股。 洛洛感觉无辜地被老爸打了屁屁,小嘴角一瘪,哇,张口,大哭。 听到孙子哭,姚夫人冲出来,想都不用想,手要去抓只扫把,说:“子业!欺负我孙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能弄到小洛洛哭的,也只有姚爷这个爸。 “妈——”沈佳音惊慌,拦着婆婆。 姚爷不以为然,冲她们两个说:“有你们这样惯孩子的吗?给孩子做牛做马,你们这是在害孩子!” 姚夫人一听斜了眉:“你说什么,以为自己是大教育家吗?洛洛今年才几岁,能懂什么!” “怎么不懂了?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小心思里在打什么算盘。”姚爷把自己说得是神算老爸一样,同时,朝敢哭得像梨花带雨的儿子瞪了眼。 哭,有本事哭的再厉害些,不信老子今儿治不了你。 洛洛哭起来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了,像孟姜女苦倒长城的态势。 可今儿不像上回,姚爷是与儿子计较了起来。 小包子都说他儿子是只小哭包了,他做老爸的不表态怎么行。 在姚夫人要冲上来抢孩子时,姚爷把儿子抱进了书房里,啪,甩上门,直接反锁了。 这下,将姚夫人吓得脸色都发白了。姚爷,这不会是在书房里使劲儿准备教训洛洛吧。 沈佳音在这时候,是代替婆婆冲进厨房里。刚冲出来着急,姚夫人忘了熄火。这锅里的东西都快烧糊了。 “子业,出来!”姚夫人拍打书房的门。 姚爷应都不应。 姚夫人急得没法,想这时候,也只有老子可以治老子了。赶紧打了个电话让老公飞回来救孙子。 接到十万火急的电话,姚爸匆匆回到家,在玄关脱了皮鞋没来得及换上拖鞋,往家里冲。 沈佳音在厨房里,帮婆婆把准备好没来得及入锅的菜,都帮婆婆做了。外面姚家人的动静,她只是听着,没有出声,也没有打算出去一块凑合,是怕越凑越乱,到最后,恐怕她老公要回头收拾起她。 儿子嘛。其实,她老公说的也没错,是姚爷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孩子。 姚爷在书房里是找了本书,摊开后扔到了儿子面前,说:“看看,人家儿子对母亲多孝顺,你倒好,让你妈妈学兔子当乌龟,你害羞不害羞?!” 洛洛听不懂爸爸的语言,只觉与爸爸讲话是鸡同鸭讲,他才没有奶奶那么笨,自己往沙发里一躺,准备睡会儿。 姚爷看着不止气崩,是傻眼了。你说天底下有几个孩子像他儿子这样精明的,简直是人精了。说起来,这孩子这幅精明相像谁,还不是像他姚爷吗? 拉了把椅子,坐在儿子旁边。 洛洛眯着与爸爸相像的小眼珠子假寐,手指头,放到嘴角边,像是要咬一口。 见到儿子这动作,不知是不是出于职业毛病,姚爷拉下儿子的小手指,仔细看一看,儿子肚子里有没有生虫了。 书房里安安静静,没有孩子哭声,也没听见姚爷的咆哮声。站在门口的姚夫人与姚爸,面面相觑。 “算了。子业要不是傻的,哪里舍得打孩子。你想想,他要是打了孩子,到时候他得自己给孩子治伤,不是多此一举吗?”姚爸说。 姚夫人想老公这话也有道理,回头,进厨房里帮媳妇炒菜。 姚家里,安静了下来,一切又恢复井然有序的样子。 只等菜都炒好了,摆上桌子了,那对闹别扭的父子都没有出来的迹象。一群人这才又有些担心和焦急了起来。姚爸找出了书房的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转了转,轻轻打开门。 姚夫人跟在老公后面走进去,结果,见着儿子脱了外衣,只着背心躺在沙发外侧,可能是怕儿子睡觉着凉了,把自己外衣都披在儿子的身上。父子俩,这样几乎脸贴脸的,由于沙发本来就面积小,两个人只能几乎挤成一个人,才能睡得下。洛洛睡迷糊了,流出来的口水全淌在爱漂亮的老爸的背心上。 姚爸和姚夫人看着这幅奇景,嘴巴一齐成了O型状。在最后进来的沈佳音,蹑手蹑脚地藏在公公婆婆后面,见机插缝,举起手机,对着姚爷和儿子的睡相,咔嚓,咔嚓,最少照上三张,以防不小心被删了,那会让她痛心疾首的。 姚爷这样子,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可以堪称世界几大奇迹之一。 姚夫人听见儿媳妇的拍照声,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连忙跑出去找自己手机和数码相机。 只是迟了,只稍稍一动静,姚爷啪,从沙发上一个鲤鱼跳龙门,跳了起来,同时,大手不忘扶着睡觉的儿子防止儿子摔下沙发。 姚爷犀利的眼神,瞬间抓住往门口逃窜的老婆和妈,寒冬三尺的声音吐出唇:“把手机都给我交上来!” 沈佳音眼疾手快,将手机的内存卡取出来装进口袋,再回身,交给老公。 姚爷的唇角对着媳妇勾了勾,露出几分邪恶:“你是想让我摸身吗,沈佳音?” 沈佳音用力眨了下眼皮。洛洛这时睡醒了,在沙发里自己坐了起来。其他孩子睡醒要喊饿要喊哭,这孩子,睡醒却是第一时间爬了起来,爬到第一个大人面前,叫:“洗脸。” 姚爷听到背后儿子这句话,感觉全身鸡皮都掉了下来。 不用说,如果问姚爷这辈子做过哪件最后悔的事,那就是生了一个与自己像了个十足的儿子。 姚家一家五口,终于在七点钟准时吃上了饭。 姚夫人给刚出差回来的儿媳妇夹菜:“吃多点,看你在外头都晒黑了。” 沈佳音唇角羞窘地弯了弯。 姚爸说:“你这次回来,好像你妈家里那边有些事吧?” 公公消息灵通,沈佳音点了头:“我妈在给我哥物色对象。想我哥今年结婚。” 姚爷听到这话,好像才记起自己那个傻愣的部下冯永卓,近来一下班马上跑没影,原来是被自己父母抓去相亲。 只是相亲这种事儿,相一百次能成一次很不错了。(未完待续) 初恋 冯永卓在咖啡馆里,是与第几个女人相亲了,他忘了。近来安排的相亲太多,华妙冰与冯四海像是对他突然发动了总攻击,密集安排相亲会轮番轰炸,务必今年让他完成人生任务。 冯家夫妇突然对儿子的婚事特别着急,说来说去,与冯家两老不无关系。冯家两老说自己年纪都大了,想抱第四代。而且,因为华妙冰的两个女儿都结婚生完孩子了,而冯永卓到至今八字都没一撇,华妙冰难逃没有当好冯永卓母亲的责任。冯四海可舍不得老婆被人说偏心,因此是差不多拿起了马鞭,想在儿子屁股上抽打两鞭子。 大概冯四海自己都是想不明白的,按理说,他这儿子,长相像他,一表人才,工作单位又好,前途一片光明。样貌有,事业有成,怎么沦落到如今都结不了婚的境地。 说是儿子挑剔吧。找来的给他们儿子介绍对象的中介人,回头都对他们夫妇俩说:是女方看不中男方。 为什么?冯四海和华妙冰都惊诧了。 中间人,模棱两可地说:“这个嘛,问问你们自己儿子吧。” 冯四海和华妙冰可不敢回头问儿子,免得儿子知道自己都是被人拒的,儿子这自信心一落千丈,以后还怎么找老婆。 好不容易,这回华妙冰和冯四海单位里的同事给介绍的这个姑娘,答应了他们儿子进行第二次见面。 这姑娘姓秦,叫秦可妙,论长相,比沈佳音的皮肤要更白一些,长得要更娇艳一些,可以算是个小家碧玉了。何况,冯四海和华妙冰早就对对方的背景都了解过,和儿子说了。因为中介人清楚冯四海和华妙冰不简单,给他们介绍的,当然都是要经过全面筛选,综合分数能过的再敢介绍。所谓全面筛选,肯定是包括了对方的事业和家庭这些和外貌几乎一样重要的因素。 秦可妙本人在固定的单位上班,铁饭碗,收入不低。秦家十分简单,秦可妙不是独生女。独生女当媳妇反而难伺候,这点华妙冰最介意的。秦可妙的兄弟,已经娶妻了,娶的老婆,一样都是单位里的。秦家没有任何家庭负担,属于中等以上富裕家庭。 完美到像是无可指摘的女人,冯永卓偏偏记不住,连对方名字都记不住。 可能是由于近来除了上班就是被父母安排相亲,他在单位里还忙着课题,忠孝两难全,他这不脑子都混乱了,记不住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冯家夫妇说秦可妙如何优秀,可他只记得,好像从一开始,他们给他介绍的女人,都是秦可妙这样的条件。 秦可妙不是不好,但是,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女人,而且,差不多到像是架子上统一摆放的精致瓷娃娃。 父母看着好,他冯永卓怎么瞧,都觉得对方像优秀模板,面对模板,再优秀,又怎会有感觉。 秦可妙坐在他对面,轻轻搁下手中的咖啡杯:“冯先生是有事要去办吗?” 摸了下腕表的冯永卓,顺她这意思赶紧点了点头:“我等会儿要去见一个朋友,和人家之前约好的。” 秦可妙望向他,目光里多了几分深度:“冯先生,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他冯永卓或许有些小脾气小任性,但是,论绅士,肯定是够绅士,说什么都不会先说女人不好。 “你觉得我哪点好?”秦可妙道。 冯永卓面不改色:“我都听我爸妈说了,说你条件很好。” “那么,你会想娶我吗?”秦可妙问。 娶她?像父母说的,这样条件的女孩,不知多少男人追求,娶了回家很妥当,不会有任何麻烦事给他添乱。光是这样想,是没有理由不想娶她。 冯永卓拿起了自己桌上的咖啡杯做幌子:“你认为你想嫁我吗?” “我觉得冯先生挺好。” “因为你从你爸妈口里听说我条件很好?” 秦可妙看着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邃:“冯先生都是用这样的手段拒绝了其她人吗?” 冯永卓想:自己没有甩过人吧?只有人家甩自己,哪怕父母都不敢对他直接说。 “冯先生,结婚就那样。你我年纪都不小了,如果你觉得我可以,我们凑合过吧。我想,我能做好一个好妻子的。而且,我看着你也不排斥。”秦可妙说。 现在的女人说话真直接,让他几乎无路可退,有点被逼上了梁山的感觉。当然,她这话在眼下这样的时代,并无错误。 多的是凑合过日子的夫妇呢。 “冯先生不用着急答复我。你觉得可以的话,到时候给我个电话。”秦可妙说到这儿,话语一转,又多了几分深意,“其实,本人以为,冯先生这样拒绝人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是有些可笑。” 既然认为他愚蠢又可笑,却没有想着和他立马告吹,肯定还是看在他的家里条件和工资水平上。 冯永卓终于明白,为什么对这些女人自己总是提不起兴致。因为她们感兴趣的,不,应该说她们只能想到的,是他的钱包。不怪她们这样想,因为,他冯永卓除了这点,貌似对她们来说丝毫没有吸引力。 “其实,你不用强迫你自己——”冯永卓嘴角略勾,道。 秦可妙摇摆头:“你是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人,我没有在强迫自己。” 冯永卓在肚子里差点骂起娘。他倒不是自卑,不过是,这些女人,他和她们根本不合拍。当然,他这话不敢直接说出来。他需要考虑自己的父母。 到他这个年纪,冯四海是一再和他说了,不要挑,再挑你肯定也挑不到好的。是啊,再挑下去,他又不能学姚爷老牛吃嫩草。 郁闷的冯永卓当晚相亲完,实在没有心情回家面对父母的轰炸,是回单位找兄弟解解闷去了。刚好李俊涛今晚值班,高大帅也没回家,怕被老婆叫去带儿子,在他们这里拉着他们几个吹牛皮。 牛皮吹到了君爷的私事上,说是白露姐姐娘家的亲戚要送到这边治病。明早,他是要奉了白队的委托,到高速路口上接人带路。 一群人,听领导家的八卦,当然都是听到津津有味。听到高大帅说,君爷正烦着是不是又来一家极品亲戚时,众人唏嘘。 君爷是挺倒霉衰的,自从遇到温家开始,似乎这种事儿源源不断。 众人与君爷相比之后,心里都不厚道地想:好在自己家没有这种劫难。 高大帅踢了把椅子,给从门口进来的冯永卓坐,微夹一双狡猾的眼珠,说:“听说冯先生又去相亲了?” 冯永卓知道撒谎也没用,直接答道:“又去被人甩一回呗。” 这话,在场的人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高大帅拍拍他肩头:“只有我被人甩,你会被人甩的话,我高大帅还能娶到老婆吗?” 或许高大帅这话是要安慰他。可在场有些女人听不下去,叽叽咕咕,说的是他冯永卓眼高于顶。冯永卓郁闷的要死:他这不过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结婚。比起那些女人好太多了吧,要房要车要钱,再想人是怎样的。 见他一脸被人说的苦瓜相,高大帅都看不下去,搭他的肩头:“这样吧,明早我带你一块去接白露姐姐的亲戚。” “成。”冯永卓一口答应。 看领导的热闹,是给自己解压最好的方式了。领导君爷若是知道了,岂止吐血,是要拿把刀把他们全阉了。 到了第二天,高大帅开了辆吉普,按照约定到他楼下接他。 冯永卓在昨晚上回家后,果然没能逃掉,被冯家夫妇当堂提审。华妙冰不敢怎么说他,冯四海则语重心长地为他做起了思想教育工作,做到了凌晨两点钟才放他睡觉。现在,他坐在高大帅的车上,不得已打起了瞌睡虫,嘴里嘟嘟囔囔:“我怎么不觉得是我在找对象,是我爸妈在找对象。” 高大帅打着方向盘,直接吐出:废话! 现在的社会,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只手交叉枕在后脑勺上,冯永卓散漫的目光放到了车窗外,一路绿化带向后倒退,一些骑自行车的人在大车小车之间穿梭。其中,一些穿着校服的影子,像是引起了他无限的遐思。 “你真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吗?”高大帅发现他俊颜上闪过一丝怀春的迹象,吹起了口哨。 “没。”冯永卓答的很爽快,不像撒谎。 “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这话可能问到点上了。冯永卓老半天没有吭声。 高大帅像只狡猾的猫贼笑:“你这个贵公子爷,竟然暗恋过女孩子?” “我不是公子爷。”冯永卓正经地澄清。说起来,他高大帅,才是真正的豪门贵公子吧。 高大帅对他这话肯定也不信。或许,冯家在京城里,比起一些最顶上的名流,肯定比不上。但是,冯家在京城已久,早积聚了不少人脉,一点名气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不信就不信。冯永卓这人性子就是这样,管人家信不信,反正他咬住:“我这种人,会傻到做暗恋这种蠢事吗?” 傻二愣即是傻二愣,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踏进了高大帅的陷阱。 “这么说,你是表白了被人拒绝了?”高大帅洋洋得意地扬起眉头,“来,快给哥儿说说,谁敢拒绝你?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冯永卓两眼尖锐地一眯。他父母现在给他介绍的千金会少?若真是千金拒绝他,他认了也罢,反正自身条件比不上人,他不怕,只要努力奋斗,到时候干出一番大事业让人刮目相看,气死对方,也不至于到如今心头都留了个疙瘩。 “她是个怪人。”冯永卓可能被勾起了些往事的情绪,发牢骚时说漏了嘴巴。 “嗯?”高大帅追问。 手指扒了扒脑瓜,冯永卓给他摆出一幅其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样子。 高大帅是有想给兄弟指点迷津,眼看这冯永卓在感情恋爱上面完全是个小迷糊,作为老大哥询问:“那人是不是和蒋大少的小媳妇一样,当初不是嫌贫爱富,而是嫌富爱贫?” 对于这点,冯永卓只要稍微一想,摇头:“不是。” “不是?”高大帅都被他的否认吊起了胃口。 不是像蔓蔓嫌富爱贫了,那是嫌贫爱富了,又怎么会拒绝冯永卓这样优秀条件的男人? 这时他们的车是开到了指定的高速路口附近,只等从保定过来的救护车下高速,然后给救护车带路。不需要多长时间,高大帅接到了白队的电话,白队那头给他报了车牌号码。 等到他们见到那从高速路上下来的救护车影子,高大帅立马踩了油门,开车上前与对方碰头。救护车尾随他们先停靠在了路边。接着,高大帅匆匆忙忙跳下吉普,走上去核实情况,以免接错人了。 救护车后面的门打开,本以为陪老人家上车过来的会是老人家的儿女,结果不是,从车上跳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由于赶时间,高大帅略略扫过对方一眼,见对方穿的极为简单,一件有点发皱的白衬衫,一条老人样的西裤,脚上居然穿着布鞋。 若不是对方年纪看起来不老,高大帅一瞬间都以为对方已经七老八十了。 这女人长得倒也可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 得知对方是老人家的长孙女,叫郑沅洁。向对方表明了自己高大帅的身份,高大帅不敢耽误白队的事儿,立马回到自己车上,给救护车带路。 脚踩上油门,对身边的冯永卓发了句闷骚:“这些人不知干嘛?只叫一个孙女来送老人?老人的儿子女儿呢?” 看这情况,高大帅不得不替君爷忧心,怕又是来了一群极品。 老半天,冯大少都没有发句声,高大帅纳闷了,转头望过去,见着冯兄弟是坐在副驾座发起呆来,两只空洞的眼睛都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刚高大帅跳下车与人家年轻姑娘说话时,冯永卓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的一清二楚。 高大帅是个精明人,脑袋里灵光一闪,立马转过了弯儿:“你认识郑小姐?” “哪里——”冯永卓随口敷衍,俨然站不住脚。 “兄弟,你不用骗我了。你表情上明明白白写着呢。”高大帅因能抓住人家的小辫子,眉儿一扬,本性暴露无遗,“说吧,人家郑小姐是不是拒绝你的那个?” 冯永卓是一口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生平不知道,原来高大帅是这种货色。可是,冯家大少哪是好糊弄的,别过脸,不说话。 高大帅不怕他不说,反正以他高大帅本事,挖条新闻绝对不难。 车子一路直奔往君爷的单位。 白队和君爷两个人,都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白露伫立在他们两个人背后,望着那车子驶入大门,表情一丝不定。 救护车停下,白队第一个走上前接人。同样的,知道随车过来的只有郑沅洁一个,白队有点傻目:“你爸妈呢,你二叔呢?” 只有自己一个人,郑沅洁显得异常镇定,给白队先打了招呼,称:“白大哥。”接着,解释:“我爸我二叔他们都开了车,他们都坐在车上了。高速路上塞车,他们的车不是救护车,没法走特殊通道,堵在路上了。” 白队几个人听了她这话,想:这女孩不知是有几分勇气,还是被郑家人都排斥了,才一个人上了救护车陪老人家。 君爷突然联想起自己的妹妹蔓蔓,蔓蔓当初在温家,可能处境比这女孩还好一些,有温世轩和小姨丈一家疼。 在白队和君爷上救护车看老人时,郑沅洁与藏在后面的白露打了个照面。 这一面,双方都依稀记起了些什么。 白露惊讶地眨了眼:“你是,我好像记得你——” 郑沅洁看来是在某方面不善于启齿的人,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好像,白露姐姐在我家里住过。” 白露那时候随母亲在保定,有时候母亲出差不方便照顾她,是把她只好委托给了亲戚,而在保定的亲戚,只有郑家一家。又由于母亲只与郑家长嫂关系最好,因此,白露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受到了郑大嫂子的不少照顾,不仅在她那儿吃饭,乃至过夜都有。 这段恩情,白露自然铭记在心,而且,因为母亲曾经惦记郑大嫂子的缘故,白露更不敢马虎对待。 “你妈呢?”白露问。 “我妈坐我爸的车过来。” 白露的记忆里面,她这位郑大舅是司机,常年出差在外头,因此,白露到他们家吃饭时,极少遇到郑大舅。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陪你奶奶来呢?”白露不知觉中关心地问。 君爷从车门探出头看时,眉梢爬上一抹惊奇。白露姐姐,说是个热心肠的,不如说是个热血的,帮人都是看道理看正义,极少,最少他君爷没有见过,白露的脸上能对着一个人,露出如此关切友爱的神情。那种神情怎么说,可能让白队看了都能妒忌。 白队在他身边,果然也望到这一幕,愣了。想他这个妹妹,与他再亲近,都从没有这样的表情呢。(未完待续) 不同 一群人在大门口等了一阵,貌似根本别想能等到其他郑家人的身影。白队都想郑家人怕是跑到地球另一边再回来。只好将老人先送进病房等做初步检查。 高大帅去把人接来时,都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快十二点了。老人现在这病是吃不了任何东西,只能靠静脉输入营养,不用吃饭。郑沅洁本不敢离开病房,但是,医生护士都在病房里忙,她没法留在病房里。白露拉了她说:“走,去吃东西。” “可是这儿没人——”郑沅洁迟疑着,不敢走,一走,如果她家里其她人到了,知道她把老人撇在这儿,不都得对她发火,说她不孝顺。 君爷和白队这时一块从病房里出来。 老人家是那样的了,其它医院诊断已经十分清楚,接下来,只要按照程序拟行治疗计划。郑家人没到,只能给老人做些简单体检,其它的,哪怕价格高点的检查项目,都必须等到郑家人都到了,获得家属同意才敢做。白队反正只是看着这郑家人这个状况,心里头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见她们两个站在门口,白队反倒惊疑,问:“怎么还在这呢?” 郑沅洁被他这话反问到,不知如何答,她怎么可以不在这了。 “大哥。”白露轻叫一声提醒。 白队像是醒悟过来,对郑沅洁解释:“现在,你奶奶这一路坐车到这儿,也需要休息吧。你不吃饭怎么照顾好病人呢?走吧,去吃饭,这儿都有人看着呢。” 有人看着也不行啊。郑沅洁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 白队见她始终犹豫的模样,感到一丝好笑,一向冷惯了的嘴角于是勾了勾:“怎么?难道你比医生护士更专业?他们在这儿看着病人你不放心?” 郑沅洁听他说的这么直接,她若再支支吾吾反而不好意思了,说:“白大哥,可是,你们那些医生护士,不是要看很多病人吗?我们在那边医院都是这样的,必须有人专门陪着病人,不然出什么事了,没有及时通知医生护士过来处理,你们医生护士不是要说我们吗?” 几个人听着她这话,直愣愣地看着她:有这么夸张吗? 不说其它的,只说这护士有规定要定时巡视病房的,怎会不能知道病人的情况。再有,真有突发状况,哪怕病人身边没有家属陪,这病房里住的又不止一个病人,其他病友见到也会叫,怎能不能及时发现了? 郑沅洁实话实说,坦白地说:“白大哥,我不是说你们怎么了,而是,我奶奶一有什么事,我二叔说了,责任要追究到个人头上的。” 其实,其他人一直觉得奇怪,怎么派了她过来照顾老人。郑沅洁道:“因为说我是长孙女。” 又是长者。只要是家里的老大,必须扛起那个责任。 白队皱了眉,突然口气有些生硬地说:“去吃饭,我陪你吃,如果老人有什么事,我来负责。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呢?等到他们来,不也得一样去吃饭?难道,你要等他们等到他们允许再去吃饭,等到中午饭都不用吃?” 郑沅洁本想说自己可以去吃饭盒。 君爷在旁,默默地听,望着他们三个,突然发现,这郑沅洁的脾气,倒是有几分像极了白队,很倔,倔到没有道理都必须要去做的那种。而这点脾气,好像自己老婆也有一点,像是钻了牛角尖,谁都说不清理由。是不是可以说,这是白队和白露遗传了家母的那点脾气,和郑沅洁算一个样了。 “来,就这儿的食堂,又不到外面去吃,他们能说你什么呢?”白露在大哥白队几乎要发脾气的边缘时,拉住郑沅洁一只手臂,直接把人拉开了病房。 郑沅洁被她有点用力地拉着,不敢真的甩开她的手。侧头看着她的脸,突然感到哪儿亲近。或许,刚见面还有点生疏。但是,白露是有意亲近她的,让她很快的,似乎都能回想起那年头白露经常到她家的那段日子了。 回想那段日子,真是有些教人怀念呢。那时候小车未普及,她们两个上学都是骑自行车的。白露年纪比她大,比她早学会骑车,在她没学会骑车前,都是用单车送她上课。而那辆上海凤凰牌单车,是白露她妈委托了许多人才买到的。在白露随母亲回京城居住后,那辆单车没带过去,送给了她。 “大,大姨她——”郑沅洁像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当时我在外地,后来回来才听我妈妈说了,说大姨走了。” 白露的妈去世那会儿,白家是四周的亲戚一个都没有说的,包括郑家。因此,直到后来,丧礼都办完了,郑家才知道这个事,都不用来专程参加丧礼了。白家把丧礼弄得十分简单,一天,设灵堂都没有。郑家人后来都私底下议论,这白家不知怎么了,亲戚都不说一声,莫非是嫌弃了他们这些亲戚。其实白家没有这个意思,这人死了,风光大葬,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真正悼念逝者,是放在心里的,不是做给人家看的。白露爱自己的妈妈,只需要搁在心里头怀念。 “我妈——”白露被她无意中的话,也勾起了些情绪,说,“她在临死前还说,你多么多么可惜。说那时候,你妈应该来找我们的。” 说的是郑沅洁那年高考,分数线差那么一点儿,不能上一本,只能上二本。但是,二本有好坏学校之分的。郑沅洁不知怎的,填了南方的学校,跑南方去念书了。因此,白露的妈只觉异常惋惜。 说实话,郑沅洁成绩不错,在当地保定的高中,日常成绩都是班里前列。以郑沅洁那高考成绩,其实只要找到他们白家,打听下京城里哪家二本学校好,走一下关系,郑沅洁完全能到京城来上课,不用跑到那么远的南方,与家里人离那么远。后来白露回想起来,这可能是,白家,第一次或是唯一的一次有意帮人走后门。或许不叫真正的走后门,但是,总是有这个意思想帮这个忙。 所以说起来,白露知道,自己母亲对于郑沅洁,真的是打从心里关心和喜欢,可能,这与当年郑家大嫂与自己母亲关系太好有些关系。只是,这些关系,都随她母亲回京城之后,相距甚远,逐渐变得不常联系了。 而且,郑大嫂好像也有意疏远他们家。到现在,白露都和家里人一样存有疑问,不清楚这里头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郑沅洁没想到她打听的意思,说:“我当时自己想去南方上学的。因为从没有去过南方,很想去体验一下。让大姨失望了,倒是真的。”说完这话,郑沅洁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君爷和白队两个人,一齐是,一直跟在她们后面走着,像沉默的护花使者一样。前面她们像聊天似说的话,都传到了他们后面。 君爷在心里感到吃惊,吃惊这叫郑沅洁的女孩,看来名不经传的,无论外貌长相气质,都极为平庸的一个女孩,怎么,怎么能把他老婆吸引到了。 据他所了解的白露,是很少如此亲近地一路都拉着人家的手走路,而且说这么多的话,没有一点隔阂的。可以听出,白露与郑沅洁说的每句话,不会有一句官腔或是客套,都是开诚布公的,掏心肺腑的,全是心里话。 古怪到君爷都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老婆白露吗?那个知书达理,优雅得体,每一句话都精致到好像象牙,几分深沉几分美丽,说是大好人白露姐姐,可是,同时,哪个人不是敬畏白露姐姐。 白队挠了挠额头,与君爷说了些,可能君爷以前都不甚了解的白露的过去:“白露,她以前,我好像和你说过,她以前在保定生活,我在京城随我爸,她在保定随我妈。因此,她在保定,生活了很长时间,将近十几年。在那十几年里,我都不了解她。而那时候,据我妈说,保定生活虽然没有京城繁华,可是生活极为简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的。所以,她心肠那份柔软,那份简单,都是在保定留下来的。” 只是,这些柔软和简单,随着来到京城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全部被磨了,磨得几乎一干二净,只剩下那么一点,藏在心里头的最深处,只有在遇到保定的熟人时,才被突然激发了出来。 君爷从白露那抹白衫的背影,像是望到当年她穿校服的样子,当年的校服,全是白色的,也是衬衫。菁菁校园,青春难忘,君爷一样记得那些日子。只是,不知道她更以前的日子,在他初次见到她时,她已是那位优雅美丽的白家大小姐,而不是白队说的那个在保定有点土的土丫头。 可如今看着她与保定的人,十分热忱地聊天,似乎可以看出,她更爱那个在保定时的自己。怪不得,她那次要去参加保定的同学会。对那同学会,又有多少分的失望。似乎,现在唯一能留住那段美丽年华的,只剩下了郑沅洁这样一个人。 郑沅洁。 白露望着这个远亲表妹朴素无奇的侧脸,在心里想:没变,这么多年,竟然没变。 不是说郑沅洁的外貌一点都没变,至少,以前郑沅洁是留短发的,现在的郑沅洁是留了长发扎了马尾,脸蛋,比以前变得方圆了些,遗传的是郑家大嫂大方的长相。但是,做人说话的风格,那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别看郑沅洁年纪比她白露小好多岁,可是,可能是生长在郑家那个复杂的环境,再有郑家大嫂那种有些强悍的风格,郑沅洁自小表现出十分精明能干的个性。不是她白露有意贬低自己,是从在保定那时候,有些事,她白露都捉不住主意的,都是找这位小表妹拿主意。而这位小表妹,也总是能说出一些让她都心服口服的话来。 一路,是走到了单位的食堂。 食堂里已经开饭了。在食堂吃饭的人很多,人头熙熙攘攘。 白队和君爷从不搞特殊,在食堂里找了张饭桌,让她们两个女士先走,然后,走去帮她们排队打饭。 “这里好像学生饭堂。”郑沅洁好奇地看了四周一眼,说。 “你想吃什么?”白露先走去拿几个人筷子和勺子,边问她,好顺便走去和白队君爷交代。 一回生两回熟,或许郑沅洁会和白队客气,对她倒不会客气,笑道:“有面条吗?我早上出来急,只喝了杯豆浆,感觉胃有点不舒服,想喝点汤。” 作为大夫的妹妹和老婆,白露对如何保健还是有点常识的,听她说胃不好,马上说:“吃面条,面条怕胀气。这样,不如我让他们弄点粥给你喝。瘦弱粥可以吗?” “会不会很麻烦?”郑沅洁担心等饭的时间过长,耽误了回去的时间,要是郑家人这时候到的话。 “不会。”白露说着,不让她再说,起身就走了。 郑沅洁见她都替自己做了决定,只好挠了下额角。没有其他人在,她拿出了手机,处理些短信息。 在她坐着的饭桌斜后面,高大帅举了支筷子,在某人眼前晃了又晃。不得已,冯永卓用手打开他这只苍蝇,粗声粗气不悦道:“你干嘛呢你?” 长桌子四周,坐的不止他和高大帅,他这句有点像女孩子闹脾气的话吐出来,在吃饭的兄弟们,一齐转头都往他这里看。 冯永卓感到厌烦和焦躁,想一个人坐到其它桌子。 高大帅见机手搭在他肩头上,贴在他耳边说:“要不要,我帮你过去问问?” “问什么?”冯永卓瞪他一眼。 用的着问吗?她是他领导的亲戚,这已经显而易见了。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是白队和君爷亲自带进来,白露姐姐陪着的人。 只是,为什么,他以前都没有察觉有这种关系呢。(未完待续) 面对 说回来,他与她有多少年没见面了。很久了吧。从高中那会儿,突然遇到。是,那时候,他上京城的高中,她上的是保定的学校。本来风牛马不相及,两杆子八辈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因为莫名其妙的那次高中联谊会。 保定离京城近,学习紧张之余,课余班上同学组织到郊外散心,一群人跑到保定去了。去的都是男同学,只因同学里头有一个是保定人,说是保定出美女,比京城里的美女更多。 当然,这不是说保定的女人长得比京城里的漂亮。因为都是北方人,差不多一个地域的,有可能一个祖先,怎么可能相差那么多。只能说是,谁不知道京城里的女生娇生惯养,什么事都喜欢娇嗔。相反,保定人不比京城人有钱有势,那里的女孩子自然都是简朴多了。 太过娇嗔的女人,有时候让男人都受不了。反正,他冯永卓,受不了这种女孩。不然,不会到今天今时今刻,对于父母介绍的京城里条件优越的女孩子,潜意识里存在反感。 京城里的女生们,看他冯永卓的性格也看不惯,说他骄纵,目光眼高于顶。到了今天,一直都有女人这么说他。 冯永卓只知道,如果天下女人,都是这样一幅德行,他认了呗。可他偏偏,知道很多女人都不是那个样,让他怎么接受。好比他妈,就不是这个样的人。说他妈是那个年代的人,那么,沈佳音这种又怎么解释。 他喜欢沈佳音这种质朴的女孩,而说起来,都是从那次从京城去到保定,到那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开始,那个女孩的名字,他都记在心里了,因为那是第一个拒绝他并且让他感到了痛楚的女孩。 高大帅问他,对方为什么拒绝他。 他无法回答的原因很简单,让他怎么说呢。 她当年拒绝的原因放到现在来讲,肯定是可笑的很的,她当时说的是:我们都是学生呢,要高考,说不定考上了不一样的大学,怎么谈恋爱? 实际。 郑沅洁是个比任何人都要实际的女孩。 只是这种实际,与和他相亲的秦可妙那些,又截然不同。他知道,秦可妙是看中他的钱他的条件,想着嫁给他能有钱花衣食无忧。可郑沅洁不是,郑沅洁想的都是,怎么不靠人。 真正独立,自强自立的女孩。 虽然五官平庸,比秦可妙差远了,但是,像朵朴素的白莲,自发出一种清贵,让他始终忘不了。不是说他冯永卓想当小白脸,只是他认为自己该娶的女人,应该和他一样,能并肩而立的。 “你想问她什么?”冯永卓转回来的眼睛,冷冷地打量高大帅。 高大帅一时间还真有些畏惧了他这幅眼神,干干地笑了下:“不就是帮你去问问,问问她记不记得你。” “多此一举。”冯永卓一把挥开他的手,起身另找张桌子坐。 留在饭桌上的兄弟们看他背影,都纷纷露出了些惊奇。 “他这是干嘛了?”方敏拿筷子敲了敲高大帅的碗口,“他认识白队的亲戚吗?” 高大帅可不敢随意张扬冯永卓的秘密,说:“我怎么知道?” 没人相信他这话,嘘一片。 白露走到了君爷那儿,说:“她想喝粥,我过去让师傅做一个。” 君爷听她这话,知道她和这食堂的师傅不熟,叫住她:“我来吧。你帮我在这儿排队。” 白露同意了,站到他的位置里,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君爷对吃的本就不在意,匆匆扔下这话后,走去厨房找师傅。 白队排在他们两个前面,听到说话声,转回头,轻声说妹妹:“你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不怪白队这么说,白队都知道君爷喜欢的口味,因为,平常与君爷一块吃饭的次数都不会少。 白露感觉到自己大哥偏袒的眼神,这让她心里头有点不舒服,想这是她哥还是他哥呢,道:“我即使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但是,人每天口味都变。他昨儿喜欢吃的,说不定今天不喜欢了。这不就此先问一声。” 白队难得白她眼:“我都听说了,你不喜欢吃的东西,都在他面前装作喜欢。你这是搞哪样?” 白露舔了舔嘴唇:“他辛苦做出来的菜,我能说不喜欢吗?好像大嫂给大哥做的菜,大哥没有说过不喜欢这三个字吧?” 白队由此,伸出那指头快点到她额头上:这能和那比吗?! 排队排到他们了。白露给君爷的餐盘里,点了豆腐、青菜、排骨,都是清淡的,知道他是大夫,讲究的和她哥她嫂子差不多,喜欢吃素,喜欢清淡。至于她自己的餐盘,点的可就不会讲究这些了,咕噜肉,是她喜欢的一道菜,酸菜鱼,也是她喜欢的。 白队回头一瞧,见她餐盘里那些东西,忍不住挑剔地张嘴说:“你不是过敏刚好吗?” “过敏是总算好了。我之前都快被憋死了。”白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饱口福再说。 白队帮她端着餐盘:“过敏还不都是因为你自己搞出来的,能怨别人吗?” 怎么不能怨了?只是大家都偏袒他,不是吗? 过了会儿,厨房送来了瘦肉粥。君爷也从厨房里回来了,白队把他的那份挪到他面前,说:“她帮你点的,你看看喜欢不?不喜欢和她说。” 君爷又不挑三拣四菜式,看都没看,应道:“挺好的。” 就他这话,这表情,白露坐在对面,举着的那筷子插进白米饭里差点想捅破了餐盘。早知道,不给他点清淡的了,点些腻死他的。 白队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郑沅洁,道:“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郑沅洁是在弄手机,老半天没有抬头。听到白队这话,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闻声抬起了脸,解释道:“刚好公司里有些事情需要打理,我让他们等会儿再给我电话。” 说起来,他们都不知道她什么工作。 “你在公司上班?”白露问。 “是。” “哪儿的公司?保定?” “我那家公司近来想迁到京城来。” 几个人听她这话,仔细回味了下她话里的意思之后,才突然恍悟。 白露讶异:“你自己开公司?” “去年,才和一个朋友合伙开的,业绩还可以。”郑沅洁忽然变得低微谦虚的声音,明显是有几分保留。 白队和君爷的目光落在她平凡无奇的素颜上,想:真人不露相。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人,连化妆都没有的女人,已经自己开公司了。 不会儿,君爷能感觉到老婆变得兴奋了起来。 白露问郑沅洁话时的脸上,发出了炫目的光彩。 君爷知道,自己老婆对于小姑蔓蔓一直赞誉有加。 白露姐姐,对于任何自己能创业的女强人,都是十分喜爱的。 况且,这还是她妈以及她都看中的女孩,现在能自己创办公司了,怎能不让她感到欣喜和出气。 或许白队不知道,而她白露在保定郑家呆过,可是十分清楚,郑家的人,包括那位现在躺在床上的郑老姨,对于郑家大嫂和郑沅洁,向来都是很看不起的。白露和自己妈一样,最讨厌看不起人的人了。人本来无论贵贱,都该是平等的,就有些人喜欢把自己当成很了不起。 白队与保定的亲戚没有怎么接触过,是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只是基于同情和一点血缘关系,才答应把老人接过来。对于妹妹心里埋藏的想法,都不怎么清楚。 白露不会和自己大哥说三道四,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知道郑家那些人有没有知错就改。如今见到了这一切,貌似,没有怎么变呢。当然,她不会先说,什么事儿都好,让她大哥自己看清楚再说。因为,她大哥一样是个倔强的人,不眼见为实,谁说的话都不相信,包括她这个妹妹的话。 君爷和白队还有工作要做,吃完饭,先走一步。两个人离开时,见两个女人,一边一边说话,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一直没完没了。 白队扶了下眉头:“我老婆和她说话,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多。” 君爷微沉的眉宇像是一抹沉思:“她,好像从来没有女性朋友。” 白队像是被他这话一点,思索良久,道:“嗯。她在学校经常遭人排斥。而且,与你,以及子业关系好,更容易被人说。” 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 白队见他居然茫然的样子,笑:“你倒也算了。想想,子业那个样,子业不知道迷死多少女人。但是,子业因为你的关系,只和她说话,你说,那些女人怎能不妒忌死她呢?” 姚爷是万人迷的妖孽,确实,哪个女人和姚爷交朋友,都是自作孽。 他没想到的是,她为他要牺牲到这个程度?看来,上回她醉酒时,说他一帮子兄弟不知道给她添了多少麻烦,是一点都不假的。 吃完午饭,白露有事要回单位一趟,对此,对郑沅洁一个人在这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白队也要出去办事,可能暂时不在这里。因此,只好跑去对君爷再三交代。 君爷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像是一幅耐心听话的样子,静静地听完她所有的话。 白露说得口干舌燥时,方才发现,自己对他好像说了许久,而且,一句话能连说十遍重复的。于是,闭紧了嘴巴,喉咙轻咳一声嗓子,道:“就这样吧。” “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君爷道,“毕竟她是你那边的亲戚。” 他这话不知道叫不叫稳重,或是说,是想尊重她,所以特别强调是她那边的亲戚。 白露突然感觉自己和他说话,不是夫妻间在商量,而是一个病人家属和一个大夫在交流。他专业的态度专业到让她,几乎无话可说了。 没话说,白露转过身,走出他办公室,关上门时,回头望他埋头进文件堆的样子,秀眉轻轻蹙了下。 等她走后,君爷按住了对讲器,交代外面的人:“让冯永卓到我这里一趟。” 冯永卓中午饭后来都没有在食堂吃,拎了碗面回办公室,图个清静。这碗面,他是边吃边出神,吃了许久。到他没喝完一半汤时,君爷把他叫去了。 到了君爷办公室,敬礼:“领导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今天白队有个亲戚在这里住院,我想你们都知道了。”君爷说。 “是的,陆队。”冯永卓的心里头突然咯噔,是想,领导不会是想让他负责这个病人吧。这么麻烦的事儿,谁都不想接手。可是,好像那也是她的亲戚。 “这样的病人,我也不敢让你们接手。” 君爷这话别提多仁慈了,是个好领导。冯永卓心里想。 很快,君爷接下来的话:“可我怎么听高大帅说,你认识郑小姐?” 高大帅那张大嘴巴,狡猾成精了,不和其他人说,只对领导告密。 冯永卓暗地里在心里头咬牙切齿,道:“是。” “这样的话,我下午有点忙,如果我不小心有事离开,你帮我看下郑小姐。”君爷简单一句话带过并交代,又像是充分表示出了领导的仁慈。 冯永卓因此而怔了下,好像一时都能反应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君爷见他没动,抬了下头:“还有事吗?” 冯永卓当然不会傻到真正问他什么意思,敬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出到外头,感觉心头真正的一阵紧张。 怎么办? 真是和她要面对面说话了。 急得他这是直挠脑袋,不知第一句话该和她说什么。 因为老人在病房里睡觉休息,郑沅洁不敢打扰,吃完饭后,一直坐在病房外面走廊的长板凳上。边处理公司发过来的短信,边是,有空时,把头靠到墙上闭目养神。 疲倦,清清楚楚地写在她那张秀颜上。 冯永卓走过去时,在走近时,更清楚地看清了她的脸。或许其他人觉得她好像长胖了,他却觉得她是越来越清瘦了,尤其是颧骨,都能感觉到凸出来的痕迹。 朴素的衬衫罩在她身上,他目测,她现在应该和以前一样,连一百斤的体重都不到。也是,像她这样打拼的人,怎么可能胖呢?(未完待续) 说话 鼻子里痒痒,郑沅洁打了声喷嚏,抬头,突然发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请问你是——” 看她这脸上的一片茫然,是完全不认得他。冯永卓顿觉自己舌头打结了:“我,我是——” 郑沅洁向他好奇地眯了眯眼。 冯永卓很想把手放在后脑勺上挠:天,她不认得,不认得,怎么会不认得?他变了很多吗? “有事吗,同志?”郑沅洁问。 “我,我是陆队——” 陆队?郑沅洁脑子里又打了个问号。不好意思,她只知道白露的老公姓陆,但是陆队,不知道是谁。 冯永卓真是,真是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局促,尴尬,好像都不像是自己本人了。 “陆队是我们的领导。”冷静下来,在心里命令了两次后,冯永卓终于找回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不知道的是,是自己的表情随声音变成十分的严肃,可以靠近君爷那张刻板脸了,“你是白家的亲戚,对不对?陆队的夫人姓白。” 郑沅洁在脑袋里快速地转了圈,接着,不由发自内心一笑,笑的是,眼前这同志真可爱,直接说白露姐的老公是陆队,结果是绕了一大圈,恐怕连他自己都快绕晕了吧。 “谢谢你同志。请问你们领导找我有事吗?”郑沅洁想,既然是白露姐的老公来找自己,算是自己的姐夫,可能是想和她讨论有关老人病情或是老人家属的问题,因此站了起来,做好跟着走的准备。 见她如此大张旗鼓,冯永卓都知道自己肯定是刚才哪儿说错话了,因而额头都快冒出两滴汗来。刚好,高大帅等人,吃完饭,从外面溜达回来了。回来就见,他们两个人站在走廊里面对面不知道在做什么。爱看好戏的,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高大帅扬手,喊:“冯同志,吃饭了没有?” 冯永卓听到他喊声,几乎是想狠狠地瞪他下,没答话。 郑沅洁因为又有人来,突然间,感觉到迷惑了,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只好望着走过来的高大帅,记起了是开车带他们来的那个司机,因此十分感激地说:“谢谢你大哥。刚在路上都忘了说。” 高大帅听她如此客气,连忙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何况,那是领导吩咐的任务,我只是办差而已,不客气。” 郑沅洁真觉得他们太看得起她和郑家了。他们郑家和白家,哪里算得上什么亲戚。是有点血缘关系吧,只是有一点。不好意思,她郑沅洁自小独立惯了,因为常遭人欺负,懂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别人终究想坑你的话怎样都可以坑你,说是帮你一把,也可以随时讨债,到时候撕破脸更难看,不如不要。欠人人情总归不好的,所以这么多年,她和她妈才没有来找白家。至于郑家其他人,现在突然想到白家了,那也是郑家其他人的事,和她无关。 笑了笑,嘴角浮现一个小酒窝,清浅如泉,郑沅洁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感谢大哥的。举手之劳,滴水之恩,不能说因为只是事儿小,可以当做不存在。” 高大帅之前和她说话,不过匆匆两句,只能算是打个照面。这时认真说上两句话,突然觉得这女的,五官是平庸,说起话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干净利落,光明磊落,带了精悍的风格,让人刮目相看。 一瞬间,像高大帅这样的老油条,突然遇到她这样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应话。 人,不怕狡诈小人,只怕她这样的,太过光明磊落。 行啊!高大帅忍不住往兄弟冯大少爷甩去一个眼神。本来以为你看女人目光不行,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目光。 对他们来说,他们不是富豪,不是可以让美女傍的大富翁,其实,找一个会持家的女人,才是最实际的。 冯永卓面对兄弟使来的眼神,暗地里哼哼。说起来,他看女人的目光向来都不错的。别看自己父母介绍那么一大堆说是经济适用女,单位好,条件好,娘家好,但是,一个个那种风格,说来还都是看中他的钱,这种女人,娶回家,哪怕表面说着愿意和他共同奋斗,肯定都是斤斤计较。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哪能舒服。钱是要精打细算,但是,精打细算这里头,有窍门的。要找个,真正会持家的女人不容易。 郑沅洁见他们似乎是眉来眼去,貌似好像自己刚说了什么话引起的,顿觉得有点茫然,问他们俩:“是陆队要找我吗?” “君爷找她吗?”高大帅跟着她问。 冯永卓真想拿锤子敲高大帅的脑袋了,看里头是什么装的,回头,和她说:“我们领导让我找你,是想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需要的话,尽管告诉我。对了,我把我手机号码给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高大帅这个知情人,听到他话语直接成这样了,啧,忍不住真想啧一声:行啊,小子,雷厉风行。马上交换电话号码了,并且随叫随到。看来,之前是哥儿小看你了。 冯永卓真没想多,只想,既然君爷都那样交代,肯定她会有些麻烦的,她有麻烦,他当然要帮忙。对了,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或是结婚了没有? 不好意思问,于是,只好又给高大帅使眼色。 高大帅想翻白眼:这样的问题我怎么问?搞不好人家还误以为是我追她。我有老婆的。你自己问! 冯永卓冲他哼了哼:不是说要帮忙吗?原来是这样,到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说你是好兄弟,你是无所不能的高大帅呢。 郑沅洁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想,这两人怎么又眉来眼去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公事要谈,因此说:“你们还有事要办吧?没事。我这儿没什么事。有事这里不是有护士姑娘吗?我找她们行了。” 一句话,听得冯永卓快郁闷的表情都有了。 高大帅怕是坏了兄弟的好事,赶忙澄清:“没事,我这儿一点事都没有。他找你肯定有事。你们慢慢谈。对了,他不是要给你号码,你记着比较好。” 郑沅洁本来想,自己有白露的号码已经够了。有什么事,找白露,白露找她老公,很直接。但是,这个人,是姐夫君爷派来的,或许,人家姐夫有些事儿,不是想通过白露告诉他们家属?不管怎样,多个号码,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于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对方的手机号码做了交换。 能拿到她的手机号码,某个人是双眼全亮了。不,那刻看着她的手机,他是在想,想她手机里,究竟有没有其他亲密的男性。 郑沅洁啪嗒啪嗒输入完他的手机号码,抬头,看见他的脸几乎是凑到她的手机屏幕面前,被吓了跳。很近的距离,使得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有点清香又有点洁净过头的味道。 她接触做生意的男性比较多,男人的古龙水味和汗味闻到的最多,像他这种很干净清新的,貌似是只有那单纯充满书香气的学生时代的记忆了。 不同的圈子就是不同的圈子。像她这种经常在外面跑的,与他这种专心做研究在单位里工作的,完全两样。比起他,她有时候身上都是汗臭味呢。 这样一想,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慢慢地退后一点,免得让他闻到她身上的汗味儿,笑道:“请问先生贵姓?” 冯永卓却被她这一避,略显郁闷。 她这是干嘛了?难道他长得很难看? 难看? 郑沅洁当然没有这样想过。 其实,眼前这个帅哥,大帅哥是长得很养眼的。 英姿勃发的眉毛,如雕塑的鼻梁,脸的轮廓也很完美,像是一束阳光,充满阳刚之气。 与她平日里见多的那些生意人,不同之处是很明显的。做生意的男人,帅归帅,但是商人必奸,哪个商人不狡诈,多帅都是表面功夫,用来迷惑人引人上钩的。 像他这样,阳光的男人,在生意圈里别想见到,若是见到的话,也肯定是很快玩完。 “我姓冯。”冯永卓在报出自己的姓名时,感受到了比任何考试都要更可怕的压力,完全没有一点信心她能否记得他的名字,使得那些字,是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像挤牙膏那样挤出来的,“我叫冯永卓。” 说完是长长吐纳口气,心口漏跳几拍,小心地看着她表情。 郑沅洁低头,专心致志地在手机上输入他的名字:“冯永卓,这样写,对吗?” 高大帅拍住额头背过脸,不忍心看下去。 这女的,分明完全忘了他兄弟,是一点都没有记得的痕迹。多可悲的一个品学双优的帅哥,竟然被一个平庸女甩得一干二净。 这女的,够奇葩!他高大帅佩服! 走廊里,霎然而过一道寒风。 突觉哪儿一道寒,郑沅洁不明所以抬起头看时,见眼前的大帅哥不知怎么回事,一张脸变得像她那位棺材脸的姐夫一样严肃铁青,那双眼睛,深深的眼睛,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她这儿。 她再傻,都知道自己肯定弄错了什么得罪人了。 “我写错了吗?”郑沅洁再次仔细检查刚才输入的名字。 “你没有写错。”他寒冷的声音,犹如寒冬三尺的地窖。 郑沅洁再抬头时,见那不知为何突然生气的大帅哥是背过了身去,大迈步犹如流星,快步地走了。 见状,高大帅疾走而走,急急地追上濒临爆炸边缘的兄弟,手搭上去,小声问:“会不会你认错人了?” 她一点都不记得,是很有可能认错人不是吗?毕竟他冯永卓,绝对在学生时代开始,已经是个受人瞩目的大帅哥了。 可是,冯永卓知道这完全不可能。因为,这就是她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她,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她。她是这样一个独特的人,与任何女孩子都不同的人。 “不会。”苦涩,一抹挂在冯永卓的唇角上,当然,不是完全悲伤的调子,更多的是悠叹,“她不是因为轻视一个人,或是什么原因,而忘记。只是,可能她忙于其它事,所以没能记住。她一直是这样的,忙于学业,忙于工作。” “工作狂啊。”高大帅叹。 “是。”冯永卓翘起唇角,“她经常说,一个人的脑子容量有限,只能选择记住最紧要的。” “你不怕她记住了最紧要的另一个男人?” 冯永卓的脸微微一沉:“我看她好像没有结婚。” “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戴婚戒。” 至于为什么他能咬定她没戴婚戒肯定还没结婚,可能出自他的直觉。 高大帅嘻嘻笑笑的,到这刻总算没有对他落井下石,给他分析对他有利的情报:“你看,她一个人陪老人来。如果她有老公,或是有男朋友要结婚的,怎么可能只让她一个人陪老人来,对不对?再有,君爷谁都不指,指了你来陪她,一方面当然是从我这儿得到了什么消息,另一方面,不是正好给你透露了一个信息,她还是单身吗?” 这话极有几分道理,冯永卓回头,一拳头捣在高大帅肩窝里:“谢了!” 只要她没有结婚,他都要一追到底了! 郑家人到医院的时候,都是下午四五点钟了。姗姗来迟的郑家人,开了三部车子进入单位门口。郑家五兄妹全部到齐,两辆小车加一辆面包车,里头还坐了个小孩子,为老人家的长外孙。 郑沅洁的父亲,郑家老大,是开了面包车,而且是自家里的小货车。郑二叔,以及郑沅洁的大表哥,即大姑的儿子,各开一辆私家车。 君爷接到门卫打来的电话之后,哗,手指尖,轻轻伸出去拨开办公室的窗帘,苛刻的眸子望下俯瞰,见郑家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穿过他单位的大门,大摇大摆地停在了门口。那气势,一瞬间真像是某领导率队莅临,吸引了不小的动静。(未完待续) 了解 光是看这个光景,这郑家人,不是像白队之前说的那样,家境拮据,每一个都像郑老大那样开面包车显而易见的没钱。 话说,郑老大这辆面包车真是,车壳外面掉漆都掉的厉害,满身不堪,应该是很多年的车了,而且平常经常使用没法保养。 相较下,另外两辆私家小轿车,虽说现在买车便宜,但是,这两辆车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最低档的。一辆,大概是十万左右的东风铁雪龙,另外一辆,是要三十万的奥迪。 复杂的一家,比起那温家,以及姚爷媳妇沈佳音那个沈家,看得出都要复杂上好几倍。诚然,沈家基本都是穷,说尤二姐有钱,不过是勤俭节约下来的老本,不能说赚大钱。而温家,温家即便有钱的温凤姊,当年那钱,都是掌握在老公手里,而且,很抠门,都不敢这样炫耀,基本,都属于打工族的。 姚爷听到动静,敲了敲门,走进他办公室,问他:“打电话告诉白队了吗?” “等等,看下情况再说。”君爷语气从容不迫。 姚爷看他表情似有几分深沉,抱起手,跟着点了头:“这家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对了,那个自称长孙女的人,听说和白露的关系不错?” 貌似可能姚爷又听说了什么,君爷忽然记起,这冯永卓说起来,还是姚爷的小舅子,点头道:“白露对她评价挺高,以前,听白队说,说她们两个以前很久以前已经认识的了,有交情。” “什么样的一个人?”姚爷实在怕了娶个媳妇搞一堆极品亲戚。他要为媳妇多考虑下。说是小舅子自己的婚事,但千万不要连累到他媳妇身上来。 对他的多虑,君爷冷着眼神说:“我老婆还是他们的亲戚呢。” 呵呵。姚爷干笑两声,算是同情怜悯他了,话说回来:“不怕。不是上面还有白队在顶着吗?” 是这样没错。君爷自觉压力不是那么大。郑家与白家,只是远房亲戚,爱交可以,不交也可以。他们又不需要求郑家办事。 “什么样的人?”姚爷重复地,执拗地再问一声。 若是冯永卓那小舅子,真是对人家郑家的姑娘有意思,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是直接与郑家人联系上了。 君爷瞧他一眼:“你急什么?据高大帅说,人家还看不起冯大帅哥呢。” 哎?姚爷真是吃一惊。 冯永卓条件不错,在京城都算很不错。据闻,之前一直相亲不成,说是人家姑娘拒绝,但是所有人心知肚明,还不都是因为冯大少爷爱要不要的姿态,用另外两个精辟的字概括为是——挑剔。 居然有看不上冯大少爷的女人? 在姚爷执着的追问下,君爷道:“人家自己开公司的,自己一个女人打拼事业,你说呢。” 姚爷微微地愣了下:“像囡囡?” “不,比囡囡更强悍。”君爷得承认,自己虽然接触过不少生意人,但是,像郑沅洁这种,不靠父母,不靠老公,不靠色相,一个人打拼出事业的真正意义上的女强人,极为少见,可能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而且年纪轻轻,确实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底里几分佩服。 他妹妹蔓蔓当时,还是靠了一群朋友,才得以成功。这郑沅洁貌似真是单枪独马一个人干出来的,一看都知道具有领袖风格。 姚爷只知道,这女的听说第一次和白队见面和白队犟嘴了。敢和白队犟嘴的人,真是没听过。 “冯家少爷竟然喜欢强悍风格的?”姚爷摸了摸下巴颌,眉眼狡诈地眯眯。莫非冯大少更喜欢被女人压? 君爷看他表情都知道他胡思乱想什么,无语至极,懒得和他再说一句话。 徐美琳敲门进来,说,郑家人都在接待室那儿等着了。 君爷收拾了下,本想过去,后来脑子里突然一转念头,说:“你先给他们倒茶,说我忙,等会儿再过去。” “好的。”徐美琳没有什么怀疑,退了出去。 君爷坐回办公桌后面。姚爷猜到他想干什么,伸长脑袋,去到他电脑前面。君爷的电脑是指挥中枢,十分容易地调出接待室里头的实时监视画面。 不会儿,画面上显示,在徐美琳让人上完茶之后,郑家人一群人正等着,郑沅洁推开门走了进去。接下来,画面变得诡异了起来。有人开始站了起来,对着郑沅洁说话,情绪好像很激动。 “打开声音。”姚爷着急地催促君爷。 君爷慢慢地把声音放大,避免对方那吼起来的音量,要把他这儿的喇叭设备给穿破了。 终于听出对方在对郑沅洁说什么了。说话的人,可能是郑沅洁的二叔,骂的是这个侄女不会做事。怎么叫不会做事?这些人,可能在郑沅洁走开的时候,偷偷进去先去探望过老人了。然后,可能老人和他们私下说了些什么,因此,那些人义愤填膺,找了郑沅洁算账。 姚爷微微张大了嘴,吃惊的神色难以想象。 现在的老人,有些是很奇葩。记得温家那个老奶奶,已经算是很奇葩的一个了。但是,那个老奶奶有一点,再奇葩,都只是装着不说话,或是沉默而已,最少不会私底下告人的状。而这个老人,显而易见,是比温家那个老奶奶更奇葩。 你说老人家有什么怨气有什么不满,直接对孙女反应,让孙女解决不就好了。然而,不是。不知这个老人是该有多恨这个长孙女,才会这样私底下在其他人面前告长孙女的状。 而且,这状告的太奇葩了。老人竟然说自己一路上,被子没盖好,身体冷得够呛,没人照顾。 记得救护车上,医院里,都不止郑沅洁一个人吧。可是,这些人矛头倒是都不敢指到其他人脑袋上,都指到郑沅洁一个。怕是,也怕得罪了大夫护士,接下来人家不给老人治病了。只有郑沅洁,是自己家里的,怎么骂都无所谓,而且,可以扣上不孝顺这顶大帽子随意骂。 这些人骂的话真够有意思的,像以下这样的句子。 “都三十岁的人了!连一个老人都照顾不好!” “二哥,不要这样说沅洁,咱们郑家,只出沅洁这一个大学生,是有文化的。” “我也是念她是有文化有知识的,是家里最了不起的一个。不然,怎么会让她陪她奶奶过来?” 有人骂一句,有人连忙像是维护地说一句,结果,无论骂还是维护,都是带刺的,其实都是在扫郑家老大一家的脸。 郑家大哥早就一脸黑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偶尔,那双狠狠的眼神,看了下自己老婆。 郑家大嫂沉默的一张脸,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 两个人,只是任着女儿被家里一群兄弟姐妹围攻。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能忍下的郑沅洁是什么样的内心,还真是让人看不透。不过,君爷似乎可以稍微理解了,为什么这小姑娘当年考大学,要不辞千里,非要跑到南方去念书。 有一句话说的好,人生在世,什么都可以选,唯独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亲人,是没法选的。所以,佛经才说,修好这一世,下一世才能投个好胎。 有时候,一家人不是穷不穷的问题。像温家,像沈家,都是穷到连三餐都吃不饱吗?不是。像现在郑家,针对的只是钱,是穷吗?不是。 “郑家只出一个大学生啊。”姚爷悠悠的口气,若是在重复刚才监视器里几乎所有郑家长辈们都念念不忘的事实。 中国人最重视教育。读书人出人头地,一直从古至今,都被中国人称之为典范。高考,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成为许多家长的荣耀。哪怕现在高考已经不像以前值钱了,但还是许多家长的心头病。没有能上大学的孩子,奇怪的,就是感觉低人一等似的。而上了大学的孩子,必须高人一等,如果没能高人一等,是必须被人耻笑的。 监视器里,那些郑家人眼看是骂到累了,坐了下来喝口水。郑沅洁推开门走了出去。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去找个地方哭。如果她能哭的话? 君爷突然理解为什么自己老婆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时那么关切了。而原来,当年他老婆,不是为了他而故意接近他妹妹。可能真的是对他妹妹抱有极大的同情心才这样热心地帮他妹妹的。 有时候,了解一个人,哪怕是夫妻,都是需要长时间的了解。 君爷的思绪忽然飘的很远,郑家的到来,似乎改变了他对自己老婆的很多看法。很多事情,似乎都不像他想的那样。 姚爷看他是出了神,微眯了下眼睛,走了出去。找到对面办公室里在打文件的冯永卓,招手道:“你出来。” 不知出了什么事的冯永卓,起身跑到他面前:“姚科有事吗?” “不是我有事。”姚爷低下头低下声音说,“貌似陆队让你负责的那位郑姑娘有事了。” 冯永卓愣了下,继而极快地反应过来,道:“我出去一下。” 说完,匆匆擦过姚爷身边跑了出去找郑沅洁了。 单位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时间,冯永卓不知道往哪里找人。因为姚爷也没有说她会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先是找到女卫生间,在门口犹豫了阵,叫了徐美琳进去里头帮她看两眼。结果,徐美琳出来后告诉他没见人。 只好跑下楼梯继续找。知道她不会走远,不可能出大门,因为这里出入都需要登记。下楼,走到小花坛,很快的,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小花坛边的石阶上。 她一会儿望望天,看看蓝天白云的模样,一会儿望望手机,手指头在屏幕上摸索着,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按下电话。 依照她那独立的个性,她似乎是很不愿意去麻烦任何一个人。 这样一个场景,看得他都莫名的心酸起来。 终于,她听到了脚步声,是察觉到他一步步走近,抬起头,对他眯着的眼睛里像是揉进了颗沙子似的眨了眨,忍了忍:“冯同志?” “你——在这里看花?”找不到话,冯永卓冒出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很汗颜的词句。 郑沅洁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像是自嘲:“是,我在看花。这儿的花长得真漂亮。” 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冯永卓认为自己还是没法藏得住话的人,率性妄为,任人说吧,无所谓:“你是不是哪儿受委屈了?” 看她这样子,分明是在哪儿好像被人骂了。 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郑沅洁皱起眉:“有吗?” 冯永卓可受不了她这个样,道:“有什么委屈说出来!现在什么社会了,都讲道理的。讲不了道理,到法庭上见。” 说到法律,是都偏占老人。不然,这社会不会经常说一些老人倚老卖老。当然,不能说所有老人都像她奶奶这样。况且她奶奶这样,真不知如何形容呢。不是对所有子孙都这样的,只对她和她妈。 “有些事情,不是说你自己觉得委屈,法律就觉得你是对的。”郑沅洁冷冷漠漠说。 冯永卓舔了舔嘴唇,还想对她这话说些什么。 那头,从大楼里走出来一个女孩。这女孩,年纪看来比郑沅洁略小一些,具体来说,是小了足足六岁。个头不高,最多一米五,瘦瘦的,因此长得是小巧玲珑,穿的是时下流行的纱罩长裙,留了一头长发直直地好像长发公主垂到背上,斜跨了只白色的包包,脚穿高跟凉鞋,有点艺术家的气质。 看到了郑沅洁在小花坛边坐着,女孩直走过来,声音温柔温婉地说:“沅洁姐没事吧?我妈让我来找你,说我爸说话太,可能也是一时被奶奶说,所以一时说话有点过了。” 听这话,都知道这女孩是郑沅洁二叔的女儿,叫做郑沅茗。 “没事儿。”郑沅洁拍拍膝盖,淡笑道。 郑沅茗冲她点点头,嘴角好像轻松了下来笑了笑。发现到坐在郑沅洁身边的冯永卓,笑问:“这是沅洁姐的朋友吗?” 冯永卓刚想怎么表明身份。 郑沅洁抢在他前头,说:“哪里是?我都不认识他。他是这里的同志。” “原来是这样。”郑沅茗像是注意力在冯永卓身上的戎装,感慨地说了句,“以前我是毕业于警队学校的,所以看见队服特别怀念。” 警队学校的?冯永卓目测她的身高体格,吃惊:不对吧,这样的身体条件都可以够格进警队学校?(未完待续) “出卖” “回去吗,沅洁姐?”郑沅茗问。 郑沅洁刚想应好。 身旁坐着的那位男同胞,突然站了来,挺拔的身材,在她们两个女的中间鹤立鸡群,尤其在一米五的郑沅茗面,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郑沅茗只能是仰起头来看他,眼神掠过一丝怔意。 冯永卓能从她眼里读出几分诧异。不知道他算得上和郑沅洁什么关系,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站起来。 “我找你堂姐,有点事,她等会儿再回去。”冯永卓说这个话不假思索,毫不费力。姚爷都叫他来找她了,想都知道不能放她回一群狼窝里。 两姐妹几乎是同时一怔。 郑沅洁挑起的眉头,像是在考虑他这话究竟算什么意思。 郑沅茗略显尴尬,说:“我先回去了,堂姐。” “哎。”郑沅洁简单应一声。 郑沅茗转身走回了大楼里。 等堂妹走远了,郑沅洁问那个刚声称要找自己的男人:“请问冯同志找我有事吗?” 有事的话,他刚才和她在小花坛边都说了些什么废话了。 冲她直眨巴下眼,冯永卓想:难道她看不出来他这是为她挡驾吗? 两个人这样眼对眼一会儿,郑沅洁忽然感觉他眼神哪儿熟悉,却是不记得是哪儿。 冯永卓用力的,前所未有的,对她瞪了瞪,瞪眼的表情,是为放电,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 好像终于记起是怎么回事的郑沅洁,迟疑之中张了张口:“冯同志,你眼睛进了沙子吗?” 我去撞墙吧!——这是冯大帅哥此时此刻心里头唯一能闪过的念头。 “走,走吧。”郁闷划过冯帅哥的脸,其实很想拿拳头砸自己的脑袋,或是很想检查看看她眼睛怎么长的,怎么看成他眼睛进沙子了,转身,摘下帽子,他无语至极地说。 点点头,刚要随他一块走,突然手机哗哗哗响了。只能停下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划过号码。 “喂,哎,是小马吗?” 小马?那是谁?怎么直觉里是个男同胞?冯大帅哥极快地转回身来,两只眼瞪着她手里的电话。 郑沅洁大概是觉得当着他的面打电话不好,没有礼仪,于是,走到了一边去,面对花坛和对方通话:“是,我送我奶奶到京城来了……。不不不,不用,你不用过来……。什么,顺路……哦,对,我记起来了,你今天是来京城见Mr。Jim吧。怎样,订单拿下来没有?” 冯大帅哥竖起的两只耳朵像极了两条天线,可以边听立马边分析情报。 顺路,订单,意味,她的合作伙伴? 冯大帅哥瞬间又郁闷了,见着她在阳光下的侧脸,刚对着他或是对着郑沅洁的时候,一丝笑意都没有露过,可现在她在笑,绝对不是刻意而为,是真的发自内心因为什么事而在笑。 挂上电话的郑沅洁,回过头,脸上的笑意一时没能来得及收拾。 这刺瞎了他的眼睛。冯大少想,十分刺目,刺到他恨不得马上想飞奔到那个叫做小马的人面前,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马是?”粗线条的冯大少,没办法,绝对没办法对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己面前而坐视不理。反正,他已经被高大帅认定为厚颜无耻了,不怕再无耻多一回。 他的两只眼睛,像是发出雷光的两道灯泡,熠熠,锐利。 “小马是——”郑沅洁突然又感觉他这眼神哪儿熟悉了,话说,他怎么总是把眼睛突然瞪得那么大,难道这是他的习惯?不解迷惑时,她倒没有故意去对他撒谎,直面回答他:“小马是我公司的合伙人,我同事。冯同志有问题吗?” 生意伙伴!果然被他料对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生意伙伴倒也算了,竟是与她合开一家公司的,岂不是朝日相处,怎么能不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哪个男人女人会不懂?冯永卓是在心里头都咬起牙来了。 “我说,那位小马——” “嗯?” 她对过来忽眨的眼神,似乎很意外,他竟然会追问小马的问题。那好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无疑,这眼神把被甩过的冯大少狠狠地刺激了。粗线条的冯永卓,势必不管被她怎么看,最好她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粗声粗气地问了下去:“那位小马有老婆或是有女朋友了吗?” 面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郑沅洁是全蒙了,一脸的迷茫:“你,你和小马认识吗?” 他和小马有交集吗?不然怎么会执拗地问一个陌生人,这么奇怪的私人问题。 “不,我不认识他。”在得到她一抹诧异之后,冯永卓捏捏嗓子,“当然,我觉得我以后有可能会认识他。因为他是你同事,对不对?” “他是我同事,所以你会认得他,难道,你想做生意?”郑沅洁顺着他的逻辑小心猜测下去,猜出他可能是想和人谈生意,所以,可能觉得她是女的不方便,找个男的,比如小马不是她男同事吗。 错愕,写在冯大少脸上只一瞬间。冯大少的脑袋,终究是海归派的状元郎,很灵活的,一下子灵机一动,将错就错,道:“是,我是刚好听人说你好像做什么生意来着?” “我做的是进出口贸易。比如一些进口的日用品、护肤品和化妆品,主要走批发零售。同时,在开始打造自己的设计品牌。小马是我同事,同时也是我合作的设计师。” 冯大少爷的脑袋转得非常快,已经从她这话很快联想到她当年自己的梦想。 当然,她当时是奔着要经商这条路走的,如果他没记错,她报考的大学专业应该是商学院。南方一些大学的商学院都是很有名气,尤其是港大。 他相信她在大学的成绩肯定不会糟糕。而且,能做到进出口批发零售,肯定是前期在不少公司锻炼过积累了不少经验和人脉,才能有一手的客户源和进货源。 如今她说到要设计,争创自己的品牌,岂不是,他可以给她引荐设计师。如果他没有记错,好像上次,他妈妈才说过,可能是听大院里的人说的,说是他陆领导的妹妹,由于两个孩子长大了不少要上小学了,终于可以抽出空来完善以前自己个人的艺术事业。 “如果你想要品牌设计师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介绍些人。”为了追女人,冯大少不惜决定把陆领导出卖了。 没关系,反正嘛,之前陆领导已经出卖了他一回。 他如果把女人追到手,不正是陆领导高兴的事。陆领导对此应该不会反对。 “你有品牌设计师?”郑沅洁果然是,听到他这话眼前蓦地一亮,像是亮起了两只小蜡烛了。 小马说是设计师,肯定有所欠缺。因为一个不知名的设计师,想突然出人头地不太容易。如果,能有一个前辈带一带,带进圈子里。他们的公司会很快发展壮大起来的。 虽说是决定出卖陆领导了,但是,冯永卓也不敢那边没有把人诓进来,这边就对郑沅洁说百分百的话,他是不敢在她面前再失败了,于是,谨慎地转回来话:“具体,我要和我朋友先商量商量。” “没问题。”郑沅洁三个字,爽快地应好。 只要他愿意帮这个忙,牵这条线,无论能不能成,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希望。 冯大少爷,只看着她眉眼飞扬的姿态,像是那肆意飞扬的风筝,是一种爽朗干净的美,感觉一瞬间自己又被刺瞎眼了,心脏扑通扑通跳,是压力倍增。 “冯同志,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吗?谢谢你!”她真挚地冲他扬眉一笑,两个嘴角露出深炯的小酒窝,可爽目了。 “不,不用客气。”冯永卓慌忙地摆摆手,感觉两只掌心都冒出了层汗。 “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可能都有大夫到我们家属会议室解说情况,我得赶紧上去。”郑沅洁说,对于自己该回去面对郑家人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表现得可有可无。 她是早看开了。若是不看开,只是会把自己折磨死罢了,人家都不见得会可怜你半分。 亲戚都是这样的了。如果自己的事业都低人一等,无形之中,肯定是说话都没有分量。因为一旦要出钱的时候,谁能出钱,谁就可以说出大话。而那些出不了钱的人,除了求那些出得了钱的人,还能怎样呢。 想当初,自己上大学的钱,都是叔叔姑姑给捐的。虽说,她毕业后第一年出来工作,马上拿到工资奖金之后把这些钱给还清还掉了。可是,人家只认得,当初他们家欠了所有人人情。而且,到现在,她家还是所有亲戚家里除了她小姑家以外最不济的。 冯大少爷跟在她后面走,发现她不知不觉中低头走路应该是想什么问题出了神,直接再次把他这个冯大帅给看成了空气和草。 郁闷,真是郁闷。 这样的女孩,他该怎么追? 两人乘坐电梯回到三楼。郑沅洁一个人走在前面,径直走到家属的接待室。小心推开条门缝,见里面的人正在说话,没留意到她的样子,她快速地闪进去之后坐在了后面。 一张类似会议桌的大桌子,所有家属围在桌子一侧坐,分成几排。君爷带了个助手,坐在对面,和家属类似像谈判一样的另一方,双手沉稳的交叉,目光,淡淡地扫过郑家一群人,包括那个从最后面突然闪进来的郑沅洁。 “手术是要做的,不做的话,病人只能等死,这点你们那边医院的大夫应该都和你们说过了。”君爷开声的口吻,老样子,刻板,照本宣科。 郑家人听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纷纷身上好像冒起了寒意,不理解这房间里好像只开风扇没开空调怎么都这么冷。 郑沅洁的大姑,郑大姑,低声问负责联络白家的二弟,即郑二叔:“你确定他是我们的亲戚?白毅呢?” 白哲是白队真正的姓名。 “我打电话问过白哲了。他说,他会过来,但是,因为早上他在这边等了我们太久没等到人,只能先回自己单位处理完公务才能过来。然后,他也说了。在这里负责老人的,是白露的老公,姓陆。应该没错的了。”郑二叔解释刚才与白队交通过的电话。 郑大姑对他这话抱有十二分的怀疑:“你不以为对方可能只是同姓不同人?” 郑二叔摇头:“不可能吧。” 郑家人几双眼睛私底下对视了会儿以后,确定应该是白露的老公是熟人没错以后。这熟人的话,更需要懂得讲人情了。立马,郑二叔将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一大袋土特产里面,推到君爷面前,笑道:“这个,是我们那边盛产的东西,都是当地有名的特产,给这儿的同志一块吃。” 君爷早看出他的小动作了,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说:“我们这里有专门检查监督的部门,带进来的东西,都是要做安检的。若查出一些违反规定的东西,一律是要上缴有关部门。比如行贿什么的,都有可能面临诉讼的。” 郑家人在君爷那张好像没有表情的脸上研究了最少有几分钟,确定君爷不是在说笑话之后,郑二叔马上站起来,把土特产收了回来,说:“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儿的规定。” 东西是收了回去,可郑家人好像没有半点尴尬。看来,送礼被拒,对于某些郑家人来说是司空见惯了。被拒,谁不知道不意味真的被拒,只不过是送礼的场合不对,回头,再另外找机会给君爷塞红包就是。 君爷身边的人,看着这一幕都不太理解了。不是说郑家人对老人的医疗费高有些抱怨吗,为什么送礼给人却送得这么殷勤。好像不是冲着给老人治病,而是要冲着来巴结关系是的。 如果真有人这么想,那绝对是看透了郑家人几分心思了。谁不知道,白家人在京城有人脉有关系。郑家人早想巴结这条关系了,只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遇。好不容易老人这回病倒,白队主动答应帮忙。(未完待续) 傻愣 对于这种怀有太多杂念的病人家属,君爷从来是没有好感,而且,觉得多说一句话都是废话。话说,他为什么要出面和郑家人见面。嗯,只是给自己老婆探探前哨。结果证明,这家人确实很不简单。 这样的人,不叫做极品了。因为明显这家人的智商,远高于温家人和沈家人。 只要目光掠过眼前几个郑家人,都是很会把表情都藏进内心里的精明人。若不是他在监视器里,早见过了这群人冲郑沅洁发难的嘴脸,真是能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留下其它需要解说的,让助手来和病人家属沟通,君爷起身,先离开了接待室。既然这群人是冲着他和白队来,肯定是不会质疑他和白队的任何安排。这群人,只想拍他们马屁呢,怎敢有一句意见。 走出门口,见那个粗线条的冯傻愣,靠在墙边没有走,好像是在等谁似的。 君爷的指尖摸摸眉角。 对于冯大少像是个傻子的表情,他微微感到汗颜。 应说他们单位里头,有人虽然也很喜欢自己老婆,当时也追,可绝对没有一个像冯傻愣这样的,一个个都是腹黑级别的,只等女方上钩入网的。只有这冯傻愣,追人的手段像白痴,不,是下三滥的,像跟踪的流氓一样。 “你,过来。”君爷叫冯傻愣回办公室。 冯傻愣这幅模样,如果真是能追到女孩子,他君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冯大少爷,满脸郁郁寡欢,跟在君爷后面。 这边,郑家人果然如君爷所料,对于那个助手说的专业东西既然是听不懂的情况下,干脆草草了事。只等白队来了再说。 助手看得出他们没有怎么听,该尽的义务尽到,退出了会议室。 “白哲什么时候到?”郑大姑等一众人,都在催促郑二叔。 如今这里头,只有郑沅洁见过白家兄妹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会不会热情招待他们这群郑家人。数一数,坐车到京城的郑家人可不少,一共有十五六个吧,这样庞大的队伍,今晚若是准备都到这边过夜,白家两兄妹腾出自家的客房也都装不下他们全部人。 郑家人就此自己先商量起来了。 郑二叔自来算是郑家里的头,当然,他口口声声说不想当头,不想当大哥的位置,但是,大家听意见都听他的,不是郑大哥有没有钱的缘故,而是郑大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让人觉得倚靠的大哥。 郑沅洁知道,自己的父亲,自从那年生意失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也就是说,他们家,其实曾经有一段辉煌的时间的。 那年头,她父亲是跟着人家一块合作过生意,而且,曾经赚了一点大钱。只是,这做生意的,往往不是开头折损,就是,做到一半,在扩大规模的时候失败。如果只是一开始失败的话,还有理由,可以接着干,毕竟开始规模不大,借钱不多。可是,如果在尝到了甜头再失败,而且是接连失败的话,那真的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郑老大倒霉的,刚好是属于后一种。生意亏本欠了人家的钱欠了十几二十年都没能还清,朋友亲人都已经把他看成是一个彻底无能的废物。郑老大从此是一蹶不振,在家以喝酒找乐度日子,家里的经济,全靠郑大嫂一个人撑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家的兄弟姊妹哪敢指望这个只会喝酒的老大发表意见,全只能听老二的安排了。 郑二叔和郑老大比,这情况是刚好相反的,一开始,郑二叔不止没钱无能,沦落到甚至只给郑老大打工的境地。结果到了后来,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郑二叔是时来运转了,否极泰来了。 后来据人分析,郑二叔能有今日的成绩,无不归结于郑二叔娶到了个好媳妇,郑二嫂子有个强大的娘家。倚靠媳妇的关系,郑二叔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现在,郑二叔有钱有房有车了,反倒可以俯视老大哥了。 说起来,郑二叔这好媳妇,还是郑老姨一位老同事的女儿。所以,郑沅洁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儿媳妇,对于她妈妈,奶奶是那么的讨厌,厌恶到了极点,而对于她二婶和堂妹,奶奶又都是疼到了极点。原来,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她妈当初嫁给郑老大时,是两人作为知青下乡时认识的,属于年轻人自由恋爱的产物,压根没有通过郑老姨的同意结的婚。因此,郑老姨从来对她妈看不上眼。既是看不上她妈那个没钱的娘家,也看不上她妈平庸的长相。 郑沅洁深感最好笑最无奈的是,别看现在老二已经把老大压得死死的,可是她爸,作为老大,不仅没有对弟弟越俎代庖的作为有任何意见,反倒是,无论什么事都为弟弟撑腰,有时候甚至无论对错,帮弟弟叱呵几个妹妹都有。 她妈为此私底下常说,她爸这是脑子疯了。因为,那一次,郑大哥在老二的怂恿下,扫了最小的亲妹妹一巴。 郑沅洁不知道她爸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感觉,完全无法理解男人的世界。 像现在,郑老大坐在那儿,因为明知今天要送生病母亲过来京城昨晚却依然喝酒的缘故,神情疲累,头像条狗耷拉着,背靠在椅子上,看着郑二叔,眼睛微微眯着,像在打瞌睡,吐字却很记得:“二弟你说吧,大伙儿都听你的。到这儿我们都不熟悉,你常常和业胜到这边来,应该是比我们都懂得这边的人情世故。” 业胜指的是郑大姑的大儿子韦业胜。韦业胜在保定那边是自己开了一家小日用品厂,自己当起了小老板。 娶的媳妇被称为保定当地有名的美女,这话绝对不是虚夸。郑沅洁都承认,自己这个嫂子余华英,长得叫那个漂亮,那个风情,完全是是能把白露姐姐比下去的那种,被誉是为与港姐佘诗曼一样的美貌。 仔细看,余华英是在五官上与佘诗曼长得很是相似,都是水灵灵的大眼睛,尤其笑的时候,两个浅浅的酒窝和像是流光溢彩的眼睛,简直是迷死人。 相比之下,郑沅洁这个表哥韦业胜,三十几岁的年纪而已,却已经由于喝酒抽烟常年应酬等关系,成了个大胖子,顶了个大肚子。 是谁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才是这世界上通常的搭配准则,这话,只要看郑大姑家,都知道是有一定道理的。当然,只是韦业胜当小日用品厂公司的那点小钱,怎么可能满足了人家美女的要求。据闻,人家当年在韦业胜没有当老板前,已是都巴着韦业胜了。 原因何在,只要想一想都知道。 别看郑大姑嫁的这老公,同样是又丑又胖没有本事的男人,可人家强在一家几个姐妹全移民了,全在美国是大老板,不缺每年几万几万地接济自己的大哥。连韦业胜开公司的资本几十万,全都是美国那边的姑姑捐的。所以,余华英压根不怕哪天老公的公司会破产,只要美国的姑姑那边不会倒下,亏本多少,都能帮着填窟窿。 由此可以得知,君爷的推测是没错的。钱,对于这家人来说,尤其对于除了老大和老末以外的几家人来讲,基本都是不缺钱的。他们缺的,只是比钱更难得到的权势和身份。 郑沅洁为此苦笑。郑家全家,只有她一个考上大学,刚好是最没用的大哥的女儿,怎能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尤其是那些比郑大哥富有的兄弟姐妹。 说出去,你再有钱也没用,人家只看你是暴发户,问起你儿女,只能拿出个中专文凭,不是笑掉大牙吗? 可是,在郑沅洁看来,考上大学,并不是代表肯定比没考上的强。 毕业了,像郑沅茗,考不上能靠关系进警队学校混个法学中专,出来自己再考考大专自考,工作完全不需要担心,父母全都给安排好了,不用任何费劲,考试都是内定,进了某家银行当法律顾问。 未婚夫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烟草公司的。 除了两家父母捐出点,两个年轻人拿出单位存的公积金,在保定买了套上百平方米的房子准备做婚房,在装修,一共用去一百多万,对于郑二叔和他未来的亲家来说,毫无压力的数字。 她郑沅洁,毕业后出来,哪怕是在五百强工作,一开始进去都是打杂,工资那就是一个笑话。而且,谁都知道白领到了四十岁中年时,马上变成了公司炒鱿鱼的对象,哪里像人家国企都是铁饭碗,还有公积金。 不要说郑沅洁没有试过考铁饭碗,结果两次都拿笔试第一,又全在面试那关被毙了。原因很简单,没走后门。她考的那个时期,业界流行着萝卜坑。她倒霉的,两次都中了萝卜坑。后来,不是说考不上,是对这样的机制感到失望,感觉考进去也是一趟浑水,没有关系,没有门路可以升职,没有意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能走出去的一条路,只有自己创业了。开始创业,才知道创业的艰难。但是,总比受困于种种不公平的体制要好得多。最少,拿着靠自己辛苦劳累后获得的成就,打从心里感到一种快乐。 她不妒忌郑沅茗,不妒忌郑二叔一家,但是,她看不惯郑二叔一家常用一张虚伪的面孔面对他们家。无论对她爸,对他妈,还是对她,总是表现出假仁假义,说的全是好话,而一旦到了关键时候,什么事都别指望能对他们伸出援手。 回头,只听她爸力撑她二叔的话说完,她二叔幽幽的目光回过头来,似乎是颇有深意地望了望她。谁不知道,她是最先到这儿的,理应已经和白家兄妹都见过面了。 郑沅洁佯作低下头,不知道郑二叔想问什么。她郑沅洁是这个性子,不喜欢巴结人,更不喜欢走后门的这种作风。不然,那会儿考铁饭碗以她成绩早成了,不然,即便一两次不成也会执拗地考下去。但是,人注定什么性格什么观念只能走什么样的路。她喜欢的东西与郑家人完全不一样,只能是遭到郑家人所有人的讨厌了。 郑二叔在她这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果然是,有点寒冷地扫回郑大嫂那张脸: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就这个样?!怪不得老人家要说你女儿不行! 郑大嫂依旧面无表情的。 其余人都指望地望着郑二叔,郑二叔只好清清嗓子,顺应民望,做出安排:“这样吧,如果到晚饭的时候,白哲能到,大家一块吃个饭,再谈。如果白哲不能到,我们只能是,一部分人,到这里找旅馆住,或是,先回保定。” “这个不行,没见到人呢,怎么可以回去?”郑大姑率先提出抗议,而这个抗议代表了底下几乎所有的人。 韦业胜的儿子五岁的小海,拉拉妈妈的衣服,说:不是说好去吃麦当劳吗? 对此,在接到媳妇的眼神之后,韦业胜插了句话:“这样吧,二舅,你知道白大哥单位在哪儿,我们在那儿附近找家茶馆什么的,边喝茶边等白大哥做完工作可以见我们。当然,医院这边要留人陪病人。不能说一个人都不留下的。” 这个建议解了大伙儿的燃眉之急。所以,不用意外,郑沅洁和她妈,被留在了这儿照顾郑老姨。原因很简单,郑沅洁见过白队了,而郑沅洁一个年轻的在这儿大家肯定不放心,于是让郑大嫂一并留下。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里很快听说,郑家人除了郑沅洁母女以外,都开车跑了。 “这些人是送老人来治病的吗?”姚爷对郑家人这股爽快的作风都感到由衷的佩服。 君爷不咸不淡地吐出句冷笑话:“没错,他们是送老人来治病的。老人想治好病,不都得靠好医生吗?所以,他们这都急着去找好大夫了。” 姚爷对他这话做了个抱胸的动作:好冷! 冯永卓是在君爷这儿只呆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却回头看着门超过了数千次。 姚爷其实好奇为什么君爷把冯傻愣留在了这儿,给君爷投去一个眼神:要不,放他回去吧?眼看郑沅洁不是又只一个人留下了吗? 君爷只冷冷地说了句:“不是留了手机号码了吗?不要忘了,单位里禁止恋爱关系。” 冯大少爷听完君爷这话,是差点儿跳了起来:这君爷莫非是在他身上带了监视器,怎么知道他有了人家的电话号码了?(未完待续) 厉害 想到这儿,冯永卓脊梁骨上爬上了层冷汗。君爷如果真是在他身上安了窃听器,岂不是今天他出卖了陆领导的事都知道个一清二楚了。 君爷想的是,因为之前答应过白露,如果这边有什么动静都会通知她。想到之前,或许她知道些什么事都没有选择告诉白队,君爷没有给白队发短信,而是给她发了条短信。 白露回自己单位工作后,一直忙着,没有停下过。她是个喜欢专心工作的人,喜欢做完了工作才会想与工作无关的问题。 等到歇口气的时候,到了下班打卡的时间。手机,自然而然,积累了密密麻麻的私人短信。离她过敏刚好不过几天,这些人,一个个都当她是女金刚白露,没有一个人认为她生过病。 是,那不叫生病,连她当大夫的老公和大哥大嫂通通都这么认为。可是,那几天真是痒死她了,想撒撒娇都没有这个机会,真不能让她牙痒痒的。只是如果她这话刚发给人家听,不说其他人,只说与她最亲密的大哥大嫂吧,必定要狂吐槽她。 不信是吧,等着,很快的,有人会用行动验证了她的直觉。 刷卡从单位离开,因为她大哥打来了电话,说郑家人全部都到他单位门口围堵他了。白队这是有土地公公上天遁地的本事都逃不过。无奈之际,只能把她一块拉下水。 白队对她说:来吧,反正早晚都是死,何不早死早超生? 白露调侃自己大哥:真是亲兄妹,只有想着一块死的时候才想到她。怎么不想想拉着大嫂一块呢? 如果出道选择题给白队,两个人一块落水,救妹妹还是救老婆? 白队肯定说:救老婆,然后下水和妹妹一块死。 多么深厚的兄妹情感。 白队素来是个严肃惯了的人,被妹妹调侃得很不习惯,道:“别调皮了。你以为你几岁?三岁?是三岁的十倍!” 白露其实想的是,白队不是还没有亲眼见到郑家人吗?怎么,以前对郑家人是满脑子的同情,这会儿突然间,没有见到人已经改变态度了。 白队绝对不是个傻子,没见到郑家人,不代表不知道郑家人做的事。君爷是没有报信给他,但他在君爷的单位里又不是没人给他私底下报信。结果,郑家人再次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不叫极品,不叫奇葩,不,郑家人那是干脆赤条条了,干脆不装了,和他们表明就是这样的人。 敢这样做的,只有一种人,生意人,而且是一大笔钱都转移到了国外,随时可以移民的生意人。 这种人,有钱,土豪,对付起来,远远没有像应付温家人那样爱装的极品人容易。人家不用装,人家不需要装。 生硬点,直接拒绝的话,人家要给你小鞋穿绝对也是容易的。 白露在电话另一头,可以听出大哥沉重的呼吸声。自己大哥,绝对算是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所以,白队清楚什么人容易敷衍什么人难以应付。 挂断了大哥的电话,打开车锁,拉开车门时,顺道翻了下密密麻麻的短信箱。 小姑蔓蔓发来了一条,想和蒋大少一块请她吃饭答谢她上回给陆丫头找的小提琴老师,问什么时候有空。 这已经不是蔓蔓第一次向她发出邀请了,她想别客气都很难。 想着怎么挪出个时间时,又翻到一条短信,是沈佳音的。沈佳音也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可以一块吃顿饭。 应说姚爷这个媳妇,从来不喜欢交际的,突然说要请她一块吃个饭,那绝对里头是有什么原因了。 白露不需多想,知道这个饭局肯定不能推,只凭陆家与姚家的关系都不能拒绝。因此迅速发了条短信答应了沈佳音,让沈佳音来安排时间和地点。 到了最后,忽然看到了有一条,竟然是君爷发来的。君爷与她相处几乎是公事公办多了,有事打个电话给她有时候更显得方便些,因此,君爷对于发短信这种苦力的打字活向来是不屑一顾。但是想想,近来他与她短信沟通的次数增多。 姚爷评价自己青梅竹马兄弟的一个词,由此突然在她脑海里蹦了出来:闷骚! 实际上,对于闷骚不大会说话的君爷来说,打文字,似乎能让他心里想说的话更开放一些。 看下君爷想对她说些什么。 君爷打字说:郑家的人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你多点提醒你大哥。 俨然,他已经猜出,她早就看不惯郑家某些人了。 白露坐在驾驶座上,拉着安全带扣住时,拧了拧眉,似有几分很深很深的沉思。她知道,必定郑沅洁是隐瞒了她一些什么事。 开车是前往白队的单位。 白队知道她开车来了,回头,对前面坐着的一群郑家人说:“白露她等会儿到。” 所以,白队这是没敢告诉妹妹,其实他打电话给她时,已经被郑家人围困在水里了,压根逃不出来,只等她来救命。 白队单位附近,是有几家不错的茶馆和餐厅的。为了招待白家的贵客,郑二叔打电话找了不少朋友,问清楚这里附近那一家餐厅酒楼最好。当然,在君爷那儿碰了钉子之后,郑二叔他们改变了策略,不敢找最好的酒楼,只找一家菜式好但是不贵的餐厅,而且不会找包厢,只是通过熟人,在大堂的角落里安排了一张大桌,和普通百姓在这里吃饭一样的座位。 见不是包厢,只是普通的家常菜,白队没法拒绝和亲戚们一块在外吃餐饭的要求。毕竟这么多人在哪个人家里吃饭都不实际。 白露抵达的时候,他们都点完菜了。 在郑二叔的示意下,自己媳妇郑二嫂子站起来,主动帮她拉开椅子。白露对此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时,郑二嫂子两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双肩上,像是十分亲密地靠在她耳边说:“瞧,白家的人长得就是高,白露都高我一个头了。” 白露只觉被她的手一搭,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毕竟她和郑二嫂子一点都不熟,从来不熟。 为了躲避郑二嫂子的爪子,白露连忙坐下来。可这位郑二嫂子,粘着力不是一般,两只爪子随她起落半刻不离。有一刻,白露甚至以为她这是手上都涂满了万能胶。 再好脾气的白露姐姐,话说,白露姐姐那好脾气向来都是装的,见对方像只狗咬住不撒手,只好顺着对方的意不给对方好脸色了,说:“哎,大婶和沅洁没有来吗?” 在座的郑家人闻之色变。 白露姐姐到了这儿哪个都不问,竟然先问起了那对母女。 有人因此想起了那个年头。 是,在那个年头,白家未发迹呢。白家白父带儿子在京城,混得叫一个苦,没头没脸,没钱,三餐都有问题,父母都生着病也没钱治病。因而,白父当时由于一些原因,可以归宗于没有能力,将白露和白露的妈接回京城一块住。 没人喜欢结交穷亲戚的,只怕被穷亲戚连累。 那时候,谁能相信白家以后能发迹?没人相信。包括郑老姑婆,当得知自己大哥大嫂连病了都没得看时,连连推辞不去京城。怕去到那儿被大哥大嫂借钱。只是这些事,那时候,白队年纪还小,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郑老姑婆的一句坏话。 白爷爷白奶奶是想,避穷趋富,这是人之常情,怨不得郑老姑婆,那时候,郑家一样没钱,自己都没钱的话,怎不会怕被人借钱。 只是,真有些人,是不怕结交穷亲戚的。白露最记得,自己母亲曾经说过一句话,说,郑大嫂子那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郑大嫂子是和郑大哥在下乡时认识的,郑大哥下乡时当的是司机,郑大嫂学的是医护,因此,文化认识了不少。虽然为了郑大哥,郑大嫂随郑大哥回城以后,放弃了自己学医的事业,一心一意打理家庭和辅佐郑大哥搞生意。只可惜,郑大哥运气不好,生意栽了。然而,不管怎么说,白露的妈说过这样一句话,说明了郑大嫂的为人处世与郑家人不同。 郑大嫂从没有看不起他们白家。别人都不敢和她们白家母女接触时,只有郑大嫂一个人,经常家里有的,不忘和她们母女分一分。那时候,白露记得,郑大嫂家里一样都是生活拮据。可是好东西从来没有忘记让郑沅洁送来给她们。 后来,白家的生活逐渐好过了起来,白露的妈知道郑沅洁喜欢那辆上海凤凰牌自行车,二话没说,离开保定的时候将车留给了郑沅洁。白露的妈并不知道,当郑沅洁骑着这辆车在保定里兜圈子的时候,把一群人的眼睛都给刺红了。 其中,郑二叔和郑二嫂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自己一家还未真正脱困致富,他女儿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因此当他们开始富有的时候,明知车不是必需品,一定要先买小车,而且,让自己女儿考驾照。 白队听着妹妹这句话出来之后,座上一片安静,伴随安静,是一片诡异的气氛,都冲着他妹妹而来,白队的眉宇不禁拧了半截:有些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你说沅洁和她妈啊。”郑二嫂子笑了笑,像是含了些口水的笑声,说,“沅洁她是长孙女,奶奶喜欢她,让她留下。她妈怕沅洁一个人辛苦,陪沅洁留在病房了。” “对,沅洁孝顺。”其余郑家人齐齐附和道。 白队刚含在口里的那口水差点呛死了喉咙。如果不是君爷的单位有人先给他爆料,他还真,真这么被蒙混过去了。 这些人,这会儿看来,一个个好像都是对郑沅洁赞誉有加,可是,那会儿,在暗地里却几乎全部跳起来痛骂同一个人——郑沅洁。 白露望向旁边,清楚地能看见自己大哥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颜色。白队是心里头像海浪一样打滚。 有人说君爷像自己的师父白队。可白露作为白队的妹妹,又是君爷的老婆,可以说是与他们两个是最亲近的人无误。没有比她更了解这两个人了。其实,她哥比君爷不知道好多少倍。她哥那是假冷酷。君爷才是真正的冷酷无情。 白队的心肠是蛮软的。想到郑老姑婆年纪大,而且都病到这个地步了,所谓医者父母心,想着这老人或许是年纪老了的缘故有了些痴呆症,因此才对郑沅洁做出那样的事来。白队不用任何人劝说,自己心底里已经把郑老姑婆归为了无罪。 而这些郑家人,对郑沅洁固然有怒气,但是,好像郑大哥郑大嫂都没有为郑沅洁辩解一句话。可能,郑沅洁真是平常里做了些什么,让大家有所误解了吧。 白队想的是:或许郑家人自身有错,可不能说郑沅茗都没有错,连自己家里的父母都相处不好,说明郑沅洁的交际方面有问题。 这是白队的逻辑了。 白露只要看自己大哥的脸,都知道自己大哥在想什么。不能不说,她老公君爷同志是何等聪明的人,竟然懂得学她绕过了白队,不和白队主动告状郑家人。 拿起眼前的白开水,白露姐姐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对那群自认给出了完美解释的郑家人说;“这样的话,她们岂不是晚上没得吃。你们吃完,是要派谁回去替她们出来轮班?” 白队吃惊地眨了下眼看向妹妹。 白露姐姐是很厉害,尤其在公关方面堪称强人。 郑家人接到她这话,可以说全懵了。 白露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吧。郑沅洁母女今晚在那儿守着是没有饭吃,即使没有这点,按道理,在老人家病房里看守老人,每个儿女都有责任,肯定是要轮值的。这个排班表是必须有的。如果没有,正好说明在这儿吃饭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没顾上老人的不孝孙儿。 “怎么?难道你们没有安排?”白露姐姐冲郑家人露出嘴角两个迷人的酒窝。 郑家人像吞了鱼刺如鲠在喉,却不得不回答她这一再的追问。 你看看你,我看看我,最终,郑二叔硬着头皮说:“是都安排好了。等会儿,吃过饭,沅洁的小姑过去接替她们母女。” 郑小姑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冲郑二叔发怒:“为什么是我?从大到小往下排,我最小,也该是先轮到大姐和华英!你们说白了,是看我和大嫂最好欺负!”(未完待续) 找她 郑小姑这话一出来,全场死寂。 白露相信,除了郑小姑以外,其余郑家人全部都在心里咬牙切齿了。 喊完话的郑小姑,坐了下来,举起筷子,夹住饭前的开胃花生扔进嘴里,一派若无其事的作风。 郑家以外的人看了,一下都看明白,这郑小姑从来是这样的率性,说是率性,但是在外面说法做事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家里人的感受,怎么听都像是丢郑家的脸。 白队看了妹妹一眼:这下可好了,怎么收拾残局? 谁能想到郑家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像郑小姑这样的人,真是谁遇到都没辙。 白露淡淡的,对白队投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有什么可怕的?郑小姑是难搞,但是,她相信,郑家人既然都知道郑小姑有这个性子,肯定有法子可以应付。 果然,很快,郑二嫂子对郑大姑说:“这样吧,等会儿,我和你一齐去医院替大嫂和沅洁出来吃饭。” 这个安排看起来最合适不过了。郑二嫂子一方面当了好人,一方面又解决了郑大姑最大的难题。刚才郑小姑那话一冒出来,绝对不是郑大姑不想去医院照顾老母亲,而是,余华英那张美丽到像港姐的五官,早就僵硬成一块了。 养个美女媳妇可是容易,当时把这个美女娶进家的时候,是婚前两家都先约定好了,他们韦家娶了这个媳妇,媳妇在家里可以不做饭不做任何家务,一切都由她这个婆婆包了的。要余华英在医院里侍候郑老姑婆,要的不是余华英的命,是郑大姑一家其他人的命。余华英要是一个不满意,随时回娘家,甚至和韦业胜闹离婚的话,怎么办? 郑大姑几乎是十分感激地望向郑二嫂子:“华英要照顾小海。” 为了表示理解,郑二嫂子说:“沅茗是专程和银行请假陪奶奶过来的。明天还要上班,多累,怎么可能留在这里陪老人。妈其实并不忍心让他们这些孩子耽误工作。” 坐在郑二嫂子边上的白露,由于没法避开,听的最清楚,差点儿一口没有呕出来:哦,是呢,就你女儿工作金贵,其他人有工作的都不金贵,郑沅洁的工作更不金贵,叫贱。 不止听不下去,是连饭都吃不下一口了。白露没心思陪这些虚伪的人吃饭,而且,来到这儿后更肯定了一点:这群郑家人是联合起来,准备把郑沅洁母女往死里整呢。 可以说,该有多大的恨意,才能让这些人将自己的亲人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 目光淡淡地瞅了郑家人一圈:有郑二嫂子、郑大姑、郑二姑结成的联盟战线。有像独行侠只要保护好自己见风使舵的郑小姑。有高傲的韦家媳妇。有打着精细算盘的郑二叔与韦家父子。如果说这群人里头,让白露最看不顺眼的是谁? 不,不是以上这些人,是那个见着其他人欺负自己老婆女儿一声不吭,还站在那群人里头维护那群人的郑大哥。 白露突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悲凉来。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而如果这个老公,连帮你和你儿女一把都不肯,只认定自己的家人才是好的话,这样的老公,怎么指望? 见菜要上来之际,白露推开椅子拿起包站了起来,说:“我有点事,要去办,办完会去看看老姑婆,你们慢慢吃。” 众人诧异地望向她。 她最迟来不说,来到这儿,貌似也没有给谁一个好脸色。而且,貌似还帮着郑沅洁母女在这儿煽风点火。 郑家人一个个的脸色,一个个望向她的目光,那眼神,都是充分表明了一种震惊。震惊到像是委屈,像是愠怒,像是刺。 白露姐姐是个多爽快的人,不了解不接触的人,是没法了解的。平日在工作中,白露姐姐就很反感类似做戏的应酬。 白队默默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白露,你这要走了吗?这菜还没上,你晚饭都没吃呢。”郑二嫂子像是第一个回过神来,急急地站起身,作势要拉住她拦住她。 白露飞快地一闪,躲开了她的手,连她的话都没有应一句,转身飞快地走了。 所有人就此都呆了:她这不是太绝情了些吗?好像要与他们全部为敌似的?他们好歹算得上是她的亲戚吧!是不是太过分了,连她哥都不敢这么过分,她竟敢这样过分! 于是,郑二嫂子回过来的头,与其他人一样,都看向了白队,等着白队出一句话。 白队一言不发,只是喝着水,好像妹妹在他面前做的事儿他连看都没有看见。 见到这一幕,郑家人知道不用指望白队在这儿出声了,因此,一个个的表情那叫做精彩之极。刚还在像是帮郑家母女说话的郑小姑,爽快地脱口而出:“哎,白家大小姐是不一样,目中无人,想走就走。” 郑小姑话音刚落,忽然收到抬起脸的白队一记生冷的目光,打到她脊梁骨都打起道寒蝉,可是这郑小姑脸皮是厚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哈哈大笑,指着白队说:“说你妹妹坏话你不高兴了?” “小姑!”郑二嫂子像是十分焦急地跺跺脚,出声道。 郑小姑若无其事拿手挖挖耳洞,撅着很是无辜的嘴角:“我有说她坏话吗?不是白家大小姐吗?不是放了句话后没有看见这里坐的人全是她长辈,长辈都没有吭声呢,她说走就走了不是吗?” 这话出来,几乎是昭告了天下,白露姐姐没有家风,没有教养。 其余郑家人心头可乐了,正好,让郑小姑与白家狗咬狗去。 白队眼角眯眯,发现其他人听了郑小姑这话后竟然都没有说话了。而韦家那个大儿媳妇,美人的唇角都优美地勾了起来,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似的,边给儿子夹起了花生。 那一刻,白队觉得自己这顿饭绝对也是吃不下去了。 郑二叔突然把手搭在白队肩头,说:“我家小妹,你小表姑,说话是那个样的了,你看她之前说她大姐都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和白露道个歉。听说白露工作的单位比你还忙,我们都理解的。白露百忙之中能抽个空过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现在我妈都住在她老公的医院里,实在辛苦白露了。” 话这样一转过来,是像人话了。白队心里舒坦了些,但是没有忽略郑小姑像嘲笑郑二叔那几句古怪的唧唧哼哼声。 白队只知道,以自己妹妹那自由收放的公关术,今晚似乎是失常了。今晚的白露,像是和以往都不一样。白队深深地皱下眉,回郑二叔话:“白露她近来是忙了些,而且前些天刚病过,身体刚好,工作积累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郑家人嘘叹,乃至心里头都松了口大气。怎么想,都不认为白露有理由刚和他们见面就对他们抱有莫大的意见。 白露走出酒楼,在包里糊里糊涂摸着车钥匙,居然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 由于郑老姑婆今晚在这儿开始住院了,君爷考虑是不是等白队见过郑家人过来之后再走。打了电话给家里说是加班了。小包子在旁边听奶奶接电话,嘟着小嘴巴喃喃:爸爸妈妈又都没有时间回来吃饭。 近来可能白露也是经常和他一样没法回家吃饭,闹到本来不依赖妈妈的小包子都对妈妈有些意见了。 君爷知道自己是愧对儿子的,答应小包子说:明早起来给小包子做小包子爱吃的鸡蛋卷。 听到有君爷亲自做的早餐做补偿,小包子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君爷爸爸。 君爷挂上家里电话之后,忽然接到的是白队趁郑家人不注意从酒楼里打出来的电话。 白队感觉到今晚的妹妹与往常不同,是有几分担心,心细之下,打了电话给君爷告诉君爷今晚发生的事儿,最后说:“我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你帮我问问她。我不好打电话给她,怕她对我生气,拉她下水。不过,我确实之前不知道,她对这些人意见有那么大。” 听完君爷只是默了一下,接着说:“好,我打电话给她。” 交给这个能干的妹婿白队是十分放心的。 君爷却是揉起了眉宇,接下来,抓起椅背上的衣服,走出了办公室,对徐美琳说:“我出去一下,今晚有可能不回来。如果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打不通的话,或是找姚科。” “哎。”徐美琳慌忙答应他,是有些吃惊他末尾的话。 不记得君爷有曾经打不通电话的情况,或许其他人会有,但是工作狂的君爷是绝对不会有的。 一个人下楼,君爷开车出了单位,沿着白队说的那家酒楼地址开过去。 夜晚的城市,霓虹满天,红黄蓝绿,姹紫嫣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靠近商业区的地方,更是好不热闹。 有的吃有的玩的地方,只要知名一点的地方,都是停满了小轿车,并且附近都在堵车。君爷在车河里慢吞吞地像乌龟进展。 他刻板的脸,隐藏在相对黑暗的车厢里头,更像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似乎没人能读到他的车有一点的焦躁,但是,他的车穿梭在缓慢的车河中,以矫捷如兔的敏捷性和准确性钻过空子,从乌龟变成只兔子逐渐超过了前面的车,是事实。 终于,在路边一个没有灯照到的小花坛边上,君爷发现了个人影。 白露找不到车钥匙,也不知道自己是突然怎么了,翻了老半天的包都没有找到,因此,坐在了露天停车场的外面。 每天,在家里忙,在单位忙,开车上路的时候,一直都是忙,忙着赶路,忙着给任何人做事。结果,自己单独的空间越来越少。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像才有机会一个人安静地坐会儿。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谁。 她是忽然间羡慕妒忌起那个郑小姑,可以厚颜无耻,可以脸皮厚到做了疯子一样的事都不怕被人说。 手指放在了嘴边,是要学起儿子那样放进嘴巴里啃咬几下。 一个人影,径直向她走来,直到像柱子一样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了她头顶上。 白露抬起头,看到了君爷的那张脸。君爷的脸背对着路灯,模糊成一团。可是,她可以很清楚地凭着直觉认出是他。因为君爷的气息是与众不同的,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 停车场的保安望过来,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大声问:“什么人?” 可能白露是女的,君爷是男的,保安多了个心眼,怕是抢劫劫色的歹徒,当然,歹徒指的是君爷同志。 君爷的脸蓦地一黑。 白露在肚子里忽然是不厚道地想笑,失笑。 冷眉向上微撇,君爷冷冷声对她说:“你再不出声,我要被抓去派出所里问话了。” 白露姐姐嘴角微扬,忍住满嘴的笑意,站起来拍拍膝盖,对那个好心过来探望究竟的保安澄清:“没事,他是我先生。” 保安望望她,再望望君爷。 君爷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天,一个大美人竟然嫁给了一个黑脸公! 与鲜花插在牛粪上差不多。 君爷的左手微微捏起拳。 白露从他那张闷骚脸似乎能读出一个字叫做:靠! 真是生怕他是气极了。白露赶紧催促保安快走。自己则上前,伸手拉了拉君爷的袖口,让君爷转过身去,一块往另外个方向走,小声说:“谁让你那么凶,难怪人家误会?” 君爷心里头简直想翻白眼了。他凶?!那保安是从没有见过他真正凶的样子。 再说了,那保安哪只眼看到他有对她凶了? 冰冷的眼角睨过去,见她精神不像他刚远远望到她那会儿了。刚那会儿怎么说,在车上看到她的那副样子,像只在城市里孤独寂寞的猫。 君爷知道自己老婆是个大美人,但是,从不知道白露姐姐刚才那抹像猫寂寞的表情,是挺让男人动情的。 “你吃饭了没有?”君爷牢记白队交代的话。(未完待续) 体贴 白露听他声音,侧过头眯眼望了下他。知道肯定是她哥给他打了电话,不然,他怎会突然好心开车来找她,毕竟他不是姚爷或是蒋大少那种会懂得温柔的。 “没吃。”回过头,白露像是敷衍地随口答了句。 “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君爷道。 难得,不像以往那么着急骂她了。以他的性格,以往只要听到她没吃饭,都可以像雷劈一样往她头上砸雷。 好像在近段日子,他是有所变化了,不知是好是坏。 白露姐姐反正今晚心情不大好,有种想和郑小姑一样疯一回的念头,顾不上他是黑脸白脸了,手指遥指前头一家寿司店说:“我太久没有吃寿司了。” “不行!”君爷斩钉截铁。 别忘了,她上回过敏就是因为喝酒吃了芥末。当大夫的不比常人,不认为这两样东西搭配了才可能让人过敏。实际上,单独喝啤酒或是单独吃芥末,都有可能让人过敏。 “那你要我吃什么?”白露瞪了瞪他。 君爷四周望了一圈,在所有类似麻辣火锅这样重口味的菜馆中,终于找到了一家砂锅粥店,道:“喝粥吧,清热降火。” 他这是知道她此时此刻肝火旺盛,正需要降火清热。 “可我不爱喝粥。”白露姐姐这回没有在他面前装样子了,说了大实话。她情愿吃白米饭,一直都是很不喜欢喝粥的,尤其是放了各种东西的粥,更让她讨厌。 “你教征征吃饭的时候,有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的吗?”君爷话声平静到像个老师,压根不像是和她做思想工作。 白露肺里头是气炸了,想抓住她哥叫:瞧吧,是这个样。所以她在他面前装不装样子不是一样吗? 等跟着他进了砂锅粥店时,白露在心头里特别想鄙视自己一把。她这是自作孽还是吃了迷药,怎么跟着他进来了。她应该当街把他甩了才对。 两个人面对面选择了一张角落里的两人餐桌,君爷按了服务灯,拿起桌上竖立的招牌菜特价菜牌子。 由于北方人中餐晚餐吃不习惯粥,到这儿吃晚饭的人不多,比起熙熙攘攘的麻辣烫,绝对算冷清了好几倍。 白露是不懂大厨师的君爷是怎么想的了。 君爷一页一页翻菜谱,在服务生走过来登记时,似乎心里已经有数,指到一样特价招牌菜,说:“来两碗这个。” 伸长脑袋看他点了什么,原来为两碗干贝海鲜粥。然后,怕两个人吃不饱,君爷加点了烧卖和凤爪。 在服务生问这样足够了没有时,白露拿过服务生手里的菜谱急速地翻页。因为他点了凤爪,她才知道这儿有重口味的菜,比如口水鸡、辣椒炒肉,应该都是为了符合某些比较重口味的客人加设的。 对面,他冷丁丁的目光一直打量过来,白露想象他这幅表情在盯着不听话的小包子一样,只好将菜谱搁到了自己背后的椅子里,对服务生说:“暂时这样吧,再需要什么的话会叫你们。” 服务生点头后走开。 为了避免他冷冰的目光在她藏在背后的菜谱上打转,白露抽出了筷子筒的两双筷子,拆开外包装,像是没事人似地问他:“你今晚还没吃饭?” “没有。”君爷道。 “都几点了。”她这声犹如太太埋怨先生一般颇有微词,带了点娇。 君爷对此没有回答,因为他这本来是打算回家吃的,结果临时变更,没来得及让徐美琳给他弄个快餐。 白露拿开水仔细帮两个人烫洗筷子、汤勺和小碗。 君爷望着这场景仔细回想,这是自从有了儿子以后,自己多久没有和她出来单独吃饭了。有了儿子以后,夫妻两个人,总归是更多地要想到儿子。 如果小包子知道了他们两个偷偷私自出来吃饭,会怎么想呢。 白露哪里想到君爷的脑子想多了,她考虑的只要一点:如果这粥不好吃的话,怎么变着法子在他眼皮底下倒掉或是干脆塞给他。 不是说白露姐姐嘴巴挑剔,只是,喝粥,尤其是喝花粥,真是她最讨厌的一件事。记得她小时候在幼儿园上学时,曾经留下了一段特别深的心理阴影,而那个阴影正是由于这个花粥引变出来的。 那年头,食物没有现在的供应十足,猪肉可以多到卖不出去。在那时候,吃瘦肉都有点奢侈。幼儿园里是偷工减料,给小朋友煲的花粥里放的全是肥肉。 花白白的肥肉一整条像虫子一样,一碗花粥里可以是一点瘦肉都不见有。而且那时候幼儿园请的厨师哪里像现在讲究,都是些普通的家庭大妈。煮出来的东西超级难吃,没有调味,放点盐和味精了事,使得那本来已经很难吃的肥猪肉煮出来时像是用白开水,没有一点味道,让小朋友吃了只想吐。偏偏,那些幼儿园老师盯住你非得吃完,不吃完不可以回家。 导致到现在,每次看到全白的肥猪肉,白露姐姐会自然而然想起了生物课上的毛毛虫寄生虫,恶心得要死。因此,她想不明白了,像君爷学医学的,临床课上医学课上,寄生虫都应该看过不少吧,怎么吃东西不会想到寄生虫呢。 君爷对肥肉倒是情有独钟,由于他在家里是一个对料理要研究的大厨,知道肥肉做的好,是相当好吃的,好吃过瘦肉。比如有名的五花肉,东坡肉,都是要肥腻的才好吃。 在等菜上桌的时间似乎长了些,诚然这砂锅粥不像炒菜,需要长一点的时间熬制。刚好,白露不巧一眼望过去,马上能见到隔壁桌上有客人点的一旁腊肉炒丁,菜碟里头,正好肥肉一大把。那些肥肉呢,是被酱油泡到不大见到是白色的了,全成了绛红色,但是,不知是不是她对肥肉的念头已经深入到骨头里了,一看都知道是令人反胃的肥肉。 悄悄像是捂了捂嘴巴白露姐姐,让君爷发了话:“适当吃点肥肉,对女人来说是美容。” 白露一听,那口子想吐血的心都有了。有时候真感觉自己和他根本是两条道上的人。或许应该说是,君爷究竟是从哪个火星上来的人。因为,君爷说话的风格,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说起大道理,哪个会不懂。但是,他明不明白,他这是在和她说话,她是他老婆,准确地说,应该是他喜欢的女人才会娶的。 若是蒋大少,这会儿肯定是搂着小媳妇说:行行行,你不喜欢,我给你换其它的。嫌弃浪费是吗?没事,我帮你全吃了它! 若是指望哪天君爷变成和蒋大少一样,她白露或许该指望君爷哪天转世投胎可能还遇得上。 佯作没有听见他的话,将洗过筷子和碗的水倒在了大碗里头,把洗好的碗筷摆在他面前之后,再摆放自己的。流畅的动作,证明她绝对是个会服侍老公的好太太。 砂锅粥烹调的时间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时间更长,他们必须更耐心地等待。 君爷像是对隔壁桌摆着的肥肉炒丁一见钟情,叨念了句:“不然,咱们也叫一盘这个吧。我看里头放了点辣椒,应该合乎你口味。” 翻了眼,白露姐姐终于忍不住对君爷翻了眼:“不要和我再提那个东西!” 君爷冷酷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在这诡异的笑容之下,他拿起茶杯,静静地喝了口这店里免费送的花茶,像是在回味和品尝。 咬了嘴唇的白露姐姐,察觉到了他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时心头可就羞恼极了,想原来从不知道他竟然学会了姚爷的这种把戏,于是两只手各拿起一支筷子交叉起来像发泄似地敲打。 君爷见状,说:“看的出来,今晚你心情很不好。” 优雅的白露姐姐,突然变得像小包子一样,怎能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听了他这话,如果是面对的是姚爷季云那群人,白露姐姐早飚了:老娘今晚是心情不好,怎了!有本事单挑! 可怎么办呢?像姚爷说的,每次她只要遇到君爷那叫做完全变了个样,完全没辙了,只会表露出很淑女很优雅的那一面给君爷看。 再度狠狠地鄙视自己一把。 “有什么事不可以和我的吗?”君爷双手交叉做出一副像是很想倾听她吐苦水的姿势。 白露却打从心底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向来只有他吩咐她做事,一旦本末倒置了,变成她对他吐苦水了,怎能教她习惯。毕竟,本来她对这个男人都几乎百依百顺了,若有什么事她都还得指望靠上他,她能叫女金刚白露姐姐吗? “没有什么事。”淡淡的口吻,从白露姐姐轻描淡写的嘴唇中发了出去,意图打发掉他。 斜眼瞧了眼她精致优雅的模样,君爷的嘴角在不易察觉的情形下诡异地再一勾,接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本菜谱,像是无聊似地在她面前翻了起来。 他越是沉默,白露姐姐越是如坐针毡,快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她拿起筷子在碗口上敲打的节奏是越来越急。 君爷从菜谱里抬起了头,脸上宛如带了一丝茫然:“不是没话和我说吗?” “有什么事你不会问我吗!”白露姐姐此刻脑子里思维打架,无法选择的口不择言,肺早就气炸了。 有没有他这样的男人。说不要问就真的不问了。难道不知道女人口是心非吗? 君爷接到她这话,沉静的,若有所思,说:“子业是经常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得了。他这是早知道了,要拿她当试验品。 白露姐姐差点儿想折断手里的筷子。 或许自己都感受到这话确实是过分了些,君爷放下了专心钻研的菜谱,拎起茶壶,给她杯子里加点热茶,边说:“我是不知道你气什么。如果是气那些人的话,是没有道理的。你这么大的人了,不是什么世面没有见过,怎么会不知道气坏了自己身体,只是让那些人得逞,不是得不偿失吗?” 这话白露听进去了,而且听出了他应该从刚才一直都在考虑她的问题了。 两只筷子冷静地整齐合拢以后搁在了碗口上,白露道:“说起来,那些人若企图想拿我和我哥怎样,我看,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你都明白这个道理,有什么好气的?”君爷道。 “我这是看不惯。” 君爷忽然摆下手,让她停止说话。原来是服务生端来砂锅粥给他们上菜了。 两个砂锅,配套的小菜,整齐摆放在他们面前,中间,再摆上两个竹笼,里头是热气腾腾卖相极好的烧卖,以及一看能流口水的凤爪。 几乎摆满了小桌子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或许是因为自己肚子早已饿了的缘故,本来特别讨厌花粥的白露姐姐,看着感觉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的差。 诚然,这砂锅粥与她记忆里给她带来噩梦的花粥是截然不同的。不一样在于,砂锅粥是把米粒都煮到像是没了,没有能见到成型的一颗米粒,粥都是黏黏糊糊的,有点像她给儿子做的米糊。而她小时候吃的花粥,米粒都是一颗颗大大的,和米饭一样的大。因此,让她每次看到肥肉在米粒里头钻时,会很容易联想起了虫虫吃米的可怕场景让她反胃。 “感觉可以吗?”君爷问,拿起勺子帮她舀一汤勺粥放进小碗里头,端到她面前。 这一刻他是体贴入微的。让人完全联想不起他那个阎王的代号。 白露嘴角不自禁地一勾,顿觉自己拿这样的他终究是没有法子的,双手接过他递来的小碗,尝了一口发现,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不能下咽。可这面子拉不下来,挑了挑眉说:“这叫做粥吗?我看应该叫做米糊。” 君爷今晚真是好脾气,没和她顶嘴,帮她在粥里放点小菜搅拌着调味,道:“只要你能吃完,它叫什么都无所谓。本来,食物自己都没有名字,都是人冠上去的。”(未完待续) 秘密 或许老人家是惦念郑二嫂子,所以把郑二嫂子留了下来。郑沅洁走出去的时候对自己这样说,可心底里始终怀有疑问。 在知道郑沅洁母女俩离开后,郑姑婆本来背对门的身体侧了回来。 老人家吃不了东西,只能喝点水。郑二嫂子站起来给老人倒了点水。 郑姑婆摇摇手,问她们两个:“今晚是去见白家的人了吗?” 听到老人家问起,郑二嫂子和郑大姑两个人,都像是面有难色。一方面大概是知道郑姑婆的脾气,如果被老人家知道大伙儿甩了她一个人在这,都去巴结白家人请白家人吃饭,老人家要闹别扭,认为他们冷落了她。 郑姑婆这个人,把自己在家里的权力看的很大的,最讨厌有人有什么事不告诉她。 郑大姑叹口气,告诉老妈今晚真没有什么好事,因此绘声绘色地把白露姐姐甩了大家一顿冷脸的情形说给老人家听:“当时大家都懵了。想她是怎么回事,以前,虽然说与她不熟,但是,她那时候不是住在保定吗?都算认识吧,而且都是长辈。看来看去,是她哥稳重些。做白家小姐的,小姐脾气有,咱们这些不是京城里,是大惊小怪。” 岂知道郑大姑这话一完,郑姑婆啐了口:“你们这是傻了?疯了?难道不知道她都是她妈那个性子吗?” 郑大姑和郑二嫂子被老人家这话说得是,一幅糊里糊涂的表情,都不清楚是怎么一个回事了。虽然今晚上看到白露那反应,都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可终究,都是亲戚,怎么会不对劲,她们是想不到理由。那会儿在保定,都有与白露和白露的妈打过招呼,不记得有积累下仇怨。 郑姑婆说:“今天我到的时候,见她一直拉着沅洁,只有她哥来看我,我就知道了,肯定是她妈和她说了些什么。” “说,说了什么?”郑大姑惊疑地瞪了瞪眼睛,“妈,我们家和白露她妈有关系吗?” 几个儿女不知道这个事,算正常的了。那会儿白露的妈在保定的时候,她这几个儿女,都没能混出头呢。郑大姑嫁的那个韦家几姐妹,也都是后来移民到了美国,才记起来接济这位大哥。因此呢,那会儿白露她妈在保定,如果有什么事想找谁帮忙,只能是找郑姑婆和郑姑婆的老公了。 郑姑婆和她老公,是决计不帮白露她妈的。原因很简单,不喜欢惹麻烦。谁不知道,白家的老夫人,即白露的奶奶,不喜欢白露她妈。这个事的底细,反正是连白露她爸都不知道,因此,白队不知道更是理所当然。白露她奶奶厉害,厉害在从不会在自己儿子面前刁难儿媳妇,但是,会在暗中拿白露她妈整。 不要以为,那时候,白露她妈真的是由于老公没有办法把她接回京城。不是的,是白奶奶在暗中用各种各样的办法阻挠白露她妈回来。目的很简单,在白奶奶的计划里,一直都是希望儿子娶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身份背景,都是白露的妈妈比不上的,是白奶奶中意的儿媳人选。这个念头,在白家很艰难的那段时期内,白奶奶益发强烈,折腾儿媳妇越是厉害。为了拆开这对儿子儿媳妇,首先,肯定是要不准儿媳回来和她儿子住在一块。想必分开的时间长了,夫妻感情自然淡化了,第三者容易插入。 “所以,我说我大儿子傻,如果娶了个好老婆,不知道能少奋斗多少年。”郑姑婆都认为白奶奶这么做是对的,以此都可以拿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对比来做例子。 大儿子娶的老婆只会埋头苦干,没姿色没强大的娘家,结果到头来没能帮到自己丈夫半分。二儿媳娘家好,有人脉,帮着给她二儿子找了个好工作之后,你看到今天,二儿子一家不知道比大儿子强多少。 白露的妈和郑大嫂一样,在白家最苦难的时候,没有能力可以帮到自己丈夫帮到夫家。在白奶奶眼里,这样娶来的儿媳妇肯定是亏本的。不要想着男女平等了,在那个年代,平等没有这个说法,夫妻AA,更没有这个说法。哪怕到现在,婚姻法都规定了,夫妻结婚之后,再盈利的财产除去没有婚前订有合同的特例以外,都算是共有的财产。欠债一样。一方欠债,另一方要负其中的一半债务。 娶个好媳妇的标准是什么,关键就是到夫家有困难的时候能拿出钱拿出人,当好靠山。 白露的妈被白奶奶百般厌恶,这种厌恶直到白奶奶和白爷爷死了以后,都一直没能原谅白露的妈。这个秘密,只有老人家们知道。郑姑婆知道白奶奶在死前都诅咒自己儿媳妇。正因为这个儿媳妇没用,白爷爷生病的时候没能得到那个女人的帮助,得了病以后很快就死了。 而白露的妈为了和白奶奶斗,白露只好委屈了女儿。因为儿子已经没有办法被白奶奶扣留在了京城。只能是被白奶奶隔离在保定的时候,无论把女儿牢牢地绑定在自己身边,深知白家不会舍得把一个儿孙都留给外人的。 正由于如此,白露她妈那会儿在保定,没能从郑家这儿得到半点帮助,对郑家当然不友好。 而且,除了知道白奶奶这个秘密的郑姑婆以外,其余不知情的郑家人,在那个时候都一样认定白家快完了,白露她们母女肯定是回不去京城了,没有人对白露她妈多亲切,只剩下一个郑大嫂,独具目光,对白露母女俩好到让众人反感。 郑大嫂之后真是给了白露她妈人生中一个最大的帮助。郑大嫂做出来的这个事,郑二嫂子和郑大姑是在后来才模模糊糊得知到一些相关的消息。只是这事,同时是一根刺,没有人敢提。 为什么?因为在那个时候,郑二嫂子娘家未发迹,郑大姑嫁的夫家未支援郑大姑嫁,却是郑大嫂,不知在哪个时候哪个地方,听说遇到了个老同学。这位老同学刚好管着哪个部门,帮郑大嫂牵了这条线,让白露她妈有了回京城的机会。只是,这个老同学据说仅是昙花一现,帮完郑大嫂这事儿马上消失了,好像并不是本地的官员。 有了郑大嫂的老同学这个贵人,白露她妈终于得以圆梦,杀回了京城,杀到白奶奶很快被自己气死。所以说,郑大嫂对白露她妈有恩重如山的恩情是没有错的。 帮白家的先机,就此被郑大嫂一个人先占了。怎能不让后来想巴结白家的人心有不甘? 奇怪的是,回到京城之后的白露和白露她妈,并没有回来找郑大嫂,没有和郑大嫂再联系。郑大嫂一样是个怪人,都没有拿这个恩情主动找白家要报酬。 反正,郑家人都看不清郑大嫂和郑沅洁的想法,总觉得这对母女是对怪人。 郑姑婆守住口风,被女儿追问,却是不敢将白奶奶与白露她妈的恩怨说出来,因为好像这事儿到今天,白家自己人都不知道呢。 白露她妈是怪,白奶奶都死了,把自己当年的委屈说给儿女听,才叫正常的人。主要是郑姑婆从不认为白露她妈是圣母类型的女人,反倒应该是有仇必报的性格才对。说实话,在今天发现白露对自己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时,郑姑婆一时心里真有些怕,生怕白露可能是知道些什么的。 白露知道了吗? 郑姑婆拿不定主意,到现在听了二儿媳与大女儿报告的信息,似乎,这白露真是知道些什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郑家人当然不能傻到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白露她妈和白露选择不说的话,肯定有什么原因,道不定白露本人都不知道这事。 为今之计,劝说一群儿孙离白露远一点以外,最好是要打好和白队的关系。 “白哲这个孩子,是很不错的。我怎么看着,好像他们兄妹俩都两种性格似的,不像兄妹。”郑二嫂子提起白队请其他人去他家喝茶的事,脸上戴上了一些宽松的笑意。 郑姑婆一样这么想,今天一瞧,都看得出白露与白露她哥是不一样的,说:“那是肯定的。白露是她妈养出来的。白露她哥,是白爷爷白奶奶养出来的,哪能一样?” 言外之意,纵使白露她妈把自己在白奶奶手里受的委屈说出来,然而无凭无据的,恐怕还得被儿子怨恨,可能正由于如此,白露她妈才选择不说吧。 有了这层考虑之后,郑姑婆益发有把握了:“你们知道白哲好,多和白哲说说话。我听说白哲那媳妇,为人不错,好像白露很多事都是她帮的忙。至于白露,随她吧。” 郑二嫂子和郑大姑一块点头:“是,京城里的小姐,咱们是攀不上的了。” 在郑家人眼里,白队肯定比白露重要多了。白队光是身份地位,都应该比白露高。 郑沅洁陪母亲一块走出君爷单位的时候,有个人,在上面掀开窗帘往下偷窥。 高大帅往偷窥的人肩膀上搭上爪子:“冯大少爷,你这样鬼鬼祟祟的,怎么追人家?” 冯永卓郁闷到要死。接连被君爷和姚爷都说了,说他那些法子全都不行,一点伎俩都没有,傻的要死。可是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手机哗啦啦响。高大帅示意他接。 冯永卓不想接,只要看到是秦可妙和冯四海的电话号码。不用想都知道,是父母安排他和秦可妙再见面。关掉手机,冯永卓决定了:“我今晚在这儿加班。” 高大帅冲他竖起大拇指:服了你,兄弟,为了谈恋爱,加班都用上了。 可不会儿,冯永卓像是记起了什么,把手机扔给了高大帅,吩咐:“有什么电话帮我先接着,我家里的,就说我在加班。” 高大帅手忙脚乱接住他扔来的手机,放眼一看,见他像只飞毛腿一下子没了踪影。 飞奔下楼的冯永卓,手里抓着车钥匙,跑出大门口,果然瞧见郑沅洁和郑大嫂站在街边正准备拦车。因此,他速度飞快地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 郑沅洁和郑大嫂只听呼的一道疾风,紧接,一辆小车停在了她们两人面前,她们两个人同时一愣。 冯永卓摇下车窗,冲她们母女俩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阿姨,你好。” 郑大嫂看着这小伙子对自己笑得像小学生一样,吃惊地问女儿:“你认得?” “妈,他是这儿的大夫。你刚没有见过吗?”郑沅洁解释。 郑大嫂像是敲敲脑子后记起,道:“哦,好像是在病房里见过。但不是来看你奶奶的。可能是其它床的大夫。”既然都记了起来,郑大嫂是更不解了,问在她们面前停车的大夫同志:“请问,是有什么事找我们家属吗?” 冯永卓充满“幽怨”的目光,望着那完全遗忘了他的郑沅洁,答:“我是刚好开车路过,你们是在等车吧,去哪里,我顺道载你们一程。” 郑大嫂吃了一惊。现在的大夫好到这种程度了吗,都让病人家属搭免费车了。 “这,太麻烦了——”郑大嫂说。 “不麻烦。”甘愿当柴可夫司机的冯同志道。 郑大嫂一双深究的目光看着他:不合逻辑,不合常理,难免让人误以为这是要上了贼车。 冯永卓在他期望的未来丈母娘目光下被看出了一身热汗,说:“其实,是这样的,我们领导交代过我,要尽可能照顾下郑小姐。” 领导?郑大嫂疑问的目光看回女儿。 郑沅洁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对母亲笑着再次解释:“他领导,是白露姐的老公。” 原来这小伙子是想拍领导的马屁,因此用力想讨好她们。郑大嫂摇摇头,感到哭笑不得。 冯永卓心头这个苦逼,眼看这圈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只能再次拿君爷来当挡箭牌。别说,君爷给他找的这个借口,还真不赖。 郑大嫂由此动了恻隐之心,对女儿说了句:“算了,坐他车吧,人家在这里工作的不容易。” 郑沅洁就此只能发个短信,通知小马不用专程开车出来接她们了,只需在小区门口等。(未完待续) 留宿 打开车门,郑沅洁和郑大嫂两个人上了车。 冯永卓问:“要去哪?” 郑沅洁说了小马在电话里说的地址。 冯永卓说:“这地方我听都没听过,等我打开GPS。”说完,打开车上的导航仪,找到那个地址标志的范围时,看是到四五环,城市的外圈了。 “你们朋友的房子?” 郑沅洁听他问,想到白天和他说话时,他好像对小马有兴趣,于是介绍说:“小马有时候因工作需要在这边过夜,他朋友让给他租的一套房子,我们刚好过去借宿。” 听到说她和她妈是要去男人家里过夜,而且,那个叫小马的,凭着一股直觉,冯永卓打从心底里认为这小子不可能是良心好到爆才请了她们过去过夜。 手指握着方向盘握到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冯大少爷粗声粗气像鸭子一样说:“你们今晚非要去那儿过夜吗?明天早上怎么办?那儿离这里多远,来的话交通可麻烦了。” “我们可以早点起床。”郑沅洁说。这是没办法。哪怕她把公司搬到这边来了,都可能前期没有这个租金可以住到五环以内的房子。 冯永卓很想抽自己一巴,怎么那句说你可以到我家里睡的话,是那么难以出口呢。 郑大嫂却是有些不明所以,这个男人说是帮白露的老公送她们坐免费顺风车,怎么迟迟不开车。莫非,真是那地方太远了。来来回回,这小伙子感到难办。这样一想,郑大嫂感觉自己刚才欠考虑了。 “这样吧,如果实在路途太远,我们自己打车去吧。”郑大嫂好人好意地说。 冯永卓连忙喊:“别下车!” 这句话,将车上两个女人都吓了跳。瞧他喊的这话,好像是引诱人上了贼船后的强盗阻止人质逃跑的口气。 冯永卓想拿头撞方向盘,急忙张口:“我,我这是说,你们如果打车去那儿的话,恐怕出租司机都不愿去,太远了。去到那车费没有个几百不可能。” 这么远?!母女两人被他这话唬到一愣一愣的。 “幸好没有叫小马开车过来。”郑沅洁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虽说是同事,是合伙人,可让人开那么远的车专程来接她们,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冯永卓坐在她正前面正好听见她这话,牙齿咬到快出血了。果然,那个叫小马的小男人居心叵测。为什么叫小男人?叫小马小马,肯定是年纪比她还小,不是喜欢姐弟恋的小男人吗? 几百块钱的打车费,让郑大嫂感觉到的是走这趟有些做赔本生意而且欠人情。因此和女儿商量:“听说京城的公共交通都到十一点的。我们不如去坐地铁或是公交车,或许能赶上末班车。如果赶不上,在这附近随便找家便宜的旅社住一晚上,明早过来也方便。” 郑沅洁想的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如此一来,真没有必要坐冯大少爷这趟顺风车了。两个人下车前,这回记起要好声好气先和好心的司机解释:“谢谢你,冯同志,我们可以去坐地铁,听说坐地铁更快些。” 冯永卓慌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他究竟自己说了些什么话,竟是让这对母女决意要下车了。这变成了完全的本末倒置,他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阿姨,阿姨——”冯永卓冲走下车的郑大嫂着急地呼唤两声,感觉郑大嫂这人比郑沅洁好说话。 郑大嫂下车后,笑眯眯地对向车窗对他说:“谢谢你,冯同志,明天,我会和你们领导说起你的。你放心。” 最后那三个字,让冯永卓想拿头撞玻璃窗。他,他不是这个意思。明天,被君爷知道的话,他,他又得被骂了,肯定。领导给他找的借口不是这样用的,而且竟然被他用成了这个效果。 欲哭无泪! 高大帅从里头跟随冯大少爷走了出来,始终是不大放心这个冯傻愣会不会做出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把男人的脸全丢光了。结果,真是不出所料。 都成功引诱到人家上车了,居然不到几分钟时间,冯大少爷不知在车上耍了帽子戏法,让人质成功逃脱。说出去,真是丢脸,把全队的人脸面都丢尽了。 高大帅抬起手指划划自己的脸,代替冯大少羞羞。正要走上前去,安慰两句这冯大傻子。逆转一百八十度剧情的奇迹发生了。 赶来救冯大少爷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公主殿下——白家大小姐白露姐姐。 只听郑沅洁突然接听到白露的电话。白露大概从君爷那儿听说了听说她们明天需要留在这,于是推测她们俩之前没有计算好这个情况,今晚肯定没能在这边找到地方睡,就此邀请她们到她家里过夜。刚好,白露想见见郑大嫂,把礼物送出去。 主要是考虑到小马住的那地方太远了,怕赶不及,郑沅洁和郑大嫂只好接受了白露的提议。可能在郑大嫂心里,也是很想见见白露的。白露在保定的时候,算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而今天白天,可惜都没能见到白露一面。 见母亲答应了,郑沅洁走回去问白露老公的下属冯大少爷:“知道你领导的家在哪里吗?” 冯大帅哥的俊脸上一瞬间百感交集,转悲为喜,多么戏剧化的一幕,连忙冲她们两个再次打开车门,说:“离这儿近,但是走路需要半个小时的,我开车直接带你们过去。” 听说很近,不用麻烦人家,郑大嫂和郑沅洁重新搭上了冯大少献殷勤的贼车。 高大帅站在单位门口,目光愣着,都快愣出神来,瞧着冯大少终于扭转乾坤成功用车把她们送走了。 什么人救了冯大少? 高大帅摸一圈下巴颌。 君爷和白露姐姐的蜗居,离君爷的单位可就近了,十分钟路程。冯永卓顺顺利利地将车开进了君爷所在小区的大院,高高兴兴放了她们母女下车时,方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车程太短,他没有和她们说一句话呢,她们已经下车了。 郑大嫂和郑沅洁走下车后,察觉司机陪她们一块下车了,都微感惊讶:“请问冯同志是?” 也是住这里? 不,他不住这里。虽然他可以申请住这里,但是,需要等到他结婚的时候,才有资格申请住这里的宿舍。 冯永卓为此难掩羞耻,他现在和父母还住一块。所以高大帅他们常笑话他是没断奶的孩子。 “我,我送你们上楼吧,这里晚上黑了,可能你们都看不清门牌号码。”冯大少找了个完美借口说。 这是送佛送到西天,马屁拍到了领导家里。郑大嫂表示十分地理解。郑沅洁只觉古怪了些。 冯永卓就此送她们两个送到君爷家,一时兴奋,连楼梯都陪着她们往上爬了。短短几步路,郑大嫂感觉这位小伙子同志在君爷里单位做人做事实在太不容易,对这小伙子好感也是倍增,问起冯大少:“你不是京城里的人吧?” 听冯永卓这口音,没有京味儿。郑大嫂由此推断冯大少爷和许多来京务工的人一样,老家都不在京城。老家没有在京城,说明在这边没有人脉,没有人脉做基础,做事肯定不容易。郑大嫂在社会上经历了这么多,怎么不深知这个道理。 冯大少爷确实不是在国内长大的,小时候一直伴随父母在海外漂流。如果把这个事实吐出来,怕是要把郑大嫂更吓一跳。 他不仅不是苦难的来京务工人员,而且是海归派,祖先在京城里,曾经是响当当的名门。 这些不能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冯永卓幸亏没傻到真傻了,看出了郑大嫂的同情心以后,没有及时往郑大嫂的头上泼一把冷水。只是,对于谎言,他是说不出来,只能支吾着:“是,以前读书上学都不是住在京城里的。” 郑大嫂一听,貌似真是自己所想的,和他自然而然地感觉拉近了不少,亲切地说:“一个年轻人出门在外打拼不容易,要多注意自己身体。” 想的是他下班后还得忙着拍领导马屁,怎能不辛苦。 冯永卓羞愧到想在地上挖一个洞把自己埋了。刚好,前头楼梯灯一亮,照出他们几个爬楼的身影,一个轻飘飘带了点侃味的声音冲着冯大少说:“冯同志,今晚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说话的正是那闻到了有事情正在发生的味儿,从而走出了自己家门一探究竟的姚爷。 郑沅洁和郑大嫂仰头看过去,皆是一惊,是从没有见过外相如此美丽的男人。是像那电影明星,突然活生生地从电影屏幕里跳到了现实里来。 姚爷眯着风流万相的桃花眼,冲人笑一笑,一笑倾倒众生,眸底几分探究却仍冷冷地落在那个想拔腿就撤的冯大少上。 冯大少这是几乎都从没有上他们两位领导家里来。可以说,除了与众人过来一块过年过节来给领导拜年这个礼俗以外,几乎都从来没有来过。换句话说,这冯大少拍马屁一直拍不对,拍到让两个领导一直都感觉很是头疼。 作为领导,姚爷和君爷其实一直对于好部下好员工,都是很用心地拉近关系。用人要讲究策略,要将心比心。如果平常对部下不好,以后,当要用到人的时候,怎么让这些人为自己卖力。 按照这个道理,君爷和姚爷对于冯大少是很照顾了。只是这个傻大愣,不知为什么,总是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比如,姚爷都娶了沈佳音,沈佳音都算是冯大少的妹妹了。这冯大少完全可以以这个借口经常上姚爷家里和姚爷攀关系的。可冯大少自从沈佳音嫁进姚家之后,从没有来过姚爷家一趟。姚爷都快误以为这个小舅子是讨厌了自己。 所以,今晚在这儿能看见冯大少爷,真是破天荒,破天荒了。 姚爷对面的屋门咔哒一响,可能在屋里听见了动静,代替爸妈走出来开门的小包子,从门缝里伸出了小脑袋瓜,好奇的两只小眼珠,在爬楼梯的那三个人脸上掠过,在看到冯大少时,回头向屋里喊了声:“爸爸,冯叔叔来找你了。” 小包子对冯大少印象深刻,不止是因为这个叔叔极少到他们家来,而且是因为这个叔叔绝对是他看过的叔叔里头最怪的,怪到他这个小孩子都觉得这个叔叔有点傻帽。 冯永卓这下想逃都跑不掉了。 郑大嫂想,这下刚好。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不就是趁机拍领导的马屁吗?刚好可以帮着带到领导家里帮忙说几句好话。于是,对着姚爷说,其实郑大嫂不知道姚爷是什么人,但是,夸人家,不能对着领导夸,要当着领导的面夸给别人听,这个道理郑大嫂还是懂一点的。因此,郑大嫂对姚爷热心地说了起来:“这位同志为人真是好。知道我们没车,不懂路,一路把我们送到这里来。” 听着郑大嫂的夸奖词,冯永卓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全发烫了。可能他一生都没有试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姚爷弯起的唇角,是努力地忍,用力地忍:这位冯大少爷,好像终于开窍了,懂得利用领导追女孩子了。就不知道君爷知道了会怎么想? 听见了小包子叫声从门里走了出来的君爷,本来想怎么冯大少一个人来找他了,莫非是追人的事没想好怎么追,跑到他这儿来请教了。刚琢磨该怎么给这部下开窍时,刚好听见了郑大嫂的话。 白露紧跟走出来时,刚好看到了君爷两个肩膀微微地像是在抖动,为此微微一惊,问:“怎么了?” 小包子对妈妈耸起小眉头,悄悄告密:冯叔叔好像把人送到我们家来了,不知为什么。 白露姐姐之前并不知道冯大少要追郑沅洁的秘密,因此,突然听小包子这样一说,深感诧异。 走出去,和丈夫一齐并肩站在楼梯口,俯视下去,真是见到了冯永卓躲藏在楼道角落里的身影。(未完待续) 记忆 君爷轻轻咳了一声嗓子:“都进来坐吧。” 一句话,把冯永卓一块带了进屋。 姚爷见没戏在楼道上演了,只能返身回家,推开门时,发现有阻力,多个心眼,从门缝里先探进只眼睛。只见自己老婆带了儿子,都在门后面窃听。 小洛洛学妈妈把小耳朵都贴紧在了门上,边煞有其事地弯起小唇角,好像外面发生的事儿很有趣。 姚爷没眼看了,他这儿子,本性是学了他百分之百。 察觉了老公回来,沈佳音赶紧退一步,顺道把儿子从门口拉了下来,母子俩一块撤退。小洛洛为此不太高兴,被沈佳音抱起来时,瘪起唇角:“为什么?” 为什么爸爸能看热闹,他们则不能看? 姚爷砰,推开门,对着沈佳音,口气却很平和:“你刚才怎么不出来?不和你哥打声招呼?” 沈佳音本想装作哄儿子没有听见。她怀里的小洛洛抓住了妈妈一条头发,愣是问:“谁?” 这孩子虽然说是不喜欢说话,可说起话来,那个嚼劲,比当年小包子不知道强多少倍。一个字,一个字,吐得方圆润正。 沈佳音其实挺怕自己儿子的,感觉儿子越长,不仅越像老公,是这脑袋比自己老公不知道要精明多少,佯作摸下儿子的脑袋,说:“是洛洛的舅舅。” “舅、舅。”小洛洛用力念完这两个字,可能长这么大,和冯永卓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孩子没想起来是谁,把小脑袋伸向门口想看看舅舅长什么样。 姚爷对此,把儿子的小脑瓜推了回去,关上家门,教训道:“你再看,再偷听,小心被你舅舅知道,怎么收拾你。” 冯大少爷哪敢收拾自己的小外甥。姚爷是拿这话吓唬儿子用的。可是,俨然这话半点用都没有。小洛洛漂亮的小眼珠子看着老爸:“会、怎、么、收、拾、我?” 沈佳音都快被他们父子俩的对话笑死了。 姚爷咬牙切齿,想自己小舅子不动手,他这老爸先动手好了,卷起两个袖管。 小洛洛不和老爸玩了,揪着妈妈的衣服,要下来。沈佳音直接把儿子抱进了洗漱室,准备给儿子洗澡。 等儿子走了,姚爷好像能喘出口大气,想到对面屋里可能正发生的情况,眉毛一挑,心头还真是痒痒的。别说儿子想看,他都想看。 对面,君爷家里,小包子帮妈妈把招待客人的糖果盒搬到了茶几上。三个来客听着小包子稚嫩的嗓音说:“请吃糖。”一个个面面相觑。 俨然,小包子把他们当成了来拜年的客人了。 准备冲茶的君爷,看到这光景,对凑热闹的儿子说:“去厨房帮妈妈把水果端出来。” 终于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的小包子,害羞地用小手抓住自己衣摆。 郑大嫂看包子这乖巧又害羞的样子可爱极了,是在男孩子里头极少见的,再说了,包子是男孩,她没有生过男孩子,当然喜欢,又是白大嫂子的外孙子。伸出手,亲热地拉住小包子一只小手臂,说:“给我糖吗?” 这位阿姨看起来很好人,知道他发窘,给他解困。小包子抬头,冲郑大嫂咧开小嘴一笑,点点头,从糖盒里自己最喜欢的水果糖,放进郑大嫂的掌心里说:“这是最好吃的。” 郑大嫂问:“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我上幼儿园了。”小包子骄傲地报出自己上学的信息,“我叫征征。爷爷说是长征的征。” 不愧是老一代的后代,名气都取得相当的不一般。 白露把水果端出来时,只见,自己儿子已经坐在郑大嫂的膝盖头上了,不由一愣。想她这儿子,别说是乖巧,但是,极少靠近陌生人的,可以说儿子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能一眼看出哪个是真心对自己好。 小包子这么快和郑大嫂亲热了,说明这两人有缘分。 白露想到这,心头不禁发自内心地一阵宽心的笑意。 小包子是在陆家长大的,和陆家亲近的人多,和他们白家亲戚这般亲近的,可能郑大嫂算是第一个了。 “吃水果吧。”白露将切好的苹果和梨放到茶几上,在旁边摆上牙签,接着问起她们,“你们急着来,应该没有带牙刷和毛巾吧?换洗的衣服有没有带?” 怎么可能有。她们不是来度假的。不过,真是没有想到要被迫留在这边。本想着老人家检查完,然后确定谁今晚在这儿看守,没事的人,可以直接回保定,要今晚留在这的人,应该是先放他们走的,也就不用说沦落到现在竟然需要突然在京城里借宿的尴尬情况。 这下可好了。今晚老二留守,他们作为老大,应该轮着明晚上在这了。今明两晚都别想回家。不趁机在白露洗个澡,还不行。 郑沅洁由此,小声在母亲耳边商量着,到附近超市买需要更换的内衣。郑大嫂点了头。 听说郑沅洁要去超市,冯大少当仁不让站了起来:“我知道那地方,我带你去。” 其实,车开来的时候,郑沅洁都看见了,大门对面就有一家小型的百货超市。不过几步路,刚想摆头说不用。 在泡茶的君爷开声:“一个女孩子家夜里单独在外面走不安全,让他陪你去。” 听到君爷这话的冯大少,内心里几乎感动到内牛满面:好领导,以后绝对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的。 白露却是斜眼看了下君爷,眼睛里露出微惊:她这老公,什么时候竟是管起人家闲事了? 有君爷这句发话,郑沅洁只好接受了冯大少的护驾,一块出了屋门。 白露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郑大嫂对面。 那一刻间,只有君爷的冲茶声,汩汩安静的清流。 一时的沉默,让郑大嫂心头都绷紧了根绳子一样。这毕竟是他人的家,而且,她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白露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是,有多少年都没见了,眼看白露都生完孩子,小包子都多大了。回想起来,这光景真是一晃而过,恍然如一场梦。 “白露,你妈走的时候,我都没来看她最后一眼。”不知多久,郑大嫂突然说出的这话,像是莫名其妙,又绝对是郑大嫂这么多年来最想说的一句话。 白露道:“我妈走之前那一个月,做手术之前,是与我提过沅洁,说是可惜沅洁上大学没有在这边。” 白大嫂是遗憾迟迟不能报答郑大嫂的恩情,如果郑沅洁在这边上学,她可以像当年在保定郑大嫂照顾她们母女那样照顾郑沅洁,郑沅洁毕业后想找工作,她可以介绍门路。可是,郑沅洁自己偷偷跑去南方上学了,毕业都照样没有说一声。 郑大嫂对此一言不发。 白露看了看她样子,眯眯眼角,果然这里头有什么秘密。 君爷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把泡好的茶推到她们几个面前,说:“喝茶吧。在白露她哥那里拿来的茶。” 郑大嫂听说是白队家里拿来的茶,表情略微一僵,眼角小心望了下君爷,好像方才想起白露这老公是和白队关系很密切的传闻。 小包子献殷勤,小手拿起茶盘上的茶杯,端到郑大嫂面前:“阿姨喝茶。” 包子一句话,让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白露忙教导儿子:“不能叫阿姨,要叫大姥姥。” “大姥姥?”小包子糊里糊涂跟着妈妈叫了句。想这些亲戚关系真复杂,小朋友绝对可以被绕晕。姥姥不就只有一个吗?怎么还出了个大姥姥? 君爷见着儿子这个囧样,唇角都不禁弯勾,略带笑意。 郑沅洁和冯大少走出君爷家之后,冯大少一路小心翼翼当护花使者,走楼梯的时候就一直像老妈子念叨:“小心台阶。” “冯同志,我自己能看。”郑沅洁只怕没有给他当众亮出自己已满十八岁的身份证。 冯永卓在黑暗的地方悄悄红了脸。 两个人走出大门,走到对面超市,一共真是才几步路。 郑沅洁要买毛巾牙刷以及内衣,都是不方便给男士看的东西。看见冯永卓跟在自己后面,一厢情愿想帮她的模样,郑沅洁心里叹口气,回头对他说:“冯先生能不能在门口等等我?” 冯大少果然误以为了她这是讨厌了他,满脸郁闷,道:“你买你的,我不会说话的。” “不是,冯先生,有些东西——”郑沅洁边解释,边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力感。 冯永卓方才意识到她什么意思,一下子窘了起来,连忙后退几步:“我,我在收银台等你,你慢慢挑,没关系。”说完,转身像是落荒而逃。 看他匆匆忙忙的背影,像是个鲁莽的大小孩,郑沅洁眨巴眼。她不是个傻子,早察觉这人有些不对劲了。可是,说他是对她怀有什么心思,那绝对是怪了。她郑沅洁并不是倾城美女,从没有试过遇到说有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再说人家还是个大帅哥呢。这是怎么回事? 冯永卓走到收银台,摸摸口袋,钱包在。回过头,见到收银台的姑娘家都对着他看,边看边冲他笑。冯永卓甩过头。 被轻浮的女人调侃多了,冯大少对此深恶痛绝。 说起来,他没有姚爷长得帅,但是,确实是容易惨遭女人们调侃的毒手,正因为他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 郑沅洁不敢让他等太久了,随意挑了几样东西,抱着来到收银台结账。然后,想到这突然上白露家里,什么礼物都没有拎上门,不像样。想来想去,不知道白露和君爷喜欢什么,还不如给小包子买点礼物,讨好小孩子等于讨好了小孩子的父母,于是问起冯大少的意见:“冯先生,知道陆队的儿子喜欢什么样的玩具吗?” 哎呦,终于听到她向他求助了,冯大少受宠若惊,一蹦转过身来,说:“你说征征,这孩子很鬼的。他家里什么都有。我们过年拜年的时候,想买玩具给他,都想不到买什么。因为你知道的,他家里摆的那模型飞机,都是他太爷爷,让院士老朋友帮忙设计单独订制的。” 郑沅洁听完他这番话,只能摆出一幅目瞪口呆:小包子的玩具都是院士设计,私人定制。她买什么玩具都好,在那孩子眼里不是一堆破烂吗? “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的冯大少,只顾兴高采烈自己与她的意见能相符。 郑沅洁从这里总算能看出一点:这男人,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是比小包子更像个三岁孩子。 “冯先生,你说该买什么礼物上你领导家?”郑沅洁打量着他。 冯永卓两只手摩拳擦掌,帮她出谋划策:“陆队他是挑剔的了。喝茶的话,除了白队,没有几个买的茶叶能合他心思。白露姐姐比较好人,买什么她都喜欢。所以,我们一般过年去到领导家里,不敢送大礼,因为领导不喜欢,只拎了两袋水果。不过,这水果肯定不能是随便买的。像去年春节,我拜托我妈的朋友,从美国帮我邮寄来一箱车厘子。” 郑沅洁长长呼出口气:美国的车厘子。她不是不知道,淘宝一直在宣传。说贵,倒也不算很贵。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她到哪儿去买车厘子? 郑沅洁突然一笑,拍了下冯大少的肩头:“冯先生,没想到你对怎么给你领导送礼,特别有一套。” 对她突如其来的话,冯永卓傻愣住了,愣成条木棍。他,他这本意不是这样,是想帮她。 郑沅洁看到他那一脸茫然的表情都觉好笑,平生,好像都从没有遇过他这样的男人,傻到这么可爱的,和小马完全不一样。不过,等等,好像记忆里,似乎是有个这样一个男生,一个傻到要命的。 脑海里一晃而过的念头没能抓住,消逝在微抓的掌心里。郑沅洁猛地怔了下,回头,再打量冯大少那张帅气英气的脸。 冯永卓被她看到全身毛孔都在冒汗。 “结账吧。”郑沅洁回过了头,对收银员说,“一共多少钱?”(未完待续) 情动 冯永卓在一怔之后,着急将自己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来时,郑沅洁已经付完款了。伸出手去帮她拎袋子时,突然记起她袋子里装的东西不适宜,只好缩回手。 “走吧。”郑沅洁自己拎了袋子。 冯永卓急急跟在她后面,问:“要不要买点什么吃的?” 郑沅洁被他像是学校踏青前买东西的话逗笑了,说:“对,你说的对。征征应该喜欢喝乳酸菌。” 看她回头要去买小儿饮料,冯永卓急忙拦住她:“君爷不喜欢孩子吃这种东西。” 有个当大夫的姐夫是这点麻烦了。郑沅洁抓不到头脑要给小包子买什么。 冯永卓对她说了句:“等等。”随之转回超市里头,很快转了圈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盒彩色铅笔,像是和她偷偷说着秘密:“我看见过,白露姐姐在这儿给她儿子买过画画的铅笔。” 小女王南南,没有继承自己妈妈蔓蔓画家的天赋。小包子刚好相反,看过画家姑姑画过一次画以后,对画画蛮有兴趣。不过,这事儿蔓蔓并不知道,君爷更不知情。白露想,小孩子喜欢画画有可能是一时冲动,毕竟包子再三和她说过要像爸爸君爷一样当个男子汉,于是,没有把儿子喜欢画画的事告诉给其他人,同时并不打算注重培养。 兴趣,和梦想毕竟是两回事。梦想,才能造就大业。 小时候蒋大少不也是对书画情有独钟,最后没有走上这条路。当然,这不妨碍,他们这些想讨好小包子的大人给包子买些画笔。 郑沅洁听着冯大少煞有其事地介绍小孩子画笔的规格与各种品牌的性价比,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冯先生,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是不是家里有孩子了?” 他喜欢孩子?NO。他们单位里,真正喜欢孩子的人,屈指可数。 他这只是,喜欢拍领导的马屁?可能有一点。 谁让他这两个领导都是很精的,让他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和领导套近乎,只能是从最简单的观察入手了。再说,没想到,最终这一招没有真正用到讨好领导上面,用到讨好她身上了。没错,他这是第一次给包子买画笔。 冯永卓比较紧张的是她以为他有孩子了,咳一声,正义凛然地否认:“我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忽然听见他这幅正儿八经的口吻,郑沅洁一愣,只觉他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充满了阳光,炽烈的热度像是集中在她这儿,瞬间温度攀升。 很快的,她像是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说:“该回去了,很晚了,你也要回家吧。” 冯大少这时候再傻,都能感觉到她有一丝异样,说不定是反应,荷尔蒙突然间跟着激发,嗓音里压着激动:“好,我们回去。” 伸出去的手,要抓住她的手耍一次流氓时,自己先红了脸,收了回来。接着,在心里骂:牵一次不会断手断脚,为什么不牵? 郑沅洁在他犹豫的刹那,已经迈出了超市门口。 君爷家里一众人听到脚步声回来,包子先跑了过去开门,喊:“叔叔,阿姨。” 白露听到那句阿姨,尴尬地对儿子招手。小包子顿时又知道自己叫错了,害羞地跑回来,要钻进妈妈的怀里。 “叫小姨。”白露教导。 小包子点点头,却不敢从妈妈怀里转过头来。今晚丢脸死了,一个两个全都叫错。 郑沅洁提着装有彩色铅笔的袋子,走到白露面前,说:“给征征买的。” “是什么?”白露好奇地接过袋子,见里面装的是画笔,眼里多了一丝讶异,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有可能郑沅洁是乱买的。给孩子买画笔是很多大人都会做的事。 小包子随妈妈掉过头,看到了袋子里是自己喜欢的那套画笔,眼睛一亮,两只小手抱住袋子,跑回自己的小房间里。 白露对包子背影喊:“征征,没有和小姨说谢谢呢?” 跑到房间门口的小包子,听到妈妈这话,转过身来,冲大人们害羞地低着那张包子脸,说:“谢谢小姨。” 郑沅洁是觉得很稀奇的,因为君爷和白露姐姐都不像是会害羞的人,不知道小包子为什么如此容易害羞。 感觉包子是她见过的心肠最纯良的孩子。 冯永卓在她送包子画笔时,已经帮她弄了杯茶,放到她面前,说:“喝点水。” 冯大少这殷勤,真是献到原本没疑心的全疑心了。 眼看自己老婆、郑大嫂都一幅疑虑的目光跑到了冯大少身上,君爷轻轻咳嗽两声,对冯大少说:“现在几点了?” 领导要赶他走了。冯大少无奈地一撇嘴巴:“快十一点了。” “嗯。”君爷一声言外之意,你该回家了,操之过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坏事的。 想到今晚好像有点进展,冯大少是该心满意足了,于是,站起身,对君爷笔直恭敬地敬个礼,道:“我先回去了,陆队。” 敬礼的冯大少那副英姿飒爽,和平常的傻愣模样判若两人,郑大嫂和郑沅洁都看呆了眼。 冯大少敬完立,英俊的脸脸上露出宛若春风的清浅笑颜,转过身,走出君爷的家门。 郑沅洁突然感觉自己心口哪处漏跳一拍。大帅哥到底是大帅哥。刚他那一笑,真是把女人的魂都能勾走了。 有了换洗的衣服,郑大嫂先去洗漱了。 郑沅洁坐在了郑大嫂原本坐的位置,听到君爷这么说:“给征征买了什么?” “画笔。” 君爷不是没有注意到刚才儿子看到袋子里礼物时那双亮晶晶的小眼珠。未想,他妹妹这对画画的性情,他和欢儿两个人没有,妹妹的儿子女儿都没有,反倒是小包子有了一点。只是,从来白露姐姐都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 坐在小板凳上的白露,接到了君爷那一记投过来的目光,微微挺了挺肩膀,说:“哪个孩子不喜欢画画?” 这话没错。是没有孩子不喜欢画画的。尤其包子这个年纪。她考虑的比他更冷静更周全。想都知道,小包子将来绝对不可能走他妹妹当画家这条路。小包子是男人,要有担当,不能像艺术家流浪成性。 君爷轻轻舒展眉宇。 郑沅洁终于好像能体会到,为什么冯永卓一路和她说话中,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对君爷的畏惧。 这个男人,生就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孔,令人可畏像是天生的。 郑沅洁再看向白露时,心里不由想: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呢? 或许,在京城里的人,对白露姐姐的认知只有她到了京城以后那位以白家大小姐身份自居的白露姐姐。可郑沅洁认识的白露姐姐,是那位在保定,淳朴又可爱的女性。说白露姐姐天真烂漫,一点都不过为。相比之下,君爷像是天生爱玩深沉的男人。 郑大嫂洗完出来时,刚好听见女儿在问君爷有关郑姑婆的病情。 今天下午在接待室里,情况是乱到一团糟,没有人有心情听大夫解释病人是怎样一个情况。搞到现在,不止郑大嫂,郑沅洁都一样,感觉好像有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这会儿在这里,顺便可以请教下君爷这个大夫。 病人家属急于知道病人更详细的情况,是有许多因素的,包括钱,包括人力物力,时间。 为什么很多人讨厌生病,不止讨厌自己生病,也讨厌自己身边的人生病,因为只要人一生病,各种麻烦事儿不断。并且有许多事,连钱都是没法解决的。 不要看郑家里好像有些人生活过的不错,但是,要他们轻易掏出一分钱来,绝对是不容易。 在保定,请个陪护一天都要两百多。到了京城,这个数目肯定是不止的。 君爷道:“陪护我们这里是没有的。但是,情况稳定之后,因为我们这里不接受手术后调理的病人,会把人转到其它医院去。专人陪护一天几百是要的。” 一天三百计算,一个月要将近一万的支出,光是这一项。更不提老人没法报销的医疗项目需要郑家支出的费用。 “我奶奶这个病,能好吗?”郑沅洁问,“我在网上查,说是预后不大好,做手术有意义吗?” 君爷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她们顾虑什么。有时候的确不是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像有些人,更不是钱能说话的。今天见过郑姑婆以后,君爷心里头已经有预感了,这个老人,远比温家奶奶要麻烦。 “像癌症,要看情况的,不是说一个病种等于所有病人预后都不好,科学上只能说概率,具体到每个病人都不一样。” 君爷这话刚出来,郑大嫂和郑沅洁脸上都默了。 果然是这样。君爷心里头想,但是残酷现实的话还是必须往下说:“老人家这是初期,及时做手术,术前身体精神各方面都不错,预后应该活上几年都没有问题。” 郑大嫂母女俩彻底默了。倒不是说郑家人想诅咒老人死,只是,可想而知的麻烦将是接踵而至,首当其冲,是他们老大一家,必定无疑的了。 其实,君爷之前和白队有存有顾虑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问:“为什么不在保定做这个手术?” 老人家这个手术,说起来保定医院又不是差到没有一家医院能做。到底是怎么回事,值得深究。 “不瞒陆大哥。”郑沅洁没有顾及郑大嫂的眼神,认为白露一家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当然,说了可能人家会说她背地里说老人家坏话,那她认了,她总不能让白露他们这些不知情的人到时候被牵连一块落下陷阱里被坑,于是一五一十把郑家里的事情道来,“在保定的时候,转了好几次医院,因为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说来不是我二叔或是我哪个姑姑不满意,更不是我们家敢对医院不满意,是我奶奶,整天说医院想害死她。” “医院想害死她?”白露听了都一惊。 这是疯子才会在医院里说这样的话吧。 郑姑婆当然没疯,说这个话是由于老年痴呆症又不太像,因为老人家精灵着呢,至于是不是含沙射影说儿女勾结医院想害死她,可能正由于这样,使得郑家兄弟姐妹间为这事吵上不止一两回了。 “谁敢害死我奶奶?”郑沅洁觉得自己说这个话都好笑。当然,郑家里据她所知,哪怕是被郑姑婆最疼爱和信任的郑二嫂子,被郑姑婆反反复复的性格都折磨到够呛。 郑姑婆说话是典型的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典型的倚老卖老,做了错事就说自己老糊涂了,其他人必须原谅她,摆出一幅老赖的模样。要么,干脆不承认是自己做的。 像今天,老人家不是说了她郑沅洁没给老人盖被子嘛。不知道哪个护士姑娘听见了,心里同样被气到,抱多了床被子到病房里给老人加盖。老人知道后,立马否认说自己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说如果自己说过这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君爷为此都听到自己底下人议论,说现在的人是:好人短命,坏人长命。 “有陪护都不行。”郑沅洁说,“我奶奶要求所有人必须孝顺,管你有没有工作,需不需要养家糊口,谁敢不来,她骂到全医院都知道。所以,所有人都必须轮班。” 郑姑婆手里没有几个钱,几个儿女也都没想过贪老人家那几个钱,但是,老人家那把嘴,能把郑家所有人害死,是绝对的。 “哪怕所有人按着我奶奶说的话,轮流在我奶奶床前侍奉了,她也能,在一个面前骂另一个。就像,刚才我和我妈在医院里,她当着我和我妈骂我几个姑姑的话。现在,我和我妈不在,她可能在我二婶和大姑面前开始说我和我妈的坏话了。”郑沅洁叹气,“所有和她相处久了的人,知道她这个脾气了,倒是没有什么。只怕一些根本不了解情况的,路过时,听她一两句这样的话,真是害人不浅。”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在保定,郑姑婆曾骂到,几个儿女都在同乡面前百口莫辩。很多人来追究郑家人,问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孝顺,没有去看老人。实际上,郑家人每天哪怕雇了陪护,都必须到医院报告一趟。 白露是没有听过见过这样的老人,听得是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耗子 “你为什么和他们说?”郑大嫂在房间里时关上门,说起了女儿多嘴多话。 郑沅洁无奈道:“白露姐姐又不是外人。如果不把这些事实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因此受牵连了怎么办。妈,你不要忘了,陆大哥还是负责奶奶病情的大夫。要是奶奶到时候病况有个什么事,把陆大哥牵连了,白露姐姐怎么办?” 郑大嫂被女儿这话堵着哽了一阵,之后喃喃地说:“你怎么叫人家陆大哥?” 小包子不懂事,叫错称谓。可是这本不是郑沅洁该犯下的错误。郑沅洁自己都一愣,难道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觉得白露和君爷不像是对夫妻? “夫妻的事儿,你这个没结婚的懂什么?”郑大嫂说起女儿,言外之意在批评女儿到现在都不找对象,眼看都是剩女的行列了。 郑沅洁像没事人似地笑了笑。她接受过高等教育,又是经常在大城市里跑,接触的人和事,造成的眼界,注定了她与时俱进。 结婚不结婚,对她来说,因为现在的人,都不靠儿女养老了,所以,有没有孩子,要看自己是不是想要孩子。而且,生出来的孩子长得不一定像她而像对方,如果真随随便便嫁了个人,自己不喜欢对方,那孩子又像他,那岂不是生来自己添堵了。 当然,这不代表她不是不明白郑大嫂的话里含义。像白露和君爷这种都是体制内人员结婚的夫妻,她见过确实不少。正因为见过不少,感觉白露和君爷不像夫妻的感觉更为强烈。 为结婚而结婚,几乎是很多现代人的通病。 看着对方背景条件与自己相当,符合门当户对,所以结婚了。但是,婚后各忙各的,爱情?早已消逝在青春里头。只能安慰自己说,结婚时间长了,哪个爱情不是变成了亲情。 到底,很多人结婚,只是碍于身份,碍于老一辈,碍于必须要个孩子。其它的,都是虚幻的。 郑大嫂不苟同女儿这些过于异类的观点,要照女儿这个说法,若不是这辈子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岂不是一辈子都单身了。老一辈的看法是,结婚,那是前辈子欠了对方的,或是对方欠了你的。能做夫妻,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觉得合适,已经可以结婚了。要是过于苛刻的话,所有人都不用结婚了。 面对母亲这话,郑沅洁更是一笑了之:“妈,是,要结婚,没错。结婚后离婚现在和结婚是一样方便。现在不是都流行见面问:你今天离婚了吗?” 现在很多人结婚,可是在结婚的时候已经同时盘算怎么生完孩子离婚的念头了。 郑大嫂再次证明了自己在这些孩子面前是落伍了,不知道落伍多少代了,吐了一句吐槽:“是,你们都是进化到火星人,我们还是地球人。” 郑大嫂这话或许是有远见的,或许,到哪一天,人类真发明了不用结合,能男女各自拥有孩子,可能到一天开始,结婚,变成了永远的过去,也可能变成了真正只因爱而结婚只拥有爱的至上婚姻。 白露在客人们进客房休息之后,觉得有必要和君爷深入探讨郑家人的问题,坐在了客厅里没有动。 君爷本要起身去书房了,看她似乎有话要说,问:“有事吗?” “我想,不如和我哥商量下,我姑婆这个手术,让我哥安排到其它医院去做吧。”白露姐姐担心连累了自己老公。 郑姑婆这种老人,按照郑沅洁透露的这些信息来看,确实是不清楚这老人究竟是傻了没有,不是发神经的话,那这老人的心肠该有多可怕。老人现在又是最不好得罪的对象,是比总统更怕得罪。如果,郑姑婆对她老公哪怕怀有一点不顺心,想怎么折腾君爷都行了。很简单,只要在病床上哼哼两声,说君爷要害死她了! 君爷听了她这话,眉角轻轻一勾,似笑非笑:“你哥能把她送到哪里去?如果她非要在这里做这个手术呢?” 君爷这话是颇有深意的。想必,郑二叔变了这个法子送郑姑婆到他们这里来,一方面,是有些想把包袱甩到他们白家人和他君爷身上的意思,另一方面,如果郑姑婆自己都不同意,当然,他们不知道郑二叔怎么说通老人的,但是,可能郑二叔都不用说通,郑姑婆自己一听说能赖在他们白家和君爷身上,乐得要命,马上答应从保定转到了京城。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十分之大。以郑沅洁说出的情报来看,这个老人家满肚子的心水,只是没地方发。如果任哪个人选择都好,京城好,还是保定好?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是京城好过保定。只要一个聪明点的老人,自私自利点的老人,有点抱负和企图心的老人,都会想着余生都赖在京城了。 郑家人根基不在京城,郑姑婆想赖在京城,只能赖白家。 换句话说,哪怕白队把郑姑婆送到了京城其它医院开刀,到最后,郑姑婆即便没事都非要说自己身体哪儿不舒服,这刀开的不对,到头来,郑家人不是只能找白队算账吗?白队终究都是要负起这个责任的。 白露经君爷这样一点,越想越可怕。想她哥这人都算冷酷的了,好不容易动了一次恻隐之心,看在亲戚家的份上,结果,遭到如此恶报。 “我看,我和我哥商量,让她回保定吧。”白露打定了主意说。 郑姑婆这个手术不能安排在京城,更不能安排在她老公手里,到时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说,郑姑婆这种病人说到底是自己作死自己,在医院里喊着大夫要害死她,这样哪个大夫敢给她开刀。想来,这保定的医院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只要听郑姑婆这样一喊,谁敢帮郑姑婆开这个刀呢?现在大夫又不好做,整天医闹。哪个大夫都不想招惹麻烦。因此,干脆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治好郑姑婆,请郑姑婆另谋高医好了。 君爷对郑姑婆这种老人,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他都当大夫这么多年了,什么病人没有见过。当然,郑姑婆这种是奇葩了点。像今天见面,因为老人都知道现阶段先是要倚靠上他和白队,见面老人只对他们说好话,一句坏话都没有提。说明这个老人精明到了极点,随时做好怎么反咬他们一口,只等他们先上钩。不过,他君爷不是对此一点法子都没有。 君爷这会儿的脑子里只想:今晚上的白露姐姐,似乎是对他过度的关心了。 自从上次,不知道白露姐姐突然怎么转了性子,又喝酒,又发酒疯,对他冷意频见,像是对他亮起了好几盏红灯。然而,今晚上,被郑沅洁这样一说,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对他冷过一丝一毫。 她心底在意他。 君爷一刻间心头五味俱全,在胸头翻滚,说:“去洗澡吧。我去看看征征玩够了没有?” 君爷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似的,说完这话的君爷,径直向小包子的睡房走过去了,是要督促小包子刷牙洗脸睡觉。 白露听完他话脸上郁闷。她这是在和他商量正经事呢,被郑姑婆这种无赖缠上是好事吗?可他倒好,谈话谈不到一半,像是不屑于和她谈,抛下她就走了。 起身,收拾茶几上喝完茶之后的垃圾和狼藉,边干着家务活边想:他让她洗澡后可以睡了,可有这么容易吗?结了婚,什么家务活都得女人来干了。垃圾丢在这儿,也不见他会回头来收拾。 小包子在自己房间里,拿着郑沅洁给他买的新画笔,兴致勃勃地在填色本上玩涂鸦。 这孩子自己玩得专注,都没有发现自己老爸悄悄走进了他的房间。 君爷站在儿子背后,看着儿子聚精会神地画画,给花儿填色,突然间是回想起比较起自己小时候在儿子这个年纪在干什么了。那时候,他应该是,刚和被调回京城的父母一块回到大城市。为了追赶同龄人的成绩,拼命地用功。 如果,非要说小包子与当年的他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是两个字:专注。 儿子这股干什么都很专注的精神,符合他的想法。 他当年看中叶思泉,也只因为那孩子能排除杂念,只有专注。相反,他那小外甥女,陆南那小丫头,心思够多了,像他妹妹。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是女孩子的缘故。 “征征。”君爷的大手放在小包子的小脑袋上。 埋头于绘画世界的小包子,回过头,见到是爸爸,小眼珠睁了睁:“爸爸什么时候来的?” “看你画。”君爷说,像是生平第一次和儿子这样平等地说话,蹲下身来,“征征喜欢画画吗?” “喜欢。”小包子说。 “喜欢画画多,还是喜欢爸爸多?”君爷问。 小包子的答案不假思索:“爸爸。” 对于这话,君爷满意了,点了点头:“想学画画,可以去请教姑姑。征征知道姑姑是个大画家。” “我只是喜欢画画。”小包子说。 父子俩的目光静默地对了阵。君爷接着想到自己那为了陆丫头学小提琴的事儿焦头烂额的妹妹,叮嘱包子:“你这些话,千万不要和你姑姑等人说起。” “奶奶都不能说吗?”小包子问。 “是的。”君爷肯定自己妈会说漏嘴给他妹妹知道。 如果蔓蔓知道了小包子多乖,聪明,理智,能分清爱好与现实是两码事,到时候,肯定是要鄙视自己女儿一大截。真到了那一天,蒋大少家里,那对母女俩的大战,怕是要打到像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程度了。 陆丫头是聪明有余,干什么事都成,唯一不好的地方,如君爷这个舅舅所想的,太骄傲了。 可小包子好喜欢小表姐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或许小包子自己也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像小表姐做到这样的率性。 君爷帮儿子收拾画笔,接着,抱起儿子,到他们夫妻主卧的洗漱间刷牙洗脸,因为客厅的那个洗手间,可能白露姐姐正用来洗澡。 白露姐姐没有洗澡呢,坐在房间里,折叠衣柜里的衣服。没有干完家务活,她哪敢洗澡,到时候又是一身脏。 小包子在君爷老爸的监督下,把小牙齿刷到干干净净,走出来,看见妈妈在翻衣柜,记起了上回那事儿,说:“后来爸爸说了没有?” “说什么?”白露没有记起。 “上回爸爸回家,拿袜子掉了一只在地上。” 在洗漱间的君爷,亲耳听到儿子又揭了他的伤疤,闷闷的,小心翼翼保持住沉默是金。 “爸爸没有说是自己回来了吗?”包子问。 白露学起了君爷的口吻:“那天,是耗子跑过,把你爸爸的袜子弄到地上了。” 小包子不信邪:“家里有耗子吗?” “怎么没有?”白露很肯定地说。 君爷就此可以想象她是在说那只耗子是他,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包子听说家里有耗子,害怕了,爬上爸爸妈妈的床:“我今晚在这里睡。” 白露哭笑不得:“有耗子,也是在爸爸妈妈房间里,没有跑去征征的房间。” 小包子拿被子小心翼翼盖住自己身体,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我怕。它说不定会钻进征征的被窝里。” 白露后悔了,干嘛掐了个耗子的谎言。瞧自己把儿子给吓的。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儿子居然会怕耗子。 “征征不是喜欢看猫和老鼠吗?怎么会怕耗子?” 小包子摇摇脑袋:“我看见耗子了。那天在奶奶家里,好可怕的一大只,从厨房窗口外面的阳台跑过去。奶奶伸出扫把头去打,耗子好狡猾,奶奶没有打到耗子。洛洛都被吓坏了,钻在他奶奶怀里没动。和电视里的杰瑞一点都不像。” 白露愣住了,原来两爷的孩子都害怕耗子。 小包子和洛洛是想:这耗子怎么和动画片可爱的杰瑞一点都不像,难道是像小西西说的生物变种,会吃人? 小西西没事的时候,忒爱学大人偷偷在电脑上看电影,看完,喜欢拿来吓唬小孩子,小包子和洛洛是他首先选择吓唬的对象。 “我今晚要在这里睡。”小包子今晚怕死耗子了,一定要赖在爸爸妈妈的床上。(未完待续) 上辈子欠了他的 君爷走出洗手间,望了眼大床上把自己裹到像只毛毛虫的小包子,说:“想在这里睡好好睡,如果半晚睡觉不安分——” 小包子连忙插嘴:“我睡觉不会不安分的。”说着,小身体规规矩矩地摆成一支笔杆。 君爷无语了。 白露举起手轻捂住嘴巴,不敢当着君爷的面笑得太大声。 说起小时候,这孩子很小的时候,从很小开始,君爷都没有让过儿子睡大人中间,主要是由于君爷这个当大夫的,知道小孩子睡在大人中间容易窒息,呼吸不好。再有,君爷想自小锻炼儿子的胆量。这下可好,锻炼出了儿子一听说耗子吓出一身病。 “征征,告诉爸爸,为什么害怕耗子?因为耗子长得很可怕吗?耗子都没有征征一只小腿大,征征何必怕耗子?”君爷坐在床边,一五一十和儿子讲起了道理。 小包子反诘爸爸:“爸爸,大象比耗子大多了,都怕耗子呢。” “那是因为大象笨拙,大象的脑子有征征聪明吗?”君爷不是不答应儿子今晚睡这儿,伸手,帮儿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轻轻地整理整齐了,说,“征征怕耗子,有没有想过,其实耗子更怕征征。” “耗子怕我?”小包子的注意力全部被爸爸的话吸引住了。 “耗子怎么不会怕你?天地万物,没有一样生物是不怕比自己体积大的东西。人类一样恐惧狮子老虎大象,但是,在面对害怕的时候,人类选择了使用脑子,想出法子来打倒让自己恐惧的对象。耗子见到人,只会想跑,你说它不是怕你又是怕什么?” 小包子的小脑子努力思考君爷老爸的话,最终必须承认:“爸爸你说的话对。可是,我怕,我怕趁我睡觉的时候,耗子跳到我床上把我咬了。” 说来说去,小包子是认为自己那张小床不具备防御性,睡爸爸妈妈的床,可以让爸爸妈妈当挡箭牌。 孩子终究是孩子,面对害怕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爸爸妈妈。 君爷严肃的脸不由自主泛起了一丝柔情蜜意,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小脑瓜,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下去了。 铁汉子的心要被攻陷,其实,最容易的一招,无非是以柔克刚。 白露由此想到自己不时被自己大哥大嫂念叨的话,白队和云姐都是爱说她不够女人味。 白队都可以直接拿郑大姑的儿媳妇余华英,来讽刺自己妹妹不会当女人了。想这余华英,与白露姐姐一样是美女。可人家会在男人面前矫情,装娇,撒娇,可以说,不会撒娇的女人,在男人面前,长得多美,都等同于无。男人只会觉得你无趣。 白露姐姐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要她撒娇。额,她在自己父母大哥面前都从来没有撒娇过,要她在君爷面前撒娇,让她自刎还差不多。 她是这个样了,他也是那个样了,两个人的日子不也是照样过下来了。相看不相厌,足够了。爱得太深,更怕恨得太深呢。 今晚儿子,算是在她面前上了一堂十分真实和现实的课。只见小包子在君爷老爸面前撒撒娇,装装小可怜,君爷老爸立马举手投降了。 多严厉的人,多冷血的人,多无情无味的人,其实心底里都是存了一丝柔情。 白露妒忌儿子会撒娇,但是,不知道儿子怎么学会的这招,她和他都不像是会撒娇的人。小包子有许多特质,都是他们这对父母不具备的。 包子睡在爸爸妈妈的床上,叫做一个安心,忒安心,不会儿,轻轻的呼噜声飘出小鼻孔。 今晚有客人来,招呼着说话忘了时间,一看都快十二点了。白露不敢再耽误,赶紧走去洗澡刷牙。等她再回到房间时,看见君爷已经躺在床上了。君爷一只手搭在儿子身上,像是铜墙铁壁的护卫,又像是轻轻的抚慰。 白露蹑手蹑脚走过去,关了他们那侧的床头灯。走回自己睡觉的位置时,突然有点睡不着。回头看他们父子一块睡的模样,犹如不忍心破坏的心情。 走出卧室,去给自己倒杯水。 郑大嫂半夜也是起来,上洗手间,经过厨房刚好看见白露站在那儿一边倒水一边像是出神,走了过去,道:“明天你们要上班吗?” 听到声音,白露慌张将倒水的水壶搁在了厨房的桌上,回过头,见到是郑大嫂,问:“大伯母是睡不着吗?” “哎,叫我什么大伯母。”没有其他人在,郑大嫂不知不觉中,和白露说话时回到了白露小时候,不仅话匣子打开了,说什么都不需顾忌了,笑道,“像以前一样,叫我王姐行了。” 郑大嫂娘家姓王。白露的妈在保定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好,带各自的女儿说说笑笑时,都说是不想自己老,干脆让各自女儿叫彼此为姐姐。 白露记起了这事,和郑大嫂一样笑意不止,说:“现在太多人,不能这样叫了。” “你儿子都几岁大了,是不能这样叫了。我也只是开开玩笑。”郑大嫂说。 白露摸了下自己的脸,儿子都生了,她这年岁也快步入老年化了。女人的青春一晃而过,尤其是嫁给了男人以后。 郑大嫂看见她停下脚步,为的还是自己女儿的事,悄悄问她:“今晚上,那位冯同志,你认识吗?” 说是君爷的部下,但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郑大嫂只见过一次面当然不清楚。 白露回想起了今晚冯永卓的种种怪异,以及自己老公一样的怪异,猜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有想到那位出自名门的冯大少爷,竟然会对郑沅洁一见钟情? 郑家,比起冯家,肯定只能算是草根。 冯大少做这些事像是想追求郑家的女儿,他家里人知道吗? 白露是个谨慎的人,回答郑大嫂的话说:“这事儿,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回头,我问问陆君。” 郑大嫂听到她说君爷压根没有就这个事和她提起过,心里想,莫非是自己多虑了。这种事儿,如果君爷真是有意,也该先告诉自己老婆。毕竟,白露是他们郑家的亲戚,比较好下手。因此,很难不联想到今晚女儿说的那些话。 “白露,我看陆君,你老公,是挺好的一个人。”郑大嫂说。 老一辈都这样,绝对都是劝和不劝离。 白露都觉好笑。郑大嫂与君爷见面不过区区一天,能看出君爷哪儿好哪儿坏,不过郑大嫂的心意她收到了。 郑大嫂见她没有回话,又说了句:“我是想,他既然是你妈挑的,你妈的眼光难道你会信不过?” 他是她妈挑出来的女婿? 白露的脸色背对灯光微微有些黯然。促使她和他在一块的,说起来都是白家和陆家人的安排。她妈又不是姓白。她妈如果想她和他在一块,也只不过是身为白家的儿媳妇,顺从白家的意思。 据白露知道的,当她妈得知她一心一意只在意君爷时,曾经叹过一句话:你这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或许她妈早知道,她是要栽在君爷手里的。而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嫁给一个喜欢她更多的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白露到现在都体会到了。好处是,甜甜蜜蜜,以为婚姻把他锁在了她身边,他永远在名分上是属于她的了。坏处是,时不时心酸无比,因为能锁得住人不一样能锁得住心。 白露喝了口白开水,感觉味道蛮淡的,问郑大嫂:“要喝咖啡吗?” 郑大嫂见她想喝,一块点了头。 君爷打了一个小盹儿醒来,见儿子另一边的床位依然空空如也,白露姐姐不见踪影。小包子睡得是口角都微微流了一点口水。君爷的指尖帮儿子的小嘴角擦了擦,爬起来,看钟表指到了半夜两点,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去了。 浓眉锁了半截,君爷走到门口,打开门,望到了厨房里射出了一点微光。依稀好像传来白露和郑大嫂之间的谈笑声。 白露姐姐美归美,却是极少笑的。只是郑家这对母女来了以后,白露姐姐的欢笑声似乎多了不少。 君爷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默默听了一阵。 第二天一早,郑大嫂和郑沅洁到君爷的单位替换郑二嫂子和郑大姑。 郑二嫂子和郑大姑在老人家病房的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以前请的是陪护所以不知道。自己亲自守了一回,才知道什么叫做辛苦。晚上,老人家光是起来上厕所,半个钟头一次。 郑大姑在私底下埋怨:不如给老人弄个尿裤算了。感情郑姑婆晚上上厕所的习惯,比三岁小孩子更麻烦。 郑大嫂和郑沅洁没话说。哪止是晚上,白天老人家都一样。老人家尿道松弛,动不动有点尿意都要上厕所,这点倒是不能埋怨郑姑婆想折腾人。人老了,是这样的了。 郑二嫂子和郑大姑把交接棒给了郑大嫂她们母女。郑沅洁问起今晚是谁接替她们。 郑大姑想都不用想,说:“那肯定不是我们了。我要回去弄家里头呢。我那儿媳妇你们不是不知道,不干家务活的。我昨晚上没回家,今天回去保定还得买菜,不然一家人都没有饭吃。” 郑二嫂子说话比较委婉,道:“我回去和你二叔商量商量,征求下意见,看由谁来接替你们。” 郑沅洁对此,忍不住先说了一句:“我和我妈在这里陪奶奶没有什么。可是,奶奶如果见你们个个都不来,到时候,气起来,又说些什么话,我和我妈对奶奶可是从来都没辙的。” 郑二嫂子和郑大姑同时面色一暗。接着,郑二嫂子小心看了眼老人家在床上像是睡着的脸,干巴巴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拉着想说话的郑大姑走出了病房。 “你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郑大姑出了病房,立马骂起了自己的侄女,“他们家是老大,本来就该负起老大的责任!” 郑二嫂子只知道一点。老人家当初,是其他几个儿女个个都不要老人家在他们家里住,最后被送到了郑大伯一家住了两年,结果给闹出了个癌症来。为此,郑姑婆从来不敢当众人骂郑大嫂和郑沅洁。因为郑姑婆知道,到最后,她没地方去的话,老大的家是她最后的退路。要闹,只能骂那几个不让她去住的儿女,包括郑二嫂子一家。 郑姑婆骂起他们来,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只知道,自己这个病,到底是与被他们几个气出来的,都有关系。 她郑二嫂子虽说是郑姑婆最疼的儿媳妇,但是,郑二嫂子心虚。她害怕郑姑婆,特别怕。最怕老人家不讲理,郑姑婆偏偏是最不讲理的老人。 当年他们老二家不是没有接过郑姑婆到家里住,但是郑姑婆在他们家简直是闹得他们家鸡飞狗跳,同样的,郑姑婆在其她女儿家里住时也一样,私底下总是喜欢挑拨离间,搞到所有人都无法忍受。所谓家和万事兴,可是郑姑婆从来没有这个念头,巴不得自己不好,儿女都不好。 到最后,作为老大的郑大伯一家是无奈,只好把老人家接到了自己家里。 郑二嫂子其实都挺佩服郑大嫂,这样都能忍受两年下来。 “走吧,走吧。”郑二嫂子说,“沅洁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不来看她,她到时候把我们骂到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做女人的最惨,男人在外面被人骂的话,到最后不是骂回我们女人。” 郑大姑于是想到自己家里是最受欺负的一个,连孙子小海都可以随时欺负她,心里面一阵悲凉。 看看郑大姑,对比自己,郑二嫂子感到自己是幸运的。自己女儿,要嫁给体制内的人了,有钱,有房,有车,工作稳定,人生平顺。比起郑沅洁,不知道好多少倍。自己和老公当年那口气,终于是吐出来了。 郑大嫂见她们人都走了,对女儿说:“你去忙吧。陪你奶奶不用两个人。” 郑沅洁是不能耽误工作了,因为现在他们老大一家,说句实话,她妈这样离开保定,家里的小本生意都不用做了,因为不能指望她家里那个整天喝酒的老爸有作为。而实际上,家里这两年没被人急着讨债,都是靠了她郑沅洁。只是,这事儿,郑大嫂都不敢和自己老公说。怕郑大伯知道了自己女儿有钱的话,想向自己女儿伸手要钱。 “那我走了,妈,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郑沅洁交代母亲一句后,匆匆离开。 冯永卓来单位上班时,想见见她,却只听到说她已经走了。 白露在家里的时候,由于郑家母女赶着六七点去接班,早起早走,没有遇上。白露就此在早餐桌上和君爷说起了冯大少的事,问君爷:“你说冯永卓,是傻了还是怎么的?难道想追我妹子?” 君爷戴着一次性手套在给儿子抹面包上的奶油,听到她这话望了她一眼,像是在说,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何必多问。 “真的?”白露诧异的是他竟然同意。 “真的。”君爷冷静沉着。 兄弟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君爷怎么会不同意。 白露唇角微弯,禁不住吐出了一句嘲讽:“你还相信爱情?” 君爷但若无视:“怎么会不相信?” 小包子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小嘴巴里呛了一口牛奶。 白露抽出纸巾递给儿子让儿子自己擦擦嘴。 君爷帮儿子将牛奶杯移开,说:“吃饱的话去收拾书包。” “没,没吃饱。”小包子坚持地坐在父母中间。(未完待续) 欠了她 察觉儿子的小紧张,白露感觉自己说得过火了。有什么话也不该当孩子的面说。 “征征,来,妈妈陪你去收拾书包。”白露擦擦手,抱儿子下椅子。 小包子跟妈妈走时,回头望了下君爷。 君爷收拾桌上的碗筷,好像个家庭煮夫。 小包子觉得爸爸可怜,又觉得妈妈可怜,不知该站在谁的阵营里。小包子恨不得爸爸妈妈能大吵一架都好,这样他可以分明地知道该站在谁那边,虽然他小心脏怕怕的。 白露送儿子去上幼儿园,拎起小包子的书包带儿子要出门时,君爷开了口:“我来送他去吧。” 小包子和妈妈一齐诧异地转回头,看着君爷的目光像看着天外来客。 君爷被他们母子俩的目光看得脸上快要浮现出一丝发窘,轻轻咳一声像是掩饰:“我这不顺路。” 顺路? 不记得怎么顺路了。君爷的单位和小包子的幼儿园属于南辕北辙两个方向,说要顺路,白露姐姐的工作单位比较顺路。 君爷冷静冷静,找回另外个借口,对着儿子:“征征,你妈妈的单位离家远,爸爸送你比较方便。” 虽然不顺路,可是君爷的单位确实比白露姐姐的单位要近多了。君爷送小包子去幼儿园,再回单位,可能都比白露姐姐直接开车到自己单位的时间要短。早知道这个道理,要贴心老婆,怎么不提前说。包子上幼儿园都多久了。 小包子都深感君爷老爸这个马后炮很迟,太迟了,找的这个借口,让小包子都觉难堪。不过,爸爸要送包子去上课,小包子当然是很高兴的。 “妈妈,爸爸送我去幼儿园好了。”小包子不愿意爸爸妈妈为一点小事尴尬,主动说。 白露挑了挑眉,儿子果然是站在君爷老爸阵营里的。她没说话呢,包子都怕老爸尴尬。 “行吧,你送他去。”白露姐姐果断撒手。论是以往,可能要和君爷争一阵,怕君爷耽误工作。现在,不一样了。何必呢? 她把这个妻子做的再好,不过是被人当做理所当然,不见得有多么感激。 现在不是主张要爸爸带带孩子吗?白露撒这个手,撒的是心安理得。 于是,变成了父子俩诧异地看回她,像是看着天外来客看着白露姐姐。 小包子额头一把汗。爸爸妈妈这股闹别扭,还真像幼儿园里的某些小朋友,蛮幼稚的。 “快到点了。”白露催促他们父子俩出门。 君爷亮晶晶的目光在白露姐姐的脸上瞅了一阵,回身,走去书房拿了自己的包和车钥匙,牵住儿子的小手准备出家门。小包子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 白露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父子俩走下楼梯。 姚爷和沈佳音这对邻居出门时,正好就见着白露姐姐靠在门框上,两条小腿优雅地交叉,像是在看什么好戏一样好整以暇,几度潇洒几度风流。 洛洛趴在妈妈的背上,露出小脑瓜,好奇的小眼珠直看着白露姐姐优美优雅的模样儿,问妈妈:“是征征的妈妈吗?” 小洛洛都吃惊。白露姐姐很少摆出这个样子,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像极了小西西崇拜的麦当娜。麦当娜有一幅海报很像现在的白露姐姐,多像大姐大。白露姐姐只差嘴里学麦当娜叼了根雪茄。 这里头,可能只有姚爷是不吃惊的。白露姐姐是特么会装的一个人,尤其在君爷面前。姚爷对着没有察觉的白露姐姐喊了声:“你小心他忘带了什么东西,回头来家里找你。” 白露听到声音,仿佛才从自己沉浸的世界里回头,看到了姚爷,看到了沈佳音,连忙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腰板,然而,再想到他都不在时,或者他在不在其实都没有多大关系时,白露很快恢复了从容,驳斥姚爷的话:“他回来找东西就找东西,和我什么关系。我怎么知道他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 “好吧。”姚爷眼睛微眯,像是承认,“你现在益发是回归本性了。” 白露轻轻甩过脸,不睬他,回家的时候,突然记起个事儿,回头,对沈佳音说:“佳音,你到时候把短信发我手机里。” 沈佳音知道她说的是吃饭的事,点点头。 白露走回自己屋里,关上门。 姚爷和小洛洛两个人都看向了刚才和白露大哑谜的沈佳音。 “妈妈。”小洛洛两条小手臂圈住妈妈的脖子,有戏看他也要参与。 沈佳音汗颜。 姚爷倒是能猜到她们是女人家自己要说话,于是伸手接过老婆手里的儿子,说:“去吃个饭,不要私底下说我坏话。” 沈佳音哭笑不得:她没事说他坏话做什么。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会被人说。 小洛洛学起爸爸,咬文嚼字:“妈妈,不要私底下说洛洛坏话。” 姚爷不囧都得被儿子这个重复机弄囧了,伸手拍了下儿子脑瓜:“小小年纪,不要鹦鹉学舌,不要人家说什么跟着说什么。” 沈佳音可舍不得儿子被打,帮儿子说话:“他年纪小,学说话当然只能学着大人说。” 姚爷才不信老婆这话。他这个儿子,分明是人精,分明是故意学着他说话的。 白露回家里换完衣服,拿了包,见姚爷他们一家三口都走了,方才出门锁上大门,走路飞快,是赶着上班去了。 不用送包子去幼儿园,多了的时间她可以慢慢开车。只是,不怎么习惯。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潜意识的奴性。突然从家务事里解放出来,却觉生活没了目标。当然,他今早上突然说的那句我相信爱情的话,是让她大吃一惊。 虽然是不清楚他这话算不算在搪塞她,在敷衍,或是就着话题被迫吐出的一句话,令人惊奇的是,他似乎是认真地想帮冯永卓。其实,想想,之前,他帮几个兄弟找自己的女人,都是十分积极。 他这个兄弟情义偶尔让她也挺困惑的,直到他今天吐出那句:我怎么会不相信爱情。 相信爱情,娶了她,难道真的是爱她? 白露自己都觉好笑,摆摆手。他或许相信爱情,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爱情才娶了她的。 女人要有自知之明,这是她妈妈生前常说过的一句话,白露很记得。 郑姑婆的手术日期安排了下来,在明天。为这事儿,白露找到了自己大哥。 白队忙,忙到翻天,一点都不夸张。如今,他是大学的教授。要在大学教课,要在队伍里授课,还领导了好几个科研小组,底下分管着N个单位。所以,那个时候对郑家人动了恻隐之心,却知道自己完全抽不出这个时间来,只好把郑姑婆委托给了君爷来处理。君爷要不要亲自给郑姑婆动手术,白队倒不会强求。君爷想把郑姑婆送到其它单位去开刀,白队也不会反对。 那天晚上,郑家人上他家里喝茶,韦业胜的儿子小海,把他儿子小璐喜欢的乐队海报撕坏了。小孩子嘛,哪个不是多手多脚的。只是郑大姑这个孙子,确实是比较调皮捣蛋,活像个小皇帝。撕烂了海报还嚷嚷:“我让我爸妈赔你一张新的就是了。” 云姐多圆滑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禁说起了郑大姑一家,说:“你们都听过我爸是李刚的故事吧?” 如今儿子多嘴狂妄害死老子的事,外面一大把。 郑大姑一家干笑。余华英动手,打了下儿子屁股:“没有礼貌!给哥哥道歉!” 小海委屈的眼神,望着大人们泫然欲泣。 余华英板着脸,云姐都看不下去。 白小璐事后说起自己的妈:“你护犊子护你儿子还是外面人家的儿子?” 云姐说:“那孩子多小,比征征年纪还小,你做哥哥的,多让让他。” 白小璐觉得自己没法和母亲沟通了,转身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想到那小海,能把小皇帝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亏的是那副做错事了,还能摆出一幅可怜脸来。有人倚老卖老,这小海是倚小卖小。 俨然郑姑婆这性子能遗传的。也是,郑姑婆两个孙女,没有孙子。小海是郑姑婆唯一的曾外孙。郑姑婆特别喜欢小海。 小海不懂事,家教可能有问题。但是,郑家人那天在他们家里坐,礼貌,客气,在白队和云姐眼里,挑不出任何毛病。郑家人毕竟都是在社会上行走的人,懂得怎么做人做事。 郑家人走后,云姐都对白队说:极品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温家人那种粗俗,在礼貌周全的郑家人身上是看不见的。 郑家人上他们白家,从不提一个钱字,说起来,或许郑家人贪钱,但是绝对不会傻到和温家人那样到处装可怜乞讨。相反,郑家人给白队家里拎了好些水果,客客气气,说话文雅。 白队不知道怎么回答云姐。郑家人是个矛盾综合体,或许是对自家的郑沅洁和郑大嫂不怎么样,但是,对其他人,好像都是挺不错的。 白露担心君爷为此受到郑家人牵连打来的电话,白队接了。白露倒不敢说是郑沅洁私下告状,怕白队听了更误解郑沅洁,只说是道听途说。 白队想,妹妹要道听途说,渠道也只有一个,来自郑沅洁母女。对于妹妹说的话,就此打了几分折扣,嗯了两声说:“老人家脑子都是老糊涂了的。这点陆君都清楚的。既然陆君听了,都不觉得怎样,你不要没用的担心。” 耳听大哥这话都明显偏了郑家人那边,白露眉头一皱,问:“哥,是不是他们都和你说了什么?” 白队道:“你说老人对他们不好。可是,他们上我家里坐的时候,都说得很通情达理。这些情况他们自己都反映过了,都很理解老人是脑子老了出了问题,是老年痴呆症。你看看,人家自己亲人都能理解老人,你说这些话,不是显得过分吗?” 白露知道大哥这句过分,指的可不是她这个妹妹,而是指的郑沅洁母女头上去了。白露心里头不禁啧啧。行啊,郑家人这招,恐怕早知道郑沅洁母女会对她白露说这些话了。 “哥,这些人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白露给大哥最后一个警告,咔断了电话。 白队那性子她知道,一旦认定,想拐弯不容易。何况郑家人都这样会唱戏。为了对付郑沅洁那对母女,不,恐怕不止是想对付郑沅洁母女而已。 白露往深处想想,都感觉这事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君爷在单位开会,布置明天老人手术的事宜。 姚爷在会后找他说到:听说你今早送你儿子去幼儿园了? “哦,等你儿子上幼儿园了,你也要送他去上学?”君爷像是没事似地回答他。 “我送洛洛上学,他妈没空的时候我肯定送。可是,没听说今天白露没空。” 君爷像刀子似的目光在他脸上戳了两把:你这是闲的慌自己皮痒吗? 姚爷的手搭在兄弟肩膀上:“陆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欠她了?” 一句话,好像拆穿了君爷的皮。 以前,真不觉得自己欠她多少。毕竟,当老公的,他该做的都做了。他自己一直都这么认为。可是,如今了解到她更多的一些东西以后,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欠了她不少。 她为家里,为他家和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用心用意在做的。反之,他呢?除了责任,有其它吗? 好吧,之所以能想到这些意识到这个问题了。都是由于,他接触到了她鲜为人知的过去,知道她,原来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位无忧无虑的白家大小姐。 她以前的苦,她以前的痛,她延续到如今的伤疤,他通通在以前都不知道。让他感觉是,他好像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说出来,肯定被人取笑。你自己娶的老婆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 姚爷看着他一脸的沉静,问:“这个老人的手术你打算自己亲自来吗?” 君爷望回他,没说话。手机里头,她发来的短信又是一条,希望他再三考虑。(未完待续) 三个人一台戏 白露发了短信,等了一天,君爷都没有个回信。想必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再说都没有任何用处。 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沈佳音给她发来了吃饭的时间地点。那时候,白露并不知道小姑蔓蔓也来。可能沈佳音知道了蔓蔓想请她吃饭的事,顺便拉了蔓蔓过来。 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请人吃饭,都是不约而同第一个想到的是蔓蔓开的饭店——画饼充饥。但是,今儿蔓蔓想请白露姐姐吃饭,肯定是不能在自家饭店,会显得没有诚意。所以,沈佳音怎么知道了蔓蔓想请白露姐姐吃饭,正是在沈佳音打算到画饼充饥定位子,找蔓蔓询问时。 蔓蔓听沈佳音说要和白露姐姐吃饭,马上说到自己正愁着找不到机会答谢白露姐姐,因此,说这顿饭要由沈佳音和她两个人合计出钱。蔓蔓知道她们两个想借吃饭谈私事,只是来和白露姐姐见个面后马上走人。 按照沈佳音的短信地址,白露来到了一家港式餐厅。 蔓蔓是南方人,吃的东西都偏向南方的口味,自己开的饭店主打菜式都是素食。 白露不是反对素食,爱美的女人知道吃素食养颜排毒,对身体好。而且,白露对于自家小姑子开的饭馆,一直都是赞誉有加。只是,从蔓蔓挑选的港式餐厅,白露突然有感。 自己是北方人不说,君爷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却不知为何口味偏向清淡,或许是由于君爷自身的职业关系,但是,似乎也有些家族遗传关系,瞧瞧,陆家这三兄妹,一个个好像都是口味偏淡。 基因是最瞒不了人欺骗不了他人的。 白露想到了自己和白队。自己流的血液里,有她妈妈的,有白家的。 白队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真正和她一块生活的时候,却是从她随妈妈从保定回来开始,但是,那时候,白队已经离家入伍了。 兄妹俩一块生活的时间其实很少,几乎没有一般人家那种兄妹之间青梅竹马一块成长的经历。 白队被父亲教导,说要疼爱这个自小被迫离家的妹子。白队也觉得欠了自己妹妹很多。很多东西,因为自己是男孩,占据了优势,妹妹是女孩,全都给他让了路,因此,白队曾经告诉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自己必须都要让让妹妹。 白露对大哥这些想法都知道,因为知道,更感到一种无奈。她哥认为自己欠了她不少,想弥补她,可实际上,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骨子里的性子,遗传了白母,最讨厌被人可怜。 “白露姐——”蔓蔓站在港式餐厅门口向她招手,指路。 停好车的白露,向小姑走了过去,走到蔓蔓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蔓蔓就此把自己和沈佳音怎么误打误撞的经历陈述了一遍,道:“我这是威逼利诱,逼迫佳音带我过来。” 沈佳音根本不想蔓蔓出钱,可蔓蔓死皮赖脸蹭着沈佳音的面子,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白露姐姐的债。 白露禁不住笑,说小姑子太客气:“南南就像我半个女儿,我这不是在帮你们培养女儿,是我自己在培养我自己的女儿。” “快进来吧。”蔓蔓拉着她进餐厅再说,堵在门口人太多。 白露这才发现,港式餐厅或许口感偏淡,在北方人里头本来不应该怎么受到欢迎。不过,她这小姑子是饮食行业里的精英,挑出的饮食店肯定是与众不同。蔓蔓挑的这家店,那是门口排队等候位置的客人,排了有一百来人。 “我和这里的老板认识,订了最好的位置,在里面,放心,不是包厢。”蔓蔓拉着白露一直往里面走,直走到餐厅尾巴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那儿是既隐秘,又能看风景,确实是极好的位置。 白露与沈佳音照上面,沈佳音起身,让服务员过来给白露姐姐先上杯普洱茶。 蔓蔓把菜谱放在白露姐姐面前时,同时自己做解说员,告诉白露姐姐哪些菜是这里的特色菜招牌菜。 看到凤爪时,白露不经意地说漏了嘴:“陆君他喜欢吃这个。” 沈佳音帮她们烫洗碗筷,听到这话唇角弯弯,文静的眼珠子亮晶晶的。 蔓蔓翘起嘴角,像是不以为意:“哦,我哥喜欢吃这个吗?等会儿大嫂帮我哥打包一份回去吧。” “我干嘛给他打包?”白露近来底气足了,换做以前,这样嫌弃君爷的话绝对吐不出口。 蔓蔓似乎有所听说,笑呵呵地拿手捶了下菜谱,好像在背地里笑话自己大哥活该有这样一天。 白露自己却觉尴尬了,好像被她们都看穿了什么似的,轻轻侧过脸。 蔓蔓对沈佳音说:“佳音,你不用帮我洗筷子。关于饭钱,我和这里的老板都说好了,到时候我私底下和他结账,你们不用先付款,回家我再和你另算。” “你不在这里吃吗?”白露转回头问。 蔓蔓说:“你们两个有事要谈。我没有事,当然要先走了。不请大嫂吃顿饭,我心里不安心,我又不像我哥,我哥把人当工具使都从来不愧疚的。” 君爷用人惯了,从不觉得会欠谁的。偏偏,真有一大帮人像她这样白痴,乖乖为君爷做牛做马不求回报。 白露悻悻地翘起眉毛,问沈佳音:“她可以在这儿听吗?” 沈佳音一样觉得这时候让蔓蔓回去,说:“蔓蔓,你在这里吃吧。我和白露姐说的也不是神秘的事,或许你听了能给我们点帮助都说不定。” 听说需要她出力帮忙,蔓蔓留了下来,眼睛看着沈佳音:“什么事?” 是什么事儿,让沈佳音不求助于姚爷和自己婆婆,跑来求助她们了。 沈佳音看了看她们两个,慢吞吞地打开话匣子:“可能白露姐都知道了,我那位冯大哥,想追白露姐的妹子。” 蔓蔓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院子里的小道消息跑的快,她真是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况且,冯大少做的太明显了,把郑沅洁母女都直接送到君爷的楼上去。人家即使不说他追女孩,也要说他太拍领导的马屁了。 白露呛了口茶水,这事儿,貌似自己早该想到的,现在沈佳音提起,也该是理所当然,清清嗓子说:“佳音,你爸妈知道这事吗?” 沈佳音摆摆头:“他们不住这儿,应该不知道。” 冯家夫妇住的地方离大院十万八千里呢,想传到冯家夫妇耳朵里,恐怕有一定延时,可迟早应该知道的吧。 “你那位冯大哥,好像不想和你爸妈说起这个事吧?”白露推测,因为自己之前从冯家那边得到的一些风声,说的是冯家夫妇给冯永卓都找好了相亲对象。冯家夫妇对这个相亲对象很是满意。 但是,冯永卓自己不满意。 不满意,却没有和父母摊牌。 白露可以想象到其中有哪些矛盾。她可不想自己妹子无辜被牵连进这团泥沼里头。 沈佳音没有她考虑的多,来找她之前,想的很简单,只是想,怎么让自己大哥快点能追到女人,想从白露这儿支些招数。 白露和蔓蔓看着沈佳音那张几乎成空白的脸,都能想到姚爷娶的这个媳妇,的确不是普通的单纯。 沈佳音是不会想的像她们那样复杂,虽然,她一样是从复杂的家庭走出来,但是,沈佳音做事像姚爷说的是个傻丫头,一条筋的傻丫头,只认准自己觉得对的那条路去做。 在沈佳音想来,周围其他人怎么想,都不如冯永卓自己想的重要。毕竟,后半辈子想和谁一起过,关系到的是冯永卓自己的幸福。冯永卓自己有这个权利做决定。冯四海和华妙冰等其他人的意见,都不值一提。如果真心是想为冯永卓好,肯定是要帮冯永卓,而不是以各种借口去反对。 蔓蔓轻轻地叹一声:“佳音这话是没错的。” 白露敲打了下额角:“没错是没错。可做起来,人家会懂得领你的情吗?” 做了好事,还得被人怨,是常有的事了。 白露姐姐被人埋的坑给坑了,是不止一次了。 沈佳音困窘:“我不知道白露姐会难做。其实也是。那个女孩是白露姐的妹子,如果白露姐出面的话,恐怕会被人说白露姐偏私。” “我说句实话。”白露道,“我那个妹子,不贪图富贵的。冯家再怎样,对她来说,只会觉得是压力。” 郑沅洁的理想对象,是和自己一块打拼事业的人。冯永卓不是和她一个专业,又不能和她一块奋斗,是离的比较远。在白露想来,冯永卓想追她妹子,够呛。 沈佳音抬起脸,没想到白露这个妹妹的目光——挺“高”的。 蔓蔓这会儿插了话进来,说:“不要想的太复杂了。看看我。我开饭馆的,我老公队伍里的,不是一样生活?结婚后都是柴米油盐了,谁管那么多其它的?” 白露和沈佳音一齐侧过脸,看着蔓蔓:貌似今晚上的蔓蔓,像是全力站在冯永卓阵营里,有些蹊跷。 不记得蔓蔓与冯大少感情很好有交往。 蔓蔓说:“我老公说过一个队伍里的兄弟,都该帮忙。” 蒋大少对冯大少的印象是有的。谁让冯大少的傻愣样子,让谁看过都过目不忘。蒋大少昨晚在自家窗口当间谍,无意中往下一瞥,看到了冯大少傻傻地跟在郑沅洁身后去超市买东西又走回来。蒋大少当晚和老婆叹气说:别看队伍好像条件好,人家出身名门,想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照样困难重重。 蒋大少是从冯大少身上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怜悯心油然升起。当然,蒋大少说这话,同时是由于冯永卓给他发了条短信,希望他能帮这个忙给他牵线,冯永卓想经过蒋大少靠蔓蔓给郑沅洁做些设计作品,借此良机进一步靠近佳人。 白露和沈佳音听完蔓蔓这话,都无言以对了:原来蔓蔓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提前她们一步准备做了,亏她们俩都被蒙在鼓里。 “我大哥好像挺赞成这事的。”蔓蔓扬着眉头说,能不与大哥作对做事儿,真心容易多了。 君爷是赞成这事,还说出相信爱情的话来了。白露其实很想在小姑面前狠狠地讽刺一顿老公。不过想想,罢了。她和君爷是夫妻,她调侃君爷,难保自己一块被拉下水。 沈佳音见大家好像都达成了一致,愿意帮她的冯大哥出力,心里踏实了,笑着帮她们两个夹菜,一边说:“白露姐吃多一点,白露姐好像近来瘦了些。” 白露瘦了吗? 白露看看自己。 蔓蔓笑:“我大嫂那是怎么瘦,那个地方绝对还是C。” 白露蓦地红了脸,伸手捶打下小姑子肩头:“你这贫嘴,学的你家蒋大少是不是!” 三个女人说说笑笑,把孩子和男人都丢在家里。 姚爷嘴上说放自己老婆走,可是,等被迫回家带儿子时,和腹黑儿子是四眼相对,互看两厌,姚爷果断抱起儿子想送回姚夫人那儿。 姚夫人不干,说他:“你带他去陆君家里串门,学学人家陆君怎么带孩子的。白露今晚不是也不在家吗?” 姚爷就此抱起儿子上君爷家里串门了,顺道蹭吃的。 白露姐姐不在,不妨碍君爷大厨。君爷在自己父母家里吃完饭,才带儿子回家的。回到家,给小包子切水果。 小洛洛看到小包子的小牙在啃水果时,两只小眼珠快哇一声哭出来了:都是爸爸,怎么相差那么远。 姚爷连忙把儿子放在包子身边,对小包子说:“给弟弟吃一点。” 小包子无语地看了眼耍赖的姚爷,心里可怜起了洛洛,拿小勺子给洛洛挖水果泥,喂洛洛吃,边叮嘱小洛洛:“慢点吃。” 姚爷感叹:这包子就是好,特别的好,哪点都不像包子老爸那个冷酷无情的君阎罗。 君爷拿着自己的办公杯泡了红茶走出来,对姚爷说:“到我这儿,你好歹带点礼物。瞧你天天来我家里蹭吃的,你儿子都被你带坏了,快成一个小乞丐了。” 姚爷抓支牙签,直接插了包子碗里一块苹果丢进自己嘴巴里,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厚颜无耻相,心安理得嚼着苹果说:“这世上多的是无赖,缺我一个少我一个没有区别。” 君爷直接要把他踢出门。(未完待续) 帮老婆公关 郑姑婆要进手术室了。郑家人一大早,都赶到了病房。数来数去,只差郑沅洁一个人。郑沅洁因为一批货,到外地出差了,昨晚上没能买到车票,赶不及回来。 郑大伯埋怨起了郑大嫂:“昨天她不是在这里和你一齐陪妈吗?” 大家都知道了是郑大嫂偷偷一个人自作主张,放走了郑沅洁,心头怨言鼎沸,当然,有些人只是看好戏,并不急着插话。 郑大嫂说:“沅洁她又不是没有工作,要上班的。沅茗不是一样要回单位上班吗?为什么沅洁不可以走?” 或许早知道郑大嫂会说这样的话,拿这话埋怨郑大嫂时,几乎其他人都没有出过声音,只有郑大伯一个人。 其实,只要仔细对比,都知道郑沅洁做的最尽职了,一路护送老人到京城的人是她,到了京城,也只有她一个孙辈在病房为老人留守过。 郑大伯嚷嚷:“她能和沅茗比吗?沅茗一天不上班都要扣工资的。再说,今天为了奶奶,沅茗又请了假过来。她们单位请假每个月不能超过多少天的。” 说来说去,郑沅茗做的是银行的工作,肯定比郑沅洁做自由职业的强。在所有人想法里,郑沅洁这种做自由职业的,理应比做银行的自由,可以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休息。郑沅茗都被迫请假了,怕是都冒了要得罪领导的风险来尽这份孝心,你郑沅洁想什么休息都可以,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走开呢? 郑大嫂的一股气在胸头里翻滚,气的倒不是其他人怎么看他们家,而是,为什么老公只会偏心一个侄女都不偏袒自己女儿。 “你以为家里不用钱吗?家里不用开销吗?家里的欠债不用还吗?”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她奶奶都这样了。赚再多的钱,能比得上她奶奶吗?” 其余郑家人听郑大伯嚷嚷郑大嫂的话,一张张脸上几分诡异的表情。 郑大伯是牛,把其他人能侮辱郑大嫂和他自己女儿的话,自己都说出来了。 摊上这样一个拿自己老婆孩子出丑把自己表现得很大男人和孝顺的老公,没话说的了。 郑大嫂满脸都是青的。只见郑二姑走到她身边,悄声对她说:“我大哥这个脾气了,和我妈一个样,你别和他吵。” 要是郑大嫂能相信他们这是好心算了,这些人的心里面,早就幸灾乐祸了。而且,郑大伯能这样闹,肯定是来之前,已经听说女儿不在,听到谁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刺了他这个做老大的自尊心。 郑大嫂别过脸,不说话。 郑大伯拿起手机,问她郑沅洁的电话号码。 郑大嫂说:“你要打就打,如果你有本事,开飞机去接她回来孝敬她奶奶。她现在在天津海关那边,飞也飞不回来。” 郑大伯听到这话又怒了,气汹汹地对老婆发火:“她去天津做什么!是故意去的吗?!难道不知道她奶奶这两天病重要开刀吗?” “我都说了,每个人都有工作。只是你女儿没本事,进不了银行,进不了铁饭碗,只能跑来跑去赚辛苦钱!”郑大嫂这话是像根刺,刺了自己,又刺了郑大伯,刺了全部郑家人。 那时候郑沅洁考铁饭碗,不是没有想过疏通人脉,郑大嫂都和郑大伯商量好了,郑二叔一家口口声声说答应帮忙,结果,到最后都不了了之。郑大嫂其实想都知道,郑二叔一家会帮女儿也绝对不会帮他们老大家的女儿。 第一次想老二帮助,没能得到,郑沅洁在面试那关栽了。第二次,郑沅洁屏足口气,笔试高人家十分,照样面试栽了。 两次过后,郑沅洁和郑大嫂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是考进去了,也是被人坑的份。算了,别考了。 郑大伯却不像她们母女俩能想得通,完全想不通。他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但是,不像郑沅洁母女对老二家有意见,相反,在郑二叔说自己实在帮不上忙建议他去找郑大嫂那位帮过白露妈妈回京城的老同学时,郑大伯感觉在弟弟面前已经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如果说郑大嫂没有不为人知的猫腻,郑大伯都不信,原因很简单,你看郑大嫂都帮白露的妈这么大的忙,竟然从没有想过去倚靠白家。 郑大伯阴森森的目光落到郑大嫂脸上,把手机收了回去,说:“等沅洁回来了,让她哪里都不要去了,在这儿照顾她奶奶。” 郑大嫂对他这话,没有多少放在心上。女儿是要赚钱的,照顾老人,她一个人也能顶。这些人说起来都是龌龊心理,巴不得她们母女都不好。 这里郑家人在病房门口吵吵嚷嚷时,白队和君爷一块走了过来,在老人家进手术室前看看。 郑家人看到白队都很激动,郑二叔第一个上前握住白队的手,连道辛苦。 白队摆摆手说:“有经验丰富的大夫开刀,不用担心。” 郑二叔想问是不是君爷主刀,但是,终究不敢问。谁,只要对上君爷那张脸,都不会敢问的。 白队和君爷只在病房门口站了下,没有进去看老人,与郑家人简单照了个面,转身走了。 郑家人反正看见白队出现的那一刻,心头都踏实了,等于老人家这个包袱,未来出什么意外都可以直接扔给白家了。 郑大嫂看着郑家一圈人兴奋激动的眼神,皱皱眉,想起女儿那晚上的话,还真有些道理。说不定,白家这回真是要被郑家坑死了。 郑姑婆躺在移动床上,被送往手术室。老人家在术前先打了一针镇定剂,意识迷迷糊糊,不是十分清醒。 一群郑家人,这会儿送老母亲,像是生死别离,倒是发自心里挤出了几分伤感。 老人家进了手术室,所有人在手术室外面等待。 冯永卓故意路过手术室前面家属等待的通道时,看不到郑沅洁的人影,返身走回办公室。这时候,郑沅茗看见了他的身影,对郑二嫂子小声说了一句:“这个大夫,好像和沅洁姐是朋友。” “你说什么?”郑二嫂子像是听天方夜谭听女儿突然爆出的小道消息。 以郑沅洁那个年纪,那个长相,那份不怎样的工作,没有家世,能钓上京城里的金龟婿? 郑沅茗说:“我感觉,他好像想追沅洁姐,以前和沅洁姐应该是认识的。” 不说其他,只说那时候,冯永卓明显偏袒郑沅洁的话,郑沅茗不想歪了都难。 郑二嫂子不止愣,是心里头都蓦地一阵着慌。她只知道一点,能进君爷这单位工作的,绝对都是不简单的人。 郑沅茗和自己母亲说完这些话时,郑二叔离她们两个近,听了一些,脸上微微有异样的表情浮动。 郑二姑这时突然不知犯了什么神经,靠近来问他们一家:“沅茗那位呢,不是说今早也要来陪奶奶吗?” 说的是郑沅茗那位已经订下婚期的未婚夫张树河。 提到自己的乘龙快婿,郑二嫂子精神极快地重振,说:“树河单位里有点事他非得去办,说好了,办完马上过来看奶奶。” 郑二姑马上趁着她这话拍了下他们家屁股:“哎,妈没有白疼沅茗。” 坐在对面的郑大嫂,知道他们这是含沙射影,又在说郑沅洁不孝顺,郑沅洁不仅没有在老人家开刀的时候到场不孝顺,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作为老大嫁出去,同样不孝顺。 没错,郑二叔一家是有钱有权,他们老大一家是落魄。郑大嫂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有人没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人就是她老公。郑大嫂听这些话可以平心静气接受。郑大伯却满脑子已经想着回家怎么拿女儿老婆出气了。 郑姑婆的手术,由于有精湛的大夫当主刀医生,几个小时就结束了。推出手术室的郑姑婆,要在重症监护室住几个晚上。在这期间,家属不用陪护。郑家人都可以回家休息了,只要定时来看看老人。 所有郑家人无不对此暂时松口大气。 一切如君爷术前所料,从开刀的结果来看,郑姑婆的命长着呢。 沈佳音偷偷回单位一趟,去瞧了眼郑姑婆,以及远远地看了眼郑家人。如果她的冯大哥,真的是娶了郑家的女儿,冯家可以与白家当上亲戚。 与白露姐姐能亲上加亲,沈佳音觉得挺好。 问题是,貌似郑家人的风评不太好。不过沈佳音以为正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哪家家里不吵闹,不叫家了。 看完一圈郑家人,走到办公室,沈佳音看到了在办公室里拿着办公杯喝水,像是一个人黯然伤神的冯大少。 郑沅洁连续两天闹失踪。冯大少难掩想歪了,想她是不是故意避着他,还是说,被人逼着避开他。 其实他可以发条短信问问她是怎么回事的,只是,迟迟下不了这个手。 沈佳音挠了挠脑袋,只能是发短信向昨晚结成联盟的两位女同伴求助,一个是蔓蔓,一个是白露姐姐。 蔓蔓连郑沅洁都不认识,要等冯大少先给她们牵线呢,因此,暂时无从下手。 白露接到求助短信,一阵无话。 想这冯大少傻不傻,追女人,要厚脸皮。想当初蒋大少能成,姚爷能成,高大帅能成,都是靠了一张厚脸皮。当然,君爷例外。是她白露姐姐够厚脸皮,倒追君爷。 联想到自己,白露郁闷,干脆把这个包袱扔回给君爷好了。看看君爷能有什么法子,君爷可是信誓旦旦说了相信爱情,要助兄弟一臂之力。 君爷在老人家术后,正与白队说话,谈的都是专业问题。突然接到白露姐姐扔来的包袱,眨眼看了看短信。 白队得知是妹妹发给妹婿的,问君爷:“白露说什么了?是问老人家的情况吗?” 君爷听到白队这话,才真正感觉到白家兄妹沟通好像隔了代有隔阂,于是,一双深默的眼神,在白队脸上瞅了眼之后,收了回来,帮老婆公关了一句:“是。” 白队信以为真,以为妹妹真的是关心老人家,说:“让她不用担心,手术结果良好,老人家再活五年都没有问题。” 君爷想,如果他按照白队这话打给老婆,白露该吐血了。 白露当然不是诅咒人家死,只是,可以用脚趾头想得到今后无尽的麻烦,而亏白队到现在都很天真地想象郑家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靠近。 君爷代老婆再完美公关:“嗯,我会告诉她的。” 白队点点头,拍下他肩膀:“辛苦了。”说完,走出去和郑家人说话。 君爷摸着手机,在想,自己和妹妹那是整天吵架闹矛盾,但是,好像也好过白家兄妹这种鸡同鸭讲的状况。 白露没有从白队和君爷这里得到消息,是从其他人口里听到了情报,说是郑姑婆能长命百岁。白露那一刻真如君爷想的,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发呆,到了下班时间都不知道,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 有些感情,你说要放下还真难以放下。毕竟,她白露又不是圣人。轻易原谅一个曾经对待自己坏的人?白露姐姐会直接吐一声:滚! 只是,这话,她当着白队的面肯定说不出来。何况,她老公她哥都是当大夫的。大夫这个职业,首先注定了某方面是要当圣人的。 白露是不喜欢郑姑婆,不止是由于看到郑姑婆怎么折腾郑沅洁母女,不,是很久以前,她已经知道郑姑婆对她妈妈做出来的事。 那时候,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在保定。妈妈即使没有和她说任何话,她只要一个人偷偷听,都能知道很多事儿。 白露很记得,自己的妈一个人自己哭过很多回,甚至诅咒郑姑婆死的话都从她妈的口里吐出来过。她妈那是多善良一个人,是被逼到什么一个境况才会诅咒人家死。 白露只要每次想到这点,都恨不得将欺负她妈妈的人碎尸万段。 得知郑姑婆得癌症要死的时候,白队只见她一脸像是吃惊和有些哀伤,却绝对没有能想到她心里会想的是两个字:报应。 想这坏人的报应终于来了。可是,超级好笑,最后是她哥和她老公把这个坏人的命又给救了回来。 白露深深地吸口气,平复心情,手指间,捉起一支钢笔,学君爷慢慢地旋转。 君爷可能自己都想不到,她白露如此痴迷他,第一眼就看中他,都是因为他那一脸够狠的表情。 由于小时候跟随妈妈受过苦的那段经历,让白露早早已经明白一个道理,这个社会是强权社会,是强食弱肉的社会。她白露要选,肯定要选一个足够强悍的男人。 君爷始终没有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告诉老人家的状况,恐怕是早已洞察了她某些心思。白露想的是,该不该和他摊牌。 电话嘀嘀嘀响。白露看了下来电显示,是云姐打来的。白露有点不想接,因为可以预想到云姐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但是,不能不接,这到底是自己的大嫂。 白露于是装作在忙碌的样子接了云姐的电话。 云姐在电话里说:“今晚,你哥说是大家一块吃顿饭。你要不和陆君商量下,看他有没有空,带征征一块来。” 云姐倒也聪明,说是大家一块吃饭,不敢直接把郑家人报出来。 白队这是有意想弥补上次妹妹的失态。毕竟都是亲戚,若是妹妹一些不好的风闻在圈子里传出去,对妹妹和白家都不好。 可白露是执意不会想去的,说:“我现在都忙到没法下班。大嫂,不如下次吧。” 云姐听出她的推诿之词,眉头一皱:“你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你和陆君闹别扭就算了。和你哥闹什么别扭?你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白露保持缄默,没有接云姐一句话,因为再说下去在云姐听来也是找借口,只是火上浇油。 云姐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挨了云姐的骂,白露突然很想找个人聊聊天。找谁呢?貌似谁都不好找。她白露都没有一个闺蜜。四周的人,像小姑蔓蔓,像沈佳音,都是多少有利益牵扯,家丑不能外扬。摸到最后,打了郑沅洁的手机。 他们不明白,她和郑沅洁好,只不过是因为,在众多的利益牵扯之中,只有她和郑沅洁,算是利益上的同盟者,可以无需顾虑地谈论这些事情。(未完待续) 她找他 郑沅洁早在上午,陆陆续续接到郑家人的电话。郑大嫂和郑大伯倒是没有打电话给她,第一个打给她的是郑二姑。接着,郑大姑与郑小姑分别都给了她电话。郑二叔一家没有人给她电话。 三个姑姑轮番对她进行电话轰炸,在电话里虽然没有指责她半句,但是,那些幸灾乐祸的口吻在谁听来都十分刺耳。不用说,除了告诉了她老人家手术后结果挺好的事以外,郑家人更喜欢绘声绘色述说她爸怎么对她妈发脾气。 郑沅洁听着心里头异常沉重。外面的人,如何看待他们一家,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重要。反而,家里人看不起自己人,才是让郑沅洁受不了的。 她爸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郑沅洁记不清楚了。可能是她离开家上大学的那一段时间,也可能是她爸生意失败之后已经开始脑子里糊涂了。 整天以酒度日的郑大伯,在郑沅洁眼里,无非是在逃避现实。而外面的人,不希望郑大伯陶醉在酒梦里,时不时拿话刺激郑大伯。导致郑大伯现在几乎变成了双重人格。 郑沅洁从外地赶着回来时,想的是快点回来,不想父母吵架。哪里知道,到了半路,陪她的小马病了。 白露打来的电话刚好。 “我奶奶的情况我都听说了。”郑沅洁先告诉了白露姐姐。 白露打给她,不是为了说老人家的病情,更多是想询问她之前她和她妈躲着他们白家的缘故,于是说:“沅洁,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你妈那时候,为什么不来京城找我们?” 郑沅洁像是早料到,或是,没料到,她突然在这个时候尖锐地问起这个问题。而在她开始问的时候,郑沅洁心里头有些乱了起来。 白露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关白露的妈妈?或是,有关她郑家老大家里的事? 小马和郑沅洁是下了火车后,搭上一辆出租车要到附近医院看病。在车上,看着她神情慌张,小马拉了拉她衣服,小声咳嗽两声,叫道:“沅洁姐?” 白露听到了电话对面的声音,才知道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她一个人,在电话里讨论这个问题肯定不方便。 郑沅洁趁此找到了借口对白露转移了话题:“是小马,我们公司的同事,和我一块去外地出差回来,好像病了,咳嗽得厉害。但是,去社区医院看,社区医院都关门了。大医院有急诊,但是,小马没有发烧,没有一家大医院愿意给小马挂急诊,让小马等到明天再说。白露姐,你有办法吗?” 白露对有病人来求助的事从来不会推脱的,谁让她是两个圣人的妹妹和老婆,况且,这还是她妹子的同事,刚好打听这个小马是怎么回事,因此很快答道:“这样,你把他送来我单位附近。我让陆君过来,看能不能给他开点便药。” 连急诊都没有挂上,应该不是重病。只是白露这会儿很想见见郑沅洁,只好把君爷搬出来。 若是知道了白露姐姐拿他当借口,君爷不知心情会如何。但是,君爷是今晚到了父母家里吃饭时,方才知道今晚老婆心情又郁闷了,迟迟没回家,没做饭,也没回来吃饭。 白露姐姐倒不是由于心情不好不想回家做饭,是今晚真的在单位加了点小班,怕回家赶不及做饭,先打了招呼给婆婆,免得儿子和老公因为她饿了肚子。 给小包子舀白饭的陆夫人,对儿子唠叨起:“你加班倒也算了,白露怎么现在也喜欢加班了?” 拿着外套去挂衣架的君爷,听到母亲这话回头,没有表情地接了一句:“没人喜欢加班。” 今晚一块到陆家来蹭饭的姚夫人大笑,拿手指着陆夫人说:“陆君说的对,谁喜欢加班。你以为你儿子儿媳妇都喜欢吗?” 陆夫人狠狠瞪了眼闺蜜,给小包子盛饭的动作却十分温柔,给包子装好饭,再拿起小洛洛的小碗,问:“洛洛现在能吃饭吗?” “能吃一点,我看你这个米也挺黏糊的,不硬,他应该能吃。”姚夫人边说,边拿起自己的碗。 陆夫人推开她的手:“去去,洛洛都没吃,你吃什么吃?” 小洛洛睁大两只咕噜噜的小眼珠,感觉到了陆家自己马上变成了皇帝,大皇帝! 陆家是每个人都好像很喜欢他。不止陆夫人,不止陆领导,还有以前爱说他是小哭包的包子哥哥,如今都对他很好。那是由于,陆家的人都听小包子说了小洛洛在姚爷的带领下如何快变成了没饭吃的小乞丐。 陆领导走过来吃饭时,直接伸手摸了摸小洛洛的小脑瓜,说:“以后肚子饿了,打电话找陆奶奶陆爷爷,陆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洛洛知道怎么打电话吗?” 小洛洛说:“号码?” 这孩子多聪明,回答问题都不用人教知道怎么举一反三。 陆领导眯眯眼对小洛洛笑着,让孙子包子去拿了张纸过来,抽出自己口袋里的钢笔,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折叠好,仔细地放进小洛洛的口袋里。 小洛洛拍拍自己衣服的小口袋,冲陆爸笑了笑,笑脸一如姚爷那般妖孽。看得陆领导一阵痴,喃喃道:“这孩子亏了不是女娃。” 没顾儿子,自己先忙着装饭的姚爷,回头像是无奈地朝儿子一撇嘴角。 “子业!”见亲家一个个都质疑起他们家是不是虐待小孩了,姚夫人气急败坏地拍打儿子忙着装饭的手,“喂洛洛吃饭。” “不是妈你喂吗?”姚爷嘟囔。 “有你这个孩子的爸在,为什么要我喂?”姚夫人圆眼瞪着儿子。 姚爷是个老油条了,搁下饭碗,坐到儿子旁边,问儿子:“要爸爸喂还是奶奶喂,或是,你要这桌上谁喂你吃饭?” 小洛洛想都没想:“不要爸爸喂。” 姚爷得意地转头对姚夫人说:“听到了没有?不是我不喂他。” 姚夫人抬手,捶打儿子肩头:“你好意思说!儿子都不要你喂!你当爸当成这样不羞耻吗?” 姚爷忙避开母亲的手,抱起儿子到一边,和儿子眼对眼:“洛洛你讨厌爸爸吗?” 讨厌爸爸?小洛洛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小洛洛的脑子里只是很实际地想着,让姚爷照顾他,以往经历都证明了结果是很坑爹的。 小洛洛伸出小手,拍拍老爸的肩头,示意老爸把他放下来,对气急的奶奶说:“我,要,哥哥喂。” 拿起小筷子准备吃饭的小包子一愣:什么?小哭包要他喂他吃饭? 姚爷直接把儿子放到包子身边的椅子,对包子说:“我儿子麻烦你了。” 小包子抬头,望了下越来越无赖的姚爷,两只腮帮子鼓了鼓。 一群大人,看着两家的这两个孩子,都在笑。姚爸和陆爸一齐拿起茶杯碰了下,同时交换眼神:第四代了! 姚家和陆家第四代的孩子了,都是长孙,看着小包子和洛洛相亲相爱,最高兴的莫过于姚家陆家的长辈们。 小包子只听周围大人们都安静了下来,好像都在等他这个哥哥怎么做。小包子是有哥哥风范的,学的是小表姐,不能学小西西当坏蛋欺负弟弟,要照顾弟弟。因此,先学习大人,给小洛洛整理了下围嘴,拿勺子给洛洛舀一口饭时,自己嘴巴吹吹气,试着不热了,再喂到弟弟嘴里。 姚爷看着包子喂自己儿子,都醉了。瞧这包子对他儿子多好,是比任何大人都贴心。小包子由于自己也是小孩子,知道小孩子一口的饭量只能是多少,拿捏一勺喂给弟弟的饭量都刚刚好。 小洛洛吃一口,咬一口,听包子哥哥说:“慢点吃,吃完了哥哥再喂你。” “哎。”姚爷揉揉被感动的鼻子,诚心诚意地说,“以后洛洛跟征征过日子好了。” 洗完手走回来吃饭的君爷,听到姚爷这话,从姚爷背后走过去时,直接用脚蹬了下姚爷的椅腿:“我儿子又不是丐帮帮主!” 姚夫人都觉得儿子的脸丢到大西洋去了,双手捂住脸。 姚爷自己却无察觉的意思,说:“我儿子喜欢跟你儿子混日子啊。你看,这么多大人他都不挑,他奶奶爷爷都不要了,只要征征哥哥。” 姚爸和陆爸又眼对眼,哈哈大笑。 姚夫人伸出手去拎儿子的耳朵:“这种话你都好意思说出口!洛洛只说不要你,不要把我和你爸拖下水!” 小洛洛肯定是要奶奶和爷爷的。只是,现在小洛洛觉得包子哥哥也很好,陆奶奶陆爷爷都很好,小嘴张口说:“陆奶奶,陆爷爷喂洛洛。” 陆夫人和陆爸听到,都是高兴。 姚爷一方面避开老妈教训,为了防止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孤军奋战,拉到君爷,问儿子:“那要不要你陆叔叔喂你?” 小洛洛抬起小脑瓜,只要看到君爷那张铁青的脸,立马摇摇小头:“不要。” 多么诚实的孩子! 几乎每个听到洛洛答案的大人们,在心里头都能叹出这样一句。 君爷的脸色自然是再难堪不过,冲姚爷投去一记冷光:你等着! 姚爷笑开了花:都是穿一个裤裆出来的兄弟,同甘共苦嘛。 小包子可怜爸爸,忙举起小手:“我要爸爸喂。” 儿子的话,君爷听着都一阵感动,伸出的大手摸下儿子的脑瓜,低沉装着浓浓父爱的嗓音道:“吃饭吧。” 姚爷撇嘴,对儿子说:“你好歹装装样子,不想我喂你,可以说一句我爱爸爸。” 不要说小洛洛,小包子都对姚爷这厚颜无耻的话感到汗颜,拿起纸巾擦擦弟弟的小嘴,说:“不用管你爸爸说什么,他这在做梦说梦话呢。” “征征!”姚爷冲包子吹胡子瞪眼的,早知道这小包子最爱与他唱反调,当年还差点想和她抢老婆呢。 席上一片热热闹闹。只可惜,两个儿媳妇都不在。沈佳音是有事回进修的单位没有回来。白露姐姐是加班。 “问问白露什么时候回来?在单位有饭吃吗?”陆夫人叮嘱儿子。 陆领导在旁边拉住自己老婆:“他们小两口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不像陆夫人,陆爸一直都认为自己儿子能处理好自己家里的问题。陆夫人皱皱眉,既然老公都开声了,只好闭上了嘴。 君爷是不用母亲说,都给老婆发了条短信问用不用留饭。若是以往,他是不会发这样的短信的,但是,近来白露姐姐是有些奇怪,让他不得不留心,别在外面又给吃出什么毛病来。 白露一时都没有回答他,可能在忙,也可能在和谁通电话。君爷想。在这样有些漫不经心的时候,君爷吃了半碗饭,接到了白露打来的电话。 “你们吃。”君爷站起来说,离开饭桌,走去书房听电话。 白露在电话里说了小马的事情,问他能不能出来一趟。 君爷快速地思索了下后,答:“行。” 挂了电话,他想,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她这是第一次向他求助。平常,由于她哥和他的关系,她找大夫帮朋友治病,都是直接带大医院去的,反正人她都认识,人脉广通,根本不需要她哥或是他出马她自己都能搞定。 现在,她突然间第一时间却是想起他。 浓眉一时深锁一时舒展,君爷走回来,对吃饭的众人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大伙儿多少都能猜到是谁打电话给他。陆爸率先说:“有事你去忙吧。” 接老婆这种事儿,当然是越快越好。 陆夫人考虑到可能儿媳妇没吃饭,先走去厨房看饭够不够吃。 君爷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准备走时,姚爷抹抹嘴巴,站了起来问:“用不用我跟着去?” 两爷几乎只是用眼神对了下,都知道彼此在想同一个问题。 今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太多了,而且,让人感觉看着一团迷雾。 君爷其实特别想知道她是什么想法,尤其她竟然不找她哥直接找他。 “你要来就来吧。”君爷道了句模棱两可的。 姚爷立马跟随他出门,离开时,不忘叮嘱自己那腹黑过头的儿子:“不准欺负征征哥哥,知道吗?” 小洛洛的脸蛋上对老爸摆满了不屑:征征哥哥这么好,洛洛会欺负哥哥吗?(未完待续) 两个傻子 白露找到挨在药店旁边的一家咖啡店等人。由于白露的单位容易找,出租车把郑沅洁和小马直接带到了白露单位的门口。两个人,走过人行天桥,找到了白露说的咖啡馆。 这大概是郑沅洁以外的人看见小马。 小马是个个子稍微偏矮,但是长相清秀的小青年,剪着时下流行的微卷短发,身着西装,一脸微笑让人看着具有杀伤性的亲和力。 白露让他们两个坐,问小马是怎么犯上感冒的。 郑沅洁代小马说:“他可能是近来雾霭多,我让他平常多喝点清热解毒的,他没有时间吃,结果不知怎么怎么咳起来,一个星期了都没好。” 在小马咳嗽的时候,郑沅洁从包里拿出包纸巾给他,像是大姐姐照顾小弟弟一样。 白露看着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不止一年两年了,彼此应是很熟悉,有时候说一句话都不用,只用眼神交流都知道对方要什么。白露心中不禁为冯大少捏了把汗。 君爷和姚爷开着车,半路遇上了堵车,整整迟了半个小时。 知道小马和郑沅洁两个人从外地赶回来晚上没有吃饭,白露刚好晚上也还没有吃,三个人在咖啡馆里随便点了三份意大利面。 用叉子捞起面条和番茄酱搅弄,郑沅洁看了看对面的白露,想到白露在电话里要问她的话,不知道该说多少。 可迟早需要说的吧。眼看她奶奶八成要赖在京城不走了。他们作为老大一家责任挺重大的,想到自己母亲郑大嫂的处境,郑沅洁其实觉得很需要白露的帮忙。 小马喝了口凉水去厕所时,郑沅洁对白露小声说:“白露姐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来找你们吗?” “嗯——”白露嘴里嚼着没吸完的面条,抬起头,有点吃惊地看着郑沅洁。 她不是在电话里不愿意说吗?怎么突然间愿意说了。 郑沅洁是不太清楚白露究竟想知道的是什么,而且,都不一定她能告诉白露。毕竟关于白露妈妈的事,她作为后辈哪里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或许,她妈比较清楚。只是,郑大嫂告不告诉白露是另一回事。郑沅洁只说自己知道的,能告诉白露的,于是,口气里微微沉重,放下了叉子说:“白露姐,你听了,千万不要吃惊。” “你说吧。天崩地裂的事儿我都经受过了。”白露说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与亲人生离死别的事她都经历过,感觉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更难受更可怕的事了。 “我说吧。”郑沅洁吸口气,可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了,没注意周围有没有人来,“其实是,那年我爸不止生意失败,后来,又被牵扯进一件官司。我妈是怕牵累了其他人,谁也不敢告诉。我爸差点进牢房。到现在,我们家还欠了人家几百万的借贷。” 叮铛。清脆一声响,白露手里的叉子滑落到了餐盘上。 几百万,或许对于那些身家上亿的富豪是小菜一碟,但是,对于工薪阶层来说,这个数字是大了点。 白露的脑子里迅速转过了一圈,自己身边谁有这个能力借这几百万还债。数来数去,可能也就开饭馆的蔓蔓有这个本事。 遇到钱的事儿,白露不得不再深深佩服小姑子蔓蔓。在这世上,真的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郑沅洁道:“白露姐,我说这个,可不是说想让你帮我们家借钱还债。实际上,欠银行的不多,我们都还了。现在欠下的,都是郑家人的,比如我二叔,我大表哥,我大姑家二姑家,还有我爸一些比较好的朋友。欠了大概几十个人,有些人欠的多,有些人欠的少,但是,都知道我们家困境,没有像高利贷逼债,慢慢还。” 白露听她这情况大致在心里盘算下,可能是有些欠多的十几几十万,欠少的几万不到一万都有。 按照京城的年薪,如果不开销,一年十几万也能有。郑沅洁如果自己做生意,能做出来,恐怕一两年都能把这笔钱还上。不过,这都是白露的想法,其实做生意不是外面人想的那么简单。做生意,还需要经常把资金继续投入,需要存点钱盘活。郑沅洁除非运气好,不然这几百万还上要好几年最少的了。 “因为这样,所以不想来找我和我妈。”白露拾起叉子,说,“要我说,你和你妈真傻。我们家即使不帮忙你们还钱,难道不可以做朋友了?” “不是。”郑沅洁微低下脸,“白露姐是不知道,自从我们家欠了其他人钱,我们家,在其他人面前,始终都是低下头的。” 欠债的始终低人一等。郑大嫂是不想在老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所以干脆和她妈视而不见。 白露知道自己妈当然不会看不起郑大嫂,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别人说了而当事人能接受得了的。如果她和她妈对郑大嫂更好,郑大嫂怕是会更自卑吧。 “还债的事,如果真还不上,真有人逼你——”白露说。 “没事,白露姐,还债我和我妈都有计划表的,而且,都知道指望不上我爸了。”郑沅洁说到这儿,眉头紧锁着。 白露感觉到她话中有话,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事,必须等债务问题解决了才能说。”郑沅洁像是自个儿苦笑,“现在的婚姻法,还真是都偏到男人那边去了。男人在外面欠下的债,做老婆的都要负起一半。” 白露想到新婚姻法刚出来时,多少女性都深感这婚姻法是在保护男性而不是保护女性。女人在这社会上地位本来就比较偏弱,无论就业教育等各方面与男人都没有完全公平的竞争条件,结果在婚姻法中要求男女一定要平等。 “不说了。”白露道,开了个玩笑,“这不是号召我们所有女同胞都必须成为女金刚吗?” 郑沅洁被她这话逗乐了,笑了几声,不小心,抖动的叉子将盘子里的番茄酱弄到了衣服上。白露看见,连忙拿了纸巾沾点水给她擦。见水没有了,招呼服务生时,看见了站在那儿的君爷。 君爷和姚爷,站在郑沅洁后面,不到一个人的距离,挨着她们隔壁的餐桌。 白露不知道他们站在那儿有多久了,但是,相信是有一定时间了。白露那一刻有些恼火,来就来了,为什么不出声,搞窃听很好玩吗? 白露姐姐这么想绝对是冤枉两爷了。君爷是想着,难得她和人家聊天那么投入,投入到他来她都没有发现,于是在旁边不想打扰她。其实,他们这不算窃听吧,真要窃听,直接猫起身体,躲在她们后头听。何况,他们听到的消息,也不算什么消息了。 郑大伯一家欠款的事儿,君爷早知道了。因为在白队表明忧心的那晚上之后,君爷已经先让人在保定那边查了下郑家人的底细。结果,郑大伯欠债未还的事儿,在保定那地方范围小,几乎是住在郑大伯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因为郑大伯还有个不好的习惯,好赌。郑家有意告诉其他人郑大伯已经欠债没钱,才没人敢拉郑大伯去打牌。 要说真正窃听的,是小马。从厕所回来的小马,不小心听见了郑沅洁说起自己家欠几百万的事,这个事小马是不知道的,吃惊的小马就此坐到了郑沅洁背后没人坐的椅子上,细心地听了会儿。 这会儿,窃听的,被窃听的,全部暴露无疑。 小马从椅子里站起来,略显尴尬。 郑沅洁面对小马,转过了脸。任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身负几百万的债务吧,那代表了会被牵连的因素。 “吃饭吧。”白露招呼小马坐下,打圆场,“不用理那两个。他们在那边喝水好了。” 白露姐姐恼起来的时候,连君爷的面子都不卖了。 姚爷躲在君爷背后似笑非笑地扬起高高的眉。 君爷转过身,神情莫辩,在侧对着她们桌子的桌子坐了下来。两个人在家里其实只吃了一半,只好在咖啡馆里再点了些点心果腹。 看着这状况,不好意思的反而是郑沅洁了,拿纸巾抹了下嘴,推开盘子说:“我吃饱了。”说完,想方设法想腾出位置给君爷的样子。 要说让位置,白露姐姐身旁的位置本就是给君爷留着的,空着呢,白露姐姐都没有放话让君爷坐过来,吃完喝着水,对要起身的郑沅洁说:“坐着坐着。他有地方坐。你看他不是坐的好好的?” 郑沅洁被白露一瞪,坐了下来。 白露姐姐真凶起来的时候,确实让人感到可怕。坐在白露对面的小马,都咳咳咳,咳嗽好几声。 听到小马咳嗽,白露好像才记起了叫君爷来的目的,对小马说:“你把你的症状再描述一遍,我让他给你开点便药。” 没人敢去看君爷的脸。姚爷拿手用力地抵住嘴巴,防止笑声跑了出来。他不记得了,君爷这样被人当小兵奴役的时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谁想指挥君爷让君爷做事,哪怕是君爷上面的头,都得和君爷先私底下商量商量征得君爷的同意,也就白露姐姐敢! “这——”小马犹豫着,忐忑不安地看了眼君爷,又极快地转回头,看得出是个大人物不好惹。 “怎么了?他不就是个大夫。”白露姐姐此话意为安抚害怕的小马。 姚爷肚子里笑得快忍不住了,要钦佩的是君爷那几分耐人寻味的沉默。 见小马始终说不出话,白露姐姐只好帮病人代为描述,隔着个通道对君爷隔空喊话:“他说是一周前发病的,因为空气不好,咳嗽咳了一个星期,没有什么痰,喉咙也不怎么疼。” “到医院拍过片没有?”君爷问。 白露姐姐摇头:“没有。” “最好明天到医院挂个门诊,拍个片,确定是肺部还是气管的问题。” 其他人,望着他们这两口子,像是专家一样隔着条通道开讨论会。被讨论的中心小马同志表情十足的一个囧。 白露姐姐跟一个大夫大哥又跟一个大夫老公,实际上,也算半个大夫了。和君爷讨论起专业问题,头头是道:“你确定他只是拍个片可以?不用做下咽拭子检查?不用确定下是不是感染,验个血?” 姚爷拍手称赞,插进话揶揄他们两口子,对君爷说:“不如你请她到你那儿当助手吧?” 君爷凉凉地白了姚爷一眼:你没事凑什么热闹? 白露姐姐感觉隔空喊话嗓子辛苦了,拿起玻璃杯大口喝完水,对小马说:“如果觉得他可怕,可以问另外一个,那个也是大夫。”说完起身去洗手间。 小马把目光转到姚爷那边,立马又转回头:一样可怕啊! 趁白露姐姐走开,姚爷对君爷使了个眼色。 君爷放下了刀叉,起身,不知走去哪儿。 姚爷迅速地移动位置,坐在了白露姐姐的位子上,近距离的,打量他家小舅子看中的这位姑娘。 郑沅洁感觉两道视线直直地打到自己脸上,愣了会儿。 姚爷对她笑了笑,意味地说:“我们那晚上应该碰过面了。” “嗯。”郑沅洁记得,那晚上她们去君爷家里,这个人站在楼梯口,一出现像是电影明星,谁能不记得。 “我是陆君,也就是你白露姐她老公最好的朋友。”姚爷模棱两可地解说自己的身份。 郑沅洁其实听他绕一大圈,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小马却很认真地看着他们俩,同样是男人,小马很快意识到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尤其当姚爷吐出另外一句像是不着边际的话时。 姚爷说:“那晚上,送你们到陆家家里的那位兄弟,是我老婆的大哥。” 郑沅洁只能嗯了声,完全被姚爷这话绕晕了。 听自己说了半天,对面的郑沅洁只会嗯嗯嗯,好像听都听不明白,姚爷心里不禁叹了一声:都说那冯傻愣傻,看来,冯傻愣看中的女人,和冯傻愣是半斤八两。(未完待续) 维护 白露洗把脸,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照了照自己,冷水浇了一把之后,似乎脑袋清醒了不少。再回想郑沅洁说的郑大伯一家欠债的话,怎么想,总觉得哪儿蹊跷。 从洗手间走出来,刚好对着收银台和卖烟酒的柜台。 君爷拿出卡在收银台付款,帮两桌子人先付了帐,接着,问这里的服务生:“这附近有药店吗?” 服务生说:“先生,隔壁有一家医药超市,走出门,往左,两步路。” 君爷愣了下,刚开车过来不是他,代替他把方向盘的是姚爷,因为姚爷主动请缨。这一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路边景观在他眼里像走马观花。 摆了个大乌龙了。其实想都知道,她做事谨慎,可以说从来不需要他多虑。 白露走了过来,是听到他和服务生的对话了。 “你是要给他开点药吗?”白露说,“我去问问他有没有社保医疗卡。” “不用,我先过去药店看有没有处方。”君爷说完,接过刷完卡的银行卡,签上自己的名字。 白露在旁看他签名,很少这样细心地看他写字。陆君两个字,他是规规矩矩地写,相比现在很多人喜欢龙飞凤舞故弄玄虚,他似乎更喜欢脚踏实地,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钢笔是自己带的,这是陆家人的习惯,像陆爸现在几乎退休,都不忘每天时时刻刻带支笔,出门前,必定要把钢笔的墨水灌满。陆家的这个习俗逐渐影响到了周围的人,包括姚家、白家。 不要想着这支钢笔出门到外一天要灌上几次墨水,会用完。不,陆家人用笔是很谨慎的,除非必要,绝不会写多一个笔画。导致,早上灌满墨水的钢笔用到回家,绝对是有剩余的。到了夜晚,洗漱的时候,会顺便洗笔,等于一天的工作结束。 有时候一个人的魅力就在这,他的独特,他的专注。 君爷把笔套戴上笔尖的动作,说不出的一道味儿,行云流水,不是,是精确和力量的完美结合。 一个不风流不潇洒的男人,同样有他独特的魅力。 白露琢磨着,等明年他生日或是结婚纪念日,送他一支笔。她后悔没有送过他笔。因为,现在看来,能伴随他身边最多时间的,反而是他手中这支笔。 君爷是大夫,很多时候一些工作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戴的,包括男人经常戴的象征身份的手表。 手表她送过给他一个,但是没有见过他戴多少次。 习惯了简约的君爷,除非出门在外,连表都懒得带,因为到处有时钟,有手机,都可以看时间。 君爷回头时,见她一双眼睛像是都钉在他手里的笔上,疑问:“要写字吗?” “我自己有笔。”白露姐姐每天公务事儿也多,女性包袋里,绝对不忘记带笔,化妆品可以不带,甚至手机可以忘带,但是笔和本子绝对不能不带。 “对。你自己有笔。”好像想起是这么回事儿,君爷毫不犹豫将自己的那支笔插在了口袋里。 白露在心里头叹口气:他好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自己更是莫名其妙,不是要和他冷战吗?竟然在考虑怎么送他礼物了。 前辈子欠了他的。白露妈妈的话,回旋在白露的心头。 “走吧,我陪你去隔壁药店看看。”白露是个尽责的人,陪他走出咖啡馆去药店,一边说,“你看他这病严重不?” “近来肺癌病人年轻化,而且,男性发病比女性多。”君爷说话从来是毫不客气,没有丝毫留情的,怎么说就是怎么说,“等明天他去医院拍了片再说吧。” 白露望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我看他除了咳嗽气色差点,没有看出什么肺癌的迹象。” “那你就错了。现在的医生,谁都不敢妄下定论了。哪怕片子出来,都要谨慎。”君爷不是怕事,是基于现实实话实说,“现在的疾病发展,已经变得大夫都弄不清楚状况了。比如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间得了重病?” 白露知道他说的是大约半个月前,一个朋友带她女儿过来找君爷问怎么办,朋友的女儿,年纪才十五六岁,读高中的年纪,没高考呢,没成人呢,结果被查出了癌症。 朋友一家人全懵了,谁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你说这孩子,听说向来都是很乖的孩子,学习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从不跟人在外头鬼混,怎么会得了癌症。 大夫一样想不明白。说是空气不好,那么也应该得肺癌,水质不好,应该得肠癌,结果得了个卵巢癌。 世界的快速转变,已经变得谁都看不清现状。 白露在君爷身边走着,低头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听他低沉犹如大提琴的嗓子说:“白露,把命活长一点。” 忽然间,心头因他这话,浮现出来的是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涌动。他要她把命活长,是要珍惜她,还是说,要她陪他一路走下去? 白露轻轻侧过脸:“不用你说,我这命都硬着。” “和你哥吵架了?” 白露怨走出咖啡馆到药店几步路都这么长,等抬头,头顶炙热的日光灯,让她忽然恍悟,自己和他已是走在药店超市里头,在两排摆满各种药品的货架中间的通道在行走。 这一抬头,犹如恍然一梦。 她停住了脚。 君爷在她前面的货架上,拿起了一盒药,像是在研究药名和生产商。对一个好大夫而言,知道药的质量对于病人的重要性。有时候不是大夫开药开的不好,是治病人的药出了问题。所以,现在一个药都有那么多厂家在生产,总有一些比较好的一些比较差的,需要辨别。 白露看着君爷的侧脸,能看到灯光在他像大理石雕刻的脸上画出一道硬朗的弧线。望着他的指尖在药盒上抚摸字眼的动作,她像是想象着他这只手抚摸到她脸上的感觉。 猛然吸口大气,白露转过脸,手指悄悄握成了一个拳头:她这是疯了吗?她都快以为自己今晚都喝醉酒了。 卖药的售货员,在药店超市里,肯定一般都是搞推销的,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把他们都当成了普通的顾客,问:“你们买什么药?是感冒咳嗽吗?如果咳嗽的话,可能是喉咙发炎,喉咙疼吗?可以吃点头孢拉定,配合点中成药。我们这里有几种冲剂和梨花膏,对于咳嗽效果很好,尤其是干咳。” 君爷转动手中的药盒,好像刚才对方说的话全是空气,只问自己想知道的:“这种药,我看来看去,生产厂家只有这一家的。” “是。” “没有吉林那家药厂生产的吗?我记得吉林那家,要比这家一盒便宜上六七块钱。” 售货员像是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了,而且,一般听到这样的话,都是脸上有些干笑,又像是有些生气地说:“那家没有了。应该没有生产了吧。再说,这个卖的贵些,药效好些。” “不见得是药效好些。”君爷说话可顾不上揭开不揭开对方老底,直言的话像刀子,“是经济效益好些。” 售货员被君爷这话哽得是一张脸青红交白,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但是,明显这不是她的错,是委屈,因此生气,真的是生气了,气粗道:“反正吉林那家生产的是没有。你们非要找那家,到其它店去问问吧。”说完,摆出一幅毫无办法的样子。 君爷冷冷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扫了两眼,放下了药盒,径直往前走了。 白露只望着他背影,都知道他是几乎快发怒了。 “你买什么?”售货员回过头问白露,口气凉凉的,像是在质问她,不是和君爷是一伙的吗,君爷都走了她不走。 现在真是卖东西的比买东西脾气还大,顾客是上帝的口号应该倒过来写。 “我——不能在这里看看吗?”白露姐姐冲对方优雅地一笑,转过身,在货架面前这儿手指摸摸,那儿手指摸摸。 售货员瞪着眼睛看着她这慢动作,最终忍无可忍,选择视而不见,走人了。 白露可以听见她走到收银台对店里的同事说。 “没见过这样的!以为自己是啥?以为自己是大夫吗?” “算了算了,现在的病人,查个百度,都以为自己是大夫了。” 可能都知道大夫是不用到药店超市买药的,拿药当然是到自己单位药房拿比谁都方便。像君爷这种专门走到药店,帮病人买药讨价还价的大夫,绝对算是奇货可居了。所以绝对没人想到。 白露唇角弯了弯。虽然自己老公是个怪人,但是,嫁了这样一个怪人,白露姐姐突然感到无比自豪。 君爷是从来不管人家怎么说的人,在其它货架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替代药,拿着来到药店的收银台,说了句话:“你们这里有处方纸吗?” 开了这句口,君爷拿的当然是处方药了。 那些售货员好像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像是看天外来客看着他硬邦邦的脸。 “我们店里能开处方的大夫,只有白天在。”售货员像是有意无意提醒君爷,你拿了处方药也没用。 “我要处方纸我自己写不行吗?”君爷平静的口吻像是和售货员绕起了圈子。 白露姐姐走到了君爷身边,像是和君爷一个阵营,对着对方。 售货员眉头狠狠皱了皱,像是忍无可忍了君爷这以大夫自居的狂妄态度,说:“你要处方纸做什么?不是说只要处方纸,谁写了字都可以把自己当大夫了。” 面对这话,君爷说的话像是更玄妙了,指着刚向他推销药品的售货员说:“她刚给我推销抗生素时,可没有说过没有大夫不能买这话。” 几个售货员同时脸色一暗,终于知道这顾客不好对付了。因此这几个人,真是巴不得君爷快点走,越快越好。 几个人互对了眼色后,有个人拿出了一张空白的处方纸,同时,小心翼翼地试探君爷的身份:“你真的有处方权?” “不如你明天拿我这处方去查查我这名字是真是假?”君爷边拿出笔在处方纸上写边说。 其实,只要看君爷开处方的写法,都可以知道君爷绝对是个大夫了,而且是个老道的大夫。 售货员再接过君爷写好的处方时,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只能是在私底下生气,气自己怎么看走眼了。 付了药费,君爷拿了盒药和白露姐姐走出了药店。 在要走回咖啡馆时,君爷在药店门口停了下来,继续在药店里没有说完的话题,转过头看着白露:“你和你哥怎么了?” 白露转过脸望着远方一棵树:“我不想和讨厌的人一块吃饭,就这样。谁告诉你的?我大嫂?” “她是打了个电话给我。这事她不敢和你哥说的。但是,你今晚不去,你哥肯定知道。” “我哥能知道什么?”白露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似的轻笑。 “他是不知道。因为你好像都不想他知道。”君爷像是十分客观地说了一句。 白露是无从对白队说起。说什么呢?无凭无据的。说了不等于白说,还给郑家人一堆反攻的机会。却是他,突然和她说这些,是想表明他和她哥是一个阵营的吗? 心头无厘头地烦躁,想着自己原先还想过要和他摊牌的念头,感觉自己很可笑。低下头,白露迈开脚。 那时候,他伸出去的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臂上微微的用力,让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君爷说:“我妈说我们的时候,我都从没有让你为我背过骂名。你以为我会不分青红皂白站在你哥那边吗?” 不要以为君爷那是孝顺才不和陆夫人争执,不是的,是因为君爷不想她这个儿媳妇难做。有什么事,他这个男人背就够了。他是男人,她是他老婆,那么,无论什么事都好,不管是他家长辈或是她家长辈,他首先要做的,只是维护自己的老婆。(未完待续) 柔情 老人家总喜欢说这样一句话,嫁男人要看男人的品德,所以在老人家眼里,爱情这玩意儿从来没有存在过,所谓有没有嫁错人,要看这男人的德行到哪儿去。比如,能不能忠明大义,能不能分清是非,是不是愚孝。 女人,要嫁个能疼自己的老公,是首要。 什么叫疼老婆的老公。白露想,自己小姑的老公蒋大少,绝对的妻奴,如果那不算叫疼老婆的老公,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了。没错,君爷是比不上蒋大少,但是,在别人家指责她白露时,怎么做这方面,君爷做的真没话说。 只说上回她喝醉酒后的事吧。那时候,君爷放话说会整顿自己的兄弟,说到做到的君爷,果然帮她清理了不少耳根子。像陈母,再也没有过主动打电话到她白露这儿申诉过哀求过,反而是要她白露打电话给陈母。赵夫人更不用说了,有自知之明,他人只要轻轻提醒,赵夫人主动向她白露道歉,并且和声和气地打趣,以后白露发牢骚可以找回她,两个女人就此哈哈大笑。 到如今,他又放话了。她哥怎么想都好,只是他舅子,只是他领导,始终没有她重要。女人听到这话,无论是什么女人,都该感动到一塌糊涂泪流满面吧。 白露心里恨恨地想,每次君爷都有法子把她心里那块轻易地攻陷,无论是买结婚戒指,或是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无疑抓住了她白露的软肋。 谁说君爷那冷冰冰的脸不会追女人,不,君爷那是善于藏掖,藏着掖着,一到关键时刻亮剑,她白露只有狼狈的份。 “行吧。”嘴唇上轻轻咬着,白露姐姐维持脸上的一把自尊,眼睛不知往哪儿看。 君爷的手指缓缓在她手臂上松开:“有什么话不能和你哥商量的,可以和我商量。不要以为那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要以为君爷这又是谈情说爱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白露对这话内心里感到一丝苦味儿。说起来,他们俩结婚后,很多事还真是变成一体了。做了君爷的老婆,如果有什么事做的不好,是直接能影响到君爷的仕途,哪怕君爷压根在这事上没有插手。谁让从古至今,中国都奉承,男人都管不好家里的话,哪有能力做好工作。君爷好不好,要看她白露好不好。 君爷这话是实在话。 白露心底里,五味齐全,啥都有了,翻翻滚滚,吐道:“要让你说句违心话还真难。” 君爷如今说话调儿好像拔高了些,冷笑话的水平提高了些,就着姚爷刚才在他家里和儿子说的话说:“嗯,子业让他儿子洛洛说句违心话我爱爸爸,我们家儿子告诉洛洛说他爸在做梦。” 白露绕了个圈,才听明白了这乐子的意思,他这是在自嘲他自己。 难得君爷会反省了,会知道自己性格上的某些缺陷了,敢于直面坦诚。 白露的眉毛扬了扬:“你说对了,是做梦。” 她是做梦,做白日梦,幻想白马王子,只是,君爷从来不是白马王子,最多只能算是黑头黑脸的黑马。她白露早该从梦里面走出来了,其实黑马也是蛮好的,不比白马差。不比其他人,只要看看郑大嫂的婚姻,都知道她白露能嫁给君爷是捡到块宝了。 把手挂在他胳膊上,白露道:“沅洁她妈,因为她爸欠了几百万,现在,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问题是,她爸把怨气都出在她妈身上,你说是为什么呢?” 君爷一怔,感觉她这手柔柔地搭在自己胳膊上,像是有些依赖的意思,两道像重笔描绘的浓眉,微低下来,认真思索:“你是想问我,如果我是郑大伯,为什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举动?” 男人会把气都撒到自己老婆身上了,无非,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在外面被其他人嘲笑了,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被践踏了。 “他没本事赚钱,欠了债,冲老婆生气算什么男人?”白露越听越气火。 哪怕外面怎么嘲笑你,是你自己没本事,干嘛撒气到老婆身上。 “男人自尊心遭到挫折,如果女人没有错,男人也不会责怪女人。”君爷以自己身为男人的角度分析,“所以,如果你大伯只是没钱,但是大家都夸他媳妇贤惠,愿意与他同甘共苦,他回家疼老婆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怪老婆?要知道,老婆是一个男人的面子。” “这么说?” “可能是大家都说他老婆不好,伤了他的自尊心。” 白露冷笑:“他老婆哪儿不好了,帮着他经营生意,帮着他想方设法还债,没有在他欠债的时候甩了他,对他不离不弃,他还想怎样?” “这说明了问题在哪里了。”君爷冷静地说,“女人为男人做了这么多,男人还不满意,还斤斤计较要挑剔女人的毛病,只能说,男人打从心底里怀疑女人做的这一切,如果不是女人想害他,就是女人想赎罪。” 白露迟疑,继而脸色一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那婶子我比谁都清楚,绝对不会做伤风败俗的事情。” “如果你相信她,也只能代表你相信她,不能代表她老公相信她。”君爷的话总是铁面无私,又是一针见血。 白露眉头皱紧:是什么人,在挑拨离间郑大伯和郑大嫂的夫妻关系,有利可图吗? 到底是需要查一查,但是到哪里查,怎么查。貌似,郑沅洁自己本身,都没有察觉这个秘密。 走回咖啡馆,快走到其他人面前,白露松开了君爷的胳膊。 姚爷等三个人,在座位上都默默坐着,好像全部处于一种神游状态。 自从知道了郑沅洁这姑娘和冯傻子一样少根筋以后,姚爷开始头疼,无从入手。再有个小马在旁边虎视眈眈,姚爷恨不得把烫手山芋直接扔回给冯傻子。那到底是冯傻子自己要追的女人,和他姚爷无关,凭什么在这里平白无故每几秒钟遭受一次小马同志的白眼。 君爷和白露走到他们三个人面前,三个人才如梦初醒的模样,连忙给他们夫妇俩让位子。 君爷和白露坐在了一块。 把药放到小马面前时,君爷负责任地说了句:“明天去医院拍个片,不要以为吃了药就万事大吉。没有检查清楚病因,什么药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谢谢你,大哥!”小马接过药,真心诚意道了谢意以后,要拿出钱包付药钱。 君爷按照自己在药店多少钱买的价格,在小马那儿收了多少药费,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郑沅洁在旁边看着,神情微微紧张。自己的同事和朋友,当然希望在白露和她老公面前获得一种肯定。但是,君爷看起来的冷头冷脸不是假的,不是轻易能拉上关系的人。 晚饭大家都吃完了,考虑到病人要休息,郑沅洁打辆车,先送小马回家。离开时,郑沅洁握着车门转头对白露说:“白露姐,我公司要搬过来了,有时间,你到我那儿参观。” 白露点头:“好。” 坐上计程车,郑沅洁和小马扬尘而去。 姚爷去开君爷的车,送他们两口子回家。白露的车停在单位里,今晚没有开回家了,白露本是考虑到明天回单位上班没有车的话会麻烦。姚爷对她指着君爷说:“他现在不是送征征上学吗?让他顺便送你来就是了。一个早上,有什么麻烦的?” 说的是她这人,连自己的老公都计较麻烦不麻烦,哪有女人像她这样。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她不爱君爷呢,不然怎么会这样的对君爷斤斤计较。 白露狠狠瞪姚爷一眼:就你多话。 只见不止她哥和她大嫂,连姚爷都不时说她不像女人了。 白露上车时,没忘记给自己公公从咖啡馆带了杯咖啡。陆爸近来养起了情调,研究起了咖啡。白露要讨好自己公公。 君爷瞧她小心翼翼拎着咖啡的模样,鼻子里轻轻吐出一声气:“我爸瞎闹,你也跟着他瞎闹。” “爸那是高兴,我让你爸高兴你都能不高兴?”白露姐姐自觉委屈顶了君爷一句嘴。 姚爷在前头把着方向盘,听他们两口子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好笑,说:“你们想对对方好,直接对对方好不就好了,有必要拿老人来做借口吗?” 白露扶住额头,和君爷一块无语了:姚爷这是从哪儿听到了他们是想对对方好? 白露买咖啡是想讨公公欢心,但是和君爷没半点关系。白露喜欢陆领导。来到陆家,承受陆领导不少帮忙,白露早感恩在心上。 君爷挑挑眉,是不知道她和他爸关系这么好的。怪不得今晚他爸都要出声为他说话。 车开回到了大院。姚爷下车和君爷不知商议什么,两个人站在院子黑暗的空地里,吱吱声好像耗子似的。白露先走上楼,把咖啡给公公,再把小包子带回家。 陆爸带着两个孩子在书房里画画。 小包子拿了支墨笔,在纸上画小鸭子。包子的绘画水平有限,固然包子喜欢画画,画出来的小鸭子,都模糊成一团墨。 洛洛在旁边边看边为包子哥哥助威:“征征哥哥画的好。” 包子额头直接垂下三条黑线:洛洛弟弟,你这话真心不是讽刺包子哥哥? 陆爸哈哈发出一串大笑,抬头,看见儿媳走进来,两只大手摸住两个孩子的脑袋,哄道:“走吧,去洗手,你们该去睡觉了。” 包子发现妈妈回来了,连忙放下画笔,对于自己画的画感到羞愧,局促地站在画纸前面,希望妈妈没有看见。 白露当然看见了儿子的表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将买来的咖啡送到公公的书桌上:“刚在西餐馆吃了晚饭,尝着那里的咖啡做的还不错,顺便给爸带回来,爸您试试。” 陆爸竖起指头朝她点了点,笑道:“你,尽是讨好我,陆君不得吃醋?” 面对公公的调侃,白露冷静地伸手拂了下刘海:“他再怎么吃醋也不可能吃自己老爸的醋。再说了,那么多人讨好他,少了我一个没什么。” 如今讨好君爷的人,比讨好陆爸的人还要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陆爸听到这话很高兴,想这儿媳妇实在会说话,说的话都刚刚好。 “陆君呢?”陆爸问。儿子去接儿媳妇回家,结果不见儿子踪影,这是闹哪样。 “他在下面停车,我先上来。”白露简单带过。 陆爸听出言外之意,没有再问,揭开咖啡杯前,看到自己两只手,是陪两位小朋友画画时,和小朋友一样都墨迹斑斑。 小包子已是带着洛洛去洗手间洗手了。陆爸连忙跟了两个小孩子过去。 白露回头,看了眼儿子画的鸭子,确实是惨不忍睹。看得出来,画画真不是一般人能画的。她那小姑子蔓蔓的天赋,是大师级,圈子里说蔓蔓即使是大器晚成也是天才,一点都不假。 人都是爱才的。为此想到君爷那时候对温家那么恨,多少也是出于妹妹的才华被温家人耽误被埋没的缘故。 现在似乎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了。温世轩带周玉一家人走了,回到老家,距离北方一万八千里远,想见上一面都不容易。 要说君爷在这事上做的太绝情太过分,但是,这确实是君爷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白露在陆家书房里呆过的次数很少,抬头望着书架,这里头摆放的书,不止陆爸喜欢,君爷也喜欢。她能从里头发现,有些书,在君爷现在自己一个人的书房里,放了本一模一样的。 不要以为君爷只喜欢学术类的东西,对,在君爷的书架上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专业书籍。然而,总是能发现一两本异类的。像陆爸喜欢张爱玲的书,摆了张爱玲的一套书,君爷书架上同有一套一样的。 白露不喜欢张爱玲,总觉得这女人真是把什么都给揭穿了,一个人如果连点幻想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活。可是,陆家人像是都很喜欢。 白玫瑰,红玫瑰。君爷看了白玫瑰与红玫瑰,是觉得她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 “大嫂。”背后突然传来一声。 白露慌忙收起神游的思绪,转回头,见是小姑蔓蔓笑盈盈站在那里看着她。(未完待续) 悸动 蔓蔓走进来,说道:“不知道大嫂有没有接到佳音的短信,我听说大嫂回来了,顺道过来问一下。” 蔓蔓是被老公蒋大少推着过来的,蒋大少很关心冯大少的进展。 刚好白露今晚和郑沅洁见了面,郑沅洁邀请她去参观公司,想着正好是个机会,于是和蔓蔓说:“她公司搬到市区里了。叫我过去看,要不,下次你陪我一块去?” “可推荐我的人不是大嫂——”蔓蔓小心提醒白露,是不是主要人物该登场了。 “让他去也可以。”白露一口爽快地答应。 两个人几句话合拍,商量好,洗完小手的包子带洛洛走了回来。 蔓蔓弯下腰,虽然对自己哥颇有微词,可是,对小包子是自小喜欢的很,太喜欢了,小包子比起她那对恶魔儿子女儿,又乖,又孝顺,典型的三好学生,谁有这样的儿子都是人生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征征。”蔓蔓伸手抱了抱侄子。 征征却是往她身后看,找小表姐:“姐姐呢?” 提起无风不起浪的陆丫头,蔓蔓嘴角上提,说:“小表姐有什么好玩的?姑姑陪你玩。” 洛洛的小脚丫迈得稳稳重重走上来,看着蔓蔓,好像记起什么,拍拍小掌心:“我知道你,你是南南的妈妈。” “叫阿姨。”白露摸下小洛洛的脑瓜。 小洛洛抬头,对她圆圆张了张小口:“干妈。” 声音甜死人了。这孩子,和姚爷一个样,百分百的妖物。 蔓蔓冲小洛洛美貌如花的小脸蛋笑:“长大了不得了,都要把南南比下去了。” “你这下高兴了?”白露有意揶揄小姑子。 “高兴。”蔓蔓才不怕受人挑衅,在她一贯来的观点里,女人长太漂亮干嘛,找麻烦吗。 小洛洛听她们两个说话听不明白,却是很记得自己要感谢包子哥哥,因此趁大伙儿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穿过众人中间,拿起那张包子画完但是忘记了收拾起来的画,炫耀地说:“征征哥哥画的,漂亮。” 看着自己画的那几只像墨块的蹩脚小鸭子在大师级的姑姑面前展开,小包子想直接一头撞到墙上算了。 呜呜呜,这小哭包,果然像他爸爸说的,是要来欺负他包子的。 小洛洛不明所以,看到包子哥哥头一甩,跑向客厅,手里抓着画迈开小脚急匆匆追上去。 蔓蔓和白露是有点懵地看着这突然变化的一幕,直到看到包子是快躲进厕所里头去了,两个人方才伸出手,急急忙忙挡住小洛洛。 “哎。”白露啼笑皆非,面对小姑子都有些羞赧,“征征他大概是不好意思。” 小包子是个害羞货,从小到大都是。蔓蔓对这点倒是很理解。再说才几岁的孩子,学习写毛笔字都成问题,怎么学国画。中国人的毛笔,是比西方人的铅笔钢笔都要难得多了。小包子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于是蔓蔓将小洛洛手里的画接过来,细心地卷好,对跳进厕所里准备藏到马桶里的小包子喊:“征征,这画送给姑姑好吗?” 蔓蔓是一眼看出包子喜欢画画的心思了。你想,如果孩子不喜欢画画,画的不好,早把画揉成一团扔垃圾桶了,或是画到一半不画了,只有真正喜欢画画的人,才会沉浸在画画的美妙世界里面,不管任何事,只管画完再说。 听见姑姑的声音,小包子从门口探出吃惊的小脑瓜,接着,羞赧地拿小手像捂住小脸蛋:“画,画的不好。” 小洛洛可不喜欢任何人说包子哥哥坏话,哪怕是包子哥哥自己,立马站出来澄清:“征征哥哥,画的好。” 包子气急败坏的,拿小眼珠瞪洛洛弟弟:你这小哭包现在是变成小傻瓜了吗? 蔓蔓笑,对包子说:“画的不好是好事。听说过三只小板凳的故事吗?只要第二次做得比第一次好,就是好事。而如果没有第一次做的不好,第二次又怎么有成就感呢?姑姑一开始学画画的时候,是比征征画的更难看呢,记得那时候把马都画成了驴子。” 听到姑姑这么说,说自己把马画成了驴子,小包子仿佛有了勇气走出了厕所,走回到姑姑面前。小洛洛急忙着急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不让包子哥哥再跑了。 蔓蔓蹲下身子,和包子说着话。 白露不经意望过去,是看到了从楼梯走上来的两爷。 可能早在旁边看着暗自听了,姚爷对于自己那个“欺负”了包子的儿子,只能耸眉簇鼻的,应说他早料到结果会是如此了。抱起手,几分悠然几分清闲地看着儿子抓住包子的小手不放。 是陆家姚家的缘分也好。像是命中注定,这两孩子是要像他和君爷一样,从小穿一个裤裆长大了。 “洛洛身上的衣服是征征穿过的吧?”姚爷像是发现新大陆说。 君爷若是有意将凉凉的一桶水浇到他头顶:“是,也不过是都是家里的女人喜欢节俭,不舍得扔衣服。” 姚爷像小怨妇瞥他:“和我儿子做兄弟不好吗?” “好不好又不是我说的算。”君爷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自己儿子包子。 “我看征征也挺喜欢的。”姚爷的指尖摸了下自己完美的下巴颌。 包子哥哥对洛洛小弟弟,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嫌弃的心思。首先,自己爷爷奶奶喜欢洛洛,洛洛又叫了他妈妈为干妈,怎么听都是他的自家兄弟。唯一问题是,这小哭包,不要时不时变成小傻瓜“欺负”他包子就好了。所以,他要教育小弟弟。 拉着洛洛到一边,包子哥哥教导道:“我画的不好,你以后不要和人家说我画画的事,知道吗?” “哥哥,画的好。”小洛洛替包子哥哥委屈地瘪起小嘴角。 包子伸出手,像是安慰地抚摸他的小脑袋:“哥哥知道洛洛为哥哥好,但是,哥哥喜欢谦虚,不喜欢炫耀,洛洛想为哥哥好,记得听哥哥的话。” 姚爷在远处看着,对包子这招都佩服到五体投地了。眼见他都征服不了的儿子,在小包子宛如妈妈的小手抚摸下,乖乖地点点小脑袋,对小包子笑了又笑。 君爷就此不忘寒碜下姚爷:“学着点。” “是,你儿子是比我有本事。”姚爷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说回他,“囡囡要教征征画画,你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这正是白露担心的。本来在看到君爷是都听见了蔓蔓对他们儿子说要教他画画时,不知道君爷会不会因此对蔓蔓或是对孩子大发雷霆。 却只听君爷说了句:“之前我问过征征要不要和他姑姑学画画,如果他想学,我都准备和她说了。这下省了我功夫。” 姚爷不以为然:“征征这是怕了你,不敢在你面前说实话。” 君爷高深莫测地冷笑:“你以为我儿子是你儿子?你连你儿子肚子里长几条蛔虫都不知道吧?” 姚爷是有点怀疑自己儿子的小肚子里是不是长虫子了,不然,怎么会经常咬手指。听君爷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到底老爸是紧张儿子的,走过去抱起自己儿子回家检查是不是生虫了。 洛洛不忘趴在老爸肩头上,对包子哥哥挥挥手:明天再玩。 小包子扬起小手送弟弟走时,突然发现了君爷老爸,手脚顿时一阵僵硬。 白露在旁看着都稍微有点紧张。 小包子只是像愣了一下,接着,跑到君爷面前,仰起小脑瓜:“姑姑说教我画画。” “想学吗?”君爷说。 “想。” 蔓蔓抬眉,像是挑衅地望了望自己的大哥。 君爷对妹妹那抹眼神视而不见,只对儿子说:“想学就好好学。” 白露全身的紧张没有松懈下来一分一毫。她是突然都不明白他的想法了。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儿子绝对不会喜欢学画。 小包子一跳一跳的,抓住君爷的手,走去客厅像爷爷奶奶等其他大人面前汇报自己想学画的事。 不用说,听到这主意的人,有的懵,像陆夫人,是全懵了。学画画是好事,但是,一般来说,不是女孩子学艺术好一点吗?他们陆家的男人都是队伍出身的,长孙怎么可以去学画画。 陆领导嘴角噙着笑,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平静得死海一样,说:“征征想学画画,好啊。” 姚家人在旁边看旁边听,当然不插嘴。 白露感觉周身都僵硬了,蔓蔓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觉。 “大嫂。”蔓蔓说,“学生阶段学画画,对锻炼人的形象思维能力很有好处。像一些高考生,尤其理科不太好的,专门到画室学画画呢。” 白露突然觉得一把锤子敲开了自己脑袋,有点被震。转回头,看着自己小姑。到底和他是同一条血脉流着的血,是比她更了解君爷。 学画画,可以锻炼整体布局能力,这点对于语文阅读英语阅读考试都很有帮助不说,对于未来怎么做人做事都很有好处。不然,怎么到了老年,陆领导自己都亲自想学起画来。其它好处更不用说了。老一辈的人都说,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哪个做官的,哪个不是琴棋书画都会一点的。 “南南那是傻。”蔓蔓说回自己女儿,嘴角和女儿一样撅着,“学音乐不过是陶冶情操,浪漫风情,要学,当然是要学画画。征征是比南南要聪明。” 白露无言,想儿子终究是他的儿子,遗传了他百分之百。南南或许智商是比包子更高一些,但是,论起情商,是比不上包子。 小包子拜师学艺,姑姑蔓蔓送了他一套画笔。小包子抱着画笔回家,一会儿蹦一会儿跳的。这孩子,难得得意忘形,连爸爸妈妈都忘了,自己跑上了楼梯,对先回家的洛洛弟弟喊:“洛洛,明天我们一齐学画。” 君爷眯着眼看着儿子,如果要他说,他觉得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现在,看到自己儿子不像他自己小时候,是享受到了童真和真正的快乐。 相比之下,那个叶家的孩子,比他儿子是倒霉多了。 白露在他旁边走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怎么听说,叶老说是准备让叶思泉认你当干爸。” “干爸不用,是叫我句陆叔。”君爷淡漠地道。 面对是非,君爷是分辨的十分清楚的。冤有头债有主,君爷不会一棍子把对方一家都打死。叶思泉和老一辈的恩怨没有任何关系,与君爷对某些人的恨没有关系。君爷只是觉得这孩子有才华之余,真是有些可怜。 白露抬头,默默地看着他那张像木头刻出来的脸。以至于他突然回头,她反而躲避不及。 君爷说:“今晚你是不止一次这样看着我了。” 她在药店对他犯花痴的时候,他是早知道了。 白露姐姐一瞬间羞赧,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之前听她说的那些,知道她担心郑沅洁一家的事,同时,是感受到了另外一些东西。君爷伸出长臂,绕过她背后,抱住了她肩头。 心头蓦地一个悸动,不知怎么回事时,头已靠到了他身上。白露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这颗心会跳的这么快,好像完全失去了控制,滑出了固有的轨道。 君爷只是想着姚爷说过的那句话:再怎么强的女人,终究都是女人。 过了两天,郑家都知道了郑沅洁的公司在京城市区里开张了。当然,这种小公司开张,用不了敲锣打鼓的。郑沅洁只给一些生意上有来往的客户发了通知,有些人送了礼物过来。做的是中介服务性工作,不需厂房,只是在写字楼租了个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挂了个公司牌照和营业牌照,这就是一家公司的全部了。 公司刚起步,公司里只有郑沅洁和小马两个人。郑沅洁打算再请一个财务,毕竟报税什么的,她和小马都不熟悉。 白露听到这事后,刚好有个朋友的女儿是学这个的,因此介绍给了郑沅洁。反正小公司的财务不用全天候。那朋友的女儿本来在大公司工作,刚好给郑沅洁打打兼职,顺便指导郑沅洁自己怎么操作。 看这个情况,郑沅洁的公司要真正走上轨道,还需要时间。可只是这样,也让郑家人都莫名地紧张。 郑姑婆在监护病房醒来时,第一句话是问老二:“听说沅洁开公司了?”(未完待续) 打算 郑姑婆究竟是不知不觉听了他们多少话,郑二叔和郑二嫂子想老人家肯定听了许多。郑姑婆是术后第三天,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区的监护病房。 医生说郑姑婆的康复情况远远好过预期,因此只能给其他更危重的病人让位置,早早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 考虑到老人家年纪大,监护是需要的,胸口贴着监护仪器需要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要在监护病房住,老人从隔离的重症监护室出来,自然要求要有家属来陪伴了。 为了这事,郑家几兄妹私底下又是较量一番。郑大嫂不管他们怎么吵,只知道最终自己逃不了是要照顾老人的。老人出来的第一个晚上,她先值班。就此,郑二叔一家在白天照顾老人。听到郑姑婆动不动先问起了郑沅洁的事,郑二叔和郑二嫂子心里都微微诧异,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家如此在意老大一家。 “沅洁是开了公司。”郑二嫂子勉强挤出一丝笑,“这是好事。” “什么好事?一个女人学男人做生意,但不嫁人生孩子,该做的事不做,偏去做不该做的。”郑姑婆鼻孔里插着术后引流管呢,说起话来却是干净利索,毫不费力。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看着老人的神色,都知道老人家的命简直可以称之为长命百岁的典范了。 郑姑婆都说自己命会很长,最少要活到百岁才可以死,几个儿子女儿都没有她命长。这个话,听起来像是诅咒自己儿女死似的,因此老人家这话倒不敢当着其他人面前说,只是在郑大嫂家里住的时候,一个人在房间里骂着所有人说的,只有郑大嫂听过。郑大嫂听完只和自己女儿提过,其他人全部没说。 郑沅洁对此并不是想三缄其口,只是想,这话哪怕她和母亲说出去,没人会相信,而且老人家都习惯反咬一口的了,到时候还得自己和郑大嫂背了黑锅说是诽谤污蔑罪。 郑二叔像是有点烦躁,在病房内徘徊,耳听母亲提起了他女儿郑沅茗。 “沅茗和树河呢?不是说来看我吗?”郑姑婆惦记着要抱下一代。 女儿的孙子她不喜欢,她只想看儿子的外孙。 “他们——”郑二叔一家给郑姑婆争取手术,是打算让女儿嫁出门老人家再死,这样他们可以给女儿买车添嫁妆,不会被其他人说不孝顺,郑二嫂子说,“他们本是想过来看奶奶的,可是,前几天奶奶不是在重症病房隔离吗,他们进不去,现在他们要工作,只能等周末再过来。” 郑姑婆抬起眼皮,用眼神追问。 郑二嫂子笑道:“妈,他们要结婚,也要等你好了走出病房,才可能办喜酒对不对?” 这话贴心,符合她心意。还是她这二儿媳会说话。郑姑婆满意地点点头:“我想我下个月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可以喝他们的喜酒了。喜酒在这边办吧?” 听老人家这话,是真打算住在京城里了。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互相交换了下焦虑的眼神。 郑姑婆说:“我挺喜欢白哲的。他治好了我的病。再说,沅洁不是在这边工作了吗?我可以去她那儿住,这样的话,以后我要做治疗做复诊,也不用两地跑,你们麻烦。” 老人家打算继续赖在老大一家那儿,这算盘打的精道。可是,老人家忘了,刚刚之前一秒钟,自己还在骂郑沅洁开公司不好。现在又想赖郑沅洁。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一阵子无话可说。 郑二叔随之给郑二嫂子一个眼色,不用说了。当然是不用说了,又不是赖在他们家。 在病房里呆的烦,郑二叔与自己母亲感情不怎样,决定出去走动走动,因此把老人家交给老婆,自己准备走了。 郑姑婆看儿子急着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说你们,知道沅洁开公司想干什么吗?” 听到这话,郑二叔转了回身,两只眼惊疑地看着老母亲。 郑姑婆说:“不要以为你们干的事儿我会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干的事儿我都知道。” 瞧老人家那阴毒的眼神,郑二叔和郑二嫂子都不禁脊梁骨上爬上了层冷汗。 “沅洁开公司不是想赚钱吗?”郑二嫂子假装笑着敷衍老人家的话。 “是,她是想赚钱。但是,她赚钱想干嘛?”郑姑婆说。 “谁不想赚钱?”郑二嫂子和郑二叔都再次无语了。 “她赚钱是想帮她妈还债呢。” 老大一家是欠了巨债,其中包括他们老二家一份。不指望郑大伯和郑大嫂能还得了钱了,若是郑沅洁能赚到钱还给他们倒也好。谁不爱钱?所以,郑二叔一家对此内心矛盾重重。一方面希望老大家能还钱,另一方面,也不希望看到老大一家崛起。 两方在心里头拔河,让郑二叔和郑二嫂子对于老母亲的话接不上半句话。 郑姑婆瞧了他们两口子的脸色,露出有些瞧不起的眼神,说:“你们一个两个是木头人的吗?难道不知道你们大嫂一直有打算和你们大哥离婚吗?只是这债务问题不好分割。” 郑大嫂不敢和郑大伯闹离婚,首当其冲,就是这婚姻法规定的,离婚后,夫妻都要承担婚姻期间债务问题的一半。 债主大都是郑大伯的熟人。郑大嫂若敢和郑大伯闹离婚,到时候,承担了一半的债务这债款也不小,足足有一两百万,债主们不会找郑大伯,但是,绝对有可能为郑大伯恼羞成怒找郑大嫂讨债。毕竟,都是郑大伯那边的人呢。 在郑姑婆看来,如果老大真是这把年纪了,被自己老婆甩了,街里街坊都知道了,他们郑家的面子全完了。 郑二叔与郑二嫂子长长对了对眼神,貌似这会儿,方才明白了老人家想去赖郑沅洁的原因。老人家是看不得郑沅洁的公司办的好能给郑大嫂撑腰。 郑姑婆叮嘱老二:“你和你大哥始终是兄弟。” “我知道怎么做的。妈。”郑二叔说。 郑二嫂子心里叹叹气,想郑沅洁这臭丫头,这回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本事逞什么能耐,想给自己母亲撑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肉,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郑二叔走了,郑二嫂子送老公走到门口,夫妻两人互相交流着无言的眼神。 走到走廊尽头等电梯时,远远,像是能看见自己女儿上次指的那位年轻大夫说是想追郑沅洁的。老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俨然都没有冯大少想追郑沅洁这个事让他们老二一家更惊心不已。 “去打听过了吗?”郑二嫂子小声问自己老公,“这事是真是假?” 郑二叔瞧了瞧四周没有人,才敢回答老婆的话,毕竟这里是君爷的地盘,说:“我不敢问白哲。怕把事情搞坏了。你知道如果我问起的话,岂不是要帮沅洁牵这条红线了?” “那能问谁?总得问清楚吧。免得突然间,爆出一个炸弹来,到时候怎么办?”郑二嫂子说。 别说,要是郑沅洁真是钓上了京城里的金龟婿,恐怕郑大嫂欠的那几百万,对京城里的人真不算什么,瞧这京城的房价,所谓刚需房,都一套几百万的价格,不也一大堆人买。 郑姑婆如果知道这事儿,怕是更被气死了。不止郑姑婆一人气,郑家人一家其他人全部要叹气。能嘲笑讽刺老大一家多少年了。如果突然间少了这份乐趣,像郑姑婆说的,郑家人的面子可能都没了,如果真是郑大嫂还了债与郑大伯离婚一刀两断的话,郑沅洁又摆明尾随郑大嫂离开郑家的话。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性,郑二叔和郑二嫂子都能无比的郁闷。 “你说白露这是想帮大嫂和沅洁吗?”郑二嫂子想不要让郑沅洁的事儿能成,当然首先要折断帮郑沅洁的羽翼。 如果白露姐姐出面帮郑沅洁牵这条红线,叫天时地利人和,因为,那个年轻人是君爷单位里被君爷管着的人。 “死丫头!”郑二叔忍不住唾骂,“郑家哪儿待她不好了?她上大学时的手机还是我给她买的呢。” “她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不要想着她能报恩。”郑二嫂子凉凉地说。以前,郑沅洁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一家不是没有想过拉拢郑沅洁的。只是,郑沅洁不喜欢他们一家。 郑沅洁不喜欢他们的原因很简单,看不惯他们的那套做人做事的态度。 郑二叔于是对这个侄女同样是讨厌到了极点:清高是吗?那就清高呗。看你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所以,郑沅洁出来时找不到好单位,考不到铁饭碗,最高兴的,莫过于郑二叔了。 “反正,她骨子里像她妈,算了算了。”郑二嫂子说着算了算了两个字,是给郑二叔打预防针。 “妈说的对,哪能这样便宜了她们母女。想出户?想和我们郑家脱离关系?”郑二叔冷笑,“等着。” 送了郑二叔坐上下行的电梯,郑二嫂子回身,接起女儿打来的电话。原来郑沅茗今天请假,和未婚夫一块去看婚房装修的进度,由于涉及到一些装修材料要改,价格没有谈妥,打电话来问郑二嫂子的意见。 郑二嫂子说:“要什么拿什么,你和树河商量就可以了。至于价钱,你跟装修公司说,等我和你爸回保定再和他们谈。” 有郑二嫂子这一句话,郑沅茗什么都不怕了。从小到大,她什么东西都是父母买的。哪怕是她现在用的包,用的手机,电脑,相机,婚房,全都是。 都说女孩子家要富养。郑二叔一家做到了。比之,老大一家,把郑沅洁养成个什么样。郑二嫂子偶尔想到这,都为郑沅洁可怜可惜,投错了胎。郑大伯把女儿当成没用的废物,郑大嫂则把女儿当成还债的机器。 走到病房门口,郑二嫂子望过去,没看到冯大少的身影了,只好抬脚走了进去。 冯永卓却是早注意到她望过来的眼光,在暗处躲着。他可不想自己的好事先被郑家人搅和了。 徐美琳叫了他一声,说有他的电话。冯永卓走过去听,是白露姐姐打来的座机。白露姐姐说,下午下班之后,要去郑沅洁新开的公司瞧瞧,问他去不去。 冯永卓不假思索:去! 顺道会一会那个小马,据姚爷透露的消息,是个不逊色的小白脸,可把他给急到了。 写字楼里,傍晚,郑沅洁和小马在公司里吃盒饭。 小马吃了君爷开的药后,果然好了许多,去社区医院照了张X片,说是肺炎,所以小马这里两天不敢到处跑了,要去医院吊水。 郑沅洁想照顾小弟弟那样,来到公司就给小马泡清肺解毒的凉茶。 小马边吃饭,边时而看她的侧脸。 郑沅洁或许相貌平平,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小马眼里,郑沅洁是很美的一个女人。从第一次做业务遇到郑沅洁,在他要离开时郑沅洁看着要下雨把自己的伞主动让给他时,这个体贴心细的女人毫不疑问住进了他的心窝。 小马知道,能娶郑沅洁的男人肯定很幸福,因为郑沅洁绝对是个好女人,懂得怎么关心人怎么体贴人,会持家,会节俭。 只是,这女追男隔层纱,而姐弟恋,更是被社会诟病。小马的底气不足。 “吃完饭,喝点这个。”郑沅洁给他倒了水,泡上些中药,用杯盖盖住杯口,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小马像是她弟弟一样。她听说以前自己是有个弟弟的,只是郑大嫂不小心流掉了。因为这个事,她奶奶更是恨死了郑大嫂,想着是郑大嫂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孙子。 郑沅洁听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那毕竟是你奶奶。可能郑大嫂都知道,她心里不喜欢这个奶奶。 手机响了,白露说自己到了楼下。郑沅洁说了楼层和号码,打算去门口接人时,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未完待续) 变故 冯大少开车,接上领导的老婆和领导的妹妹,一路往前开。 白露和蔓蔓一块坐在车后面,愉快地攀起话来。女人家,说的都是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蔓蔓近期又烦恼起自家那对小恶魔,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天天要学蒋大少自己洗袜子。 “浪费了我许多肥皂和水!”蔓蔓是个精打细算的小媳妇,家里一分一毛的支出在她眼里都是大事。孩子喜欢劳动是好事,但是,非要自己动手洗袜子,等于从好事变成了坏事。 “小孩子都这样。”白露安慰小姑子说,“他们这年纪,好奇心大。” “他们哪里是好奇心大,他们是胜负心强。”蔓蔓从不宽容自己的那对小恶魔,“要我说,好孩子应该都像征征。我看洛洛也不错。” 小包子到蔓蔓家里学画画,洛洛弟弟要跟包子哥哥一块学,小手拿起初学者用的画笔有模有样。都是两爷的基因遗传下来的孩子,天赋极好。 白露不知道两个孩子说学就学,今天已经开课了。 蔓蔓只希望包子和洛洛到她这里学画画以后,多少能刺激到她自己两个孩子的绘画基因。然而,从第一天情况看起来,完全是她痴心妄想了。包子和洛洛在她这边房间学,小西西在客厅自己一个人玩电脑,耳塞戴上耳朵之后等于是隔绝了世界。陆丫头在自己房间里是拉起了小提琴。 几个孩子各玩各的,把她蔓蔓当成了空气。 白露的手搭在她肩头上,表示同情和理解。 孩子嘛,哪个不是这样,没长大都想着飞。 冯永卓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想到要与您的的妹沟通问题,喉咙里几度梗塞。 蔓蔓只能是主动提起:“到了那地方,怎么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就说——”冯大少吞了口口水,“说嫂子的老公是我一个朋友。” 说自己和蒋大少是朋友,冯永卓都觉难堪。他和蒋大少其实不算熟悉,只是大家都说蒋大少人最好,现在看来也是如此。 “嫂子。”冯永卓清了清嗓子,“谢谢你。” “客气做什么?”蔓蔓一点都不以为意,笑哈哈道,“我们两口子给人牵红线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领导的红线还是我和我老公促成的呢。” 君爷那年头能和白露姐姐取得决定性进展,确实是得益于他们两公婆。 白露姐姐听到小姑子这话,转过头,对着车窗,像是有些羞赧地回忆起往事。昨晚,大概是她和君爷近期过的最平静的一晚了。 没有吵闹,没有争执,没有别扭,君爷静静地抱着她。 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车开到了郑沅洁公司的楼下时,白露给郑沅洁打了电话确定楼层和门牌号,接着,带着众人去坐电梯。 高层的写字楼,整整五十几层。郑沅洁租的写字楼去到第四十几层。刚好是下班时间,七部电梯打开门时,都是一群群像要把电梯厢挤爆的人群涌了出来。 白露他们只好靠边站,等到大部队走了以后,才敢走去坐电梯。 电梯慢慢往上爬行。 郑沅洁同时是拿了包,赶着要到楼下去了,回头,想起,交代小马:“我姐姐和她朋友到时,你让他们先坐会儿。” 小马立马站起来,追着她说:“我陪你去吧,我能开车。” “不用。我打的。”郑沅洁说完头也不回,赶时间,急匆匆跑了出去。 刚接完白露的再接到的电话,是一家工厂客户打来的。说是本来预定明天要交货的一批货,突然出现了问题,不能按时交给郑沅洁了。 这家客户郑沅洁做了有近一年了,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问题,突发的状况是猝不及防。更可怕的是,对方在电话里只扔下一句话,说是会按时按照合同付给她合同违约金,听这意思这笔交易算是黄了。 做生意有时候更讲究的不是金钱得失,是信誉。货如果拿不到,以后从她这儿拿货的进口商觉得她不能信任,都不会从她这里拿货了,不信任她。这样一来,她两边客户都失去了。影响的程度足以打击到公司整体运营。 小公司刚起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点闪失都不行。郑沅洁因为知道这事轻重非同小可,才在白露来的时候迫不得已离开,去找供应商讨个说法。 电话里说不明白,只能亲自去找人。 她坐着电梯急速下行时,白露他们刚好抵达公司。小马站在公司门口犹豫要不要跟郑沅洁一块去,见到客人来了,只好刹住了脚。 白露见只有小马,问:“沅洁呢?” 小马不好意思和他们说公司出了问题,毕竟他们都是来参观新开张的公司,说这话等于乌鸦嘴,于是请了他们进办公室,按照郑沅洁叮嘱的说:“她去外面,刚好有点事要急着去办,很快回来。你们先在屋里坐会儿,我给你们泡点茶。” 听对方都这么说了,几个人虽然心存疑虑什么事让郑沅洁急成这样,明明在楼下时打电话郑沅洁还说她在楼上。在办公室里摆放的一条长条沙发坐了下来。小马拿出最好的茶叶,给他们冲茶。这个时候,冯大少已经开始偷偷在观察自己的情敌了。 如姚爷说的,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英俊白脸小生一个,真让人讨厌。 冯大少都学自恋的姚爷要摸起自己的脸来了,不用说,年纪大概是在情敌面前他最大的劣势了,所以,直接影响到的是他这张俊脸。 好在平常华妙冰都给家里男人买了些护肤品放在洗漱间里,让他们父子俩洗完脸可以顺手保养下皮肤。冯大少不是天天用,但是,自从有了追求的目标以后,这段时间都在坚持努力地用。 华妙冰都惊叹:怎么用的这么快?以前几个月用不到一瓶的,现在不到一个月,已经用了快半瓶。 冯四海听到这话第一个澄清:“我几乎不用的。” 冯永卓当做没听见父母的话。 华妙冰和冯四海都没有追问,是因为他们哪怕觉察到儿子在用,儿子想保养皮肤没有必要批评。冯大少在某些事上太有自尊心显得害羞,当父母的都知道这点,不会追问。 学姚爷把自己的脸偷偷摸一把,比奶油稍微逊色一些,冯大少暗自咬了口牙,莫非自己回头需要去找姚爷讨一个保养秘方。 小马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时,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白露没有对小马多说,自己说了不如郑沅洁来说,免得小马在郑沅洁回来之前先有了敌意。蔓蔓则是在室内环顾了起来。人家说是请她来当设计师,对,人家这借口本来是意图她来当红娘的。可蔓蔓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能在朋友开的设计公司当首席设计师也不错,回归老本行,是她一直都有的想法。 画饼充饥现在公司办大了,越来越杂,蔓蔓是不敢在公司里又当董事又做设计师,人家会说她权大到一手遮天。 蔓蔓虽然是第一天来到郑沅洁的公司,但是,觉得这家小公司挺好的。只看墙上挂的两幅国画和墨字,都发现不是随便买来的,恐怕是友人相赠的,说明公司主人有这方面的修养。 小马肯定了蔓蔓的想法,说:“两幅画都是沅洁姐的老师送的。沅洁姐以前有个朋友在卖画,沅洁姐在她朋友开的画店拜师,学习毛笔字,结交了一些书画界的老师。” 看的出来,郑沅洁人脉不少。 公司除了有人送画,还有人送茶具,送各种各样的小摆设品。为此小马骄傲地说:“沅洁姐的人缘向来很好。都是朋友送过来的。沅洁姐说不要,他们还非要送。有一些没地方放,暂且只能放在箱子里。” 冯永卓听他口气,好像郑沅洁是他什么人一样,摸着鼻子,学猪在喉咙里哼了哼表示不满。 蔓蔓听说小马本身是个设计师,站了起来,跟小马去看小马的作品。 知此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冯永卓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张望。小马学的是动漫设计,做的基本都是些动画公仔为主题居多。 冯大少看着这小子做的都是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不屑一顾,想他这种小儿科怎么能和大画家蔓蔓相比。看自己招来的蔓蔓来了之后怎么把这小子踩下去。 蔓蔓看了小马的作品,却是满口赞美之词:“我知道现在这样的市场很大,像我儿子女儿买的书包文具,上面的公仔画,全部都是品牌授权。光是品牌授权的收益,数以万计。说到底,骗小孩子的钱最好赚。” 小马听得出她是个同行人,眼睛蓦地一亮,谦虚地说:“沅洁姐说要我做自己的品牌,可是,光是我个人的力量,可能是我能力不足,我设计的作品不是所有客户都喜欢的。更多客户向往已经做大了的品牌。” 见着自己招来的蔓蔓,竟然和小马有说有笑了起来,冯大少干着急,在他们背后的地方绕起了圈子,回头想找白露姐姐帮忙时,发现白露姐姐摸着手机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白露是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指尖摸着键盘都在丝丝的哆嗦,是为有可能到达的风暴而提前愠怒了。 坐上出租车赶到供应商在京办事地点的郑沅洁,刚下车,见到了自己认识的那位供应商办事员,正好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一边着急付钱,一边郑沅洁急着要去追人,眼睛钉住那位办事员,一丝一毫都不敢移开。 专心在接电话的办事员,走过她面前时,都没有发现到她,只是自顾和电话里的对方说话,只听对方这样说:“行,没问题。你放心,我已经拒绝她了。对的。” 出租车司机终于把发牌打完给她。郑沅洁抓起发票往前跑,拦住要上车的办事员:“李先生!” 听到声音,李先生才发现她在,吃惊的同时忙挂断了电话,问:“郑小姐怎么在这?” “你突然说货没了就没了,我怎么和我国外的客户交代!”郑沅洁跑的快,气喘,在他面前叉着腰说。她刚都听见他说的电话,貌似这货不是没有生产出来不能供应,倒比较像是内部做了什么决定不把货给她了。 郑沅洁生气,做生意要讲信用的,指责对方说:“你怕不怕我把你们的事告诉到圈子里的人全知道?” “都说了,会按合同赔付你们违约金的,你再这么吵,我们也不会把货给你。”说完这话,办事员没意思要再和她争执,是要躲着她赶紧走。 郑沅洁伸手一把拉住他手臂:“说!什么人让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郑沅洁和人无冤无仇,什么人要这样对付我!” 那人一时甩不开她的手,着急了,对她吼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说不给你货的是我们老板,你去和我们老板商量,找我也没用,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 “胡说!”郑沅洁大骂一句,“我和你们都生意来往有一年了,以你们老板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郑小姐,我只能告诉你,这事儿真是我们老板决定的。然后,是什么人想要对付你我真的不清楚。你有这个时间缠着我不如去找我们老板,你打个电话问问老板怎么回事。” 听完这话,郑沅洁不许他走,不许他临时调货给其它公司,赶紧拨了供应商老总的电话。对付电话响了会儿,表示没人接。郑沅洁让办事员用自己的手机帮她打。这回打通了,郑沅洁抢过电话,道:“王总,我是郑沅洁。” “郑小姐,你说那批货,真是没有办法,另一家公司急着要,而公司欠着那家公司的钱,这样吧,郑小姐你找另一家吧?反正做这种车灯不止我们一家。” “王总,我们彼此打交道都近一年了,我郑沅洁什么样的为人王总知道,是什么人在我们中间挑拨离间?” “郑小姐,我劝你这事儿你自己去查,我是受人所迫,毫无办法。我知道郑小姐的为人,当然也希望郑小姐能理解我的苦衷。我们厂是小厂,真的受不了折腾的。”(未完待续) 打架 郑沅洁听完他说的这话冷笑:“王总,你骗谁呢?你们厂房里有近千名员工,上百条生产线,能叫做小厂?况且,这种车灯,能生产的只有你们一家。因为当年是我郑沅洁把这种车灯告诉你们怎么做。” 听郑沅洁的口气硬了起来,电话对面的王总不打马虎眼了,直话直说:“郑小姐,你既然能把车灯说给我们厂怎么做,你当然也能告诉其它厂家让他们帮你做。” “可现在有人抢我的货!抢我的客户!你这是泄露商业机密,法庭上见,王总!”郑沅洁绝对不是平白给人欺负的。 “这个你放心。”王总听说她要打官司了,连忙说,“我们会守商业道德。这批货我只会放在库房里,谁都不给。不信你问我们办事员。他不会调货给其他人的,哪怕是你的竞争对手。” 郑沅洁沉下脸:“真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在抢货?” “郑小姐,我知道你这种车灯热卖。也知道已经有不少人想仿照你,私底下找厂家做这种代加工。我姓王的什么为人你知道。其他人来找我代加工同样的车灯,我都一直没有答应。” “既然如此,为什么把货扣着不给我。王总应该知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一旦我交不出货,我损失的客户会比我损失的钱更可怕,直接影响到我公司信誉。” 王总道:“郑小姐,之前我该说的话都说了,我真的是被人抓住了软肋,没有办法。而且,郑小姐,这是你们家里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好,不要再牵累到其他人了,好吗?” 话到此刻,对方已是无话可说,不等郑沅洁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郑沅洁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家里的事? 办事员拿回她手里的手机,见她茫然的样子叹叹气,招来出租车走了。 在原地整整站了有一阵,郑沅洁才记起要走,抬起脚时,脚下好比千钧重,直压到她心头快喘不过气来。 公司里,小马与蔓蔓交流设计经验的时候,接二连三,又接到了不少电话。随着电话的增多,小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难看到像白纸一样苍白了起来。 蔓蔓自己开饭店的,看到小马这种神情,都知道肯定是公司运转上出了问题,眉头一皱,犹豫着该不该问。 小马接完电话,也是犹豫该不该告诉郑沅洁。最后,按住电话筒,想着不急着告诉她了。因为这事儿看起来不简单,很不简单。 他们小公司刚刚起步,做的也不敢做太大的单子,不敢着急招揽新客户或是拓展新业务,做的,都是以前的客户和业务,打的稳打稳扎的棋子。应该说,他们做的生意规模不大,没有给同行造成特别大的威胁。照理,这种小本生意,不会过快招来人家的嫉恨。即使竞争对手想给他们使绊子,选这个时机貌似也不太实际。 一切,只能说太巧,巧的太不简单了。几种产品都遭到恶意断货,难道能说几个行业的竞争对手突然都联合起来对付他们这个小公司?想都知道不可能。 冯大少看到情敌忽然脸上乌云密布,看情敌心情不好本是该高兴的事,不知为何,心里一样不高兴了。 低气压,弥漫在办公室里。 郑沅洁从外面走了回来时,见室内一片安静。大伙儿听到脚步声,才意识到她回来,一个个抬起头,看着她,忽然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话。 小马欲言又止:“沅洁姐,你回来了——”说着勉强一笑,转身要去给她冲茶。 只要看小马的表情,郑沅洁都知道坏了,肯定是全坏了。回来的路上,她仔细在心里琢磨了王总话里透露的信息,她家里的事,说明对方是冲她郑沅洁来的。 想到这,郑沅洁第一个感到愧疚的是小马。因为自己家的事无辜牵连到自己的合作伙伴。 白露站了起来,拉住她一只胳膊,带她到沙发坐下,说:“有什么事慢慢想,不急。” 蔓蔓坐到她另一边,帮着拿杯子给她倒水。 郑沅洁其实已经听不见旁人都在说什么了,她现在满腔的愤怒只想反击,握紧拳头反击。当然,她知道,凭她这个只做了几年生意的菜鸟,是很难和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妖精抗衡的。事实证明,人家真想拿捏她郑沅洁的话,有的是办法。 照她推断,王总肯定是被保定当地的部门查了。能和当地部门勾结,拿王总的厂子来办,她二叔是很有一套,也很有能力才能做到。 她的郑二叔虽然以前是给一个老板开小车的,但是,一张油嘴滑舌,再加上灵活的脑筋,郑二叔很快获得了老板的信任。后来认识的人,越来越大牌,身份越高贵,郑二叔在这些人中间周旋,哪怕不做生意,只吃中间介绍费,都赚到了现在几百万的身家。 不用钱,郑二叔靠人,都能把她郑沅洁的小公司压到死死的。先断了她几家固定供应商的货源,让她小公司面临断货危机,客户从她郑沅洁这里拿不到货,当然没有办法与她郑沅洁做生意下去了。久而久之,可能不出一个月,她郑沅洁的公司要宣告失败。没客户,还做什么生意? 如果这招不成,郑二叔可能会玩第二招,直接找人来查她郑沅洁的公司。想挑一个小公司的毛病会不容易?郑沅洁做的产品,大都是贴牌,代加工,在专利版权等手续问题上肯定有诸多地方可以挑剔。先说查你,把你证件先扣上几个月慢慢查,拖都能拖死你这个小公司。谁让现在哪怕说想到法院去申诉,去告人,一个官司打下来,照样要拖个几月半年的。 她郑沅洁等于是对方手指下的蚂蚁吗?四处逃,却逃不过如来佛掌。 “沅洁。”白露的手轻轻搭在郑沅洁的肩头上,像是安慰,像是鼓励,“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大家才能帮着你解决。” 对于白露的这句话,郑沅洁心里感激,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她不想因为这事把白露牵涉进来。因为,借助以权谋私来压制以权谋私,不是她郑沅洁想要的,而且,生怕白露会因此受到牵累。 郑沅洁缓慢地摇了摇头。 坐在她对面的冯永卓,只看着她摇头,嗓子里都急出了一团火,刚张口想接白露姐姐的话说一句,手机响了。 郑沅洁手提袋里的手机哗哗响,像是警报一样,郑沅洁皱了眉头,但知道逃不过,拿出了手机,看不是公司生意上客户的来电,而是郑二姑,更觉蹊跷,心里同时莫名一紧。 电话刚接起来,郑二姑那边像救火队似的声音传了过来:“沅洁,沅洁你在哪啊!快过来!你爸拿了棍子要打你妈!” 郑沅洁砰跳起,两只眼瞪着:“你说什么?” “你爸提了棍子要打你妈!” 郑沅洁收起手机拔腿就跑。在场几个人因她突然改变的动作吓了一跳。 “沅洁姐——”小马急着往前追时,见眼前一个人影飞快得像小飞侠,忽的一下,神速地飙到了门口。 郑沅洁一只手被冯大少抓住。冯大少说:“不要急,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去。” 郑沅洁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顾着想挣开她的手。 那会儿,他真是担心死了她会伤到她自己,不由自主提高的音量朝她一吼:“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事都有我帮你挡着!” 冯大少的大音量唬到所有人一刻都静了音。蔓蔓和白露姐姐看着冯大少那英雄样,想:行啊。比她们俩的老公还强。 有事都有我帮着你挡着! 这样的话,真不是什么男人都能说出来的。尤其现在这个社会越来越多只想好吃懒做的小白脸。 郑沅洁瞪圆了眼珠仰头看着冯大少的脸,两边耳朵像是行驶过火车头一样,轰隆隆的,他说什么话,她似乎都听不清楚,只知道,他这张脸,在她瞳孔里越放越大,越来越清晰,像是与以前某个影像重合在了一块。 君爷单位里,大部分人正常下班,是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君爷和姚爷等几个人,坐在会议厅里一边吃饭,一边是加班在讨论些事情。 赵文生走到门口打电话告诉老婆自己不回去吃了,回头,看见陈孝义,说了声:“阿芳今晚在我家里吃饭。你等会儿和我过去吗?” 陈孝义不假思索,答了句行,紧接记起了什么,反问他:“彤彤是不是今晚过来换药?” 赵文生白天都是没空的。彤彤在君爷单位吊了两天针因为伤势不重,很快被赶出去给其他病号让病床了。复查的时间赵文生和苗莘约好,让她晚上再带彤彤过来复查。 因此,苗莘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今晚要带彤彤过来。 赵文生当然记得这事,说:“嗯,她们母女要来,我给彤彤换完药再回家。” 其他人莫名有些紧张地听着他们两个人对话。 陈家说是要把自己家亲生的孩子认回去,到现在,都没有急着动手。因为陈家要做到万无一失,已经先找律师在商议法律程序,这边对苗莘也就不急着打草惊蛇。 陈家要做的,首先,必须证明苗莘没有能抚养女儿的能力。 律师对此要做采集有关方面的证据,在苗莘带女儿回家照顾的这段时间,陈家的律师都在跟踪,采集到的证据越多,对陈家夺回孩子越有利。 陈家在秘密进行的这些事,除了苗莘不知道,连君爷姚爷赵文生都是知道的。 阿芳虽然不敢对陈家人说,但是,她觉得这样做对苗莘母女不好,这不,跑到表哥表嫂家里找表嫂发泄郁闷。 “我觉得陈教官都不像陈教官了。”阿芳苦涩地对蒋梅说,“他眼里除了他兄弟,没有其他人了。” “可能是他和他兄弟感情很好。”蒋梅试图缓和他们小两口之间的关系。 阿芳摇头,纠结地摆弄衣摆:“是不是活着的人,始终比不上已经死了的人呢?” “你是不是想歪了?” “我没有想歪。嫂嫂,当年,他能接受我,还不是因为以为我是死了。所以我能明白他现在的偏执,在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活着的人,怎么都比不上死了的人的。我真怕,嫂嫂,世上没有后悔药的。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活着的人也死了呢?” 蒋梅连忙伸手捂住她嘴,斥道:“乌鸦嘴。都活的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阿芳咬咬嘴唇:“我有时候想,我那时候真不如死了还好,可能能在他心里存一辈子。好过,他现在知道有后悔药可以吃了,以为天下都有后悔药的,才能做事都想着死了不能后悔的人,只想着怎么对付可以后悔的人。” 说这话的阿芳,可不是想着自己怎么不去死,而是,担心死了陈教官。 蒋梅是无话可说的,阿芳的话不无道理,这些爷们,运气还真好,一个个都有后悔药可以吃。唯一一个说是没有后悔药的,是君爷的姥姥古沫女士。但是,后来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说这古沫可能还没死。要是古沫真没死,真是又让君爷可以得瑟的。 “我以前指望白露能收拾下某人。后来我是想通了,不能指望了。”蒋梅用这话叫阿芳尽早打消折腾的念头,白露姐姐都收拾不了君爷,算了。以阿芳的本事,能收拾君爷的兄弟陈教官? “哎——”阿芳长长叹口气。不知为何,由于苗莘这事儿,她突然感觉不到生孩子的乐趣了。生了孩子又能怎样,为这孩子,可能还要和婆婆吵。 不过说回来,她和她的陈教官怎么到至今都没有孩子呢? 问过方敏,方敏又说她没有问题。 阿芳烦恼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另一方面,赵文生和陈孝义说完话,徐美琳忽然从会议室门外砰一声,撞开门,火燎火急地对着里头的男同志喊:“快,帮帮忙,撞门!” 郑大伯拿了棍子冲进郑姑婆的病房以后,竟是将门反锁了,要在老母亲的病房里打老婆。(未完待续) 打人 一群人来到病房门口,有的拿螺丝刀,有的拿扳手,一时撬不开门锁,拿了消防用的斧头,果断砸门。 砰! 一道剧烈的震荡,门被砸开了。 所有人蜂拥涌进去。 只见,郑姑婆躺在床上像是闭着眼睛睡觉,突然听到巨大的动静才慌然睁开了眼皮,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众人,喘息道:“快,快拦住我儿子——” 老人家这话算不算亡羊补牢不知道,只见君爷姚爷等人的面色都是十分不好看。因为郑姑婆明显之前在装睡,放任自己儿子打儿媳。 两个人冲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在厕所门口的郑大伯。 郑大伯举着棍子砸在厕所门上,被人拉开时,伸出的脚重重踹到厕所门上,涨成青色的脸怒骂:“婊子!给我出来!” 郑大嫂是第一时间躲进了厕所里面,即便如此,之前由于猝不及防,挨了郑大伯一棍,一条手臂全肿了。 郑沅洁听到消息时,两只眼呆滞地看着不知哪里。 父亲,母亲,手心,手背。 她也是毫无办法之下,才想到是不是可以让父母离婚。 郑大嫂,其实并不知道她打的这个主意。或许郑大嫂想过离婚,但是终究要念着她的感受。郑沅洁却早在想,这样的婚姻不如离了算了。 她不要母亲为了她背上枷锁和包袱。 郑大伯早已变了,不是她原先那个父亲了,有时候看着她和她母亲的目光都像白森森的刀子,想杀了她和她妈。 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个地步。 郑大伯被人拉走时,对郑大嫂发出毒誓:“你死也别想能离开郑家!” 所有人只要看郑大伯说话的脸和眼神,都知道郑大伯绝对说到做到。 郑大嫂坐在一把椅子上,头发散乱,头垂着。郑二姑拿了条毛巾想帮她擦擦脸,说:“大嫂,我哥这是喝醉酒呢,你不用听他胡说八道。” 郑大嫂抬头,无神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郑二姑打了个寒战。 陈孝义给郑大嫂检查完那只肿了的手臂,对君爷说:“要照个片,我怕是骨折了。” 听说骨折,郑二姑害怕,害怕郑大嫂一病,照看老人要轮到谁。 君爷吩咐人推来轮椅,送郑大嫂去照片,同时,让人打电话报警。郑大伯这是涉嫌故意伤人罪。 听到君爷说要报警,郑家人紧张了。郑姑婆偷偷招呼来二女儿,交代:“打电话给老二!” 郑二姑立马拨了电话给郑二叔。 在民警同志到的时候,郑二叔也到了,同时把白队带了过来。 白露他们开着往君爷单位赶的车,依然在半路堵车。郑沅洁的公司地址,离君爷的单位太远了,平常不堵车都要一两个钟头的车程。 窗外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郑沅洁突然沉寂了下来,在听说郑大嫂的手被郑大伯打到了骨裂。 白露一直与姚爷保持通信。 “你说我哥来了吗?” “是的。陆君和他们两个在谈。派出所也来了人。” “你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我进不去。郑家人说外人不要插手,这是他们的家事。”姚爷不敢再往下说,是由于白队出面才搞成如今这个状况。 民警想抓人,都不敢抓,不能不卖白队的面子。再有,这确实是人家家庭内部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两口子打架,又不是奇怪的事。民警一般对这样的事件处理,也都是在内部充当和事老,口头警告打人的人。除非,郑大嫂想正式起诉郑大伯。 “伤是轻伤,真是起诉,判下来,缓刑,一天坐牢都不用。”姚爷分析的很实际,之前从认识的律师那儿打听过类似案件的处理结果了。 郑二叔抓住了这个软肋,和民警同志说:“他们这是两口子吵架,我大哥可能是喝多了酒,发了酒疯。没事的,以后我们会对我们大哥进行戒酒。毕竟,他们两口子有个女儿,我们谁都不想看他们夫妻俩闹翻。” 所有人对婚姻都是劝和不劝离。 白队是这个想法,力撑郑二叔。 君爷一双冷冷的目光,看了看郑二叔。 像姚爷说的,有白队在,他和君爷都真不好开口。 白露的指尖用力地揉住眉头,不敢想象自己莫非有一天,必须站在自己哥的对面。 蔓蔓听他们说话,一时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不敢随便做声。 冯永卓着急地踩油门,负责快点将车开回单位,时而望到车前镜,看看后面坐着的郑沅洁。郑沅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让他心里头益发揪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这样的爸,让他想都不敢想。 作为男人,不都是该保护自己的家人吗? 郑大伯是什么心态,竟然怨恨自己的老婆孩子? 拍完片的郑大嫂,被送回治疗室。陈孝义着手给她打石膏和绷带。 门外一阵脚步声,只听一个女性声音忐忑不安地问:“赵大夫在吗?” 郑大嫂听到声音转过头,再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骨科大夫脸上,像是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陈孝义有点紧张,鼻头额眉,都泌出了层汗。 郑大嫂正觉奇怪,看到了门口走来一个年轻的妈妈,手里抱了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剪了个西瓜头,圆溜溜像玻璃样的眼珠特别可爱。 苗莘走到了以前来过的治疗室,没见到赵文生,只见两个陌生人。以前,她是从没有见过陈孝义的。所以走到门口时忐忑了下,要不要继续问,犹豫着。 陈孝义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帮郑大嫂缠好了绷带,打了个圈把受伤的手臂挂在郑大嫂脖子上,对郑大嫂说:“你在这里休息,等你亲人过来。我让个护士过来给你打吊针。病房的话等会儿我再帮你安排。你可能要在这里吊几天针了。” 郑大嫂本想自己回去呢,听他这样说只能留了下来。 刚好室内有张床,在等护士来之前,郑大嫂靠在床边做休息。 苗莘不知道到哪里找赵文生。赵文生上次和她说在这里找他的,如今不见赵文生人。当然苗莘不知道,因为突然出了郑大伯这件事,赵文生协助姚爷去处理些事情末端,没能准时赶回来。 看了下室内墙上挂的钟。彤彤小手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看妈妈望着钟,说:“八点。”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苗莘是吃完晚饭再带女儿过来的,出来的时间不敢太长,因为找不到人帮忙,只有苗爸爸一个人在家。 鼓起勇气,苗莘再走上前一步,对着室内好像是大夫的陈孝义问:“请问赵大夫在吗?我小孩是他的病人。他让我来这里找他。” 陈孝义不敢和她面对面,把身体朝向背向她,拿起室内的座机,拨了个赵文生的手机号码。 赵文生在姚爷办公室里,只听手机响,见是座机打来的,正奇怪是谁,接起来一听。只听陈孝义在对面小声说:“苗莘带孩子来了。你快过来。” 姚爷似乎都能听到手机里的对话,抬头对赵文生示意:你走吧。 赵文生挂了电话,却显得一丝不太情愿。 他不想搅进这趟泥沼里,他和他表妹都不想。为此,他都严重警告过彭芳了,要她在陈家人面前说话谨慎点,陈家人做什么决定都好,都是陈家人自己的事,不要搀和。 阿芳毕竟到现在都没有生下陈家的孩子,陈母对此早就意见多多。如果阿芳敢轻易表达出对苗莘的同情,无疑是引火烧身,找死。 陈家人的神经,现在都是像陈孝义这样敏感,一条弦绷着。 “怎么不走?”姚爷见他很久都没有动作,起了疑问。 大人再怎样,孩子是没错的。喜欢孩子才会从事这个职业的赵文生,当然不能因为大人的事怪罪到彤彤小朋友身上。 “嗯。我走了。”赵文生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姚爷看着他背影,长长叹声气,想这边事儿没完,那边又起事儿,简直是要他和君爷的老命。 在治疗室里,因为等了片刻赵文生都没到,不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陈孝义只能想象赵文生是被公事耽搁了。总不能让那对母女站在门口,对于具有绅士风度的陈教官来说是做不出把人晾在门口的事的,纵使他对苗莘的意见多多。 弯腰,搬了张椅子靠在门口的地方,对门口的母女说:“坐吧,等等,赵大夫很快过来。” 苗莘本是等了会儿,见他都没有声音,想着到其他地方问人了,有种感觉,这位大夫好像对她有意见有意避着她。 实际上,她从没有见过这人,不是吗? 想在,见他搬了张椅子给她坐,要她在这里等,苗莘心里踏实了些,觉得这人可能只是不喜欢和陌生的人说话,人还是不错的。于是,怀里抱着彤彤坐了下来。 彤彤坐在她膝盖头上,好奇的眼珠子四处看,既看陈孝义,又看在旁边假寐的郑大嫂。小姑娘小手没事时喜欢拿小手抓头发,像是揪自己的头发很好玩。 苗莘怕她弄疼了,抓下她的手斥道:“不乖是不是?不乖的话,妈妈要骂你了。” 彤彤的两只小手只好放了下来,小手指互相交叉,脸蛋露出几分委屈无辜的样。 陈孝义在旁边一听,可心疼死了这孩子。 可能正由于自己没孩子,兄弟的孩子有几分像他,让他格外觉得自己和这孩子有缘。 一面心疼孩子,一面对那个动不动骂孩子的孩子妈妈,心里头的意见多了一层。 治疗室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开水。陈孝义倒了杯开水,送到她们母女面前:“给孩子喝吧。” 苗莘愣了下,感觉他这话儿好像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清是哪儿不对,后来想想,一般人家送水没有说非要给孩子吧,反正,她一边愣,一边是接过他递来的水:“谢谢你同志。” “不客气。”陈孝义冷冰冰地回答她。 在她要抬头看他的脸时,他迅速地转了回去。 郑大嫂没有睡着,哪能睡着。毕竟骨头都断了,今晚疼都可以疼死她。除了疼痛,想到女儿来了看见她这样会怎么想,郑大嫂想想心头更难受。 自己老公真是不知发了什么酒疯,听了谁的谣言,竟然以为她婚内出轨? 头脑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更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大夫,一个病号,和一个孩子,之间好像流窜着一种很奇怪的气氛。这气氛说起来,竟是有一丝紧张。 郑大嫂皱了眉头,睁开眼睛。刚才,她已经察觉这位骨科大夫有些奇怪了,好像认识这对母女似的。 目光,落在苗莘和孩子脸上。 苗莘梳了条马尾,因为带孩子的缘故,像小孩子的面孔多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她今年二十好几了,若不是有女儿,那张太小孩的面孔,真的只能让人联想起中学生。可以说,十几年的光景,其实苗莘的面貌五官,不是有太多的改变,没有经历多少岁月的洗涤。 郑大嫂在两岁大的彤彤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在苗莘那张小脸上,越看,越是发现了些疑问。 这个女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有些人,因为面相具有一些特殊性,让人多少年都会记得一些。苗莘正好属于这种,娃娃脸,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彤彤喝着妈妈手里水杯里的水,喝了一两口,摇摇脑袋说不喝了。 苗莘就着女儿没喝完的水喝了几口。 彤彤在这个时候,小手抚摸妈妈的头发,一边摸,一边又像是怕妈妈骂,兢兢战战的。 苗莘不怕被女儿抓头发,只怕女儿抓自己头发把自己抓疼了,任女儿小手抓自己。 郑大嫂看着这对母女俩,突然回想起以前自己带女儿的时候,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味道。 安静的治疗室里,大概只有陈孝义觉得这屋里空气太闷,快让他窒息了。有一刹那,他甚至有种冲动,从她怀里直接把孩子抢过来。 赵文生带了护士这会儿进来,让陈孝义仿佛抓住了根救命草。 “交给你了。”短促说了一句,陈孝义擦过他身边直接冲出了门外。 赵文生无言地看着他走开。 护士准备给郑大嫂打吊针,问郑大嫂意见:“先去病房再打上针,还是在这里打了再过去。” 郑大嫂正犹豫要不要在这里住院,和婆婆住一个地方,让她心里不舒服。 郑大伯打她是一回事,让她更无法接受的是,在郑大伯打她的时候,郑姑婆在那里看,一声不吭。(未完待续) 交代 “是住一层楼吗?”郑大嫂小心地问。 护士一时听不明白她问的话。赵文生在旁边,却是很快听明白了她的顾虑,说:“给你安排到上面的病房。如果你不说,他们不知道你住在哪间。” 郑大嫂舒缓出一口长气,对护士姑娘说:“我女儿还没回来,我上病房等她吧。这里好像有其她病人要用。”说完,站了起来。 护士忙扶着她,慢慢往外面走,找了张轮椅要给她坐。郑大嫂只是摇头说不用。 平常都干惯活儿的人了,手上一点受伤不至于残废到连路都走不动。 赵文生目送郑大嫂走了出去,回头,见到苗莘和彤彤母女俩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郑大嫂觉得这对母女有些怪。苗莘和彤彤,也觉得郑大嫂有些怪。 赵文生洗完手,揭开敷料,检查彤彤慢慢开始恢复的创口,说:“不要沾水,再坚持坚持,看能不能不留疤。” “会留疤吗?”苗莘一听,可紧张了。女儿是女孩子家,留个疤,哪怕是在腿上,都怕到时候嫁不出去,被男方嫌弃。 赵文生看了她一眼,想说她,如果你一开始照顾好孩子,会搞成这样吗。 当大夫不是神医,赵文生再可怜小孩子,都明白该面对终究得面对的:“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留个浅疤。疤痕随她年纪长大,有可能变大,也有可能淡化,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苗莘紧紧抱住女儿,心里头都快流出眼泪来了,嘴里念着:都是妈妈的错。 彤彤小手摸摸妈妈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妈妈。 陈孝义其实没有走远,在旁边听着,心头宛如刀割一样。他希望她能反省,最好是接受他们的求助。而事情再不能放任这样下去了,必须加快脚步来进行。 不能再让孩子受到伤害。陈孝义用力捏紧了一只拳头。 开车开到满头满身全是汗的冯永卓,终于将车开回到了单位。几个人,从车门里冲了出来。 等电梯嫌慢,一行人爬上楼梯。 走到半路,还是白露冷静,先打了个电话给姚爷,问清楚郑大嫂现在在哪里。 姚爷告诉他们是在四楼而不是郑姑婆住的三楼病区,白露蹬蹬蹬跑上楼梯,叫前面的人往上再爬一层。 那时候,刚好郑大嫂被护士带到了安排好的病房,躺在床上,预备打吊针。 郑沅洁冲进门里,看到母亲手上挂了一只胳膊,一瞬间真是像把刀在她心头割了下。 “沅洁——”郑大嫂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了愣站在门口的女儿,习惯性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她不想让这事儿牵累到女儿身上。 郑沅洁深吸口气后再走了进来,走到母亲身边,紧张地问那护士:“我妈伤得重吗?” “伤筋动骨,恢复期最少三个月的了。”护士说。 郑大嫂没想到自己三个月相当于一只手臂残废,先赶紧安慰女儿:“没有缺胳膊断腿,只是让我可以趁机休息三个月,偷懒三个月,刚好,也不用照顾老人了。” 郑沅洁被自己妈这话逗的,一瞬间泪流,笑流。 郑大嫂这话是没错,郑大嫂这一伤,照顾老人家的活,全部落在其他郑家人身上了。也归于他们活该。 护士给郑大嫂打上消炎消肿的输液瓶,拿了病人服,让家属帮着给病人换上。换衣服时,发现病人身上早已经疼得累得出了一身汗。郑沅洁准备拿个水盆到洗手间里打盆水给母亲擦下黏糊糊的身体。 因为刚住进病房,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郑沅洁当然找不到毛巾和洗脸盆。 白露、蔓蔓和冯大少,一群人早在门口站着了。只是刚才看她们母女说话,觉得不适合进来打扰。这时候见郑沅洁需要帮忙,冯大少一马当先,走过去和她说:“想买什么?我到楼下去买。” 郑沅洁抬头看他,好像是记起了之前似乎记起的一段记忆,心头蓦地一阵慌乱,不知道怎么回答。 冯永卓急得是嗓子里都冒火花了,说:“你不用和我客气。我之前说过,我奉我领导的命令要照顾你帮你忙的。” “其实,不用——”郑沅洁终于低低声说。 “什么?”冯永卓愣了愣,完全不明白她这话意思。 白露和蔓蔓互对下眼神。白露走上来,对郑沅洁说:“有什么需要买的,让他去跑腿吧。我看,是不是除了毛巾脸盆,需要一些个人用品。” “我知道,牙膏牙刷,漱口杯,梳子,小镜子。”冯永卓见白露姐姐都上来帮忙了,更是不遗余力地补充,“还有衣服吧——” “衣服我回家去拿!”郑沅洁连忙说。 想起了上回和她去超市买东西的经过,冯大少咧开一串白牙:“我知道。我先买这些,等伯母休息了,你再想有什么缺的需要买,我再陪你去。” 事到如今,郑沅洁只好拜托他先去帮买东西。等他兴冲冲走了,郑沅洁回头,看了下白露。 白露被她这一眼看到有些心虚,她是帮人牵过红线,但是,像冯大少这一种,真是从没有遇过,像做贼和当间谍似的。 郑沅洁倒没有埋怨任何人半句,她现在心里满腹心思,只惦记父母的问题。 白露和她一块走过去,坐在郑大嫂床边。 郑大嫂看到她出现,急忙坐了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有点冒急的口气,是想,这事儿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被白露知道,总觉得十分尴尬。 白露说:“我老公在这儿上班。” 郑大嫂才像是记起来是这么回事,想瞒着白露压根不可能,因此,叹了口气,道:“让人看着笑话了。”说完这话,自己益发觉得整件事十分可笑和可气:“白露,这事儿,你和你老公千万别被卷进来了。他们是想对付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大伯母。”白露听到这话,正好是个机会问清楚,“可以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我猜——”郑大嫂也在想,老公是怎么会听信人家的胡言乱语的,“可能是你大伯的一些朋友不知道对你大伯说了些什么话。” 郑大嫂可不敢在白露面前直接指证到郑家人身上。 白露为打消郑大嫂的疑虑,直白说:“我其实,都知道一些。虽然都是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事,但是,我知道,大伯母帮了我妈妈很大的忙,帮她回到京城。以大伯母的能力,能做到这事,想必让很多人吃惊吧。” “你说你妈回京城那件事?”郑大嫂是很吃惊,吃惊她竟然记得这陈年旧事,而且,一直惦记着并且在这时候提起,为什么。 感觉郑大嫂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可能被某些人设套了,白露说出上次和君爷讨论过的话:“会不会某些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给大伯灌输了些可怕的念头?” 郑沅洁站在她们后面听,应说白露的话不止让她妈大吃一惊,她自己一样感到震惊十足。她爸,难道是怀疑她妈婚内出轨? 是,刚她在电话里只听郑二姑说她爸要打她妈,但是,为什么要打她妈,郑二姑只说她爸有可能是酒疯,可即便是发酒疯打人,总也需要个原因吧。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所以,她爸有时候看着她和她妈的眼神才会充满了可怕的怨怒。 郑沅洁错愕:说自己妈会出轨,打死她都不信的。 郑大嫂娘家不在保定,其实郑大嫂算是孤家寡人了,娘家父母早已过世,只有一个兄弟。那个兄弟自从知道郑大嫂家欠了一屁股巨债以后,果断是和郑大嫂断绝了所有关系,只怕被牵累。 在保定无依无靠的郑大嫂,朋友极少,除了那些走动的街坊,郑大嫂又是只常和一些老人小孩妇女说话,男人都没有认识几个。何况,郑大嫂这个年纪,长得平庸,怎么给郑大伯戴绿帽? 郑大伯这脑子肯定是烧糊涂了,乱七八糟,什么都能怀疑。 之前,郑大嫂母女俩,从没有想到这方面来,全是这些原因。 白露不得叹这对母女终究是比较单纯的,说:“大伯母,你再仔细想想,你不能和我说说那年究竟发生什么事吗?” 事到如今,郑大嫂不得不向白露坦诚:“我有个同学,当时刚好调到京城里工作。我和他说了你妈妈的事后,他顺手,帮了你妈妈一把。当然,主要是你妈妈自己也努力,学了会计考了证件,对方单位刚好需要这样的人才,让你妈妈带你回到了京城。” 此话言外之意,郑大嫂是想说明,自己和那个人,其实没有帮上多少忙。 但是,只是这一把,对于处在四面围城里的白露妈妈而言,已经有如天神一般,足够了。 “我妈可能当时都绝望了,要不是大伯母你——”白露垂下眉,“实话实说,虽然我那时候年纪小,但是我知道我妈暗地里哭过好多回。” 白露妈妈是坚强到,自己哭都绝对不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郑大嫂都是不知道这个事的。这时候突然听白露说起,整个人怔住了。像是感同身受白露妈妈那时候的痛苦,郑大嫂眼眶顿然涩了。 “你妈妈哭过,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听她说过她的难处。”郑大嫂说,“她那么好的人,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那么讨厌她排斥她。当然,我自己处境和她半斤八两。我婆婆也不喜欢我。” 白露眯起眼缝儿,看着她被郑大伯打断的手臂,露出几分锋利。 郑大嫂没有注意到这些,心里挂念起白露的妈妈:“你听我说,白露,我那个老同学,之前帮你妈的时候,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所以和我说过一些话,我把这些话都告诉你妈了。但是,既然你这时候都提起这事,认为可能与眼下发生的事都有牵连,我是不想你和你哥你老公都被卷进来的。只能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自己好做提防。” “你说。”白露在说这句话时,迅速地使了个眼神给蔓蔓。 站在门口的蔓蔓知道这事重大,马上关上房门,自己站在门外亲自守着。 郑沅洁满脸严肃地听着她们说话。 郑大嫂说:“我老同学说了,阻止你妈几次回京机会的这人,还真有点不好惹,说起来,和你哥、你老公、你穿的制服,都是一样的。” 白露被震了下,良久都能缓过堵在胸口里的一口气。 如果她没记错,她哥,当年能顺利入伍,自己的成绩优秀以外,当然都是因为有贵人相助。但是是什么样的贵人相助,她从没有具体从她哥和她爸口里听说。而如今白家有这个成就,她能有这个成就,都是白队在前面带路带出来的。 是由于这个原因吗?所以她妈即使带她回到京城,依然逃不出那只魔手,最终,郁郁寡欢,在不该去世的年纪去世了。 白露吞着口水,一口一口地吞着:“如果是这样,那么,大伯母的同学怎么办到的?怎么让我妈回去的?” “我那同学,究竟有多大本事,其实我之前都不清楚。我都说和他提了这事儿,问他能不能帮上忙,他一口应好。可能之前他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复杂的情况,但是既然答应了我,只能是无论如何帮我办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食言。”郑大嫂道。 郑沅洁这时走前一步,插话:“妈,我以前都从来没有听你提过这个人?” “那还不是因为——”说着郑大嫂自己都觉好笑,“因为,我和他是同学没错,可是自从离开学校后,我和他从没有见过面。只有一次,就是那一年我和他提及白大姐的事。你们是不清楚,他这人相当豪爽,从同学时候起,都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而且相当念旧情。不是我,只要是同学和朋友,只要做的是好事,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忙。” 郑沅洁却没有郑大嫂想的简单,想,既然疑点都在母亲这位老同学身上了,如果母亲真是和那位老同学只见过一面,怎么会让郑大伯耿耿于怀十几年。这里头,一定是被怂恿郑大伯的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未完待续) 儿子 “这个事怨不得打人的,也怨不得被打的,要说始作俑者,是那个做女儿的。”白队几句话里透露出隐隐的情绪,矛头都是对向了郑沅洁,“哪个做儿女的,竟然怂恿自己父母离婚。” 君爷浓眉上锁,缄默的眸子里静静地沉淀着,对于白队说的话,保持了一种克制的全面控制。 姚爷走在他们后面,这会儿都得佩服君爷能沉得气,要是他,八成要开始顶白队的嘴了。 他们两个人送白队到门口,白队没有见当事人,郑姑婆没见,也没见郑大嫂,只是拜托君爷照顾这两个病人,毕竟都是白家的亲戚,说完这话,坐上门口的车走了。 目送车越走越远,消失在路口。君爷伫立在门口,森冷的背影在夜色里像是不动的铜墙铁壁。姚爷在他后面轻声说:“回去吧。” “你和白露通过电话吗?”君爷转回身问。 “她是在郑大嫂病房里。”姚爷坦诚,问他,“你要去看白露吗?还是等她从郑大嫂的病房里出来?” 君爷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姚爷的心情一样和他沉重,因为君爷被牵涉进去了,他只要冯永卓这个小舅子要追郑沅洁,和老婆一定要被牵涉进去的。而且,从白队刚才的话,已经表明,人家压根不喜欢郑沅洁这个小姑娘。 如果,被白队知道了冯大少要追郑沅洁,这其中会不会再生其它缘故更难说。 心头烦,牙根都疼了,姚爷拿手指摩擦下巴。 “走吧。”君爷沉重地吐了一句。 姚爷尾随他上楼,是到了四楼,看来是要去郑大嫂房间里看看。其实应该的。因为郑大嫂是在他们的场地里出了事。即使没有亲戚这层关系在,基于这里的责任关系,他们是要去探探郑大嫂。 君爷考虑是比较周到的,不让人诟病。 姚爷后来想,君爷学白队的作风是学了许多,白队牢骚只对他们两个发,对那些当事人一个人都不见,看的出是考虑周到,独善其身。 到了郑大嫂病房,蔓蔓已经拿着冯大少给郑大嫂买来的日用品进了病房里头。白露帮她一块把东西放好。 姑嫂两人弯腰干活的时候,君爷敲了门走了进来。 蔓蔓抬头,见是自己大哥,连忙拉拉自己大嫂的衣服。白露跟随抬起头,手指抚了抚刘海。 君爷静静的目光扫过她们两个的脸,望到了郑大嫂。 郑大嫂刚躺下去睡,听到动静自然是要坐起身。 姚爷忙摆手让她躺着不用动:“我们只是来看看,问问,你们有什么需要。” “不用了。”郑大嫂哪里受得了这个大礼,知道他们俩个都是领导,摇头又摇头,“已经很好了。这里的人又好又热心肠,尤其是那个姓冯的同志,专程跑下楼帮我买东西,我都没来得及感谢那个小伙子。” 冯大少对这个未来丈母娘真是殷勤。 两爷都没话可说了。可能他们都想不到的地方,冯大少已经在做了。有个冯大少在这,他们确实是多余了。 “行,有什么需要你再提出来。医药费不用担心。”君爷简单说了这句话,转身走出了郑大嫂的病房。 姚爷吩咐过来的大夫和护士,有什么事要记得第一时间报到他们那儿,接着跟君爷走开。 蔓蔓瘪瘪嘴角,想她哥进到病房里,和她嫂子都没有打个招呼,说完话就走,严肃过头了吧。又不是领导巡视,郑大嫂算得上家里人,是亲戚。除非,君爷不这么想。 白露是捉不清君爷的想法。君爷不想对谁说话的时候,是像极锯了嘴的葫芦,不是哑巴,是像自闭症患者,不该说的话,心思全部封闭在了嘴巴这条阵线里面。 见时间很晚了,白露要让小姑子先安全回家,对蔓蔓说:“我去帮你弄辆车,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联系你。” 蔓蔓想想也是,今天到郑沅洁的公司去过以后,基本可以确定是要和郑沅洁合作开发自主品牌了,今后多的是机会要和郑沅洁碰面。 白露打电话准备找个柴可夫司机时,冯大少回来了,主动提出:“我送嫂子回去吧。今晚可麻烦嫂子了。” 未想冯傻愣傻是傻,据闻总是拍错领导屁股,做事倒是很负责任,从不忘记报恩,人品很好。 蔓蔓心里听着爽快,点头,这个红娘的忙肯定帮到底了。 白露就此把自己小姑子交托给了冯大少,千叮万嘱开车要小心。 冯大少敬礼:“领导夫人,放心吧。我还要上嫂子家感激蒋大少。” 就此冯大少送蔓蔓回家。一路上,蔓蔓偷窥冯大少的表情,想知道他去追郑沅洁结果怎么样了。瞧冯大少那一脸表情,今晚表现的特别沉静,回来后更是没有些平常傻子样的表现。虽冯大少没有表现出喜悦,但是,结果应该不坏,不然,以冯大少的性子,早该像老头子一样叹气不止了。 蔓蔓弯了弯唇角,眉头扬了扬:不赖。 白露看郑大嫂睡了,轻手轻脚退出病房,在门口遇到了走回来的郑沅洁,问:“你去哪了?” 郑沅洁支吾了声:“在下面随便走了一圈,我妈怎样了?” “她睡了。”白露听说她去散心,而且看起来散完步心情还可以,之前挺担心她想不开的,现在可以多少放下心,想着以她现在的心境应该能听得进话了,于是和她说,“你别着急,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为难你的公司了,但是,你应该在我之前的电话里都听说了,我带了个有名的设计师过来。做了自主品牌,把名声一炮打响了,别人再想刁难你不是那么容易了。” “白露姐?”郑沅洁一方面承认她这话对,是有做自己品牌的公司才有可能摆脱别人的桎梏,但是,郑二叔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手。 “傻瓜来着。如果你做的对做的好,其他人,才有可能帮你。”白露拍拍她肩头,“如果你不信,问问我小姑,我老公的妹妹,她当时是这样一路走来的。自己干的好,腰板挺的直,人家帮她,其他人没话说,只能两个字:服气。” 这个社会再不公平,但说到底,只臣服于真正有实力的人。 郑沅洁从犹豫茫然的眉头,舒展开来,冲白露缓慢地露出微笑:“白露姐果然是,吃多我几年米饭,比我强多了。” 白露被她这话逗到欢乐:“彼此彼此,谦虚学习,我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你进去陪你妈吧。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先叫这里的人帮忙没有关系的,都是陆君的人。不用担心你奶奶想干什么。你奶奶在这里干不了什么。这里的人不会允许再出这种事的。” 有了这件事之后,郑沅洁对于今后再不再去看老人家,感到了无比讨厌和抗拒。 白露推着她进了病房,等她关上门,提起拎包,走去找君爷。 君爷是在自己办公室里,整理完文件放进公文包。 白露没有敲门径直进了他办公室,走到他办公桌前,说:“我哥什么时候走的?” 眼睛,几分冰凉的眼睛,看了她稍微低头的样子,君爷伸手拉上公务包拉链:“走吧,回家再慢慢说。征征在家里等着呢。” 白露抬起头,流露出疑问。 “我妈说征征今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拉了肚子。”儿子突然生病了,让君爷打消了继续加班的念头。 “妈没有打电话给我。”白露说着,着急地从提包里拿出手机复查消息和来电。 “我妈知道你忙,今晚出了很多事,所以不敢打电话给你。”君爷的声音像是条直线,听不出任何一点的情绪,他不会埋怨她,一点都不会。 比起郑大嫂被打断了手,小孩子拉了一次肚子,只是太过微小的小毛病。 白露倒情愿他和他妈骂她几句都好过宽容,这会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件事上无关紧要。 不管如何,是先回家看小包子要紧。白露急匆匆跟在君爷后面,两口子离开办公室,直奔楼下君爷的车。 开车的路上,像之前承诺的,君爷开口说起她哥哥的问题了:“你哥的意思是,让你当旁观者。” “他是不是从哪儿听说了什么?”白露都可以笃定绝对是这样没错了,有人会在背后向她哥告她的状。 “你如果相信你哥,该知道,你哥哪怕听说了什么,不会责备自己妹妹半句。因为这事本来和你们白家,没有关系。你哥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是,在白队的逻辑里,谁抹黑她白露都好,她白露最多是多管闲事了些,不是当事人,只能说是被无辜牵累,何谈来要负起相关责任。 她哥这逻辑,真是给维护她找到了完美借口。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有时候,她真看不惯她哥这种八面玲珑的做法。 很久以前,已经有人评价她哥是八贤王,做什么事,首先想的都是怎么四面都不得罪人。她哥拉拢人才绝对也是有一手的,不然像君爷姚爷这些,怎么都会被她哥收入囊中。 “你怎么想?”白露望着车窗,背对君爷问。 “你应该知道我性格。”君爷极淡的一句话吐出唇间,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锯了嘴的葫芦。 白露知道他这是不让她再问了,再问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从他这句话,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没错,他是她哥一手栽培出来的,可是,他做事的风格绝对不像她哥,更别说性子会像她哥了,或许表面像,骨子里完全不像。 车子开进了大院,白露着急解安全带要去看儿子时,君爷轻轻帮她将安全带的扣子一拔,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话算是一语双关了。白露一阵子凝滞的目光,看着他松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接着,帮她绅士地打开车门。 白露走下车,感觉迎面的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 小包子今晚拉了肚子,被过于担心的奶奶爷爷先送回了自己家,在自己的小床上躺着。 本来,陆夫人是想送孙子马上到君爷的单位挂急诊的。可陆爸不让,说:小毛病,人家抢救重病号都忙着呢,你抱了他过去,不过是给人添麻烦。 小包子也觉得自己小病一场压根不重,拉完肚子就不疼了。可是奶奶是如临大敌,马上打电话告诉他爸爸了。 君爷回到家。在客厅等的陆爸站起来,对儿子说:“我和他奶奶,给他喂了点黄连素,其它的药不敢随便给他乱吃,你进去看看他。” “爸——”白露跟君爷进了家门后,见公公在,有些局促地打了招呼。 陆爸当然是没有对她一句责备,反而关心起她:“听说你那边亲戚出意外了?” 其实陆爸消息灵通,应该是都知道了来龙去脉。 不想公公操心,白露一句话带过:“已经没事了。” 知道她不想提,陆爸是聪明人,示意她:“去看征征吧。” 白露点了头,走去儿子房间。 君爷先一步到儿子房间里头了。 陆夫人在旁边看着,给儿子让位置。 君爷伸手摸摸儿子额头,没发烧,再按了按儿子肚子,儿子摇摇头没说疼。君爷收起手,对紧张的孩子奶奶和孩子妈妈说:“没事。让他多喝点水。然后,明天开始喝两天白粥。” 陆夫人听完这话,长长地舒口气。 白露坐在儿子床边,摸着儿子的脑袋。 小包子不习惯一个个围着自己转,显得他这个小男子汉很无能似的,拉起被头说:“我想睡觉了。” “好吧,你睡,妈妈今晚陪你睡。”说着,白露放下肩上背的拎包。 君爷转头,对自己母亲说:“妈,你回去吧。” “你们回来,我当然和你爸要回去了。”陆夫人悻悻道,做孩子的奶奶当然没有孩子的爸妈重要。 君爷把父母送到了门口,再回来,进厨房给儿子调配补充液体的糖盐水。拿好水杯走回去,走到门口时,只听里头传来低低的歌声。(未完待续) 周玉驾到 白露以前唱过歌,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唱,老师夸过她嗓子不错,但是再好的嗓子,再喜欢跳舞,她都不可能去成为一个歌唱家或是一个舞蹈演员,靠音乐吃饭是不实际的。 白露的妈妈直接否决了女儿的兴趣。白露这些都明白,到了选择专业的时候,她毅然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君爷没有听过她唱歌,不,或许在她哪个学校的舞台表演上听过,但是,君爷不喜欢看表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之前已经提过君爷对这个有过敏症,一听要睡觉。 现在听白露姐姐清唱的嗓子,有种纯天然的质朴,像块不需修饰的玉,圆润而美好。君爷伫立在门口,脚下一动也动不了。 白露姐姐唱着歌,唱的民谣是他几乎没有听过的。 君爷和小包子都听得如痴如醉。 小包子眨愣玻璃般的小眼珠子:以前妈妈都没有唱过歌,怎么今儿给包子唱了呢?以前包子都不知道妈妈有唱歌天赋,有美丽的歌喉,像童话书里的黄莺。 白露姐姐今晚是愧疚,对儿子第一次愧疚。以前,儿子都是放在她心头第一。今晚上,她却是突然忘记了儿子,只顾着其他人,虽然说那些人对她来说和亲人一样珍贵。 歌唱到半路,音有些高,今晚白露姐姐忙得要死,连口水都没喝过,嗓子哑炮了。 白露姐姐羞赧地收起歌声,摸摸儿子的头道歉:“妈妈唱的不好。” 小包子拍拍小手:妈妈唱的好。 白露姐姐知道儿子是拍自己马屁,笑而不语,给儿子拉拉被头,说:“我让你爸爸来看看你,妈妈去外面洗把脸,再回来陪你睡。” 君爷在白露姐姐起身走向门口时,才惊慌失措,急忙退了几步,装作刚从厨房走过来的样子。 白露拉开门,见君爷走来,没有发觉异样,说:“你看看征征,我去洗个澡,把衣服收了。” 君爷回答的声音很轻。 白露姐姐擦过他身边直接往前走了。 君爷调节下呼吸,才走进儿子的小房间里。坐到床边,扶儿子起来,喂儿子喝水。 小包子喝一口,吐出:“冷了。” 刚才在房门外听白露姐姐唱歌,君爷变成木头疙瘩,不舍得破坏唱歌的仙女,同时,将要给儿子喝的糖盐水晾到冷了。 君爷惭愧,这本不该是他一丝不苟的君爷会做出来的事,对儿子说:“爸爸给你去热一热。” “不用了。”小包子大方地捧过爸爸手里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完它,解释说,“不是很冷,只是,爸爸以前给我弄的水,要比这杯热些。” 君爷做事都是讲求精确度的,水的温度能掌控到那个刻度刚刚好,不会上不会下。儿子遗传了他优秀的基因,舌头的敏感度了不起,能知道老爸冲水的温度是那个刻度,一点浮动都明察秋毫。 小包子还知道,以君爷老爸的个性,如果出了一点纰漏,肯定是情绪有了非同寻常的起伏。 “爸爸,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吗?爷爷奶奶都不说,但是西西偷听了他们说话,对我说,不要听。”小包子不敢说自己窃听,把小西西供了出来。 君爷的手拍在儿子脑袋上:“有时间,多逗逗你妈妈笑。” “妈妈心情不好。”小包子明白了。可是,小包子记得,妈妈后来不是和爸爸和好了吗。 君爷对儿子一言难尽。那般复杂的事情,连他们这群大人涉及其中,都不知道如何解开这一团麻绳,小孩子更是听不懂的了。 长长呼出口气,君爷让儿子躺下去睡,给儿子盖好肚子,以防再着凉再拉肚子。 “爸爸,我今晚可以睡你和妈妈中间。”小包子说,打算以病再赖一次上回的福利。 君爷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小算盘,哼了哼:“好好睡你的觉。爸爸不让你睡大床,是因为你长大了,该独立的。而且,三个人睡,对你空气最不好。” 小包子悻悻地听着老爸的教育,拉起被头,盖到小下巴底下。君爷爸爸在这里,他想蒙头睡都不可以。 白露要去洗澡的时候,听见门铃叮咚响。原来知道他们小两口回来了,沈佳音才敢带了洛洛来串门。 为邻居打开门,沈佳音带了洛洛进来,说:“听说征征病了?怎么样?” 洛洛小手拽着妈妈的手,要赶紧跑去看生病的包子哥。 姚爷站在他们母子后面,见儿子那个着急样,有了包子哥哥是父母都不要了,欣然而叹。 白露道:“没事。陆君看过,说没有问题。可能是吃的东西刚好征征没法消化。只拉了一次肚子。只是接下来两天可能只能先喝粥了。” 沈佳音听见她这么说心里踏实了,抱住要往前跑的儿子:“洛洛,你没听见吗?征征哥哥要睡觉,要休息了,不能去打扰他。你也该睡觉了。” “我只看一眼。”洛洛始终不放心。 几个大人:囧。 这孩子不放心啥! 小洛洛是想,包子哥哥好像太老实了,会经常被人算计的。 姚爷一眼都能看穿儿子那肚子想法,哧一声,从沈佳音手里抱过儿子,拍下屁股:“走,回家去,不丢脸吗?你征征哥有他爸爸妈妈照顾呢,轮得到你操心吗?” 姚爷口气颇有儿子你不臊,我都臊了。 小包子要是知道自己都被小洛洛那小哭包看低了,不病都得被气病。 就这样,姚爷他们一家三口,在白露姐姐家的门口处只兜了一圈,返身回家。 白露关上门,回身笑笑,走去洗澡间。儿子以后有个好兄弟,不会像她一样孤单,她这当妈的,比谁都高兴。 君爷对姚爷一家来的动静充耳不闻,拿起本童话书,给儿子念皮皮的故事。 小包子边听边眼皮打架。 到白露姐姐来接班时,小包子睡着了。 君爷给他们母子拎了台灯,再走出去,拉上门。走去书房的路上,一路在想她唱的那歌,多美,虽然他听不懂歌词。 她究竟隐藏了多少面不让他看,他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新的发现,都让他心里某处隐隐地发酸。 到了书房,打开电脑。现在都习惯用电脑来处理事情了。毕竟发短信或是打电话都不太合适,一下子说不清楚或表达有误。只能是长长地写上一篇长稿子,再做文字雕琢,让每一处都显得无处挑剔之后,发给了那不在京城的人。 在南方,季节正是夏秋交际,比起北方,还较为炎热些。 周玉离开京城随温世轩在温家老家落户,北方的人,一时要适应南方的气候,不是那么的容易。住了这么多年,南方的潮湿,她算是见识到了厉害。举例来说,每当气候不对时,她的皮肤要起疱疹。 南方,她本来认识的人不多,温世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朋友,一开始到医院挂个号看个病都难。直到她业务慢慢展开,现在没有在北方类似君爷这样的人脉,在南方她照样能找个不错的医生,不用挂号,直接上医生朋友家里看病。 温世轩去当地的画饼充饥饭馆帮女儿蔓蔓巡查业务去了。周玉一个人,带上儿子晨晨,来到朋友家。 这位姓余的女教授,不是皮肤专家,但是,都是医生,又是在南方,知道这点平常病怎么治,照常给周玉开了两瓶常用的药,直接从自己医院药房里拿了给她。 温晨跟妈妈到余教授家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把亲切可爱的余教授当成自己亲人了,问:“淳哥哥呢?” 余教授的老公姓吴,儿子叫吴正淳,比温晨要大上九岁,平常温晨来余家,与这位大哥哥经常玩,所以惦记。 听到温晨这么问,余教授笑着嘘一声:“你淳哥在房间里复习功课。” 周玉记了起来:“他明年要高考了吧?” “是,若不是要高考了,我让他出来和晨晨玩。” 周玉拿出手机,见是邮箱来信了。 “很忙吗?”余教授给她倒了杯茶,“你工作也不要太拼了,你现在都这个年纪了。” 周玉年纪是大了,随着儿子开始上小学,再过几年上初中高中大学,她和温世轩是要到七八十岁了,想想这个年纪都很吓人。年老了再生孩子是麻烦。 周玉捉起茶杯,瞎应一声:“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和他爸撑到他结婚生孩子。” “怎么不能?现在的人活到八九十,一百岁的比比皆是。只要平常注意保养好身体。像你,真的不要太拼了。” 周玉点点头,但是,又低头看起了邮件。 邮件是君爷发来的,昨晚就发来了,可她那时候睡觉了,所以没注意。打开一看,不意外,君爷来找她,只可能是法律方面的问题要请她出马。 “怎么?”余教授看她表情有些怪异。 “你是不是下周要出差到京城开学术会议?”周玉抬起头说。 “是。” “机票订了没有?” “你也要去京城吗?” “可能要去一趟。”周玉说,“顺道带我儿子回去给亲戚们认识。” 温晨离开京城时才几岁,这么多年,因为一些顾忌,她都一直不敢回京。现在君爷发了邀请函过来,怎么说都是个机会。 听说要去北方了,温晨捏住鼻子:“那里雾霭。淳哥哥说了,会得肺癌的。” 余教授尴尬了:“不要听你淳哥胡说。人家大人物都敢住在那,都没有这个病。” 周玉诱导儿子:“还记得南南和西西吗?” “记得。”温晨点头,“他们变样了吗?” 这三个孩子,可能变样变最大的,反倒是她儿子。温晨是从内向,逐渐变得有些开朗了。而据说蔓蔓那两个小恶魔,依旧我行我素,到处闯祸。周玉都替蔓蔓头疼。 “去到那儿你可能是年纪最大的大哥哥了。”周玉告诉儿子。 温晨想了想:“只有我和妈妈去吗?” “我们是去办公,见亲戚。你爸爸,在这边有工作,可能走不开。”周玉知道,君爷永远不会接受温世轩的。当年君爷救了她老公这条命,等于是该做的都做了。 温晨听到她这话,不假思索:“我不去了,我留在这里陪爸。反正我要上学。淳哥哥说了,小时候不该贪玩,要多想想学习。到了未来有了本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儿子这话倒没有错,周玉点头:“行,你留在这里陪你爸爸吧。” 就此和余教授商量好,一块订了去京城的机票。 周玉回家只和温世轩提说是要去出差,不敢说是去京城,怕温世轩因此想念起了蔓蔓。温世轩知道她常出差,没有在意。 温晨到房间里帮妈妈收拾行李,他的妈妈比较特殊,年纪要比一般小朋友年纪都要大,所以,他小时候起已经特别牢记,他要照顾父母的责任。 和温世轩说完话,走进卧室,看着儿子帮她叠整齐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周玉兴叹老来得子,人家都说无福消受,但她儿子不一样。 “妈,你为什么对爸爸说谎?”温晨问她话时,并没有抬起头。 周玉心虚地说:“我没有和你爸爸说谎,我这是去出差。” “可你没有告诉爸爸你是去哪里。” “去哪里都是出差不是一样吗?”周玉用律师的铁嘴和儿子辩论。 温晨闷声不发,除了衣服,再在她箱子里塞了其它东西,特别没有忘记余教授给她开的药要带上。 这一周来,郑大嫂和郑姑婆都在住院。一切像是风平浪静,像是郑大伯打人的那件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郑家人都觉吃惊。想郑沅洁母女真能忍。但是,打人的毕竟是郑大伯,她们不忍又能怎么办。 郑姑婆心里痒痒了,对女儿儿子说:“你们大嫂住院了是一回事,可沅洁怎么没有来看我呢?” 那天在场的郑二姑对母亲这话都彻底无语了。 郑姑婆不管:“让沅洁来看我。” 发这句命令的郑姑婆是有底气的。郑沅洁要来看她妈,怎么能不来看她这个奶奶,不是住同一座楼吗?(未完待续) 白队的秘密 正是为了避免矛盾再一次激化,也猜得到郑家人迟早会来找郑大嫂的麻烦,所以,君爷在第二天,将郑大嫂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家单位去治疗,君爷保密的程度达到这事儿,可能只有君爷一个人知道。 白队都把这事儿全权委托给君爷处理了,信任肯定是不会去过问。郑家人知道郑大嫂不住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之后了,去问白队,白队说不知道,要让他们直接问君爷。 郑家人去问君爷?不敢。 一群人,在郑姑婆病房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气愤的是老人,现在这大儿媳算什么意思,不过是手臂骨折,竟想给她这个婆婆摆面子,想给她这个婆婆下马威了。郑沅洁更离谱了,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手机,因为郑家人都不知道郑沅洁公司开在哪里。郑二叔找人赶紧去打听。不过,打听到郑沅洁把公司开在哪里办公地址都没用。郑沅洁公司办公的地方关了门,已经一个星期了。 郑二叔不敢说自己搞到侄女的生意全没,郑沅洁的公司可能为此被迫关门大吉。 郑沅洁真的是关门大吉了吗? 注册公司,是要有个办公地址,这是国家法律的要求。但是,并不是需要公司的人,每天都要到公司地址上班。很多自由的个人公司只是在外租个办公室,工作全在家,并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营。 郑沅洁不到办公楼工作,在其它地方办公照样可以。 生意是被郑二叔的阴谋诡计搞没了,郑沅洁前几天一直在忙着搞赔偿工作。为了以防郑二叔找到她这里来,都是由小马代替她出面去办业务。对外则宣称,她家里有事。所以,郑二叔再打听下来,只能打听到她不知道是去哪个地方在照顾郑大嫂了。 郑二叔想来想去,反正,只有把这个侄女赚钱的财路断了,不怕这对母女总归是必须找回他们郑家。 想离婚?还债呗。几百万,等着瞧这对母女怎么死。 郑二叔回头对老母亲说:没事,妈,沅洁为了她妈,都没有去上班,公司关门呢。 郑姑婆一听这话,心里总算解了些气:大儿媳看来是伤的不轻,而大孙女是没了生意路。这对母女都不好,让她心里舒服。 郑家人其他人,基本都是看好戏的状态。因为他们都做不了任何主意。家里兄弟姐妹,都要听郑二叔的。郑姑婆闹起来的话,连郑二叔都只能举白旗投降。只有郑大伯,由于郑二叔答应过警方和白队,将大哥困在了保定。 一切都像是照郑二叔的计划进行,可是郑二叔心里头,不知怎的,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他是将白队拿下来了,但是,君爷这个人始终让人琢磨不透。 君爷将郑大嫂转移走,只是为了避免郑家人找郑大嫂的麻烦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君爷是站在郑大嫂这边的。仅这一点,足够郑二叔警惕了。 为此,郑二叔不是没有少过在白队那儿磨嘴皮子,希望白队能逼迫君爷早点就范说出郑大嫂被转移到了哪里。 白队被郑二叔一通通电话都搞到有些烦了。 那天晚上,云姐给白队冲了杯茶,见白队挂了郑二叔的电话一肚子气,说:“要不,你问问陆君?” “我问他做什么。都委托给他了,我再去问他,不是不信任他?”白队拿起茶杯一口像灌酒一样喝了泄愤。 “陆君真是的,为什么把病人转走了,都不告诉病人家人?”不太清楚来龙去脉的云姐就事论事地说,“夫妻两人吵架,要和解,也应该给人机会。这样耽误下去,说不定真要离了。” 白队听到老婆这话心头突然乍的一惊,莫非,人家真有这意思想让郑大伯和郑大嫂离婚。 白小璐在客厅边玩手机,边听父母说话。 这事儿,他这个小孩子,这些天道听途说,听了算不少。他可不像父母,对那些上回来他家里做客的郑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尤其那个几岁小恶霸,撕了他的海报竟敢装委屈。什么样的孩子,还不都是父母教出来的。偏偏他平常聪明的父母面对这些郑家人却突然像是瞎了眼,什么都看不见。 哼哼两声,白小璐说:“要我是姑姑和姑丈,看着这样的人,也希望他们离了好。” “你这说什么话呢。”云姐举起手,用力拍了下儿子的大腿。 在云姐观念里,劝人家夫妻离婚,是不道德里的最不道德。 “这都打老婆了。不离的话,让她回家继续挨他老公揍吗?”白小璐被母亲拍了一掌,火也冒了起来,“妈,你平心而论,你如果被男人打,会不怕吗?会想继续在家里和他过日子吗?” 云姐着急地去捂住儿子的嘴巴。可是来不及了,白队发了大脾气,茶杯摔到了地上成了稀巴烂。白小璐都从没有见过父亲的盛怒,白队向来文文静静的,说句实话,以往云姐都能在家里发脾气,都没见过白队发脾气,何况摔东西。 白小璐愣在那儿,那一刻,他真以为父亲会打他了。 可是,白队没有,白队深沉地瞅了他一眼,走回了自己书房。 “爸他这是怎么了?不是别人家的事吗?”白小璐益发讨厌郑家人了,他们家的事干嘛影响到他们家里。 云姐愁眉苦脸。那是大家都不知道,离婚,这两个字,可以说是白队心里头的一根刺。 白露以为大哥对父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但是,白队是知道的,知道曾经自己父亲差点要和母亲离婚。 离婚影响不影响孩子,白队不知道,反正他那时候知道时,他和妹妹都长大了。是,知道父亲要和母亲离婚时,母亲那时候已经从保定带妹妹回来了。白露却不知道这事,是因为被他瞒着。 将妹妹尽快送进学校里住宿念书,将陆家的大少爷介绍给妹妹,都是为了分散开妹妹的注意力。妹妹永远不知道,自己母亲之所以被逼出病,都是因为自己父亲想和母亲离婚。 所以,白队只知道一件事,离婚这事儿,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大过男人。除非,两个人之间没有孩子。除非,女人另有追求者。除非,这女人从来不喜欢婚姻,想过丁克族。不然,最终后悔的还会是女人。尤其是那个年代结过婚的女人,尤其当女人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老的时候。 据白队所知,郑大嫂没有其他男人。虽然郑大伯怀疑自己被戴绿帽,才打了郑大嫂。可是,郑大嫂那样子,只要谁看到,都知道是个纯良的妇女,哪里有野汉子。 云姐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阳台,回头对儿子说:“你小孩子不懂事,几岁大,真以为你们能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了吗?你姑姑姑丈,结婚才几年,他们能懂多少?” 白小璐嘟起嘴巴。 “夫妻吵架,无疑都是因为心结。离婚,只是个手段,一个手续。最重要的是,他们离婚后,他们各自怎么办?”云姐说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对儿子做解释了,倒比较像是在澄清自己和老公。 在她和白队看来,夫妻最好,有什么事,都坐下来静心谈。老一辈说的没错,能结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说离就离,不是与时俱进,是冒进。最后悔的,可能到时还是女人。 只是现在,不止郑家人内部起了分歧,在他们这边,好像一样起了分歧。 白队在阳台抽起了一支烟。他是很少很少抽烟,在他记忆里仅有的那样几次。 一次,是帮姚爷收拾姚爷救沈佳音那次尾巴时,明知道将来会被姚爷恨。 一次,是对自己爸爸发话,要父亲如果要和母亲离婚,都不要过早让他妹妹知道,那次是他第一抽烟,和父亲谈判完,冲到马路上,随便在那个卖烟的摊位买了盒最便宜的软包装,烟点了起来,他吸一口,没呛着,却是眼泪掉了好几颗。 这一次,他很害怕,手指夹着烟条,不停地抖,他不知道,事情,还能继续瞒多久。 君爷看了看白队的电话号码,慎重地想了想,终究没有拨过去。他知道,郑家人近些天,应该逼白队逼的很凶。但是,没用的。郑家人这些人,到底是欺软怕硬的,去为难白队,都不敢来和他君爷叫板。 如果郑二叔真敢闹到他君爷这儿来,君爷管他是不是亲戚,君爷对自己家的亲戚从来都是照揍无误。郑二叔恐怕一样是从哪儿听说了他君爷这个脾气,才万万不敢来惹。 看了下手表,是周玉的飞机应该到达机场了。 君爷向队里打了招呼,开车前去机场接表表姑。 白露听说周玉来了,非要一块去接人,带上了包子,给周玉老姑姑看看。 君爷把车先开到大院,在门口接上他们母子。 小包子在车上问父母:“是叫老姑姑吗?她很老吗?” 周玉年纪都五十了吧。但是,现在的人,七十都不认老。白露回答儿子:“老姑姑不老,只是辈分。” 小包子自从过年时给人家拜年,遇到过一个叫自己小叔叔的两岁孩童,明白了所谓辈分和年纪不是一回事,点点脑瓜:“和妈妈一样年轻吗?” “比妈妈年纪大一些。”白露说。 小包子的脑袋瓜糊涂了,一个不老,又比妈妈年纪大的老姑姑。 到了机场,见到了从飞机下来的老姑姑,小包子眼睛一亮:好像比妈妈还年轻! 周玉是很会保养的女人,时常上美容店做保养,光是眼皮手术,都做了好几次。而且,她比白露姐姐更擅长于化妆,使得她看起来,哪怕是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来,照样光彩照人。 白露姐姐都佩服:“表表姑,你是越长越漂亮了。” 周玉哈哈大笑,听人夸她五十岁依然漂亮,是件幸福的事情。弯腰,捏了把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脸蛋,说:“我本来想带我儿子过来的,和你家儿子刚好交个朋友。” “你儿子比南南年纪大,到这里只能让我儿子叫你儿子大哥。”白露说。 “是啊,他八岁了,上小学了。” 听说未曾谋面的大哥哥上小学了,小包子露出羡慕的目光,自己也想快点长大上小学。 周玉和他们母子俩打完招呼,再来面对最难应付的君爷,随口抛出一句洋味儿:“嗨,君爷,好久不见了。” 这位表表姑几十年不变,总是把他当小孩子。 平心而论,君爷一点都不讨厌表表姑。况且,当年设计周玉和温世轩凑一块的人,还是他。 “刚下机,肚子饿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记得表表姑喜欢吃三文鱼。”君爷像是讨好地要请周玉吃饭。 “让君爷破费怎么好意思?”周玉一边走一边继续调侃。 小包子仰慕地看着周玉,小脸上如痴如醉。敢调侃他爸爸的人,绝无仅有。 君爷绅士地帮周玉拉开车门,意味道:“破费是要的,谁让是我请表表姑过来帮忙的呢?” 周玉僵硬地笑了下,嘴皮子骂他:“你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我亲侄子?竟然要我下飞机马上工作。” 骂归骂,坐进了君爷的车。 白露抱儿子和她一块坐在后面,前面君爷开车去找饭馆,她们两个女人尽管在后面说话。 周玉说:“我都没有告诉蔓蔓和蒋大少我要来。” 白露道:“没关系,到时候,你们都要见面的。” 周玉想了想:“那家公司想申请版权专利什么的,是蔓蔓的公司吗?” “其实那家公司是我一个妹子开的,蔓蔓对于和她一块合作很感兴趣,承担了她公司的部分设计工作。”白露向周玉介绍事情来龙。 周玉可能在君爷的邮件里,大致知道有关郑沅洁的事情,叹然道:“夫妻暴力案件,现在越来越多了。以前可能大家没有这个法律意识,现在不同了,都知道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你确定,她不离婚吗?”(未完待续) 调查 白露从郑大嫂那儿,始终未得到确切回复。郑大嫂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若是她,哪有什么好犹豫的。这种老公,一脚踢开就是。 “如果不离婚,去搞这种诉讼,有什么意义?”周玉是个打过无数官司的名律师,从来对客户都是说实际话。女人,想诉讼自己老公,如果不离婚,确实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白露其实之前并不知道君爷给周玉发邮件请周玉来京城的事。君爷做这个事并没有和她商量过。君爷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她白露一样不清不楚。 面对周玉的质疑,白露回答不上来。 在前面开车的君爷,看见老婆受困,出了声说:“你尽管帮我先搞搞,有些事情,只是办给人家看。” 周玉惊疑了声,莫非君爷是想让她当饵? 君爷没有继续解释。 知道表表姑要来,并且有意款待,君爷早在一家朋友开的寿司店里订了位子,让厨师做了香喷喷的三文鱼饭。 君爷一家人和表表姑一块共进晚餐。周玉边吃,边要打开君爷交给她的档案袋。君爷按住她的手:“回去再看吧。今晚是来吃饭的。”说着,又让人送来美味的清酒,有意要灌表表姑一杯。 周玉受宠若惊,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对君爷说:“你就别喝了,你要开车。” “没事。白露不喝,她等会儿开车送我们回去。”君爷说完一干见底。 白露姐姐就这样,没有前兆地被老公推荐成为了柴可夫司机。 不过是知道他不让她喝酒的了,自从上次她喝酒过敏以后。 难得君爷这般爽快,周玉十分感动,酒喝多了几杯,好在这酒浓度不高,只是让她脸上多浮现一点红,笑嘻嘻地调侃君爷:“好家伙,若不是早知道你的脾性,我还以为你今晚真想讨好我了。” 君爷眯眯眼没有接她这话。拿起酒壶,给她杯里添上半杯,说:“慢慢喝,我们再点菜。”说着举手招来服务生,再点了些寿司。 眼看小包子很少随他们一块出来吃饭,寿司更少吃,今晚包子是吃到津津有味,两只抓寿司的小手沾上的全是米粒。 白露拿干净的纸巾帮包子擦擦手。 小包子舔舔贪吃的嘴角:“好吃。” “别吃太多,别忘了,你之前刚拉过肚子。”白露摸下儿子的头,给儿子叫碗粥。 小包子喝粥的时候,白露陪周玉去洗手间。喝了点酒的周玉,走起路来踩着高跟鞋有些晃动,因此在路上向白露埋怨说:“你老公,硬是灌我酒,我怎么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不就是不让我提起我老公吗?我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提起我老公?” 白露搀扶着她,听她这些话挺是无奈,不知道怎么作答。 实际上,现在,陆家,温家,一个北,一个南,没有交集,相安无事,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君爷并没有阻拦妹妹每年过节,飞去南方看看温世轩。应说君爷已经比起以前,好很多了。 可周玉不满意,远远的不满意,抓起自己袖子给白露看那些湿疹:“我要是住在这边,需要到南方受这个苦吗?况且,我老公,是惦记蔓蔓的。每次做东西,总会念着怕蔓蔓吃不好吃不饱。我和他说过多少遍都没用。眼看他和我的年纪都一天天大。将来我和他年纪都老了,走不动了,我不是怕我自己,谁照顾他呢?” 那些极品温家人,周玉是不指望那些人会来照顾温世轩的。那些人想要贪温世轩的财产最有可能。可她和温世轩的儿子年纪还小,八岁,要等温晨长大,最少还要十年。 如果他们一家住在这边,周玉以为,最少可以指望蔓蔓和蒋大少,不然,她周玉的亲戚,也可以稍微指望。 不得不说,这次接到君爷的亲自邀请,周玉是怀了这点希望回来的。 见白露不答话,周玉摆手:“你是他老婆,不是陆家人,我知道你插不上嘴。你难做。我只是发牢骚,你不用听到心里去。这个事,到底,只能是我们自己解决。蔓蔓那边,你千万不要说漏嘴我的话。不然,蔓蔓到时候闹起来,惨的,最惨的,是我老公。” 蔓蔓如果和君爷闹,君爷肯定不和蔓蔓硬顶,只会私底下做些动静,但已经够所有人受的了。 白露有时候觉得自己老公像如来佛,什么人都跳不出他掌心。 周玉上了洗手间,出来洗了脸,深深吸口气,望到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眼尾略显皱纹。再怎么保养,都无法否认一个现实,她是老了,都五十了。 时间快得像什么样,让她忧心忡忡。 白露比她慢上洗手间,出来时,不见了她人影。慌忙一路找回去,见到她原来是先回到饭桌了,而且好像不醉酒了,戴上眼镜,在君爷不在的时候,打开了档案袋在翻查里面的文件。 “你爸爸呢?”白露问儿子。 小包子咽下一口新鲜鱼肉,再回答妈妈:“爸爸到外面打电话。” 白露望出去,君爷应该是走到店外打电话了,寿司店里看不见他人影。回过身来,给表表姑碗里再夹点菜,劝说:“陆君说的没错。有什么工作明天再说吧。今晚先好好休息。” 周玉像是聚精会神,都埋进了文件堆里,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白露只能等到她看完一段落,说起:“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当事人吗?” “嗯。”周玉拔下老花眼镜,与她商量,“几个当事人最好都见见。如果郑家人那边不方便,我是指,打人的那位丈夫不方便,可以不见。我可以让人去卧底,暗中调查是不是这个真相再说。” 卧底? 白露都不知道律师界都有卧底这个词。 小包子听得聚精会神,竖起两只小耳朵:卧底?西西表哥说过,卧底最了不起了。 周玉见他们孤陋寡闻,笑了笑,解释:“你们看过港片的吧?真正负责任的律师要打赢官司的话,必须自己亲自去摸底,或是派人去摸底,了解整个案件真实的来龙去脉。关于这件事,你们不用太着急。我来到这边了,而我的根基都在这边,有的是人。会把这事儿搞清楚的。我看这件事,没有那样简单。” 白露只听到她最后那句没有那样简单,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不知道君爷都给了她些什么,白露试图探问:“陆君都给你些什么线索了?” “你不问他?”周玉反问她。 怎么问? 白露姐姐拉不下这个脸,向来只有君爷委托她去打听消息的。什么时候起,变成君爷能提供给她消息了。 周玉看到她犹豫的样子感到好笑,笑了一阵,见君爷好像从外面走回来了,马上止住了笑声。说不定,如果君爷知道她笑他老婆,会不会拿她法办。 四个人吃完,又喝茶,说话消食,君爷是舍命陪君子,陪表表姑一直陪到了晚上十点钟。小包子都靠在妈妈怀里打小盹儿了。周玉看着要睡觉的包子可怜,大声喊停,可以回家了。 表表姑暂且住在了君爷家里,一方面容易随时沟通,一方面省吃住的费用。 包子听说飒爽英姿的表表姑要住自己家,可高兴了,一路抓住表表姑的衣服。 周玉嫌弃自己嘴里有酒味,不好吻包子,手伸过去搂一搂包子,对白露说:“你这孩子教育的好,说真的,看上去,不像你,也不像陆君。” 小包子是很多地方不像他们这对父母,可是白露姐姐想,终究基因是在的,骗都骗不了任何人。 那晚上,周玉洗了澡,在君爷家的客房里睡了。到了第二天早上,白露没有上班,留下来,要陪周玉去看看郑大嫂。 君爷上班的时候,顺便承担起送小包子上幼儿园的任务。包子离开家时,对表表姑依依不舍,问妈妈:“回来能见老姑姑吗?” “能。”白露肯定地回答儿子。 小包子这才高高兴兴走了。 周玉睡到十点钟才起床,起来后对白露说抱歉:“昨晚喝酒喝多了。” “陆君灌的你,不是你的错。”白露姐姐善解人意,“我给你弄了白粥,昨晚吃的太荤,早上清肠胃。” “你这安排很好。”周玉夸赞她,嫁了人,越有模有样,说起自己婚前婚后一点都没变,惭愧有余,“我不像你,家务活,全都是他干的。” 等周玉吃完早饭,白露开车,开到了郑大嫂住的医院。 原来郑大嫂是住在一家不怎么出名的二级医院里,君爷特意安排的。想必郑二叔派人去查,查遍可能都查不出来。因为君爷和这里的大夫说好了,特殊原因,郑大嫂以另一个名字住进了这里的病房养伤。 白露带周玉到病房的时候,刚好陈孝义受君爷委托,过来给郑大嫂亲自复查。 “嫂子。”见到白露姐姐,陈孝义规矩地行了礼打招呼,接着,再看到白露姐姐后面的周玉,眼前一亮,“周律师?” 彼此都是认识的,周玉上前和他握了手:“很久没见,陈大夫。” “周律师什么时候过来的?是来这边开会吗?”陈孝义知道周玉去了南方,因为温世轩的原因,几乎没有回过北方。 周玉说:“过来办点事。” 陈孝义兴致冲冲,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周律师方便的话,我有些法律上的问题想请教周律师。” 是朋友,周玉不会拒绝,点了头,和陈孝义交换了号码,又告诉了陈孝义这些天自己都住在君爷家。 陈孝义高高兴兴拿了她的号码走了。 白露大致能猜到陈孝义为什么事找周玉,还不是因为苗莘的孩子彤彤的抚养问题。因此贴近周玉的耳朵先打了支预防针:“他那个事挺麻烦的。你能帮着办就办,不能帮的话,早点抽身。” “什么事这么麻烦?”周玉挺诧异的,想着陈孝义找她,不外乎什么医疗纠纷之类,难道不是。 白露在她耳边细细述说苗莘的事。或许是因为昨晚刚研究过了君爷的资料,周玉听白露说完吓了一跳。 苗?姓苗? 在君爷给的资料里,君爷一早派人去查郑家人底细时,已经知道郑大伯欠债时,肯定是要顺便调查清楚郑大伯当年是怎么欠下巨债的。简单来说,郑大伯是民间非法集资,聚集了很多人的钱,算是自己借的,然后,投进获利丰富的公司项目里头,打算打捞一笔,赚个利息差。结果,哪知道那家公司因为某些缘故,被法办了,破产了。 破产了的公司,等于资产清算,算完,剩余的钱,能还的债就还上,还不上的话,当是一笔勾销。 郑大伯因此算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家公司清算完的资产远远抵不上之前欠下的巨债,郑大伯在那家公司一大批债主里头,算是小债主了,法院判给郑大伯的钱,只有一点点。使得郑大伯从此只能是自己来偿还这笔巨债。 这家公司的老板,刚好姓苗。据说破产以后,这位苗老板销声匿迹了。如果找到这位苗老板,如果这位苗老板照样没钱,也没法帮郑大伯还债。但是,如果这位苗老板,与白露说的苗家有关系。 不知为何,周玉以自己办案多年的直觉认为,这两家定是有关系的。尤其是听到白露说起,苗爸爸是因为生意失败中风瘫痪在床。 周玉眉头深锁,昨晚查看君爷给的资料时,她已经察觉这里头有许多疑点,没想到今天遇上了陈孝义以后,这个事看来是更复杂了,让她都暗自心惊。 郑大嫂听说周玉是律师后,以为周玉是来打听郑大伯打她的事。结果,周玉搬张凳子坐在她床边后,问起的却是当年郑大伯两次生意失败的事。 在搞非法集资之前,郑大伯还是个勤劳肯干的。以前,以自己的勤劳赚过第一桶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失败了,败光了家产。(未完待续) 浮出水面 要郑大嫂回忆当年那些事,真有些不堪回首。可人家大律师想听,虽然郑大嫂是弄不明白为什么白露找来的这位律师突然想了解他们家的陈年旧事。这貌似与郑大伯打她没有关系。当然,她自己这样想,不代表律师这样想。或许他们家最终欠债是使得郑大伯积蓄了不满,进而发泄到她头上,但是,说起他们家欠巨债,也是在郑大伯第二次失败之后,而不是第一次失败。 反正郑大嫂是搞不清楚了,可人家想问,她答了就是,出于对白露找来的人的信任。 周玉见她愿意说,已经拿起了录音笔,准备录音后回去再做好备忘录。 郑大嫂开始回忆起来:“那时候,应该是二十年前有了的事,我们那时候做小本生意,做的还可以。有一年,进了一些电暖水袋。” “电暖水袋?现在市场上看到的插电那种?” “对了,里头装水有导电的。我们一开始,只是尝试小批量进货,因为在当地我们是第一家做起来,销路很好,所以,我老公和我商量之后,听说有个供货商,由于某种原因急于出手手里的某批电暖水袋,价钱可以便宜些给我们。我们把赚了的的钱投了进去,进了大概三百个。问题,出在了这三百个的其中一个上。” “三百个中的其中一个?” “具体来说,刚卖出几个,马上出问题了。有个客户买完回家,回去不到几分钟,发现漏液,告到我们这里来,说质量不好。如果一个人来说,可能是对方使用不当,可是接连买回去的人都这样说,我们以前卖的都没有发生这个事,所以一下都懵了。最可怕的是,其中有一个,不小心,冲完电再漏液,被大面积烫伤。当时,这个事闹到很大。有人告到了工商局,质量部门过来了,一查,发现我们卖的是仿冒伪劣产品。” “怎么会是仿冒伪劣?你们进货是没有检查清楚吗?” “哎,我老公没文化,哪里懂得这些。见上面有标志,有厂家,以为是真的厂家生产的,哪里想到那供货商是坑他。最惨的是,那个供货商早溜了。既然上面标志的厂家是假冒的,当然找不到。结果,我们这批货全被扣了不说,我老公还差点进了局子,被告是卖假货。后来是赔了钱,被罚款,还要支付那个烫伤病人的医疗费,折腾完,我们家前些年辛苦积累的积蓄全没了。” 白露想,上回郑沅洁好像和她有口漏过,说是自己父亲赚了钱,然后再扩大规模生意失败,指的是这卖电暖水袋?还是说,郑沅洁说的不是这事,或是被父母瞒骗。 郑大嫂看出她的疑问,解释:“沅洁她其实是不太清楚的。我们哪敢告诉她,她老爸差点蹲监狱了。当然,第二次借贷,没能还人家钱,一样是差点被抓去坐监狱。两次投资失败,其实都亏在了扩大规模上。第一次卖电暖水袋,贪便宜,进了一批次货,是大捞一笔结果得不偿失。第二次,是听说那家公司业绩蒸蒸日上,有金可捞,哪里知道那家公司在融资之后突然破产。” 周玉仔细记录她这些话,可能郑大嫂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所用的口气词,所谓的第一次第二次一样。真是一样? 这里面有太多值得追究的东西了。比如说,第二次郑大伯是不是被骗被坑,具体可能还要调查到苗家的案件。第一次明显被坑,是不是有人有意设局给郑大伯踩。 周玉问:“那个供货的供货商呢?后来没有追到吗?” “那时候的侦破手段哪有现在先进,没有天眼。我老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进了人家的低价货,没发票,没手续,是连交易合同都没有。哪怕抓到了人家,人家矢口不认账,说不是我自己卖给你的,你说能怎么办?”郑大嫂郁闷地说完后,吐出最后的结果,“没找到人。反正,公安局都没有找到人抓到人,更何况手无寸铁的我们。像是第二次,人家法院宣告那家公司破产就破产,哪有管到我们这些人死活。那家老板一样销声匿迹了,不知道上哪儿找。” 周玉却是都知道该往哪儿找的,所以告诉郑大嫂:“第一次那个供货商,当年那个形势,如果他有利可图,这样的生意肯定要做下去,迟早是要被抓的。只是二十年前,没有先进的科技联系,可能异地的公安局抓了他,也绝不会想到牵涉到你这个案子。我只要找到人,到全国联网的系统里查查,看你这件事发生的后几年,有没有人因为这样的事被抓,马上真相能浮出水面。” 听到周玉这话,郑大嫂和白露都流露出钦佩。大律师就是大律师,无论思维、手段,都是常人想不到的。 周玉将话婉转回来说:“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事儿我答应给你办,一定给你调查清楚。有可能我刚说的那个法子还不行的话,我会再令想法子。” 郑大嫂想,即使没能追要到钱,也算是出了二十年前的一口气,连声向周玉道谢。 向郑大嫂问完这事,周玉倒是没有其它事儿再问了。叮嘱了郑大嫂休息之后,和白露一块撤出了病房。 白露要回单位,周玉一个人去办事。反正京城她熟悉,压根不需要人陪。自己打了车就走。白露问她,什么时候和蔓蔓见面。 周玉想了想,说:“我这手头刚才问到的事,要去调查了再说,免得一团乱。这样,等我有答案了,再和蔓蔓她们见面。她们只是问版权的事,对不对?” “是的,主要是设计版权。” “我到时候要回南方的,不可能长久留在这边。而版权的事儿,最好有个律师一直帮忙跟着。因为她将来肯定不止一件作品要申请。我还是给她介绍一个这里的律师和律师事务所吧。”周玉仔细考虑过后作答。 白露听她这样说,倒有几分意思不是很想和蔓蔓见面。其实一想都可以知道原因。蔓蔓若是问起温世轩,怕触景伤怀。两个人心情都会不好了。 周玉自己一个人打了车离开。 白露想了下,决定将今早的进展,写成短信告诉君爷。 夫妻之间的别扭早就停摆了,在面对这些外面突如其来的事时。君爷本就是个实际的人,白露姐姐当然也是。夫妻俩人光是谈论这些问题,都可以把之前的矛盾磨平了。 现在和君爷说话的白露,心情像湖水一样的平静,安宁。 过了几天,周玉在京城跑有了结果。 那天晚上,周玉回到君爷家里,在君爷的书房和君爷商量。 君爷知道她辛苦,亲自给她倒了茶。 周玉拿帕子擦着手心手背的汗时,挽起袖口。君爷看到了她皮肤上的疹子,一愣:“什么时候病的?” “什么病?你这个大夫看不出来吗?南方常有的湿疹。抹抹药,吃几片口服药,没有什么大碍。”周玉嘴里是别扭,但是不敢埋怨他,想一口带过。 君爷却是让她把袖口再挽高一点,仔细地再看了看她皮肤上的小疱疹。 周玉对他突然的关心,反而感到不适应:“没事。” “没查过血吗?” “查什么血?”周玉不明白他这个大夫了,问这话是不是为了表示装模作样,她找到的大夫没有一个说要查什么血的。再说她一般血液检测都很正常。 君爷对她说:“明天到我单位,我让人给你抽一个,查验下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周玉诧异状,拍拍自己胸口,“你不要吓唬我!” 君爷被她吓唬两个字堵住了嘴。 疱疹是常有的事,可是,像她这样频发,在他的专业感觉里,好像是有点异常。只是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是有吓唬她的嫌疑。想自己是过于关心这个表表姑,可能才大惊小怪了些。君爷做了考虑之后,还是算了。 周玉见他不再吭声,哼了声:“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那张脸,平常吓唬了多少人。白露每天和你在一起,没有被你吓唬到,真是太有本事了。” “你如果这是在夸我老婆,我代替她谢谢你。”君爷有礼貌地回应。 周玉指住他,老半天说不出话。君爷的冷笑话,将人憋死都有。 说回正事。周玉这两天,是跑到了某地监狱,好在这监狱近在东北,离河北不远,她来回一趟很快。没错,她是找到了那个二十年前坑了郑大伯的那个电暖水袋供应商。如她猜测的,这个供应商到最后,还是被公安局抓了。 为什么能肯定这个人,是自己要找的呢? 周玉带了这个疑问,冒着试一试的心情,亲自跑到了监狱里去问。手段可谓是威逼利诱。 知道这人在监狱里呆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不用说,是没钱没门路的结果。周玉告诉对方,如果对方能供出一些有利的线索,算是有自首情节,可以申请减刑。 那人一开始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在诓他,如果知道了他不止以前记录在案犯下的事,郑大伯的事也与自己有关,法院岂不是会给他再加刑。可周玉告诉他,那是因为他没有请律师。如果有她这个大律师,可以帮他翻案减刑,只要他供出这件事是另有主谋者,他只是被指使者。 经周玉一番铁嘴的游说,那人终于将信将疑地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很快的,周玉确定了,这人与郑家的案件有关是没错的了。因为那个人,一开始马上告诉她。 周玉对君爷说:“那人是这样说的,说自己后来都不敢相信,坑人的是被坑人的兄弟。” 郑二叔在那事儿过了那么久,肯定想都想不到,因为公安局都说一直没有抓到那个供货商,也就把这事儿完全淡忘了,哪里像周玉这个大律师具有通天遁地找人的本领。 如此一来,那个供货商将郑二叔一开始设计郑大伯被坑并且勾结他的事供了出来。 “那人说给了郑大伯弟弟的一笔钱,两个人分了这笔账款。说起来,他那批货,是人家黑加工厂里怕被抓,他一分钱都没用,人家送给他的。”周玉心情有点激动地喝了口茶。 光是那个人供出的这条线索,郑二叔算完了,可能要面临坐牢的危险了。当然,想要郑二叔真正坐牢,只有一个证人,是很难让郑二叔坐监狱的。这事儿还需要物证,到哪儿去找物证,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说不定人家会说她周玉是找人串通好诬陷他郑二叔。 所以,这个事只是个开局。他们只是先要找到个突破口,弄明白是不是有人对郑大伯心怀不轨,结果,揪出了个郑二叔。 君爷听完她这话,坐在椅子里,眉目像是陷入了沉思。 周玉问他:“你给我的案宗,有关郑大伯第二次被骗提到的那位苗老板,你知不知道陈大夫找过我,然后白露告诉了我陈大夫家里正打算找人打官司的事,刚好对方姓苗。” 君爷抬头:“是,我都知道。” “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我或许有察觉,但是,在你过来之前,我不想深究太多。毕竟,孝义是我兄弟。他家的事其实我是不想搀和的。可你不同,你作为律师,可以为他提供些法律方面的知识。当然,我想,你也没有必要真的搀和进去。”君爷说到这话语一转,“其实是,如果我找人去查,毕竟我对法院系统不是很熟悉,要另外找人,这样说不定会惊动到陈家。如果你来的话,你有这方面的人,可以直接进到里头查苗家破产案的案宗。我希望你,可以这样做,秘密地查。这件事,不要让陈家也不需要让郑家知道。” 周玉没想到他心思慎密到这个地步,看来,如果这件事爆出来的话,恐怕是她和君爷都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君爷是很谨慎,在触到这件事时,以他直觉,已经知道相当麻烦了。这里头,恐怕还牵涉到了一些其他人。(未完待续) 东窗事发 在周玉绕过其它渠道,秘密到法院调取苗家当年破产案的卷宗时,君爷和周玉本打算把这事做到瞒天过海,结果,没想到陈家那边先东窗事发了。 这个要说到陈家请的那位律师。律师在对苗家进行偷偷拍摄记录证据时,到了一定阶段之后,是需要再进苗家做进一步取证。可是,如果贸贸然到苗家,生怕会引起苗莘的怀疑。经过考虑之后,这位律师决定趁苗莘不在家,只有苗爸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爬进苗家里偷拍苗家的情况。想到这苗爸中风瘫痪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呼救都不可能,等苗莘不在时动作肯定不难。 律师没有想到的是,苗爸虽然身体不行,可是,一双眼睛一双耳朵能看能听。 这位律师第一次,从苗爸房间里敞开的窗户爬进了苗家。可能大家都知道苗家穷,小偷都不来。苗爸的房间里没有安装防盗窗,只是一扇敞开的窗户可以经常打开通风透气。 律师动作敏捷,顺利地进了苗爸的房间,拿起摄像机在屋内拍摄。 苗爸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睡觉,实际上灵敏的耳朵一直听着,知道有贼进来了。 担心这贼对自己不利,苗爸不敢动,也动不了,只能耐心等待这贼走了。一方面,女儿苗莘是给他留了个手机,出去时,手机藏在被窝里,让他一只能动的手指贴在某个拨打电话的按键上。只要苗爸按下这个快速拨打电话键,会马上拨通苗莘的手机。 苗爸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按下了键盘。 在外面要走去菜市场买菜的苗莘,刚走到半路突然接到苗爸在家里打来的电话,知道苗爸肯定出事了,慌里慌张背了女儿往回赶。 那律师刚拍完苗爸和苗莘母女睡觉的地方,忽然间从窗户好像看见苗莘母女回来的影子,连忙翻窗从原路逃脱。 苗莘打开门锁回到屋里一看,没见有异样。牵着女儿彤彤的小手,来到苗爸的房间。 苗爸睁开眼,冲她的眼神望向窗户。 是来贼了吗? 苗莘趴到窗户上,没见人影,可能那贼跑的快,跑没影了。 等苗莘从窗口走回来,苗爸对女儿摇摇头:不像贼。 苗莘问爸爸:不是贼是什么? 苗爸的眼珠骨碌转一圈,表示自己不清楚,只知道这人拿着摄像机在屋里拍照,不知道想干嘛。 这样奇怪的贼? 不说妈妈好奇,顶着个小西瓜头的彤彤都很好奇,睁大了两只骨碌碌的小眼珠。走上前,握握姥爷半瘫痪的手,夸姥爷好勇敢,遇到贼都处惊不乱。 苗莘想:如果这人是有意进屋想拍什么东西的话,这次被打断了,下次说不定会再来。说不定,一直在这附近盯梢他们苗家,时刻准备着。 如果是这样,苗莘准备好了。到了第二天,她装作像以往去买菜,带了菜篮子背小女儿出家门。 走到半路,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陈家的律师没有料到昨天自己已经在苗爸面前露馅了,到了第二天,见苗莘出门,试图第二次进苗家取证。还是从苗爸房间里那个敞开的窗户翻了进屋。昨天拍完了房间和客厅,这次,他主要是重点再拍拍厨房,捉住苗莘这个母亲提供给女儿的饭食具有不安全不负责任的证据。 苗家的厨房是很简陋,一个脏兮兮的煤气炉,沾满油污,煮开水的不锈钢开水壶外壳好像都生了锈迹。陈家的律师边拍边是很满意。完全不知道,苗莘已经偷偷摸进家里,没从前门开门锁进家,学他是从苗爸房里的窗户翻了进屋,在捉到他进了厨房专心致志在拍照的瞬间,苗莘快速地拉上了厨房的门从外头挂上门锁。 陈家律师只听背后突然咿呀一声,门被关上。他冲过去想拉开门时,门从外头锁住了。 他成了苗莘瓮中捉鳖的对象。 苗莘干完捉人这事儿,完全不怕被困在厨房里的“贼”能跑掉。 陈家律师是见门打不开后,才发现这厨房的构造不像苗爸爸的房间,窗户都装着防盗窗和铁丝网,他现在是困在这个小厨房里插翅难飞了。 擦把额头的汗,苗莘先打开前门,让女儿彤彤进来,问:“打了电话没有?” 剪着个小西瓜头的彤彤,手里抓着妈妈事前给她的手机,点点西瓜脑瓜:“打了110。” 小姑娘谨遵妈妈的吩咐,在妈妈爬窗抓人的时候,开始拨打110告诉警察叔叔快来抓坏人,自家的门牌号码告诉警察叔叔时小嘴巴咬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让警察叔叔走错地方。 听到是小孩子报案,警察出动飞快。 苗家离派出所并不远,出警只需十分钟。 陈家律师束手就擒。 把犯人带到派出所,发现,这位嫌疑犯,穿着打扮不像小偷,倒像有钱精英,穿西装打领带的,仪表堂堂。再者,被作案的苗家,家里没有一样物品被盗或被损坏,这嫌疑犯明显是偷偷潜进苗家之后一不偷二不抢,却拿着个比苗家家产更昂贵的摄像机在偷拍。问题是屋里只有一个瘫痪的老头子,没有良家妇女,更不是什么大牌明星的家。 这犯人想拍什么? 拍摄一个贫穷家庭的纪录片? 疑点重重,派出所的民警都想不通了,何况是被偷拍的苗家人。 揭开疑问的是,当派出所民警为进一步找到线索,让嫌疑犯将身上所带物品全部交出来时,发现了嫌疑犯的身份——律师? 就此陈家调查苗家,并且打算从苗家手里抢孩子的事,露馅了。 警察的电话打到陈家,称他们聘请的律师可能涉及到了一些职业道德违法,陈家人得知了苗莘知道了他们的事,一个个坐在屋里苦闷张脸。 陈二嫂提议:“不如,趁机和她摊牌吧。” 事到如今,是只能如此走这步棋了。 陈家人坐车,来到了派出所调解室,见到了苗家人。 苗莘之前已经听陈家律师说了,说经过基因鉴定没有错,彤彤具有陈家人的血统,彤彤是陈家人的孙女。 对孩子的父亲早逝的事,苗莘心里一直存有一丝愧疚,在于在自己怀孕时没有告诉对方,以至于对方连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有后代留在这世上。但是,孩子的父亲与孩子父亲的亲人,是完全两码事。 苗莘从来没有心理准备要让彤彤归宗认祖,不然,她早费尽心机去找陈家人了。 彤彤只能是他们苗家的人。因为她知道,彤彤对于苗爸爸的重要性。苗爸爸自从瘫痪后,如果不是有这个小外孙女陪伴,早抑郁成性,想自杀了。 在民警过来告诉她,陈家人已经坐在调解室等着她们母女时,苗莘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过去,抱起女儿转身就想走。 陈二嫂在调解室里等不及,走出来一看,刚好看到她们母女要跑,冲其他陈家人大叫一声:“快出来,她要带孩子走了!” 一群陈家人只听到苗莘想独自把孩子带走,不正是想独占孩子的行为,一个个脑门都冲上了血,想都没有细想,一块冲了出去。 苗莘带女儿来不及跑,被陈家人团团围住了。 陈二嫂伸手要抢苗莘手里的孩子,彤彤吓得大哭。 孩子的啼哭声引来民警,派出所里一团混乱。最终,苗莘暂时不能走,只能带孩子留在派出所里。 陈家着急地拨打电话,打算再请个律师过来。苗莘在无奈之下,只能找上热心肠的白露姐姐帮忙自己脱身。 白露接到苗莘的电话时,和蔓蔓她们正好在一块,听到这事儿脑袋一懵。 陈家的事儿,君爷和她都很清楚,千万不要轻易被搅合进去。 可苗莘在电话里低声下气地哀求,彤彤又在哭,挠得好心肠的白露姐姐一颗心肝都在抖。 “我,我去看看吧。”白露答应了对方以后,无力地挂上电话。 蔓蔓和小马、郑沅洁,以及周玉给蔓蔓她们请来的律师,都抬起头,看着打完电话表情异样的白露。 白露拿起包,对她们几个说:“我去办点事,能不能回来不清楚。有什么事,你们再打电话给我。” “好的。”几个人齐声答应。 接着,郑沅洁亲自起身,送白露去坐电梯。 他们几个现在是小马租的公寓里。自从郑沅洁公司为了逃避郑二叔的围堵,将办公楼的公司办事处关门之后,郑沅洁现在是工作都在小马这里做。晚上,到郑大嫂病房陪郑大嫂睡觉。 白露见她脸蛋短短不过几天,清瘦了,摸了下她脸,叮嘱:“别太累了,要是你倒下了,你妈怎么办?” “我知道的,姐。”郑沅洁如今与白露更亲近了许多,直接称白露姐了,当是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白露本想问问有关她和冯永卓之间是什么事儿,因为那个冯傻愣近来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热忱,而据小姑蔓蔓那晚提供的消息,似乎冯大少心情还不错。后来,白露再想想,不问更好,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要两个人自己解决,谁搀和,怕适得其反。再说,如果冯大少真有意继续追,蔓蔓现在都在郑沅洁这儿帮忙,冯大少有的是借口可以过来和郑沅洁亲近。 语重心长地拍拍郑沅洁的肩头,白露转身走了。 驱车来到苗家陈家两家纠纷的派出所。 没进到调解室,站在调解室门口,能听见里头陈二嫂哭哭凄凄地说:“没良心的。你自己是孩子的妈,应该知道,我儿子死了以后,我们陈家没有后代了,只有这个孩子。你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私心利益,没有告诉我们不说,还,还想将孩子占为己有。孩子,她自己有权利知道自己爸爸是谁,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是谁!” 苗莘抱着孩子背对陈家人,一双气愤的眼珠直溜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陈孝义身上。 她是总算想起了他是谁。第一次,他送她回家,救了她,她感激在心。第二次,在君爷的单位,他有意避开她,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脸,认出他是谁。原来,这都是因为他心虚。 他们陈家居心叵测,竟然想绕开她这个孩子的妈,想将孩子弄回陈家。 孩子是她怀胎九月掉下来的肉,他们陈家人说孩子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有没有想过她才是孩子的妈,孩子最亲的人。 要打官司是吗? 她不怕! 苗莘怀着一股气,是要和陈家人分庭抗争到底了。 白露走进门时,便是这样一幅谁也不让谁充满火药味儿的热血场面。 见到白露突然出现,陈家人是吃了一惊的。 苗莘并不知道白露与陈家人是认识,抱起孩子,站到白露身边叫:“白露姐。” 陈家人,陈孝义是知道白露与苗莘认识的。一群人交流眼神,先控制住了不出声。 白露带了苗莘到隔壁的房间坐。 苗莘坐下来后,马上向白露告陈家人的状了。 白露等她发泄完,再说出自己和陈家的关系:“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送喝醉酒的我到大排档时,后来,是我老公的一位朋友送你回家的。” 苗莘恍然记起了她和陈家人有关系,垂下头,默了。 “我这事不会偏占任何人。虽然说他们家的人和我老公是有关系,你和我,也是朋友关系。”白露说。 “白露姐?”苗莘咬咬嘴唇。 “其实,他们的做法或许是激进了点。但是,据我所知,他们本是想好好和你商量,不想和你抢孩子的。毕竟你是这孩子的妈。” “他们不想抢孩子找人调查我什么意思?” “是怕你不答应让孩子认他们为爷爷奶奶。瞧,你不是心里面从一开始都没有这个打算吗?” 苗莘是从没有这个打算,无所畏惧地答:“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反正孩子别想到他们陈家。” “难道你不想让你爸爸进行进一步康复治疗吗?苗爸爸的情况,不是永远都不能行走吧?” 白露的话说中了苗莘的软肋。苗莘转过头,想装作没有听见。白露却继续说:“彤彤不能一辈子是黑户吧?难道你想剥夺你女儿一辈子不能上学的权利?没错,女儿是你生的,可是,你对她负有责任。你不可以,让她像现在的你这样,她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未完待续) 白露姐姐又当了回“好人” 沉寂的气氛,让苗莘的背影看来更加僵硬和孤独。 白露说了句最实在的:“你是一位母亲,不再是可以我行我素,率性任为的一个人。你要为你女儿负责任的。” 不能义气用事,要为女儿着想,这才叫做母爱。 “你——”苗莘喉咙里一道哽咽,回头望向白露,咄咄的目光多少委屈。 可是,白露说的都没错,因为白露自己一样是母亲,承受过的种种,和她苗莘一样多。或许说,白露遇到的,比她苗莘遇到的,更艰苦的都有。 想到小包子喜欢爸爸多过妈妈,白露这个当妈妈的,又能怎样,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这是他们家的种,有他们家的基因。她再喜欢儿子,必须尊重儿子自己的个性和自由。她不能做个自私的妈妈,去剥夺孩子的个性和选择。 母爱是应该这样的,在后面默默支持和保护孩子,而不是占有。 白露理解体会贯彻这点,都是由于自己的妈妈。她曾经在自己的妈妈手里受过苦头,她很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在自己孩子身上再次发生。 苗莘却不一样。她心灵其实很脆弱的,她认定了自己只有这个孩子和瘫痪在床的父亲了。 彤彤好比她的支柱了,除了彤彤,她几乎一无所有。她没法忍受,有人哪怕把彤彤抢走一丁点。 “我没法接受,我只有这个女儿了。”苗莘抱孩子试图站起来。 “我可以说吗?他们和你一样。只有这个孙女了。因为他们儿子已经死了。你和他们,应该是感同身受的一群人。为什么不能共赢呢?共同抚养孩子。你真想你女儿一辈子挂个黑户口吗?一辈子连学都上不了?” “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叫你来是来帮我的,不是让你和那些人一块来对付我的?” 苗莘愤怒的大吼大叫,只是让白露显得益发冷静和自若。终于,在吼了一阵以后,苗莘自己都感到累了,重新坐了下来。而这时候她怀里的彤彤,早被吓坏了,小脸蛋一直呆呆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她们不能回家?为什么这些人要拦着她们? “坏,坏蛋!”彤彤转过西瓜头,小小的脸蛋对于白露露出怒气,“你欺负我妈妈!” 白露苦笑,弯下腰对小丫头耐心解释:“还记得上回我带我儿子到你家里玩吗?你觉得我是会欺负你妈妈的人吗?” 彤彤因她的话,好像是记起了小包子的脸,小脸蛋显出一丝呆愣。 这孩子该有多孤独。由于母亲和姥爷的关系,每天只能被锁在家里。不止不能去上学,而且,也不能和其他邻居家的小孩子玩。苗家为了躲那些想找到苗爸爸来讨债的债主,过的生活简直是暗无天日,没有阳光的日子,全部最后落到了这个孩子无辜的肩头上。 小包子,可能是这小姑娘第一个见到的差不多同龄的孩子。 白露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西瓜头:“怎样?要不要到我家里陪我儿子玩?然后,阿姨送你去上幼儿园,到了幼儿园,有更多的小朋友和你一块玩,他们和你一样的年纪。有老师,有很多好玩的玩具。你应该看过电视对不对?看过大风车对不对?” 苗莘没有看女儿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哪个孩子心里会不渴望这些。苗莘两道眼泪滑落了下来。这都是她没法给女儿的。 “妈妈。”彤彤的小手抹妈妈的脸,好像很吃惊妈妈的脸上会有水,因此小手用力地抹,“我不去,我不听这个坏阿姨的话。” 如果心软的话,可能任这对母女而去了,可是,白露没法心软,因为,接下来,可能苗家会有一场更大的硬仗要打,伴随她老公和周玉的进一步调查。 事到如今,她白露只能涉险踏入这趟浑水了。她伸出手,接过苗莘怀里的孩子,说:“如果你同意,我和他们商量,他们会把你爸爸送进一家医院继续进行治疗,会帮忙支付你爸爸的医疗费。而你如果不信任他们,你和彤彤先住我家。他们想看彤彤,只能到我家里看,直到你们之间可以完全和解。” 苗莘一边抹眼泪,一边应着:“我,我有其它选择吗?” “到我家住一段时间,做客,是很难的事吗?”白露不再用敏感的词汇刺激她,改了下口吻。 苗莘接受了她这种委婉的口吻:“我,我回家收拾衣服。” “我让人陪你去。”白露说完打电话让小叔陆欢再代她跑这一趟。同时,用电话与陈孝义做了沟通。 本在调解室里唉声叹气的陈家人,义愤填膺想着如果苗莘不肯要把官司打到底的陈家人,在接到白露姐姐提的建议时,并没有立即答应,是立马分成两派激烈辩论。 陈二伯想,人家终于让一步,算是进了一步,听白露的建议走,再找机会破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陈二嫂恨起了之前她想抱孩子时苗莘的那一推,咬定苗莘如果能改变主意,太阳都能从西边升起来。所以,她根本不信苗莘会改变主意,根本不用走白露尝试的建议,直接把孩子抢回来就对了。况且,白露还想让他们免费出钱帮治苗爸爸,哪有这样的天理。 陈父这时插了句嘴:“嫂子,说句公平话,人家怀胎九月,没有把你儿子的孩子落掉,保住了陈家的血脉。仅这一点,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激动的陈二嫂,才逐渐没有了声音。 是的,苗莘是未婚女人,完全可以为了自己当初选择将孩子下掉,但是,苗莘没有这样做,仅这点,他们陈家是该感激苗莘的。如果他们现在在苗莘愿意妥协一步时依然想抢孩子,是不近人情了些。 见长辈们达成了一致同意,陈孝义在电话里对白露姐姐感恩戴德,要不是白露出面在中间调解,今晚都不知道会闹成什么结果。 在陆欢小朋友到来接苗莘去家里收拾东西时,陈孝义叫来了救护车,一块去苗家接苗爸去医院。 白露先抱彤彤回自己家里。 陈家人是依依不舍这孩子。白露提了建议,让陈二伯和陈二嫂,坐她车一块回家。两个老人瞬间激动到泪流。 小包子坐妈妈的车时是有儿童座椅的。为了安全起见,白露将儿子的儿童座椅从车厢后面搬出来,让彤彤坐在儿童座椅里,拉上安全带。陈二伯坐在副驾座,让陈二嫂坐在后面,陪孙女。 白露姐姐负责开车。 路上,陈二嫂试图逗孙女:“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彤彤没有和她说话,只顾低着西瓜头。她不喜欢这些人,因为之前他们都和她妈妈吵过架。 陈二嫂逗了半天,见这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被苗莘教出了什么,自闭症?还是有意讨厌陈家人? 着急的陈二嫂抓住小姑娘的小手:“彤彤,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二伯怕老婆太心急吓坏了孩子,连忙掉头喊停:“孩子困了快睡了,不要吵她。” 陈二嫂却没有能听懂老公的言外之意,生气地说起老公:“她哪儿睡了?醒着呢。”说完,低头继续逗孙女:“彤彤,没睡着对不对?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不要。” 彤彤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像把刀插进陈二嫂当奶奶的心窝口,陈二嫂的脸当场白了。 白露姐姐是一路飞车,好像早意料到这样的情况,将车飚回了家。进了大院,将车停下,在陈二嫂要抱孩子前,抢先道:“我来抱。” 彤彤不假思索,伸手不要陈二嫂抱,要白露姐姐抱。虽然她之前骂过白露姐姐是坏蛋,可是,想到白露姐姐是小包子的妈妈,彤彤对白露的反感没有对陈二嫂强烈。在小丫头的心里,有孩子的妈妈,应该和自己妈妈一样,不是真的坏蛋。可是这个老巫婆不一样了,骂她妈妈,还想抢她。 等白露抱着孩子离开,陈二嫂窝在陈二伯怀里大哭:“那个坏女人,她怎么这样教孩子!我们对她或是对她的孩子做过什么吗?” 陈二伯只能拍抚她的肩头安慰她:“等相处久了,彤彤知道了你是谁,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我们总不能操之过急。这孩子在今晚之前都没有见过我们。如果她真见了我们跟我们走,岂不是会很轻易被坏人拐走?” 陈二嫂听了他这话仍然没有解气:“我看她是故意的,故意教彤彤这样,不信你等着看!” 小包子听说自己家里多了个小妹妹,咚咚咚,从奶奶家里跑回了自己家。陆夫人是听大院里的人七嘴八舌,早说过陈家那事儿是个烂摊子,没想到自己儿媳妇主动搅进去了,心里头一阵担忧,打了电话给儿子。 接到电话的君爷,刚好下班从单位开车回来,对母亲说:“我回来再说吧。” 听的出来,君爷对自己老婆办事向来放心。天大的事儿,都不可能难倒他女金刚似的老婆。 小包子匆匆拉开自己家的门。对面的防盗门,啪嗒一开,小洛洛从里头走出来,说:“征征哥哥,我看见个小妹妹进你家了。” 小洛洛的口气,好像挺为包子哥担心的,小妹妹一来,可能会抢走以后包子在家里小皇帝的宝座。 小包子总觉得,洛洛弟弟每次说话不是为他包子说话的,是来踩他包子的痛脚的。 “洛洛,回你自己家去。”包子对洛洛挥挥小手。 可小洛洛不要,对新来的丫头很感兴趣。听说这小丫头年纪比他大,他要叫姐姐。 小洛洛走过来,包子拦住洛洛不让进去不让见,生怕洛洛进门后,又说些什么话刺痛了他包子的神经。 君爷和姚爷两个人,不用说,又是姚爷顺道蹭君爷的车回来,爬上楼梯时,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幕。 “洛洛,你又欺负征征哥了?”姚爷想都不用想,知道肯定是儿子欺负包子,而不是包子欺负儿子,对儿子唬道。 君爷听这话,都私认为自己儿子包子太没脸了。姚爷说这话可能是为他儿子好,但是,姚爷俨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包子年纪比洛洛大。 自尊心强的包子马上伸出手护住洛洛:“弟弟没有欺负我。” 洛洛在包子哥后面伸着脑袋和父亲说:“征征哥都说了,我没有欺负人。” 姚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起儿子的后领,直接将儿子拎回了家再说。 “不要以为征征哥是为你说话,其实是被你逼的!” 姚爷的大嗓门,在拎儿子回家后从门里发了出来。 小包子红了脸,直红到了脖子里头。 真是太丢脸了。 他包子是被洛洛全部算计了吗? 伸出掌心,君爷轻拍了下儿子羞窘的脑袋,轻声道:“进家吧。” 包子点点头:还是爸爸最好!没有责备他,没有批评他,更没有对他冷嘲热讽。抓住爸爸的裤子进了家门。 白露不知道他们父子回家了,想给全身脏兮兮的彤彤洗个澡,结果发现,家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只能暂时拿包子的衣服让彤彤穿了。反正,男孩女孩小时候的衣服都差不多。 这样一来,在白露拿着儿子衣服准备带彤彤进浴室里冲凉时,跟君爷进门的包子眼尖地发现妈妈手里拿的是他的衣服。 “妈——你,你拿了我的——”小包子气急败坏,一溜烟冲过去和妈妈抢衣服。 白露以为儿子是不想自己的衣服借给人家穿,苦口婆心说:“她的衣服很快她妈妈会送过来的,你的先借她穿穿,只是一会儿。妈妈保证到时候把你衣服重新洗到干干净净。” 小包子又羞又窘,使劲吃奶的力气和妈妈拔河:“不,不是,她,她是女的,我,我是男的——” 白露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小年纪,已经有男女有别的观念了,被儿子这话说到一愣,都成了木头人。 在他们母子拔河的时候,还是君爷聪明,打了电话给自己母亲,让陆夫人到他妹妹家里找南南以前穿的衣服。按理来说,喜欢念旧的蔓蔓,理应会把孩子穿过的衣服留下一些当纪念,既是舍不得扔掉也不会送人。(未完待续) 君爷的好 蔓蔓不在家,陆夫人带了外孙女南南上自己衣柜里找。南南听说是要把自己以前的衣服给小妹妹穿,对姥姥说:“会不会太小气了?” 拿自己的旧衣服给人家穿,陆丫头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陆夫人对孩子解释:“你的衣服是好好的,人家只是借来穿一下,没有必要买新的。买新的是浪费。” 南南想姥姥的话有道理,拉开了自己的衣柜,从里头,拿出以前自己一件裙子,说:“这裙子,很好看,给小妹妹穿吧。对了,妹妹叫什么名字?” “彤彤。” 陆丫头记住了小妹妹的名字,大方地要将裙子交到姥姥手里时,突然收起手:“姥姥,我帮你送过去舅妈家里吧。你腿脚不方便。” 陆夫人年纪大,是膝盖逐渐有些不灵敏了,遇到天气不好时偶尔还会酸疼,是老年人都会犯的毛病。 外孙女乖巧体谅老人,陆夫人拍了下陆丫头的头顶:“行,你把裙子送到你舅妈家。” 陆南拿了个塑料袋装好衣服,走下楼梯。她哥哥蒋西本是在房间里打电脑,听到下楼的声音,跑出来喊:“南南,你等会儿,我陪你去。” “我不用你陪。” 蒋西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出来,追上妹妹,有点生气地说:“爸爸说过,一个女孩子家夜里不要一个人单独外出。” 陆南鄙视一把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我指望你?你只会打电脑,像妈妈说的,真是在路上遇上了歹徒,你比我还比不上。” “我比不上你?” “用说吗?”陆丫头对哥哥比起一个拳头,“我和小舅去跆拳道馆学跆拳道都学到蓝带了,你呢?” 蒋西对跆拳道不感兴趣,只对电脑上的打打杀杀感兴趣,对妹妹这话当然是不屑一顾:“你不懂。在这世上,要靠智力取胜,用拳头是没有用的。你没听爸爸说吗?现在世界上打仗,靠的都是高科技了。” “你高科技?”陆丫头忍不住吐槽,“遇到歹徒拿刀杀过来,你高科技?怎么高科技?你能突然间化身为蜘蛛侠吗?或是有变异功能?” 呵呵,呵呵。手指撑在下巴颌上,陆丫头发出一连串巫女笑。 蒋西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要到时候路上遇到坏人,你还得指靠我来救你!”陆丫头手指住哥哥的鼻子放话。 早看不过眼天天想当黑客天王的哥哥了。真以为当了黑客可以天下无敌? 蒋西头往外一转,不和妹妹置气,要摆出哥哥的风范。 陆丫头冷哼一声:你装吧,就装吧。率先跑上包子家的楼梯。 包子和妈妈扯完拔河比赛,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衣服,两只小手死死地抱紧,一双小眼珠看着彤彤的西瓜头,微微发窘。 彤彤眨着眼珠儿,不知道他为什么害羞,抬头问白露:“阿姨,他怎么了?” “他——没什么。”白露陪儿子一块发窘。 彤彤指住包子红红的脸:“他好像发烧了。” 小包子想撞墙,低下头,拔腿就跑,跑到门口,见爸爸站在门口,绕过爸爸,跑回自己房间。 今晚太丢脸了。 先是被洛洛算计,接着被小妹妹看见了自己的窘相。 彤彤对于包子突然跑掉,大吃一惊,害怕地问:“我做错事了吗?” “没有。”白露连忙摸摸她的西瓜头安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想回自己房间看动画片。” 白露姐姐为儿子的慌措逃路找到了个借口。 小朋友都喜欢看动画片。彤彤一样喜欢。听到包子是去看动画片,不是讨厌她。她的心口一块大石头落地,小脸蛋笑开。 白露看她笑开如花的小脸蛋,心想这孩子真可爱,而且,陈家人基因好,苗莘本人长相并不差,这孩子将来一定长得也是很好看的。如果不好好培育,真是可惜了。 君爷站在门口,只要看到白露姐姐看着小女孩的眼神儿,都知道白露姐姐心里头是很喜欢女孩子的,很想生女儿,可惜生了只包子。 白露姐姐从小时候玩家家的时候,都一直在想自己有个女儿的,如果是个女儿,可以将女儿打扮到漂漂亮亮,像洋娃娃一样,带女儿去学唱歌学跳舞,学芭蕾舞。所以,她只好将这些梦想,都寄托在老公的外甥女南南身上。因为南南是她们这几家人唯一的女孩。 说曹操曹操到。 陆丫头带自己的衣服按响了舅舅家的门铃。 君爷走去开门。 “舅舅!”陆南和蒋西那对小恶魔,对君爷都很敬重。 谁让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君爷。 “进来吧。”君爷让他们两个进门。 “舅妈呢?”陆南问。 “在里面房间。” “征征呢?”蒋西四处找包子,要找包子来调戏。 君爷望了眼儿子的房间门口,出于今晚对儿子的爱护,撒了个小慌:“征征他今天我给他布置了作业,你不要进去找他。” 君爷大舅的话,小西西哪敢不听。调戏不了包子,蒋西眼珠子一转,歪念头转到了对面的屋子里姚爷那只小洛洛。 君爷为此不厚道地想:刚好让这两只平常喜欢欺负他儿子的小腹黑自个儿斗去。 “洛洛在家。”君爷给小西西指明了方向。 蒋西受到君爷怂恿,一溜烟跑对面姚爷屋门口敲门。 “洛洛,洛洛,西西哥来找你玩了。”蒋西的大嗓门穿透了姚爷家的防盗门。 坐在小板凳上的洛洛,因为今晚妈妈在家,不用受到爸爸的虐待,有东西可以吃,小牙啃着水果泥,吃的正在兴头上。 小西西的声音穿过门时,他小脑袋没有转过弯来。只见妈妈要去给小西西开门时,突然恍然大悟,扑过去,小手抓住妈妈的裤子:不要,不要开! 沈佳音吃惊地看着儿子的表现,对儿子说:“是西西哥哥,他来找你玩呢。” “不、要!”小洛洛斩钉截铁。 小西西太可怕,太可恶了,经常欺负他和包子哥。 “把客人站在门口是不礼貌的。”沈佳音教育儿子。 小洛洛的小脑瓜摇得更凶了:不要,不要。小西西不是贵客,是狗,是狼,是可怕的东西。 姚爷靠在门口,看着儿子这幅着急样,给乐到了。原来儿子的小克星是蒋大少的儿子小西西。 以后,他知道要治儿子时该怎么办了。 沈佳音听到笑声,见老公居然靠在墙边自个儿乐,对这对爷儿俩简直没法看了,生了气说:“我不管了。你们开门不开门,自己搞定。西西到时候找谁算账都好,不关我事。” 蒋西或许猜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嘴巴贴到门上,幽幽的声音传进门缝里,传进小洛洛的小耳朵里:“洛洛,洛洛,我是西西的灵魂,从门缝里钻进来了,我知道,你不给我开门——” 小洛洛瞬间被吓破了胆子,抓住妈妈的衣服拉着妈妈赶紧躲进厕所里。 “洛洛,你是要尿尿吗?你自己去。”沈佳音见儿子居然把自己拉到厕所,哭笑不得。 “不是,奶奶说厕所最安全。”小洛洛边说边一步三回头,警惕小西西的鬼魂在后面跟来。 “这世界上哪有鬼!西西吓唬你的,骗你的。”沈佳音双手抱住被吓到已经失去半条魂的儿子,对自己看好戏的老公抛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接到老婆的警告,姚爷走到屋门口,打开门,俯视在他家门口装神弄鬼的小西西,问:“你不是去找征征吗?” “大舅说征征要学习,让我来找洛洛玩。”蒋西立马将自己的责任推到一干二净。 想都知道,因为今天自己儿子刚欺负过包子,君爷变着法子让西西来欺负他儿子了。自己儿子也是活该教训。姚爷对蒋西挥挥手:“回你自己家去吧。洛洛他要睡觉了。” “这么早?” “他今天犯了错,我让他妈妈教育他,让他先上床听教育故事。” 两个小弟弟都调戏不了。蒋西郁闷地摸把自己鼻头。 楼梯里这时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原来是陆欢带着在苗家收拾完行李的苗莘回来了。 蒋西看到小舅,高兴地喊:“小舅,你女朋友?” 陆欢的鼻子差点歪了,回西西话:“你瞎眼了吗?人家有孩子的,是孩子的妈。” 拍错了马屁,小马屁精蒋西灰溜溜地找个地方躲。 陆欢送苗莘到了君爷家,任务完成,移交给大哥,说:“陈大哥让我告诉大哥,说医院那边,他会安排好的。他们母女若是要看病人,明早再过去。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找他。” “你带西西先回家吧。”君爷看着小西西又要溜进他家的门大闹天宫,直接拎出了门。 蒋西看今晚这里实在没地方玩了,只好随小舅先回家,刚好可以和小舅讨教两招,因此一边和陆欢下楼一边揪着小舅的手问起计算机的问题。 舅甥俩臭味相投,一路谈得可欢了,笑声一路下了楼梯,才逐渐消失。 君爷拉上自家的门,看着苗莘站在玄关不知道怎么走进去,说:“你女儿在里面,我老婆在帮她洗澡,你在客厅里等等。衣服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苗莘的样子像是惊魂未定,今晚突然的变化太大了,让她几乎目不暇接,不知如何消化。 在君爷给她面前放了双拖鞋时,她才意识到要换鞋。换上鞋子以后走进了客厅,不敢坐沙发,见着桌子旁一张小板凳,拉来坐下。 君爷看她这样,不敢和她太靠近,见到陆丫头送完衣服走出来,招招手:“给这位阿姨上杯茶。” 冲茶陆丫头是好手。舅舅舅妈家是她第二个家,早对这里滚瓜烂熟了。毫不费力。陆丫头进厨房找到了装花茶的玻璃罐,从里头装了些玫瑰花,拿了开水泡上一杯,端到了客厅。 “阿姨,请喝茶。”陆南甜甜的嗓音叫道。 苗莘回头,见到她,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是谁。 陆南却是与她一照脸,马上认出来,讶道:“我知道你!” 苗莘愣住:她有见过眼前这女孩吗? “我买小提琴的地方。我舅妈是那家乐器店老板的朋友。你在那家店拉小提琴。我看过你。”陆丫头娓娓道来,目光里尽显对那时候拉着圣母玛利亚的苗莘的崇拜。 苗莘突显羞色,忙摆摆手:“我很久没拉了。只是拉着玩的。” 白露给彤彤洗完澡,抱着孩子走出浴室。 彤彤穿上陆南以前的裙子,火红的颜色衬得彤彤那张小脸蛋,像玫瑰花似的,美极了。 陆南情不自禁,走过去,帮小妹妹整理裙摆,说:“这裙子很好看,以后都给她穿吧,好吗,舅妈?” 白露当然同意。这裙子陆南是不穿的了,而且是陆南的,陆南有权利把它送给谁。 苗莘一听慌忙站起来:“这怎么行?这裙子很贵的。” “阿姨,我都不穿的了,我穿不下的了。如果妹妹不穿,我会把它扔进垃圾桶的,不是浪费吗?”陆南转过头说。 苗莘听到她这样说,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彤彤在走到妈妈面前,也觉得自己身上这裙子很漂亮,抓住妈妈的手扭扭捏捏的。 苗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在她们母女温情的时候,君爷对白露姐姐说:“她们要去看她爸爸的话明早再去。孝义会妥善安排的。” “嗯,我知道了。”答应后,白露反而对自己没先征求他意见有些愧疚,“她们要在我们这里住,而且不知道住多久。你和征征——” “我没有什么意见。征征,如果家里有个小妹妹可以陪他玩,应该也很高兴。”君爷宽宏大量。 白露轻呼口气,去为她们收拾房间。由于苗莘她们要住她这。她家只有一个客房。客房不够,只能上姚爷家借了。因为周玉要办案的关系,可能在京城还得呆上些时间。只能让周玉先住姚爷家。 幸好周玉与姚爷都不陌生,去姚爷家住是没关系的。 在白露走过去征求姚爷和沈佳音的意见时,周玉过来借住多少天,对姚爷夫妇来讲,关系都不大。沈佳音一口答应,马上去收拾自家的客房。 姚爷看着白露姐姐:“你说你这自找麻烦的性子是不是该改改了?” “我是想自找麻烦吗?”白露姐姐有气无力地说。 事后,她是知道自己有点自找麻烦,可是,难道看他们两方自相残杀。如果,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或是敌人,她白露肯定不管了。但都是她认识的人和朋友。 “也只有陆君能容忍你。”姚爷突然夸起她老公。 白露给他一个白眼:用说吗?君爷的好,她白露难道会不知道?若是不知道,当时她不会厚上脸皮倒追君爷了。 姚爷见她之前的心结是解开了,为她高兴:“想通了就好。做夫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你这话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说的话。”白露说。 “我们年纪很小吗?你看我们儿子都多大了。”姚爷觉得这两年自己都老的很快,不是外相,是当了爸爸以后,突然觉得自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君爷以前和他说过的话,现在他全信了,全体会到了。 没了自由。肩上担子更重了。 沈佳音收拾好客房,走出来问白露的意见:“我听说周律师身体不是很好,皮肤对什么过敏?要不,你把她睡过的被子都抱我这儿来。” “行。”白露答应。 周玉身上是起湿疹,对变化的气候不太适应,用的被套什么的,最好都是全棉的,能吸湿。 两边都收拾好客房,把周玉的东西全部清理完送到了姚爷这边以后,白露让苗莘带了彤彤住进她家的客房。 周玉回来的时候,由于提前得到了消息,直接走到了姚爷这边。 姚爷给她开门,跟随君爷亲切地叫她:“表表姑。前几天你在这边住,我们连面都没碰上。你早出晚归,多辛苦,君爷给你额外的加班费没有?” “你这张嘴,当爸爸了,越来越厉害。”周玉说他嘴皮,进他家里,和沈佳音打了招呼,再看到小洛洛,拍掌大笑,“这孩子,和你一个模子出来的。” 姚爷黑了脸。周玉这是说他儿子是个小花瓶。咳咳两声,姚爷说:“你小心点,他不是好对付的?” “一看就知道。”周玉哪敢小看姚爷的儿子,“你看他眼珠子多精灵。和征征一点都不像。说起来,征征反而比较像我老公。” 这话刚说出嘴,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谁家,周玉立马闭上口,干巴巴地笑了笑:“我是说,小孩子的性子小时候和长大时是不一样的。” 姚爷对她突然说漏的嘴,没有多大的生气。对于陆家温家的恩恩怨怨,他们姚家只能说是第三方,和周玉一样插不上嘴。 君爷对温世轩的偏执,姚爷都认定了那是偏执,当然自己对温世轩这人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你老公好吗?”姚爷问她。 “你说他身体?他身体比我健朗。”周玉说。 “你这次下来给陆君办事他不知道?” “是不知道。” “究竟陆君让你办什么事?” 周玉不知道君爷和他说了多少。但是,以君爷的习惯,应该是会和姚爷商量。刚好,今天她刚从法院里头弄到了些复印件。为了弄到这些东西,真是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都有了。 “你打个电话让陆君过来。我即使告诉你,也要先问问他意见。”周玉说。 姚爷没二话,拨了君爷的手机。(未完待续) 周玉的话 白露拉上客房的门,走到客厅,见君爷要出门,问:“这么晚了。” “到对面。”君爷到玄关拖鞋都没换,直接走到对面姚爷家。 白露目送他出去,在选择跟不跟他过去时,后来想,周玉在她家时,都只是和君爷在书房里说,她也没听。 回头,见儿子从房间里伸出只小脑袋,问:“妈妈,她们睡了吗?” 白露走过去抚摸住儿子脑瓜,搂着儿子走进儿子房间,说:“睡了。” “她们要住多久?”包子很担心自己的私隐要和小妹妹分享。有个小妹妹经常在家,岂不是他包子在家里想做什么都得害怕有双小眼珠盯着。 “这个,暂时妈妈也不知道。”白露没法和儿子解释那么复杂的问题。 小包子摸摸小鼻梁:“妹妹她会上学吗?” “她白天应该和她妈妈在一块,晚上在我们家睡。”白露说。 以彤彤的年纪,上幼儿园还小了些。而且户口的问题要先解决,不容易。 小包子在自己小床上翻了个跟头,表现出和妈妈一样的头疼。 “不喜欢妹妹吗?”白露问儿子。 彤彤长得很可爱,没理由包子会不喜欢。 包子挠了挠后脑勺:“不是的。” “不是是什么?” “妹妹是女的,我是男的。” 白露感到好笑:“你怎么不说南南是女的?南南不是经常上你房间来玩吗?” “小表姐不一样。她是我姐姐。而且和我有血缘关系。妹妹不是。”身为大夫的儿子,包子连有没有血缘关系意味什么,都分辨到很清楚。 白露翻了个白眼,表示服了他们爷儿俩了。 姚爷家里,洛洛在看见君爷走进自己家门时,啪嗒啪嗒,眨了眨两只乌亮的小眼珠。 君爷望他一眼。 洛洛马上缩回脑袋,藏进妈妈身后。 “陆队。”沈佳音也是君爷底下的人,尊敬地称呼君爷。 “小孩子到时间睡觉了。”君爷对小洛洛说。 小洛洛皱皱小鼻子,乖乖跟在妈妈身后走去自己的小床。 回头,君爷推开了姚爷家的客房。 姚爷家里格局简单,没有书房。只能在周玉住的客房开会了。 姚爷端了三杯茶进来,给大家喝着养养神,晚上开会不知道开到几点。 只见周玉拿出卷宗,打开,放到桌上,好高的一座小山,都是法律文书。 姚爷看着都头疼,不敢伸手去碰。君爷随手拿起一份,翻了翻,愣道:“公司财务表?” “是苗爸当年公司申请破产时,法院清算公司和个人财产时的报表。”周玉拉拉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一边检查资料一边说道。 姚爷见她都戴上了眼镜,才真正感觉到她年纪真的大了,是五十有余了。 “我听人说——”君爷说,“他之前的资产清算以后,是肯定资不抵债。” “这是肯定的。哪家公司破产,真能做到资能抵债。”周玉说着行业里老生常谈的规律,“所以,投资需谨慎,哪里都有风险的。失败了,真是不能完全怨人家。其实人家老板都想好好做生意,赚钱还债。除非是那种有意圈钱,设骗局,卷款潜逃的。可苗爸不是这样的人品。” “你都调查过了?” “不用调查。如果有意卷款走的,能中风吗?”周玉轻轻笑两声。 以周玉的资历,有些事情,不用调查,只需想一想,什么样的人,那些人肚子里都打着什么算盘,是好人,是坏人,都能一目了然。 姚爷是在听说周玉一来,不费二虎之力,马上抓住了郑二叔的把柄,要竖起大拇指。 有经验的律师,就是不一样,都可以比得上警队了。 “当律师和你们当大夫差不多的,这行当,有人说律师靠嘴,其实错的,靠的应该是经验。”周玉拿起杯子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律师这行业不好当。说是正义的化身,但是,经常遭人骂是白眼狼都有。律师费收那么贵,而且,还不一定能打赢官司。打赢了官司,法院没法执行,你如果不想点办法,也是很惨的。” “理解。”姚爷突然觉得和表表姑的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感同身受。 君爷没有姚爷那样好糊弄,说:“现在干活,哪一行容易,都不容易。” 周玉放下杯子,在君爷面前卖弄知道要适可为止,继续爆料:“我查了下法院的资料,最终发现,少了些东西。” “少了什么?” “我先问过了法院的人。因为当时这个案件的主审法官,正好是我认识的。我专门到这个法官家里找了一趟,谈了将近三个钟头。” “谈到什么了吗?” “我问他,为什么少了一些平常应该可以见到的东西。比如说,这个公司破产的直接原因是资金链断裂,但是,造成资金断裂的间接原因,有些模糊不清。比如说苗家的工厂说是出了意外,你们猜是什么意外?” “产品质量出了问题,全部退货?”姚爷猜。 “一看,你们都不是经商的料。”周玉终于可以比两爷高一等了,口气肆意了些教育爷,也怪不得姚爷郁闷地吐口委屈,“产品质量不是最重要的。退下来的货,当次品卖,都可以回收些成本。再说,苗爸投资的,不是食品工业。能打击到一个鞋厂瞬间倒闭的意外,只能是厂房、机器、仓库,导致公司一切固定资本都血本无归的惨剧,你们想会是什么?” 听了她这话,两爷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纷纷低头再对下资料上的日期,一看,是对上号了。 “火灾?!” “我好像记得那次特大火灾,死伤有三十几个工人。”姚爷对这事记忆犹新,当然是因为当年,他们跟着白队,好像处理过当时一批伤员。 “你们说的没错。像这样特大的事故,死了人的,工厂领导都是要负上刑事责任的。”周玉感叹地说,“可是,当时的厂长,和经理,在事故中一块死了。苗爸作为法人代表,若不是是中风了,是早要被抓进牢里。” “你说,连厂里的领导一块死了?”君爷和姚爷一块诧异。 一般来说,火灾来到,跑的最快的,不是厂里领导吗?受灾的,不是都是工人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我翻来翻去,翻不到法院记录里,有对这个事比较详细描述的地方。再问起那位法官。那位法官说,这起火灾,因为据调查,不是纵火案,认定为责任事故。当时的消防报告他有阅读过了。”周玉道,“只能说,可能厂里的领导刚好当时下车间了,和工人们一块加班,结果一块被困,被烧死了。” “加班?” “火灾是晚上发生的。深夜十一二点左右。当时,他们在赶货。” 两爷听她这话,怎么越听越觉得哪里蹊跷。 周玉清清两声嗓子:“这样的。工厂工人要赶活儿,领导肯定要在场督促。这点,无可厚非。没人能指出这里头的疑点,对不对?可是我们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在于,这团火怎能烧到,连领导都逃不出来。这显然好像不符合一般的逻辑。” “怎么说法?”两爷追问。 “只能说明,当时的火势,是凶猛,好比突然爆炸,一下子吞噬掉了几条人命。刚好,这被吞噬掉的人命里头,有这几名厂里干部。而这些干部,说是督促员工加班,但是,谁会不知道,这些人,在厂里巡视时,因为是领导了,只是偶尔到现场走一走,都是要回自己办公室休息的。”周玉将脉络梳理完,事情像是浮出了水面,“可以初步认定,这爆炸,是发生在厂领导的办公室。” “消防部门事后不是对此要调查和报告吗?” “对,里头说了不是纵火。说是厂房老旧,机器老旧,电路断路引发的火花,引起厂区大面积火灾。但是,没有提到,怎么会发生爆炸?或许,他们认为,爆炸是因为火烧到工厂里某种具有易爆的物体进而引发爆炸,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几个人在办公室里的,不可能逃不出来而一块死了。” “这么说——”姚爷皱了皱眉,“是消防报告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真是这份报告有人动了手脚的话,我得佩服这个人老谋深算,因为,即使这份报告没有指出爆炸导致那几个人死亡,可是谁都知道火灾会引发爆炸是常事。而且厂房老旧,机器老旧,电路断路引发的火花,这样的原因,也绝对可以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周玉道。 “是。”两爷承认她说的话,所以更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怎么揪出这里头的疑点。 姚爷卖萌地甩甩头发:“表表姑,你不要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你知道的。” “疑点在这里。”周玉敲打法院的文件,“我们想不通的地方,是否可以解释有人对了这份至关重要的消防报告动了手脚。那么,动手脚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掩盖真相,为了让这家工厂破产,让苗爸去坐监狱。为什么想让这家工厂破产让苗爸坐监狱?这个人必定是从中有利可图。” 君爷和姚爷齐声沉默。 这事儿,真是请周玉来请对了。一般的律师,哪有周玉这样的明察秋毫,有一双仔细到大法官都比不上的眼睛。 屋内的气氛,突然像拉紧的一根弦丝,等待答案即将告破。 “谁能从这场火灾中有利可图?”姚爷放下了枕在下巴颌的手,问。 “照我推测有三。一个是,苗爸的合伙人。这个嫌疑最大。因为,虽说苗爸工厂破产了,但是,据我现在了解到的,这个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遭受到太大的打击,现在依然过的很好。” 两个爷神情一凛。 据他们所知,郑大伯可是因为借债给苗爸而欠下巨债的,怎么苗爸工厂的合伙人,反而没有遭受到打击。法院没有清算这人财产吗? “没有清算这人财产。因为这人不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只有苗爸是。况且,鞋厂工厂破产,和苗爸的公司破产,还是两回事。” 说起来,苗爸的生意是这样做的。苗爸成立了一个投资公司,可在成立公司之前,苗爸是先拥有了自己的鞋厂,作为这家鞋厂的法人代表。周玉说的合伙人,是指和苗爸一块投资鞋厂的人,但是,和苗爸的投资公司没有关系。工厂被烧毁,工厂剩余资产拿去拍卖,合伙人因为与苗爸的工厂只有金钱上的联系,不负相关法律责任。造成的是,或许这位合伙人在投资鞋厂这方面有一部分损失,但是,损失并不是足以摧毁到这位合伙人,如果这位合伙人本身并不是把自己的钱全投在苗爸的鞋厂上面的话。 鞋厂出事,导致的是,苗爸的投资公司受到了牵连。因为法院要冻结苗爸的财产,按理会涉及到苗爸的其它公司资金。在这个谣言散发出去,法院未执行之前,已经可以对苗爸的投资公司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苗爸的投资公司不是债券公司,只是收集社会上个人的闲散资金,包括民间借贷,形成一定资金规模去炒股票炒期货。这样不利于公司法人苗爸的消息传出来,股东飞速撤离,造成的后果可以想象。 周玉说:“为了彻底弄清楚这个事的来龙去脉。我除了到法院跑,其实法院那边拿东西还容易些,难的是,要到交易所去查有关资料。即使数据出来了,当时激战的内幕,除非你能找到当年的知情人,不然问都问不出来。” 两爷对于期货交易炒股等东西,其实都不大了解。因为,他们本行与这个无关,家里人,基本都是公职,不会去炒股,等于外行人。而周玉不同,由于职业关系,经常会接触到这类经济案件。以前,周玉甚至参与过一些重大涉及刑事类的经济犯罪案件的调查,所以对这个东西几乎是有种天生的直觉。 在刚知道苗爸弄了个投资公司,因为鞋厂失火连累倒闭时,周玉马上可以联想到这两者之间一个必然的联系。结果一查,果然如此。(未完待续) 君爷脑子里都写着计划 股市有如赌博。没资金的,能赌赢的,叫做技术派。但是,和赌场还不同的是,这些技术派要看的,不是真的技术,只是去洞察股市背后的大老板什么想法。和赌场一样,股市、期货,哪个不是出老千。不出老千能赢?可能在规范的市场能赢。只是,在苗爸那个年代,期货刚起来不久,是用真枪实刀在打的。 周玉特别记忆犹新年轻时发生的一件事。那个时候,她有个朋友在与期货交易所挂钩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等于中介性质就是,和苗爸的投资公司差不多。 好了,那天,她来到这朋友工作的地方,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顺道想拜访这里的老板,联络关系,以后好开展业务。在等那个老板来时,突然,一群连蒙面都没有的“土匪”,举着刀冲进了公司办公室。 办公室几个操作员当场全蒙了。 一把刀子瞬间驾到周玉朋友的脖子上,“土匪”喊:“给我平仓!” 几个操作员谁也不敢动。 周玉眼见那“土匪”将自己朋友的脖子都划出了道血线。她这位朋友被迫屈服了。据这位朋友后来对周玉说的,当时他想的是家里上有大下有小,要是自己死了的话,家里没有依靠了。可是,当他作为平仓操作之后,“土匪”开始砸这里的电脑,每一台都砸到稀巴烂,将这里的人全部束缚手脚捆绑起来,才退了出去。 正有了这群“土匪”闹事,周玉朋友所在的金融公司,在一次空多大战中失利,本来要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拱手相让,损失惨重。虽然事后报警,可是,抓不住这些人。 这场申诉周玉还真打过,但是,鉴于当年科技手段不发达,事发现场,没有监视镜头,没有天眼。侦破相当困难。人没有抓住,你随便说是对方的人雇人干的,没人相信,可能还说你诬告。 最后这个事不了了之。 这种事,发生在以前那个混乱的时代,与今天益发健全的法治社会不同。只是,这些人或许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拿刀逼人,却可能会采取更隐秘的方式用暴力来解决掉对方。 这么多年来,周玉接到过的类似案件并不少。所有刑事案件说起来,不是感情问题,是金钱利益问题。 苗爸鞋厂的失火案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原因都有不正常之处。虽然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案发现场早已消失殆尽,你想再去侦查,去还原都不可能。可是,有一点东西,从古至今,多少年,都不会变的,那就是人性。 “现在,我们是要去追溯以前的责任人吗?比如说出这份具有疑点的消防报告的人?”姚爷提出问题的口气不是很确定。 虽然,像是弄明白了周玉说的话,但是,两爷不仅没有感到豁然开朗,是益觉得手头麻烦。 证据几乎没有,一切都是推断。如果想将这些人弄上法庭为苗爸平反,公司已经破产,说实话,难度不是简单的大。 除非,这些人自己再做出动静,露出什么马脚出来。不然,以两爷的想法来看,这件事已经平安无事这么多年了,实在是不需要再轻易撬动。 苗爸虽然鞋厂和公司都没了,但是,苗爸自身参与这样一场恶性竞争,想必自己的关系都是不干不净的。否则,苗爸怎么会中风,而不是义愤填膺第一时间想到可能被人陷害而去告人,或者是在中风后让女儿继续为自己秉持正义,都没有,这正好说明苗爸自己可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虚。 周玉道:“牵涉到经济矛盾的,哪个能双方都是干净的?” 刚好证实两爷的想法。 “依照你想法,你认为接下去会怎样?”君爷敬重周大律师的能力,先请教。 周玉不和他开玩笑了,肃起表情:“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觉得,这事儿可能还没完。” “没,没完?!”姚爷大吃一惊。 想这样多少年过去,不是苗家父女都平安无事吗。如果真想算账早算账了,而且,苗家父女自从家庭破产之后,落魄至今,对方还能从苗家父女身上得到什么? “其实,你们只要想到一点,马上十分清楚了。”周玉指出,“你们想,以苗爸和苗莘现在的能力,还能真的隐藏自身,不被像郑大伯这样一些并不了解内幕只想一心追回债款的人发现吗?” 两爷想了想,她这话有道理。这个说明,有人在暗中保护苗家人?基于什么目的? 如果真是想保护苗家人,为苗家人好,看到苗家这样的困境,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出手相助。毕竟,一个能操控到情报的人,这样的人,其背景肯定是不一般。 “这要说到当年案件可能涉及的另两个嫌疑了。”周玉说。 “我来猜猜。”姚爷突然打断周大律师的话,像是要显露自己的聪明智慧挽起袖口说,“我记得,这女孩她妈,说是受不了她爸中风走人了。而且,一走就是失踪,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周玉眯眯笑眼,知道自己只要点明一点儿,两爷自己都能把事情全看明白了。 “她妈妈的线索,其实不是我在找,是陆君已经派人在找了。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陆君本人的意见,还是有陈大夫搀和在其中。”周玉说,将矛头轻松转给了君爷。 君爷对她这句透露显得一丝反应不及,道:“最开始找,是孝义的意思。实际上,孝义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责备归责备,认为苗莘没有能带好他兄弟的遗孤,但是,陈孝义不是个完全失去理智的人,知道,一个母亲,如果没能照顾好孩子,对孩子表现出了一种奇怪的乃至畸形的爱,肯定是与这母亲自身某些因素有关。考虑到苗莘的爸爸已经变成这样,那么,苗莘的妈妈呢?如果把苗莘的妈妈找到,是不是能破解这个局面。 陈孝义本身的能力不够,于是,既然君爷势必要搀和其中了,便是和君爷有了商量。 君爷想着举手之劳,反正,这事儿是要调查的了,顺道让人帮着找找苗莘的妈去了哪里,藏在了哪里。 这些线索,他都一并在之前交给了周玉。 周玉依照他的线索,再找人去到国外。论找人,可能真是君爷都比不上周大律师。谁让周大律师干这个行业的,侦破手段,一点都不比警队的名侦探逊色。 人脉一级棒,是周玉最大的砝码。国内,国外,积累这么多年,找个人,对周玉来说,是小CASE。除非那人真是人间蒸发了,不然逃不过周玉的法眼。 “苗莘的妈妈,应该是在加拿大。”周玉说出答案。 “我之前只知道她出国了,带了一大笔钱。那些钱,是和苗爸的公司破产有关吗?”君爷问仔细了。 “夫妻有共同债务。所以,苗爸其实是在公司破产前,和老婆办了离婚。即使如此,债务人可以继续追讨苗爸前妻的还款义务。所以,苗莘的妈妈真能逃出国,到国外,应该说是有人帮助。这点,可能苗爸都知道的。” 姚爷听完拍个大腿,恍然大悟。 苗爸中风的缘故,倒有可能是这样的。不是因为生意失败,而是老婆算计了他,和他离婚,再跑。 “可我听说,她其实在苗爸中风的时候,还跟了苗爸一段时间。”君爷回想着这其中存留的一些疑点。 “对。没错。”周玉道,“她没有急着跑,急着揭穿自己,说明,苗爸或许是后来才察觉的。而她这么做,无疑,是想在苗爸这里再拿到什么东西。最后,她是不是拿到了再跑,我们也不清楚。” “假设她拿到了再跑,反而说明苗爸一家是安全了。如果没有——”君爷眯下眼,“你刚才说,这事儿没完,指的是这个吗?” “有人在监视苗家人。当然,不是陈家请律师爬进苗家里那种笨拙的监视。”周玉说到陈家请的那位年轻律师,直拿手拍拍额头。这个后辈,做出如此愚蠢笨拙的行为,自己因此还犯了罪,让她周玉这个同行的前辈都感到十分难为情。 陈家不知道怎么请到这样一位律师。可能陈孝义都知道这里头有些不妥,不然,不会在遇到周玉时,兴冲冲地要和周玉讨名片。 周玉是因为承接了君爷的任务,加上之前君爷说的话,也不太想和复杂的陈家人打交道,所以,才迟迟没有回复给陈孝义。周玉这不是说讨厌陈孝义这个人,陈孝义的人品周玉是认可的。只是陈家人,据她周玉回来后大院后道听途说到的,这陈家人,可不是一个个都想陈孝义知情达理,通晓大义。 只要看当年陈母怎么阻碍陈孝义和彭芳在一块,都知道陈家人里头麻烦着。 一个律师,不怕案件麻烦,最怕客户自身麻烦,因为,那会反咬律师一口。没人想帮了对方反而被咬一口的。 姚爷对周大律师的话十分赞同,对君爷说:“我刚才和白露说过,说她该适可而止了。到时候被陈家反咬一口,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你和孝义,我和孝义之间的感情怎么维系下去?” 君爷自然是袒护自己老婆:“孝义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我老婆没有做对不起良心上的事。做了坏事良心不安的人,迟早天打雷劈。我和白露是不用怕的。” 姚爷眯眯眼,突然哈哈大笑:“你也不要太轻狂了。你只要想想,我们遇过的那几个老巫婆,哪个不是长命百岁的?” 温奶奶年纪大,监狱收押不成,后来听说又是保外就医,温家人,只好将母亲接回老房子了。虽然温世轩是没法原谅这个老母了,不去来往,可是,该尽孝道的钱,每个月照样上交。谁让,他这条命,是老母亲生的。 至于眼下那个,比温奶奶还要可怕上几倍的郑姑婆。温奶奶好在,不挑拨离间自己的儿女,也不是真心想让自己家儿女过的不好。郑姑婆可不是,巴不得家里的人都比她早死。谁也弄不清楚这个老人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恨之入骨的心,是怎么来的。 郑家人,都是用母亲老糊涂了,来安慰自己。 但是,姚爷不这么想。他看的出来,只要看到这个老人一眼,都能看出来,这个老人,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怀着仇恨。 “等她病好了。”姚爷冷冷地对君爷提建议,“我建议你,赶紧把她弄回保定去,任她将来是死是活。否则,这个人是条疯狗,见谁都咬,不会想着你救过她一命。她是那种死的时候都想抓所有人陪葬的那种人。” 兄弟诚挚的话,君爷都听进去了。可是,这事儿哪有那样简单。郑姑婆说白了,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操纵郑二叔一把爪牙。真想斩锄祸根,爪牙必须除了,否则,一点用都没用。何况,君爷对这件事早就梳理清楚了。 该先拿谁,再办谁,在君爷脑袋里都写着计划。 周玉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可能的人物。或许,她是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个人的真正身份,需要再去调查。只是在君爷临走时和君爷说:“我不知道白露自己知道不知道。你老婆,可能你自己比我都清楚些。白露是个聪明的人,但是,工作之余是不是会完全失去了警惕性,我不清楚。” 君爷听完周玉的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道了声谢,让周玉自己也务必要小心,生怕会打草惊蛇。然后,走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见白露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君爷进洗漱间洗把脸,弄醒脑子,再走回书房。今晚从周玉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已经把苗家人接到自己的范围。对方想动手,直接杀到他们门前来,难保他们自己人,都要受到牵累。(未完待续) 包子、洛洛和彤彤 日子好像平安无事过去了两天。小包子逐渐习惯了家里多了个小妹妹的存在。 这个小妹妹不像精明能干的南南表姐,长时间,都表现的很安静,很规矩,一双小眼珠里偶尔会露出像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 小包子虽然崇拜南南表姐,可是,到底是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强,更喜欢有个妹妹能依赖他。 “彤彤,我告诉你怎么堆这个积木。”包子手把手,教小妹妹玩自己的积木。 陆夫人走出厨房,刚好看着两个小孩子跪在桌边,紧紧挨着,像幅画,不由会心一笑,走过去,喊:“征征,给妹妹喂果汁。” 两杯新榨好的橙汁放在了玻璃桌上,陆夫人体贴地在杯子里插上了两条吸管。 小包子摸摸玻璃杯,咬住吸管吸一口,不觉得烫,再把自己尝过的,给妹妹喝:“你慢点,吸完觉得不烫,再喝。” 包子无论是照顾弟弟还是妹妹,都是很细心。不过,这一幕若是被小洛洛看见了,小洛洛怕是要伤心的要命。包子哥见异思迁,把对小洛洛的好给了小妹妹。 彤彤接过他吸过的吸管,小嘴巴咬住他咬过的地方,吸了吸果汁,果然觉得不烫,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小包子看着她乖乖的,乐呵呵地笑。这个妹妹比洛洛弟弟好。洛洛弟弟会算计他包子哥,但是,妹妹不会。 伸出小手,摸摸妹妹的西瓜头,妹妹乌亮的头发柔柔软软的:“慢慢喝,知道吗?” 彤彤点点小脑瓜,边咬着吸管,边有些咀嚼不清:“哥哥,喝果汁。” “行,我喝。”听到妹妹甜甜的话,包子伸出嘴巴咬住自己那杯吸管。只是,嘴巴咬了会儿,小包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蛋一红。 他刚咬过的吸管,好像正在妹妹嘴里咬着。 可是不能要回来了,怎么办?小包子好窘,要是妹妹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说他是小色男。 陆夫人没发现到孙子的异常,只见这两个孩子从早上一直玩的很开心,彤彤没有闹要找妈妈,让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由于包子今天不用上幼儿园,白露向苗莘建议,让苗莘不要带彤彤去医院看苗爸。因为苗莘一去都是一天,医院里细菌多,对小孩子其实并不好。苗莘听白露的话有道理,尝试让女儿在家里陪包子玩,对女儿说:这个小哥哥你见过的。 本来大人们都怀着忐忑的心情,想着彤彤会不会抱着妈妈的大腿不让妈妈走。 结果,彤彤看着包子哥,看了会儿,对妈妈说:我认识这个小哥哥。 苗莘自己都大吃一惊。自己女儿难道迷恋上了包子哥? 小包子遗传了爸爸妈妈的良好基因,长得帅帅气气,是个小帅哥,在幼儿园里都有许多小女朋友喜欢包子。彤彤没有见过其他男孩,如果一眼被包子哥吸引住了,是属于正常的。 苗莘摸摸愿意留下的女儿脑袋,对白露和陆夫人尴尬地说:那麻烦你们了。 陆夫人过来照顾两个小孩。白露也要出门。本来,陆夫人还挺担心的,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和彤彤见面,怕小孩子畏生,哭闹只要自己的妈妈。没想到,这孩子出奇的乖,乖到让人感觉震惊,是个招人心疼的孩子。 这样好脾气的孩子,也就难怪了陈家人无论如何都想把这孩子抱回陈家。 在白露家里不过呆了两天,彤彤尖尖的下巴颌,好像圆润了些,小脸蛋粉红粉红的。 在小包子眼里,增加了营养的妹妹,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再加上穿上了南南表姐送过来的裙子,好像小公主似的。 小包子心里头都突然跳出个念头:如果妹妹一直住在自己家里,该多好。 陆夫人走回厨房里,要给两个孩子准备午饭。 小洛洛好像是跟妈妈到外面商场购物回来了,站在家门口,回头,看了眼包子哥住的屋子,好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拉拉妈妈的衣服:我要上包子哥家看看。 沈佳音又不是姚爷,哪里拗得过儿子,走过去,敲敲君爷家的门。 看着小妹妹专注入神的包子,没有听见敲门声,直到奶奶在厨房里喊道:“征征,去看是谁来了?” “哥哥,有人来了。”彤彤放开嘴里咬的小吸管,对包子哥说。 包子恍然大悟,站起来,对妹妹叮嘱:“不要动,哥哥去开门。” 彤彤乖巧地坐在地上等他。 包子整理整理衣领袖子,在妹妹面前要有形象,走到了屋门口,打开门。 “征征哥。”小洛洛站在门前,热情地喊。 包子第一反应要把门关上,但是,在看到沈佳音也在时,悻悻地收回手:“阿姨。” “有客人在吗?”沈佳音和儿子一块往门里探个脑袋问。 小洛洛迫不及待看屋里有谁要抢走自己的包子哥,钻进门里,直跑到客厅,看到玻璃桌上放了两只橙汁,明显,一只是包子哥,另一只是地上坐着的小妹妹的。 彤彤乌亮的眼珠眨了眨,眼前跑过来的小男孩,比包子哥长得更漂亮,可是,一双眼珠好像直瞪着她。 包子一看不对劲,飞跑过来,保护住妹妹:“洛洛,你要叫她姐姐。” 姐姐?小洛洛记起来了。是上回那个他早就想见,结果没有见着的姐姐。 小洛洛绕过拦在中间的包子哥,走到了彤彤旁边,坐下来:“姐姐,我渴了。” 沈佳音看到儿子这个无赖样,与自己老公一模一样,差点瘫坐到地上:她这个做妈妈的都好无颜。 小包子转过身,发急:“你,你,洛洛——” 彤彤想都没想,把自己的橙汁递给洛洛:“你喝,还有一点。” 机不可失,洛洛伸出脑袋,小嘴巴一口咬住玻璃杯上插着的吸管口。 小包子趔趄两步,震惊地看着:这,这,这下,吸管被他咬过,妹妹咬过,洛洛咬过,算什么。 陆夫人在厨房里熄了火,出来看是哪个客人来了,走到客厅一瞧是洛洛和他妈妈来了,笑道:“快坐,佳音。” “不好意思——”沈佳音耷拉的脑袋,快垂到地洞里去。如果被陆夫人知道她儿子刚干出来的事。 陆夫人低头,看到小洛洛咬着彤彤橙汁里的吸管,既没有发现异样,只是记起:“对了,你们喝果汁吗?我再去榨点。”说完,匆匆忙忙进厨房,再给客人做果汁。 小包子听到奶奶的话,有了借口,走上来对小洛洛急急忙忙说:“你不要喝了,喝完了她没有的喝怎么办。我奶奶要给你做果汁了。” 小洛洛却是匆忙一大口吸完杯子里剩余的一点,长长满足地呼出口气:“姐姐,你等会儿喝我的。” “不用客气。”彤彤说,看他长得很漂亮,像小妹妹,伸手想尝试摸他的小脸,问,“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洛洛?” 妹妹? 小洛洛脑袋上,像爸爸姚爷一样,一群乌鸦呱呱呱飞过。 “我是弟弟!”小洛洛口气很严重。 要摸他脸的彤彤像是触到电,闪电般缩回了手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漂亮的五官。 见到妹妹看着弟弟看到那样入神,小包子郁闷了,郁闷到满脸都快下雨了。 眼前的弟弟妹妹互相凝思,好像把他包子都晾在一边了。 包子闷闷的,要掉头走到不知道哪里去。 “征征哥——”好在弟弟妹妹都发现了他包子哥的重要,一齐回头对他喊。 小包子迅速转回身,回到弟弟妹妹面前,像是指挥官:“我们来玩拼图吧。洛洛,你不准捣乱,知道吗?” “我从不捣乱。”小洛洛说。 “我说的是你的嘴巴不要捣乱。”小包子只要求弟弟不要在妹妹面前说话刺痛他包子的神经。 小洛洛两只小手捂住嘴巴,对包子哥点头。包子哥表情很严肃,好像他不听话会把他赶出门。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事。看得出妹妹很重要,包子哥变了。 包子哥他小洛洛本来是谁都不让的,但是,看在彤彤分他果汁的份上,小洛洛勉为其难,决定容忍彤彤在他和包子哥之间有个位置。 沈佳音见儿子在这里玩的不亦乐乎,先走回自己家里,处理刚买回来的东西。 几个孩子在客厅玩,陆夫人在厨房忙,都不知道外面楼梯里来了客人。 大门只关了个防盗门。今天休息,陈二嫂拉上陈二伯,来君爷家看孙女。 透过门缝,陈二嫂看见了彤彤的小身影,激动地拍门大喊:“彤彤,彤彤——” 三个趴在地板上玩的孩子,突然被巨大的声音吓到,抬起头,三张小脸惊魂不定。 “谁来了?”小包子忽的跳起来,第一时间没有忘记要保护幼小的弟弟妹妹,于是站在弟弟妹妹面前,像是个小战士一样,与门外的陈二嫂对视。 陆夫人走了出来,一看来人好像很陌生,眯细了眼:“你们是——” 陈二伯拉住激动的陈二嫂,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们是彤彤的爷爷奶奶。” 陈家人。陆夫人恍悟,走过去给他们开门。 门刚打开,陈二嫂急匆匆,带着刚买的玩具,直奔彤彤:“彤彤,奶奶给你买了芭比娃娃,你快来看。” 彤彤没有看她,躲在包子后面。小包子只觉得她两只小手紧紧拽着自己背后的衣服,小心头为此一揪。 洛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在陈二嫂要走过去抓彤彤时,灵机一动,在陈二嫂脚下使了个绊儿。 陈二嫂感到自己裤子被只小手扯着,回头,看到了小洛洛,不认得这是谁的孩子,问:“他是?” “子业的孩子。”陆夫人说。 姚爷的儿子?! 陈二嫂大惊之下,连连后退,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姚家的长孙。 包子这会儿都不得不对洛洛弟弟竖起大拇指:干的好! 小洛洛被包子哥夸,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可陈二嫂想接触自己孙女,怎么办。难道在这里被两个小孩子拦住了?这可是她和陈二伯都始料未及的事。 还是陈二伯老道,拉起老婆在沙发里先坐下来。这毕竟是在人家家里,不能失了礼仪。 陆夫人进厨房去给两个客人倒茶。 小包子见状,拉起妹妹要把妹妹藏进自己小房间里。小洛洛跟在他们两个后面。三个小鬼,像是火车,驶过厨房门口,被端茶出来的陆夫人遇到。陆夫人叫:“征征,你带妹妹上哪?妹妹的爷爷奶奶来了,快让妹妹坐客厅里。” 到底这孩子真是陈家的孩子,陆夫人肯定是不能阻止孩子和亲爷爷亲奶奶见面。 小包子为难地回过头。彤彤的西瓜头像是鸵鸟似低到了地上。 见三个孩子都不动,陆夫人走来,亲自将彤彤推出了客厅。小包子连忙跟了出去,拉开奶奶的手,憋红了脸对奶奶说:“她,她不喜欢。” 不喜欢也不行。陆夫人不知如何向孙子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 小洛洛在后面看着,只觉得包子哥好像要哭了,彤彤也要哭了,小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听说对面来客人了,沈佳音急急忙忙跑过来抱儿子回家。一边进门向陈家人打招呼,一边抱起儿子。 洛洛其实不想走,拉拉妈妈的衣服,低声说:“可以让哥哥和姐姐到我们家玩吗?” 沈佳音看了看眼下复杂的局面,只能对儿子叹气:“下次再玩吧。”说罢,带了儿子回家。 洛洛弟弟走了,少了一个同盟战友。小包子一个人面对奶奶以及其他大人,要保护妹妹,倍感压力。 陈二嫂看着机会了,拆开了包装,拿出盒子里漂亮的芭比娃娃,放在桌上引诱孙女:“彤彤,喜欢吗?你知道不知道,这可是每个小女孩都喜欢的娃娃,她叫做芭比。” “不喜欢。”彤彤咬着小嘴巴,看都不看陈二嫂,“不喜欢。” 陈二嫂脸色刹变。这孩子哪里是不喜欢芭比,是直接说不喜欢她这个奶奶。 “不喜欢是吧?我知道了。都是你妈妈教的,教到你这样!”陈二嫂一串火起来,谁都没想到,抓起桌上的芭比朝墙上扔了过去。 只见那漂亮的芭比娃娃被扔到墙上,啪一声巨响之后,落到地上,衣服全花了,脸上伤了,四肢好像要被肢解了。 这一幕,当着小孩子的面发生的。 小包子都吃惊。彤彤小脸蛋苍白,忽然,哇一声痛哭。(未完待续) 行动 “你对孩子发什么火!”陈二伯站起来冲陈二嫂发火,听孩子的哭声都多招人心疼。 陈二嫂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跌坐回了沙发里,目光都傻傻的,好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彤彤凄厉的哭声在客厅里回旋。陆夫人在陈二嫂扔芭比的时候已经傻眼了。对孩子发泄自己的脾气,是陆家人最不屑的一件事。孩子哪有大人肠子里的弯弯曲曲,不懂,要教育,发脾气有什么用。所以你看君爷对孩子严厉是严厉,可是,君爷从来没有对小包子凶过,这点哪怕是温柔的姚爷都比不上。 早知道,不让陈二嫂进门了。陆夫人后悔地想。 陈二嫂一吼,本末倒置,好事都变坏事了。 陈二伯叹声气,走过去抱住孙女想哄一哄孩子。可是彤彤扭过身体,看都不看他,一溜小步走到了小包子后面。 包子只觉背后衣服湿了一片,小妹妹的眼泪沾到他衣服上,让他心里都像决堤泄了洪水似的,抬起头看着陆夫人:“奶奶——” 包子的声音软糯糯的,像是带了哀求,含着哭音。陆夫人听都没有听过自己孙子这样叫过自己。小包子自小把自己定义为男子汉,不准自己软弱。陆夫人的心头一下子都像牛奶糖一样软了。 与陈二伯无奈地对上视线,陆夫人说:“让征征带彤彤到房间里玩一玩,心情可能会好些。” 陈二伯能怎样呢?瞧自己老婆干的好事。本来好好的事儿都搞砸了。 目光纠结在彤彤身上的陈二伯,缓慢地点了点头。 小包子见大人同意了,马上拉着妹妹的小手走进自己的房间,生怕那些坏人追来,包子进门后关上房门把房门反锁了。 这时反应过来的陈二嫂,见到陈二伯让孩子走,又发起脾气来:“你傻了吗?现在应该趁她不在把孩子抱回我们自己家!有她在,一辈子那孩子都不会认我们的。到底是我们陈家的种,你想懦弱到什么时候?想眼睁睁看那孩子一辈子都不随我们姓了吗?” 陈二伯仅一个儿子,儿子没结婚就死了,当时,他和陈二嫂都差点活不下去。养儿子养那么多年,最终落得一个没有后代的结局,任谁都受不了。中国不像外国人,最专注传统。没有了孩子,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再有钱,有什么用。没后代,被谁都瞧不起。 自从儿子死后,人家在他们两口子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从来没有少过。有一段时间,他都想带陈二嫂一块到深山野林里住了。光是舆论,都可以压死他们俩。 不,他们不想任何人同情,每个人同情的话,其实都像把刀子无时无刻在揭穿他们的伤疤。他们只想静静地被人遗忘。但是,偏偏不会有人遗忘。每个人,都喜欢拿这个事来说,背着他们说,当着他们面说。说话人是什么心情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快疯了。 陈二嫂说的他明白,彤彤是他们所有的希望了。儿子死了,但是好在有一个后。如果,彤彤不能姓陈,是不行的,肯定不行的,这点陈二伯比陈二嫂更明白,因为他自己都姓陈。 “回去。”陈二伯站起身,表情变得很冷静,冷静到像是戴了张面具。 “你干嘛?!”陈二嫂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你说我们回去?我们好不容易能到这里来看到孩子,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就回去?”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陈二伯对陈二嫂又发了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你心急,你就心急!看你今天是不是把这里砸了?!能解决问题吗?孩子能接受你吗?你怎么傻成这样!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说罢,陈二伯甩了袖子一个人走。 陈二嫂被陈二伯吼到发蒙,过了片刻,听到开门声,才清醒过来,慌慌张张跑过去跟上陈二伯,边走边骂:“你对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对那个女人发!她倒好意思了,骗了我们儿子,生了孩子,一句话都不告诉我们陈家人!她这是盗窃偷窃拐卖,每一样都是罪!有本事你告她,你发脾气对我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陈家人的香火着想。” 巨大的嗓门,在楼梯里回荡。 陆夫人关上门时,还能听见陈二嫂的骂声不断,可能一路都要骂到街上去都不能阻止。陆夫人是个心肠特别善良的,所以,对于陈二嫂今天的大发雷霆,一方面觉得不应该,一方面又可以理解。 想当年她自己女儿不见了,她都能抑郁上多年差点得精神病。而这两口子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要是论换做她陆夫人,现在突然冒出有个希望,一样要像抓救命稻草抓住不放。 回头,见两个孩子的房间房门关着。陆夫人想了想,没有去敲门,先去给两孩子做午饭,让两孩子吃点好吃的,心情都会快点好起来。想刚包子那幅样子,都要陪小妹妹一块哭了,陆夫人叹气。这陈家人对孩子发脾气,何必牵连到她孙子陪着一块哭。 包子小心地把小耳朵贴在门板上,确定老巫婆是走了,回头,看着小妹妹坐在他床上,耷拉着小脑袋一幅低气压。包子在桌上的纸巾筒里抽了两条纸巾,像是个小绅士将纸巾送到妹妹跟前:“擦擦脸。” 小妹妹没有抬起脸,小手抓过他手里的纸巾,往脸上胡乱擦,边擦,小小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哭咽。 想安慰包子的妹妹,在房间里找能逗妹妹笑的玩具。找了半天,都是男孩子玩的。包子嘴里叹气,想那个老巫婆虽然是个老巫婆,手里拿的芭比娃娃却很漂亮,如果芭比娃娃是他买来送妹妹的,妹妹肯定笑不是哭。或许,回头他可以找妈妈商量,买个芭比送妹妹。 现阶段找不到女孩子的玩具,包子抽出了郑沅洁上回给他买的画笔,拿了张纸在上面画:画了个太阳,画几朵花儿,再画只兔子。 包子的画画水平,大伙儿都清楚。跟大画家姑姑蔓蔓学了几天,包子其实画技并没有多大的长进。对此,蔓蔓都很无奈。君爷的孩子果然是像君爷的,怎么画,或许临摹可以,但是让包子或是君爷自己凭空想象去画,那绝对是一塌糊涂,王八都画不像。 画完了,小包子呼,长出口气,拿起了画纸,走到妹妹面前,说:“彤彤,快看。” 听包子哥的声音很激动,不知怎么回事,彤彤被惊吓到,一瞬间忘了哭,抬起了脸。只见到包子哥两只手举起了一张纸,纸上画了个圆圆的太阳,下面有两朵小花,花丛里画的是只什么来着? 彤彤的小眼睛努力辨认画纸上那四不像的动物,因为过于认真想看清楚包子哥画的是什么,连哭都忘了,伸出小指头点点画中间的东西,小嘴巴张开,迟疑地说:“蚂蚁。” 兔子变蚂蚁了! 包子被自己雷倒,满头大汗,对妹妹解释:“不,不是蚂蚁,是兔子。” “兔子不是这样的。”彤彤不会连兔子都认不出来。她最喜欢白白的漂漂亮亮的像小公主似的小兔子了。 “不,我画的真是兔子。”包子益发忙碌地为自己的作品解说,“你看见没有?四只腿!四只腿的是兔子。” “蚂蚁也有四只腿。” “不一样,兔子有两只长长的耳朵。” “蚂蚁也有两只长长的耳朵。” “蚂蚁那不叫耳朵,叫触角!”包子要疯了,怎么妹妹非要认定他画的是蚂蚁,他包子画的有这么糟糕吗,连蚂蚁和兔子都分不清楚。 如果妹妹说他画的不是兔子而是老虎狮子还差不多,为什么是蚂蚁!包子越想越疯。 “蚂蚁没有耳朵吗?”彤彤已经忘了哭了,完全忘了,只觉得眼前的包子哥满头大汗的表情好好玩,两只小眼珠啪嗒啪嗒地眨着。 “蚂蚁是昆虫类,没有耳朵,是触角。”包子以比妹妹年长的年纪,看的书也比一般同龄孩子多的优势,终于说服了妹妹。 “哦。”彤彤点头。 包子哥知识渊博,知道什么不叫耳朵叫触角,她小妹妹不能不服气。好吧,算包子哥画的是兔子不是蚂蚁。虽然她怎么看,画里的动物都像蚂蚁,和她心目中白白漂亮的小兔子完全不像。 妹妹的脑子终于扭过弯了,不再说他画的是蚂蚁了。包子像是干进行一场长距离赛跑,赢了都没有心情欢庆,只是喘气,好累,没想到要争取自己画的不是蚂蚁这么累,他需要坐一下,以后不画兔子了。 知道包子哥是为了自己画画后,彤彤跳下床,小手去抓纸巾筒里的纸巾,抓了条干净的,递给包子哥:“哥哥,擦擦,汗。” 包子额头全是汗,因为画画给累的。 “谢谢,你坐。”包子拉妹妹的小手一块坐下。 彤彤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不哭了,又像是只小兔子,乖到不得了。 包子喜欢她这个样子,很喜欢。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大多一哭停不下来,都要老师抱起来哄。可妹妹不一样,多乖。 包子喜欢乖小孩。虽然自己在幼儿园有许多小女孩喜欢,可包子觉得那些小女孩,都没有这个妹妹乖,都喜欢围着他包子叽叽喳喳好像小麻雀,好吵。因此,想到这样乖的小妹妹,被老巫婆弄到哭了,小包子很愤怒,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了。” 彤彤点点小脑瓜,包子哥真好,大人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她和老巫婆亲近,只有包子哥能理解她。 “他们骂我妈妈,我讨厌他们。”彤彤说。 “别怕!以后他们若敢对你做什么,有我!”小包子拍拍自己小胸脯,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爷爷都说了,我们是战士,不畏豪强。敌人越强,我们越不怕,越能战胜他们。” 彤彤瞪大的小眼珠,好像要把包子哥高大的身影深深地印在眼睛里。 将两个孩子交给婆婆,白露是很放心的。陆夫人都不知道带过多少孩子了,从来没有出过错。 中午,她约了阿芳一块出来吃饭。 阿芳见她开车,开了好远,是开到了苗莘开的那家酸辣米粉店。苗莘现在要照顾苗爸,没空了,酸辣米粉店交给其他人打理。 停下车,白露对阿芳说:“我们吃酸辣米粉好不好?” “我不挑吃的。”阿芳说,对她此举仍存有疑问。 进了米粉店时,由于开车的时间长,店里已经过了顾客的高峰期。里头,寥寥只有几个人。 白露找了张桌子,拉阿芳坐下,抽了筷子烫洗,和阿芳说:“这家店做的好吃,你等会儿吃了就知道。” 阿芳已经自己说了不挑吃,不知怎么回答白露这话。白露的话,比较像是自言自语。 过了会儿,有个店员记下她们两个点的菜单后,走回厨房。门口的风铃声叮咚响,又有客人进来了。 阿芳扭过头,见是个穿着民族风格长裙子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面相很陌生,她应该没有见过。那女人却对着她们这个方向,像是略吃一惊微笑起来,说:“白支书,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开乐器店卖给陆丫头小提琴的林园园,与白露姐姐是当年的同班同学。 说起那时候在林园园这里买了小提琴,又委托林园园帮陆丫头找了个音乐老师,后来,白露自己事儿多,帮陆丫头学琴的事儿办完以后,和林园园也就没有多再联系。 “这里酸辣粉好吃。我都要感谢你介绍给我一个好地方。”白露笑道,冲林园园招招手。 林园园没有拒绝走过来,店员知道她是熟客,给她拉来一把椅子。 “我也是没有想到白支书会念念不忘酸辣粉。”林园园与白露姐姐借酸辣粉的话题攀谈。 “我这个人,对好吃的从来不拒。”白露说。 林园园这时好像记起了当初和白露在这里吃的那一顿,笑着打探:“我后来,听说白支书是去了医院打吊针,好像过敏了?” “是吗?你听谁说的?”白露像是微微的别扭。 “苗莘。”说到苗莘,林园园望了望店内,叹,“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未完待续) 包子被偷笑 苗莘? 阿芳注意地听,听完之后想了想,原来是这样。这人与苗莘是认识的。白露带她来,是为了与这人见面? 白露姐姐的心思阿芳是弄不明白的了。 白露姐姐回答林园园的话:“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说起来,我和她并不熟悉。你和她反倒熟悉些。” 林园园像是听完白露这话稍稍有一丝诧异,说:“我和她怎能算得上熟悉,要是真熟悉,早就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你很关心她?” “她常来我那儿拉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一点惺惺相惜的感情在里面。”林园园说到这,好像烦恼,摇摇头,“不说了。再说,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店我看都开着,应该人是平安的。”白露道,向她指出了条路,“要不,你问问这里的店员,她们老板去哪儿了?” “问仔细做什么。”林园园益发尴尬,用手抚了抚刘海,“好像我是来追债的一样。你说的没错,是我多心了,一时见她都没上我那儿拉琴,担心她出事,没想清楚。店好好地开着,她人怎么可能有事。” 白露却接着她这话往下说:“听你这样说,我本不担心,现在要跟着你担心了。我上回去过她家里一趟。看她是挺可怜的。给她留了几百块钱。只可惜,上次我去的时候,没有能记住路。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不。我不知道。”林园园连声否认。 “她没告诉你?” “我都没有问过她。我问她这些做什么。” 白露笑了:“我以为你和她熟悉到像老朋友似的。上回她好像叫了你一声姐。” “哪有!”林园园宛若生了气似的,就此斩断了这个话题。 店员端来白露她们点的两碗酸辣粉,问林园园是不是老样子点叉烧酸辣粉,看来林园园常在这里吃,是老顾客,这里的人都知道林园园只吃什么。 林园园见着白露她们两人吃,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在这里吃了。本就是来这里看看能不能遇上苗莘。结果她不在。” “你找她有事?”拿筷子拉着酸辣粉的白露抬起头问。 “没有事。”林园园说,“刚不是和你说过吗?只是过来了解下她的情况,关心关心她,没有别的事。” 阿芳在旁边一路听着,都觉得林园园从开始到现在,只是为了解释为什么找苗莘这件事,解释到好辛苦。一个问题重复绕来绕去,不知是白露追问的缘故,还是林园园自己回答方式的缘故,不断地在一个点上绕,让人都感觉是——越抹越黑。 虽然阿芳,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林园园挪开椅子,和她们两个说了声再见,走出了酸辣米粉店。 白露问那店员:“她经常来吗?” “你说林老板?你和林老板认识吗?” “很久没见的老同学。”白露姐姐不打谎言。 店员“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道:“林老板在这附近开了家乐器店,你肯定知道的。” “是。” “她常在这里叫外卖。与我们老板也熟悉。算是好姐妹吧。” “她以前不上这里吃?” “当然。没必要。店里面积小。她那样清高美丽的女老板,怎么可能到小店里来吃酸辣粉。都是当做下午点心,让我们送去几份到她乐器店。” “清高?” “你是她同学。我看她与你说话挺客气的。对我们这些人,那就不像你想的那样了。都是爱理不理的,只说一两句话。有时候一句话都懒得对我们说。哪有像对你这样,客客气气说了那么多。但是,只要想清楚了人家是老板,而且听说家里家财万贯,身份在那里摆着,没有点姿态不算是老板了,我们都是打工仔,天南地北都走过,什么样的老板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见得多了,其实很正常。”不小心与白露说多了话,像是说了林园园的小报告,那店员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白露向她了解,知道她在苗莘刚开店的时候一直都在这里帮忙,是店里的老手了。这次苗莘离开家,有事不能到店里来,都委托给了她处理店里的事。 那店员继续说起,近来是有不少人,上这儿像是试图打听苗莘的动向。不知林园园是不是从哪儿听说了什么,现在三天两头,亲自上这儿来了。不过,因为苗莘没有在电话里和她提及现在自己是搬到了哪里,她也就没有办法回答林园园她们的问题。只让林园园他们自己给苗莘打电话。她这个店员,没有理由问到苗莘具体上哪儿干什么。苗莘愿意不愿意告诉她,都是苗莘的私事。 “这家店,好像没有欠过人家钱。”那店员耸耸肩膀,好像想不明白,“利润是有的。这些人,不像是来要债的。找我们老板做什么。” 阿芳埋头吃着碗里的一只鸡蛋,嘴唇沾了点奶黄,抽了条纸巾擦嘴,抬起头,见到说了很多话的店员因为要招呼其他客人终于走开了,而白露姐姐似乎是若有所思,拿着筷子并没有动筷。 阿芳是想,苗莘不是住在白露家里吗?白露为什么都不说? 当然,苗莘都没有说出去的话,白露是不可以随便把苗莘住在她家的事告诉给别人。 好像意识到了阿芳的视线,白露回了神,道:“快吃,吃完要回去,怕路上会塞车。” 阿芳重新低下头,知道她是不想在这里回答她任何问题。 两人吃完,白露开车载着她,往回开。路上,白露对她说:“你老公,你还怨他吗?” “有什么好怨的。”阿芳随口一答。说的却是实话。那是他家的私事,她只要按照表哥教的,不理不睬不想,不搀和,好了。 “我今天带你来,是想告诉你,她的情况,恐怕比你老公家里人所想的复杂。”白露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到时候,若是发生了什么事,能支撑得住你老公的,可能只有你。” “什么?”阿芳转过头,好像不相信。 白露回想到那一天,去参加同学会,有人知道她是白露姐姐,林园园是知道的吗?应该知道。那她是故意还是没故意地接近她。或许说只是凑巧。因为林园园刚好开乐器店,而陆丫头刚好需要把琴。可能真是凑巧。 凑巧的结果,是不知不觉,把她和陈家人牵扯进来了。所以,这一切都合情合理,让她都没有怀疑上。直到,今天到了酸辣粉店打听,好像真不是那样的简单。 其实早该想到的。如果林园园对于苗莘真是可怜,真是爱才,听林园园一直说的口气是这样没错的,但是,林园园对苗莘伸出了多少真正的援助。 没有,几乎没有。 林园园算是有钱人吧,却抠门成这样,难以置信。 在白露眼里完全不合情理,因为林园园帮她买琴时,那种好客,爽朗,大方,都不能说明林园园真是个抠门的人。林园园不需要真的抠门,她家里有钱,嫁了个有钱老公,开乐器店都是玩玩的。 某个疑点想不通,完全没有理由支撑时,白露姐姐的警惕性高了。好在她之前,和陈孝义安排苗莘父女搬家时,和苗莘先说了,不要告诉给其他人。苗莘出于不想给她添麻烦满口答应。当然,白露姐姐,可绝对不会想着,这样做能隐瞒得住其他人。可能有些人,在他们带苗家人走时,都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不就是,她刚来酸辣米粉店吃一碗酸辣粉,有人急急忙忙到这里来向她白露刺探消息了。 以林园园为代表,这些人一直注意苗莘的动静。原因何在?和周玉调查出的事情有关,肯定是的了。 白露只想到这里头的千头万绪,可能涉及到苗爸爸以前的生意,如果真是牵连到了苗家以前的经济纠纷,陈家人愿意被牵扯进来,愿意代替苗家还债吗?肯定不愿意。 可是陈家想要孩子。这个局变成死局没错的了。陈家要与苗家划清界限,同时要孩子,唯一法子,打官司,或是硬抢。 这些事情,究竟君爷知道了多少。他是都知道了,还是说,不知道。否则,为什么会答应将苗莘和孩子接回他们家。以他做事的风格还真不像。 白露知道的君爷,是个做事狠,同时,不喜欢给自己人惹麻烦的人,很实际的一个人。只要想到那次她哥问是不是可以让君爷负责郑姑婆的病例时,君爷先问白队是不是了解郑家情况,都可以看出君爷是个怎样的人。 她家的亲戚,君爷都犹豫而三思,为什么在苗家这件事上,君爷反而积极。 坐在她身旁的阿芳,听了她的话心头像只兔子一样惴惴不安,听白露姐姐的口气那样严重,好像她老公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白露姐——” “你听我一句。阿芳,你想不想和你的陈教官过下去。如果想,不要让他心思都在人家的孩子身上,你要想法子让你们的心思都在你们自己身上。有没有孩子都好,要知道,到了某一天,孩子肯定是自己要走的,能相处一辈子还是你们自己。” 阿芳吃惊地看着她,感觉白露姐姐有点变了,不知道是哪里变了,只觉得白露姐姐比起以前,更光彩照人。 以前的白露,好像对婚姻的看法都犹豫不决似的。 “要不要和这个男人过下去,是你自己怎么想。但是,爱情这玩意儿不可靠。我知道你和你老公是由于爱情结婚的。可是,爱情有期限。我希望,你自己身上有他所认为一辈子可以倚靠的东西。他身上,也有你认为一辈子可以倚靠的东西。”白露说,“孩子没孩子,不是问题。这点,他应该清楚。” 阿芳转头对向窗外,像是在考虑她这话。她这话是不是意味,陈教官有事瞒着她,他们其实可能以后都没有孩子。 白露话到即止。有些事情,说白了,像佛经里说的,只有看开了,才有转机。医生说的什么,她白露是不懂。即便她老公她哥哥都是大夫。但是,她白露知道,只有大彻大悟的人,可以战胜绝症,可以拥有奇迹。 阿芳和陈孝义这小两口,是该正面正视问题了。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陈孝义想通过苗莘的事来转移自己婚姻里的压力,其实是错的。而且,苗家的案子这么复杂,陈家到时候一块下水,恐怕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先送了阿芳回家,白露再自己回家,进家门脱鞋时,看到君爷的鞋子放在玄关处是回来了。果然,客厅没人,她走到厨房时,听到自己婆婆和君爷说起今天陈家人刚来大闹过的事。 陆夫人说:“早知道我不放他们进来了。那个陈二嫂是离谱了些,自己再心急也不能拿小孩撒气。现在,你和白露准备怎么办?她们母女住在这,陈家人肯定会再过来的。” “妈,你放心。”君爷说,“我和白露自有安排。陈家人碍着我们的面子,也不好动手。” “这个我知道。几分情面在。可是,你们这样做夹心饼干不累吗?”陆夫人一边叹气,一边像是想起一件趣事儿,笑道,“我看征征挺乐的,家里多了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高兴。只可惜你们只能生一个。” “是吗?”君爷像是吃惊。 白露觉得他挺能装。他自个儿的儿子他能不知道。 陆夫人连连点头:“以前,征征不是爱粘着南南吗?我看,自从这个彤彤来了以后,他都忘记南南了。南南今天都郁闷,打了个电话和我说,征征有了妹妹忘了姐姐了。以前,不用上学的时候,征征哪个时候不是粘着她的。” 听到这话,君爷唇角像是悄悄弯起一个弧度。当然,没有让陆夫人看见。 白露摇头,跟随君爷笑:想如果小包子看见他爸爸是这个样偷偷笑他,会是什么想法。(未完待续) 密谈 夜里,一辆车刹停在了路边,距离苗家的酸辣米粉店有三百米以上距离,靠在小巷子子里。没有灯照的时候,车子漆黑一片,走过车边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停了辆车。 远处,一个年轻女人,急匆匆向车走来,是林园园。 拉开车门,林园园上了副驾座,关上门。车里没开灯,她的脸笼罩在漆黑里,只有声音听得出来有些生气:“她这是和我装蒜!” “没问出来吗?”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说。 “能问出来就怪了。”林园园横了男人一眼,“你不想想。我这回去问,说不定,是她故意过来,我们凑上去打草惊蛇了。” 那男人终于在前面驶过的一辆车前的两束灯下,打照出了一张脸长什么样,正是上回白露姐姐参加同学会时,开车来接林园园离开的那位男士。 听到林园园这样说,男人焦躁了,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你说过她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上回同学会里有人爆,说她和她老公都不简单。” “是做生意的吗?” “不是。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我和她多年没见,真的不是很清楚。别看她有时候说话好像挺开放,但是,不该说的话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像她上次喝醉酒,一句实际性的话都没有说漏嘴。说明她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控制住自己一张嘴,我都怀疑她应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林园园深深地叹口气,“算了,楷斌,咱们没有必要在太岁爷上动土对不对?” 不是做生意的,又好像有来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林楷斌一张脸像是投进了黑暗里,完全看不清表情。 林园园像是安抚他,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楷斌,听姐的,算了。你再执着也没用。天下女人那么多。她喜欢那个男的,哪怕那个男的死了,都给那个男的生了孩子。我看她这么多年,从没有想过再找其他男人。” “你以为我想追回她吗?” “我知道你不是傻到犯贱。天下女人那么多,何必挂在她这棵树上不放。” “你知道就好。我只是看不惯她好。但是,她现在有贵人相助,是要摆脱这个困境了,你说我会高兴吗?” 林园园感觉到自己手下安抚的这只手臂变得很僵硬,像石头似的,眉头一皱,问:“你究竟想怎样?不要把我和你姐夫一块拉下水。” “姐夫早就不清不白的了。” “不要这样说!”林园园粗鲁地打断他,“那事儿早过去了,都烟消云散了。没人记得那个案子。即使记得,想翻案,没门。苗家人自己也是不清不白的,他们不傻,想告,早告了,没的告,没法告。何况过了这么多年,去翻旧案,牵涉多少人,没人做这个蠢事。” 林楷斌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像是发着豺狼的眸光,幽幽骇人:“你想的太简单。如果真是有人想查,有人想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什么时候报复都不会晚。不然,为什么姐夫让你做盯梢,一直盯着苗家人不放。” 林园园沉了脸。 “姐,你不要把姐夫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的,姐夫不过也是在利用你。只因为你我刚好被牵扯进这件事来。他才娶了你而已。” “够了!”林园园猛然一声打断他的话,气息喘着,大口大口的呼吸让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当林楷斌沉默的时候,她喘过气来,声音缓和,像是苦口婆心:“不要这样说你姐夫,要不是他,你有今天的成就吗?你可以和她变了个位置,可以在高处去俯视她这个大小姐吗?” “可是晚了。”林楷斌道,“哪怕那个男人死了,她已经家破人亡都晚了。” “楷斌——” “我没法看她过的好。她只要过的好一点,我都要每天晚上做噩梦,像是一条绳子勒着我的脖子,呼吸不得。只要每次想起她当年过生日,拿那把小提琴,当众羞辱我的表情。我永远都记得,发过誓,让她一辈子过的猪狗都不如。千金大小姐是吗,千金大小姐——”一串大笑,从他喉咙里发出来,好像从阴曹地府里吹出来的大风。 林园园两只手抱住自己,感觉有点冷,牙齿打了个寒战:“楷斌,算了。她不会过的好的,她爸爸都成了那个样子。她妈妈早已经放弃他们父女俩了。” “不,不够!”林楷斌斩钉截铁,“我要看到她走投无路的样子。” “你怎么能看到她走投无路?之前这么多年她家落魄的时候,我们都看不到她走投无路。况且,我们也不可能让她爸的债主来找她。”林园园说。 “不让那些债主来找到她和她爸,是不想把她爸逼急了。况且,她爸如果真的死了,那些债主不高兴,要讨债只能到处查,可能会把我们牵连出来。这都是姐夫的盘算。”林楷斌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想想,他们父女俩现在是找到个地方躲起来了。我们必须让他们和贵人划分界限。让那些人不敢再资助他们父女。否则的话,他们父女真以为自己找上了靠山,到时候,姐夫都难逃。” 林园园安静地听完他最后说的这些话,脸好像跟着他一块藏进了黑暗里,久久没有反应。 踩下踏板,林楷斌开着车,送她离开,问:“乐器店关了吗?” “她都不来,我开着干嘛。”林园园说完这话,转过脸,表示不愿意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白露姐姐在家里偷听老公和婆婆说话,见着老公嘲笑包子,自己不自觉跟着笑了一声,结果被装有天线的老公听见了。 眼角射出一道锐光的君爷,让白露姐姐几乎无处可遁。白露姐姐后悔不已,做坏事,是要被人抓的,早知道不做了。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己,怎么不小心跟了他一块嘲笑儿子了。 说小包子说到兴头上的陆夫人,见君爷突然停了声音,回个头,才看见了儿媳妇进了家门,惊呼一声:“白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露姐姐庆幸自己脸皮厚,没有找个地洞钻,清个嗓子回答婆婆:“刚进门,见客厅没人,一直走进来。” “你吃晚饭没有?”陆夫人关心儿媳妇问,边问边转身,看今晚留下什么菜,如果儿媳妇没有吃,可以热了菜给儿媳妇端上。 “吃了。”白露连忙拦住婆婆不要忙,“在外面吃了。” “吃了什么?” “酸辣粉。” 陆夫人听到酸辣粉三个字就觉得不健康:“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你们年轻人,不要总是想着吃这些口味重的,或许刺激,但是不利健康。” 君爷这个当大夫的,都还没有自己妈这样苛刻。只要人健康,想吃什么,吃得下,正常食品,可以吃。什么忌辣忌酸,说到底,酸辣都是美食的一种,人活在这世上,最享受的是吃,没有必要样样拘束。可是,这对于陆夫人和蔓蔓这种崇尚素食的大美食家和大厨师来说,却是受不了的。 白露姐姐听婆婆唠叨,只能嗯嗯,像小学生点头称是,再看到君爷一句话都没说,没有学陆夫人说她的征象。想她这位老公也怪。上次还严令禁止她喝酒吃寿司,听她说吃酸辣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吃饱了吗?”君爷只问她一句。 白露反问:“你吃了吗?” “没吃。刚回来。”君爷把自己的事说的很简单,“但是征征他们两个孩子吃过了。妈说孩子不能饿着,让他们先吃了。” 听到孩子都吃了,白露心头放下,问:“妈给你做了什么?” “做了些饺子。你要不要一块吃一点?”君爷的邀请随手拈来。 白露姐姐觉得没有理由拒绝,吃了酸辣粉,口里酸酸嘴痒痒的,是很想吃点别的,点了头答应。 在君爷走去帮陆夫人下饺子时,白露突然想,是不是他早猜到她会想吃。说来真是不太好意思。她白露其实挺贪吃的。尤其陆家人做饭比他们白家强悍很多,无论是她老公做的,还是婆婆小姑做的,都是特别好吃。让她总是在外面吃完,如果听说家里有好吃的,会忍不住再吃一口。 当人家媳妇,总是不可以什么都不做,等人家婆婆和老公做好给自己端上。婆婆老公不说她,她都无颜以对。 赶紧进洗手间洗了手,洗把脸,整理干净了,走出来,给大家擦桌子,摆筷子,摆碗。 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饺子也煮好了。知道她吃过,她的碗小,君爷的碗大。陆夫人吃过就不吃了。让他们两个吃,说:“我去看他们玩的怎样了。给他们两个洗澡。彤彤妈妈什么时候回来?”陆夫人是在考虑着,要是苗莘也没有吃晚饭,是不是该给苗莘留一点。 白露姐姐对这点早考虑到了,回答婆婆:“妈,你回家吧。我吃完给他们洗。彤彤她妈妈在医院陪彤彤的爷爷吃饭,不回来吃的。” “你要给他们两个洗澡?”陆夫人追问。 “是。”白露姐姐说,不太明白婆婆好像担心的目光。 “你行吗?两个孩子。”陆夫人的担心有来由的。大儿媳妇,从来没有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的经验。 没有经验,但是白露姐姐毫无压力:“没事,我给彤彤洗过一次,和给征征洗一样。” 陆夫人这才恍悟自己想的和儿媳妇不同,说漏嘴道:“我以为,你是让两个孩子一块泡澡。” 小孩子小嘛,两小无猜,多的是两个孩子一块洗的事儿。对陆夫人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这种事更是比比皆是,很正常。 白露姐姐被婆婆这话给臊的,不是因为自己害臊,是替包子害臊。包子是个害羞货,要是听到奶奶建议他和女孩子一块泡澡,包子恐怕要先吐出鼻血晕倒了。 “妈——”君爷轻咳一声,提醒母亲。 陆夫人倒也理解现在时代不同了,改了口说:“我是一时忘了。当初,囡囡给南南西西洗澡时,都没有让他们两个一块泡。” 见自己说错了话,陆夫人难免在儿子儿媳妇面前尴尬,既然儿媳妇说了自己一切能搞定,陆夫人收拾收拾自己东西,告辞回家。 白露姐姐送婆婆离开后,回到桌边,见君爷咬着饺子一言不发,突然起了个捉弄的念头,问君爷:“以前,你妈带你和谁一块泡过澡?” 也只有白露姐姐有这个胆子,敢把玩笑开到了君爷头上。君爷抬头,像是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神秘兮兮的,放下筷子,拿纸巾先擦了下嘴角,说:“你真想知道是和谁?” “想啊。”白露姐姐答的一点都无压力。 因为她想都知道,他小时候只能和谁一块泡过澡。 君爷总算有口被腹黑老婆咬了一口的感觉,牙齿都痒痒的了,磨了磨:“你知道的,我也不和你说了。” “哎呀。”白露姐姐说,“其实,他比女孩子漂亮多了,干妈不是说过吗?小时候他完胜所有同龄女孩。” 君爷只差双手叉起腰来,费力地答:“他儿子现在也一样,完胜所有同龄女孩。不然,让征征和他儿子一块洗。既然你都那么看得起他们家的基因。” 说起自家小包子会愿意和洛洛弟弟一块泡澡吗?白露姐姐不见得包子会喜欢。包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害羞货,从小,身体除了给爸爸妈妈奶奶爷爷看,其他人如果要看,包子绝对不准。 “你自己儿子你不知道吗?”白露姐姐回一句给君爷堵住君爷的嘴,君爷要么自己去磨小包子,让小包子答应,她可不干这个费力活。 君爷不和她抬杠了,扔下纸巾,端起碗,把里头余下的汤全喝了,起来,准备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喝茶。 白露姐姐瞧他跑的挺快,嘴里哼一声,收拾了两人的碗筷。然后,开始向儿子房门里头吆喝:“征征,和妹妹一块,准备要洗澡了。” 包子和妹妹一块趴在床上玩拼图呢,听到妈妈喊声,才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匆匆爬下床,打开房门问妈妈:“我先洗还是妹妹先洗?”(未完待续) 父子谈话 本想开儿子玩笑的白露,像是接到客厅里射来的一记目光,只好耸了耸肩膀,伸手摸下儿子的脑袋瓜:“你想谁先洗?” “妹妹先洗吧。”包子是个小绅士,主动让给妹妹优先。 “好,妹妹的衣服在她的房间里,你带她去拿衣服。”白露姐姐吩咐完儿子,转回身先进浴室给孩子放洗澡水,任务都交给儿子了。 包子听到妈妈交代的任务,一怔,自己陪妹妹去拿衣服,岂不是妹妹穿什么他都看见了。 “妈妈——”包子跟在妈妈后面,一面困窘,小小声说,“你陪妹妹去拿吧。” “怎么?”白露头也没回,问。 “我,我不好意思。” 白露可以想象儿子下一句话还是那句话“妹妹是女的,我包子是男的”。儿子是她生的没错,可她真不清楚儿子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卫道人士。 白露回头,想对儿子说只是拿衣服没关系,可是,包子那张脸红成一只小番茄,让白露束手无策。 “行,你去客厅陪你爸爸看电视。我带妹妹洗澡。”想必儿子在这事上是帮不上任何忙的了,白露干脆先把儿子丢给君爷。 哪有她一个人忙乎,君爷在客厅里享受电视的道理。 包子点点头,拔腿去找爸爸,走时不忘先走进房间里对妹妹说:“我妈妈要带你去洗澡,你赶紧准备准备去拿衣服。” 被白露姐姐洗过澡的彤彤已经一点都不害臊了,爬下包子哥睡的小床,走出来找白露。白露在洗浴室放好水,走出来,擦干净手,伸手招来彤彤:“来,走,去拿衣服。” 彤彤走到她身边,西瓜头仰头看着她。在彤彤一双小眼睛里,无疑白露姐姐是她见过的女人里头长得最漂亮的。不止如此,白露姐姐很有威严,白露姐姐说的话她妈妈都要听。 有威严的大人既让小孩子感到畏惧,又觉得很有倚靠。现在,彤彤被白露拉着手,有点小小的紧张,小鼻子上冒出了层汗。紧张时,很容易一双兔子似的小眼珠想去找包子哥。 带孩子走进了客房,白露拉开苗莘放在房间里的行李袋,从里面找出孩子的衣服,问:“彤彤,穿这个好吗?你没有睡衣是不是?明天阿姨给你买。” 说完,没听孩子反应,白露掉过头,只见孩子一边不安地咬指甲,一边小眼珠穿过门口是落在客厅里的小包子身上。 白露确实没有想到,有小孩子会粘起她儿子,觉得她儿子很可靠。洛洛那个不算,谁都知道洛洛是觉得她儿子好欺负才赖上她儿子的。 “彤彤。”白露又唤了一声。 彤彤的西瓜头慌慌张张地转回来。 “穿这个好吗?”白露拿起挑出来的衣服。 彤彤似乎看都没看点点头。 这孩子,好像对自己穿什么从来不在意。或许,没有女孩子是不爱漂亮的,只是这孩子可能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条件,所以,选择忽略了。 白露想,把小女孩拉过来,有些心疼地摸摸孩子的小肩头:“阿姨明天带你去买衣服,好吗?” “我可以穿这个。”像是想起妈妈上次说过的话,彤彤只是小手指着自己那件不起眼的小背心说。 妈妈说过,在上次那个漂亮的姐姐送她裙子时说了,那是人家的,即使是人家送的,因为不是自己买的,都不能穿。 这孩子是被苗莘给教育出了一股自卑的傲性。白露并不喜欢苗莘把同样的压力教育到幼小的孩子身上。这么小年纪的孩子,何必在意那么多。再说了,哪怕是有钱,像她经常教育儿子包子。如果小包子在外面遇到困难了怎么办,记住,要放下自尊,去向别人提出求助,而不是一味固守自己的自尊心,这没有好处的。 因为孩子是孩子,幼小,能力不足,哪怕不是孩子,是大人,在这社会里,哪有人能事事顺心,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白露对是正确的事情都会执拗,对孩子说:“明天,阿姨带你和征征,去百货大厦买衣服,这么说定了。今晚你先将就穿。至于这事,阿姨会告诉你妈妈的,你不用操心。” 彤彤小小的眼珠里闪过一抹诧异。 包子听妈妈的话,来到客厅里找爸爸。君爷在看新闻,小包子跳上沙发,坐在爸爸身边一块看新闻。 偶尔,妹妹的目光瞥过来,小包子会随之紧张一阵,害怕自己在妹妹面前有不好的形象,小背挺到直直的,一动不动。 儿子那些小心思小动作,都在君爷的眼角里映着。君爷拿起茶杯,喝着泡好的大红袍,嘴角想笑不是,不笑又不是。憋的苦了。 所谓的情窦初开,君爷好笑地想,是想起了当年自己很小的时候,都没有儿子这么快开化。反倒是他那位“青梅竹马”,看着他妹妹囡囡的时候,那一脸子表情,是和现在的小包子差不多。 “征征。”君爷放下办公杯,感觉现在和儿子对话,是与多年前那位“青梅竹马”的对话。 “嗯?”小包子迅速抬起脑袋,一幅小脸蛋准备严肃回答爸爸的问题。 “喜欢小妹妹吗?” 小包子可能想都没有想到过爸爸会问这样的问题。谁不知道君爷爸爸是个多么严肃的老爸,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小包子窘了。 “不,不是——”小包子别扭地扭扭身体。 君爷对儿子说:“你姚叔叔当年,比你年纪还小,可是,人家如果说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不会心口不一。” 和姚爷比?小包子悻悻。他什么时候变得像姚爷了。姚爷是连小洛洛自己都不齿的老爸。 “怎么?觉得你姚叔叔不对?” “南南说过,姚叔叔是只孔雀。” 孔雀不是什么好东西。包子很记得小表姐南南说这话的口气。 君爷想,幸好拜把兄弟不在这,否则的话,姚爷要气得跳脚,拿把菜刀杀到陆家找陆丫头算账。 “以后,这种话,千万别被你姚叔叔听见。”君爷为了儿子的小命着想,手放到儿子脑袋上谆谆教导。 “我不会和他说不好听的话的。”小包子这点明哲保身的小聪明还是有的,咬咬小牙说,“姚叔叔其实很好人,我知道。” 姚叔叔若不好,爸爸怎么会和姚叔叔当兄弟。仅凭这点,小包子对于姚爷是很敬重的。 “和洛洛当兄弟吗?”借着这个机会,君爷引导儿子。 “洛洛——”小包子有点为难,洛洛弟弟只要不要时不时说痛他包子的神经就好了。 “征征应该庆幸自己比洛洛年纪大,年纪大,是大哥,大哥有大哥的风范,洛洛会听征征的。”君爷告诉儿子该怎么对付头疼的弟弟。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今晚的爸爸有些不一样,居然在教他在日常生活中怎么应付小朋友。 “像西西呢——”既然都开口了,君爷打算彻底教会儿子怎么耍计谋,“你知道西西怕谁吗?” 小西西,只怕他爸爸吧。小包子动了动小脑筋。说起来,他爸爸君爷同志,哪个孩子会不怕。只是,这答案说出来,不知道爸爸怎么想。 小包子犹豫:“西西表哥怕,怕他妈妈?” 陆家那对小恶魔,自小怕过谁啊。只能说怕他君爷。君爷对这点比谁都清楚。不然,不会自小到大,都得帮妹妹管着妹妹这两个孩子。 恐怕儿子是体贴他不好说。君爷摸摸儿子的头顶:“以后西西敢欺负你,你不要说你会告诉谁,你只要说一句,西西表哥说的是真的吗,回头我问问爸爸和爷爷。这样西西闭上嘴,不敢对你和洛洛说鬼故事了。” “爷爷,会,会怎么惩罚西西?”小包子兢兢战战地问,生怕西西变本加厉。 “你爷爷不是最讨厌封建迷信吗?西西说这些话,只能被他爷爷找去罚站了。西西只要罚站上几次,意识到自己错误,不敢再对你和洛洛说这些话了。”君爷边教育边给儿子总结出一条经验,“不管是谁,征征觉得他做的是错的,不可以害怕不告诉大人。阻止他,不止为征征好,为他也好。征征只要想想,西西是想许多小孩子喜欢他吧,但是他这样吓唬人,其他小弟弟都不敢靠近他了,这不是不好吗?” 有了爸爸的鼓劲,小包子挺胸昂首,底气十足。包子是一个,只要认为是对的,会贯彻到底的小男子汉。或许只有这一点,最像君爷和白露姐姐了。 小眼睛眼看妹妹被妈妈拉着去洗澡的踪影,小包子不好意思,垂低下头。 君爷笑而不语,伸手将儿子搂进自己怀里,贴近儿子耳边轻声说道:“征征现在年纪还小,等长大了,爸爸再教你。” 小包子抬头,小眸子缩得圆圆的,看着爸爸。 “这不是不好意思的事。”君爷可不像那些卫道人士,其实这样的事儿,到年纪就该教会儿子,但是孩子没到年纪就该教没到年纪的事,“征征不管现在喜欢不喜欢妹妹。妹妹现在只是暂住在这里的妹妹。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或许,征征到时候会喜欢上另外一个女孩子。妹妹会喜欢另外一个男孩子。可是,没有关系。征征的人生很长,不需要着急决定。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珍惜每一刻现在,明白吗?” 小包子似懂非懂,在爸爸的注视下,慢慢地点下了头。 说起苗莘的爸爸,其实住的医院和郑大嫂住的是同一家。说是陈孝义安排的,但是,背后谁安排的,难说。 苗莘这几天来探苗爸,在电梯里,总能偶遇到来看郑大嫂的郑沅洁。 郑大嫂住骨科,是在六楼,苗爸住神经外科,是住在七楼。 有一次,苗莘带苗爸下楼去做检查。郑大嫂也要拍片,和郑沅洁一块下楼。双方人马在电梯里相遇了。 由于上次在君爷的单位里碰过一次面,郑大嫂和苗莘彼此看了看,互相点点头打招呼。 郑沅洁过后问自己母亲:“这人你认识吗?” “看着眼熟。”郑大嫂说起上回偶然碰过面的事。 “她爸爸好像瘫痪。”郑沅洁看着被移动床推出电梯的苗爸。 苗爸脑梗塞,导致四肢瘫痪。苗莘本来已经完全放弃希望了。没有想到的是陈孝义找了专业的大夫帮苗爸看过以后,认为有恢复部分肢体功能的希望。除了继续做脑梗塞的治疗,肢体的功能锻炼跟上的话,苗爸或许不能完全靠自己走,但是应该能动动身体,和说话。 苗莘最大的愿望是,苗爸自己能口述需要的东西,这样照顾苗爸会方便许多。 苗爸入院做完检查,开始进行语言康复训练。 每天,会有专业的人员过来,帮助苗爸从最简单的发音重新开始学起。 苗莘在旁边看,都能感觉自己父亲,无论是功能康复,或是自信心上,都有了进步。看来,与陈家人合作,对自己父亲是很有帮助的。 苗莘的心头软了。想到人家帮了自己父亲那么多,自己若不做点什么,是不是过分了些。 苗爸其实怀疑过女儿怎么有能力送他到好医院找好大夫治疗。苗莘不想苗爸放弃治疗,不敢对父亲坦诚与陈家人在彤彤事上的纠纷。 眼看父亲病情有所好转,苗莘希望父亲能康复,决定与陈家人谈一谈。但是,她不想和那个看起来很凶的陈二嫂谈,只想和救过她一命的陈孝义谈。因为陈孝义看来是陈家里比较理智的。 从医院医护人员的口里知道这个事后,陈孝义来到医院,与苗莘面对面详谈。 陈孝义提出了陈家人的要求,让彤彤变会陈姓,入陈家人的户口。 当然,陈家人不会剥夺苗莘是彤彤妈妈这个事实。 希望两家人能共同抚养孩子。 苗莘想的却是,孩子姓什么可以商量,但是,孩子要由她主导来抚养,而不是完全送到陈家。陈家人可以来看孩子,但孩子必须由她养大。 陈孝义和陈家人其实对她这点是最不满意的:“你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吗?”(未完待续) 早上一家亲 陈家人说她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说她没有钱,自己父亲的病都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更何谈怎么给孩子一个成长的好环境。苗家现在住的地方,都还是租的,那个环境,简直不堪入眼。 事实全摆在苗莘面前,苗莘没法说陈家人说的是错,但是她可以说陈家人是鸡蛋里挑骨头:“社会上不是个个都有钱的,没钱的,也不见得会肯把自己的亲骨肉给其他人养。我是孩子的妈,我为什么要把女儿给别人养。” 陈孝义皱了眉,和她的意见分歧不是一天两天,而且好像是根深蒂固,像陈二嫂说的那样,没法解掉的一个结:“我们意思是说,你可以和彤彤住到陈家来。这样,你到外面工作的时候,彤彤的爷爷奶奶可以照顾彤彤。你回家的时候,当然你自己可以照顾彤彤。两家人一块抚养彤彤,让她得到更好的环境成长不是很好的事吗?为什么你要固执己见不让人家帮你一把。再说了,我旁边的朋友,哪怕是我自己,我自己将来如果有孩子,都是会把孩子交给父母帮忙照顾的。平常年轻人上班养家糊口,哪有时间照顾小孩。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这些话,算是拐弯抹角,拿平常人家的家庭与自己的相比,苗莘想着,如果当初自己真的做了陈家人的儿媳妇,是他这样说的生活没错了。所以,他这样的说法,这样的建议,倒不是很难让她完全接受。实际上,是可以接受,可以尝试的。 你看她这几天出来陪苗爸,之后苗爸身体趋于稳定后,她要回去工作,是没有办法照顾彤彤。现在是把彤彤先寄放在了白露家里,而实际照顾孩子的还不是陆夫人这样的老一辈。 如此琢磨来琢磨去,苗莘没有像之前激烈地反驳,而是有了一丝思考的犹豫。 她唯一害怕的是,女儿能和陈家人好好相处吗? “他们是彤彤的爷爷奶奶,血缘关系在那里,只要好好引导,不会不亲的。”陈孝义说,“当然,如果你担心,他们两老是不是能照顾好孩子,你可以让他们先尝试。咱们一步步来,不急。” “尝试,怎么尝试?” “比如你带孩子出来,几个人一块到游乐园去玩。” 苗莘感觉是自己必须回去和女儿商量。女儿那点脾气她知道,挺执拗的,和她一个样,牛脾气。 “我回去问彤彤她自己意见再说吧。”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了进步,陈孝义没有再逼迫她马上做决定。那天回到家,陈二嫂和陈二伯刚好都到他家吃饭。陈孝义和他们说起今天和苗莘谈话后的结果。 陈二伯听见对方愿意再次松口了,很高兴,连对侄子道:辛苦了。 陈二嫂却一点都不高兴起来,今天去看了孩子,没有得到孩子喜欢,被老公又骂了一顿,哪儿都吃亏,说来说去都是苗莘的错,出口也就不顺:“你以为她是好心吗?我看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道又会出什么鬼主意。你等着吧,她真的愿意让孩子跟了我们,天都可以塌下来了。” 本来和乐融融的饭桌,因为陈二嫂这段话,气氛瞬间全冷了下来。陈父哎一声,陈二伯脸黑,陈母禁不住冒出一声笑。 听到老公的弟媳笑,陈二嫂对陈母本就看不过眼,一个横眉,骂了出来:“你笑什么!” 陈母连忙收住笑:“我哪有笑。我怎么敢笑。” “你明明刚才是笑了,笑我。”陈二嫂气起来口不择言,“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在后面笑我什么。但是我告诉你,这世上最没有资格笑我的人是你。我好歹有个孙女。你呢?你到现在不是一个都没有!” 阿芳刚好进厨房里帮老公添米饭了,由于陈二嫂嗓门大,骂的声音传到整个屋子都能听见,她听得一清二楚。 别说陈二嫂骂是骂,但是有了白露的那番话以后,阿芳自己都多少察觉到自己和陈教官是有问题的,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而且,貌似这问题挺严重,可能医生都解决不了,否则陈教官早带她赶紧去医院治了。 怎么办? 耳听陈二嫂这一骂过后,矛盾转移到她公公婆婆这里。等会儿,婆婆肯定要说她了。 阿芳眉头皱紧。 客厅里,陈二嫂骂了这一顿,陈母当然是最不高兴的那一个,气息大喘。陈父主张以和为贵,按住老婆情绪不让陈母与陈二嫂对骂。陈大伯成了夹心饼干,脸上最难堪了,筷子搁下,站起来对老婆喊:“你给我进来!” 是要喊陈二嫂到房间里说话。 陈二嫂自知自己心直口快说错话了,可是,不愿意认错,坐在椅子上别别扭扭:“我说的有错吗?我哪一句说错了!” “你还说你没错!”陈二伯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暴骂,“今天你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陆夫人的面怎么对孩子发脾气,而且那孩子是自己孙女,我只能说我们陈家人的面都被你丢光了!” 众人这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陈二嫂感觉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这里,真心感觉自己脸是丢光了,在陈母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两把眼泪立马掉了下来,哭咽着把矛头都指回了陈二伯:“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如果你有本事,把孩子抢回来,我会发脾气吗?” “孩子能用抢的吗?” “好吧,你说不能用抢。你自个儿,等着吧,等着看她会不会把孩子送回来给你。”陈二嫂一不做二不休,同样摔了筷子,“这顿饭我不吃了!你们陈家人吃吧。孩子我也不管了,反正是姓你们陈家的姓,与我无关!” 众人当场一阵愣。眼看苗莘都愿意松口,事情都有了转机,而陈二嫂不知道却发起了什么疯,气腾腾地遇到谁都要咬,咬完拍拍屁股飚出了屋门。 砰! 响亮的甩门声,让众人的意识好像从梦中醒了过来。陈父连忙站起来,对兄弟说:“快去追嫂子!” “追她干嘛。她是该好好反省的了。这种脾气,孩子哪怕抱回家里,不都得被她吓哭。”陈二伯气呼呼地说,说的却是大实话。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孩子要哄的,被陈二嫂这样再几次三番吓唬,今后他们陈家人怎么可能和孩子亲近。 陈母暗自哼一声:这陈二嫂是成不了气候的了,连怎么做人家的奶奶都不懂,还好意思来说她。不过,到底儿媳妇到现在肚子都没有一点动静,是被陈二嫂说中了,让她心头这根刺一直都拔不出来。 所以,事后被阿芳料中了。吃过饭,陈母找了个机会,趁家里男人们都没有注意时,带儿媳妇到房里里谈判,问阿芳: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阿芳突然想了个主意,想绕开陈教官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于是答婆婆说:没有。 陈母马上说: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或许你怀孕了你自己都不知道。 阿芳是不想把问题再遮遮掩掩拖拖沓沓了,拖下去,像白露说的,一点都不好,事情真相坦白开来,所有人商量着解决,不是更好吗。阿芳欣然赞同了陈母的主意。 苗莘晚上委托了护理工,回到白露姐姐家。因为她回家太晚,女儿彤彤自己上床先睡觉了。 白露帮她照顾女儿,在客厅坐着等她回来。 苗莘知道后怪不好意思的,连声道谢。 白露说不用,接着和她说起:“明天,我想带彤彤去买衣服,征征也一块去,好吗?” 苗莘连连摇头:不用麻烦。 拉住苗莘的手,白露让她坐下,说:“我只是带她去玩。如果你明天有空,可以一块来。” 苗莘犹豫了下,说到带女儿出去玩的问题,不免会扯到了今天陈家人提出的建议,于是和白露说了。 白露一听拍手叫好:“可以啊。如果你不放心,有我在,应该没有问题。” 确实,如果有气势威严的白露姐姐在,陈家人应该不会对她们母女动手。苗莘心头最大的担心去除了,答应了下来,连问不问女儿都忘了问。因为知道小包子会一块去,想必女儿不会反对。 趁此良机,白露打电话给陈孝义,沟通明天的行程。 到了第二天一早,白露姐姐清晨五点钟,已经爬起来准备东西,大人不麻烦,主要是小孩子。怕小孩子半路要吃要喝,外面东西不干净,自己能带的尽量自己带。同时,又怕孩子玩累了汗多了,衣服要带。到外面玩,会不会突然意外,药品要带。七七八八的东西,装满一大袋。因为不是只有自己儿子一个人,白露姐姐比日常格外细心。 君爷从来是早起的一个人,六点起床时,见老婆已经一个人在屋里忙来忙去了。 要忙着出游的物品,要忙着家里几口人的早餐。昨晚上洗衣机洗完的衣服还得晾晒。白露姐姐忙得像只小陀螺,没有一刻能停下来。 洗了脸刷完牙的君爷,走出来时,对忙着提衣服去阳台晒的白露说:“我来做早餐吧。她们吃西餐还是中餐?” 苗莘她们在这儿住以后,君爷没有和她们一块用过早餐。苗莘她们怕麻烦,通常不在这里吃早餐。早早苗莘带女儿去探苗爸的路上买点豆浆和包子自己解决。 对此,白露也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家婆婆好像昨天早上,给两个小孩子做了皮蛋粥。回来没有听婆婆在这方面特别说过话。应该是彤彤不会不喜欢喝粥,因此和君爷说:“你做点粥吧,再弄点面包。征征比较喜欢吃烤面包。彤彤应该会喜欢。” 听白露姐姐这口气,小包子几乎和彤彤是捆绑在一块了。凭什么说自己儿子喜欢什么,人家小姑娘肯定喜欢什么。 君爷没有指出白露口里的错误,只是唇角微勾:“行。”君爷其实一样有自己的算盘,究竟儿子做哥哥的影响力能到哪个程度。 在白露晾晒完衣服,提着垃圾准备下楼时,对面姚家的门一开,姚爷站在门口看着她:“你儿子醒了吗?” 白露不明不白他这话:“没醒。” “我家洛洛说要和征征哥吃早餐,可以吗?” “可以。”只觉得姚爷这话越来越诡异了,白露警惕地看回他,“你怎么了,姚子业?一早上,你家里老婆不是在吗?又想带儿子到我家里来蹭饭?” “我只是听人家说了。说是小时候两兄弟一块泡澡,有人怪妒忌的。这不赶紧把自己儿子送过来,免得某人的妒忌心爆发了。” 白露翻了白眼。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的君爷居然小鸡肚肠,昨晚刚被她调侃过,今天马上让自家兄弟来复仇了。 姚爷冲她眯了眯狭长的美睐:“你说你是不是该感激我?要不是有我这个完胜女人的男人,你男人可能小时候都不知道和哪个小美女一块泡澡了。” 白露只差没伸出一只脚来踹他:“得了吧。看你这个得瑟样。姚子业,花瓶这种事你都能得瑟!” “怎么不能了?”姚爷懒洋洋地拿手指掏了掏耳洞,“花瓶也是资本。否则,我怎么钓老婆。” 白露打算等哪天有空,在背后找沈佳音刮他欠痒的皮。 小洛洛却是听说今天能到包子哥家蹭饭以后,已是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这小家伙,若是放以前,都是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喜欢赖床的。 沈佳音帮他刚穿好衣服,他已是急急忙忙冲出家门口,要到对面找包子哥。沈佳音只好拿着漱口杯牙刷牙膏,追着儿子跑。 姚爷刚好是回自己卧室美容去了,不然,知道老婆追着儿子跑,肯定抓起儿子老婆一块拍屁股。 倒霉的小包子就这样,早上是在洛洛弟弟恶魔似的催叫声,给叫醒的。 “征征哥,征征哥,洛洛来找你了。” 小洛洛来找他,这不是噩梦吗?小包子抓起被子,翻个身,盖住脑袋耳朵,杜绝噩梦。 洛洛只好钻进他被坑里,与他睡一块,催眠:“征征哥,我陪征征哥一块睡。” 听到洛洛要和自己一块睡,小包子瞬间睡意全无,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未完待续) 君爷照顾三只包子 包子圆圆的小眼珠瞪了瞪赖在自己被坑里的洛洛以后,想到爸爸昨晚说过的话,早上刚起床被搅乱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推了把洛洛:“刷牙没有?” “没有。”洛洛对他咋呼漂亮的小眼珠,像是一只很乖的兔子说。 包子才不信他心肠那么好,爬下床,催他:“走,去刷牙。” 洛洛爬了起来,对站在门口的妈妈说:“牙刷。” 沈佳音都对小包子感觉很不好意思,很愧疚。自己儿子不知怎的,对小包子喜欢耍赖皮。 小包子想想之后,可以理解,想洛洛的爸爸姚爷,平常都是赖他包子爸爸君爷的车上下班。 赖皮是可以遗传的,被赖皮也是可以遗传的。 想通了这点之后,小包子小嘴里无奈地叹气,带着洛洛来到洗手间。给洛洛的牙刷挤上水果牙膏,让洛洛张嘴,给洛洛擦牙。 彤彤醒来的时候,见妈妈还在睡。她昨晚睡得很熟,可能是昨天和包子哥玩了一天的缘故,起来才知道妈妈昨晚回来了。 妈妈忙要睡的晚一些,彤彤不打扰妈妈,一个人偷偷爬下床,走出房间。穿过客厅,没见到一个人,走过厨房门口,看到一个男人好像在厨房里忙碌。小脑袋张望了几眼,认出好像是包子哥的爸爸君爷。 君爷对小孩子来说,都是个看起来很可怕的人。彤彤不例外,认出是谁以后立马缩回西瓜头。这时候,她好像听见了包子哥的声音,循着声音去找包子哥。 由于沈佳音见儿子不喜欢她打扰,只好走回家去帮儿子拿其它东西。洗手间里,只剩包子和洛洛两兄弟。 包子给洛洛刷刚长出来的几颗乳牙,刷完以后叫洛洛漱口:“不要把水吞进去,吐出来,知道吗?” 洛洛咕噜咕噜,学习姚爷,把水充满小嘴巴,鼓起两个大包,玩玩儿。包子怕他吞下去,慌忙给他拍背,要他吐。洛洛小脸憋到通红,不吐。包子气急了,捏了他一把脸。洛洛一口吐了出来,结果吐到包子身上去了。 彤彤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小手捂住小嘴。要是她,八成要发脾气了。怎么看,包子哥应该都是发脾气的了。 坏就坏在,包子这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她,一股熊熊大火按捺了下来,小脑袋记住,不能在妹妹面前失态。只是拿毛巾擦擦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给洛洛洗完脸再说。 洛洛见包子哥没发脾气,来不及高兴,包子哥给他擦脸时在他耳边叮咛:“你以后再敢吐我身上,我以后不给你刷牙洗脸了。还有,别以为妹妹在这,我不敢对你怎样。不要惹火了我!” 包子有哥哥的威严,牢记君爷爸爸昨晚说的话,该发威的时候一定要发威。 洛洛悻悻的,眼看真是把包子哥惹火了,连忙说:“我,刚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爱玩。”包子想都知道,洛洛弟弟这些荒唐的行为举止,都是姚爷的言传身教。只是姚爷肯定死活都不会承认。 “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小包子总结。 洛洛瘪瘪小嘴角,不能说包子哥这话有错。 给弟弟弄完刷牙洗脸,包子招呼妹妹进来。 彤彤见包子哥招手,走进去,说:“我妈妈没醒。” “你先刷牙吧。我给你挤牙膏。”因为苗家母女的洗漱用具都放在了洗手间,小包子站在板凳上,打算帮妹妹拿放在架子上的牙刷和口杯。 那地方比较高,小包子站在小板凳上,再踮着脚,都拿不到,小身体摇摇晃晃,却是把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吓坏了。 “哥哥下来!”彤彤喊。 洛洛见情况不妙,马上跑出门去搬救兵。 离孩子最近的是在厨房的君爷,洛洛在屋里跑了一圈见只有君阎罗在,无奈之下,进了厨房扯君爷的裤脚。 “怎么了?”安全第一的君爷先是熄了煤气灶的火,低头再问古怪精灵的洛洛。 “征征哥他——”洛洛比了个高高的手势。 儿子爬高了。君爷眉头一皱,火速赶去支援,刚走到洗手间门口。见儿子快从板凳上摔下来的瞬间,彤彤在旁边瞪着圆圆害怕的小眼珠。君爷大手伸过去神速地一抓,拎到了儿子的衣领。小包子像被起重机悬吊起来的东西,在爸爸的大手下摇摇晃晃,最终站稳在了地砖上。 君爷本想教训儿子,但是看儿子已经一张沮丧的小脸蛋,收住了话,只说:“都出去吧。” “我和妹妹没刷牙。”小包子说。 君爷于是将洛洛先拎出洗手间,命令:“在外头坐着。” 三只包子,洗手间里地砖又湿,君爷难免顾不上,能清理一个先一个。踢掉一个小包子以后,君爷回头问儿子:“你先刷还是妹妹先?” “妹妹。”小包子不用多说,女士优先。 “出去陪洛洛。”君爷毫不客气将儿子踢出洗手间,解决掉两只包子,只剩一个,好收拾了。 彤彤却是吓的全身发抖,哪个小朋友面对君爷不是全身发抖的。 君爷利索地在儿童牙刷上挤了牙膏,塞到了彤彤的小手里,径直命令:“自己刷。” 小包子担心着,在门口不敢走远,现在见到爸爸这样说,果然,要把妹妹吓到了,却是只能垫起脚尖干着急。 洛洛摸摸自己小胸口,幸运刚先是被包子哥先侍候完洗脸刷牙,不然,换做现在被君爷侍候的话,要和彤彤一样快得心脏病了。 君爷哪顾得上是男孩女孩,在他队里,男的女的一个样,从没有男女区别。所以,那时候,陆夫人听说他们小两口生的是个儿子,还是挺欣慰的,因为知道自己儿子压根不会把女孩子当女孩子带。瞧君爷当年带南南就知道了,南南到现在,性格比男孩子更冲,比男孩子更野。南南如果假扮成男孩子,没人会相信这会是个女孩子。 在君爷严威的眼睛下低下的西瓜头,小手慌忙地把牙刷塞进嘴巴里刷。 君爷在孩子刷牙的时候,放热水,试了水温,给孩子拧了毛巾,对低着的西瓜头问:“刷完牙没有?” 彤彤连忙抬头,张开嘴巴里满是唾沫的小嘴,想说刷完了。 可君爷更是眼疾手快,大手一把按下她的西瓜头,对准厕所里的地砖:“吐掉!” 洛洛看不下去了,两只小手捂住小眼珠子:姐姐好可怜的说。 小包子着急地左右看,不知有谁能帮上忙。 幸好白露这会儿弄完垃圾走了回来,回到家,怎么看两只小包子都站在洗手间门口围观,问:“里面有谁吗?” 探头一望,正好望到自己老公按着人家小女孩脑瓜的一幕。白露姐姐当场无语了。 “妈妈——”小包子着急地直指洗手间里头。 白露只好先安慰儿子:“别急,别急。” 彤彤被君爷按低脑瓜,对着地砖吐,吐,吐,直吐到口里没有唾沫出来了,只有口水,君爷放在脑瓜上的手好像才挪开了。这时的彤彤脸蛋已经几乎青白了,是被吓的。 包子哥很好,可包子哥的爸爸好可怕。刚才那句“吐掉”,好像雷声在她小耳朵边轰轰响,她要庆幸自己没有被吓晕。 君爷用口杯接了点水,要让彤彤漱口。 白露见机插缝,走进洗手间对君爷说:“我来吧。你忙你的。” 吐完水的彤彤抬头见到白露,宛如见到了天使降临,一溜烟地躲到了白露背后,两只小手紧紧抓住白露的衣服。 君爷仿佛才醒悟,自己好像刚才吓坏小姑娘了。不过,他经常吓坏任何人,可以说,已经麻木了。放下口杯,交给老婆接班,走出门时,不忘对老婆说:“你让她张口,看她刷干净没有?” “是——”白露姐姐既好笑又无奈地回答他的话。 她这老公,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一个看似粗鲁的人,同时,又是很温柔和细心。 彤彤眨眨眼,紧随君爷离开了,小姑娘发抖的身体才慢慢止住。 接下来,没有了君爷的洗手间,和乐融融。 苗莘醒来的时候,见着女儿已经回来自己找衣服穿上,揉揉头发起床,对女儿有些惭愧地说:“妈妈现在起来,带你去刷牙。” “不用,阿姨帮我刷完牙了。”彤彤说,直接忽略掉实际操作者是君爷,因为想着如果说出君爷的话,怕妈妈也会被吓坏。 见女儿和白露及白露的儿子都相处的很好,苗莘感叹:在这里住的越久,恐怕以后离开这里时,女儿会更舍不得。 君爷把做好的早餐,分为两桌,一桌是给三个小孩子的,另一桌是给大人的。于是,小包子的小方桌打开在客厅里,上面放了三碗粥,其中,洛洛的那碗基本是粥水,没有其它东西。君爷还给儿子准备了最喜欢的烤面包和鸡蛋弄成的三明治。 洛洛跑过来,在第一眼看到包子哥的三明治时,口水直流。沈佳音拿帕子抹抹儿子的嘴角:“你现在吃不了。” “可以给我一点点面包碎——”小洛洛祈求,没法,包子哥爸爸做的东西卖相太好了,谁都受不了诱惑。 结果就是,姚爷走过来,问都没问,一只手捏起包子的三明治,反正包子还没到,先放在自己嘴巴里咬了一大口,称赞:“陆君的厨艺越来越棒了。” 沈佳音为老公儿子羞愧的头,都快低到了地洞里,想来想去,走去问白露看有什么忙需要帮手。 姚爷边咬三明治,边不忘捏点面包碎喂儿子让儿子成共犯,这样君爷会念在孩子份上不会揍他,接着环顾屋里一圈,问:“征征呢?” “征征哥在刷牙洗脸。” 小包子要让给弟弟妹妹,所以最慢。不过,小包子比起平常动作更慢的缘故是,听了妈妈说今天要和妹妹一块出街,包子在衣柜里翻箱倒柜,要找一件最帅气的衣服。 姚爷蹲下身,手指点一点儿子的小鼻头,嘴角闪过一抹狡猾:“你想不想和征征一块去逛街?” “想。”小洛洛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白露走出来听见姚爷的建言,立马肃起脸:“你不要给我添乱了!” “我哪儿给你添乱。我儿子多乖。”姚爷夸儿子说。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儿子扔给我,然后,你好和你老婆去过两人世界。”白露姐姐一眼洞穿姚爷的小算盘,对小洛洛说,“你不要被你爸爸骗了。” 姚爷一点都不怕,对向儿子:“想和爸爸妈妈呆在家,还是和征征哥一块出去玩。” 呆在家的话,只要爸爸在,没意思。小洛洛的小脑袋实际地考虑一番之后,说:“征征哥好。” 瞧吧。姚爷得意地对白露炫耀。 白露万不得已,只好将自家老公搬出来了:“洛洛,你想清楚了,征征的爸爸要和我们一块去的。” 君爷比自己爸爸更可怕。小洛洛毫不犹豫,张嘴:“我要呆在家。” 沈佳音听他们拿君爷来说,都不敢去瞧君爷那张可怕的脸。 被白露姐姐拿来当了挡箭牌的君爷,慢吞吞地将给儿子重新做的三明治放到了小方桌上。 姚爷抓住他,不信:“你今天真陪他们去?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吗?” “家里冰箱没东西了。”民以食为天的君爷大厨比较惦念家里冰箱有没有东西。 切!姚爷对白露姐姐挑起眉:算你狠! 包子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全部人,都坐在两张餐桌边等着开饭了。因此,小包子的出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飞了过去。 “征征哥,你今天穿衣服了,穿衣服了——”洛洛想夸包子哥今天好帅气,可是不知道怎么夸包子今天穿的新衣服。 小包子今天精心挑选了一套小西装穿,结果,被洛洛弟弟这句没神经的话一刺,差点儿脚下一滑。好在妹妹好像痴痴的目光望过来,让他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坐到弟弟妹妹中间,小包子精神抖擞,俨如大佬范儿,指挥:“吃饭。”(未完待续) 破局 “洛洛,慢慢吃,不准把饭含在嘴里。” 小包子说完弟弟再说妹妹:“吃这个,这个好吃,喜欢吃鸡蛋吗?我给你剥鸡蛋壳。” 天差地别的待遇,让小洛洛的小脸蛋不会儿划出两道黑线。包子哥这是显然的见异思迁,见色忘友。 嘟起小嘴的洛洛向包子哥撒娇:“我想吃鸡蛋。” “你不能吃鸡蛋。”包子头也没回,告诉撒娇的弟弟,“你牙齿没长全,只能喝粥。” “谁说的?我妈妈都喂我鸡蛋。” 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小洛洛放下勺子,鼓起两个腮帮子,回头看向一群大人:你们瞧瞧,瞧瞧,我这么被虐待的。 姚爷看着儿子被虐比谁都高兴,对儿子使眼色:这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要赖着包子的。 没关系,小洛洛有绝招。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挪到了彤彤的另一边,说:“姐姐,我想吃鸡蛋。” 手里刚接过包子哥给的那半个鸡蛋,彤彤被人叫了声姐姐,当着大人们的面红红小脸,转手将自己的鸡蛋塞进了弟弟的小手里:“给,你吃。” 小包子只差没被气得掀翻了椅子在地上挺尸。 沈佳音摸摸额头,想着自己儿子把领导的儿子都得罪了,心里虚慌,不敢看君爷和白露姐姐的脸。 白露却完全不在意,小孩子嘛,都是两小无猜,让他们自己玩大人不要插手最好,只管招呼她和苗莘吃早餐:“你们吃,不要客气。我老公煮的东西比我好吃多了。平常人家想在我这儿蹭都蹭不着。” 无意中被老婆夸了一把的君爷,清清嗓子,侧过脸,躲去第一次听说男人下厨表现到无比惊异的苗莘射来的目光。 不是没听说男人会下厨,可是君爷是领导吧,领导在家里都下厨做早餐?苗莘抹抹汗,同时对白露姐姐佩服无比:这是怎样的御夫术! 大人们自顾吃早餐时,小孩子们的餐桌风水轮流转。被包子哥亏待的小洛洛不郁闷了,小包子郁闷了。为了防止弟弟赖起了妹妹,小包子只能改变战略,追着弟弟坐到弟弟身边,亲自喂起弟弟。见着自己的战略得手,小洛洛坐在姐姐和哥哥中间,享受左右两边的服务,俨然一个小皇帝。 “哎——”姚爷看着儿子这幅得意样,很是感慨,“看来我是对的,晚结婚,晚生孩子。孩子出来以后年纪最小,到哪里都不吃亏。” “这种事你都好意思得瑟。”白露姐姐毫不留情批着跟随儿子一块得意的姚爷,这对父子天天到他们家赖皮,实在太欠揍,“你儿子难道不用长大?” “要长大,也是你儿子的年纪始终比我儿子大。”姚爷一口白亮的牙齿咬定了包子哥要被洛洛弟弟赖一辈子了。 看领导夫妇脸色都不太好看,沈佳音连忙拉拉老公的衣摆:我们这还要不要活了?不要忘了我们是在人家的家里,吃着人家做的早餐。 一桌子人之中,只有苗莘吃的满身是大汗淋漓。身边的人,据说都是领导。白露姐姐和君爷不用说,姚爷和他媳妇在单位里都是干部。只有她苗莘,还是一个卖酸辣米粉的小妹妹。据此说来,她女儿现在和两个领导的儿子混在一起,是不是不太恰当? 眼角偷偷瞄过去,却见女儿好像很开心。以前只和她和苗爸呆在一块,呆呆的几乎没有笑容的彤彤,现在在其他小朋友圈子里,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笑容。女儿露出小牙的笑容看得苗莘都傻眼了。 似乎白露姐姐和陈家人说的都没错。她是不该把孩子一个人关在家里,与世隔绝,这是不对的。 早餐吃完,不用说,吃的最饱的是被哥哥和姐姐服侍的小皇帝洛洛。沈佳音抱起儿子时,摸摸儿子肚皮时,都发觉儿子今早上吃的特别多,赶紧抱回家清肠道。 姚爷跟老婆儿子要走时,不忘再欺负下好欺负的包子,捏起包子漂亮小西装的衣领,对包子说:“征征,你看外面,太阳这么晒,你穿这么厚这么多,出门不到几分钟,你是要在妹妹面前满头大汗吗?” 小包子汗一个,连忙掉头看向窗外,确定姚爷的话有没有错。不管姚爷是不是故意整蛊他包子,可姚爷的话似乎是没错的。外面是晴空万里,少有的好日子,天气不热不冷,但是,穿个衬衫再搭西装,绝对是热了,过热了,只要他包子奔跑上几圈,必是满头大汗像只狗熊一样狼狈。 其实姚爷不说,白露姐姐一样得帮儿子纠正错误,就此招呼儿子进房间重新找衣服。 彤彤在看着包子哥进了房间去换衣服时,对妈妈说:“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苗莘那脸红啊,红得像个番茄:女儿这是从小迷恋起帅哥了吗? 说起帅哥,她苗莘这个当妈的,当年也是迷恋过不少。比如后来认识的彤彤她爸,就是一个大帅哥。 女儿这基因好像遗传了自己,喜欢有气质的帅哥。 苗莘摸摸女儿的西瓜头,拿纸巾给女儿擦吃完饭的嘴。 君爷一个人在厨房里把碗放到一块时,突然想起兄弟一家三口在他这儿蹭了早餐,伙食费没有给,居然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连忙打个电话让姚爷跑回来给他洗碗。 被君爷要挟了不洗碗下次不准到这里来蹭饭后,姚爷悻悻然折返回君爷家的厨房,挽起袖口拿起洗洁精,履行洗碗工的责任。边洗,边看着君爷蹲下身,打开冰箱门,在一格格检查家里的食物库存。 姚爷说他:“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家庭煮夫了?以前这些活儿不是白露做的吗?” 姚爷这话可没有贬义。以前,确实都是白露姐姐做的这事儿。君爷从来不管的。男主外,女主内,是中国家庭向来的传统。 君爷只好告诉他,事儿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白露她不懂调料,平常不知道买什么东西放家里好。每次,都是我给她列清单,让她去买。”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姚爷手指点他肩膀,这是应该的,谁让他君爷是连女人都超过的大厨,要是像他姚爷,不会做饭的,当然要娶个会做饭的老婆。君爷能者多劳,只能多担待了。 君爷对他这句揶揄,不痛不痒,只是专心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对兄弟的脾气,姚爷早就摸透了。君爷是那种只要认定去做的,绝对不后悔的一个人。 给儿子换完衣服,白露推了儿子出门,自己回卧室给自己脸上弄点保养品,免得过快变成黄脸婆。说实话,那时候,为了挡驾姚爷,搬出君爷,没想到的是,君爷还真一口答应了陪他们去采购。 不是说君爷从不陪他们母子出街,只是这种机会是极少见的。而且,有其他陌生人在的时候,不是自己家人的时候,君爷愈是嫌麻烦,不喜欢。 君爷是出于什么考虑答应了,白露不知道。总归他愿意跟着去是好的。因为他知道家里厨房该买什么东西。论厨房活,她白露除了洗碗以外,是一团糟。学了再学,总是学不到老公的天赋。后来想想,屡次放弃。恐怕世上都不会有人能学会到君爷那个程度,何必呢。 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人出家门,小包子牵着妹妹的手小心下楼,苗莘在后头护着他们俩。君爷已经先去把自己的车开出来。白露提着大袋小袋,今早上准备好的东西,因为东西太多,顺便叫上当完洗碗工准备回家的姚爷担当挑担工。 姚爷对她哧一声:我这算啥了?都给你家当牛做马了。 白露不客气地把话丢回给他:你怎么不说你天天让我老公做柴可夫司机。 吃人嘴短,姚爷无奈,帮着她把东西提下楼,一边走,一边念叨她们做女人的:“你不是挺能干的吗?我怎么发觉你比我老婆还麻烦。不是去郊游,只是去百货大楼,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准备到百货大厦去野餐吗?你这是让开在百货大楼里面外面的众多饭馆情何以堪!” “人家的生意,你还惦记上了怕人家没生意做?”白露一口驳他管太多像管家婆,“难怪我每次听你在家里叫佳音不准拿拖把拖地时,总想你这是遗传了谁的习性?照理干妈干爸都不是这样的人。莫非是因为你自小和兄弟玩多了没个妹妹陪伴的缘故。” 姚爷被她这话给哽得喉咙冲出火苗,将她几袋东西一口气扔进君爷车里的后备箱,一口气吐出闷气:“你怎么不说你老公?你老公小时候不是和我一样?” 君爷走了过来,冷冰冰的脸,冷冰冰地盖上后备箱的盖子,对着今早上一直拿他当挡箭牌的两位,给个冷脸:够了没有? 眼看君阎罗到达极限了,姚爷和白露姐姐都立马收住了嘴巴。姚爷这回离开时,终于说了回好话,冲他们小两口招招手:“好好玩。把其他人都当空气。” 白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这嘴皮子,越来是越像高大帅——” “高大帅本就是学的他。”论对兄弟们的了解,君爷比哪个都透彻。高大帅那嘴巴,只能叫做插科打诨,拍拍人家马屁。真正论嘴皮子功夫厉害的,当然要属于第一毒舌的姚爷。只要看高大帅每次在姚爷面前甘拜下风,立马一清二楚。 听君爷这样说,白露俨然觉得有点道理,顺道有点想念起高大帅那张嘴了,说:“上回说是要到他家去坐会儿,看看他儿子,一直没时间。” 君爷知道她这其实是想去和高家联络关系,见见严雅静,为的恐怕还有郑沅洁的生意问题。想到郑沅洁的公司,现在自己妹妹蔓蔓都搀和了一份,当哥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说个时间,我陪你去吧。”君爷说。 君爷出面,当然只比她白露一个人出面,更给了高家面子。严雅静当年,还不过是君爷底下的一个人。到至今,高大帅也不过是君爷底下的一个人。 白露想都不用想,开始琢磨一块去高家拜访的时间。 路上,白露拨了陈孝义的电话,问陈家安排到怎样了。 陈家人自从接到白露姐姐的建议,一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商量来商量去,建议还是不要太多人去比较好。小孩子记忆力不是很好,怕人太多,一下子像上回在派出所吓坏小朋友不说,小孩子也记不住他们每个人是谁。商量完后,只让孩子的爷爷奶奶过去。 可是,陈二嫂在上次摔了筷子以后,发誓再也不管这个事,而且真是赌气起来,谁都不见,谁的话都不听。 陈二伯被她气到同样一股气在胸口顶着,最后决定不管了。 这样一来,由陈孝义负责开车,送陈二伯到百货大楼,与白露他们见面。 见着陈家只来了一个人,苗莘出乎意外之余,无不是松了口大气。 白露上前与陈二伯握手,交流眼神,肯定了陈家人的策略是对的。这种事儿,不是说人多力量大好,要的是细腻,心细。 彤彤一直抓着包子的小手不放。为此,几个大人有意避开。白露将苗莘拉到一边,说:“有什么事,我儿子在那,会发警报。” 听到白露将自己儿子都牺牲了出来,苗莘收住了踏前的脚。 白露又拉过她身体,背对孩子们,带她看起衣服:“你不要总想着你女儿一个人,有时候该想想你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是圣母,你只是苗莘。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女儿总有一天长大要嫁人的,到时候,你不是一样要放手?” 苗莘知道她说的话句句是道理,没能反驳。 陈二伯早就想好了策略,先是带两个孩子来到百货大楼里小孩子玩的游乐区,让孩子们坐电动木马。 木马高,这样一来,陈二伯有了机会抱自己孙女上木马。彤彤本是惊慌,对陈二伯一直都怀有警惕,可是看包子哥都被陈二伯抱着上了木马,一点事都没有,于是被陈二伯抱起来时,没有太大的反抗。(未完待续) 最了解妹妹的包子 一回生两回熟,当彤彤玩完电动木马,被陈二伯抱下来时,一点挣扎都没有了,陈二伯趁机在她的西瓜头上用手摸了摸。 彤彤眨眨小眼睛,捉着小手指,表示出心头小小的纠结。 那头,白露姐姐带着苗莘买衣服,两个妈妈挑中了衣服之后,向两个孩子招招手:“征征,带妹妹过来看新衣。” “哎——”小包子热血十足地大声答应,回头拉起妹妹的小手,往妈妈那里跑。 白露见童装店大打折,一口气给彤彤挑了几套裙子,裤子,衣服,满足自己没有生女儿的遗憾。 苗莘见她拿的太多了,伸手去拦,结果哪能拦得住强悍风格的白露姐姐。于是只能在旁边站着干着急,本来,苗莘还打算指望君爷出一句口。 老婆给别人家的女儿买那么多的东西,君爷该着急吧。任哪家老公心里都会打抱不平的。苗莘本是这样想。 可是,等她看到君爷帮着白露姐姐将一条童裙放到白露姐姐面前时,苗莘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白露边抱衣服,边对苗莘说不用担心,传授当妈妈百货购物大出血的经验:“这个出血是必须的。每个换季的时候必须大出血一次,相当于换血。这个打起折来,品牌货,质量有保证,比网店更便宜。平常一件几千块的衣服,现在几千可以买好几十件。” 苗莘从她这话,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当自己还是富家千金时那种奢靡的生活。那时候,她家有钱,但是,没有像白露这样精打细算。买东西从不考虑打折不打折,几千块的衣服,上万块的鞋子,几十万的表,随手一刷卡,挥挥洒洒刷出去。从不知道人间疾苦,只知道挥金如土。 等到没钱的时候,才知道一毛钱都多么珍贵。造成女儿现在穿的衣服,基本都是人家救济时送的。 她这个做妈妈的,欠了女儿有多少,已经没法形容了。如果想当年,家里有钱时,给女儿能省一点都是不一样的。 包子拉着妹妹走进了童装店,陈二伯跟在两个孩子后面一直护航。包子先对妈妈说:“陈爷爷带了我们去坐电动木马。” 好孩子是这样教育出来的了,到哪儿都不忘先夸人家。 包子不记仇,而且,很记得,上次来他家里闹,弄哭妹妹的人是陈二嫂,和陈二伯无关。 陈二伯听包子的话,都想对君爷和白露姐姐竖起大拇指:你们的儿子教的好。 说起对儿子的教育,老实说,君爷和白露姐姐并没有任何特别。只能说是言传身教吧。在他们那个家庭坏境,孩子都是看着谁学着谁。好比南南一直跟君爷,脾气学了君爷百分百。蒋西跟爸爸,性格效仿蒋大少。洛洛爱学姚爷玩。小包子,是爷爷奶奶带的多。既有陆夫人那幅软心肠,又有陆领导那种爱憎分明的男子汉性格。 白露姐姐是个很会做人的人,比儿子小包子更会做人。趁此良机,告诉陈二伯:“我给彤彤挑了些衣服,你来过过眼,看好不好?” 陈二伯当然不会拒绝,高兴地接受白露姐姐的好意,走过去,一边看衣服,一边不忘问孩子和孩子妈妈的意见:“你们觉得哪件好看?彤彤,你喜欢哪件?” 彤彤站在包子哥和妈妈中间,咬着小手指。 君爷看不过眼了,或许是职业病,最看不过孩子咬手指,在老婆背后轻咳一声。结果老婆没有意会到,只能是自己一记目光扫到孩子脸上。 彤彤见到君爷投来的目光只是惊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还是小包子,赶紧帮着把妹妹的小手指从嘴巴里解放出来,学着君爷肃起小脸蛋说:“你再咬手指的话,下次要吃好多好苦的药片。” 小包子说着自己被爸爸惩罚的经验,警告妹妹不要再犯错。 彤彤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包子哥有时候和他爸爸一样可怕,会露好可怕的眼神。 “你喜欢哪件衣服?”见大人们围着他们团团转,妹妹却一直不吭声,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还是害怕,小包子温柔地帮妹妹挑了一件,“这件牛仔裤好不好?” 几个大人见包子给妹妹居然挑的不是裙子而是裤子,都有些懵。 小包子帮妹妹挑裤子当然是有原因的。别看妹妹平常安安静静好像只小兔子,但是跑起来的速度快极了,像是一阵小旋风。而且运动神经一点都不比他包子差,爬上爬下。 彤彤其实从小因为家里关系,很早就学习独立,不是娇弱的小姑娘,运动神经怎会差。 女孩子爱运动,穿裙子肯定不方便了。包子虽然爱看女孩子穿裙子像仙女似的,但是,因为有了小表姐南南的参照,包子从不觉得女孩子穿裤子有什么不好看的。像南南,有时候穿牛仔裤,穿迷彩服,都是帅气十足,比男孩子穿着更好看,让包子看傻了眼。 包子认为,彤彤妹妹应该和南南表姐一样有这样潜在的基因。 同时,四周几个大人都想:女孩子应该都比较喜欢裙子吧。包子给妹妹挑了件裤子,要是妹妹不喜欢怎么办。 白露姐姐可不想因为儿子为难了小妹妹,刚想弯下腰对彤彤说话。 彤彤却手指一伸,好像决定了,指住包子旁边另外一件牛仔裤,小小声道:“我想穿那件。” 陈二伯顺着孙女目光望过去,又是一怔:背带牛仔裤。 看来,他们大人,都不比包子更了解女孩子。 小包子洋洋得意的,冲妈妈使去一个眼神:瞧吧,我说的没错吧。 白露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物以类聚。感情她儿子包子喜欢上彤彤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比如说,彤彤某方面还真像极了包子崇拜的南南表姐,一样喜欢裤子不喜欢裙子。 “可以吗?”白露姐姐为彤彤拿出那件背带牛仔裤,问陈二伯和苗莘。 咱们办事先要打消大人的疑虑,免得孩子说好,到时候大人却说不好,该多伤害孩子的心。 陈二伯只是怔一下,马上含头说:“主要是孩子自己喜欢。我们大人喜欢没用。买了孩子不穿,压衣柜。况且,衣服是孩子穿的,我们总不能逼着孩子穿她不喜欢的衣服。彤彤喜欢就好。” 听陈二伯都这样说了,苗莘这个当妈的,本想小小地反抗一下,不是反抗女儿,是反抗陈二伯。可陈二伯说到这样通情达理,她如果执拗,等于是无理取闹。 白露见好就收,只当没有说话的苗莘是答应了,带彤彤进更衣室换衣服。挑了背带牛仔裤,需要再找件好看的T恤衫搭配,白露姐姐随手拿了一件君爷给挑的衣服。 见孩子喜欢穿裤子,君爷若有所思,想到彤彤穿的鞋,都是凉鞋,怎么配得起牛仔裤。对面正好有一家鞋店,君爷大手一挥,招来包子,到对面鞋店。 陈二伯和苗莘以为君爷是去为儿子买鞋,不敢跟过去,只能在店里提供给客人坐的椅子上坐着,干等着彤彤换完衣服出来。 苗莘低下头,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陈家人搭话。 陈二伯干咽口水,一样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这个女人,说起来是他孙女的妈,理应是他儿媳妇。但是,终究她没有正式嫁给他儿子的,没有经过正宗的婚姻仪式,在陈二伯传统的观念里,这个儿媳妇肯定是名不正。只能说是感激她给他儿子生了个女儿。 可是,他们两方人马都是爱孩子的。 陈二伯思来想去,从另一方面找到了说话的入口:“听说,你爸爸的病好了些。” 苗莘吃一惊,想都没想过,陈二伯居然先关心起她爸爸,而不是马上和她谈判起孩子的问题。 内心和女儿一样有些纠结,不排除这是对方的某种对策以防达到他们的目的,苗莘想避而不答,装作没有听见。只听陈二伯自己一个人继续往下说:“你不要担心。我那个侄子,本身是个大夫,知道怎么帮你爸爸安排。” 对此,苗莘不得不接上话,人家为她爸爸的病情效力她如果不表示是失礼:“我爸说是要感谢陈大夫。” “感谢不需要,说起来是一家子。”陈二伯说。 短短两句话,距离拉近到了一家子。苗莘的自尊心又别扭了,说来,陈家人都帮着她爸垫医药费,而这个医药费,少说好几万,多则可能是无底洞,因为苗爸这个身体,是要长期的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 “请,请你不要说了——”苗莘咄咄颤颤的声音,夹杂了多钟情绪,可能有恐惧,有无奈,有悲哀,有不得寄求于人的愤怒,“我,我以后有钱,会还的,只是,只是我现在没钱——” 陈二伯是从陈孝义那里,有听说过她以前的家境。一个富过变穷的人,与一个自始至终都穷的人,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能寄望苗莘会感激,或是会希望有人帮助她。 长长感慨声吐出陈二伯的嘴,是一声同样的无奈:“你想不想还我们医药费都没关系。想还也行,不还也行。我们尊重你。” 苗莘的手指抓着大腿的裤子,一直没有回答。 想这个女孩终究二十几岁,人生经历还少,陈二伯又说:“到了我这个年纪,可能你就能体会了。像我,如果你要我跪着去求你让我认回孙女,我都会跪的,不会有一点的犹豫。” 这句话,一下子把陈家似乎一开初咄咄逼人的气势拉低了下来。陈家不是看不起他们苗家,只是想认回孙女。陈二伯表达了这样的意思。陈二伯的话其实更实际。现在不是他们苗家求陈家,是陈家有求于他们苗家。 苗莘心头哪一处被撞了下,有点出乎意料,陈二伯的话让她感到了出乎意料。 毕竟,刚刚之前,陈孝义还表达过他们陈家认为他们苗家没有能力抚养孩子,分明是看不起他们苗家。 苗莘的脑子有点混乱了起来,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陈二伯是不像自己老婆,或是侄子,比较实在,他只是想在晚年的时候享受到有子孙的幸福,没有其它。当然,他有这个能力将孩子抚养好。可是,他也知道,即使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和苗莘一样穷,都一样是不会放弃自己孙女的。所以,他和苗莘这会儿说的是肺腑之言了。 对面的童鞋店里,君爷心细地给彤彤挑一双球鞋。 小包子跟着爸爸时和跟其他人时不一样,不敢冒出来出谋划策,只是小眼睛巴巴地看着爸爸。 君爷挑了三双鞋,整齐摆在儿子面前,问:“你喜欢哪双?” 三双都是女孩子的鞋子。按理说,爸爸不是给他买鞋却要问他意见,哪个小孩不会闹别扭。因此小包子早就察觉了爸爸不是给自己买鞋,心头是有些小小的失望。想他从小到大,衣服鞋子,不是妈妈买的,就是奶奶爷爷买的,连小叔姑姑都给他买过东西,只有爸爸,从没有过。 君爷当然不会给儿子买东西,他的钱都给了老婆,里面自然包括了给儿子买东西的钱。只是,好像小孩子对于大人给自己买东西的观念和君爷想的不一样。 包子和君爷一样英俊的小眉头皱了皱,小心头里暗地叹口长气,因为早知道爸爸是这样的人。接着,认真地考虑起给妹妹挑哪双鞋好,最后挑了一双白色的,说:“妈妈说白鞋其实好配衣服。红色太显眼。绿色不好搭衣服。” 嗯。儿子的眼光和自己不谋而合。君爷除了黑色,也就喜欢白色。 挑起白色的那双小球鞋,递给店员到收银台付账。刷完卡,回头,见儿子在一排男孩子的球鞋架前走来走去,似乎有些流连忘返。 可君爷记得,儿子在家里的球鞋,不止一双了。白露姐姐很喜欢打折买东西,钱几乎百分之八十都花在他们两人的儿子身上,给儿子花钱不计较的。仅上次,她和他出来喝粥时,她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给包子又提了一双球鞋回家。 君爷在想了下后,走到了儿子背后,摸下儿子脑瓜:“想买鞋吗?” 包子其实不是想买鞋,只是想爸爸给他买东西。 小眼珠飘来飘去,好像漫无目的。(未完待续) 豪气 多么鬼滑的小孩子心思,自己妹妹那两个小恶魔都能了如指掌,何况是自己儿子,君爷转头往店里搜索一圈,很快发现童鞋店里有顺道卖的袜子。 想着小包子的袜子倒是最少两三个月一换,说明包子在外面跑跑跳跳,很磨袜子。买袜子绝对没有比买鞋子浪费。 为了表示自己对儿子并不吝啬,君爷带儿子回到卖袜子的柜台,一口气让店员包了一沓白袜子,这种袜子是高级面料制作,一双十五块钱,一沓是一百五十,比给儿子买双打折的鞋更贵。 小包子瞪了瞪圆圆的惊讶的眼珠子:原来爸爸这么豪气的! 君爷从来买东西都是大手笔,外面的人只看他冷头冷面,只以为他的心像算盘一样狭窄,实际上只要看他当年给老婆买的豪华钻戒,都知道他一点都绝对不是个吝啬鬼。 对于外头那些经常以貌取人指摘他是葛朗台的人,君爷是听太多都耳朵生茧了,麻木了。要说什么叫葛朗台,君爷会给他们指一条路,看他妹妹蔓蔓是什么样,马上一清二楚。 钱是身外之物,花了再赚,反正带不进棺材里。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守着个钱袋算什么英雄好汉。 君爷没想到的是,当儿子惊讶的小眼神射过来时,表明儿子与外面的人一样对他误会已深。君爷脸上垂下三道黑线。其他人倒也算了,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他。 是该多点时间让儿子了解自己。 下定决心的君爷问包子:“还想买什么?” 眼看君爷爸爸没有打算将银行卡放进钱包的动作,小包子的眼珠瞪得更圆了。对于豪气爸爸惊讶归惊讶的包子,没有忘记从奶奶姑姑那里学下来的勤俭节约,小脑袋摇了摇:“不用了。” “没有想买的东西了吗?”君爷要确定儿子不是顾忌他。 “嗯!”包子用力地点点头,告诉爸爸这是发自肺腑的话,“其它东西,家里都有了。” 君爷听完这话眼睛一眯,大手一拍儿子的脑瓜,撒谎不会撒,怕是被他妹妹教的:“想吃什么,等会儿去超市的时候说出来,爸爸给你买。” 多豪气的爸爸,想吃山珍海味,燕窝鱼翅,龙肝豹胆,都只要开一句声,爸爸不止给你买,而且给你做,厨艺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 小包子要流口水了,小舌头在嘴角边舔一舔,对爸爸这个提议一点都不会有反抗的念头,姑姑奶奶说的素食乃勤俭的念头全抛西伯利亚去吧。 白露带换完新装的彤彤出来时,正好就看见被老公带回来的包子伸出小舌头舔嘴角,不用说,肯定是包子的胃口被君爷爸爸全吊起来了。 自从听完爸爸那话之后,刚吃完早餐的包子小肚子咕咕咕响了,心里头一边庆幸洛洛弟弟没有跟着出来分了他的一羹。至于妹妹——小包子眼前一亮。 换完衣服的彤彤走出更衣室,剪着个西瓜头,穿了件迎着兔子的白T恤衫,配了件背带牛仔裤。说是像假小子吗?不大像,只是让人感觉更秀丽的一个小姑娘。这主要是由于彤彤遗传妈妈长了一张桃心似的娃娃脸。 “这孩子穿什么都像女孩子。”白露笑。 陈二伯像是摸摸胸口,放了块大石头。本来还怕女孩子穿裤子不伦不类,其实是他观念太陈旧了。 现在设计师设计的裤子,都要专门为女性身材考量的。 小女孩穿牛仔裤一样风姿秀丽。 帮彤彤成功试了一件新衣服后,白露接二连三为彤彤继续挑衣服,当然不可能只是为女孩子挑裤子,女孩子还是穿裙子为主。于是,白露又选了两件裤子和五件裙子。正合苗莘和陈二伯的心意。 在其他大人继续为自己挑衣服时,彤彤坐在店里提供的小板凳上,脱掉难看的塑料凉鞋,换上君爷给她刚买的新鞋。由于彤彤没有穿袜子出门,小包子马上拆了爸爸给自己刚买的一双白袜子,套在妹妹脚上。 君爷在旁边安静地伫立。等着看到儿子给妹妹穿袜子时,包子忙得满头大汗,那袜子太大,多出的部分搅成一团,妹妹穿上后被袜子包裹住过大的脚挤不进去鞋子里头。 屡次无功而返,无奈的包子只好回头向豪气的爸爸求助:“可以给妹妹买一双袜子吗?” 豪气的君爷爸爸对此,只是向店里头服务的店员使个眼神,店员立马屁颠屁颠拿了双可爱的女童袜子过来给彤彤换上。 白露姐姐一边和孩子的爷爷妈妈他们商量,一边回头看,看到君爷爸爸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土豪的风范,差点没一口笑出来。 很难得看到他这样一面,愿意哄孩子。要知道,君爷对小萝卜头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心情好的君爷,做什么事更是大将风范。给孩子挑完衣服,白露姐姐本来想拿卡出来刷,君爷二话不说抢在了老婆面前,刷了自己的卡。 爸爸好有钱!小包子一面仰慕豪气的爸爸,小脑袋里却突然闪出另一个念头。听小西西说,他爸爸的钱都是给了他妈妈的,所以他爸爸是个穷鬼。他包子的爸爸这样豪气,是不是没有钱给妈妈。 包子这个疑虑很快被白露姐姐的话打消了。 只见陈二伯和苗莘都不好意思让君爷他们夫妇给孩子买东西,争着上来说要还钱。白露姐姐一只手伸出来,和君爷一样大将风范,一栏拦住他们两人:“别看他有钱,他卡里赚的都是外快,工资全交到我这的。所以,他只能在这些小钱上划划卡。等会儿出大头的钱,只能你们自己出了。” 虽然不知道白露姐姐这话是不是公关的词汇,陈二伯和苗莘回头看向君爷的脸。君爷一张木板脸,面无表情,对老婆这话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 比较了解爸爸的小包子,知道了妈妈说的这话肯定是一半错一半对。对的那半八成是君爷把大头的钱都要上缴给妈妈。错的那半大概是君爷爸爸其实不算是真没钱,大头照样出的起。 小包子自个儿满意又满足地在心里头给爸爸点赞:这才是男子汉,既豪气又不吝啬。 陈二伯和苗莘出于不能扫白露姐姐的脸。总不能说,君爷看起来很有钱,没有给白露姐姐私房钱吧。两个人悻悻然地将钱包收回了自己裤袋。 彤彤换上了新衣服穿上了新球鞋,与小包子站在一块时,不会显得那么寒酸像个土包子了。信心也增强了不少,笑容露的更多。 孩子懂什么?不知道钱,只知道衣服好看裤子好看鞋子好看,对比其他小孩子不会丢脸,不会自卑。 苗莘在后面跟着,本来就觉得自己欠孩子很多,现在越看越觉得欠孩子太多。 陈二伯很想给孙女买点东西,上次到君爷家里,本是给孙女带了芭比娃娃,结果被发疯的陈二嫂砸了场子,礼物变成了炸弹。 这回要补上。 决意的陈二伯,开始思量要买什么东西好。 白露姐姐没有注意到,是顾着要给孩子妈妈也挑件衣服。刚才一开始进了一家女装店,发现没有合适苗莘的,正好这里又有一家在打折头。 陈二伯一边像赶鸭子一样在后面给两个孩子护航,一面左右顾望。还是君爷高明,点点他肩头,对他指了个方向。 对哦。文具。给孩子买玩具是一回事,可是传统的中国长辈,不是都更喜欢望子成龙,给孩子买文具更好。 陈二伯当机立断,带了两个孩子过去看文具。 小包子虽然画画画的不好,但是只要每次看见漂亮的画笔都会忍不住心动。彤彤站在他身旁,陪着包子哥,看到包子哥小手摸着好几盒画笔爱不释手的样子,再想到包子当初给她画的兔子变蚂蚁,小脸蛋挣扎着不知做什么表情好。 在后头观察动静的陈二伯看来,似乎自己孙女有些外相,不动手不动口,更喜欢用眼神表示。彤彤的眼神一直只跟着包子的小手转,而包子的手抱着画笔。 陈二伯不假思索,将包子喜欢的那几盒画笔全买下来,包好包装,用个塑料袋拎着,塞到彤彤的小手里。 两个小孩子只能对陈二伯这串举动一直用小眼珠诧异地相望。彤彤注意到身旁包子哥吞口水羡慕的眼神,要拒绝陈二伯的动作收了回来。 算了,当是给包子哥买的吧。彤彤的小心思这么转了转。 “哥哥,你帮我拿吧。”彤彤大方地将自己的画笔送给包子哥。 小包子受宠若惊,连忙两只小手接过来,答应:“这个重,我帮你拿。” 两个孩子多相亲相爱,看得陈二伯一直笑个不停。 抱住画笔的小包子吞着口水,感觉好像在做美梦。晚上都可以抱着妹妹的画笔睡觉,多美妙的一件事。 白露终于给苗莘挑好了衣服。等苗莘从更衣室出来,白露惊叹:“你这是几岁?十五六岁吗?” 有些人怎么长那脸都好像长不大,苗莘正好是这种人。穿着简单衬衫和牛仔裤的苗莘,梳着条马尾,越显年轻。与刚考上大学的高中生差不多。 苗莘窘红了脸。自己已是一个孩子的妈,怎么能装嫩。 陈二伯站在远处远远眺望儿媳妇,见儿媳妇这般年轻,心里头又多了层忧虑。要是苗莘再找个男人,以苗莘的姿色,绝对不是难办的事。这样的话,哪天,自己孙女肯定是要被妈妈抛下的了。 没了爸爸,如果再没有了妈妈,陈二伯想都不敢想,伸手抚摸彤彤的西瓜头。 彤彤不明白地回头,看到他一双忧郁的眼睛,这双眼睛像是对她透着关怀关切,并不是像一开始她想的那样令人讨厌。小嘴巴张开,叫了声:“老爷爷,你怎么了?” 虽然不是直接叫爷爷,也是叫了爷爷了。陈二伯心头里突然一阵激动,蹲下身,紧紧抓住她一双小手。 距离这里大概百米远的地方,有个人,躲在拐弯头,时不时探出脑袋望着陈二伯的所在地,一边心里骂:死老头,我说的都是反话,你不会想想吗?还有,你出来这么久,都没有察觉我在跟踪你吗? 不用多说,这个人正是陈二嫂。自从早上陈二伯搭陈孝义的车出门之后,她一路尾随,没有掉过链。看到陈二伯与彤彤都亲近了,让想做奶奶的她,眼红到都眼珠子里长满了血丝。 一方面拉不下脸,一方面却是妒忌羡慕起陈二伯,陈二嫂徘徊着犹豫不决,始终是踏不出到前台的一脚。尤其是在看到了苗莘的身影后,那股子不忿和酸意,泛滥她的心头。 都是这个儿媳妇惹的祸,要不是,她会落到这样的窘境吗?陈二嫂踢着脚下的地砖,恨恨地想。想着想着,对其他人的恨意随之而来。说起来,这事儿,不止苗莘一个人的错,上次,她在陈家里摔筷子,还不是由于陈母挖苦。 她要诅咒陈母没有孙子没有孙女,断子绝孙。正好听说了陈母好像今天要陪儿媳妇到医院检查,或许她该打听一下。 院子里,这类消息最灵通的,无非是王凤了。陈二嫂早与王凤搭好了关系,随时一个电话过去,可以向王凤交代,让王凤打听完告诉她。 回头,见陈二伯等人走远了,马上拿帽子盖住脸,继续咬住不放。 王凤这边接到了陈二嫂的委托电话,琢磨着法子怎么向陈母刺探不留痕迹。而实际上,似乎并不需要她多费力,陈母早上一大早带儿媳妇到医院悠转了一圈,不久回来时春光满面,因为医院那大夫说了,她儿媳妇身体健康的很,完全没有事儿。 为什么医院大夫这样肯定?这要说到彭芳每年单位都要做体检的,有涉及这方面的基础检查,所以,单位的体检结果作为一个基础,医院的大夫再仔细盘问过彭芳的情况后,还是认为,是他们新婚夫妇心情太紧张了导致的,身体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儿媳妇没有问题,陈母认为自己儿子更没有问题了。她儿子年年也要做体检,又是身强力壮,阳气旺盛,怎么可能有问题。(未完待续) 出事 早在陈二嫂来陈家拜访前,由于心里始终不踏实,阿芳没有在陈家陪婆婆久留,告诉陈母单位有工作要做,就此告别。 陈母那时候真高兴,没有怀疑到哪里去,再说与这个儿媳妇,向来关系都是不冷不热的,换句话说,像陌生人似的,相会见面都是客气话,即便亲近都是假装成分居多。强留对方在这儿,还不如各自呆着自在。陈母挥挥手,放了阿芳走。 等到陈二嫂来,将自己气了一顿,回头上网查了个证据确凿,陈母不得不考虑到儿媳妇当时走的快是不是因为早知道了实情所以溜的快,胸头剧烈起伏,在儿媳妇的罪状上又勾了一笔。 接到母亲电话的陈孝义,开着车,由于心情不定,有被陈母那句话惊吓到的成分,不知道陈母知道了多少,车速开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总体来说肯定比较慢了。回到父母住的地方,陈母给他开门时,劈头盖脸先一顿臭骂:“你这是和你媳妇一样心虚了?从你单位开个车回来十分钟车程,你能开到一个钟头!” “我是在外面干活,不然也回不来。”陈孝义轻轻吁了口气,说的是实话。若不是下午是自由时间,他哪能被陈母随叫随回。单位上班不是没规矩的。 听了他这话,陈母才按捺住气,板着冷脸:“进来吧,给我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尾随母亲进门,陈孝义将门一拉,多个心眼,把木门一块拉上,同时往外望一望有没有长舌婆听壁角。 大院里,人多是非多。来的时候,他脑袋里已经做过多番考虑。自己那般难兄难弟肯定是不会泄露了他消息,如果有,必定是院子里哪个长舌妇。究竟这群人都对陈母灌输了多少东西。 皱着眉头,陈孝义站在了陈母面前。 “怎么说?”陈母坐在沙发上宛如座佛似的,抬起头睨他一眼,目光中竟是有一种蔑视。 她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不知道那次怎么发的神经,非要娶了这样一个老婆,连累到至今。 陈孝义反问她:“妈,你都在谁口里道听途说了什么?” “若是非要说这是胡说八道的事儿,你何必赶着回来和我说话?”陈母一抓,抓到了个实证。说真的,如果不是儿子这个反应要回来,她对陈二嫂和王凤说的话,还只是存半边猜疑。儿子这一回来,可以说是在她心头上彻底泼了盆冷水。 儿子是她生的,她能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若是光明磊落的事,陈孝义绝对不怕,一笑了之,结果只听了一句话急匆匆跑回来,能说没有事? 没想到被母亲抓到了条肋骨,陈孝义骑虎难下,只能咬咬唇问:“妈,你先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你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我是生怕你和阿芳突然在家里吵架了才赶回来的。” “她?吵架?”陈母冷笑一声,“你那个有能耐的媳妇,有和我吵过架吗?” 阿芳婚前就被表哥赵文生等娘家人教导,千万有事也别当面和婆婆顶嘴,撕开脸的后果很严重,对她晚辈又是不利,会事先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有了这一点教训,阿芳自从婚后,哪怕有事,都会先躲着陈母以防冲突。陈母自始至终只觉这儿媳妇狡猾到像条泥鳅,在她手里滑溜溜的,怎么都抓不住。 气都没处发。 如果先能向儿媳妇发一顿,何苦在这儿对着亲生儿子发火。 陈母越想越是委屈,当初怎么自己要委屈答应了这桩婚事,可不是把儿子和自己都害苦了。 在陈母指着陈孝义,手指哆嗦,声音哆嗦的,说了阿芳是个有能耐的之后,陈孝义对着母亲指来的指头直皱眉头,说:“阿芳既然没有和你吵架,是尊敬你,你说她,是不是过分了?” “我知道你是维护她的了!”陈母指着儿子的手没有放下,依旧气得哆嗦,“而且,我也知道,这事儿,她没错,你没错,非要说错的话,难道我要说这是老天爷的错吗?” 陈孝义心头猛然因她这话打了个寒噤。 没错了。陈母是知道了,都知道了。 陈母将网上的那则新闻事先已用打印机截留网页打了出来,那张象征罪状的纸赫赫甩在儿子面前的案几上:“你看,你自己看!你能给我反驳一句吗?难道你要对我说,你和她根本是面和心不和,表面装着是恩爱夫妻,其实根本在房间里不是这回事。” “那,那不是的——”陈孝义当然不可能说不是事实的话给媳妇抹黑,他们小两口婚后感情一直很好,不存在床事不合。 “不是,不是的话,你说什么理由?你不用拿专业词汇来搪塞我。我告诉你,我带她去医院看过了,大夫都说她身体健康毫无毛病。当然,毛病更不可能出在你身上。你说这事儿我该怨谁?你说!”陈母一串词汇咄咄逼人,逼着陈孝义追根问底。 没有错误的错误,被这样逼着,逼到源头上,不是只能承认这婚是结错了。 陈孝义磨磨嘴唇,想说出没有孩子的婚姻也不是不完美的话,被陈母一记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暂时没了声音。 陈母冷笑:“孝义,我生了你,我能不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吗?彤彤只是你兄弟的孩子,你都这么关心,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帮到底。不说你,阿芳身为女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这个你不用骗我,我同样作为女人是很清楚的。若不是由于这点,她也不会拉下面子,愿意答应陪着我去医院做这种检查。她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嘛。如果说,是你们自己身上有毛病导致不能有孩子是一回事。但是,偏偏你们身上都没有毛病。然后,你们能因为这个缘故,剥夺彼此对方拥有孩子的权利吗?” 陈孝义不止被陈母这话弄到无话可说,而且是被陈母这话说到了个痛处。他自己是想要孩子的,她肯定也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的。那该怎么办?他如果一味说不要他们自己的孩子,只要收养,是不是自私自利? 陈母这话竟是有些毫无可指责的地方。 见儿子脸上挣扎,陈母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想她刚才这番话,也是琢磨了很久,左右衡量才拟下来的,不信拿不住儿子。 门口突然咔嚓一声,是陈父回家,拿了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在客厅里的陈母和陈孝义同时一惊,等陈父进到家里时,只见他们母子俩,都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目光里都有些惊慌失措。 陈父就此一笑,进了家门,没顾着关家门,好奇地问他们:“背着我私底下议论我坏话?” 陈父想的理所当然,一是由于他们这幅表情,二是由于如果陈母是想折腾儿媳妇,肯定是要先拉着他商量结成同盟战线,而且陈孝义不必跟着惊慌。 他哪里知道,这回陈母改变了策略,大致从陈二伯和儿子的身上都看出了陈家男人骨子里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前与陈父联盟屡次失败的结果同样残酷地印证了这一点。所以这次对陈父来了个先斩后奏。 很快的,陈母镇定了下来,起身,声音平静地回答陈父:“有什么事,你自己问孝义吧。我回房间歇歇。” 哎?陈父没来得及惊讶,只见陈母飘飘然已是进了自己卧室锁了门,只能回头诧异地问儿子:“你妈这是怎么了?和你妈吵嘴了?” 算不算吵嘴不好说。陈孝义只是心头一团乱,乱得像芝麻糊似的。在这种情况下,和陈父肯定是更解释不清楚的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没有主意。 “爸,我还得回单位一趟。”找了个借口,陈孝义没等陈父回话,擦过陈父身边径直出了家门。 “喂,孝义——”陈父回神,惊慌跑去追,没有追到儿子,只追到儿子背影是下了楼梯,上车,一路开车奔出大院。 陈父纳闷了。想他刚才还接到二哥电话说是彤彤好像开始接受了他这个爷爷,正为二哥有后了而高兴。怎么回到家竟然变成这个气氛。 把父亲甩下是不是道德,可陈孝义真顾不上了。 开着车,在京城的大路上,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也不知道是兜了几个圈头,前头十字路口突然绿灯转红灯,一不留心,和前头的车追尾了。 砰一声。前面是辆货车,只是被撞歪了车牌,他的小车却是车头凹进了一块。责任全在他一人身上。货车司机下来查看时骂娘,想和他对质时,忽然发现他身上流血,吓得只好先赶紧叫来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去。 姚爷接到兄弟负伤的消息时,刚回家吃完晚饭。 儿子坐在桌边被他老婆喂着,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像娘们似的。 姚爷看着就来气。因为他知道儿子是故意的,这样可以让妈妈陪着久一些。 “洛洛!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准欺负妈妈!你把我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是不是?”姚爷伸手要拉儿子的小耳朵警告。 沈佳音连忙伸手护住宝贝儿子:“他一口慢慢嚼是对的。你骂他做什么?” “有他这种吃法吗?一勺小孩子的汤勺都吃不到三分之一的粥!”姚爷作为爷们反正看不惯儿子这个做派,得教,得纠正,“洛洛,你是男子汉还是女孩子?你自己说!” 小洛洛才不会笨到和爸爸理论呢。只是小脸蛋蹭着妈妈的怀里撒娇。 沈佳音夹在他们父子俩中心像夹心饼干,不过,她是知道老公气来的快也走的快,赶紧抱着儿子先闪到一边,等老公灭了火再说。 在这个当口上,由于医院要找病人家属,根据陈孝义的口述打到了姚爷手机上。姚爷在突然听说到兄弟车祸送医院时,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里跳起来问:“严重吗?” 严重倒不是很严重。陈孝义只是一只手骨脱臼了,加上点皮外伤。但是,医院怕他是有脑震荡,建议他留院观察,并且通知病人家属。陈孝义不得已让他们通知姚爷也是这个缘故。因为按照他这个情况,明天肯定没法回单位上班了。而他压根不想让家里人和其他队里的朋友担心。说起来,只因为这个事太丢脸。 是他自己追上人家的车尾相撞的。 姚爷在客厅里踱步,听完对方讲述的整个事情经过,挂了电话,当然是要先赶着到医院探望兄弟。抓了车钥匙马上要走。 沈佳音一边抱儿子一边送他到门口,也是忧心忡忡,问:“伤的严重吗?” “不重。你谁都不要说!”姚爷交代她。 这话她懂,只是,遇到对面住着的君爷领导怎么说。 姚爷道:“这个我会处理的了。反正你谁都不要说。”说完老婆说起儿子,伸手捏一把儿子的脸蛋:“你给我闭紧你的小嘴巴,洛洛,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知道吗?” 被爸爸捏了脸的洛洛,气鼓鼓的,但是见爸爸表情严重确实是个事儿,不敢真的违抗爸爸的命令。 姚爷火速下楼去了。 沈佳音看没有惊动到对面领导家,连忙关上门。 君爷家里是一片太平盛景。 陈二伯不止在君爷家里吃了晚饭,晚饭过后,也没有急着走,在家里陪两个小孩子玩积木。苗莘帮白露姐姐收拾碗筷。君爷在书房里不知道接谁的电话。 小包子最高兴的是,偶尔刺探地望下门口,貌似洛洛弟弟没有来捣乱的意思。 可彤彤误会了:“征征哥是想洛洛会来吗?” 小包子连忙转回头:汗。 要不是爸爸那句命令,洛洛是想吃完饭来包子哥家里搅一搅局的。谁让包子哥那么好玩。 夜幕降临,姚爷驱车来到了医院,找到了住进观察室的兄弟。 陈孝义脱臼的手腕刚做好了固定,缠着厚厚的绷带,见到他,沉重地抬不起手,只好愧疚地说:“姚科,我给你和队里添麻烦了。” “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他没有大碍,姚爷拉了把椅子坐下,感觉他貌似是心事多了些。 陈孝义是只差没个洞口往外吐气,姚爷这一问,他说了:“我妈知道那事儿了。”(未完待续) 结果 事儿早晚要穿帮的,天下没有能捂得住的事,死人都能从棺材里跳出来理论。纸捂不住火。姚爷听完没有惊讶,只是很平静地说:“知道了,反正你自己也迟早想过这一天。” 陈孝义脸上微微露出诧异,接着低下头。他还真是没有想过。 或许有念头是要想过,可很快被他借口抛到了后脑勺,拉着苗莘母女的这个事来当挡箭牌,其实那完全是其他人家里的事,哪怕是亲戚,都是其他家里人家的私事,和他无关。真被白露姐姐说中了,他是拿来逃避。因为,他根本想不出办法。什么办法都是死胡同。所以,面对今天陈母的质问如此狼狈。 没有错,他是个正直的人,一个英勇热血的男子汉,但是,在这个事上是这样的无能为力,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不知如何面对父母和妻子。 “今天我妈问了,要我是不是和阿芳离婚。” 这种事兄弟问自己,姚爷又怎能作答。这说到底,是你们自己两口子的事,问到我身上,我怎么能帮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作答。 手拍拍兄弟肩膀,姚爷说:“你妈是你妈。婚是只属于你和阿芳两个人的。别人说都没用。要你们自己怎么想。” “我想不出来。” 感觉比上次的情况严重些。上次,姚爷记得他还说过,可以让彼此各怀一胎,自己就此建议过兄弟带媳妇去旅游去散心,现在兄弟怎么突然变成六神无主了。 姚爷点一点:“你不是想好了要带阿芳去哪里玩吗?出个国怎么样?像我,早就想过带佳音到国外哪儿逛逛了。人生在世,不到国外开一次眼界,是有点惋惜。” 听了姚爷这话,陈孝义好像才在迷宫里找到了方向,点着头:“是,我是有想过带她去哪里玩。可她近来疑心和我妈一样大,我怕纸包不住火,带出去,还没玩,先闹了不高兴回来。” “要不?你把这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她听?”姚爷说。 “我要是能对她说出口,早就说了。你看文生到现在都不敢和她说一句。”陈孝义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阿芳是以前出过事,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没人敢保证,说了真相之后,阿芳会做如何反应。 姚爷当然更担不起这个责任。这样说来,他作为事外人能给的建议都给了,人家接纳不接纳是人家的事,尽了力也就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 真的要说,只能觉得他这个兄弟心肠还是偏于优柔寡断。若是他或是君爷,说就说,不说就不说,拖拖拉拉,不过是把事儿变得越来越糟糕罢了。至于结果,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结果自己一个人吞了就是了。 只是这样冷冽的话,或许君爷说得出口,他姚爷却是说不出口的。姚爷重重地按了下他肩膀,走去一边,给君爷拨了电话。 君爷是领导,早晚都必须报告的。姚爷负不起这个知而不报的责任。 电话打了好久才打通,不知道君爷之前是和谁煲电话粥。 嘟一声接通之后,君爷在对面问:“你到外面了吗?” 若不是外面,打不通电话的姚爷,完全可以直接跑到君爷家里找君爷,反正,两个人是邻居,走几步路马上可以找到对方。 姚爷朗声一笑:“你有千里眼,知道我在哪里。” “没空和你扯皮。有话就说。”君爷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说话硬邦邦的,虽然平常君爷说话也都是这个不卖人情的调。 姚爷真有点好奇他怎么心情不好了,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你有事才打电话找我吗?” 人家不说,姚爷不敢勉强,先报了自己的事再说:“孝义开车和人家不小心追尾,手骨脱臼,可能要养几天。明天不上班了,要请几天假。” 君爷最烦人家请假,队里人手本来就紧缺,可是,兄弟都受伤了,他能说什么:“只是脱臼,没骨折?” “没有。” “还好。” 要是骨折,不是说麻烦不麻烦,是康复之后,怕也对当事人有影响。陈孝义到底也是在这个靠手吃饭的行当里过日子的。因此,说完一句“还好”为兄弟庆幸之类的话之后,君爷毫不客气地批评起了受伤的当事人:“开车怎么不小心?他又不是第一天开车了。他脑子是被墙撞了吗?” 姚爷捂着嘴只怕没笑出来,君爷骂人的话唠唠叨叨像极了老妈子。 “他心里有事。”姚爷收起笑声说。 “我知道他心里有事,心里若没有事也不会撞车。”君爷很快转回话头以表自己的聪明大智。 姚爷顾不上笑话他,絮絮叨叨说起陈母的问题。 后来证明,姚爷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君爷横眉一耸,几分愠怒,没有冲着陈母,却是直冲兄弟:“你这是要我说什么!骂他窝囊废吗!” 果然是别人都骂不出来的话,只有君爷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管他是不是兄弟一口血都喷出来大骂淋漓。 “废话!”君爷再三警告不要再拿这种无聊窝囊至极的事情来打扰他君爷,因为那只是让他君爷心头上加把火,骂人更厉害就是了。 姚爷听着对面骂完咔一声,君爷挂了电话,姚爷只能拿着手机摇摇头调侃自己:他这分明是打过去到君爷那儿找骂的。 陈孝义其实在一边都有观察姚爷的动静,在看到姚爷摇头的表情之后,神情一抹紧张:“姚科——” “你聪明,知道找我,没有找陆君。”姚爷先说起自己是大好人,再把君爷在对面痛骂的声音传给陈孝义。 实际上上次到君爷家的时候,陈孝义已经是被君爷敲过脑袋的了。 脸色发白,陈孝义知道了自己问题所在,却丝毫没法反驳或是做出反应。 姚爷是该说的话全说了,连替他到君爷那儿找骂的事儿都为兄弟做了,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轻声抚慰道:“你不告诉你爸妈,我可以理解,要告诉阿芳吧?” 眉头缩紧,像是定了决心,自己手机没电打不了,陈孝义借了姚爷电话打给媳妇。 阿芳在单位宿舍里突然听说陈教官自己说自己在医院,吓得从床上巴拉差点摔下来,抓了把睡得乱蓬蓬的头发,穿上拖鞋马上就走:“你告诉我哪家医院,我打出租车。” 姚爷陪着兄弟直到阿芳过来,等阿芳走进观察室的病房,两个人见着她蓬头垢面好像没睡醒,都很吃惊。 阿芳是从陈母那儿离开后,满腹心事,找到床就睡,睡到现在晚上八九点了,都没有吃晚饭。 只听,夫妻两个人的肚皮,不约而同骨碌碌响起空肠计。 姚爷大笑,想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起身踢了张椅子给阿芳坐,对他们俩说:“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吧。”说罢,走出病房时顺便拉上门。 阿芳小心翼翼吞口口水,环顾四周,见这间病房好像不是病房,只是在一个储物间里临时搭起来一张病床。皱了眉头走过去问陈教官:“用不用转院?” 虽然陈教官说自己只是手骨脱臼,一点都不严重,在医院睡完今晚可以回家的了。 陈孝义没说话,抬手抚摸她睡到头顶都竖起来的两撮头发,她的发质比较硬,竖起来像杂草似的,怎么都抚摸不平,要用水沾湿了才可能磨得平。 “你下午都在睡?”知道她是和他母亲一块去过医院,所以他这样问。 “你怎么会开车不小心?” 小两口都是对对方的问题避而不答。 陈孝义想到君爷骂的话,真是对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该窝囊,有什么事和媳妇说我担当不就完了。 “阿芳,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你仔细听着。” 阿芳的心头突突突,是想起白露之前已经和她先透过气的话:“你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但是,我是必须和你说了,因为,我妈都知道了。” 婆婆知道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阿芳的心头宛如块大石头沉入了湖底。接下来,他说的那些话,她两耳边像是嗡嗡嗡,一句都没能听清楚,但是,又都是清楚明白的。 事实摆放在她面前,犹如她一直心里头所想的,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发生了。 陈孝义见她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伸手再摸了下她的头:“没事,有什么事都由我担着。” 这事他能担得起吗?阿芳满嘴的苦涩。 她能忍受没有孩子,他能吗?不说他能不能,只要看他家里人对彤彤的执着,都知道他家里人是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在外头转了一圈,给陈孝义他们小两口拎了两份凉粉回来,姚爷敲门推开门时,只觉房间里的气氛,益发冰冷了。姚爷的眼睛一眯。 陈二嫂在从王凤那儿听说了陈母骂了儿子以后,高兴到在住处里转圈圈。 这段时间,因为可能要回孩子需要长期奋战,她和陈二伯在在兄弟家里住了几天之后,只能在这附近重新弄了套房子租着住。 陈二伯从君爷家回来时,陪了孙女一天心情也好,回到家,刚想和陈二嫂分享喜讯,却见陈二嫂自己在家里先乐着了。除了吃惊以外,陈二伯心头不知为何反而打起了鼓。 “你今天去哪了?”陈二伯进家门后,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客厅里边看电视边笑个不停的陈二嫂面前,问。 陈二嫂不屑他来攀谈,再说,她干的事哪能告诉他,告诉了他岂不要被他骂,一句话顶了回去:“你问我?我都没问你。” “你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吗?”陈二伯耐心地坐下来,想和她分享孩子的事。 陈二嫂见他执着,心里头反而虚了:“我不知道你去哪,也不想问。都老夫老妻了,非得每天问你是去哪里吗,你不怕我烦你?”说完,像是和他没生完气,陈二嫂迅速站起来回卧室去。 热脸贴上的是人家的冷屁股。陈二伯一腔热情是被浇了冷水,当然不会追着陈二嫂跑。 陈二嫂看陈二伯没追来,除了在心底松口气以外,却也骂,骂这老头子只顾自己一个人快乐。当然,她以为陈二伯也快活没几天了,只等陈孝义那事儿爆出来,陈家定是又陷入乌云里了。 犹如陈二嫂所想的,陈母到底是捂不住口风,陈母的性子其实说起来像她陈二嫂,都是风风火火,是风是雨的,巴不得有什么事全说出来全天下人都能知道她们委屈,所以这样两个风风火火的妯娌才能一见面擦枪走火。 陈二伯夜里刚要睡时,接到了兄弟的电话。电话里,陈父一口一口吞着唾沫说:你算是守到云开月明。我呢,是掉入了深谷里爬不出来了。 当初,和儿子一块抗议陈母,接受了阿芳作为儿媳妇的人是他陈父。可是,陈父从来没有想过这儿媳妇不能给自己抱孙子的。突如其来的现实,陈父接受不了。这一回,他说什么都没法站在儿媳妇那边了,需要和陈母站在一列。 陈二伯是自从儿子死了以后什么都想明白了,这没有孙子还真是不行。如果没有后代留下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人间走一回,死都死不瞑目。 因而对于陈父心头的苦处,陈二伯是再明白不过,不仅理解,而且十分支持:“这事儿,你必须好好劝劝孝义。古人说无后为大,这个道理千万年来,都是对的。到了我们现在,哪怕再高科技,都是对的。我不信他和他媳妇,会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是啊。”遇到知音,陈父心头残留的那抹犹豫都抹去了,“这是为他们两个人好。我必须和他们两人都谈谈。他们虽然都是念过书的,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一夜之后,还不知道外面出了大事的赵文生,突然接到了彭家亲戚的电话。阿芳的妈在电话里紧张地问他:“文生,我怎么听阿芳说是要离婚?” 赵文生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未完待续) 离开 提出离婚的人是阿芳,而且,这都在陈家人没有找彭家人谈判之前。可以说,这一棍,打得陈家人一个个有些懵。 陈母本想对着儿媳妇兴师问罪的计划,就此搁浅。陈父忽然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惭愧。说到外头,如果其他人知道是由于没有孩子因此他们家嫌弃了儿媳妇,怕是要被人戴上封建迷信的大帽子。 戴就戴呗。陈母一点都不在意。她相信,哪怕被人扣这顶大帽子,好过今后一直被人在背后指点她和陈父没有孙子抱好。你看,现在陈二嫂和王凤等人已经先在背后嘲笑他们了。 陈父被陈母拉回了理智,这婚到底是,说什么都必须离的。至于是谁提起,无所谓,结果最重要。或许儿媳妇阿芳是想争个面子先提出离婚,他们陈家给她这个面子就是了。 只是这样想了之后,陈父突然觉得这个儿媳妇不简单,有些心计,心头生了根刺。 赵文生是在接到彭母的电话后,急匆匆去找表妹谈心了。 找到阿芳,他才知道陈孝义受伤住了院。在医院的病房里,他先见到了躺在床上休养的陈孝义。 陈孝义招呼他说:“你找阿芳吗?她去帮我打水了。” 赵文生是被他表情搞糊涂了。你说这都到了谈离婚的地步,陈孝义一张脸好像是不痛不痒的情况,不知是不是因为伤没有好。 对方受了伤,赵文生没法一来兴师问罪,走近前关心:“你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你进了医院。” “我让姚科不要和其他人说。我爸妈都不知道。说来丢脸。”陈孝义道,“和人家的车追尾。腕骨脱臼,需要养一个星期吧,不重。今天做完检查,要出院了。” 赵文生听他需要在家修养一个星期,淡定地衔起一抹嘴角:“你回家,你爸妈不知道的话,谁照顾你?”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又不是残废。”陈孝义说他是大惊小怪了。 赵文生实事求是:“阿芳昨晚在这里陪你吗?” “我让她回家,她不肯。后来姚科走了以后,在这里租了一张陪护床,在这里睡了一晚上。等会儿她要回单位的。” “既然这样,回家后让她也在单位请假,看护你。”赵文生以老大哥的口吻说。 陈孝义算是听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想也知道他突然急匆匆跑来找人的原因,说:“阿芳是不是打电话回家说了什么?” 莫非表妹没有和他提离婚的事?赵文生谨慎地没有回答。 陈孝义又说:“我知道。是我让她打的。大概今天我办完出院手续,如果时间来得及,会去办离婚登记。” 听他的口气那样的平静,想必两口子都是商量好了,没的挽留了。赵文生想气都气不起来,整个儿若瘪了气的气球颓丧地摊在椅子里,拾起一抹精神:“突然离婚是因为孩子的事吗?” “阿芳说的对。我得给她留个脸。我爸妈是肯定没法接受我们没孩子的事的。”陈孝义说到这,沉静了一下,继而婉转口气说,“离婚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 自古忠孝两难全,中国还是个挺奇葩的社会,说是与国际化接轨,人的观念却始终停留在千古不变的千万年前。 或许是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赵文生对此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说起来他自己不插手这事,是他曾经有想过,如果他是陈孝义,会怎么做。结果不用想,孝道是要敬的,只能委屈妻子了。 在中国,没有什么比孝敬更大的事,只要父母没有做大错的事,爱情,只能退一步。男人娶老婆,不也都是要求媳妇会先孝敬老人吗。 在赵文生纠结地抓着裤腿时,打了壶水回来的彭芳推开门,见到他,像是惊讶地叫了声:“表哥。”但是很快也平静了下来,笑道:“我妈让你来的?” “嗯,没办法,你妈在千里之外,我离你比较近,只能由我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赵文生有些苦涩地看着表妹。 离婚的话,女人终究要比男人吃亏一些的,再找不容易。 可阿芳却不这么想。恋爱过了,结婚过了,她早看开了。人都差点死过一回,有什么能不看开的呢。说回来,其实,她早就想离开京城回老家了。京城人太多太杂,空气不好,比不过她长大的地方让她依恋,只是嫁夫随夫,之前她是没有办法。 “表哥,刚好有件事我要和商量。单位那边在我老家设了一家新的分支机构,缺人,我想应聘回去。” 阿芳这话吐出来,让另外两人又吃了一惊,好像都没有想过她居然连这步都盘算好了,只一夜之间,怎么能让人不怀疑这个念头或许她以前都有了。 陈孝义皱起眉头,低下头。 赵文生当然是反对:“你老家的待遇能比这边好吗?何况,将来升职的机会肯定也比这边少。” “无所谓。”阿芳说,“我又不贪图像欢儿那样,做科学家什么的。我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做好自己的事情。大富大贵这辈子咱指望不上,但是,回老家混个小康也没有问题。” 赵文生其实是想说,你着急离开这里,不怕没有机会复合吗。 复合?阿芳觉得机会基本是不会有的了。他们又不是因为感情出了毛病而离婚,是客观上没法解决的因素而导致的离婚。这样的离婚理由既然一辈子都没法消除,哪有机会复合。 离了就离了,或许她会想念陈教官,可日子始终要过下去的。离远一点,两个人都见不上面,可能更好。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很快,他爸妈要为他找新对象了。她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他再婚?或是陈家人还指望她给他们添堵?真这样太搞笑了。 她阿芳并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更不是菟丝草那样没有人扶自己没法活。 对上表妹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赵文生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眉头一皱,是想自己是不是偏袒兄弟了。离婚的话,自己表妹照样有机会另找男人,回老家对阿芳也好,最少不用听以前公公婆婆的闲言闲语了。 只是心头依旧被这事儿给堵着胸口,赵文生起身,对阿芳说:“不管怎样,等他手好了,立在再走,毕竟夫妻这么多年。” “我知道。”阿芳点头。 表妹是个大人了。赵文生不知道该不该欣慰。头也没回走出了他们小两口的房间。走出到医院门口,忽然眼眶一酸,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 难受,真难受。因为一点忙都帮不上。不清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明白。 蒋梅早上已经觉得提早离开家的老公奇怪,等晚上赵文生回来听他说起这已成定局的事儿,一下子懵了,只在那儿坐着好久没动。 在信息社会,消息传开是很快的,没过多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让陆夫人吃惊的是,当她把这事儿说给自家几个儿女听时,每一个都只是一副“哦,就这样”的反应。陆夫人本想,最少和阿芳是难兄难弟的陆欢,会火冒三丈义愤填膺想为阿芳找陈家人骂娘。女儿蔓蔓一样是个正义凛然的,或许会在弟弟讨伐陈家的行动中参一脚。可最终什么都没有。 陆欢吃完晚饭,拍拍屁股,招呼小外甥西西去会黑客。 蔓蔓见儿子吃得满口都是饭,嘴没擦跟舅舅跑,大叫一声:“欢儿,你让他先擦擦嘴,像什么样,米老鼠吗?” 一句米老鼠,让桌上的人全喷了饭。南南笑得前仆后仰,直竖起大拇指夸妈妈有才。这世上,也只有妈妈能说得她哥西西无颜。 蒋西终究是蹙着眉,拿了条纸巾,边擦嘴边跟随陆欢小舅走。 陆夫人给最爱的女婿蒋大少又添了碗饭,说:“再吃多点,饭锅里还有。” 蒋大少没客气,问:“大哥不回来吃吗?” 君爷一家子近些天,都没有到自己爸妈这里蹭饭,是由于家里住了客人。 在君爷家,可能比陆夫人更早得到了消息,所以,一切显得更为平静。白露姐姐甚至在饭桌上和君爷提起:“我和阿芳通了电话,说订了下周的火车票。” “她要回老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有空过去送她。”君爷道。 白露姐姐嗯一声,知道他这是想起了周玉。周玉虽说现在还留在京城帮他处理事,但是,终究家不在京城了,难得能回一趟。想见一次面也是相当困难。交通再方便,人没有时间也难以见面。 君爷似乎是思虑过后才问起:“你是不是之前和她透露过?” 想也知道,这里头知道这个事的人,应该都没有人会和阿芳说。要真是有,只能是他老婆了。 白露姐姐近来变化很多,尤其是在婚姻的处理方面。换做以前,白露可能也是只和其他老人一样想着劝和不劝离。 “我只是告诉她,将来她的陈教官或许需要她支撑着。”白露把自己和阿芳说过的话正大光明地说给君爷听。 君爷听着不得不吃惊:“你说了这话,她还是要和人离婚?” “她肯定有自己想法的。你难道不知道,三日不见如隔三秋。”白露姐姐齐刷刷上扬的睫毛显出一抹狡黠,“京城里,真是太挤了。” 君爷只知道每年涌进这个城市的人口,早已超过这个城市的容纳量,才会诞生无数像王凤陈母这样无聊非要找事的人。 归之到底,貌似反应较大的反而是老一辈,年轻人大都怀了一种超乎到残酷的冷静来看待这次离婚事件。 没有人打算劝和,这婚,离的是太顺利了。陈母陈父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不知为何,嘴里反而瑟瑟的说不出一句话。想得意的陈母,心头更不知为何凉了半截。 原来这世上现在没有人劝和了吗?如果陈父要和她离婚?陈母没来头地打了个寒噤。 作为始作俑者的陈二嫂更别说了,更没想到真是离了,她原先只不过是想陈母不好过,结果搞成这样。她的心头和陈母一样哗啦啦地凉,像倾盆大雨似的。 一个星期后,白露姐姐送阿芳到火车站。阿芳之前和所有该道别的人都道别了,要求不要有人送。但是,白露姐姐拿了君爷的借口,一直送她到上车。 阿芳踏上车前,和白露姐姐紧紧握着手。 白露道:“有事没事可以打电话过来。” 阿芳说:“我都知道。” 两个人面对面无言地交流眼神。 当天,陈孝义康复了,到单位上班。大家都知道阿芳今天要走,想问他几句又不敢问。陈孝义避开人群,脸上没有笑容。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是不是会惦记阿芳。 由于陈孝义是自己的主治大夫,郑大嫂也很快听说了陈孝义小两口离婚的事,在医院病床上躺着时,对给自己削苹果的女儿说:“离婚不是什么好事情,走到这步,大概是别无选择吧。” “妈——”郑沅洁吃惊于母亲会主动提起离婚的话题,自从上回白露向郑大嫂稍微提起这事后,郑大嫂态度可是十分坚决,对她们于这个话题几乎都避而不谈。 “你真的认为我和你爸该离婚吗?”郑大嫂是第一次和女儿主动说起这事。 郑沅洁摸不透母亲变来变去的心思,不像以前那股直率劲儿,只是埋低头削苹果。 郑大嫂见着,和女儿开了个玩笑:“我听说那个小冯,现在每个周末都到你们公司帮忙做模型。” 郑沅洁的公司是在开发新产品,除了设计的图纸以外,还得亲自动手做起模型。据闻,已经有好几家经销商对郑沅洁他们开发的产品感到兴趣。但是,郑沅洁现在不是要找经销商,更重要的是要找投资人。以她公司这样一点小钱和规模,根本没法做到让新产品生产问世。 至于怎么找大财团资助的门路,到底需要白露姐姐和君爷出马了。(未完待续) 与高家谈判 在电话里听说前领导要来家访,严雅静匆匆忙忙将自己的大胖儿子交给了高老爷子,准备拎个包出门做做皮肤保养。自从嫁为人妇之后,严雅静深感自己已经快变成黄脸婆的速度。尤其照顾孩子和公司两头忙,在平常不能用护肤品的情况下,没时间上美容院,只能使得自己的皮肤处于没法保养的状态。 没法,三十岁过头的女人了,哪怕自己老公挂着高帅的名号但长得并不帅,当女人的,总比男人不同,多少要更爱护自己的容貌一些。女人靠一张脸,有时候还真没错。 严雅静记得自己那时候刚随高老爷子到高家集团上班时,没到两天,高老爷子底下的忠臣跑到高老爷子面前说,直夸她严雅静漂亮有气质。 在彼此都不是熟悉的情况下,做什么事当然只能靠第一视觉了。所以,一开始,她严雅静真是靠自己这张过得去据说有气质的脸,征服了一帮高氏集团的人。加上高老爷子的鼎力搀扶,好不容易逐渐在高氏集团里逐渐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如今,君爷和白露姐姐听见的是,高氏集团现在都是高老爷子退居幕后变成太上皇,前台早已更朝换代,由严女王坐在了宝座上。 既然老公的前部下混的不错,找严雅静帮忙是白露姐姐一早有的想法,叫做不利用为浪费,为暴殄天物。 白露姐姐做公关的,算盘打的精道,每个公关之后,都是要讲求回报率。当初严雅静在她老公面前递交辞呈时,不也是暗地托人想在她白露姐姐这儿寻点帮助,让君爷早点放行。 无论白露姐姐和君爷这对夫妻表面上如何,严雅静只相信一点,男人身旁的枕边人最厉害,能说得动君爷的人,只有白露姐姐一个人。要不然,怎么个个都明白找公关一定要找白露姐姐。 白露姐姐到底在放行那事儿上有没有帮上严雅静,白露自己都不太记得。好像只记得有一次顺道问了下君爷,是不是严教授要走人。接着,君爷无意中透露自己并无意去卡严教授。反正,严雅静顺利被放行了,恩情呢,有一笔当然是要记在白露姐姐头上的。 要不是白露姐姐那一问,道不定君爷不肯放人呢。 君爷的心思是这般难以揣摩的了。 打电话约美容院的美容师,严雅静走出高老爷子住的四合院子,未到门口坐上车,只见领导夫妇的车刹停在了门口。 时间一瞬间停止。严雅静微张口,终于明白,之前打电话通知她要来拜访的白露姐姐,是在快到她家门口时才打的这通电话。 君爷和白露都是当惯了领导的人,习惯了突击检查的作风,没有提前和对方打招呼几时到的习惯。 严雅静只得挂了美容院的电话,走上前迎接:“陆队,白露姐。” “你出门?” 白露姐姐可能还看得出严雅静拎包出去是为什么事,因为同是女人,君爷没有看出来,吃惊她拎着个包并且门口停了一辆像是亟待出发的车。 不是刚通知他们要来吗? 严雅静瘪了下嘴,告诉领导:“陆队,我知道你在我家安插了间谍,但是,你不用说到这样明显。” 若不是君爷早从高大帅那里得知严雅静基本都是在家宅没有出门的计划,不会这样一路直奔这儿来不需提前通知。 君爷自知理亏,倒也体贴女士,问:“你是要出门吗?要是没空,我们下次——” “别!”严雅静赶紧打断他,“陆队,大领导,你来了我还敢出门吗?” “你怎么不敢?”君爷挺谦虚的,现在她又不是他部下了,再说了,人家现在嫁进了豪门,当了女总裁,怎么都比他君爷强,否则他君爷不会到这里有事求她是不是。 严雅静是在君爷底下干了多少年了,论嘴皮子与自家老公一样,都锻炼出了一套老油条了,快速地回答君爷的话:“老领导,你忘了?我老公现在还在你底下做事。不看佛面得看僧面吧。我是皮痒了嫌弃我老公没有被炒了才敢当着领导的面出门。” 君爷不和她耍嘴皮了,论嘴皮子君爷是没有他们两口子喋喋不休的才华,道:“好吧,你不出门,那么——” 严雅静迅速挽住白露姐姐的手臂,要与第一夫人先亲近亲近,对君爷笑晏晏道:“我屋里,倒是早备好了一壶好茶等着大领导到来。” 白露姐姐见她这个赖皮样,不知是不是因为嫁给了高大帅的缘故,几乎与高大帅是如出一辙,越来越像,整个夫妻相,不由乐呵呵地伸出指甲掐了下她脸上的肉:“生完孩子没忘记减肥?” 瞧她的脸比生产前还瘦,肯定是产后减肥的结果。 被白露姐姐这一掐,严雅静反而拍了下自己的臀,悻悻道:“这里还大着呢。怎么都减不下来。我快苦死了。你不是也生过孩子吗?快教教我怎么减。” 两个女人在前面议论减肥经,君爷跟在她们两个后面听她们唠叨,耳刮子噪,走进大门,抬头四顾,见这四合院子年代虽说久远,却保养的很好,古色古香,结构未变,迎面扑来一股年代的气息。 这样的四合院子,价值说来是几千万的现代化豪宅都比不上的。 高家人,是有钱会享受的人。 严雅静其实嫁的不错。嫁给高大帅比嫁给李俊涛不知道好多少倍。虽说高大帅与李俊涛两个人都是自己的部下,但是,君爷明显偏心高大帅多一点。不止因为高大帅和他君爷比较亲密,时间比较长,更重要的是君爷了解高大帅这个人,是个好汉子。 进了待客的客厅,严雅静放下包,着手给客人泡茶,白露问:“你那大胖小子呢?” 早听说了高大帅和严雅静的这个儿子长得白白胖胖,很像年画里画的捧着金鱼献宝的胖小孩,白露姐姐早就想一睹为快了,只可惜一直没时间。 严雅静答:“在他爷爷那儿。你们要来,我哪有时间一边抱着他一边招待领导。”说完望了下门外,不见院子里动静:“他爷爷可能抱着他出去玩了。” 高老爷子对孙媳妇体贴到无微不至,知道她有客人要来,马上抱孩子出门,不打扰她与朋友相处。 “会说话没有?长牙没有?”白露姐姐问的都是女人家通常会问的东西。 君爷听着很是无聊,问个重点的:“叫什么名字?” 别说,君爷这一问问到了重点上。 严雅静端着泡好的茶到他们夫妇面前,再坐下来说:“不知你们有没有听高大帅说过,孩子到现在都没有想好名字。” “不是高爷爷想名字吗?”白露姐姐理所当然地想。像她家的包子,名字是长辈起的,晚辈基本没分参与。好在家中长辈都是有文化的人,起的名字都不会太糟糕。 陆家长辈起名字有文化有涵养,是没法让白露姐姐指摘的。但是,高家,高老爷子起名字,可就差强人意了。严雅静撇撇嘴,和白露说实话:“你想想,高大帅他的名字是谁取的?” 君爷因为这话差点呛了口茶水。 高大帅的名字是高老爷子取的。 这个名字伴随高大帅到处转,不说这名字好不好,但是,真的俗,俗不可耐。也怪不得高大帅只能拿自己的名字四处自嘲。 从这里可以看出,高老爷子给孩子取名字走的俗不可耐的路线。自从高大帅娶了严雅静这个美女以后,高老爷子益发认定自己给孩子的取名策略是正确的。所以给曾孙子取名时,要越俗越好,越白越好。 严雅静列举出高老爷子预备给他们孩子取的名字:高大宝,高大虎,高金宝,高富贵—— 白露要和君爷一块喷出茶水来,连忙摆手喊停。 严雅静长叹口气:“所以,你们现在可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儿子到现在都没有名字。” 老人家的脸不能当面扫,严雅静只能对高老爷子采取拖延策略,对老人家说:反正离孩子到外面给人露脸的时间长着,慢慢想,不急。 可不能这样无止境拖下去吧。严雅静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给儿子找个名字,可说实话,要找个高老爷子能接受的,自己也能认同的,俗不可耐又不是很俗的名字,真心不容易。 白露姐姐指头按着椅子扶手,帮严雅静想时,眼角望到君爷一脸忍耐的神情,惊讶地刷了刷睫毛。 莫非君爷早有主意? 君爷忍不住吐槽:“这还不容易,老爸叫高大帅,儿子叫高小帅。小帅这名字,当年在电视剧士兵突击里还名噪一时。” 严雅静眼睛一亮,像是望着上帝一样望着君爷:君爷你太牛了!这样的名字你都能想出来。简直没有其它名字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这个好。”连白露姐姐都兴奋了起来,连声夸奖老公不一般的智慧,“大帅小帅,父子相承,我敢保证老爷子听到也一定挑不出毛病。” 后来据说高老爷子不仅是接纳了君爷给自己曾孙子恩赐的名字,而且,是抱着小帅到处炫耀:你们听我这曾孙的名字帅不帅! 帅,怎能不帅,帅屁了。君爷在内心里自己腹诽,自己吐槽的话,居然被人当成了宝。让他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比他妹妹直接给孩子命名为东南西北,要有水平一些。君爷也只能以这话聊以自娱。 唠唠叨叨完孩子的名字,白露姐姐切入了此行的重点。放下手中的茶杯,白露说:“雅静,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有个妹子自家开了家公司,近期来开发了一些新产品,而蔓蔓也加盟成为了公司里头的主设计师。眼下,公司缺乏投产资金。” 严雅静用心地聆听着,很快听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对于他们来找她的缘故,严雅静其实也早有猜想过,知道必定是与生意有关的事才会找到她这儿来。所以白露提起的时候,她并不吃惊。 在内心里琢磨了下后,严雅静说:“蔓蔓做主设计师做出来的作品,只凭蔓蔓在圈子里的名气和人脉,肯定是不愁销路的。可以说,这项投资有利可图。商人做生意,第一讲究就是要有利可图。这个投资可以做,你们问问对方,头期投资一千万够不够?” 一千万! 让白露姐姐和君爷都震了下。两人虽然都是挂着领导的牌子,可是对工薪人士而言,一千万这个数目,还是挺能震人的。 白露姐姐不敢说,我们本来最大的目标也就只想筹集那么几百万。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严雅静看他们沉默谨慎的表情,莞尔一笑道:“一千万对于一家有意图想大展宏图的公司而言,杯水车薪而已。第一期投资先这么多,下一步看他们销路再定。这个一千万虽然数目对于我们集团来说,区区小数目的投资项目而已,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白露问。 “我要做她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我做投资,她做经营。不要怪我提出这个要求,我总不能无缘无故给这么一大笔投资,今后他们公司壮大了,可能投资的人不止我一个了,所以,我必须占据先机,把这家公司牢牢掌控在我手里。” 白露和君爷互对一眼。因为本身都不是做生意的,不太懂这里头的名堂。只是,都没有想到改行的严雅静,变化这么快。单看说着这些话的严雅静,没人会怀疑她是个久经沙场的大老板。 俨然,严雅静很看好有蔓蔓参与的郑沅洁这家公司。 如果事实证明郑沅洁的公司是支潜力股,白露姐姐不能不帮妹子再琢磨琢磨,不敢一口答应严雅静的要求。 严雅静对于她提出的要回去找人商量,爽快地答:“行。”一点都不担心郑沅洁会不答应:“她现在初期创业,行内竞争力大,隔行如隔山,蔓蔓只在饮食业里打拼,是帮不了她的。相反,我们高氏是有财力有人脉的大集团,有我们大集团在背后撑腰,一般对手也不敢来添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我相信不难。”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白露之所以到最后没有想到让小姑蔓蔓出钱而是来找严雅静,考虑的正是高氏在生意圈里强大的势力和背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郑沅洁的公司这一动,对手怕是要倾巢出动,没有高氏护航,可能真搞不定。(未完待续) 认出来了 客厅里沉静的一刻,只听屋外风声扫着树叶,哗啦啦响。君爷啜了口杯里的茶,说:“这样吧,不用问了,这事儿这样定了。” 话音刚落,余两人不免吃惊。 严雅静继而笑着调侃老领导:“陆队,你现在是管得越来越宽了,不止管自家妹子,老婆妹子都管,是打算当两家的大家长吗?” 白露姐姐也吃惊君爷为什么突然冒出这话。之前,刚接触郑家的事时,君爷还劝白队不要参与太深。对于她接济郑大嫂和郑沅洁的态度,君爷一直都是模棱两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君爷那副冷头冷脸,从来不被人侃的,对严魔女的调侃只冷冷地说:“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怎么,赚钱的生意你不想做了?” 老领导貌似发了脾气,严雅静连忙缩回脑袋,显出战战兢兢的样子说:“赚钱当然是要的。赚不赚都好,领导的面子更要卖,不然对不起您对于我们一家的恩情。” “钱给你赚了,还说要卖我面子,什么好话都是你一个人说。”君爷的刻薄刀子嘴表露无遗。 严雅静益发不敢做声了,真怕被君爷扒了层皮,到时候真是哭爹爹叫奶奶都没人应。 事儿定了下来。由严雅静这边马上先让自己公司里的律师拟定合同与相关文件,并与郑沅洁谈判。所以,白露姐姐和君爷的工作,只要是回去了找郑沅洁说服便可以。 君爷自然不会做那些细碎繁琐的事儿,走出高家豪华的四合院子时,把说服人的任务直接丢给了白露姐姐说:“不要耽误了时间。你今天让她定了决心,赶紧和严雅静见个面。囡囡听见如果有什么意见,让她直接来见我。” 领导下了命令,下面的人去执行跑腿就是了。白露又不是第一次接到君爷的命令,只是近来与君爷闹过别扭,按理说,应该是小小地装作傲娇一下。但是,这就是白露姐姐的与众不同之处了,与老公闹别扭闹归闹,涉及大事公事的时候,比老公更认真地假认真。 不假思索,白露姐姐回答君爷:“我今天会把事情办好的,你放心。” “用不用我送你到她的公司?”君爷嘀一声打开车锁问。 “不用,她都不在公司里,他们现在都是在小马家里办公。不过,一方面她要照顾她妈,我看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她妈那儿。我自己打辆出租车过去吧。路远,你开车来回不方便,不要耽误了你自己的事。”白露姐姐公事公办地盘算道。 君爷望了她一眼,听是如此,拉开车门:“我送你到路口你再打的。” 后来白露上了君爷的车,到了路口招手出租车时,能看见君爷的车停在后面,是等到她招到了出租车上车后,君爷的车才慢慢开着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隔着车窗的挡风玻璃,白露看不清他的表情。出租车司机问她目的地是去哪儿时,她仿佛才回了神,报了郑大嫂住院的那家医院。 再想到两手空空去不好,在中途买了些水果好提着上医院探望病人。 在去到郑大嫂的病房门口时,遇到来给郑大嫂复诊的陈孝义,白露与对方照个面,并不打算提起话题,怕说到阿芳。 陈孝义对她喊了句嫂子,也是无话。 阿芳这一走,都好几天了。他有时候感觉梦一场,没有从梦里起来。 白露往病房里眺望,见郑大嫂和郑沅洁都在病房里,于是想到要问问病人情况,在门口的暗处与陈孝义说起:“我这个大伯母的情况怎么样?” “骨折要养,她这个幸好是整齐断的骨,没有碎骨,按照现在X光片拍到的长合情况,看起来康复的预期是很好的。我想只要这样持续下去,应该没有问题。”陈孝义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听是这样,白露放心了,看他夹着另一个病历,可能要再去探望其他病人,知道他是要去看苗爸,干脆顺道再问一问:“苗莘她爸爸好点没有?我上次问苗莘,说是好多了,能说话了。” 提到对苗家人的感情,陈孝义固然复杂,可是作为大夫能看到病人康复最高兴不过,跟着点了点头:“是能说话了,简单的字句,比如肚子饿了,想洗澡,这些,他都能说出来。” 不知恢复了语言功能的苗爸,会不会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话来。 放了陈孝义走,白露姐姐敲门后进了病房,将一大袋水果放到郑大嫂病床边的床头桌上。郑大嫂见了忙道:“你来看我就好了,买东西做什么,尽是破费。如果是外人算了,你又不是外人。” 这话说得善于公关的白露姐姐都一时无话说。 郑沅洁笑着,连忙搬了张椅子给白露坐,问:“姐怎么有空过来?” 白露冲她一笑,道:“给你带来了个好消息。你那公司不是缺资金吗,我给你拉了个大头的合作伙伴。” 郑沅洁是有和白露略提过公司若要发展新产品这事,但是,那会儿她应该只是无意中的发牢骚。没有指望过白露真能给她找个金主。这段时间,她是将产品研发全丢给小马和蔓蔓了,自己一个人到处跑,四处联络,想找投资公司。只是,像她这样,没有背景的,家里听说还欠着几百万外债的,更没有房产等东西可以做贷款抵押的,谁真的敢往她公司里砸钱。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怕砸的可能是个无底洞,更怕是个骗局。 为此,蔓蔓都做好最坏打算了,要么自己给郑沅洁的公司注资,几百万,她省省,再和身边朋友借一点,应该能凑齐。可是郑沅洁知道蔓蔓虽然自己是大老板,家里却是负担极重,所以并不想让蔓蔓冒这个险。蔓蔓哪怕在艺术圈里再出名,隔行如隔山,他们这做的不是艺术品,而是日常用品,新产品上市后,能不能真的押中市场的风向标,第一笔出来便能赚钱,很难说。如果新产品上市遇冷,最糟糕的结果是,蔓蔓注入的几百万,全部要打成水漂了。 正由于他们公司这个项目算是个风险极高的投资,郑沅洁真不敢让蔓蔓,或是向一般老百姓宣传,诓了人家的积蓄来投资。人家的积蓄是老本,家里最重要的一笔财富,要支持全家大小老少的,要是真没了,郑沅洁一辈子良心都过不了。 家中已欠人几百万,再欠几百万,郑沅洁更没这个底气能还钱。 募集投资的渠道狭窄,郑沅洁要募集资金的路子艰难到是寸步难行。大的风投公司肯定是瞧不起他们这样以往没有任何显著成绩的小公司。小的风投公司别看小,更是对他们这种雏鸟公司看不起。 白露姐姐突然给她带来高氏这样的大财阀,简直不是给她惊喜,是要把她炸晕了。 “你,你说这是全球五百强的集团?”郑沅洁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问。 “是的。”白露答。 “他们,他们怎么会看中我们?”郑沅洁的疑问是理所当然的,全球五百强,是生意圈里每个生意人做公司做事业仰慕的目标。这样的大财团,对于郑沅洁来讲,像是神一样,以前想都没有想过能和这样的公司平等谈起交易。 对于自己老公部下与高氏集团的秘密,白露肯定是不好向外泄露,只是笑:“具体怎么样的门路你就不用多问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条路子很稳妥。而且人家不是看人情做生意的,人家经营生意肯定是有利可图才做的。所以,人家提出要求了,要做你们公司董事会的董事长,做最大的股东。” 后来白露姐姐想,果然如严雅静说的,生意圈里头的玄妙,她白露没做过生意还真不清楚。 只见郑沅洁听了她后面这些话之后,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脑袋醒了。 说句不好听的,严雅静出的这招,等于是直接从她这家公司还没孵出蛋之前,先吃了她这家公司。 郑沅洁纠结地指头纠缠着。好不容易,让自己这家公司找到了一线曙光。甚至让她看到了大赚一把的希望。现在,人家要先把她这个成果吞了,化为己用。谁心头里愿意割舍? 自己创建的公司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是要她做出拿孩子做抵押的决心。 可是她别无选择,不是吗?因为她在生意圈里由于郑二叔的围堵,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如果不是有高氏这样的大佬在她背后支持她,还真无法抵御郑二叔的攻击。 “今天就要做决定吗?”郑沅洁问。 白露点头:“是。” 郑沅洁目光陡然坚定:“行。” 她郑沅洁输得起赌得起。 白露倒没有想到她的决定做得如此之快。接着回想到君爷在那边先答应了严雅静时,毫不费力,毫无犹豫,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君爷这样的信任,与其说是信任她白露,还不如说是信任她白露这个妹子。 别看君爷好像与郑沅洁见面说话的次数不过几,可是,了解郑沅洁这个人到骨子里去,似乎并不需要费君爷多大的气力。 郑大嫂在旁边听她们说话,听得是有些糊里糊涂,直到郑沅洁与白露谈妥,回头告诉母亲是怎么一回事时,郑大嫂是又惊喜又感动的。因为她知道女儿的公司被郑家人逼迫是濒临破产,要不是没有白露帮这一把,明儿她们母女怕是要睡在大街上还周身欠债。 “白露——”郑大嫂感动到直握住白露的手没放。 白露只好轻轻地安抚对方,接着,走到外面打电话和严雅静沟通接下来双方见面的细节。再接下来,就是带郑沅洁去和严雅静的公司团队洽谈。两个人向郑大嫂打招呼要走,郑大嫂连忙摆摆手:“你们快去!我这手都好得七七八八的,不用人服侍照样能行。” 等到女儿随白露走了,郑大嫂一个人在病房里激动着,好久不能平息心情。比起女儿嫁不嫁出去,郑大嫂是个开放的妇女,更明白如果女人不自立,找个什么样的男人都白搭。 女儿傍大款,还不如女儿的公司傍大款。 太高兴了。郑大嫂躺不下,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结果只会坐起来,坐了起来,还是按捺不住,只好到外面走走。 走到了医院楼下的院子时,见着苗爸的看护推着苗爸的轮椅,趁着今天天气好,带苗爸下楼来晒太阳。 距离上次在电梯里遇见苗爸,已经有些时间,可郑大嫂觉得怪,再见到苗爸,总觉得好像认识了好多年一样,反正看着不知哪里面熟,有印象。 郑大嫂在一张长板凳上坐下来,苗爸距离她这儿不远。因为苗爸现在能简单开口说话了,苗爸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了郑大嫂的耳朵。 苗爸说的是:这,这个花,叫什么名字? 看护感觉他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笑嘻嘻地耐心告诉他,这是栀子花。 郑大嫂只听苗爸的嗓音,宛如从头顶处劈下了一道雷,要把自己劈成了两半,接着从脚底蹿起来的寒气,让她身体直打摆子。 这个声音,是让她终于,终于是想起来了,记起来了。 她怎么可以忘记?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忘记。那年头突然听说那家公司破产,郑大伯带着她,两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开车从保定直飚京城,路中超速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款。 终于找到破产公司的老板时,那老板正好在家里被检察机关的人带出家门。一群债主围着老板,水泄不通。她和郑大伯两个人,犹如水里头的浮木在人群里头挣扎,因为靠近不了,只能远远地看那个老板和老板的家人长什么样子。她相信,除了她和郑大伯,其余要债的人,都和她与郑大伯一样,必须要把这个人和他家人牢牢印在脑海里。 所以,她会看到苗莘时感到面熟,看到苗爸时更感到面熟。苗爸当年被带出家门,对着债主们低着头,或许脸被人看的不清,声音却是很清楚,苗爸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 苗爸不说这句对不起还好,郑大嫂全身打着哆嗦:他说一句对不起难道是想从此摆脱责任和债务?(未完待续) 君爷的盘算 冲过去,把手掐在他脖子上,要他还债,如果他不肯还债,也要他付出代价,偿还他们家这么多年因他造的孽到如今……郑大嫂呼哧呼哧鼻孔里喘起粗气。身边的声音,天空,白云,全部像是慢慢地消失。 苗爸的看护推着苗爸,在楼下的庭院转了一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推着苗爸回病房。 郑大嫂却是一直在长板凳上坐着,在旁边路过的人眼里,她像个木头人,手脚始终动都没动,连一双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谁都不知道她在干吗。或许是睡了,睁着眼睛睡了。 直到她上面病区的护士,发现她离开病房太久,匆匆跑下楼来找人,找到她说:“阿姨,该回去了,都是打饭的时间了。餐车把你的饭送来,我扶你回去吃晚饭吧。” 郑大嫂在对方说了好长一段话之后,好像才慢慢地回了神,眼珠子动了动:“你说什么?” “我说该到点吃饭了。”护士搀扶起她说。 郑大嫂宛如在梦游之中,被她扶着上了电梯,回到自己病房。护士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是见她气色如常,又不像生病,于是给她端来晚饭,叮嘱她吃。看到她拿起筷子吃了,护士才放下心走开。 食之无味,郑大嫂现在嚼着口里的米饭和肉菜,是这种感觉。她知道苗爸走了,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把这人掐死。这人把她家里害的多惨!害她还被她老公打! 要不是她家欠这么多外债,她老公怎么会越变越可怕。刚开始和她结婚的郑大伯都不是这个样子。 越想,这口气越没办法平复。郑大嫂忽的站起来,摔了筷子,急匆匆套上拖鞋,走出病房外。 他没认出她是不是? 她找他算账!会让他想起来的,一切都想起来的。他别想指望能把自己一身的罪责摆脱。 走到了电梯处,想着他可能住在哪几个科室,一个个根据医院里的指示牌寻找过去。最终是在神经外科,她找到了那个刚在楼下给苗爸推轮椅的看护,抓住对方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苗庆康的?” 被她拽着袖口的看护,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找他做什么?” “他住在哪间病房?!” 对方被她眼神吓到,给她指了个房间。 郑大嫂气汹汹地走了过去,走到门口,没来得及一口气冲过去掐住苗爸的脖子,里头站着的人,让她停滞在了门口。 苗爸背靠个枕头,斜靠坐在床上,刚吃完晚饭,半眯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盹。 陈孝义没有走,是和来给苗爸做语言康复训练的物理治疗师谈话。 郑大嫂眼珠动了动,一时分不清陈孝义与苗爸是什么关系。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陈孝义是骨科医生,和神经外科没有多大关系。苗爸又没有骨折。 而且,看这情况,陈孝义也不像是来给苗爸看病是苗爸的主治医生,因为,苗爸在这家医院的主治医生走了过来,在她背后问她:“你来找人吗?你是哪个科室的病人?” 疑问的声音,吸引了病房中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郑大嫂身上。 除了陈孝义,苗爸和物理治疗师对于郑大嫂这个人,都表现出陌生的表情。 他没能认出她,没有能认出她!对上苗爸那双看着陌生人的眼睛,郑大嫂周身又是一股气,从脚心蹿起来,直奔头顶,快冒起了乌烟。 陈孝义开口:“她是我在骨科的病人。” 可能是陈孝义这句话,让濒临疯狂边缘的郑大嫂瞬间拉回了理智。 这件事看起来有点复杂,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首先要搞清楚,苗爸有没有钱可以还债。如果苗爸有钱,要该怎么做才能不被苗爸发现她是债主,以防苗爸逃了。 郑大嫂脑子里闪过一串盘算后,说:“我是来找陈大夫的。” 这下,其余人似乎都弄清楚了是这回事。 陈孝义走出病房,带郑大嫂到病房外走廊里头一边上站着,问郑大嫂有什么事。 郑大嫂犹豫地咬着嘴唇问,大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在这里住的有些烦了。 陈孝义听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吃惊,很多没有多大毛病在做康复的病人后期都有这种情绪,于是耐心回答她,最好是在医院里再住几天时间。再说了,她们现在母女不是在外面也没有住处。 两个人就着无关紧要的问题聊了一阵,郑大嫂终于忍不住问起他和苗爸之间的关系,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陈大夫不是骨科的大夫。” 由于没有怀疑到郑大嫂与苗爸的关系上,想着可能是郑大嫂想找他问了病区里的医务人员,医生或是护士告诉了郑大嫂他在哪里,所以郑大嫂找了过来。陈孝义坦诚地告诉郑大嫂:“我是骨科大夫没错。这个病人,说起来是和我家里人有点沾亲吧。” “是你亲戚?”郑大嫂的眼珠子一瞬间瞪圆了。 这事说起来不算家丑。而且郑大嫂与白露沾亲呢,迟早也都是会知道。陈孝义说:“我二伯的儿子去世了,留下一个遗孤。因此,这人是我二伯的亲家。我侄女的姥爷。” 弄清楚了,又好像没有弄清楚! 郑大嫂在陈孝义带来的这一团冲击波中努力地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苗爸究竟有没有钱。 这个问题似乎不用陈孝义或是苗爸自己来回答她,只见一个护士拿着医院的报账单走来找陈孝义说:“陈大夫,不好意思,苗先生那个住院的费用,又超额了,麻烦你再交一下。” 眼看陈孝义必须为苗爸支付医药费,郑大嫂好像不敢相信,也不死心,问:“他女儿没钱给他交医药费吗?” “他家经济困难一些,所以,都是亲戚,我们尽自己所能接济一点。”陈孝义道,至于接济苗爸里头更深的玄机没必要和郑大嫂说了。 可只是这句简单的事实,已经足以击垮了郑大嫂。 他们这是找了苗爸找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结果,苗爸没钱,别说要苗爸还几百万,一文不值的苗爸现在是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住着医院还得别人给垫医药费,他们怎么向苗爸讨债! 郑大嫂有些站不稳,趔趔趄趄,在陈孝义与护士对医药费账单的时候,一步步往后退去,像是要钻回某个地洞里。 怎么走回到自己医院病房的,郑大嫂也不清楚。女儿给她手机里发来条短信,说可能今晚不回来吃饭和陪她了。郑大嫂想幸好女儿没有回来,她不想女儿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女儿的公司现在找到了大树抱,是该高兴的时候,不应该和她一样被苗爸的消息打到沮丧。 只是没过多久,想到女儿的公司现在是被谁支撑起来的,郑大嫂止不住突然打了个寒战。 在知道苗爸没钱的时候,郑大嫂是有想过逼着苗爸让苗爸的亲戚朋友帮苗爸还钱。可是,苗爸有点钱的亲戚,看来是陈孝义没错了。陈孝义又是给她疗伤的主治大夫不说,而且,是君爷的兄弟。君爷是白露的老公。 一串关系解析下来,她怎么可能向陈孝义要债?更不可能向君爷和白露要债! 显而易见,可能连她和苗爸住在同一家医院,都是人家早安排好了的。因为早知道了她和苗爸的债权关系。 不知为何,郑大嫂突然间很笃定这一点。因为这一切说凑巧,也未免太凑巧了不是吗。她女儿的公司被白露和君爷推上了轨道,她和苗爸住同一家医院君爷和白露早知道她会向苗爸讨债,刚好陈孝义给她当主治大夫。 郑大嫂手里的手机滑落到被褥上,闭着眼,只知道很显然,今后她都别想向苗爸要钱了。 在苗爸病房里的物理治疗师,看着苗爸像是睡了,走到了角落里给人拨电话。 君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对方的电话。 “陆队,我想她是认出来了。” 说的是郑大嫂将苗爸认出来了。 君爷同时听出了另外一点,郑大嫂本想找苗爸算账,结果没有。 为此,对方都要夸起君爷神机妙算。怎么算准了郑大嫂不会有。 当然不会有。君爷早看出了郑大嫂这个人是个蛮理智的人,一个头脑清楚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君爷说白了,一开始早计算好了,要分裂郑大嫂与郑家。郑大嫂与郑家唯一共同处只剩下苗爸这块。而苗爸这块是重中之重,因为牵扯到了陈家他兄弟。只有先分割出了郑大嫂不会因为苗爸站回郑家阵营,才能让白露姐姐安心。 “苗庆康现在能说话了,有透露出些什么吗?”君爷问。 或许苗庆康会记得郑大嫂。不过君爷知道这机率极低。首先,好像那时候苗庆康的债主是一大堆,不太可能记得郑大嫂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妇女。其次,苗庆康只是中风,但是脑子没有糊涂,如果记得郑大嫂,早就会有所表现了。俨然,苗庆康压根都还不知道郑大嫂是谁。 对方点头,认同君爷的观点,苗爸是没认出郑大嫂或是说压根不知道郑大嫂,而且,苗爸绝对依旧是个头脑清楚狡猾至极的生意人,到现在都依然装模作样,装糊涂,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吐。 不过没关系,君爷早安排好了让苗爸不得不说。 挂了电话,君爷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姚爷是听说了白露姐姐带自家妹子与高氏集团结缘了,知道肯定是君爷他们这两口子特意的安排,而且也不信君爷他们这只是好心帮妹子创业,敲完门走进来和君爷说:“你这打的什么主意?” “该解决的总得解决,不然看着都闹心。”君爷极淡地说。 “不是表表姑还在外头查吗?”姚爷有点担心地问。 周玉近来没有在他姚爷家过夜,明显是到京城外头出差了,为君爷交代的事儿继续忙碌着。 说起周玉,君爷倒是有点心怀愧疚。想着周玉年纪都有了,在外头奔跑极不容易,是想该打个电话慰藉一下。可是电话拨了过去,显示对方电话在忙。 周玉没有在京城,今天是跑到了保定来了,晚上七八点了,才有时间随便找了家大排档吃饭。陪着她出差的人是高大帅。 嘱咐了老板弄两碗面条汤,青菜放多一些,高大帅折回来帮周玉拿筷子时,听着周玉和家里通电话。 几乎,每天晚上,周玉家里的宝贝,温晨都会打电话过来叮嘱妈妈。 “吃药没有?”电话里的温晨像是个小大夫。 “吃了。”周玉边答边笑,儿子贴心,让她这个当妈的再辛苦都不觉得有丝毫辛苦。 “我知道你在外面跑。”听出她又是在外面不知哪个乡下地方,温晨不悦地说,“你皮肤不好,要穿长袖知道吗?吃东西不要吃重的。” 周玉在儿子面前反倒是像个小的,对儿子的话唯唯诺诺:“是,是,我都知道了。” 高大帅很有趣地在旁边听,因为据他几天听的结果来看,周玉连对儿子发一声话都不敢。 温世轩的儿子温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高大帅摸着下巴颌想象着,想不出来。毕竟温晨在南方长大,他们压根都没有见过温晨的样子。只有蒋大少陪老婆到南方探亲时,看过温晨,回头与他讲过,说是温晨不像温世轩,也不大像周玉。 不是说样子不像,论样子,温晨继承了温世轩的基因,还是蛮帅气的一个少年。而是那性格,不像温世轩那种磨磨蹭蹭的温吞,也不像周玉那种小家子性子的任性。人出于年纪的稳重。 蒋大少都说:这孩子好! 一看都知道是个十分顾家而且孝顺父母的,有责任心的孩子。 周玉与儿子通完长长的电话,等到服务生端来两碗面条汤,趁机问起两句话:“我听说这边的人擅长赌石,那赌石都到哪里去赌?” 服务生看着他们两个,也不像是很有钱的,劝一句:“没钱的还是算了。这里的赌石没有个几十万打底,人家连门槛都不让你进。”(未完待续) 幕后老板 钱啊。作为高氏集团的继承人,高大帅还真不敢说自己没钱。一只手伸过去搂住服务生小哥的肩头脖子,高大帅嘻嘻笑道:“小哥,你这就不懂了。真的有钱人哪敢炫富,那不是平白无故招小偷和强盗吗?” 服务生眨了个眼,再看他们俩,或许是真人不露相,连忙改变态度哈腰点着头:“是,是。” “这边的人赌石是怎么赌的?”高大帅问。 “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也是想抱一下有钱人的大腿,这个出生在本地的服务生算是给他们俩卖个人情透露些本地人的情报,“你们应该知道的。到了哪里,外地人如果没有本地人牵线,都是要吃亏的。” 土霸王要收保护费,这个高大帅和周玉都可以理解。应说到哪儿都有地方保护主义。 周玉他们想了解的,是究竟这本地人和外地人怎么买卖的。选择保定赌石这一块入手,是因为京城附近,也就保定的赌石最出名。大资本流通靠的还不是靠这些洗钱的手段。周玉相信,只要从保定赌石这块下手,总能抓住一些尾巴。因为郑二叔和郑家不是都在保定吗,肯定不会没接触过保定最可以发财的赌石这块生意。 服务生见他们一下子问到了问题的中心,咽咽口水,显得一丝紧张,笑道:“没想到两位是内行人,你们问的这个,一般人家还真不敢回答。” 高大帅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几百人民币,塞到对方的裤袋里,拍拍对方的胸膛:“够不?要不要加点?” “不用,不用!”服务生受宠若惊。保定一般老百姓的工资压根不高,像他这种洗碗工,至多两千工资。高大帅往他裤袋里这一塞,是他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于是,老实交代:“保定人,不是很有钱。但是保定位置特殊,所以,经常有外地人跑来保定。主要两大派,我们私下叫京派和苏派。” 京派,苏派,岂不是代表今国内最富裕的两个地方。赌石果然是有钱人的生意啊。说起来,这个苏派可能比京派要更富裕一些。可是说到权势,苏派肯定比不上京派这个老大哥。两派这样相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能追溯到清明时期都有。 但是,周玉他们要了解的,不是这两派的争斗,那其实和他们不是有很大关系。他们要知道的是,本地人,郑家人的动静。据这位服务生小哥说,本地人,由于资本少,扛不起大赌,一般,只能跟着外地来家财万贯的大老板蹭油水。跟京派老板的人比较多。当然,也有一些大胆的吃两头。 在听到周玉问他是不是认识保定里一家姓郑的人家时,服务生小哥反问:“保定姓郑的多着呢,不是难得一见的姓氏,你们找的是谁?” 周玉报出郑二叔的名讳郑新辉。 服务生小哥又是一惊,吃惊地望了望他们俩,有点犹豫地探问他们的来路。 为什么这位小哥这样警醒呢,是由于这郑新辉虽然没有在保定当大官,不是什么富得油流的大老板,却因为几件事在保定小有名气。 首当其冲,第一件事,那就是前段日子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来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好事,算是郑家家丑,几乎全保定人都知道郑家人与自己家的老母亲上演的闹剧。 服务生小哥说:“幸好,这老太婆送到京城去了。我们这里医院的大夫都替京城的大夫可怜。遇上这样奇葩的病人,谁都难以脱身。” 周玉和高大帅听到这话只是笑,如果这个话被君爷听见不知君爷会作何想法。怕是君爷会不屑一顾冷冷哼一下。 郑家老太婆这是直接赚君爷枪口上的了。只是这老太婆和郑家人自己都还不知道已是人为刀俎。 郑二叔第二件事,比较久远了,但是,是一直影响到今。这正好是周玉在查资料时没查到的,必须由熟悉的当地人口述。 原来郑二叔当年,先是没有工作,在郑大伯的店里当小二。给自己哥当下手,被大哥呼来换取当小弟使,哪个人能受得了这种委屈。虽说郑大伯也不见得真虐待自己兄弟,左邻右舍都看在眼里,郑大伯是不想在本地呆了,才可能虐待自己兄弟。 不管怎么说,郑二叔娶了个能干的媳妇郑二嫂子。郑二嫂子娘家在当地有点人脉,给郑二叔在城管局找了个闲差。郑二叔当年也怪,并没有就此被收入体制内。反正好像是一直给城管局当临时工。但是,他这个临时工当得十分的不得了。 可能有在郑大伯店里那段不好的经历,郑二叔打定主意不再当被人呼来换去的小弟,要当,也是要当有本事的狗腿子。按照这样的计划,还真被郑二叔自己闯出了条路来。 别看郑二叔现在在保定开的一家公司做什么劳保用品生意的,其实那是挂个门面。谁不知道,当地哪家企业哪家单位不需要搞环保的。郑二叔是从城管局当差那儿找到个突破口之后,辞了职,借用自己家这个门面勾织出一套人脉系统。 郑二叔卖劳保用品不叫卖劳保用品,叫卖人脉。而且,有明码实价的。 据服务生小哥引当地老百姓口口相传的话,郑二叔这个帮人办事的中介费其实不多。这使得郑二叔的人缘在本地一直也很好。 郑二叔搞的这个薄利多销,赚了名声,钱慢慢攒起来,自家买了新房不说,给女儿也买了新房还要买进口名牌新车。 相比而下,都是郑家的儿子,郑大伯这条路走得坎坷,而且,是坏了名声。所有保定人几乎都知道郑大伯欠了人一屁股债。要不是郑二叔在后面保大哥,郑大伯早被人打死了。 周玉听到这,相信,没有一个保定人会怀疑这对兄弟不和,没有一个人会怀疑郑二叔当年甚至以后对郑大伯暗地里做过那些事。恐怕郑大伯自己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弟弟对待自己的真心。因为郑大伯的命在郑二叔手里捏着。 高大帅慢慢吃着茶。 兄弟罅隙,纷争,自古今来,已经是常有的事了。但是,像郑二叔这种,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阴奸到让人心头阵阵寒战。 与其他人一样不知情的服务生小哥,再说出了一个比较重大的消息:“不是说郑老二要嫁女了吗?据说,喜宴想摆在京城。可能这回他们郑家去京城找到了亲戚,想在京城露下脸吧。” 婚宴说要摆京城里就摆京城里,但是,像他们这种摆,肯定是要阔摆,这个开销可就大了。怕没有个几百万上千万恐怕摆不下来的。以郑二叔的财力能办到吗? 话说,首先要说到,为什么郑二叔非要把女儿的婚宴摆到京城里头去,在保定办婚宴也一样,毕竟新人的两家人都是保定人,何必非要摆到京城。 郑二叔的盘算是这样的。一是自家老母闹个不停,眼看老母出院后想留在京城里头,自家哪怕给老母在京城里弄个住处,但是京城里人多,像郑姑婆这种,从保定来的,没有什么名气的,到了京城里住下,恐怕少不了受到冷待。到时候怕是要大发牢骚,又是闹个不停。 其二,郑二叔想借此进军京城。毕竟女儿嫁的这个女婿,来头不小,还是个银行内的。如果婚宴摆在了京城,请些女儿女婿在京城里的同事,建立起的人脉,对女儿女婿未来的发展好,对他自身也好。这条路实际上郑二叔一直想走的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找到时机。 其三嘛。说来才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听说,京城里有人想追郑沅洁。 说什么都必须自家女儿的婚事办到比郑大伯家的风光。哪怕你郑沅洁真嫁了个京城里的人。但是,婚宴能比他们老二家办的好吗。 在这点上,郑二嫂子与老公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女人善妒女人。郑二嫂子最看不惯郑沅洁母女。如果不能踩下老大一家,这口气她和郑二叔都咽不下去。 在决定去赌一把之前,郑二叔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其它渠道筹资。可是,这个亲家还真是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而自家姐妹,郑小姑没钱。郑大姑家,表面像是风光,可谁不知道,韦业胜的公司,早就欠债累累。唯一有钱的是郑二姑家,这大概是外面的人想象不出来的,因为郑二姑穿衣打扮,比起最落魄的郑小姑还简朴。 郑二姑的钱说来是辛苦钱,当年自己和老公在街头摆地摊,卖面条,这样起早贪黑,积累下来几十年的积蓄。 郑二叔这人也算是损的了。自己都有钱了,还不忘向这个唯一有钱的妹妹骗钱。 怎么骗,举个简单的例子。郑二叔有车,郑二姑没车,郑二姑要出门时,让郑二叔开车送她,郑二叔就说现在油费贵停车费贵云云说了一大堆,养车难,让郑二姑出油钱。郑二姑想着有道理,郑二叔还得开车送她,不说油钱也得算司机费呢。郑二姑盘算下来,没有觉得自己吃亏,每月给郑二叔垫资油钱,算是给郑二叔养车了。 除了骗油钱,郑二叔五花八门地对兄弟姐妹骗来骗去,骗到最后,现在郑二姑家里几十万的积蓄,几乎都被郑二叔骗光了。 而郑二姑一家也怪,不知是不是和郑大伯一样是蠢的,只知道郑二叔对她好,没想过郑二叔这是骗她钱。 知道郑二姑的储蓄本里也没有油水捞了。郑二叔只能铤而走险,参与了赌石。 论以前,他不是从来没有赌石过,只要跟着老熟人,大亏大赚都没有过,小赚一把是有的,谁让他是人脉四通八达,加上一张巧嘴,没人会说他是个坏人,那些人,也就是卖个人情给他,让他沾点小钱赚。 按照郑二叔的想法,这样赚上几回,女儿在京城的风光婚宴有保障了。 毁就毁在,郑二叔根本没有想到,早有人下了鱼钩儿,只等着他上钩。 第一场赌石,郑二叔陷进了圈套,亏的是老本全赔,自家房子都要卖了。急得火烧屁股的同时,郑二叔却没有失去理智,头脑清楚,知道自己肯定是惹到什么人了,人家才会下圈套套他。 找了人问过之后,有人将他带去见幕后的大老板。 服务生小哥和周玉以及高大帅只能透露到郑二叔可能是在赌石场里头又结交了什么名人,其余的像他这种普通老百姓,也不可能知道更多的情报,舔了舔嘴唇收了口。 高大帅给他裤袋里又塞了几百块小费,算是封口费。 等服务生离开之后,高大帅与周玉,一人一碗面条边吃边想。 郑二叔究竟是和什么人接触了呢?为什么那样的人要找郑二叔呢? 答案,其实在周玉心里,在君爷心里,都是有一丝眉路的。因为君爷那边自从把苗家人接走以后,等于是触到了对方的某些底线,那些人,迟早都是要跳出来的。只是这些人老奸巨猾,自己不出面,总得找人出面。 若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推断,这些人,恐怕与郑二叔是旧识的了。而且呢,郑大伯当年怎么会和苗爸的投资公司扯上关系这个重要环节,就此可以搭上了扣。 没过多久,在医院里的郑大嫂似乎是全想通了,先是打了个电话给白露。 白露在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时似乎并不吃惊。 郑大嫂迟疑着是不是该和她说,到底有些说不出口,只向她要了君爷的电话。在郑大嫂的心里,始终不愿意相信白露会设局套她,宁愿把设这个局的人都看成是君爷一个人所为。 白露在电话对面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装糊涂,在郑大嫂听来,实属很是平静:“陆君的电话,我发条短信给你吧。” 郑大嫂听着对面挂了电话,心头突突突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白露,哪怕白露小时候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不会儿,白露姐姐发来的短信里头写了君爷的电话号码。 君爷在开车回家的途中,接到了郑大嫂的来电。(未完待续) 君爷表情严肃 接了郑大嫂的电话,白露从阳台走回屋内。陪了郑沅洁与严雅静的人谈话以后,在外面吃了晚餐,顺便到了小马的出租屋。蔓蔓等一群人,现在每天都要在这里搞模型。有时候弄到晚上九点十点再走都有。 冯永卓白天下班后就赶过来了,别看他像是粗手粗脚的样子,做起活来却是个细心的。比如按照纸上的图画剪纸,他硬是能剪到一分不差,不会留一点空白。 蔓蔓夸他:“你转行当手工师傅都没有问题。” 冯永卓谦虚地说:“做这种活儿,我还是比不上陆队的。” 可能其他人都不知道,当初冯大少爷进队里,完全是基于对君爷的个人崇拜。在冯大少眼里,没有比君爷更完美无缺的人了。 见有人居然夸她哥,蔓蔓嘴巴吐出哧的一声:“他?!” 蔓蔓始终没有忘记当年她哥临摹她的画兰搞出的笑话,让全场几乎是哄堂大笑,把她的脸都丢光了。 而且倒霉的小包子继承了君爷的基因,一样没有艺术细胞,在她那儿学了一段日子的画了,一点进步都没有。私底下彤彤都问她:究竟小包子画的是蚂蚁还是兔子? 白露姐姐走过来时,正好就听见他们几个拿她老公开刷。当然,郑沅洁和小马,倒不敢当众说君爷的任何话。君爷再怎么说,在郑沅洁和小马印象里,是个牛逼的人,一张木板脸,可以第一时间吓坏所有人。 看大嫂走回来,蔓蔓问:“我哥的电话吗?” 蔓蔓想,难得君爷有良心,知道在饭点上问问老婆吃饭了没有。 白露姐姐面对小姑这话汗颜,实际上君爷有没有打电话来问她吃没吃晚饭,她白露都从来不在意。毕竟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人,做事都是有分有寸的,即便晚上不回家吃饭,一定之前不用人打来问,先打电话回家告知了。 轻咳了声,白露说:“我五点打了电话给妈,说今晚不回家做饭了。” 这句妈指的是婆婆陆夫人。 蔓蔓冲她瘪了瘪嘴:“你,太娇惯我哥了吧。你不会直接叫他回家给征征做饭?他自己又不是不会煮饭,不像我老公,能把盐当糖,我家小朋友都不吃我老公做的饭。征征应该是很高兴吃他爸爸做的饭吧。我记得他上回听到爸爸说今晚回来做饭时,小嘴巴一条口水流的长长的。” 小姑的话越说越是让白露姐姐想找个地洞去钻。 儿子更喜欢老爸做的饭,这说到外面,自家媳妇肯定是没脸的。 好在蔓蔓很快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本意是想批评自己哥,可没有意思想说到大嫂,连忙闭上嘴巴,歇会儿,吐出口气,看到对面两男夹一女的情形,郑沅洁被夹在冯大少和小马中间。郑沅洁不知如何脱身时,蔓蔓说了句:“谁给倒杯茶?这屋里热得——” 屋里是有些热,而且活儿干久了,口渴。 最终,小马作为屋里的主人,走去厨房给大家找茶喝。 冯大少爷趁此良机,可以借机靠近下心仪的女人,拿着手里的剪纸装作不懂,缠着郑沅洁问话:“你看我这个剪的怎么样?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剪的不对?” “没有歪吧?” “对了,你以前在哪个学校念书?” “你爱养猫吗?” “你滑过雪吗?快冬天了。” 冯大少问的话题越来越扯淡,连在旁听的蔓蔓和白露都不得不面面相觑。 郑沅洁只是好脾气的,尽可能地回答冯大少那些扯淡的问题。 照这两人眼前相处的场景,蛮和睦的。蔓蔓贴着白露耳边说:“我看有希望。” 公司慢慢上了轨道,又找到了大靠山,还债有望。郑沅洁心情开朗了,当然,也就慢慢地能接受他人的追求和好意。 白露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结局。所以说帮人,还是需要帮到点子上。于是,郑大嫂刚才突然打来的电话,让白露内心其实有一点小紧张。生怕郑大嫂误会了她老公。 她老公那个人,手段有时是让人感觉不近情理,为此被人痛恨的遭遇也是蛮多的。但是君爷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只要能明白了君爷的想法,不会有人会怪君爷这么做。 不过,就连蔓蔓都觉得她白露太娇惯君爷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像白露这样对君爷无条件的信任。 白露为此有时都要说说小姑,与蔓蔓关系好,她直言反而更坦白一些,不会罅隙:“囡囡,你应该知道你哥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脾气差点,可是,为人,那是没的说的。” 蔓蔓被白露说得一时间沉默。 “你哥说了,如果你怕他和我插手给你们公司找靠山的事儿其实是添乱的话,可以找他。”白露说。 蔓蔓哪敢。或许心里头,在听说她哥先一步帮郑沅洁在严雅静面前拿了主意有点恼,恼她哥自作主张,人家的公司何必你给做主意,也不怕被人说。 “我知道。”蔓蔓道,“他是先斩后奏,逼着人没有退后的空间。因为也没有时间让我们去犹豫这个事了。” “就是。”白露点点头。 蔓蔓还是冲她瞥一眼:“可你太惯我哥了吧。” 想她哥在后头拿主意,出来跑腿的是白露。她哥太能使唤人了。 白露一笑了之,伸手点了下小姑的鼻头:“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多计较的。” 闹情绪为一回事,同个战壕的战友要出击时,队里的优良传统,当然是争着出去当急先锋,没有一个会退缩的。她白露不意外。 接下来,要看君爷的表现了。白露想,他会怎么和郑大嫂说。毕竟,郑大嫂是她一个长辈。他应该知道,她还是蛮敬重郑大嫂的。 对于处理亲戚之间的问题,说句实话,君爷不是不会处理,只是他说话和脾气也就那个样,到哪儿都是雷厉风行。要他学着妹婿蒋大少换上一副甜嘴巴哄人,他君爷一口先吐了。 在郑大嫂电话打来的时候,君爷第一意识到,老婆没有和郑大嫂说,是把问题扔给他这个计划的人了。也是,要是白露姐姐自己和郑大嫂解释,说不定,郑大嫂心里会继续存疙瘩,总怕她白露是为老公说话,对白露信任也会减少。 君爷是要佩服老婆。白露姐姐公关是一流的,怎么做事,怎么处理人际矛盾,早是深思熟虑,胸有成竹。 所以,他可不会怨老婆将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把车靠在了一边可以停车的地方,君爷按下了通话。 “是大伯母吗?” 难得君爷是以大伯母这样亲昵的称呼来开头。 郑大嫂在对面都感觉到受宠若惊,本想有些质问的恼火的口气瞬间熄了火,唯诺道:“是白露她先生吧?” “是,我是陆君。” 郑大嫂吞了口口水,咕噜声在自己耳朵里是好大响声:“那个,陆君,那个,我有件事——” “大伯母,你有话慢慢说。”君爷在对面都怕郑大嫂被自己口水噎死了,知道郑大嫂像其他人一样怕他,君爷换了种口气,“这样吧,我还是要给大伯母先道个歉的。做那样的安排时,没有先告诉大伯母。” 郑大嫂心头又咯噔一声。是想都没有想到过君爷会先对她道歉。 看来,白露和她老公,不是故意设局套她。或许是有设局的念头,但绝对也不是不安好心。郑大嫂想着,只听君爷先对着她缓缓道来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他欠了大伯和大伯母的钱,也是巧合。但是据我所知,他家是一分钱都没有的了。他女儿在外面租了人家门面,和人家合伙开酸辣米粉店,勉强维持他们一家三口的生计。他外孙女是连书都读不起。至于他老婆早就跑了。” 郑大嫂本是气着想说,他过的再惨都好,他却想一撇责任可以吗?!世上比他惨的人没有吗?! 可君爷说:“他是欠债的,按照法律规定,只要有钱,都必须还债。所以,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来说,他现在和他家人没钱,逼着他去死也还不了债,不是吗?更何况,我看他,并不像是不想还债的人。” “你说他不是不想还债?” “他要是真赖皮的人,没有一点责任感,当初出事的时候,早就卷款潜逃了,坐进牢里,也比中风变成个废人要好。中风,可不是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像君爷所想的那样,郑大嫂是个明白事理的。听君爷这样一分析,这个苗爸,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可恶的人了。说来说去,都是当年苗爸做生意失败的错。 “他当年生意怎么失败的,我们还在查。”君爷说到这,有些意味深长,“我希望大伯母在我们查清楚之前,不要闻风是风,闻雨是雨,被人无端怂恿。毕竟我们现在都是一家子了。这样做,对我们这群本该是同个阵营的人没有好处。” 郑大嫂先是迷糊地听着他这些话,后来似乎从他话里洞察出一丝味道,一惊。眉头皱紧,想到自己之所以想打电话给君爷,并不是为了对君爷兴师问罪,而是想说些情况。现在君爷这样一说,明摆是她猜想的方向是对的。 心头突突跳着,郑大嫂狠狠咽口水,吸口气说:“当年,我们两口子,会投资他那家公司,都是因为一个人。这个人,刚好是我老公二叔的朋友。公司破产之后,我们的投资打了水漂,同时想找这个人算账,却是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更好笑的是,我老公的二叔说他从来不认得这个人。明明,我们是在他家里遇见这个人的。” 听得出,郑大嫂这么多年来,其实没有少怀疑过郑二叔在从中作梗。糊涂的只有郑大伯。可是,夫妻关系不及血缘关系亲近。郑大伯姓郑,宁愿相信姓郑的,都绝对不会相信自己老婆。 郑大伯这种人岂止是因为饮酒过度而变成老糊涂,而是本性如此。 郑大嫂在自己女儿和白露姐姐面前都没有表现过的脆弱,不知为何,这会儿当着君爷的电话里,哭出了一声:“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对他家人了解吗?” 当初两个小年轻谈恋爱,唧唧歪歪,眼里只有情人,哪怕家里人反对,也只当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没有说到如果两人真是结婚,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君爷说的现实:“我相信大伯母应该看电视剧的,那个金粉世家有没有看过?” 看,当然看过。当时红极一时的电视剧。个个都在看,她怎么可能没看。君爷这样一点,郑大嫂是什么都明白了。 她老公不就是那电视剧里的男主人翁。 如果说之前郑沅洁白露她们劝了再劝,郑大嫂之所以都没有在离婚这个话题上松口的话,那么,无疑,还是君爷厉害,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没有用的,再美好的爱情都没有用。因为,如果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把他家人看得比你重要,而他家人又都不喜欢你。这桩婚姻,迟早都是悲剧的了。 郑大嫂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身上一个很重的包袱落了下来,让她嘴里不免长长地吐出口气。 人,就怕想不明白,钻在死胡同里出不来。其实,想清楚了,不管结果如何,前面照样阳光大道,还是一片海阔天空。 郑大嫂吸口气,继续说:“说句实话,陆君啊,以前白露她妈,是有找过我通过一次电话,还挺担心你们的。现在,我觉得,你有时间,带白露到她妈墓前说说话,也可以让她妈妈在天上可以安心了。” 郑大嫂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感激他而说的。 但君爷可以从里头,听出些言外之意,似乎是说他这位已经死去的丈母娘很可怜? 天上,下起了渺渺细雨,雨点从小到大,不会儿哗哗哗响。君爷注视着前面的挡风玻璃一点一点被雨水占满,变得模糊不清,表情忒严肃。(未完待续) 大鱼 周玉和高大帅从面条店出来时,见一辆小轿车从眼前呼啸而过。 路灯昏暗,周玉和高大帅依然留了个心眼。虽说现在开车的人多了,不外乎一些喜欢炫富的,开车上路时大摇大摆,不顾行人,扬起一地灰尘,犹如王八螃蟹充当土鳖在行车路上横行霸道。可是,这个炫富要分等级的。暴发户,也不是一个个都能有如此重金买到好车牌。 眼看着喷了路人一身尘土的霸王车一路打着雪亮的车灯迎着他们开来又扬长而去时,车头挂的车牌号,映入了眼神锋利的周玉大律师以及特种出身的高大帅。 高大帅捏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这车牌,不是内部人还拿不到。” 现在说是车牌摇号了,可以前的车牌,不是摇号的时候,一些好车牌,非内部人还真拿不到。而且,一般拿到这些车牌的人,不止是有钱而已。 周玉推了他一把,眼睛四顾四方,这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外地,胡说八道的话,哪里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旁边早盯着他们两人了。 事实上,周玉踏进保定之后总有种错觉,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似的。 高大帅点了头,松开捏鼻子的手,拿了车钥匙走去开车。有什么话,等上了车再说。 走到车边,周玉先透过车窗玻璃确定车里她放的文件没有被盗,心头松口气。上了车后,想起每天需要给君爷做的汇报工作,在高大帅开车的时候,她按着君爷的手机号码。 拨了三次才打通了。 君爷对面的噪声很大,沙沙沙响,周玉诧异:“你们那边下雨了吗?” “下了,刚下的,下得挺大,不过应该是一阵雨,不会下久。”君爷说。 周玉害怕,看了看窗外:“你别说,我们这边天好像早乌云密布了,只是天黑看不出来。怕是也要下大雨。这一下,高速路段塞车,我们是回不去了。” 周玉本打算收拾收拾后,和高大帅启程回京。现在被雨耽搁了,只能在这边晚上找旅馆过夜。 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轰鸣两声,好比炸药开山,要把天空炸开个洞。没过会儿,大雨瓢泼而下。大颗的雨水落到车顶像是冰雹砸似的。高大帅这样久经沙场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惊到,将车开到路边,先等这阵雷过去。 哗啦啦的雨声很扰民。周玉升起车窗,才能听清楚君爷在对面说的话。 君爷和她说了有关郑大嫂透露的情况。周玉想,果然是如此呢。这个郑二叔,俨然是如果没有能把郑大伯一辈子当成窝囊废玩耍不甘心。 多大的兄弟之间的仇恨。让郑二叔丧心病狂,拿自己大哥当猴子耍。说句实话,这比郑二叔直接拿刀子砍了郑大伯还可怕。这是无形的谋杀,郑二叔是在逐渐把郑大伯变成个神经病。 周玉心头阵阵寒战。你说这种阴奸的事儿,如果只是发生在古代宫廷内部争斗倒也算了,现在竟然出现在了普通百姓家中。这郑家该是积了多少阴德,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郑二叔。 不用说,造成这种状况,父母要负上直接责任。 为此说到郑姑婆,君爷正打算让这个已经不用住院了的老巫婆赶紧出院。只是,容易吗?据说去查房的大夫,每次回来向他君爷报道时说了,每次只要提及让病人出院,不止病人本人马上说这儿疼那儿疼,陪伴的家属也是一致反对。 君爷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像这种装模作样的病人,是该踢出去的时候就该踢出去。郑家人想和他谈亲戚,想让他看在白队面子上。 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白队。只是白队也不是那么不讲事理。听说他那边病床紧张,郑姑婆必须让出床位时,没有再说一句话来劝他。 老人出院的时间定好了,大概在后天。所以,郑家人要闹事,恐怕也就这几天功夫了。 周玉若有所思,叹:是啊。接着,说起这边的调查进展。 周玉不是第一天到保定来调查,是来来去去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摸清保定可以下手的切入点为赌石。 问起君爷,有没有听说来保定赌石的京派有些什么人,比较出名的。 这些黑暗的圈子君爷本人肯定没有接触过,就是周玉这个能人大律师,因为知道这个圈子太过浑浊,哪怕以前有过人来找她,她也是不敢沾的。 君爷答,这可能要托人去问问。 周玉犯愁。 坐在驾驶座上,边看雨边做哨岗的高大帅,听着旁边他们断断续续的通话,说到京城人脉谁最无人不晓,那恐怕还得算是白露姐姐了。只是,君爷不知道吗? 高大帅扬扬眉,等周玉挂了电话,再说:“没想到有周大律师不知道的事。” “你真以为我是如来佛,可以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算了吧,如果真是,我还用出来跑吗?”周玉拿条帕子擦着脖子上和手臂上的汗,“话说回来,高大帅,你家里不是很有钱吗?能不能弄点钱帮我们找点门路?” 高大帅是不缺钱,高家是有自己的情报系统,但是,说真的,高家又不喜欢参与那些黑暗的圈子,否则,当年高老爷子不会被人拿刀砍了一刀。所以,高大帅真觉得,这事儿,还真是非白露姐姐出马莫属。 “你说白露?”周玉讶异。 白露是白家大小姐。周玉知道白露是公关能人,可也只是公关能人,白露一直是正经工作的人,在白道上混的,哪能接触到黑暗的圈子。 周玉摇头笑,不相信。 高大帅说:“我也知道,说出来你们肯定不相信的了。再说了,白露姐姐没有露过这一手,我还真不好说。” “你说来说去是说你自己胡说?”周玉说他越说越糊涂。 “你不是不信吗?”高大帅右手摸摸下巴颌,“白露姐姐认识太多人了。人多到数不可数。或许,有些人,她是没有直接接触,但是难保她能不知道?你想想,她连缉毒队走私队的人都认识。” 周玉被他这一点,像是醍醐灌醒。像缉毒的,打走私的,少不了有人要在圈子里打入内线,也叫做内鬼。所以,白露姐姐真的有可能知道什么赌石京派。 有钱的,少不了有人要沾上毒品走私这些东西。 可白露是君爷的老婆,或许君爷已经打电话去问老婆了,她周玉再打过去合适不合适。而且,也不清楚君爷有没有和白露说过,君爷有没有打算让白露知道。如果君爷基于保护老婆的念头,不给老婆知道呢。周玉以为是有可能的,因为你看君爷就这事和她商量时,没有一次让白露过来旁听的。 君爷某方面很大男人主义,认为家里要冲锋陷阵时,肯定是自己出马,怎么可能让老婆参与其中。 周玉默然了。 只听雨声哗哗哗响。 高大帅似乎猜到她的顾虑之后,想的也是,人家君爷不想老婆知道,他们这样做岂不是喧宾夺主,坏了君爷的好事。君爷过后不扒了他们两人的皮才怪了。 后悔的高大帅,只好给周玉想另一条路:“上回,周律师你可能不知道,姚爷的媳妇沈佳音差点出了意外,幸好有个人帮她挡了一刀。后来我们都怀疑那人是当内鬼的。或许,我们可以打电话给他试探下,或许他能口漏一点相关情报给我们。” “他肯说吗?”周玉怀疑,当内鬼的口风都是像缝了线的,会肯轻易将情报告诉他们?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说。但是,我想,如果不关他任务,他说不说无所谓吧。总归可以试一试对不对?”高大帅道。 这话说的也对。周玉又问:“你说他当内鬼,知道他是哪个单位的吗?” “不知道。他上次执行完任务,就从我们眼前消失了。”高大帅说。 当内鬼的,都是飘忽不定。周玉这个清楚,于是更纳闷了,高大帅怎么拿到人家的电话。 高大帅说起这个问题更诡异了,说:“当时让我去和他要号码的人是姚爷。姚爷说,迟早要还人家一个恩情。总不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人。所以,我和他称兄道弟,要了人家的私人电话。人家出于什么目的咱不知道,反正,就上个月,我还和他通过一次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也就是说,这个电话是能找到对方的。 周玉感觉这简直是无间道。高大帅他们想和对方保持联系,道不定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不然,一个具有保密工作性质的内鬼,怎么会轻易和他们保持联系。 高大帅也不好说周玉这个揣摩有错,但是,他这是奉了爷的命令照做,不需要有太多想法。刚好,这下不是用到这个人了嘛。 打了电话过去,电话通了,与对方寒暄,称兄道弟,约哪个时候再出来喝酒。周玉在旁冷冷地听着他们男人三言两句都是酒文化。 高大帅择机杀入正题,问起对方知道不知道来保定赌石的京派这回事。 当时车内一丝凝固。之后,高大帅挂了电话,对忐忑的周玉说:“他说他也不清楚,不过可以去问问他人。” 周玉差点想骂句靠。这分明是人家要去请示上级了,再想着是不是可以告诉他们。但不管怎么样,他们似乎是找对人了。现在只能无奈地等对方有回信了。 说起来,对方的上级是谁呢? 小马的出租屋里,小马给大家一圈端上热茶时,只听外头像是下起了大雨。 白露姐姐敏感地打了声喷嚏。蔓蔓怕大嫂着凉,赶紧喊着关了风扇。白露姐姐哪里是伤风感冒,只是,她这样每次打喷嚏,都像是什么事有预兆似的。 摆了手,让他们不要瞎忙活。果然,白露姐姐又接到了来电。 看着白露走去阳台接电话,屋里一圈人都叹:白露姐姐这简直是比总统还忙,不是吗? 白露隔不了几分钟一个电话,蔓蔓都怀疑那次君爷在白露生病时遣散一群爱骚扰他老婆的闲人行动没有一点成效。 走到阳台,捂住了话筒,白露听着对面吕宪标一字一字说,说的是高大帅问起京派,而根据高大帅的来电显示,高大帅现在人应该是在保定。 想到这几天都不见周玉人影,白露知道周玉被老公派出去了,但没有具体到向君爷问周玉的去处。想必她问了,君爷不一定不回答她。所以她懒得问了。 如今看来,这周玉是去了保定,高大帅陪着去了。 去保定,当然是为调查郑家的事了。 郑家和赌石扯上了联系,倒是她意料之中。因为保定最灰色带的东西,为赌石没错。她虽然不是保定人,可是,对保定的感情是一直存在。 白露说:“告诉他。” 告诉,让他们少走弯路是一回事,另一方面,白露当然要顾虑到表表姑和的高大帅安全。 吕宪标按她的命令去执行了。 当晚,周玉和高大帅下榻在了保定某旅馆里。周玉连上酒店的网线,上网查找吕宪标说的那几个人的资料。 来保定赌石的京城人多,可以归结成一个京派。但是,散户不能列入其中。剔除一些苛刻的条件过后,只剩一些家财万贯的大财阀。 在搜到一则娱乐新闻,说到哪家儿子娶媳妇,开了辆豪华车那车牌顶呱呱时,周玉看到新闻上的车牌号码,正是和高大帅今晚上看到的那辆豪车车牌一样。周玉兴奋地一拍掌,喊:“对了!” 高大帅听她激动的声音,马上知道她找到门路了,伸长脖子凑热闹,见上面新闻上写着的是程家大公子娶妻。 这程家,高大帅作为同是豪门子弟,听过一些。程家可以说是生意圈里,或是说老百姓眼里,最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比如当年盛行煤老板时,程家跑到煤矿盛产地挖煤。股市飙红时,跑股市捞金。国际炒黄金时,不会少程家的身影。程家是入的快,撤的也快,到哪儿投资都不长久,做的是游击战略。 但是,正是这种投机分子,比起那些辛辛苦苦做实业的,钱要赚的多,赚的快。累积的富裕,使得程家很早成为了亿万富翁。 只是和其它暴发户不一样的,程家低调。低调到,有关程家的新闻一直很少。高老爷子最看不起这种生意圈里只炒资本的投机分子,认为其只顾着赚人家的钱,从没有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分回馈社会。因此,有一次曾经对自己孙子孙媳妇说:像这样的人,如果后面没有靠山,如果不能比谁都早知道情报,吃情报的福利,是起不来的。(未完待续) 动作 在一个小会客厅里,郑二叔见到了人。初见到这人,郑二叔眯了眼睛,想了好久,记不起这个人是谁。 林楷斌对底下的人说:“还不给郑先生倒杯茶。” 听到这话,郑二叔才敢坐下来,小心地搬了张椅子坐,还不敢坐沙发上。然后是从腋下的公务包里掏出了包纸巾,抽出一条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有人端着热茶端到他面前,郑二叔没接,只说:“先放桌上吧。” 到哪儿都好,谨慎第一。虽然不觉得对方会想对自己下毒,可郑二叔只要想着自己的车啊房啊,都因为被对方牢牢掌控在手心里,心里不太舒服。 这个人,肯定是要他做什么,才给他使套。 林楷斌自顾望着手里的手机,玩了会儿,抬眼望了下郑二叔,咧开点小牙笑道:“其实,以前我也只和郑先生见过一次面。” “是吗?”郑二叔干巴巴地接着他的话,“我这脑袋现在记忆不好,真是记不起来以往的事了。” “你记不起来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一定记得两个人。”林楷斌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正面转过来,给郑二叔看。 手机上面第一张照片里的人,马上令郑二叔的脸哗地掉成了土渣。 “这,这人是谁?”郑二叔吃着空气,死活都不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 “我告诉你吧。”林楷斌道,“这个人现在,不,是好多年前已经被警方抓了。在东北蹲监狱。” 听说这人蹲了监狱,郑二叔这颗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既然对方蹲监狱那么多年都没有供出他,也就没有问题了,不是吗。 林楷斌说:“前段日子,据闻,有个律师,突然进去找他。具体他们谈了些什么,我这里还真不知道。但是,好像说是此人想求宽大减刑,势必是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郑二叔圆圆的眼珠瞪了瞪,又吃起了气,想:谁?是谁派人这么做?这么多年以前的事难道还可以翻案?不,不用怕。当年几乎做到了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没有物证,只凭那人口舌子虚乌有,是别想指认他的。 在见到郑二叔警惕的目光打到自己身上时,林楷斌却是先翻出了手机里另一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里的人,让郑二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吃人的眼珠子看着林楷斌:“你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这样紧张?”林楷斌笑道,“当初,要知道,可是他带你赚了一桶金。” 没错。在那个时候,钱还不是那么好赚的。有法子有门路,加上有胆量,才能赚到钱。郑二叔是个没多大胆量的人。若不是因为当时想借机打击郑大伯,才不会跟着这个人投资了一笔。 赚的不多吧。那个时候,因为事关自己,他是个谨慎到过分谨慎的人,不敢真的全投钱进去。之后,没想到真的大赚,而且郑大伯大赔。虽然有些后悔没有跟着投下大笔资金,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最大的目的达到了。郑大伯被坑到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想清楚了这些,郑二叔坐了下来,说:“我不知道原来背后的大老板是贵方,其实一直我是有想过当面道谢的,只是找不到人。” “没关系。”林楷斌说,“最主要的是,郑先生你想起来了我们有这段缘分。” “不知道先生贵姓?” “鄙姓林。” “林老板。初次见面,我身上没有备待客的薄礼,下次带林老板尝尝我们本地的招牌菜,还望林老板赏个脸。” 郑二叔即是郑二叔,很快地反客为主。 林楷斌算是第一次和郑二叔接触,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根老油条,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人。好在之前已经掌握住了郑二叔的把柄,林楷斌说:“我不是第一次来保定。找郑先生是有事。” “我知道。”郑二叔冷笑,自己的车和房不是都扣在你手里吗。 “这个事如果办成。不止郑先生的旧账一笔勾销,我们会给郑先生准备一份丰厚的报酬,相信这也是郑先生十分渴望的。”说着,林楷斌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皮夹,掰开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 看纸的形状,郑二叔都知道是支票,眼睛缩圆了。 支票被林楷斌放在了玻璃桌上,上面的数字方正清晰地写着:一千万。 有这一千万,女儿的婚礼,进军京城,都不是梦想了。郑二叔有些激动,为了按住激动,他拿起了之前人家给他倒而他没有喝的那杯水,喝了一大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现在喝什么肯定都是甜的。 林楷斌对一千万的支票像是很小CASE一样,推到一边,对郑二叔说:“这只是明面上的报酬。郑先生与我们将来若交为朋友,我们老家都在京城。郑先生来京城,我们就是主人,会招呼好我们的客人。” 这话说得多好听啊。比起白家白队君爷那些时不时刻板的规矩,真是亲戚还不如朋友。郑二叔的激动已经不是激动,是认真地思考起了对方要他做的事。 “郑先生要做的事很简单。告诉你大哥,他想要找的人现在正在京城里某家医院。” 君爷、周玉、高大帅等人,都知道,风雨要来了。只要在那人接触了郑二叔之后。 白露由于没有开车出去,是由冯永卓开着车,从小马那里一路送她和蔓蔓、郑沅洁三个人一块回大院。 郑沅洁本来是想干脆在小马那儿借住一晚。不用说,遭到了冯大少的激烈反对。 冯大少说:“他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们两个人怎么睡?” 小马说:“我睡沙发,沅洁姐睡床。” “不知道狼来的时候,连门都挡不住的吗?”冯大少嗷嗷叫。 见他们两个争到脸红脖子粗,白露姐姐只好出声:“沅洁,你今晚到我那儿睡吧。反正,我们俩好久没有一块睡了。” 当时,冯大少和小马只以为白露姐姐招呼郑沅洁到她家里睡。没人想到白露姐姐是真的晚上要和郑沅洁一块睡在一张床上。 这主要是由于家里客房被苗家母女占了。白露只能考虑,赶着小包子去主卧室陪君爷睡觉,自己和妹子睡小包子的房间。 就这样,郑沅洁一块跟到白露家。 到家的时候,因为君爷先回来,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自己家里来了。小包子和彤彤等着妈妈回来帮忙洗澡。君爷不是没有尝试帮老婆分担家务,想赶着两个孩子先洗澡。可是,小包子和彤彤都怕死了他,尤其是想起上次他怎么抓彤彤刷牙的场景。 君爷无奈,只好让两孩子在客厅里画画。 包子拿了妹妹送的画笔,在图画纸上画着一间小房子,房子里,有爸爸妈妈,有妹妹。 彤彤在旁边边看着他画,边不时露出小牙齿笑一笑。 包子可没有想到妹妹是像洛洛弟弟那样笑话他,还很夸耀地将自己画的东西,举起来给爸爸欣赏,说:“妹妹喜欢的,爸爸你看!” 君爷转头一看儿子画的东西,真是差点儿晕过去都有。 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妹妹蔓蔓,在回答别人说起小包子的艺术课程有无进展时,通常都是一副哑巴吃了黄连的表情。 “征征,你这画的什么?”君爷问。 “房子!”小包子答。 儿子画的是房子吗?虽然君爷猜出儿子是想要画房子,可这画的也太不像房子了,歪歪斜斜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房子是被地震过的。 君爷走过来,拿起画笔,想亲力亲为教教儿子怎么画。可是,当他拿起笔时,发现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都是遗传造的孽。儿子画不好,能指望他这个老爸能画好? “爸爸,你想画什么?”小包子蹲在君爷爸爸旁边,一张小脸满是期待。他这个包子能画画,想必爸爸画出来的东西一样很惊人。 君爷被儿子两只期盼的小眼珠盯出一身大汗。 伸手摸下儿子脑瓜,君爷三思之下不献丑了,主要是还想维持在儿子心目中的完美爸爸形象,搁下画笔。 “爸爸不画了?”小包子果然是满脸失望。 君爷先瞟了下安静的彤彤。 彤彤在他们父子俩讨论的时候不言不语的,不像是怕了他君爷,好像是洞察出他君爷和包子一样笨拙的画技,所以不敢出声。 这孩子,倒是个机灵的,与自己那小外甥女有的一拼。 君爷回头诓着儿子说:“爸爸有空再画。你们不是想吃水果吗?爸爸去给你们弄个水果拼盘。” 耶! 有的吃,小包子很快把爸爸画不画的问题抛在后脑勺了。 天下民以食为天,他爸爸是大厨。没有比大厨更辉煌的头衔了。 白露和郑沅洁快要走到自家楼梯门口时,看到了前面走着苗莘。苗莘也是刚回来不久。今天除了去探望苗爸,还得去酸辣米粉店瞧瞧,差不多到月尾,要结账,出工资,忙得她要死。为此,陈二伯都和她提议,说既然她忙,彤彤入学的事全交给他们陈家来办好了。 苗莘快以为,自己能和女儿一块再多久。 只觉得随着陈家人插入的时间和空间加大,她好像能为女儿做的事更少,突显她这个妈妈的无能。她该怎么办才好? 想着这些问题像无头苍蝇一样,苗莘边走边看着脚底下,完全没有想到后面跟着白露和郑沅洁。 直到白露叫了一声:“苗莘!” 苗莘听到声音回头,郑沅洁与其打了个照脸,发现,好像是妈妈住的那家医院里见过这个人。 很快的,等白露说起她们各自与自己的关系之后,苗莘和郑沅洁也熟悉了起来,互相打了招呼。 几个女人相伴爬到楼上。站到自家门口,出于习惯,白露没有按门铃没有叫门,打开手提袋掏出自家钥匙来开门。 门一开,几个人走进门关,见着客厅里两个小脑袋循着声音抬起头。四只小眼珠不仅望着进来的人睁得圆溜溜的,而且,两双小眸子中明显略过一抹像是被抓到小辫子的羞愧。 两个小家伙偷吃东西了吗? 俨然不是的。君爷在家里,怎么可能放任孩子乱吃东西。只是,这两个没妈在场管教的孩子,只有君爷爸爸的情况下,吃得满脸都是水果汁,活像两只小花猫。 郑沅洁从来没有想到孩子能这么可爱的,当着两个孩子妈的面,噗一声,赶紧用手捂住嘴。 见被人笑了,小包子手里的小勺子啪嗒落到了桌子上。 君爷给孩子弄的是火龙果,没有切成块,只是弄成两半包皮的,让孩子拿勺子挖。所以,两孩子挖着火龙果才吃成了这个样子。 苗莘赶紧冲过去。小男孩吃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女孩子可不行,没有一点仪态,要被人说的。 只是,俨然小包子比妹妹更注重自己的形象,两只手在妈妈过来之前用力往自己脸上抹着。 白露姐姐只能深深地叹气。 闻声出来的君爷,瞧着这乱局,冲儿子一瞪眼:“旁边不是放着纸巾吗?” 君爷老爸算是服务周到的人,不忘给孩子吃东西的旁边放了一盒抽纸。只是小孩子只顾着吃,哪记得拿纸巾擦嘴。 白露摇头,走进洗手间里拿出两条湿毛巾,一条给儿子,一条给苗莘。苗莘拿着毛巾给女儿擦脸。女儿一张小脸蛋全吃花了。 毕竟是很少机会单独照顾小孩,君爷真不知道儿子都能吃成这样。以为儿子能照顾好妹妹的,俨然包子作为包子哥,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见两孩子因为出丑,畏手畏脚都不太敢往下吃时,君爷说:“吃吧,是在家里吃不是在外面吃。反正都没有洗澡,吃到全身都没有关系。” 原以为君爷是个刻板的老夫子,现在听着与老夫子形象截然两样的话,其余人都不免吃惊。 白露相信,自己老公那张脸,其实在众目睽睽下冰层下面那层皮是冒红了,只差飙红了,连忙赶着两孩子快吃,吃完洗澡。 君爷想,这还差不多。回头,见郑沅洁杵在门口,道:“是冯永卓送你回来的吗?”(未完待续) 闹了 郑沅洁感觉他的口气有点像长辈的询问。不知道为什么,君爷或许一开始给她和她妈印象都是冰头冰脸,不是很好相处,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白露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可是,相处久了,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是的,姐夫。”郑沅洁慎重地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叫了君爷姐夫。要照以前,都只叫大哥。 于她这声回答的区别,君爷好像没有注意,只点了点头:“今晚看你姐怎么安排。” 君爷也完全不是一个冷头冷脸。没结婚之前,在家里,一直都是老大。家里陆领导管不来的事,都是由他一手操办。所以,到哪儿都是老大的口气。而且,算是个很有经验怎么管理家里的老大。 该撒手扔给老婆管理的,他一点都不会插手。 白露先要解决两个孩子洗澡的问题,还是老规矩,绅士的小包子让给妹妹先洗。白露让苗莘进去帮女儿洗澡时一块洗。自己提着儿子到客厅,让包子陪陪郑沅洁。 包子很记得郑沅洁姨妈给自己买的画笔,兴冲冲地跑回房间拿出那盒画笔,对郑沅洁说:“我们一块画画吧,小姨。” 听见儿子又喊着要画画,君爷一怔,想着对艺术突然走火入魔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学艺术的料,嘴唇踯躅着不大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想了想,算了,顺其自然吧,当务之急,自己要做的事是溜。 果然,包子在对郑沅洁姨妈夸耀自己的画技时,连带拉上爸爸了:“我爸爸画画很厉害的。我听我爷爷说,他以前画过兰花。” 哇,国画高手!郑沅洁一边顺着包子意思崇拜君爷,一边问包子是不是也要和君爷爸爸一样成为国画高手。 小包子用力地点头:那是当然的。 知道那个画兰是怎么回事的白露,只能可怜地看了眼被儿子拉下水的老公。君爷见要被儿子越拖越深,还不得溜的更快,眨眼间闪进自己书房里关上门。 小包子站起来,小眼珠子在客厅四处找爸爸示范画兰,找了半天不见爸爸踪影:奇怪了,爸爸刚不是在客厅吗? “爸爸呢?”小包子问妈妈。 白露姐姐帮老公公关:“你爸爸有事进书房了。” 爸爸要工作。小包子表示很理解,坐了下来,对郑沅洁说:“小姨,下次吧。下次我爸爸有空,我让我爸爸画给你看。” 儿子是天真无邪啊。白露只好想着怎么接下来让儿子打消这个坑爹的主意。 好在郑沅洁早看出了点端倪,虽然不知道君爷是不是国画高手,但是,俨然,君爷并不想当着孩子的面画画。郑沅洁回头对小包子说:“阿姨知道画一幅国画需要很长时间。你爸爸工作繁忙,怕也没有时间,我们不可以强求你爸爸。” 小包子仔细回想,好像有道理。比如自己那大画家姑姑蔓蔓,一般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创作出一幅作品。据说,画家光是在脑袋里构思怎么画,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没有灵感是画不出来的。哪里像他们小孩子胡乱涂鸦。 所以,说起来,小包子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画的画不是艺术水平的,只是想着,爸爸和姑姑都说过了,只要喜欢的人都可以画画,他喜欢。他包子画画又不是要得奖,要当大画家,只是,画画,如果能逗人一笑,已经很好了。比如说能逗妹妹笑。 包子就此洋洋得意地翘起小嘴角,告诉郑沅洁他最喜欢什么颜色的画笔。 这边找君爷的时候已经耽搁了时间,那头苗莘怕拖累人,给女儿洗澡的速度飞快。不会儿,彤彤洗完澡回到客厅了。 听到郑沅洁问包子为什么喜欢绿色,小妹妹率先冲上来帮包子哥答:“因为环保。征征哥看见垃圾都会捡起来放进垃圾箱。” 妹妹的话,夸得包子的脸蛋红艳艳地像太阳。 好孩子!郑沅洁由衷叹。白露姐姐和君爷培养出来的孩子,是与众不同。把包子放在同年龄里的孩子里头,有几个孩子能像包子这样懂事,更多的孩子可能只知道任性撒娇。 包子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撒娇过。 被小姨赞扬,妹妹崇拜的目光望过来,小包子更臊了,站起来走到妈妈后面,低着小脑瓜小声问:“轮到我洗澡了吗?” 白露喜欢儿子这幅谦虚的模样,这也是她和君爷一直希望的,对儿子说:“自己去房间里找衣服吧。” “是。”包子应声跑进自己房间。 白露接着想起今晚的安排,追着儿子解释:“征征,今晚小姨要在我们家睡。你和你爸爸一块睡,我和小姨睡你房间。” 要和爸爸睡?小包子眼睛一亮,很大度地把自己的床让了出去。期间,没忘记跑去敲爸爸的门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包子今晚要和爸爸睡了。 本来担心添麻烦的郑沅洁,见包子高兴成这样,自己纯粹多虑,也就没有再推辞说要到外头哪里过夜,接受了白露的安排。 小朋友们是十点以前要回房间睡觉了。为此,君爷是只好提前从书房出来,到卧室去哄儿子睡觉。陪着包子等到包子闭上眼,君爷才从卧室里撤出来,回书房再工作。 白露弄完家务,回到儿子房间。郑沅洁今晚洗了头,在用吹风机烘干头发。白露借机坐到她身边,和她先透个气,说:“沅洁,有些事,姐和你姐夫呢,先和你妈商量了。” 咔。郑沅洁关上吹风机开关,一时半会儿,像是没有能弄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白露倒不好全部对她透露,因为这事儿,其实最好是由郑大嫂来告诉女儿。 见白露没有继续往下说,郑沅洁垂眉沉思。白露走开了,回客厅里检查门有没有反锁。路过客房门口时,望了眼客房的门,里头,苗家母女俩睡的正熟。苗家人,郑家人,都睡在她家,彼此之间,却还不知道过去的恩怨。而说起来,那有的恩怨,该是上一辈的人之间的事,和他们无关才对。只是万事都好,中国喜欢说父债子还,法律即使规定子女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用。 反锁了家门,白露折回身时,君爷从书房里出来,两个人面对面。 “都睡了吗?”君爷问。 “嗯。”白露答。 “今晚大伯母打电话给我了。” “是我给了她你的手机号码。” 只是听她这话口气,都知道她这是无条件把这事交给他处理了。 别看白露姐姐不会对男人撒娇,可是,如果男人愿意主动宠她,主动帮她解决纷争,她是傻了,才阻止老公为自己这么做。白露说起来也是个聪明的妻子。 最少,在君爷听到她这句话时,想的都是:自己老婆无比聪明。 哪里像他那个笨妹妹蔓蔓,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来,女人嘛,偶尔就该什么都不做,让男人宠着。不然,嫁个老公干嘛?太要强,岂不是让老公无地自容? 有了老婆的无条件信任,君爷说话自信的口气,又拨高了一截:“行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白露唇角微弯,等他进了卧室以后,再走回包子的房间,感觉自己的脚步像飞。 被男人护着的感觉真好。难怪她哥她嫂子每次总是会说她不会撒娇。 那晚上,这屋里平静安详地过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习惯早起的君爷,睁开眼,见到身旁儿子睡得像是只小猪。小包子可能满脑子一晚上都没有忘记身边睡的是大厨爸爸,小舌头边舔唇角边在梦里说话:“爸爸,我早餐要吃上次你给做的牛肉汉堡。” 君爷的指头点了下额头,计算着做牛肉汉堡的时间。幸运今天单位换休,是休息日。他可以不用上班。给儿子腾出个做汉堡的时间后再回单位加加班。这样考虑过后,君爷爬了起床,见时钟指向六点半。 白露姐姐也是一早醒了。她的时间和君爷一样,向来排的满满的。早上,她除了做早餐,要晒衣服。时间充裕的话,趁着阳光好,她还想晒晒棉被。因为眼看快要过冬了,冬天要用的东西都得拿出来晒一晒。 平常她没空的时候,都是婆婆帮着忙。可整天麻烦婆婆是很不好意思的。虽然陆夫人压根不介意帮她这点忙。但是,她还是想自己尽可能做。 君爷在洗漱间刷牙的时候,白露在阳台晒衣服,晒被子。 这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两个小朋友会同时醒了。包子起来后,抹抹朦胧的小睡眼,看到身边爸爸不在,倒没有惊慌,知道爸爸忙,所以他自己下床,准备去找妈妈。推开房门时,刚好见到从斜对面客房里走出来的妹妹。 彤彤是发现妈妈还在睡,不想吵醒妈妈,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醒来后跑出房间等着妈妈自然醒。 于是,两个小孩子面对面咧嘴一笑,一块走到客厅。包子取出客厅里放着的积木,想先陪妹妹玩一会儿。 嘈杂声,突然从楼道里响起。 听着,啪啪,啪啪,粗重的敲击声,打在屋门上。 两个小孩子均被吓了一跳。屋里没睡醒的人,一下子全被惊醒了。 白露从阳台里立马跑回客厅,走去开门。 防盗门拉开的瞬间,出现在门口的人,让站在白露后面的郑沅洁一愣,喊:“爸?二叔?” 不等白露将门全开,郑大伯像头蛮牛一样冲进门里,四处看,很快看到了听到声音也从客房里走出来的苗莘。这时,郑大伯没忘记,将手里的手机照片,与苗莘的样子对了下。 跟在他后面的郑沅洁不知道他这是干嘛了,着急地问:“爸,你这是做什么?来找我吗?” 问题是郑大伯怎么知道她昨晚上住这了。 俨然,郑大伯不是来君爷这里找女儿的。所以,在同时得知女儿居然住在这,而且和苗家人住在一块时,更火上浇油,猛地回头,对质问他的郑沅洁张开嗓门吼:“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和你妈还傻傻的给人利用!” “说,说什么?”被喷了满脸星沫子的郑沅洁,一时是有点意外。 郑大伯的手立马指住苗莘骂了起来:“她就是那个欠了我们一家几百万的罪魁祸首的女儿!” 苗莘被郑大伯手指指住的脸强烈地晃过一丝苍白。 如果说这个消息炸弹郑大伯本来是打算炸其他人的,但显然,没有炸到其他人,却是炸到了苗莘。 郑沅洁从郑大伯气得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多少听出了一些事情原委。可能正因为昨晚有白露先给她透气,再有她也不傻,昨晚上已经先偷偷打过电话问过母亲了。她和郑大嫂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个世界上谁对他们一家是真心好,这么多年来以她们自己的亲身经历都能看得出来。 君爷和白露在她们母女处于困境中切实帮助她们,相反,郑二叔等郑家人一直刁难她们母女。 郑大伯这头,是像以往一样,在郑二叔那里听到消息以后,就宛如一头喝醉酒的疯牛,在白露姐姐家里抓到谁就飚。 骂完苗家人,他掉头骂白露:“你他妈的还是不是我侄女?!简直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明知道她把你大伯和大伯母害这么惨,你让她留在你家做什么!”接着,在看到小包子保护妹妹时,一口唾骂落到孩子脸上:“你和你妈一样是白眼狼!小白眼狼!护着一个小狐狸精!” 为此,小包子的小脸怒得通红:“妹妹不是狐狸精!我也不是白眼狼,我妈妈更不是!” “你知道你护的是谁吗?你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仇人吗?你家和我家还是不是流一样的血?!是不是亲戚,你叫不叫我姥爷?!” “不叫!” 郑大伯对着孩子的手抬起来。 “爸!”郑沅洁郑沅洁突然吼出一声,对着自己父亲,“你发够疯了吗?!”(未完待续) 修理 实际上,郑大伯哪敢打君爷的儿子,想打,也只能是打自己的女儿。这就是这个男人的悲哀了。 只见郑大伯转身的刹那,手要往郑沅洁头顶上扫下去时,一只手更快地抓住他手腕。郑大伯一看,见到了从在厕所里出来的君爷。 君爷刷牙刷到一半,被人打扰被迫中断,很不爽,抓住郑大伯的手往里头拉。 郑大伯刚叫了声:“我打我女儿关你屁事!”没吼完,人骤然一跌,是被君爷推进了厕所里。君爷的力气大得,哪是他这个平常缺乏运动只喜欢喝酒的人可以抵抗的。如果说君爷是一头斗牛,郑大伯是一只任人宰割的虚胖的肥猪。 其余人,因为突然的变故在客厅愣的时候,听到郑大伯在厕所里发出女子似的八度尖叫。那尖叫声是霎然而止,好像一个快被人抹了脖子之前的那身绝命尖叫。所有人的心头上猛地咯噔一下:这君阎罗不会气起来,真的将郑大伯直接宰了吧。 还是君爷的家人了解君爷。小包子拍拍有点怕怕的妹妹小肩头,细声透密:“我爸爸肯定是给他浇冷水,没事,像他这种疯子,要浇点冷水才能回魂。” “谁,谁说的?”彤彤小妹妹又吃惊,又惊喜地问。 “没办法,疯子太多了。”小包子耸肩蹙眉,学着奶奶的口气,“这些疯子都想着谁叫得大声谁就赢。好比我姑姑的婆婆,被我爸爸泡过一次冷水后,很快彻底醒了,不泡冷水还不醒。” 听着小包子这话,郑沅洁脸一红,当然,她不能阻止君爷,因为她刚才吼过自己爸像疯子。郑大伯是需要泡一泡冷水冷静下。 只是,她不知道,君爷这手将人拎去泡冷水与执行死刑没有什么区别。本来嗷嗷叫的郑大伯,在头被君爷按进水桶里不到两分钟,人就趴下了,像条死虫。 在确定郑大伯不是装死之后,哼,谁敢在他君爷面前装死就是等死。君爷轻松一拎,将喘着粗气,却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郑大伯拎出了厕所。 郑大伯在君爷的手放开的一瞬间,瘫软在地上变成了一团软泥。 连郑沅洁都觉得自己父亲现在这幅样子确实是活该。 郑大伯想装死了,不装死,装晕也好。归之这幅摸样,是比上次打完老婆被人拉走时丢脸多了,简直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丢脸。 是他错了,错的离谱。应该从上次被君爷的人抓的时候吸取教训,怎么惹,都不该来惹君爷这个阎罗王! 在他动了动,争取想无消无息夹着尾巴从君爷家里撤退时,君爷从高处低头俯视他的眼睛,冰冷又尖锐地在他脸上挖了一个洞:“大伯来我家做客,不是想找我吗?” 郑大伯猛摇头。他哪敢找君爷? “我是一家之主,你找我老婆,找我儿子,找在我家里住的客人,都是找我。”君爷对他说。 所以,他这是直接触犯到了太岁爷的头顶上。 “那个,侄女婿——” “嗯?” 郑大伯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想着道理在他这边,说出来也不怕君爷:“刚我可能是冲动了点。但是,我来,是,我来是为了争一个明白,一个道理的。你和白露是我亲戚吧。为什么帮我们家的仇人?!” 君爷双手横胸:“她家杀了你家的人吗?” “没。她家欠了我们家几百万,不还,把我们家害惨了!不是我们家仇人是什么!” “那你想怎么办?杀了她和她家人能还钱?” 郑大伯:这—— 应说他没有这个胆量杀人。 郑大伯涨红了脸:“你们作为我们亲戚,也不该帮她!” “不帮她,她有这个钱还债吗?你不是只想要她家还钱吗?” 郑大伯的思维哪有君爷的灵通,被君爷这一拐,脑子里糊涂了:好像君爷说的也没错。 这变成哪儿跟哪儿啊! “你说的对,又好像哪里不对——”郑大伯说。 这郑大伯是很蠢,好像没有一点主见,怪不得被郑二叔骗得团团转。 君爷朝着他蹲下身,眼角扫了眼站在门口随时警惕着准备外逃的郑二叔。郑二叔被君爷眼角的这记冷光扫到时,已是犹如惊弓之鸟,飞快地拉开门,要跑。 直觉告诉他,不止是郑大伯落败了,而且,君爷他们似乎是早有防备。如果君爷他们有防备,岂不是早知道郑大伯迟早会来闹,因此,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的来龙去脉。由此想到连林楷斌都一清二楚的事儿,莫非君爷他们也都调查到了? 郑二叔脑门上立马泌出一层大汗,热得他想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夺门而出的刹那,一个人影,却貌似是站在门前很久了,在等着他出来束手就擒的一刻一样。 郑二叔整个儿怔住了,望着眼前这个长得比女人更漂亮的男人。 姚爷这个看客,早在听到对面屋里兄弟动静的时候,飞奔出门,因为有热闹没有理由不看啊。 帮兄弟像看门人守住门口守了一阵,没想到,他这个守株待兔,真逮住了一只快要逃窜的郑二叔。 姚爷挑挑眉,是肚子里快要捧腹大笑,想着事后怎么让君爷给他做一顿大餐感谢他。 噗嗤! 不知何时跟了他出来看热闹的小儿子,洛洛弟弟,帮着他这个老爸先笑了出来。 小洛洛站在爸爸身后,对着郑二叔那副狼狈样咯咯笑,笑到没长全的小牙全露出了嘴巴。 姚爷啧一声,拍下儿子的脑瓜:“回家去!” 小洛洛摇头:不要!凭什么有戏看只有爸爸看,我也想看! 郑二叔已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眼前这对父子算啥,干嘛挡住了他逃命的路口。想推,郑二叔又不大敢伸手去推姚爷这尊和君爷一样的大佛。 “你不是白露的二叔吗?”姚爷替急到不知道怎么说话的郑二叔张嘴。 “是,是。”郑二叔急着应。 姚爷说:“你不是和你大哥一块来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要先走了?” 姚爷的嗓门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其实只要聪明的脑瓜一想,都知道姚爷这绝对是故意的。 感觉到郑大伯的视线射过来落在他背上,郑二叔身体一抖之际,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上套子,绝对不能。因为他们和林楷斌一样,抓不到他当年作案的证据的。 “我这是突然想到,我有东西落在车里了。”郑二叔说。 姚爷冷冷的目光打量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说:“你大哥都在这里闹了,你不阻止,却想着回车上拿东西?” 郑二叔脸上红了红,白了白,青了青,最终,转过了身,走向自己大哥郑大伯坐在地上的地方。 郑大伯睁眼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郑二叔道:“大哥,我扶你回去吧。想教育沅洁,叫沅洁回家要紧。”说着又好像个慈爱的长辈转头对郑沅洁说:“不要怨你爸。你爸是一时给急的,担心你遭人蒙骗。想当初你爸就是因为被这家人蒙骗被骗了几百万。” 由于昨晚上与郑大嫂已经通过电话,知道这大概是怎么回事,郑沅洁对郑二叔这假仁假义的话只是冷酷地一笑:“当年我爸妈几百万怎么流到这家公司的,想必二叔一直都否认没有我爸妈清楚,怎么这时候却是比我爸妈清楚了?我爸妈之前连他们这家人的面都没有见过。” 这个兔崽子,肯定是被郑大嫂蛊惑了。郑二叔磨磨牙,回身对郑大伯说:“我看,赶紧找回大嫂要紧。” 听见郑二叔这话,郑沅洁忍无可忍地飙了:“找我妈做什么?想让我爸再打我妈吗?!” “沅洁,你怎么这样说话!”郑二叔拍着胸部,“你难道想让你爸妈离婚吗?你不赶紧把你妈带回家,让你爸妈和好?你这还是你爸妈的女儿吗?” 郑大伯的脸色一变。 好狠毒! 知道事情内幕的君爷、白露、姚爷等人,看着郑二叔说着这样一句句假仁假义其实挑拨离间的话,什么叫最阴毒的人,他们这会儿总算见着了。 郑二叔与他们遇过的极品都不同。 郑沅洁算是豁出去了,当着父亲的面突然跪了下来:“爸!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能看清楚真相吗?当年是谁介绍爸妈认识投资公司的?那个人,爸是在哪里见到的?!如果爸记不起来,我告诉爸,爸是在二叔家里——” “胡扯!”郑二叔站起来打断郑沅洁的话,由于反应太快,说话的口气都有点喘,瞬间是将自己刚才斯文的笑脸撕到粉碎。亦感到了自己失态的郑二叔,极快地重新戴起假面具,口气缓和地对郑沅洁说:“沅洁,快起来。不要被人挑拨离间了,你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很容易遭人蒙骗的。傻孩子,我们都姓郑,难道有比我们之间流着同样的血脉更亲的人吗?” “是谁挑拨离间!我的公司差点倒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够了!”突然一声,由郑大伯发出的话,插进了争执中的自家兄弟与女儿。 众人忽然才注意到,刚才的对话,郑大伯一直在听,只是没做声。 这点让郑二叔眼皮跳了跳。 郑大伯抓住郑二叔的一只手:“扶我回去。这种不孝女儿,不用和她说话。” 郑二叔顿时笑颜逐开。 “爸!”郑沅洁不可置信地喊。 她的父亲执迷不悟,是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不要再说了!不要忘记,你当年上学的学费,是你二叔给你支付的!”郑大伯像是警告地对着女儿说,“你再怀疑其他人也不该怀疑到你二叔头上!除非你不是姓郑,你和他们一样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郑沅洁还想说什么,被白露按住了肩头。白露的手按在她肩膀上,很冷静,像君爷一样的冰冷。 眼看这个侄女,在事情发生的自始至终,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句话都没有说,郑大伯和郑二叔不知为何,突然在心底打个寒噤。 白露冲他们俩微微勾起唇角一丝涵义未明的微笑:“既然彼此都不喜欢,不做亲戚岂不更好。对了,该让姑婆出院了。” 白露姐姐最后那句话,才真的是让郑家这对本是得意到极点的兄弟“哗”白了脸色。 既然亲戚都不做了,郑姑婆是没有理由再借亲戚名义赖在君爷的单位里不走。 回头不知道怎么对那难缠的老母亲交代,这对兄弟的脸色难看到要死。 姚爷带儿子让开个口子,让这对兄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君爷家里撤走。 见讨厌的人走了,小洛洛跑进包子哥家里,对包子哥喊:“哥哥,被欺负了吗?洛洛帮你出气。” 小包子磨磨小牙,一把抱住冲过来站立不稳的洛洛弟弟,看着弟弟不及他个子的高度,想:算了,算了,弟弟还小。 彤彤有点担心地看着妈妈那张脸。苗莘的脸色是有些难看,因为没有想到自己家,原来是将白露的亲戚害惨了。 如果白露是知道了,还对她施以援手,她苗莘这个人情怎么还? 白露招呼所有人:“早餐还没做好,大家不如再睡会儿。” 那口气,好像是之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了配合妈妈,小包子第一个坐下来,拉着妹妹和弟弟一块搭积木。 沈佳音过来时,见儿子又黏上包子哥不放,只好无奈地叹气,叫:“洛洛,吃饭之前记得刷牙洗脸。” 小洛洛听到这话,朝妈妈摆摆手:“不用担心,征征哥会帮洛洛刷牙的。” 小包子差点从小板凳上滑了下来。 孩子们的天真无邪,是给本来紧张的屋子里带来了一丝缓和。各人想到心急也没用,该来的总得来,该面对的总得面对,犹如白露姐姐说的,生活需要照过。于是分散开干自己该干的事。 苗莘走回自己房间时,面对郑沅洁,难以启齿,但必须说一句:“对,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是知道自己家债务害了很多人,不然,不会这么多年,哪怕赚到一点钱都和苗爸一块用力存着,想着哪天能还给人家。 郑沅洁对她摇摇头:“这事不能全怪你们家,我知道的。” 苗莘眨了下眼,刚看着冲突时她就感到奇怪了,貌似里面有什么秘密。 楼下,郑家兄弟坐上车。郑二叔开车时,和郑大伯商量:“先不要和妈说,如果他们非要逼着妈走,我可以再打电话和白哲商量。” 郑大伯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只望着车窗。 “大哥?”郑二叔连叫两声。 郑大伯回了头:“哦,你说的对,照你话做。”说完,翻个身,闭上眼:“我昨晚喝了点酒,在你车上睡一下。” 郑二叔边笑着答好,一边在心里把郑大伯恨得牙痒痒的:没用的东西,只会喝酒!走到这一步算你活该! 郑大伯背对郑二叔眯了下眼睛,别看他刚才对女儿说出那番狠话,可是,确实,女儿和君爷他们刚才那些话,是勾起了他心里头埋藏许久的一些疑点了。(未完待续) 声东击西 夜色正浓,林园园走进了林楷斌在京城里住的高级公寓。 林楷斌坐在沙发上,翘着一只腿,开着电视,耳边贴着耳机,对面郑二叔一阵咆哮声,在他听来是不痛不痒。 郑二叔骂:“你这小兔崽子,故意整我的是不是?他们早知道了我做的那些勾当,你还故意让我去撞枪口上出洋相!没良心的——” “哎——”林楷斌喊停,“郑先生,不要动不动说人家没良心,说别人没良心的人,最少要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良心在不在。” 郑二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敢说你这不是糊弄我?!” “我糊弄你做什么!”林楷斌道,“那天我不是和你实话实说了,说可能有人找了律师去见你以前那位已被关进监狱里的老伙计,是你自己不承认的,是你自己说没关系的。况且,那天我逼着你干这事了吗?是你自己答应的。” 虽然对方这话一半对一半错,但是,郑二叔怎么想,都直觉里清楚自己是被人设计了。这个人是为了什么目的不好出头,让他出头。 林楷斌把话婉转回来安慰他:“他们说你什么了吗?没有吧。他们没有证据怎么说你呢?” 是,如果君爷和白露想要当场揭穿了他之前干的那些勾当,可以直接说出来,可是没有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郑沅洁那些猜测的话。对于这些猜测的话,没有证据,郑二叔当然可以一概否认。有罪也抓不到他头上。 只能说明君爷和白露没有抓到他实际性的证据。 郑二叔阴测测地在内心笑了一阵:他从来做事天衣无缝,这些人想抓他把柄,不想想自己有几斤肉重。 听对方是安静了下来,应该是想通了,气消了,林楷斌挂上电话说:“反正现在都没事了。” “等等。”郑二叔没有被他一两句搪塞的话弄糊涂,不让他挂电话,追着问道,“你明知道我可能去到那里他们早有防备,你让我上他们家里闹啥?你究竟是做什么?你必须告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当傻子用的。” 林楷斌在内心里冷笑:还说你不是傻子! 这边口头上却是温声温语对郑二叔说:“我能有什么目的?何况,上次我并没有猜到他们对你早有防备。” “没有?!” “当然没有。”林楷斌说的很肯定,他确实没有想到是君爷他们派了律师过去监狱里找人。在此之前,他也一直想弄清楚究竟是谁在他们背后搞小动作。 当然,君爷找的明显是郑二叔的麻烦,又不是他林楷斌的麻烦。他才让郑二叔去闹,以达到他声东击西的目的。 郑二叔是被作为傻子被他耍了一回。 郑二叔听不出他话里毛病,却是依然想不通,是他疏忽,上次没有问清楚对方的目的,鬼迷心窍,先答应了帮人家做这个事。刚要继续问时,林楷斌那边说:“给郑先生的酬金,按照我们约定好的,郑先生已经帮我们做了这事,我们理应付给郑先生报酬,已经直接打进郑先生所属的劳保公司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管对方的目的是想干嘛,反正到最终也没有让他伤筋动骨,损失半分,有了这一千万,他最大的难题全部解决了。郑二叔脑子里一盘算,不问了,哈着腰笑道:“谢谢林先生,合作愉快。”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郑先生。”林楷斌意味地说完,挂了郑二叔的电话。 在他面前,自己开门进了屋子里的林园园,已经站了良久,一直听着他和郑二叔之间的对话。直听到他挂了电话,林园园像是到了爆发的边缘,手中的手提袋猛地一扔,直砸到了他脸上。 林楷斌为此脸色一黑,伸手挡住,吼:“你发什么神经!” “我才要问你发什么神经!”林园园边拿手提袋砸他,边吼,“我上次才警告过你。那些人在盯着我们了。你还做这种事!你这是想让他们注意到我们吗?!” “我做事自有分寸!”林楷斌抓住了她砸来的袋子,用力一扯,林园园摔倒在了沙发上。 头发散了,一脸狼狈的林园园,咬着牙说:“我要告诉你姐夫,让他教训你,管管你。” “你是我姐姐是不是?是我姐姐,你站在他那边来管教我?”林楷斌一只手指住她鼻子。 林园园脸色发白,像是哭噎道:“我这是为你好!如果你被抓了,怎么办?我们林家只有你这棵独苗了。” “你为我好?你只是为了你那男人好吧!”林楷斌当她的话为耳边风,不和她说话了,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准备上楼。 林园园捂住胸口喘着气,她只知道,他这么做,都只为了谁——为了那个女人! 林楷斌是很高兴,郑二叔出丑没关系,只要,那些想帮助苗莘的人,在得知苗家这个状况之后知难而退就够了。 果然是,苗家欠了上亿巨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院。陈家没过多久听说了。速度最快的是王凤,打了电话分别通知了陈母和陈二嫂,说:“你们家那小姑奶奶不得了耶,据闻她姥爷,以前是大老板呢,坐拥上亿财富。” 陈母和陈二嫂都是大吃一惊。 因为知道陈家宝贝彤彤这个唯一的下一代,大院里的人,像王凤这类,早开着玩笑戏谑彤彤为小姑奶奶。 “怎,怎么说?”陈家人问。 王凤一五一十道来,哎呦一声:“怎么,这都传遍大院了。你们身为小姑奶奶的长辈反而不知道?奇怪了,据说,连君爷和白露姐姐,都知道这事儿呢。我们都夸他们两口子心性善良,品德高尚,比雷锋更雷锋,真正划时代的雷锋,欠债上亿的人,都敢收留在自己家里住。” 陈母和陈二嫂长大的嘴巴,足以吞进一头牛。 于是,陈父和陈二伯,被老婆通知了赶紧回来开家庭会议。 这事,真真是不得了。上亿的债款!可不是光垫垫孩子的学费和苗爸的医疗费! 陈孝义听闻消息,匆匆从外头回到父母家时,就只见四个长辈,端坐在客厅里,像小学生一样坐着,面部严肃。陈父和陈二伯一人叼着根香烟,桌上摆放的烟灰缸,堆满了他们俩个的烟头。而陈母和陈二嫂,两个人光喝水,都喝掉了两瓶热水瓶里的水。 “爸。”陈孝义拉上屋门,走进来见着这状况诡异,问,“大家这是怎么了?” 陈父没答话呢,陈母急得像冲锋陷阵的战士,抓住儿子:“你没听说吗?还没听说吗!现在到处都传着呢!” “传啥?”陈孝义不是没有听说一点消息,只是觉得家里这些人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感到有些好笑。 见儿子还在笑,陈母断定儿子肯定是没有听说,着急地说:“都传,传我们要替苗家还一亿!我们陈家哪来这么多钱!” 陈孝义脸色一沉,想外面这些嚼舌根的,以王凤为代表的,真是不搞乱这个世界都绝对不松手。 “妈,你是不是想多了?”陈孝义又不是法盲,从法律角度来说,谁欠债谁还,没有说追究到儿女甚至是亲戚的道理。按照法律层面来讲,那些债主真要从苗爸身上要债,苗爸自己没钱,他们非要找,也该去找苗爸的前妻。因为夫妻有共同债务一说。 可是,听到他这话,几个长辈不仅没有解除忧愁,反而一个个训斥起他天真。 “孝义,你真是太天真太天真了。你这都几岁了,脑子怎么还跟小朋友差不多?”陈二嫂说,“法律顶个屁用。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债主都是疯子吗?抓到谁能还债都是一股脑儿扑上去。” 陈孝义说:“如果他们敢来骚扰,我们可以报警。” “警察能终年二十四小时给我们当保镖吗?”陈二嫂轻松驳了他这话,“警察叔叔每天有许多事要做呢。单独给我们做私人保镖,国家财政能负担得起?” 陈孝义从没有想到他这些长辈说话还挺幽默,听着陈二嫂的话只是笑。而他的笑,直接刺激了所有长辈的神经。 “孝义!”陈母担心地问儿子,“你不会是,还想继续给那个姓苗的垫付医疗费吧?” 陈孝义是觉得,既然帮人肯定帮到底,不说一开始帮助苗家的目的或许有些不纯,但是,他到底是个大夫,肯定是想帮病人康复的想法。何况,苗爸现在进步飞快,如果现在断了治疗,等于功亏一篑。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陈父啪一下拍了拍大腿。陈二伯兴叹一声。 陈孝义吃惊:“怎么?你们想断了与苗家的关系?那彤彤怎么办?” 他们几个现在不就是在这个问题上蹉跎。他们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可是,现在却怕是要不起了。一亿的债款,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把孩子真的抢过来了,可苗家那对父女真的没钱。而那些债主们,恐怕只会抓住孩子与苗家有血缘关系这一点,一并来追他们陈家还债。 陈孝义不止是吃惊,是震惊了,目光里满是无法置信地望着家里几个长辈。这里有他敬重的父亲母亲,有他爱戴的伯父婶婶。结果,真的是钱压倒一切吗? 因为钱,可以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当初何必说是想尽法子,说是用尽一切,都要把孩子抢过来!为此,还让苗莘母女俩伤心! 陈孝义差点儿一口气喘不过来。闭上眼时,忽然想起老婆阿芳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教官,孩子的事,我总觉得公公婆婆对于孩子的想法,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 是不一样。如果是他,孩子只要是自己的,肯定无论如何,哪怕背一辈子这个一亿的债,都要让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什么叫爱,那就是无条件的。 陈二嫂这时候嘀咕:“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女的错。要是我儿子在世,我肯定也是要让他和这个女人分了。” 陈孝义如鲠鱼刺,在听到自己母亲居然赞同陈二嫂的话时。陈母说:“那是肯定的,谁想娶个这样的儿媳妇。” 谁想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对,谁不想儿媳妇是高大上的,可以带出去到处炫耀的。至于那个女人给你儿子怀胎九月冒着生死危机好不容易给你们家生下个孩子,还要冠你们家的姓,都是自找的。 所以,长辈们对于孩子,也都是三六九等划分的。哪些孩子好,还要看哪个儿媳妇顺眼。 若不是陈二伯和陈二嫂的儿子早死,彤彤不一定还能入这两个长辈的眼睛。现在,只要想到苗莘和苗爸,陈二伯和陈二嫂怎么想,都觉得这孩子体内流着一半的污血,让人无法忍受。 在众位长辈苦思冥想怎么把丢弃孩子的责任都推到苗家头上时,忽的,只听一阵风。陈母抬起头,见儿子已经冲出了门口,诧异地站起来喊:“孝义——” 陈孝义砰甩了门,出去了。 几个长辈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态度,好没礼貌。 陈二嫂撇撇嘴:“你怎么不给他赶紧介绍个好的女人?” 只要等陈孝义再娶个媳妇,生了对双胞胎,给他们老二家认一个也好。陈二嫂已经在心里这么打算了,既然彤彤认不了的话。 陈母哪儿知道陈二嫂的盘算,却是知道自己儿子自从离婚后,是越来越怪。 她让他搬回家住。陈孝义不要,坚持住在他和阿芳一块住的屋子。搞得大院里谁都说他还在留恋阿芳。好像是他们做父母的不会做,逼散了他们这小两口。 只要想到这些,陈母越想越气,不用说,她想给儿子介绍对象,儿子屡次拒绝,肯定是那个阿芳在暗地里搞的鬼。离了婚,还存心不想让他们陈家好过是不是! 亏她以前在这个儿媳妇嫁进他们陈家时对待儿媳妇那么好。 幸好阿芳早不在这里了,有先见之明,否则,光是陈母这些话,都足以让阿芳每天气得吃不下饭。 陈母由于因为骂不到阿芳,只能自个儿郁闷着,是快郁闷出病来。(未完待续) 她是幸运的 知道陈家人做出的决定之后,陆夫人心里想:自己怎么当初看走眼了?还真以为那两老是真想把孩子接回家。 当然陆夫人心肠属于柔软的,回过头想,又觉得不必要太苛责于陈家人。换做哪个,只要想到会被无数高利贷追债,高利贷什么人啊,据电视里电视剧那样说法,拿刀上门砍人的事都有。 陈家人现在家境又是中上等的,没有必要因为苗家的债务破坏眼下和平快乐的生活。至于孩子的问题,陆夫人想,八成那些陈家人是不会甘心的。只是可能暂时想不到合适的法子和借口。反正到时候定是回头要后悔的。 想是这样想的陆夫人,但是,当陆夫人瞧着来自己家里玩的小彤彤时,想到这孩子要再次被家里人抛弃,联想到当初自己女儿被人抛弃在田野间的遭遇,陆夫人那些悲悯的心肠消失得一干二净,代之的是汹涌的怒火,全冲起了陈家人。 回到家的陆贺砚很快发现,自己老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发雷霆。当然,陆夫人不会无故将火撒到其他人头上,于是,陆夫人在厨房里拿到什么都当做是抓到了讨伐的利器,对陈家人痛骂。 陆夫人骂:“没见过这样无耻的!有更无耻的,谁拉出来给我瞧瞧!” 陆贺砚只见老婆对着盘子骂,刚开始还误以为老婆买的新盘子被人坑了,问:“谁坑你了?” “还有谁?不就那姓陈的吗?”陆夫人感觉自己那些对陈家人的同情和良心通通是被陈家人坑了,恼羞成怒。 总算听明白了老婆拐弯抹角对着个盘子是在骂谁,陆贺砚哭笑不得。陈家人那点事儿,说白了,旁人都在等着看笑话。陆夫人即便不骂,陈家人走出来,都得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陆贺砚脱了外套,让老婆消消气说:“何必呢?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得。”说完,为了转移老婆的注意力,问:“今晚白露和陆君在我们家吃饭吗?” “应该是吧。”陆夫人答,“白露之前打过电话回家说,她恐怕来不及回家做饭。” 这样一来,彤彤是随大部队在他们家里吃饭了。话说这小姑娘,他是第一次见到在他们家里吃饭。以前,担心彤彤不习惯,有彤彤在的时候,白露总是自己尽量回家做饭,或是让君爷回家给两孩子做饭。 应该说,白露姐姐和君爷对这个小姑娘是疼爱有加。说明有缘分。陆贺砚心里头暗想。 陆夫人打理着晚饭时,陆贺砚换完衣服,走到书房,看两个孩子在玩什么。去到那儿一看,原来不止两个。姚家的洛洛被奶奶抱来这里凑热闹了。 “爷爷。”三个孩子看到陆贺砚进来,喊。 “好,好。”陆贺砚笑着摆摆手,示意想起身的孙子坐下来玩自己的。 小包子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了笔盒和字帖。幼儿园中班,已经开始教一些简单的英文字母和汉字了。小包子现在从幼儿园回家后,要学会写作业。 洛洛和彤彤都没有上学,只能是睁着两双好奇的小眼珠子,看着包子哥怎么写作业。 小包子写起字来,不像画画那般笨拙,握笔的姿态都有模有样,颇有君爷写字那种龙飞凤舞的劲头。 陆贺砚负手站在孙子背后,眯着眼睛,观摩孙子写的字,等包子一口气写完了一排,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问起了小洛洛:“你奶奶呢?” “奶奶说征征哥会照顾我,她回家做饭去了。”洛洛答的有板有眼。 小包子啧一声:扯淡! 事实上是,当姚夫人要将孙子抱回家时,小洛洛对奶奶说:你走吧,征征哥会照顾我的。 姚夫人走的很踏实,原因是,孙子在拥有几个大厨的陆家家里蹭饭吃,绝对是赚没有亏。 陆贺砚手指头摸摸下巴颌,这个姚家总是把洛洛当做小乞丐放在他们家蹭饭,不是个法子啊。 小洛洛却觉得陆爷爷完全是杞人忧天,他当小乞丐,跟着包子哥有饭吃,愿意当。 “征征哥,征征哥——”和陆爷爷说完话的洛洛,低头看见包子在教起彤彤写字了,着急地喊。 彤彤上学的事,不用说,被陈家耽搁了。君爷和白露不是没有想过给这孩子找门路上幼儿园,可是这孩子基本的户口问题都没有解决,怎么办理入学手续呢?陈家人说先不认就不认了,却完全忘了,这孩子心里边都是一直渴望上学的事。 对此,小包子都很不齿当初对着他和彤彤妹妹发了毒誓说绝对哪怕掏空自己钱包都会让彤彤上学的某人。小包子恨不得这位食言的某人真是被天打雷劈了。 眼瞧妹妹多可怜,那双小眼睛每天看着他上学背的小书包,骨碌骨碌转,小包子从里头可以读出好多种意思来。 小包子决定了,大人都办不到的事,他来办。妹妹不能上学,他来教妹妹读书。 手心握着妹妹握笔的小手,教妹妹怎么写字母A,边教:“彤彤,这个读A。” “A?” “对。读A。” 小包子一口一口认真地脚。 洛洛用力地伸长脑袋,想在他们两个眼里印上自己的小身影,可是老半天,哥哥姐姐好像都没有看见他的样子。他心头一急,爬下凳子,走到了哥哥姐姐后面。用双小手和整个身子往哥哥姐姐中间挤,边着急地跟着包子哥叫:“A。A。A。” 哪儿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看又是这个爱进来插一脚的洛洛弟弟,小包子两条眉毛气得一挑一挑的,训道:“洛洛,你到旁边去坐。” “不要,征征哥教我。”看包子哥气得脸色都要黑了,小洛洛转头对着姐姐彤彤,“姐姐教我。” 陆贺砚有趣地看着,看得都快捧腹大笑。想这姚家的孩子是什么时候赖上自己孙子的。是快勾起当年他对君爷和姚爷小时候的记忆了。 “爷爷!”也从补习课后回来的陆南,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先找爷爷和奶奶。先绕了一圈到厨房看奶奶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再走进书房,看见小包子和小妹妹,陆南眼睛一眯,笑眯眯地走到了小表弟面前,弯下腰说:“征征,你现在是有了妹妹没有了姐姐是不是?” 小包子脸蛋一怔:“哪儿有?” 小洛洛仰高小脑袋:有!有!包子哥有了妹妹,见色忘友,见异思迁,太对了。 陆丫头有意给近期冷落了自己的小表弟一个教训,佯作沉下脸说:“那为什么我上次我打电话找你,你说你很忙,忙着要给妹妹画画。” 小包子当众那脸蛋红得,要钻入地洞里藏起来。 陆丫头看了不得兴叹:“哎呀,是谁说的,女大当嫁,我们家的征征,是男大当嫁了罗。” 看着自己孙子被戏侃到要躲桌子下去了,陆贺砚看不过眼,指挥自己古灵精怪的小外孙女:“去厨房帮你奶奶洗点菜。你奶奶厨房里有好吃的。” “行吧。”陆丫头离开前,不忘给小包子再一个意味的眼神。 小包子低着的小额头满是大汗。 陆南是想不通了,小表弟也不像是条小色男,怎么就学贾宝玉粘着妹妹不放了。走回到厨房里,帮陆夫人洗菜,一边嘴里念叨。 陆夫人和老公一样,听不惯有人误解自己孙子,说:“你这是误会征征了。征征不像你,身边没有一个同龄的孩子可以一块玩。彤彤与他年纪最接近。” “是吗?”陆丫头不以为意,“我身边也没有同龄的女孩子。那些男孩子喜欢粘着我,我还不想要呢。” 对自己家得意过头的小丫头,陆夫人伸手拧了一把陆丫头伶俐的小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是万人迷吗?你以为每个人都不想像你一样当万人迷吗?” 陆丫头鼓了鼓腮帮子:“奶奶是说征征想做万人迷?” “那倒不是。他只是想当英雄吧。” 小包子自小崇拜爷爷,崇拜爸爸,爷爷和爸爸都是男子汉,都是英雄。小包子也想当男子汉,也想当小英雄。这不彤彤一来,给了他当英雄的机会。保护妹妹让他的小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这个小男子汉,终于有英雄用武之地了。 陆丫头知道了原来包子是想当英雄,不由大笑,一边笑一边叹气:“他才几岁,就想当英雄!” “你小时候不也跟人家玩野战,想当英雄?”照夫人看来,都是一家人的种,想说别人最好先瞧瞧自己。 陆丫头没话说了。 书房里,在陆贺砚的指挥下,小包子教弟弟和妹妹一起写各自的名字。 三个孩子的名字,扭扭歪歪地写在了同一张纸上。 洛洛最兴奋,小手指着最末一排:“这是我,我的名字,洛洛。我年纪最小。” 小包子撇撇嘴角:是,知道你最小,而且知道你说了你最小以后,可以到处耍赖皮,和你爸爸一个样。 彤彤的名字写在中间,这是她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她是依样画葫芦,但也足以让她一双渴望的小眼珠一直望着自己的字迹。 陆贺砚见三个孩子写完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掰开成三块说:“每个人都有奖励。来,一人一块。” 有吃的,三双小手很快伸过来,一个小人儿一小块巧克力,啃得欢快,很快,三张小脸蛋吃得满嘴都是巧克力碎屑,变成了三只小花猫。 陆贺砚看着止不住笑,抬头时,发现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是站在了门口。 君爷见父亲的目光望过来,倚在门框上的身体就此挺直了,刚要张口。 陆贺砚怕惊动三个孩子,向他走过去。 父子俩走出书房,才开始交流。 “什么时候回家的?” “刚刚。” “白露呢?” “我回来时看到她在厨房给妈打下手。” “刚你回来时怎么不出声呢?” “看爸和孩子在玩,觉得不应该打扰。”君爷说。 父亲到这个年纪,是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君爷是这样认为的。 陆贺砚抬头望了望儿子,儿子的个头早就比自己高一截了,回头,再看到几个小萝卜头,不由一笑,回溯说:“征征像你,洛洛像子业,老实说,刚看着他们两个,我是想起你和子业小时候。” 对于自己小时候的事,那会儿太小,君爷是不太记得的。眼下听父亲这样一说,岂不是在说他小时候也这样被姚爷坑过。君爷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该说自己小时候和儿子一样太过心软善良了吗。 陆贺砚见儿子一脸硬邦邦的表情,也就不好再往下说打击儿子,其实,君爷你到现在还不是一样被姚爷坑了不少。 父子两人是走到客厅里了,在吃饭前不好喝茶,开了电视看会儿时事报道。电视机的声音很小,但是,一方面也方便掩盖他们的谈话声。陆贺砚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君爷面上线条像是刀刻的,纹丝不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儿子这个风格,是陆家的风范。陆贺砚赞许地点头:“你和子业都成家立业了,我们也就不插手你们的事了。相信你们自己能办好。” “我有分寸的,爸。”君爷说,知道父亲过问只会怕他做的过火,不会有其它。 与父亲聊了会儿后,君爷走去阳台接个电话。 陆夫人瞧着儿子的身影,回头也问起儿媳妇:“你们是打算让她们母女一直住在你们家吗?” 本是算着让陈家人将她们接走,看来是不可能的了。陆夫人和其他人感到奇怪的是,君爷和白露不是一开始不知道苗家欠债,也应该是预计到陈家可能不接走这对母女,那为什么留这对母女在家里住。 白露低头专心洗着菜叶子,说:“我和陆君没想多,只觉得她们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至于陈家那边,一开始都想过的了。其实这样更好,总比把她们接过去再赶出来好。” 儿媳妇说的这两句话,陆夫人听着都是道理,和老公一样笑道:“有什么事,你和陆君自己决定好了。我们老的了,学人家嚼舌根还可以,真叫我们主张,是不太懂了。” 白露抬头,冲婆婆一笑。 她是幸运的,不像阿芳,遇上一个蛮不讲理并且自私自利的婆婆。(未完待续) 君爷出招 君爷并不着急,他手中可以使出的牌很多,不急于一时出手,要出手,当然要选择最佳时机,让人摔跤要摔大点才有意思。 就此,在没感觉到君爷有动静的情况下,郑二叔大手大脚拿到林楷斌给的那笔巨款,开始筹备女儿在京的婚宴了。 郑二叔这个人做事还是谨慎的,上次在君爷家接了一次警告,没有忘记打电话给白队做沟通工作,无非是说老母亲那身体并没有全好,希望能在君爷的单位里再调养一阵。 白队这人向来是中庸派,只要听了对方的话尚觉得是合情合理,没有太多毛病,会做个顺水人情,帮郑二叔去给君爷打了这通电话。 君爷当时在父母家里的阳台接到的,便是白队的电话。 白队老样子,三言两语,先是过问妹婿的生活工作学习,然后是亲家长辈的身体安康以及小包子,最后再到自己妹妹白露。 说到妹妹白露时,白队经常对君爷说的一句话就是,希望君爷多宽容,白露某些地方有些任性。 白露真的任性吗? 君爷并不觉得。白露或许是偶尔会耍点小脾气,但是,白露并不像外面传的白家大小姐,不止没有什么大脾气,一旦遇到正经事,那是完全没有个人脾气。白露姐姐顾大局的风范,是君爷当初决意娶白露的原因。 没有觉得白露任性,这使得君爷再次怀疑,究竟白队对自己妹妹是了解多少。 按理来说,人家兄妹俩一块过的日子比他和白露相处的时间长,应该更比他了解才对。但是,白队一口咬定妹妹是任性。 君爷不好直接驳白队的脸,于是他婉转地回了一句:“说起来,我也算是有点小任性。” 君爷对自己的脾气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说出自己任性这话,想必全世界都没有一个人会说他错。 君爷这人爽就爽在这。 白队听了这话十足愣了一下,紧接,呵呵,呵呵,笑了起来:“你这是在为白露说话吗?” “女人嘛——”君爷又用一句“你懂的”,把尖锐的话题矛头转开。 如果说君爷完全迂腐,那就错了,其实,君爷混了这么多年,说话的艺术早有提高,面对什么人,该怎么说,还是得怎么说。 白队兴叹:“是,你说的没错,小女孩,是必须宽容。” 君爷等着他切入正题。 白队见没有其它话可以说了,终于提起郑二叔拜托的事:“你看,能不能将让病人出院的日期缓一缓,至少,等他们找到房子把老人家可以接过去安住下来再说。” “日子早已通知他们了,都快过了一个星期了。”君爷道。 “京里的房子不好找。” “是不想找吧。” 耳听君爷将话堵到这个地步,白队真是无话可说了。 轮到君爷说:“其实上次你有打过电话来时,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也表示理解。” 白队更加无语,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被郑二叔钻了漏子。问题的实质提高到了工作层面上,白队咬了咬牙:“行,我明白了。你做你该做的,不需顾虑其它。” 君爷却不会把黑锅让白队背,这不符合他做人的道理,于是对白队说:“这事儿你一早说了,由我来办。那边,再打电话,你不接就是。有事推我身上来,我这边已经早安排了解决的方案。” 听君爷是未雨绸缪,什么都安排好了,白队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感觉两边谁都帮不上。 打完电话回到客厅,见陆丫头从自己家里端了盘小吃过来。陆南对爷爷和大舅说:“我妈让我端过来的,她亲手做的。” 原来是桂花糕。桂花糕这东西做起来并不容易,有时候要做一天。看来蔓蔓今天是都在家,有了闲工夫做这个东西。 “你妈不是现在天天很忙吗?”连陆贺砚都知道自己女儿这段日子好像当年刚开始办饭馆一样,忙得手脚抽筋,都是在郑沅洁的公司里帮忙。 “说是今天休息一天。公司里的高层要制定什么营销计划,市场调查,我妈这个设计师暂时没有任务,等结果后再继续研发。”陆南将自己了解到的都一五一十口述给爷爷听。 君爷对郑沅洁那边公司的进展情况了解不是很多,只知道和高氏联手以后,逐渐上了正轨。 “说是搬地址了,弄了个更大的办公室,一下子要招几十个人帮手。”陆南用夸张的口气描述这几天的骤变,“我爸都说我妈现在是要变成两家集团的董事了。” 作为郑沅洁公司御聘的主设计师,蔓蔓是享受有福利,到时候可以直接进入公司高层当董事,如果公司上市,还能获得一定比例的股票。加上蔓蔓本来在画饼充饥享有的地位,蒋大少这话还真没错。他老婆简直是个女强人!做什么都能成! 对于女儿,陆贺砚向来也是骄傲的很。 只有君爷冷板的一张脸:哼。 陆丫头机灵,瞧着大舅脸色不对,连忙收住口,边笑边退:“你们慢慢吃,我回家吃饭。”说完话,立马溜。 陆贺砚正想问为什么不是你哥哥端来。后来才记起,小西西这几天由于要参加一个什么竞赛,跑到小舅陆欢所在的学校去做强化训练了,晚上八九点才回家。 君爷伸手抓了只桂花糕,咬了口,嫌弃:“腻死了。” 陆贺砚听他这样说,忙跟着拿起一块吃了口:“不腻啊,刚刚好。” 君爷反正什么事都喜欢跟妹妹对着干,把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像是勉强塞进嘴里后,对着那几个闻到香味从书房里跑出来觅食的小萝卜头说:“吃完饭再吃这东西。” 吃完饭还能吃下这东西吗?分明是不让他们吃嘛。几张小脸蛋同时怏怏的。 陆夫人刚好带儿媳妇出来摆碗筷和上菜了,听到儿子这样说,要为女儿说一句:“你掰成几块,给他们每人尝一口也好,囡囡做的,都是心意。” 君爷的脸更冷了,倒不是想故意刁难人,是拉不下这张脸。 白露微笑,让婆婆不用再说,转身进厨房拿了把小水果刀,以及几支儿童叉子,到客厅后把一块桂花糕分成了四小块,每人叉一块,分给三个小萝卜头,剩下的那块大块的,又递给了君爷,说:“他们吃不完,你吃吧。” 低头,见三个小萝卜头都望着自己不敢动嘴,君爷心想这还差不多,伸手接过老婆递来的桂花糕,再次教育小萝卜头们:“只能吃这一块。” 小萝卜头们一边点头,一边狼吞虎咽地将桂花糕塞进嘴巴里,生怕君爷一个不高兴让他们吐出来。 白露笑着,趁机也从盘子上偷偷拿了一块塞进嘴巴,嚼着,想小姑这个大厨的厨艺是日益精湛,做什么都特别好吃,嘴痒痒,趁着大家不注意,手再伸过去抓一只时,却见君爷的目光已是冷冰冰地落在她手背上。 她倏地,只好把手缩了回来。 君爷当然不是不让她吃,只是快吃饭了,谁都不可以在饭前多吃零食。 赶着三个小萝卜头坐到小板凳上,准备开饭。白露回头,见君爷的脸还是冷冷的,知道他一时拉不下来,伸手在他衣摆上轻轻抓了下,小声说:“刚是我哥打电话给你吗?” 知道她是关心,顺利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君爷语气放缓了:“没事儿。” 白露对他笑了笑,没再多问一句。 她信任他。 君爷眯眯眼,是想,既然郑二叔这样着急,不如,明天把事办了吧。 到了第二天,刚好是郑二姑来医院照顾老人。君爷派个人来与郑二姑说:“给老人家今天办理出院吧。” 郑二姑一听当然不同意:“我要问问我那些哥哥姐姐的意见。这事我是不能一个人做主的。” “这你不用担心。上回你二哥已经说好了,说是能理解,而且,他都交了一大笔钱放在我们这里做押金,只等着出院结账用的。我们刚才让财务算了下,这笔押金有剩余。” 郑二姑是个典型的吝啬鬼和守财奴,听到押金有剩余,两只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你说剩多少钱?” “万把块吧。” 郑二姑眼里的金钱直冒泡。如果今天让老人出院,这笔剩余的押金岂不是掉进自己的兜里了。到时候,如果其他兄弟姐妹问起,说没有剩余那么多,又说老人出来花销什么的,改改单据,没有什么难的。 主要是,她以前看老二郑二叔经常是这样做的。都是让大家出钱,然后归他统一管理,等到大家要他结账时,他经常说,钱基本花光了,没有结余。都是兄弟姐妹,大家也都不好逼着他要。 没过一会儿功夫,君爷的人回到君爷的办公室向君爷报告:“陆队,你的法子真灵通,一下子成了。” 当然成!他君爷早就把郑家人这些人,分门别类,一个个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性子全琢磨透了。选择郑二姑下手是最好的。因为郑二姑这个人的脑子只认钱,却偏偏死在了钱眼里了,所以,才经常被郑二叔骗到手。 君爷悠闲地转了下手中的钢笔:“送佛送到西。你帮她们赶紧弄辆车,送她们出了这里后,让门卫以后绝对不能让她们进来。” “是!” 这样一来,连郑姑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已经被郑二姑扶着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出君爷的单位。郑二姑的提袋里揣着那沉甸甸的一万块,心头激动得像中了大奖一样,对自己母亲说谎也是十分流利:“沅茗不是要在京里办婚宴了吗?她今天说是要试婚纱,让我带你过去看看。” 郑姑婆早就不指望郑沅洁结婚给她抱孙了,一幅心思全扑在郑沅茗的婚礼上。所以,在她的身体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以后,当然是想快点看到郑沅茗嫁人,就此没有怀疑到郑二姑的谎言上。 郑二姑却是让出租车,开到了郑二叔在京刚租借的一间小工作室。 由于打算好了要进军京中,郑二叔动作也快,趁着现在有钱,一边筹办女儿的婚宴,一边将公司要挪到城里来了。 郑二姑将郑姑婆扶进了郑二叔开的小工作室。这里头,由于刚开张不久,在搞清洁。指挥清洁工作的,正好是有空来帮老公忙的郑二嫂子。 突然见到老人家出现在自己公司里,郑二嫂子吃惊的嘴巴,可以吞下一头大象:“这,这——二姑?妈?!” 郑二姑笑道:“二嫂,听说沅茗要试婚纱了,我带妈出来给她瞧瞧,帮她看看。” “沅茗今天要上班啊。”郑二嫂子的感觉是,这郑二姑是不是哪条神经突然弄错了,才突然带老人家出来说这个话。她并没有通知过郑二姑说自己女儿什么时候试婚纱。实际上,她也绝对不可能通知这些人过来指手画脚她女儿的婚事。 郑二姑当然是,自己猜想的,都快结婚了,这新娘子怎么不可能试婚纱,而且知道老二家肯定不会告诉她,这不刚好一箭双雕,拿来膈应老二的。现在听老二否认,郑姑婆怀疑的目光射来,郑二姑持着镇定说:“我也是听大姐说的。哪里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眼看矛头甩到了郑大姑身上了,郑二嫂子马上打电话去向郑大姑兴师问罪,一边说郑二姑疏忽:“你即使听你姐说了,也该先打电话问问我。” 郑二姑不傻,这会儿瞎应:“是,是我忘了,一时心急嘛。只要想到沅茗要出嫁了,穿婚纱,哪个做长辈的不心急,生怕看不到,对不对,妈?” 郑姑婆想着也是这个道理,要不是郑二姑带她出来,说不定老二家真的没有想法要让她老人家看孙女试婚纱。 见婆婆都点了头,郑二嫂子心里这个急的,恨不得将郑大姑抽打一顿,问题是,她也没有和郑大姑提过郑沅茗试婚纱的事,消息怎么走漏出去的? 电话打到了郑大姑那儿,好不容易接通了,郑大姑一听郑二嫂子的话,说是她多嘴云云的,先是一头雾水,后来弄清楚什么回事后,眼睛瞪圆了:“什么?!沅茗要试婚纱了吗?我怎么以前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白露姐姐看好戏 郑家的几个女儿,大都是大嘴巴。一传十十传百。不愿意受这个冤屈的郑大姑,不止是骂回郑二姑和郑二嫂子,一口气将罪状告到了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那里。 郑二嫂子听郑大姑否认时先是心头咯噔了下,回头质疑的目光射到郑二姑头上。郑二姑肯定是不承认,撅着嘴巴说:“她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被二嫂你一问,即使记起来,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郑二姑这话有道理,所以郑二嫂子咬定了郑大姑撒谎,再打电话质问郑大姑。 不用说,郑家一家子,几个兄弟姐妹,不消几分钟,全部知道了这个消息。说是郑大姑告诉了郑二姑有关沅茗要试婚纱,郑二姑带了老人家出来看婚纱,郑二嫂子就此把气撒到了郑大姑头上。 先不说这事是不是郑大姑告诉郑二姑的,首先这郑二嫂子气什么。老人家想看孙女试婚纱很正常,即使日期弄错了,也不该这样气吧。因此,洞察到郑二嫂子其实气的是不想自己女儿试婚纱的人被家里人知道,郑家三个姐妹仿佛一块抓到了郑二嫂子的把柄,使劲儿在老母亲面前煽风点火。 “妈。”边接听郑大姑的电话,郑二姑边对母亲说,“大姐说了,即使是她说的,也不该责备她,她这不是给你报信吗?你说对不对?” 郑姑婆在旁边看明白了儿媳妇确实是不想让她来看婚纱,心里面早偏到女儿这边阵营了,这不与女儿们同仇敌忾:“对的。” 郑二嫂子气到被吐血都有了。委屈着,两颗眼泪在眼眶里流转,躲进了厕所里给老公打电话,边打给郑二叔边骂三个姑子不是人,以前他们老二家给三个姑子做了多少好事居然被这样反咬一口。 郑二叔一面安慰老婆,一面是听明白了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只有一点是搞不明白的,问:“你给沅茗订婚纱的事,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要知道,女儿试婚纱这个保密工作,郑二嫂子做到天衣无缝,要不是郑二叔这时候听闹出了这趟事儿才知道女儿要试婚纱,说明,这事儿压根是连郑二叔本人都不知道的。究竟几个姑子怎么知道这个事?莫非几个姑子有洞察一切的天眼? 被老公这一点,郑二嫂子发热的脑子才转回来这个重要的关键问题上:“对!我也很奇怪呢。大姑怎么知道沅茗要试婚纱的。”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给我大姐再问问看。”郑二叔沉着冷静地说,应说听老婆这样一说,他断定了这里头肯定有鬼。而且,绝对不是郑大姑有鬼,只能是郑二姑有鬼。 因为自己的几个姐妹郑二叔都清楚。郑大姑是个不会撒谎,肚子里没有弯弯道道的人,论阴谋,绝对没有。相反,郑二姑每天脑袋里转的小算盘可多了。 郑二嫂子听了老公这样分析以后,想着也是这回事。郑大姑那人,口无遮拦的,哪有阴谋诡计可以洞察她女儿试婚纱的本事。只有郑二姑,还有这样一点可能。可是郑二姑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越想越是蹊跷! 郑二姑见工作室里摆放了郑二嫂子刚买来的一袋水果,自己洗了两个,一个给母亲吃,一个自己吃。 母女俩大刺刺地坐在这,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大老板。郑二嫂子一出厕所看到这一幕,差点又被气到晕过去,赶紧转回身回厕所。 这样一来,等到中午,快十二点钟了。 郑二嫂子在厕所里都猫上了快几个小时,不见婆婆有回医院的动向,心头急了,走出来说:“妈,你不用回去医院吗?” 郑二姑都帮老人家把出院都办了,怕穿帮,抢着说:“妈要看了沅茗试婚纱再回去,免得你们反悔。” “二姑,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郑二嫂子笑道,“妈想看沅茗试婚纱,我们做晚辈哪有不告诉的道理。到时候,妈想哪天看,我约好婚纱店的老板,让我老公开着车接妈到婚纱店。” 郑姑婆听女儿和儿媳妇各执一词,犹豫了起来,觉得两个人都说的对。 郑二嫂子这时候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疑问地看向郑二姑:“你带妈出来时,有没有和医院的大夫说过?” “说了,说了。这还用你说吗?没有大夫的同意我哪敢带妈出来。再说了,医院的大夫早就叫咱妈早点出院,妈的身体早就没问题了。”说到这里好像自己有点说漏嘴,郑二姑急忙转过脸,帮郑姑婆把吃完肉的苹果核扔了。 郑二嫂子只见郑二姑的背影,总觉得越来越诡异,却抓不住实际性的把柄。只能等老公来再处理了。 所以,中午,由郑二嫂子掏钱,请了婆婆和二姑在这附近的餐馆用午饭。接着,三个人又在办公室里等其他人过来将事情弄清楚。 等到了大概下午四五点钟,郑二叔终于将在保定的郑大姑和郑小姑用车拉过来了,和姐妹一块走进自己新公司办公室的郑二叔对老婆说:“大哥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可能又是喝酒把手机关了。没找到人。” 郑二嫂子只关心究竟自己有没有被冤枉,问:“大姑怎么说的?” 那头,郑大姑在路上受到郑二叔教育以后,也发现了自己好像被郑二姑利用了,一进门,开始抓住郑二姑问:“我哪天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沅茗要试婚纱了?” “就,就那个时候,我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哦,你这时候会说自己记不清楚了。那你怎么记得清楚是我说的,啊,你说,你干嘛无中生有诬陷我!”郑大姑对郑二姑咄咄逼人。 郑二姑立马瞧了郑姑婆一眼,道:“不管怎样,你这是想帮二嫂瞒妈,所以责怪我吗?” 郑二叔眯了眯眼,微笑着走上来,对疑心重重的郑姑婆说:“妈。说来这事,我们真没有打算瞒你的。而大姐真不知道这事,我们都不清楚二姐怎么知道的。毕竟,那试婚纱的店,我们还没有决定下来是哪一家呢。哪来的去看沅茗试婚纱的日期。妈你若是不信,可以直接打电话去问沅茗的亲家。树河他爸妈,也都不知道这回事。” 郑姑婆耳听儿子这话有点道理。 看老母亲动摇了,郑二姑连忙插一句:“谁敢保证,你们是不是串供好了?” 郑二叔回头,看紧张成像条虾的郑二姑,缓缓地开口问:“二姐,你怎么知道沅茗今天要试婚纱。” “我听大姐说的啊!” 郑大姑两条腿直蹦:“我要是和你说过这话,我天打雷劈!” 眼见兄弟姐妹在那边吵,只有郑小姑翘着二郎腿一个人在旁边拿了郑二嫂子摆放的水果,掰开香蕉片,啃着满口的香蕉。郑二嫂子已经没眼看了,眼看拿来摆设的水果没半天功夫,已被几个姑子和婆婆吃到一干二净。 吃完一支香蕉,郑小姑喊肚子饿,于是开始插进他们几个里面劝和:“都不要嚷嚷了,吃饭吧。是要吃晚饭的时间了。这么晚了,谁还看婚纱啊?吃完晚饭,谁陪妈回医院?” 别说,郑小姑这话实在。是天色都晚了,没人会去试婚纱了。郑姑婆才站了起来,说:“回医院吧。”原因是,郑姑婆心里头莫名其妙地打鼓了。回想起来,好像今天自己出来时,郑二姑让她换掉了全部病人服,说是穿这东西去看孙女试婚纱霉气,这本来没有错儿的事,不知怎么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是根刺,哪儿不对头了。 “妈,你不在外面吃吗?医院里没有什么好吃的?”郑小姑劝老母亲说。 “不了。”郑姑婆道。 郑姑婆这样两句话,足以引起其余人的疑虑。按理,老人家在外头改善一两顿伙食,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 究竟哪儿不对劲了。 郑二嫂子和郑二叔慌措地交流眼神。于是,郑二叔赶紧开车,准备带郑姑婆回君爷的单位。 当时是晚上六七点钟了。郑二叔的车在君爷单位的门口,被门卫拦住。因此,郑家人才知道,老人家今天已经出院了。 后来,据白露姐姐接到郑二姑的电话回溯,因为郑二姑那晚上被全家人围攻,没有其他人可以哭诉了,只好打电话找白露姐姐。白露姐姐之所以选择接了郑二姑这通电话,当然是由于知道老公出招了,乐得想看老公出招后某些人的结果。 郑二姑在电话里痛骂兄弟姐妹狼心狗肺:“他们都不想想,老人的住院费我出的最多!他们一个个只会说自己没工作,公司亏损,女儿要嫁,所以一个个都让我出钱!我拿我和我老公的积蓄给他们孝敬老人,现在回头都来骂我,你说他们是不是人!” “咳咳。”白露清清嗓子。 郑二姑感觉白露姐姐这两声咳嗽是在肯定她,是在支持她,骂得更来劲,同时,不知不觉站到了白露和君爷这边说起了话:“其实,你老公真的没错的。我妈那病早就好到七七八八了,只是赖在你老公的单位里不走,我看着都觉得我妈不是人。只是她是我妈不好说。但是,老二他在京里早就备好一套房子了,等着从保定挪过来住的。所以,我妈出院不是没有地方住。你说老二家自己享福要把老母亲剔除在外,我怎么不能为我妈出这个声!” “对!”白露姐姐肯定郑二姑的做法,鼓励郑二姑赶紧去闹郑二叔,让郑二叔把新房子让给郑姑婆住。 天经地义嘛,儿子孝顺老母。郑二叔不是整天说自己最孝敬吗? 屡次在白露姐姐这里得到了肯定,郑二姑鼓足了劲头,决定为自己反攻。接下来,听说郑家里闹了再闹,只是郑二叔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刚在京里租下的一套小房子,本打算留给自己和老婆住的,结果,居然自己几个姐妹都知道这事儿了。那晚上,老人家死活不会愿意回保定的,郑二叔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赖白家,要么,自己的房子拿出来给老人家住。毕竟,如果出钱让老人家住酒店,那谁都得肉疼。 赖白家?那是不可能的了。 白队没有接郑二叔的电话,按照君爷的计划,只告诉郑二叔,有事去找君爷处理,因为这事不归他管了。 郑二叔想到不好与白队撕破脸,找君爷?那是不敢的。最终,这个哑巴亏只好自己吞了。 好不容易暂且安顿好老母亲之后,郑二叔仔细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额头冒出了层大汗。怎么看,这事儿都好像是有预谋的,有人一手策划的。 郑二嫂子坐在他身边,一样想着:“你说,莫非是白露她老公做的?” “能让妈出院的人,只有是他。”郑二叔觉得整件事最失败的是,是没有想到连白队都压不住君爷,而自己,始终接近不了君爷。 “人家都说白露她老公,是阎罗王。”郑二嫂子每次只要想起君爷那幅好比牛头马面的神态,周身都要打了寒噤。 没人不怕君爷。 “也不知道白哲怎么想的,敢把他妹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郑二嫂子埋怨起了白队。 不管怎么说,正因为君爷这道跨不过去的坎儿,让他们今天如此狼狈。 说来说去都是君爷的错。 郑二叔害怕的远不止这点。想到那天他带郑大伯到君爷家里去闹,君爷和白露神情淡定不说,君爷那样子,让他突然意识到天外有天。 论算计,他郑二叔算计这么多年了,真是少有栽人手上的。并且,只要是亲戚,哪个不是被他骗到团团转的。只有君爷和白露不买账。 “你说他接下来会想做什么?”郑二嫂子心里头慌张,问。 郑二叔佯作镇定:“他能做什么?他想老人家出院,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了。现在如他所愿了,他还能想做什么?” 也是,他们与君爷说来在利益上无瓜无葛,君爷没有理由多管闲事来抓他们。 这两口子心里头有点踏实了。可是,很快,两口子心里头又都不高兴了。 只听,郑二姑因为那晚上被他们骂得太惨,很快来电话要让他们不高兴,给他们报了个消息说:真是京里的少爷,向沅洁求婚了。(未完待续) 两口子给人当媒人 白露那天晚上回到家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这种现象极少见。毕竟,一般来说,其他人来她家做客,如果只有君爷在家时,大家都比较忌讳。都会先打电话等到她回来再过来拜访。 白露姐姐之所以被称为女强人,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敢嫁给君爷,是君爷的老婆。 小包子和彤彤随君爷老爸先回家,回到家,君爷在厨房里张罗给客人冲茶水。好客的小包子拿出饼干等零食,摆放在桌子上。彤彤在包子哥后面跟来跟去,完全是个小跟班。 见到妈妈回来,包子喊:“冯叔叔来了。” 冯大少的姓小包子记得太清楚,因为,这个叔叔近来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小包子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大人们说,说冯大少爷想娶他小姨。 白露也听说了这类传闻,但是,对于冯大少是否真的已经向郑沅洁求婚一事,保持怀疑。因为,她并没有听郑沅洁和郑大嫂说过。 对于冯大少突然在她家出现,白露既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有些意外。在玄关换了鞋进门,白露笑问:“怎么有空到我家里来了?” 冯大少极少单独上君爷家里,不,几乎是以前都没有。 冯永卓站起来,神情有些紧张,答:“嫂子。吃饭了没有?” “你吃饭了吗?”白露晚回家的时候,一般都是由于加班在外面吃了。 冯永卓答:“今晚科室都在单位里一块吃了饭。” 今晚君爷一样是加班晚回家的。 白露惊奇地问:“你跟陆君一块回来的?” “那个,姚科说方便,一块坐了陆队的车——”冯永卓说完这话,自己都觉不好意思。他真没有姚爷那般的厚脸皮。可偏偏被厚脸皮的姚爷拉上了车一块当垫背了。 君爷手里抓了杯花茶走出厨房,刚好听见这话,鼻孔里哼一声,道:“坐吧。你们不嫌站着累吗?” 冯永卓怀疑君爷是不是在疼白露姐姐站累了才说这话。因为君爷的口吻几乎对着白露说的。 白露笑笑,就近在侧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我去给妈妈倒水。”孝顺的小包子又找到了活儿做,去给妈妈倒水。 君爷怕儿子人小惹出事来,跟在儿子后面。 白露看他们父子俩进了厨房,也就没说话,回头问起冯大少正事:“你随陆君回来,是什么事?” 肯定不是公事,要是为公事,君爷早带冯大少进书房里关起门训骂去了。 白露姐姐洞察秋毫。冯大少手心扒着后脑勺,点头说:“嫂子,你猜的没错,我是有事来求嫂子的。”说着,又要站起来。 白露生怕他像电视来个拜青天大老爷一样对她来个跪拜,学君爷的口气对他说:“坐着啊。你站着不嫌累吗?” 冯永卓被她这话喝得一怔,想,真是什么样的老公有什么样的老婆,以前,都不知道白露姐姐有这样威严的一面。 冯大少乖乖坐了下来,开始招供:“嫂子,我想让嫂子帮个忙。我想请沅洁吃饭。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到现在还没请她吃过饭?”白露诧异地问。白露自己都很记得,男女关系的第一步进展,除了男追女以外,更主要体现在,双方一块共进晚餐。当年,她和君爷的破局,和一般人一样,都是由于君爷正式请她吃了一顿饭。 吃饭太重要了,民以食为天。嫁个老公,也就为了有口福。最少白露自己是这么想的。哪怕只是为了君爷的厨艺,嫁的都值了。 冯大少听着训斥,脸上尴尬惭愧,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表现龟孙了,确实如此:“我,我被拒绝过以后,一直没有了底气,不知道她答应不答应。” 怕受打击。白露理解了。白露姐姐向来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口答应:“这事我来安排吧。” “嫂子!”不言而喻,冯大少惊喜,连声道谢之余,激动时嘴里忘了拉链说漏了嘴,“姚科说的对,什么事只要找嫂子,绝对有戏。” 只见,君爷陪小包子倒完开水,从厨房里走出来听见这话,自己老婆居然又变成人家解决难事的垃圾桶,脸色当场黑了。 冯永卓机灵地马上跳起来,抓起帽子:“不打扰领导了,我回家去。家里我爸妈在等我呢。”说罢,匆匆忙忙跑到玄关换上鞋,夺门而逃。 “哎——”白露叫了一声,见拦不住他,知道他是怕死了她老公。她本来想再问问他,他究竟把事儿都告诉给冯四海和华妙冰没有,结果没问到。回头,对着一脸像包青天的君爷说:“你看你把他吓的。” “我吓唬他了?”君爷才不认账,他一句话都没有和冯大少说呢。 小包子只是好奇地看着爸爸给冯大少冲好的花茶,他爸爸手艺那么好,这冯大少居然一口都没有喝就跑了。 因此,白露笑着,像是有意膈应下嘴硬的君爷,将冯大少没有喝的花茶给小包子喝:“征征,喝吧。你冯叔叔没有喝过,征征代冯叔叔喝了它,别浪费了。” 爸爸做的东西就是好吃好喝。馋嘴的包子二话不说,捧起玻璃杯,一口一口喝着。听妈妈话,不浪费爸爸做的东西。 君爷只得无奈地看着儿子那张小馋嘴,被母亲诓了都不知道的包子。 见老公消了气,白露开始安排了:“你周末晚上有空吗?” 君爷想了下:“应该能抽出空来。” “那好,到那天晚上,你和我陪他们两个吃饭。”白露一口敲定。 君爷先是一怔,当然知道她指的他们是指冯永卓和郑沅洁,只是,他这人都能把任何人吓死,他跟着去合适吗。 白露想都没想:“我自己一个人去,孤零零当电灯泡,才不合适呢。” 君爷想的也是这个道理,就没话说了。 倒是小包子,又得被留下来。爸爸妈妈去吃饭,只剩小包子留下来。君爷和白露姐姐都觉得有点愧对儿子。一家三口去外面吃饭的次数少之又少。平常两口子各自单独加班的时间多。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居然没有陪儿子吃饭,而是给人家当媒人。不知儿子会不会怨念他们当父母的吗? 小包子表现的很乖巧,主动提议:“我陪妹妹留下来吃饭。妹妹只有一个人。” 白露从儿子眼神里读出了真实,没有半点谎言。这令她心里头膈应了。 那晚上,坐在君爷的车上离开家去赴宴时,白露望着车窗外,神游地说:“都说孩子长大了,是安上翅膀飞了。这话我也和苗莘说,说归说,真是哪天孩子不粘了,心里却有点不舍得。” 女人爱触景伤情。君爷能理解。但是,男人想的大都是和女人不一样。君爷只考虑怎么锻炼包子早点独立。像他的爸爸和爷爷一样,到了哪一天,按照自然规律,他终究是要比儿子先一步离开世间的。他希望儿子不用他罩着护着,当他走时,儿子一样能坚强地在这世间生活下去。 白露说完话,回头,见着君爷的侧脸完全是钢铁铸成的曲线和面板,不知如何表情。 专心开车的君爷,抽出了一句话来安慰她:“不是有我吗?” 那一瞬间,白露姐姐突然感到脸火辣地红了,心里骂道:谁说君爷不会浪漫?君爷的浪漫是埋藏在心底的,突然间爆发出来时,一鸣惊人。 白露只觉得,君爷一句话,又把她心底的防线全部攻下去了。 晚上秋高气爽,月圆花好。白露姐姐办事向来牢靠,时间安排的刚刚好,天气好,路上也不是堵车高峰。吃饭的那家餐馆,说来是姚爷的一个朋友开的,姚爷介绍的。基于姚爷对吃喝玩乐这方面向来都有研究,白露姐姐向姚爷取经是没错的了。再说了,姚爷的朋友,即是君爷的朋友,是给君爷买面子。 到了西餐厅门口,君爷发现这家店门面熟悉,知道是老婆故意安排的,于是对白露点了头:“你倒有心。” 白露理所当然承受他夸奖。 不会儿,冯大少开着车,将郑沅洁送了过来。 两人是下班后,冯大少到郑沅洁的公司接郑沅洁过来的。郑沅洁只知道白露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今晚请她过来吃饭。因此,冯大少什么都还没说。 车子停好后,冯大少给郑沅洁开了车门,两个人一块走了过来。四个人见面,郑沅洁叫道:“白露姐,姐夫好。” 白露先打量了下她今天穿的衣服,看来是有些准备的,笑道:“进去吧。” 几个人进了西餐馆,因为先预约好了,服务生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包厢里。 四个人,两两面对面坐下。翻开餐牌以后,各自点餐。白露偏过脸,对拿着餐牌看的郑沅洁说:“不用顾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晚是冯大少请客。” 哎?郑沅洁来不及反应过来,眼神去到坐在对面的冯永卓身上。 冯永卓一身西装领带,很是正经。她刚坐他车时就觉奇怪了。因为他平常哪怕下班到她公司来帮忙,都从来没有穿成这样。 现在白露一说,她再一想,是啊,不然,为什么冯永卓也跟着来吃饭呢。 郑沅洁忽然想把头埋到餐牌里面去。虽然知道今天要和白露以及君爷出来吃饭,她是特意找了件比较好看的衣服穿上。只是,比起如此正式的冯大少,自己确实是有点敷衍了。 “想,想吃什么?”冯大少比她更紧张,一路都在不停地拿手拉领带,快把自己勒死的那种。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问着两个领导,目光却是只看着对面的人。 君爷看着他这个愣头青样,都无言以对,招手叫来服务生,先给自己和老婆点了餐。毕竟,他们两个真是一边来当媒人,一边来蹭冯大少这顿饭的,之前真的没有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 点完了菜,等着佳肴上桌。 白露既然蹭了冯大少这顿饭,多少得为冯大少办点正事,因此,向郑沅洁正式介绍起了冯大少:“你可能不知道,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郑沅洁点点头。她确实不知道,他都没有提过。而她家里什么状况,他却是已经一清二楚了。不过,想也知道,他家里情况肯定比她家好。 “他家里呢,父母都是农科院的,搞研究的,是知识分子出身。他亲生母亲早逝,如今的母亲是继母,但是关系很好。因此,他有对同母异父的姐妹。那个姐姐,说来名声很大——” 听到这,冯大少连忙咳一声,要求白露姐姐别太夸了,再夸下去怕会吓跑人。 可白露觉得这些事迟早郑沅洁肯定都会知道的,而且必须知道,提前知道比晚知道好。毕竟男人或许不需要顾忌太多。可女人不一样。女人嫁过去,做媳妇的经常要被人评头论足,要是对男方家里情况什么都不知道,被人说起是要吃哑巴亏的。 白露往下说:“他那个姐姐,和他虽然不亲,因为都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关系在。他姐夫,是队里的,和你姐夫的官衔一样,可能还要更高一些。” 郑沅洁目光闪了下,可以见得几分吃惊。因为据她所知,君爷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冯永卓的姐夫竟然比君爷要更厉害? “为什么先说起他姐夫,是因为他姐姐,比他姐夫在圈子里的名声更响。他姐姐是有名的青年画家,在协会里任职,当大学教授。”白露姐姐对于庄如玉的描述是很精确的,庄如玉是要比她老公更让人不敢小看。 连君爷,或许不怕叶长问,但是,也要稍微忌惮下庄如玉这个人。 郑沅洁摸着玻璃杯的手心忽然感到出了一层汗。 君爷的目光冷冷地放在她那只好像有些发抖的手指上。 一般百姓,像是郑沅洁这种没有企图心的,想嫁入名门之前的顾虑,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像他妹妹蔓蔓,当年决定是不是嫁给蒋大少,比起决定嫁不嫁给一个卖破烂的,顾虑更多。 白露说完庄如玉一家,说到了沈佳音一家了,说:“他那个妹妹和妹夫,和他一个单位的,你都见过。” “我见过?” “是,住在我们家对面。” 郑沅洁一个不稳,差点将手里的玻璃杯摔了。 原来姚爷是他的妹婿。这,真的是完全看不出来。 听白露姐姐将他家底全露了,冯大少一只手揉了揉眉宇,咕哝了句:“我还是姚科手下呢。” 妹夫又怎么样?他不是照常给姚爷跑腿的吗? 郑沅洁捧起玻璃杯,喝一口,看着他对面烦恼的脸色,忽然嘴角微弯。 说来是没错,他家人是他家人,他是他。如果指望嫁给他是为了借助他家人的高枝,那万万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 一切顺理成章 华妙冰和冯四海,才知道了自己儿子另找了个女人想结婚。两口子不止是吃惊,同时,几乎是愤怒了。 儿子瞒着他们俩另搞个女人,不知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儿子自己看中的女人太难堪?以至于都一直不敢和他们说。 想他们给儿子介绍的那个秦可妙,人好,工作好,漂亮,更重要的是来路可靠。中间介绍人都是自己的同学同事。 那天,同学打电话来,为女方试探下他们儿子的消息,说:“你们儿子真有意思,是不是害羞啊。这边都说只等他点头答应了,他倒好,一路完全没了消息。女方都不知道你儿子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冯永卓是想,哪一次都不是两方再没有电话联系以后,女方就此死心了。因为叫他一个男人,先说甩掉女人的话,怕对方作为女人自尊心受损,对他不高兴起来迁怒他爸妈和介绍人。因此,从来都是他被人甩。没有想到,这个秦可妙,坚持到今天,还在等他来电。 秦可妙这人,真是认定了他冯大少不错,有意和他结婚。 冯四海和华妙冰听对方这样一说,知道事情闹大了。 说起来,他们得知自己儿子有了另一个女人,并不是听儿子自己说的。而是,有个同事的朋友,刚好是在君爷那边大院里住的。在君爷那边大院,大伙儿因为都知道了君爷和白露今晚亲自要给冯大少当回媒人,正津津乐道这事儿。所以,朋友一说给他们同事听,他们同事回到单位,说给了冯四海和华妙冰听,直接恭喜冯四海和华妙冰要代儿子发喜糖,要抱孙子了。 冯四海和华妙冰感觉是当头一棒,整个人懵了,被儿子这一棒,被君爷和白露姐姐这一棒。两人一块回家,郁闷着,该怎么等儿子回家来问时,哪儿知道,原来儿子竟脚踏两条船来。儿子居然那边都没有拒绝相亲对象,却和另一个女人唧唧歪歪,已经论及到婚嫁了。 “这样,老刘,实在对不起。等永卓回来,我问问他。其实,他们年轻人的事,我和老冯啊,都是任其他们自己发展的,从没有过问,生怕父母插手反而让他们嫌恶。你放心,等永卓回来,我肯定让他打电话给对方。”好不容易向对方道完歉,华妙冰挂了电话。 坐在旁边的冯四海蹦,跳起,火冒三丈:“你说他这是搞什么!” 这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都从来没有发觉儿子是这样的人。 “你先消消气。等永卓回来看他怎么说。”华妙冰扯扯他袖口要他冷静,“千万别他回来就骂他。总要听他解释清楚了再说。” “解释什么?!” 华妙冰冷静下来时,想的东西比冯四海多多了,毕竟女人在这方面想的向来比较多:“你看,对方,居然是君爷和白露介绍的。这样的对象,应该也不差。” “差不差都好。问题是他态度。他那态度!”冯四海毛了,冷静不下来。 华妙冰知道,老公始终是欣赏比较欣赏老同学老同事介绍的对象,因为关系牢靠,可以亲上加亲。君爷和白露那边的关系,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很难才能攀上的关系,谁也都渴望能攀上。但是,君爷那头,的确不是那样好攀的,攀上了,君爷那张脸,也不是什么人能受得了的。冯四海就不大能受得了。 她和冯四海两人都是温和脾气,以和为贵的人,与君爷,截然两样的脾气。 可是,事情到底是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总需要解决吧。华妙冰琢磨来琢磨去,感觉,这事儿,八成女儿搀和一脚了。要不然,君爷那头发生的事,女儿都住在君爷对面的屋,怎么可能不知道。 华妙冰准备打电话给沈佳音问明白这事。冯四海按住她手不让她打,怕她打过去后会骂沈佳音,到时候后悔的人又是她本人。 “我儿子的事,没有必要牵扯到佳音头上。再说佳音是当人家媳妇的人了,做什么事,都得看夫家脸色呢。”冯四海为沈佳音说话。 华妙冰笑一笑:“瞧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佳音是你亲生的,而我是她后妈。” 冯四海无声地咧开一排前牙,笑了:“是。我当她是自己亲生的。” “不和你说了。放心,我不骂她,只是问点事儿。”华妙冰打开他的手,果断拨了电话。 沈佳音刚好在家里,给儿子喂饭。 小洛洛坐在儿童椅子上,享受妈妈的服务,一边吃,一边嚼,一口小米糊要嚼好久。 说过儿子多遍了,儿子偏不改。姚爷气得牙痒痒的,端了饭碗到客厅去坐。 家里电话响起的时候,姚爷顺手接了起来:“喂,找哪位?” 未想是姚爷接的电话,华妙冰生咽下口水:“你好,姚科,我是——” 原来是丈母娘。姚爷迅速地眯了下眼:“妈是想找佳音吗?” “是,是。” 早知道,冯大少会给自己老婆找麻烦的。明天回单位找这愣头青说一顿。心里打定主意之后,姚爷对华妙冰说:“你等等。” 搁了电话,走回餐桌,姚爷接过老婆手里喂儿子的小勺子和碗,说:“你妈的电话,过去听。洛洛我来喂。” 沈佳音一听老公这安排,忧心忡忡。 姚爷笑:“干嘛?他是我儿子,我能欺负他吗?” 偏就是这样呢。可是,沈佳音怕华妙冰等太久,只好站了起来去接电话。 洛洛听到要被爸爸喂,早就想方设法要自己从儿童椅子里溜出来。姚爷轻松拎住儿子的衣领,将儿子安放好椅子里,接着,坐在儿子面前,苦口婆心:“你放心,我会像你妈妈,你征征哥,好好照顾你。” 洛洛才不信爸爸有这么的好心,只见爸爸对他展开的笑颜,像是巫婆。 “我,我等妈妈,回来。” “你妈妈要接电话。”边说,边趁儿子张嘴说话时,姚爷将一勺米糊塞进儿子嘴巴里。 小洛洛嘴里被塞了东西,也就说不出话了。 一面担心地回头看儿子情况,见儿子没出声,沈佳音稍微放心下来,和华妙冰说话。 “妈。” “佳音,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你哥的事吗?” 早预料到迟早华妙冰会打电话过来问。沈佳音早就准备好了,说:“我本想等哥自己告诉爸妈。” “他没回来。我们是想等他回来再问的。可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是那样的人吗?你说我和他爸,是那种会阻挠他谈恋爱的父母吗?” 沈佳音笑了,是没有想到华妙冰和冯四海会误会到那方面去,只好为冯永卓先说了两句:“妈,你和爸都想错了。哥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好和我们做父母说的?” “哥是不想事情定下来之前,让爸妈失望。这个人,据说,是哥的初恋对象,好多年前就认识的。哥追过,被拒绝过。这不,不想事情没有确定前,和爸妈说了不好。” 听见居然是这样一回事,华妙冰惊了,在一旁偷听的冯四海一样诧异不已。儿子这个被他们父母都以为是和尚头的,竟然已经在很多年前情窦初开了。所以念念不忘初恋对象,到现在终于给追上了。 是可喜可贺的事。 只是,这儿子也太,太没有勇气了。这种事儿,怕和父母说是怕丢脸吗? 冯四海重重地叹口气:“他早说嘛。早说我们需要给他介绍对象吗?早说我们都不会搞乌龙了。” 华妙冰让他先稍安勿躁,听着沈佳音介绍郑沅洁的情况,听完了,心里又是一惊。原来,儿子心仪的这姑娘家,与他们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差距甚远。难怪,他们给儿子介绍,一个都入不了儿子的眼睛。儿子喜欢的类型,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两样。 回头对冯四海介绍:“说是家境不怎样,家里还欠债,欠人家几百万,女方自己很好强,现在在大集团公司的投资下,建了一所新公司,应该说是个女强人吧。还有,是白露的亲表妹子。” 一团复杂的关系听下来,冯四海都有些晕。想着儿子够怪的,挑个像秦可妙这样干净简单的不是很好吗,怎么挑了个家里还欠债几百万的。 这时候,华妙冰要提醒冯四海了:“你等会儿和他说话,千万别说起欠债的事。你想想,陈家,被人背地里说的。我们可不要做陈家那样的人。” 陈家人做出的那种事,他们两口子也听人说,一样对陈家人很不齿。因为怕负担起债款,可以将自己的亲孙女都不要了。这事说出来,只会被人背地里指点。 门口处咔哒响声,冯永卓从外面回来了。今晚上心情很好,在白露姐姐和君爷的撮合下,终于和心仪的女人正式吃上一顿饭了,关系,就此也可以确定了。所以,实际上,冯大少自己也是准备好的,今晚成的话,回头,要和父母说起这事了。 回到家,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客厅,冯永卓发现,父母两人都坐在客厅,一个拿着报纸,一个装作要冲茶。冯四海从报纸上的边缘偷偷露出双眼睛,看到儿子那身正经打扮,心头一讶:儿子的个性向来随意,这样的打扮,还真是前所未有。说明儿子对这女人绝对是认真的。 华妙冰也察觉,赶紧对老公使眼色不要着急。 冯永卓没有发觉,找张椅子随意坐下来,伸手帮母亲冲茶,问:“爸妈吃了饭没有?” “吃了,吃了。”华妙冰答着,笑着看他,“你今晚上到外面吃了?” 冯永卓从她目光,才发现了今晚自己的西装领带是与以往不同,刚好趁机说起:“是的。和领导一块出去吃饭了。” 接下来,冯四海放下了报纸,和华妙冰一块,满脸期盼地等待他主动招供。可冯永卓想着先换了这身衣服再和父母说,站起来:“我回屋换个衣服。” “哎——”冯四海这下急了。 华妙冰匆忙拉住他。 冯永卓方才发现异样,回过头问:“爸妈,这是怎么了?” “你那点丑事,全社会都知道了,你到家还瞒着谁?!”冯四海急嚷嚷,嚷了出来。 冯永卓一愣:自己的事,全社会都知道了?! 瞧他被吓的,华妙冰赶紧把话题挽回来,说:“是这样的,我们是打了电话问佳音,才知道这事的。不过,我和你爸,都想等你亲口和我们说。” 既然父母都知道了,冯永卓走回来,坐回凳子上,正正经经的:“我今天交了个女朋友,她叫做郑沅洁。请爸妈允许我和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儿子说了,真说了。 华妙冰和冯四海却呆了阵。紧接,华妙冰拉下冯四海。冯四海回过神来,咳嗽两声嗓子,道:“你自己的婚事,当然首先要你自己决定。总归你喜欢就好。可是,秦小姐那边,你和人家说了吗?” “秦小姐?是谁?”冯傻愣已经把上回的相亲对象全抛到西伯利亚去了。 冯四海差点没被他憋死。 华妙冰推老公去厨房消会儿气,转回身对儿子说:“就上次,你最后在咖啡馆见的那位姑娘,你刘阿姨介绍的那位?” “你说她?”冯永卓顿觉被冤枉了,“我和她早没有瓜葛了。” “可人家说还在等你电话。” 冯永卓想都没想:“我发个短信给她。” “算了,算了。”华妙冰现在想起来,如果让儿子直接拒绝人家女方,这秦小姐不得在家里哭鼻子了,叹叹气道,“还是我去和你刘阿姨商量,怎么告诉她吧。” 冯永卓听母亲会搞定,也就不插手了,开始着急地追问华妙冰:“妈,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都听佳音说了吗?” 听到这,华妙冰不得不教训下儿子了:“既然你都觉得好,为什么不赶紧把人带到家里给我和你爸瞧瞧。” “明,明天!”冯永卓一口保证,发誓,反正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要娶的新娘子跑了。(未完待续) 两对要结婚的 白露姐姐和君爷回家时,一路满意地统计战果。先是郑沅洁那头,这个别扭的妹子终于对冯大少的追求有些点头的意思了。冯大少那边呢,据说,已经回家汇报给父母知道了。华妙冰和冯四海,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岂不是,她这个媒人做的很成功? 不怪白露如此计较,她不是没有做过媒人,可是,偏偏,她老公单位单身汉最多,屡屡找她做媒人时,却是没有一个能成的。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 白露回想起来,对君爷说:“你看,如果以后你那些兄弟,想找你媳妇介绍对象,你先和他们说好了,去向冯大少取个经再来找我们。” 现在领导难当,管人家工作还需要包管人家娶媳妇,否则家属要找上门说单位苛刻。君爷深有同感:“我的那群兄弟都是在这方面好高骛远,我早就想说说他们了,刚好,冯大少可以拿来当典型。” 冯大少没有找三有女人,找了个欠债几百万的,绝对可以当雷锋典型了。 白露听着君爷的话,益发点头:“是,是。” 今晚夜色真好,浓得像泼开的墨汁,让人陶醉的一轮明月悬在当空。 白露下车后,挽着君爷的手走回家,她的手提包,被君爷拎着。君爷帮她保管里头的手机,这样一般找白露姐姐帮忙的“垃圾”电话,会被君爷先拒之门外。 他老婆,可不是拯救世间的垃圾桶。那些人,屡教不改,真叫他头疼。 老婆太能干,也是个问题。 小包子和彤彤今晚上,由于爷爷和奶奶临时也有约会要出席,被送到了姚爷家里等爸爸妈妈回来。于是,姚爷家里今晚热闹了,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幼儿园。 沈佳音是开心,她喜欢孩子,给孩子们做牛做马最开心了。一会儿给孩子们做水果泥,一会儿给孩子们讲故事,一会儿帮孩子们做手工。 姚爷只见老婆变成牛马样围着三个小萝卜头团团转,只差没两眼一闭,活活气晕过去。 后来见老婆实在忙不过来了,或是担心老婆遭三个小萝卜头欺负,姚爷一手将老婆推开,让老婆去洗澡,自己坐在小萝卜头们中间,教起小萝卜头们怎么下飞行棋。 几个孩子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姚爷一教,基本都会了。三个小孩一个大人,玩的入了迷。等沈佳音洗完头洗完澡出来,发现客厅里四个人好像都去了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一个理会她,都在埋头下棋。 姚爷其实是最爱玩的,比小孩更像小孩。为了一步棋,都可以和自己儿子争个半天。 “洛洛,走三步,你给我走四步!退回去一步!不要以为你人小可以耍赖!” 小包子听姚爷教训洛洛的话,激动得要眼泪直流:瞧吧,洛洛弟弟,瞧你老爸都说你是老赖了! 洛洛小鼻孔里哼一哼,知道爸爸和小包子一个战线的,坐到了彤彤姐姐旁边示好:“姐姐,你帮我扔骰子。” 彤彤伸出小手摸摸他的小脑瓜:洛洛弟弟撒娇很可爱。 彤彤姐姐没法拒绝可爱的弟弟的请求,帮洛洛扔了下骰子。而今晚,偏偏彤彤的手气最好,想走到哪都能扔到想走的步数。 姚爷简直可以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天生的赌神了。 只见,彤彤小手一扔,骰子扔出了个六,好极了,小洛洛一步轻松超过在前面的老爸。 姚爷是哪个都可以超过他,偏偏不让儿子超,这下好了,气炸了地说:“洛洛,你自己扔!不要人家代替你扔骰子!” 可下一轮轮到洛洛时,尝到了甜头的洛洛又朝姐姐张开两颗小萌牙:“姐姐帮我扔嘛——” 彤彤二话不说,伸出小手去抓骰子。 姚爷拦又不可能去拦个小姑娘,两条眉毛对着儿子直立。 小包子都妒忌了,对妹妹说:“彤彤,你等会儿也帮我扔。” 这算什么了!四个人下棋,有三个人都由一个人扔骰子,不是摆明了三个小孩合伙起来欺负他一个大人吗? 当君爷和白露姐姐敲开姚爷家的门时,恰好见着姚爷卧倒在客厅地板上要吐血。 “子业怎么了?”白露姐姐好奇地问沈佳音。 沈佳音窃笑:“和孩子较劲。” “都多少岁的人了,和孩子较什么劲!”白露姐姐说。 君爷也看不过眼,走过去一脚踢下在地上装死的兄弟:“起来吧,老赖。” “什么老赖?”姚爷见他们夫妇俩进来,已经做好准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坐起来。 “我爸都说,你自小和你儿子一样是老赖。”君爷磨下牙,说是遗传真遗传。瞧瞧兄弟和洛洛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赖起来,真是谁都拒绝不了。 小洛洛在见到君爷时,已是迅速躲到了安全的哥哥和姐姐后面,藏起自己的小赖脸。 姚爷眯下眼,问:“你们办完事了?今晚看来情况不错,一脸笑眯眯回来。” “还好吧。”君爷说。 确定关系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见双方家长。冯家这边,冯家爷爷奶奶那头,与郑家这边,郑家的一家老小都有的拼。 “照我看,如果他们两人有这个结婚的意思,先斩后奏,没有什么不好的。”姚爷爽快地说。 “极品的亲戚就不说了。”君爷道,其实一半赞同姚爷的意见。那些有的没的,关系不大的极品亲戚,不说都没有关系。 在老公和兄弟说话的时候,白露招呼儿子和彤彤回家里洗澡。 小洛洛舍不得包子哥和姐姐,要跟着一块走,被妈妈拦住。 “洛洛,你该准备刷牙睡觉了。”沈佳音对儿子说。 小洛洛满脸委屈,对走了的包子哥和姐姐喊:“睡觉,一块玩。” 这孩子做梦都想和哥哥姐姐玩。 小包子对此可是敬谢不敏,想到梦里还要遭洛洛弟弟追击,跑的比谁都快。 那晚上,郑沅洁回到医院陪母亲过夜,说起了今晚上发生的事。郑大嫂听了很高兴,说:“我早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妈真觉得他好?”郑沅洁内心里小小的忐忑。 “怎么不好?一看就是个老实善良的。如果他心肠不好,哪怕他再有钱,我也不会让你嫁他。”郑大嫂笑着说。 郑沅洁一听母亲这话踏实了。回头,只见冯大少给她发来短信,问她明天有没有空,想带她来见他爸妈。接着,怕她担心,他不耐其烦地发了好几条短信夸耀他爸他妈有多好。 见了双方父母,代表着快踏入结婚的正式程序了。郑沅洁忽然心里真有些七上八下。结婚,本来遥远的事儿突然一下子拉近,还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与她有同样感觉的,是已经准备多时的郑沅茗。别看,外面的人个个都说郑沅茗和她的未婚夫张树河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是,只有郑沅茗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和张树河结婚的。 郑沅茗喜欢的人,是在学生时代认识的一个同班男同学,后来这事儿没成,都是因为当她把男方带回家给父母认识时,父母嫌弃对方是乡下出生的凤凰男。 她父母不同意,这事儿肯定告吹了。不说其它,男方绝对气火,和她分手时和她说:没想你爸妈是势利眼。行,我看他们怎么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再后来,她的如意郎君未找到时,这男人所在的家乡,由于拆迁改造,一下子变成了大富翁,找了个当地的女人结婚,婚礼是办的富丽堂皇,光是婚车听说上百辆。郑沅茗很记得那天,她爸妈得知消息时,两口子一整天都吃不下饭。 没过多久,她妈的朋友给她介绍了张树河。 张树河没有什么不好的,家境好,有教养,家里环境,虽然不是暴发户,但是,有知识,有涵养,家境条件与她家是门当户对。 她爸妈觉得,嫁给张树河,绝对比嫁给她原先的男友强。有时候,郑沅茗会误以为,嫁人不是她的事,只是她爸妈的事。好比她当初读书的时候,她妈每天像牢头一样监督她,哪怕她考不上好学校,非要弄关系让她进好学校好单位。 有个这样无所不能的爸妈罩着似乎很幸福,可是,郑沅茗只觉得累。 她为什么要和郑沅洁比? 直到今天她都想不明白。 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何必和人家比? 可她爸妈似乎认为,如果不把她和郑沅洁比,他们会活不下去。 郑沅洁被人求婚的事传到他们家时,郑沅茗觉得挺好的。郑沅洁是大姐,本就该比她早结婚的。但是,她爸妈却脸上瞬间乌云密布,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我找人打听过了。二姑说的这消息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据说,真是之前说的那位。”郑二嫂子忧心忡忡。 如果真是冯大少向郑沅洁求婚,郑沅洁答应的话,郑沅洁等于直接入了燕京户口。这是要他们的老命是不是。谁不知道,燕京的户口是最难入的,买都买不到。 “这家人是傻的吗?”郑二叔指头敲着自己的脑门,想不通,“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大哥家欠债好几百万呢。” 不是听说了吗,由于这好几百万,陈家人连自己孙女都不要了。 人,本性都是自私贪婪的,郑二叔真不信,有这样的傻子,敢要一个家里负债的女人当儿媳妇。 “或许是他们不知情?”郑二嫂子谋划着,是不是该给冯大少和冯家的人敲个警钟,提个醒。 郑二叔现在却不敢轻易动手了,因为上次去了趟君爷家以后,感觉背后像是时刻被君爷那双眼睛盯在脊梁骨上,让他动弹不得。 “算了。”郑二叔说,“我不信他们结婚会容易。冯家再有情有义,如果知道我大哥是个像疯子一样只会喝酒的,怕是也会打消主意。” “这个主意好。”郑二嫂子与郑二叔不谋而合,既然冯家想当大好人,大善人,但是,冯家终究是有文化有知识的吧,只要让郑大伯那张喝醉酒耍酒疯的嘴脸在冯家人面前露一下,还会怕冯家人能喜欢? 说回来,郑大伯近来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多天了,都不见人踪影。打电话过去,郑大伯也没接。偶尔回条短信,说自己会朋友出门在外。 对此,郑家的兄弟姐妹们和郑姑婆,都没有关心到郑大伯去了哪里,可见都是早认为郑大伯是个没用的人了,没真正放在心上。 日子过的飞快。郑家人暂时没有接到有关郑沅洁要结婚的进展,而郑二叔给女儿筹办的婚宴近在咫尺,等也等不及的了。不,郑二叔是不想等。他要让自己女儿先嫁,女儿嫁的风风光光,当众抽打老大的脸。 郑沅茗连续几天晚上,经过父母房间门口时,都能听见父母商量的话,这让她心里头沉甸甸的,好像蒙上了一层乌云。 第二天,郑沅茗打了郑沅洁的电话,希望和郑沅洁出来见一面。 郑沅洁对于和她见不见面,向来无所谓。有点时间,就此答应了。两个人随便找了家茶馆,坐下谈话。 郑沅茗比郑沅洁早到,坐在那儿等郑沅洁时,已经先喝了壶茶。郑沅洁到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脸色憔悴,不像是要结婚的新娘子,心里头正疑惑。 “姐,听说你有男朋友了,真让人高兴。”郑沅茗说。 郑沅洁看着郑沅茗的笑颜,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应该说,郑沅茗这个人,向来让人感到矛盾。她不信,二叔二婶做的勾当,郑沅茗作为女儿真是一点都不清楚。所以,郑沅茗哪怕真是内心里很诚恳地恭喜她,只会让她感到虚伪。 父母做错事,女儿不想承担没关系,可应该会阻止吧,会抵抗吧。但郑沅茗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为虎作伥是什么? “我知道你爸妈不会高兴的。”郑沅洁道。 郑沅茗脸色一僵,过了好久,才吐出了一句声音:“你都知道了?” “我爸被你爸带到白露姐家里大闹天宫的事,我不信你没有在家里听你爸妈说过。如果你听过,还想装糊涂,你不需要对我说任何好听的话。” 郑沅茗完全没有想到,以前还会和她敷衍两句的郑沅洁,现在,居然一点都不留情面了,愣住道:“姐,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那天,我爸和二叔说了,不和白露姐做亲戚了。”郑沅洁说,“我也想说,我妈和我爸一旦离婚,我和郑家从此脱离关系。” “离,离婚?” 郑大嫂是找了周玉当代表,起草了离婚诉讼,以家暴为理由,起诉了郑大伯,要求离婚。(未完待续) 拉开帷幕 “我和我妈不会出席你的婚宴,不是我们不恭喜你,作为一个陌生人,都会恭喜你的喜事。只是,如果我们过去,八成是要被在你的婚宴上闹事的,我也不希望,有人借用我和我妈在你的婚宴上闹事,给你一辈子最美好的喜事上添加不好的阴影。”郑沅洁说完这话平静地喝了口水。 郑沅茗对于她这些话,居然反驳不出一句。因为清楚,她说的话,有可能变成真的。她爸妈,早已在酝酿了,怎么在她的婚宴上让老大一家出丑,这是要把她的婚礼搞成哪样。想都不敢往下想。 照理说,这是她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可她爸妈,却把她的婚宴当成了炫耀的资本,打击人的武器。 “我,我明白了。”郑沅茗深深地吸口气,以防眼眶里掉出什么东西来。 郑沅洁其实觉得她有点奇怪,随口问了句:“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沅洁姐,我只是开始时,想过来求你,能不能回家,放过我——”郑沅茗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句话等同于,她是知道她爸妈那些勾当的。 郑沅洁吃惊下之后,大声一笑:“该谁放过谁!应该是让你爸妈放过我爸妈吧。” 郑沅茗简直无地自容了。郑沅洁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爸妈非要去惹郑大伯郑大嫂。 “让我们回家是不可能的了。”郑沅洁斩钉截铁,“你可以把这话说给家里人听。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我妈和我爸打离婚官司的事。” “真的没有挽留的余地吗?沅洁姐,你终究是姓郑!” 这是郑沅洁最讨厌的一件事。因为郑二叔经常用的就是这句口头禅,一次又一次,将她们母女俩绑架在道德柱上。 这时,茶馆的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人。 郑沅茗抬头,认得这个人,是那次在君爷的单位里,遇到的那位与郑沅洁坐在一块聊天的男人,据她爸妈说,这人姓冯,是郑沅洁的男朋友。 冯大少径直走过来。郑沅洁对于他的突然来到有些吃惊。冯大少指了指外面的车,说:“嫂子要坐我的车,我来你公司接她。路过时嫂子眼尖,说看见你在这。” 家里曾经有好几个姐妹的蔓蔓是担心,担心郑沅洁被家里的姐妹欺负了,连忙让冯大少下车来救驾。 郑沅洁对此感动,蔓蔓无意外是个好姐姐,道:“我和她没话说的了,可以走的了。”说着,起来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结账,准备走人。 郑沅茗见她要走,不知为何,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干杵在了那里。 说要郑沅洁可怜她,真不可能,但是,终究回想起来,这人倒不像她爸妈那般可恶,真是事事针对她,说来郑沅茗也算是是父母操纵底下的牺牲品。郑沅洁拿卡刷了两杯茶费,道:“行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不管别人怎么想,你终究是要做你自己的,对不对?” 冯大少冷冷的眼珠子,只瞅了郑沅茗一眼,因为记得郑沅茗这个人,跟在郑沅洁后面离开茶馆时说了:“她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一幅衰狗的样子?” 这话歪打正着。让站在后面不经意听见的郑沅茗一下子白了脸。眼看,冯大少与郑沅洁说说笑笑离开茶馆,那其实才算是真正恋人的模样。哪里像她和张树河,说话不离三,开口只有工作、吃饭、算钱。两人正经到连说个笑话都没有。 实际上,张树河和她说话时,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很难以想象结婚后,会是什么模样。可是,婚,到了这个地步,却是不得不结的了。 好笑的是,她爸妈到今天今日今刻,都不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和张树河结婚。 郑家老二要办女儿喜宴了。所有郑家人,兴奋的都像打了鸡血似的。郑姑婆非要弄件新衣,这件新衣,要像新娘子那样最漂亮的,这样,她在婚宴上可以作为老太君亮相,惊艳全场。 三个女儿,就此头疼,要给郑姑婆弄新衣服的时候,她们自己怎么办。 在郑家一家喜乐连连的时候,好像都忘了郑大伯一家的存在了。直到那天,郑小姑无聊地提起:“大嫂那手好了没有?会来参加沅茗的婚礼吗?” “应该会吧。她是老大。”郑大姑想都不用想,郑二叔肯定要把老大一家拉来的,家里人谁不知道,郑二叔最爱看老大妒忌的眼神了。 郑二姑不知何时喜欢起和郑二叔唱反调,说:“我看不一定。大哥或许不得不来,但是,大嫂想不来,也不是不可以。” “大嫂敢不来?不怕被大哥说?”郑小姑诧异。 郑大嫂敢不来的话,肯定是要被郑大伯拿扫把打的。即使,郑大伯没有意思打老婆,肯定也要被郑姑婆和郑二叔一块说,说到郑大伯必须打老婆不可。 “大嫂不是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她是躲在哪里吗?”郑二姑说。 在旁边听她们几个说话的郑姑婆,脸上早已黑了一半,每想到郑大嫂被君爷和白露庇护,她心里头长了根刺一样,特不舒服。 郑大嫂凭什么得到君爷和白露庇护?要知道,白家是她郑姑婆的亲戚,不是她郑大嫂的亲戚!真是越想越气。君爷和白露是白眼狼,庇护外面人来欺负自家人! 郑姑婆狠狠一掌打在枕头上,吓到三个女儿一跳。三个姑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惹了老人。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这边,在计算宾客名单的人数。这里头,有几个人,让他们小两口既兴奋,又紧张。尤其是君爷和白露姐姐。郑二叔向郑二嫂再三确定,请帖发到了君爷那儿没有。 郑二嫂子点着头:“我亲自送的,送到了他们家小区的门卫那儿。” “他们会来的。”郑二叔觉得他们没有理由不来。 “白露不是说不和我们做亲戚了吗?”郑二嫂子问。 “她哥都会来,她要是不来,是不给她哥面子。”郑二叔说。 郑二嫂子想着也是,亲戚哪能说不做就不做了,说出去全社会都不相信。白露若有本事打自己哥的脸。有可能吗?不可能的。听说君爷还是白队底下的人。 白露和君爷是接到请帖以后,直接放到了一边。小包子好奇,走过来拿起妈妈甩在桌子上的喜帖,翻开来看。包子认字认的快,一张喜帖,竟然能被他认出了爸爸妈妈的名字,以及郑家人的名字,和结婚的字眼。 小包子嚼着喜帖里的话说:“这是谁要结婚了。是表姨吗?” 近来,大院都在传,郑沅洁要与冯大少结婚了。双方毕竟都是见过家长了。 白露听到儿子的话,回头,指头敲了下儿子小脑瓜,道:“是你表姨的一个妹妹,也叫表姨。” 听出妈妈言外之意的包子,挑起小眉毛问妈妈:“我们全家都要参加这位小表姨的婚礼吗?” “要的,你小璐哥哥也去。”白露说。 小璐哥哥,小包子很喜欢。或许到舅舅舅妈家吃饭是折磨,可是,好在有不一样的小璐哥哥。 君爷和白露姐姐,倒不是由于被迫于白队的压力,才不得不去参加郑二叔的婚礼。实则是,当白队还有点担心妹妹是不是会在这事上闹别扭时,毕竟都听说过妹妹对郑二叔发过狠话说不做亲戚了,结果白露接到他的电话后,坦然一句“当然去了”,让白队不止是无话可说,心头哪儿是掉了个水桶七上八下。 你说他妹妹想干什么呢? 白队忽然有种,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妹妹的感觉。 时间过的飞快,郑沅茗的婚宴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那天,喜宴,被安排在晚上七点,婚宴现场是在燕京里某家大酒楼。那家大酒楼白露和君爷都认识其名字。应说郑二叔大手笔,确实舍得花钱,那家大酒楼,是普通燕京人都消费不起的地方。白露和君爷也只是听说,听说那儿一桌,打底没有一万块吃不下来。郑二叔据说是包了整个大厅,摆了一百桌酒席,是一百万打底支出了,不算酒水,不算其它服务费的情况下。 “我估计,光是这场婚宴,要花掉几百万。”云姐都皱了眉头在车上说。 为了节省油费,白家,即白队一家与君爷一家,和人家借了一辆比较大的能容纳两家所有人乘坐的车过来。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是明智且正确的。由于参加的宾客众多,加上这个酒楼本身很有名气,来的车多,停满了停车场。后来主办方调整政策,只能是,先满足一家宾客一个车位的要求,自家多余的车,只能另找地方去停了。 车窗外面一路快到酒店门口的路上,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让白露和云姐都望而兴叹:想当初,她们俩结婚时,哪有这样的排场。 说实话,这排场给她们,她们都敬谢不敏。说句不好听的,新人摆喜宴,就是当小丑给人家看的。排场越大,新人越辛苦。 小包子趴在车窗上,两只小眼珠好奇地张望着。他只有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参加过一个人的婚礼,对,是姚爷的婚礼。那次参与给小包子留下了抹不好的记忆,那次他穿了虎头鞋,被爸爸笑了,被姐姐笑了。今天,哼,不一样了。他穿了皮鞋,漂亮的皮鞋。 “征征。”白小璐看到包子脚上的新皮鞋像擦了鞋油,眯起眼,“听说你交了女朋友,怎么没见你带女朋友过来?” 小包子的手指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是妹妹,不是女朋友。” 老实,真是老实的包子。白小璐伸出指头戳戳包子的包子脸:“不用隐瞒了,我都听南南说,说咱家征征是男大当嫁。” 笑死。一群大人,听到白小璐借用陆丫头这话,都在车上笑得前仆后仰。 负责开车的君爷努力地严肃表情,不参加到取笑儿子这一列,可谓千辛万苦。 小包子嘟嘟脸蛋,别过脸,不睬大人们。他们不懂,他和妹妹的感情多么纯真无邪,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接着,望着窗外,包子是想念起在家里的妹妹了。不知道一个人在家里跟着他爷爷奶奶的妹妹,会不会害怕和孤独。 车子驶入停车位,一行人下车。云姐挽着白露的手,叮嘱儿子看好包子:“今天征征交给你负责了。” “收到。”白小璐也愿意带包子,包子多好,多可爱,本来参加这种婚宴就很无趣,要是没有包子,他白小璐都不愿意来呢。 君爷陪白队在前面走,算是先锋,一路给老婆孩子们开路。 在门口处交了礼金。女人们又私底下讨论起来,算主办方能收到多少礼金,作为举办这样大排场婚宴的回本。 云姐问白露:“你包了多少礼金?” “陆君包的,我不知道他包了多少。”白露答。 云姐都感觉到她和上次见面时比有点变了,好像真是和君爷和好了。白露如果知道云姐所想的,肯定会说:她和君爷哪个时候真的不好了? 是外面人胡思乱想吧。他们两个的婚姻本就不单纯,再闹别扭,也不可能严重到离婚。 在酒店服务生带领下,来到指定位置坐下。云姐从自己坐的地方望过去,找到了郑家人的位置。找了找,没看到郑大伯一家的影子。 白露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拿杯子倒水,听到云姐唠叨:这老大一家没来吗? 对此,君爷早已与白队先解释了,说郑大嫂的手没有来得及拆石膏,可能不来了。 “她不来,女儿可以来啊。”云姐不解地问。 白露对嫂子这话,还真必须笑了一下,说:“你让沅洁带冯大少来吗?” 如果真是让郑沅洁带冯大少一块来参加郑沅茗的婚宴,是给郑二叔和郑二嫂子喉咙里塞鱼刺了。 云姐认真地说:“她可以自己一个人来。” “她要照顾她妈。”白露道。 云姐听出她袒护着郑大嫂和郑沅洁,由于之前早已知道这回事儿,所以,也不好和白露较劲,只是说:“这是他们家里自己的事,你和陆君,千万不要搀和进去了。” “我和陆君有分寸的。”白露姐姐这话答的十分自然。 云姐好奇地瞅她一下,总感觉她这话中有话。(未完待续) 作死 郑家人各自忙碌着。郑家三个姑子从来没有这样忙过,来的客人,虽然说以郑二叔请的客人为主,可是看来身份都不低,有些一出名片,都是某某某某公司大老板。三个姑子想到攀结这些人,对自己也有利,因此,一个个为了奉承这些人,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见几个儿女忙得团团转,郑姑婆不甘落后,非要让儿子女儿带自己与那些大人物认识。 可以说,这样一来,郑家自己的亲戚,基本反而被郑家人冷落了。毕竟,郑家人的亲戚,大都在保定,可保定那个穷地方,能出几个有钱有本事的亲戚?郑大姑夫家的亲戚算最有钱的了,可都是在国外,不会为郑二叔女儿的一个婚礼专门从国外飞回来。 郑家人能抬得上台面的亲戚,只剩下在燕京的白家了。论往常的话,郑家向来是对白家另眼相看,呈现一种阿谀奉承的态度。只是,今天看来,明显,郑家人不待见白家了,有意冷落了下白家了。在酒店服务生把白家人带进席位以后,郑家人都没有来给白家正式打过招呼,连当主人的郑二叔郑二嫂子都没有。 唯有这段时间偏向了白露的郑二姑,站在远处向白露姐姐招了下手,以表示彼此亲近的意思。 谁下的命令要冷落他们白家? 当然是一家之主郑姑婆和郑二叔了。一个是由于君爷把她骗出了医院,这口气气正吞不下。一个是对君爷和白露已经恼火已久,连带对没法压制住君爷的无能白队指责在内,这次邀请白家来,不是让白家来这里显威风的,是在白家坐在这儿看他们郑家人出息的。 由于郑家对白家的冷待,使得坐在角落里的白家这一席,冷到像是藏在暗处的空气,无人知晓。 白家人和君爷素来都是讨厌太嘈杂太热闹的,郑家人这样的安排反而正中下怀,正好不过。眼见,他们这一小桌,真的除了他们白家人,没有其他人过年。 当然,郑二叔如此安排,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认识他们白家。可是,还真的是真真好。纵使是对郑家人此举有所怀疑的云姐,都欣慰地感叹:“我本来还很怕,怕来到这里会遇上些什么人。现在好了,可以安心吃顿饭。” 论白队和云姐的身份,到哪儿出席,都少不了被粉丝围攻的份,想有闲心享受人家请的大餐都是奢侈。白露姐姐和君爷同样如此。 白露冲嫂子云姐笑了下,说:“我在期待这一桌会上些什么菜了。虽然不知道陆君包了多少礼金,可总得吃回本。” 小包子对妈妈这话用力点头:要吃回本。 君爷轻轻哼了声:他会白痴到给郑二叔真包了不能吃回本的大红包吗? 别说,郑二叔真特意去看了下白队和君爷给他女儿的喜事包了多少钱的红包。郑二嫂子偷偷拿了白队和君爷落款的帖子过来,给郑二叔看了下,嘟了嘴说:“不是在燕京称是有本事的吗?瞧,一个红包包的,还没有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多。” 白队是不知道郑二叔要把女儿的婚宴摆到铺张奢侈的地步,要是知道的话,来不来参加他都要好好想一想。 自己主张清廉的白队,给郑二叔包的这个红包,可以说已经是他近来送人最多的一份礼金了。主要是考虑到终究郑家是亲戚。看郑沅茗能出嫁,他作为长辈也高兴。 一个红包,代表他一家三口,给郑二叔包了个八百八十八块。 郑二叔一看亏了,他请白家一家三口吃的今晚这顿饭,都不止八百八十八块,一个人口算八百八十八还差不多。 以前完全不知道白队是这样的人。郑二叔脸黑了一半,是由于发现,君爷好歹给他包了个一千块,比白队多了近一百多块。 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如果他想以白队包的礼金数来说君爷和白露的不是,等于是计划夭折了。 君爷神情自若地喝了口水,当妹夫,又是白队手下的人,包的礼金肯定要比白队多,这点常识,他混了这么久难道会不懂?郑二叔也太小瞧他了。 所以,对于白队最多能给郑家包多少礼金,君爷早就洞察秋毫了。 “真气人。”郑二嫂子暗地里跺了下脚。 想抓君爷和白露的把柄真不容易。 “没事。”郑二叔假惺惺地笑着,心里头和老婆一样早就快气死了。 不管怎样,这婚宴是照常进行,看起来一切按照计划完美演绎。郑二叔很满意。只是,奇怪的是,老大一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郑沅茗坐在酒店后台的化妆间里,对着镜子,神情呆呆的,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陪着她的闺蜜,都感到她的异样,考虑到她可能是当新娘子所以紧张,去给她弄杯水。郑沅茗是紧张,可绝对不是为自己紧张,是为自己爸妈紧张。 虽然郑沅洁说她尽可以告诉自己爸妈有关郑大伯和郑大嫂要离婚的事,可是,不知为何,她回家后,一直是把这个秘密隐藏到了至今。 自己在期待什么? 郑沅茗皱皱眉,扯下了头上戴的新娘红花。 宾客基本到齐了。婚礼主持人,走上台,正准备邀请新娘新郎出席,临时却突然接到通知,说是新娘过于紧张,在厕所里到现在都没有能出来。主持人只好临时变更了主意,先介绍起了新郎新娘家的人。 本来,婚宴应该是由新郎张树河以及张家准备的,然而如今的婚礼,不是像传统那样都由男方做主,是谁有钱谁有话语权。现在有钱的女方可是会少。张家出不了那么大笔来燕京办婚宴,而郑家有意并且有钱办,那就让郑家来办。 两家人说好了,这次燕京的,主要由郑家来主持。到时候,张家在保定再办一场。毕竟张家人都在保定,新郎新娘到时候也是要落户保定的。因此,这次婚宴来的客人,大都是郑家人,张家人都在保定等着另一场婚宴。 从这点细节都可以看出,张家是多么能屈能伸的人,不怕被人看低了,只要亲家愿意出钱,他们张家愿意乘坐郑家这趟顺风车,在燕京同时积累人脉。反正现在这个社会,倚靠女方发财的男人不在少数。他们张家如此做,不过是顺大流。 确实,哪怕有人在底下私自议论,都不会说张家人做事有半点错。 由于正式的热菜未上桌,只上了一些开胃凉菜,云姐不喜欢过凉的食物,拿筷子吃了一口之后,罢了筷子,听着上面主持人介绍张家来的亲戚,一听,除了男方的父母,没有其他张家人到场,还真是大吃了一惊。 “看来这场婚宴是女方的主场了。”云姐后知后觉地醒悟道。 原本,她和白队还想着,以郑二叔的财力,怕是做不到这样铺张浪费,应该是张家出了大部分资金。因为对张家他们都不了解,所以对张家抱有这样的幻想并不过为。结果,错了。这一错好像都错了,错到致命点上了。 奇怪了,郑二叔忽然哪来的这么多钱? 云姐心里头忽然闪过一抹不妙,再看看坐在圆桌对面的自家老公。白队坐在那儿,早已是变成木头人一样了,沉默不语。与郑二叔眼下正操办的大红大喜成了鲜明对比。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误以为白队是来参加丧礼的。 白露顺着嫂子看到大哥那张脸,不小心都要笑出声。想着她哥,再如何八面玲珑都好,到底是个聪明的。 只要稍微一想,都能知道郑二叔这是:正在作死。 台上,按照礼仪,主持人介绍完了张家人,开始介绍郑家人了。郑姑婆没等主持人报名,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下,端的姿态比新娘子更闪闪发光。 这个场面,她盼了多久了。天下,有几个老人能像她这把年纪如此风光的。这都亏了她有个能干的二儿子,给她在老年的时候争了把脸。 郑姑婆笑得一张老脸都发着油光时,场内的人,只觉得聚光灯打在她脸上的瞬间,她那张脸突然间的一滞,哗然的变色,让所有人一惊。 许多人不知觉顺郑姑婆的目光望回去,是望到了突然被打开的婚宴现场门口。 “大哥?!”郑家三个姑子,齐齐站了起来,那满脸的惊色,与郑姑婆没有两样。 郑大伯不是迟迟联系不上吗?这会儿怎么突然进来婚宴现场了。 郑二叔和郑二嫂子一样诧异地望着进来的郑大伯。 走进来的郑大伯,穿的倒是整齐,西装,领带,皮鞋,看来真的是做好准备要来喝郑二叔女儿这杯喜酒的。 郑二叔立马给郑大姑一个眼色。郑大姑向老大迎上去,笑问:“大哥,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我们打电话都快打到手酸了,都不见你回一个,对了,沅洁和她妈呢?” 郑大伯一边走在郑大姑前面,没有被郑大姑拦住,一边说,嗓门还挺大的,像是昭告天下:“我侄女的婚礼,我做郑家老大的,怎么可以不来呢?” 郑家人并没有被他这话糊弄过去,实际上,每个郑家人心里头反而都打起了鼓。因为郑大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他们认识的郑大伯,太不像了。 他们印象里的郑大伯,应该是满身邋遢样,发着酒味,眼睛无神,像是只无助的小狗看着他们。 一跃,突然跳上婚礼台的郑大伯,威风凛凛,倒是忽然摇身一变,真成了郑家的老大似的。郑二叔和郑二嫂子怎么能不立马黑了脸,指挥人要把郑大伯拉下来。可郑大伯速度那个快,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已是伸手一把抢过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放在自己嘴巴上放声说话。 嗓门洪亮的郑大伯,通过扩音器,让全场所有人,都只能一时呆呆地听着他说话。 郑大伯说:“今天,是我弟弟女儿大喜的日子。我真高兴,真是忒么的高兴。这侄女,我从小看到大,我知道是个好姑娘,好女孩,不像她爸,也不像她妈。” 什么意思?! 众人惊诧。 郑二叔推着几个人,见都呆着听郑大伯说话没有理睬他,心里着急,只能自己爬上台去阻止郑大伯继续说话。 “大哥!”好不容易推开前面围观的人爬上台的郑二叔,走到郑大伯旁边,笑嘻嘻地一边拉郑大伯一边向其他人解释,“我大哥这是喝醉酒,说胡话呢。” 可是有几个人能相信郑二叔的话。大家都一脸兴奋的,被可能爆出大新闻的郑大伯吸引住了。 郑大伯不紧不慢地拉开郑二叔想扯他的手,也料定了郑二叔不敢真当着众人的面与他在台上拉扯,对着话筒说:“我没有喝醉酒。你们看,我像是喝醉酒的人吗?为了今天到这里来说话,我已经戒了一个星期的酒了,专门不接他们的电话。因为我知道,他们要我喝酒,要我像个醉人,什么都不知道,被他们当猴耍。” “大哥!”郑二叔满脸通红,像是羞怒地拉高了声音,“今天是我女儿的大喜事,你做老大的,知不知道你在台上做什么?” “我知道,因为知道,我才说了前面的话,要张家,不要因为我今天说的话,嫌弃了我侄女。”郑大伯刚说完这话,郑二嫂子心里冒起了强烈的不安,想爬上台和老公一块去抢郑大伯的话筒。 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郑二嫂子努力要登台时,有个人,像是一阵飓风似的,飚的比郑二叔和郑二嫂子更利索,更张狂。众人定睛一瞧时,只见原来这个郑家最强悍的人竟然是郑姑婆。 郑姑婆利索地爬上台,冲到郑大伯面前,啪,狠狠一巴掌打在大儿子头上,张口大骂:“下去!” 台下的人,通通倒抽了口凉气。只有那三个被郑姑婆打惯了的郑家三个姑子,对老母亲像疯子的举动没有感到半点奇怪。 郑大伯抬手护住脸,护住话筒,没有松手。 郑姑婆不止抬手打,抬起脚踹郑大伯。 郑二叔看来像是呆了,默默地退到母亲背后,看母亲打老大。 场内宾客吃惊地看着郑姑婆一路打着郑大伯,而郑家人,居然没有一个上去劝架的。 云姐见着都震惊地要咬自己手背一口:不是说郑二叔最会做人吗?见老母亲这样打老大,竟然没有上前阻止。 被郑姑婆一路追打的郑大伯,在无路可退时终于挺直了腰板起来反抗:“妈!你知不知道你的二儿子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众人竖起耳朵倾听。 “他——”郑大伯一个指头,指向躲在了众人背后的郑二叔,“他是我亲弟弟,却与其他人合谋骗我家产,让我倾家荡产,他好坐收渔利,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我欠人几百万。他,我这个好弟弟,出卖我收了人家上千万的好处,给他女儿办这样一个婚礼!” 无数的目光在听完郑大伯的话后,望到了郑二叔脸上。郑二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郑姑婆抡起拳头,像是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打在了郑大伯身上:“你这没良心的!他是你弟弟!你听人一派胡言,诬陷你弟弟!是谁灌了你迷魂药了说出这样的话,是你老婆吗?!” 被郑姑婆这用力的一拳打在头上甚至打出了一个大包的郑大伯,猛然抬起头,对着母亲吼:“我和她离婚了,你满意了,你和他都可以满意了!” “你说什么?!”郑姑婆被震住了,随之很快仿佛意识到什么,对郑大伯又一顿拳打脚踢,“我就知道,肯定都是她做的好事,她逼着你到这里来闹是不是!你这个白痴,被她胁迫,你就到这里来说你弟弟坏话!” “妈,他真的是这样做的,他真的是那个害到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你喝醉酒了!” “我没有喝醉酒,不信你们看那——” 随郑大伯闪躲郑姑婆暴打,向着门的方向又挥出一个指头,众人望见了从门口进来的一队人。那些人,一个个穿着制服。 全场鸦雀无声。(未完待续) 白眼狼 宾客都散了,整个婚礼现场空荡荡的。郑二嫂子的状态足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六神无主。 走掉的人,不止宾客,还有亲戚和朋友,连新郎一家,都趁着大伙儿走的时候,搀在其中逃之夭夭。 女婿张树河,有一阵是回头,想过来扶岳母一把的样子,可是,在走过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收住了脚。郑二嫂子能明显看到他眉头的皱纹,他微动的嘴唇似乎是在说一个人的名字。 是的,新郎张树河在问新娘去哪里了。要说之前新娘紧张上厕所,他可以等。但是,为什么现在自家父母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新娘都没有出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新娘该不会是从婚礼现场跑了吧? 如果新娘真是跑了,是郑二叔被抓时跑的,还是说,郑二叔没有被抓之前跑的呢?是前者的话,只能说明郑沅茗不仅不孝顺,而且没人品,或许她和郑二叔都做了同样的坏事,所以才跑。这样的新娘,谁敢娶回家?倘若是后者,新娘是一开始打定主意要跑,岂不是新娘想逃婚,没有意思和他张树河结婚,是直接抽打张家的脸! 不管哪一种,仅凭新娘不见的事实,张家都没有理由再呆在这儿。实际上,张家是气冲冲走的。已经在路上盘算着,之后怎么找郑家算账! 若不是中途发生郑二叔这件事,张家的脸真是被丢没了。可见,张家是了解郑沅茗的,知道郑沅茗应该做不出父亲被抓时自己跑的事,只能是,郑沅茗不想嫁张家。 郑二嫂子打了个寒噤时,忽然回想起了之前,在两家想着是不是年轻人该先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时,自己女儿郑沅茗却说,希望先举行婚礼再登记。郑沅茗对此解释的头头是道,说传统上,中国人认的是婚礼和喜酒,至于登记不登记,倒是没有多少人会留意。 张家那时候已是不大高兴,但是,想到反正举行完婚礼,这人进了洞房,吃亏的是女方绝对不是男方,因此没有正面反对。 如今回想起这个小细节,郑二嫂子才突然明白,自己女儿是有问题,自己女儿并不是想嫁张家。 郑二嫂子懵了,全懵了。女儿为什么不愿意嫁张家?她想都想不明白了。张家那么好的家底和清白的家世。当张家儿媳妇,在保定的话,绝对是被人看得起,去张家享福这样的福分,她女儿居然不要?! “沅茗在哪?”郑二嫂子握住身旁郑大姑的手。 婚礼现场,除了来回忙碌收拾场内垃圾的服务员,只剩下郑家自己人。 郑大姑对郑二嫂子难以启齿:“我,我让我老公去找了,可是,没有找到。打她电话,她没接啊。” “不会是,不会是被人绑架——”郑二嫂子白了脸说。 “应该不会。”郑大姑更加为难地瞅了眼郑二嫂子,吞吞吐吐道,“沅茗没有接电话,但是,陪沅茗走的沅茗的朋友,说了,说沅茗今晚会住在她家。” 郑二嫂子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像纸一样:“怎么说?” “二嫂,你放心。沅茗她,还不知道我二弟发生的事。”郑大姑道。 郑二嫂子全身力气像抽光了一样:“她不愿意嫁?” 不说郑二嫂子震惊,郑家其他人一样很震惊。郑沅茗和新郎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怎么会逃婚呢。 这可好了。连郑大姑的老公都说起了郑大姑和郑家人,说:“你弟弟和弟媳是太宠这女儿了,宠到无法无天了,逃婚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 如果郑二叔没有被抓,此刻被抓的肯定是郑沅茗了。照郑大姑老公的说法,这样的女儿,应该绑起来,送到张家磕头谢罪,再继续进行婚礼。因为郑沅茗究竟自己心里愿意不愿意嫁是一回事,但郑沅茗的教养绝对是出了问题的。 现在什么社会了,谁还会逼婚呢?郑沅茗如果不想嫁张家,早点说出来,谁不理解?非要搞到这个时候逃婚,不是郑沅茗自己教养不好,会是什么问题? 是宠,宠过头了。郑二嫂子悲哀地想。自己和老公对这个女儿几乎百依百顺,什么都给这个女儿买,婚房买,婚车都买了。结果,到关键时候,女儿做出了这种荒诞的事。本来,郑二叔被抓已经够惨了,等到张家人知道自己女儿确实逃婚,追责到郑家头上来。 不敢想,郑二嫂子不敢想下去了。她现在一家人是四面受敌。 幸好在,几个姑子和郑姑婆,到现在对她老二家不离不弃。 郑大姑和郑二姑盘算的是,郑家老二说是被抓了,可究竟是因什么事被抓的,来抓人的都没有说清楚,只是说希望郑二叔回局子一趟配合调查。想必不是涉及杀人放火的话,郑二叔家最多赔点钱,也就出来了。 谅郑二叔那个胆子,不可能杀人放火啊。 郑大姑和郑二姑想着长远可能是要靠回郑二叔的,于是坚定地留下来。郑小姑是无处可去,想回保定自己家,但没有车,只能留在这等人家的车。 至于郑大伯,在和郑姑婆被打了一顿后,依然坐在地上,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郑二嫂子回头只要望到这个大伯,两只眼球都快瞪出来一口吃了郑大伯:恨,恨不得抓起刀子一刀捅死对方! 他们老二家只不过是让郑大伯欠债,郑大伯却是一状告到局子里,让老二坐牢。说谁更狠?郑家几个姑子或许也说不清,但是,郑二嫂子和郑姑婆,一口咬定肯定是郑大伯这招更狠! 这哪里是当大哥的,是白眼狼! 面对母亲的指责,郑大伯一口否认:“老二不是我告的。我只是知道他快要被人抓了。” “你不告他,谁会告他?!” “妈,你信不信都好。我早说了,我做人有底线,不像老二。我最多也就发发疯,在这里发泄一下。是以前,和他合伙欺骗我的那个人蹲了监狱,在监狱里为了自己减刑,把老二告了。”说到这儿郑大伯冷笑了声,“老二自己做的事,活该。” 这声冷笑,却是让郑姑婆哗然又变了脸,一巴掌扫到大儿子头上:“他是你弟弟!你幸灾乐祸!你这狗崽子!” “妈!你怎么不说老二他那样对我!”郑大伯摸着被母亲打的头破血流,冤屈叫道。 “他那样对你,也是你活该!” “我活该?我怎么活该了?!” “谁让他聪明,而你是个窝囊废!” “他哪里是聪明,他是做了犯法的事情!” “犯法也是聪明,是你窝囊,你无能!连同你娶的老婆,你生的女儿都无能,所以才会遭人骗,直到今天都只会欠一屁股债,被人瞧不起!” 郑大伯望着郑姑婆咄咄逼人的那张脸,目瞪口呆。 三个在旁听的姑子,在心底里倒抽凉气。妈呀。原先,她们都只以为自己母亲只是老了糊涂了。原来不是吗?原来她们母亲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一个黑心肠的女人吗? “妈,爸教我们做人不是这样的,爸他——” 郑大伯没有说完的话,又遭到郑姑婆发怒地一打。 “不要和我提你爸!你和你爸一样都是个窝囊废!你爸病的,让我们家都欠了一屁股债,他自己还叫我记着还人家钱!整个神经病。要不是我用尽法子,有你们今天吗?你们现在都一个个必须帮你们老爸还债!” 郑大伯被母亲这个拳头,真是被揍晕了,脑袋上都回旋起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他死去老爸的眼睛。 郑姑婆压了压怒火,持着向来强悍的风格,冲几个儿女发号施令,先是对郑大伯:“你,马上到局子里,帮老二脱罪!说那是你兄弟之间的事儿,完全不涉及犯罪。” 听到母亲这话的郑大伯只是笑,阴沉沉地笑,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踉踉跄跄要走。 “你没答我话呢,去哪儿?”郑姑婆在他背后追骂道。 郑大伯说:“妈,你不是骂我是窝囊废吗?你说的对,在这个时候,我如果不当窝囊废,不就是,该让老二活该去坐牢吗?” 几个姑子丝丝地抽气,未想某天郑大伯都有这样狠的时候。 郑姑婆只差没有被郑大伯气到心脏病发,跳起来,拍着椅子凳子。可郑大伯听都没有再听她的,一路只往外走。 “妈,别气了。”郑二嫂子这时候走上来,拉住婆婆说,“大伯不是说了吗?人不是他告的,他去到局子里说的话,反而不好。况且,大伯这是因为和嫂子离婚,整个人神志不清呢。和他再说也没有用。” 郑姑婆想了想,儿媳妇这话有道理,坐了下来。 可是,郑二叔这样被抓了,他们该怎么办。郑姑婆很快想到了白家,问:“白哲呢?” “别提了。都不见影了。好像是最先走的。”郑大姑插上话。 郑二姑心头一愣,没想到大姐原来比她更留意白家一点一滴的动向。 郑大姑当然留意白家了。谁不知道白家虽然低调,可白家兄妹,以及君爷,在燕京里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人。郑大姑儿子是做生意的,当然必须关心白家。 “走了?”郑姑婆眉头一皱。 郑家人心里无一想的都是,白家人背信弃义,不然,为什么见郑家出事,立马先走了。 “哎,连白家都靠不住,世态炎凉。”郑小姑兴叹一声。 郑姑婆心底对君爷白露等人积蓄已久的那股火,全冒出来了。好啊,你们之前想方设法让我出院,我还不能住你们那高贵的地方了呢? “妈?”郑二嫂子见着婆婆握住椅子扶手的手指头都在发抖。郑姑婆这样不像是要被气病了,倒像是打了鸡血,变成战斗机。 “我,我这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郑姑婆忽然间,像个重病人一样瘫软无力地坐到了椅子里,气虚地说,“本来出院前,已经觉得有点不舒服了。不知道医院里的大夫给我下了什么药?” 来了!郑姑婆的绝招!反咬一口的机会来了。郑家人一个个,兴奋地交流眼色。这下子,君爷肯定要倒霉了。 白队坐在客厅里喝茶。 云姐有先见之明,将他的打火机没收了。 白小璐见着父母神色不对,收起了年少轻狂的神态,坐到边上,不敢做声。 不久,郑家来电话了。 这个电话在意料之中。 接,还是不接? 想必郑家打电话来,是要他们帮忙去局子里为郑二叔说话的。可是,白家不可能为郑家做这个事,因为,如果这事是君爷安排的,郑家老二肯定是犯了法的。白家绝对不会为郑家走人情。 不接的话,八成,这郑家人会阴魂不散,缠着他们不放。 始终得接。在云姐这样想时,白队将郑家的电话接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白队和云姐都没有想到,打电话来的人会是郑大姑。 郑大姑在电话里叫的是,郑姑婆发病了! 老人家气病,是应该的。因为自家的喜事都变成丧事。不过,按照他们在婚礼现场看到的,郑姑婆见着老二被抓,还一幅生龙活虎暴打老大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郑姑婆会忽然心脏病突发了。 反正,白队和云姐是难以想象的。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郑大姑说郑姑婆不是因儿子被抓过于震惊而心脏病发,而是说,郑姑婆好像之前住院时没有医好病,旧病病发了。 云姐的脸当场黑成了半截。白队的脸就更不用说了,对着郑大姑吐出的声音,和君爷一样好像是从阎罗地府里飘出来的:“旧病病发?怎么个病发法?” 郑大姑面对白队这个尖锐的问题一愣,回头请教其他郑家人。郑家人一个个出谋划策。郑大姑在电话里断断续续描述郑姑婆旧病复发的情况:“我妈,我妈突然,脸色就白了。和以前患病时候一样,说话都困难,吃不下东西——” 白队冷笑一声:“吐血了吗?” “吐——”郑大姑向郑姑婆询问地看一眼。郑姑婆向她点了头,要吐点血还不容易吗。郑大姑道:“吐。”(未完待续) 撞枪口上了 有的人生性固执,无论人家说什么,只相信自己。这种人,也就讨厌别人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因此,对于这种人,每多说一句话,不止等于是废话,而且是把自己推进了不利的地位。还不如少说话多做事。每多做一件事,或许,哪一天,不用自己说,本该说的话,也都变成了事实发生在眼前。 云姐想着这番逻辑的时候,不得感叹,自家小姑白露和其老公君爷,这两口子是早就摸透了研究彻底了她和她老公白队两人。所以,君爷和白露,才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句话都不会和他们多说。 随着郑家人在他们两口子面前原形毕露,不是正好映照了他们更没有理由去斥责君爷和白露为什么不和他们透气的原因。 云姐的眉头深深皱紧了,像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深刻地思索过。身边,儿子白小璐嘘了一声:“白眼狼。妈,你还想着和爸一块护着这种白眼狼吗?” 当然不可能!云姐想都不用想。 对这种人,她和老公都是深恶痛绝的。 可以说,郑家人这一招,是中了君爷和白露的计,正好撞在她老公枪口上了。 云姐轻轻从唇里呼出口气,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公对于君爷另眼相待,为什么坚持要将自己妹妹嫁给这样一个像阎罗王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真的是很强大! 不止在力量上,而且在脑筋上的强大,才让人无法逃避。 郑大姑那头回答了白队的问题,点头说郑姑婆是会吐血。她哪里知道,白队是有意问她这个问题刺探她的。 也不怪她不知道,白队是专业人士,但她却不是。可即使不是专业人员,她也不该答是的,因为只论常识,郑姑婆若真是大吐血了,早该马上送医院抢救了,而不是在电话里装矫情打来先通知白队。 说来说去,郑家人百密一疏,只以为这样一嚷,优势肯定在自己,对方会很紧张。因为,郑姑婆这招,在保定的哪家医院都很管用。但是,这招俨然只能针对于那些不够自信的人。像白队这种,专业上术有专攻,造诣深厚,会轻而易举被人吊着鼻子走吗。 白队的声音,在附近的云姐和白小璐听来,都已经进入一种常态了。白队此刻的声音里连愠怒的情绪都没有,可见,白队对郑家人的情感,是回到了消失殆尽。白队对着对面嚷嚷叫的郑大姑说:“有什么问题,走法律程序吧。你们想怎么告,该怎么告,去找律师,去找法院。以后,不用再打电话给我。我们,也只遵循法院的判决。” 话毕,咔,白队挂上了话筒。 郑大姑那头听着长鸣的嘀声,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在那儿发呆。 “怎,怎么说?”郑二姑离她最近,在其余人目光的催促下,推了把郑大姑。 郑大姑缓慢的,像木头一样转过头:“他,他挂了电话。” “是急着叫救护车来接妈了吗?”郑二姑边问边冲她点头,和其他人一样,深深相信郑姑婆这一招绝杀,绝对可以杀得白家和君爷人仰马翻。 “我,我——”郑大姑紧张了,很想先找张桌子把身体猫进去躲起来。 别人却都以为计划成功了。郑二嫂子、郑小姑等人,都开始为郑姑婆准备起住院的东西,虽然在打电话之前,她们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因为郑姑婆这招没有理由输的。 “妈,你赶紧收衣服。救护车要来了!”郑二姑叫道,那股兴奋劲儿,与屋里其他人一模一样,脸蛋高兴地通红。只要郑姑婆入了医院,郑姑婆烦的,骂的,都不是他们这群人了。君爷他们刚好当郑姑婆的出气筒。 眼看着实在躲不过去了,郑大姑终究不像郑二姑,真敢把这事儿延缓到事情败露时再说,只好鼓了鼓勇气,对着大家说出来:“白哲说了。” “我知道,不是说要叫救护车来吗?”郑二姑回头对郑大姑笑,见时机正好,想再拍下郑姑婆马屁,更不遗余力地夸道,“妈,你瞧白哲多孝顺,哪里像白露。都说了,要带救护车来接妈回去呢。说起来,白哲年长几岁就是不一样。哪里像白露和她老公,都不会做人。到时候,白哲肯定会帮妈说回白露和她老公的。” 郑姑婆听着郑二姑的马屁声,是心花怒放,感觉二女儿这话是都说到她心坎里急需的地方去了,这使得之前她对郑二姑骗她出院的埋怨劲儿都一笔勾销了。郑姑婆点着头,开始佯作是个仁慈的长辈地嘱咐所有人:“你们到了那里,见到白露或是她老公,千万别在白哲面前说人家的话。再怎么说,都是亲戚。我们要宽容,要体谅。白露和她老公是刚出社会不久的毛头小子,做人做事有欠缺。我们作为长辈,有责任要教导他们。” 其余人,连忙点头称是。 郑大姑手脚僵硬,从脚底的寒冷一直蹿到头顶:这,这还让她怎么说实话? 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郑二姑当时不愿意说实话了,是由于自己家人,全都是一厢情愿的人,压根不让人说实话啊。 所以,郑家人在屋里准备好郑姑婆的全部家当,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没有听见救护车声音,郑二姑说:八成堵车了。 燕京最多就是堵车。 没有人怀疑堵车这个理由。 等到一个钟头整,救护车没来。郑大姑想着自己这会儿再不逃,到时候要被郑姑婆扒成皮了。郑大姑私底下拉住自己老公衣服,要老公到外面截车,赶紧走。郑大姑的老公被她拉了衣角,回头看她,却见她磨磨蹭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犯了急,嚷了出来:“你拉我衣服做什么!” 屋里众人听到他这一声喊,宛如是一道惊雷在头顶上炸开,忽然,都有些被惊醒了。那些,在心底里早蠢蠢欲动生了怀疑的念头,全对准了郑大姑。 郑大姑两只手捂住头,从指缝里喊道:“我刚才都要说了。可是二妹不让我说!” “我,我不让你说什么了?!我还能不让你说话吗?大姐!”郑二姑吓的一跳,看郑大姑的表情都知道事情不好,连忙推掉自己责任。 “我要说时,谁让你问都没问,只说你自己想的和妈说!”郑大姑冲郑二姑吼。 郑二姑满脸通红:“大姐,你是不是想把责任推我头上了?!电话是你打的,又不是我打的!” 两姐妹吵的正不可开交。郑姑婆、郑二嫂子的脸却都白了下来。郑小姑上去,拉开两个打架的姐姐,由于实在听不懂她们在争什么,性格直率的郑小姑冲她们两人一块嚷道:“你们吵什么啊!妈的救护车不是要来了吗?有什么好吵的?” “没有救护车,妈的救护车不会来了!”郑大姑一急之下,也就把真相冲着郑小姑嚷了出来。 “什么?你不是说了,说白哲他会带救护车来接妈吗?怎么不来了?电话呢?你打给白哲的电话呢?”郑小姑也着急,白家不接走郑姑婆,难道她们还得在这里继续当郑姑婆的出气筒,那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不会来——”郑大姑喘了会儿气,实在不敢去看郑姑婆的脸。 “不会来,那你打什么电话?你打电话不是让他来吗?他究竟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眼看,郑大姑死活不敢再张开嘴巴说一声,郑小姑推了她一把,拿起电话,重拨白队家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之后,没人接。郑小姑一愣。 白家不接他们的电话了? 不信邪的郑小姑,向屋里其他人借了手机,是白家不知道的号码,又打了过去。这回接电话的人,是白小璐。 “你爸呢?”郑小姑说话可不像其他郑家人那么会装,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追责。 白小璐见着父亲早已回书房了,而且摆明态度是要与郑家一刀两断,云姐在屋角收拾垃圾,也懒得理郑家人的事了。看着父母都摆明了态度,白小璐想着正好,可以为自己和家里人都出一口气,回郑小姑说:“我爸他说的话,你们是聋子吗?还是说,律师不好找,因为都没人敢接你们的案子?也是,装病这种事,只要稍微查一查,一目了然。哪个律师敢接这种欺诈的案子呢?” 郑小姑被白小璐这话给刺的是,一阵脸红一阵脸白的:“你,你,你,你说什么?你爸,你爸呢?” “都说了,我爸让你们去找律师,你们现在要找的是律师吧,而不是大夫吧。既然已经摆明了是要找茬而不是看病。怎么,刚才接我爸电话的那位,没有和你们说清楚吗?”白小璐边说,已经抱着肚子边笑了。接了郑小姑这通电话,想都知道,刚接他爸电话的郑大姑,是吓到什么话都不敢和家里人说了吧。 郑小姑手里握着的手机,直线坠落到了地上,啪,好大一声响。 屋里,鸦雀无声。 郑小姑的声音大,不像郑大姑细细声的造成其他人都听不清楚,刚才郑小姑与白小璐在电话里的争执,也就第一时间传遍了屋里所有人。 郑家人此时此刻,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不敢去瞧郑姑婆的脸。这可是郑姑婆的绝招,怎么可以,可以如此轻易被白家人无视! 紧接发生的一幕,让郑大姑后悔了,后悔怎么刚才自己不该第一时间夺命而逃。只见,郑姑婆犹如体育健儿突然跳了起来,动作神速精准地一个拳头,砸到了郑大姑头顶上背上:“你这个傻子!白痴!你怎么和他说电话的?!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傻透了的女儿!我的计划,全被你搞砸了,全搞砸了!” 郑大姑被母亲几拳下来,已是打得头晕眼花。 眼看,郑姑婆是真的用尽力气在殴打郑大姑。郑姑婆丢的这脸,全发泄到郑大姑头上去了。不以为自己计划有错,全是这个代言的大女儿没有做好,所以欺骗不了白家。 郑大姑摇摇欲坠。她老公看着不好,赶紧上前挡住郑姑婆的拳头,嚷了句:“妈!她是你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我没有这样窝囊废的女儿!”郑姑婆怒到牙齿都快咬蹦了。 她怎么可以在白家面前丢这样大的脸,不是郑大姑的错是谁的错! 郑大姑的老公也是狠的,或许,对于平常装模作样而且横行霸道的郑姑婆早也怨言多多,见到这个状况,二话不说,带了老婆和家人转身就走,不忘给郑姑婆抛下一句:“行,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她不再是你女儿!” 情形一瞬间急转直下,郑大姑的老公甩了门,郑大姑一家全撤了。郑二嫂子愣了,呆了。郑大姑好歹,有亲戚在国外,有点钱,有点本事,郑二嫂子本还想着可以借助郑大姑的力量。结果,现在,突然郑大姑一家被郑姑婆骂跑了,要与他们郑家都脱离关系了。 郑二嫂子一阵打颤。紧接见着,郑小姑跑去追郑大姑一家,因为只有郑大姑一家有车可以送她一块回保定。郑小姑向来是我行我素,要走,谁都拦不住的。 回头,见到屋里突然走掉了一大半人,郑二姑心里头打鼓了。拉下老公的手:不如我们趁乱也走吧。 眼见郑姑婆计谋失败,这股气肯定要今晚上出到他们头顶上来的了。 郑二姑老公想的也是,因此趁着郑姑婆正气的时候,两人借尿遁拔腿就跑。 不会儿,屋里面,只剩下郑姑婆和郑二嫂子两个人。郑二嫂子这刻真的是全身都浸泡在了冰水里一样。她也想逃,快点逃! 可郑姑婆回神,见屋里人都几乎走光了,怎么可能让她跑,伸手一把拉住她,说:“我一个人晚上睡不着,夜晚要起身没人帮着不方便,你今晚睡我屋里吧。反正这房子不是你的吗?” 郑姑婆说到点上了。这屋子,可是她和她老公租的。郑二嫂子是无路可逃了。(未完待续) 自取灭亡的人 转眼间,郑二叔被抓整整三天了。郑二嫂子在找不到其他人帮忙的情况下,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之下又有谁敢奋不顾身支援郑二叔,敢的人,也被郑姑婆骂跑了。郑二嫂子在郑大姑被骂跑时,已经在悔恨了,每天和郑姑婆呆在一块的每一刻都是痛苦的日子。 郑姑婆这个老赖在这一刻却是发挥了十足的本色,郑二嫂子到哪儿郑姑婆都要跟着,美其名曰帮进派出所的儿子监督这个老婆不要跑了。 这样种种情形之下,郑二嫂子最终,还是在派出所民警的建议下,去上了法律援助的律师,才有了得以见到郑二叔的机会,探清楚郑二叔在所里的情况。 郑二嫂子自然没有机会见到郑二叔的。因为郑二叔据说触犯的是刑法,在拘留调查中,是不给家人见的。但律师可以见。 律师见完郑二叔,又为郑二嫂子稍微打探完郑二叔触犯到的案子情况后,回来和郑二嫂子说:郑二叔貌似犯的,还不止是联合他人欺诈郑大伯财产这一条罪。 郑二嫂子大吃一惊:别说其她姑子,她作为老婆,作为郑二叔的枕边人,都知道郑二叔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参与杀人放火的事。 怎么回事来着? 这就要说到当年郑二叔对郑大伯这种恨意,是自小几乎根深蒂固的,在别人出谋划策要吃郑大伯以后,郑二叔还担心对方能不能真的吃掉郑大伯,非要在旁监督监视,所以,当年苗爸工厂失火那件事儿,郑二叔对那事具体到细枝末节,居然都有点接触和了解。 调查人员,是根据郑二叔平日收入状况,再对于郑二叔突然间暴富这一点上下手,知道了有人给郑二叔转了一笔大数目的资金,循循诱导,套出了郑二叔与林楷斌之间的交易内幕。郑二叔这人,向来如此,为了明哲保身,怎么可能舍得拿自己牺牲而去保全林楷斌,当然是当起了白眼狼,争取坦白宽大。 可见,君爷那次放走郑二叔时,其实已经知道郑二叔是和某人做勾当了,放了长线钓大鱼而已。偏偏郑二叔不知死,非要大操大办女儿的婚事,当场作死了。 律师告诉完郑二嫂子之后,郑二嫂子还来不及骂一顿在所里吃牢房的老公傻逼,律师又告诉了郑二嫂子一个真正令她痛心疾首的消息:由于郑二叔的财产均涉及来历不明的不法交易,可能法院会允许下面的执行人员先封了郑二叔的所有财产。 郑二嫂子瘫软在地。 一夜之间,郑二叔的房子,车,公司,银行账户,一切资金,全部被法院冻结了。郑二嫂子根本来不及转移。 郑二叔是典型的霸道守财奴。别看他好像是挺爱自己老婆和女儿,可是,关系钱财的事,都是记在他名下。郑二嫂子自己的银行账户本上,只有郑二叔每个月固定给她的日常家庭开支费用。 唯一余下的,可能只剩郑沅茗结婚时和张家一块出资买的房子,因为记的是郑沅茗和张树河的名。可是,张家现在都想着要追问郑家的责任呢。这房子,八成要被张家扣着,郑家也短时间不可能要回来。 郑二嫂子现在是连在燕京租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她只好劝婆婆回家。因为她回保定都没有房子住了,自家的房子是被法院封了,只能回娘家找人先住娘家的亲戚那里了。 听到郑二嫂子说不能在燕京住了,郑姑婆哪会愿意妥协,先是要郑二嫂子继续出钱,郑二嫂子说她没钱,郑姑婆又说:“沅茗她不是在大银行工作,每月的工资,难道连燕京这一点房租都出不起吗?” 这要说到郑二嫂子和郑二叔平常爱面子,帮女儿吹的天花乱坠。其实,郑沅茗是在大银行工作没错。可谁不知道大银行对一般职员的工资苛刻,郑沅茗进银行工作才不久,工资两三千。自己养自己都有点困难,平常多一点的支出都是靠啃老。郑姑婆现在在燕京住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加水电费,都足以两三千了。 郑二嫂子如今不敢吹了,直言道:“租不起!沅茗那点工资,要养我,都困难。” “你疼你女儿,能让你女儿不孝敬她奶奶吗?”郑姑婆不信。 “妈。你信不信都好。我可以让沅茗把她工资账本给你看!你再不信,去她工作单位找她领导问也行。”郑二嫂子豁了出去,可能是生平第一次与婆婆顶嘴了。因为自家真是没钱了。你郑姑婆再想赖也没用。 郑姑婆看着儿媳妇那神色,才知道是真的。 眼看老二家不行了,靠不住了,老人家慌里慌张之中,才想到要去倚靠其他子女。但是,郑大姑被她骂跑了,郑大伯被她骂跑了。郑大嫂和郑沅洁不见踪影。郑小姑自己都没钱。唯一只剩下郑二姑。可郑二姑这回鬼滑了,说自己老公突然犯了急病进了医院,没法来燕京接老人家回去。 郑姑婆在电话里臭骂郑二姑一顿,郑二姑不痛不痒。因为她知道母亲奈何她不得的,郑姑婆再骂,她更好,学郑大姑和郑姑婆就此断了关系,不用背包袱了。 不管怎样,郑姑婆是不愿意,绝对不愿意回保定去的。如果灰溜溜回了保定,她这把老脸都得在街坊邻居的笑声里丢尽了。 这样的话,只剩下白家了。 白家在燕京住,有钱。郑姑婆想定了主意,去赖白家。本想去找白队。可是,听说白队和云姐都刚好出差了。白小璐住学校宿舍不回家。白家等于没人在。她去找,不知道白队家里什么时候才有人。眼看房租快到期,郑姑婆只能去找君爷和白露姐姐了。 说起来,在郑姑婆心里其实更想赖的人是君爷家。因为她很记得是君爷把她赶出了她本来住的舒舒服服的病房。可以说,郑姑婆对君爷和白露早就恨之入骨了。 对于郑姑婆去闹君爷家一事,郑二嫂子是很赞成的。因为郑二嫂子知道,自己老公会被抓,绝对和君爷两口子脱不了干系。 那天,郑姑婆和郑二嫂子坐上车,来到君爷家的大院。大院门口有门卫,不让她们进去。她们就在门口守株待兔。 君爷和白露姐姐通常在单位里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君爷家一家三口人,每天先回家的,当然只能是小包子了。 小包子刚好昨晚上自己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早上起来小鼻子有点塞。由于包子好学坚持要去上学,君爷只好叮嘱母亲,如果幼儿园打电话来说包子有点发烧的话,先把孩子接回家。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幼儿园果然打了电话过来,陆夫人这个当奶奶的,匆匆忙忙打了辆的士去幼儿园接孙子。 小包子发烧了,只是低烧,三十七度几,可对于幼儿园的老师来说,已经如临大敌。毕竟,这可是陆家的长孙。 陆夫人更是心疼孙子,一边接孙子回家,一边在路上给君爷打电话。 君爷在忙,没有能第一时间接到陆夫人的电话。办公室里代替君爷接电话的是姚爷。 知道小包子生病了,姚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儿子洛洛。小洛洛要是知道包子哥病了,恐怕比任何人都恐慌。 “干妈,你别急。陆君等会儿出来后,我告诉他,让他回家。”姚爷安慰陆夫人,“干妈如果不放心,我先回去看看征征也可以。” 陆夫人连忙点头要姚爷先回来帮她看孙子。可坐在奶奶怀里的包子不愿意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姚爷回来做什么?还不是和儿子一样欺负他这个包子? 姚爷在对面也能想象到小包子肯定是不愿意,嘴角一勾,说:“干妈,你还是等等。陆君很快出来的,我保证他十分钟内可以回家。” 听到儿子能十分钟回家,陆夫人不坚持让姚爷回来了。毕竟姚爷自己也有工作,和君爷一样是个大忙人。 挂了电话,车子到达大院门口,陆夫人付了车费,抱了包子下车。 就这一幕,被守株待兔的郑姑婆和郑二嫂子发现了。或许,郑姑婆和郑二嫂子是不认得陆夫人,但是,对于小包子,由于小包子到过君爷的单位找过爸爸,所以,郑姑婆和郑二嫂子哪怕没有和小包子说过话都是认得包子是君爷的儿子。 事不宜迟。郑姑婆带郑二嫂子向包子冲了过去。 只听包子嫩嫩的声音喊了陆夫人一声奶奶,郑姑婆瞬间明了,这个人是白露的婆婆。 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郑姑婆心里想。早就恨死白露了,在白露的婆婆面前告白露的状,看白露以后还怎么在婆家生存。 陆夫人从出租车面前转过身后,只见自己前行的路上突然多出了两个人,是正好堵住她的路,暗暗吃惊。 郑姑婆说:“你是白露的婆婆吧?” 陆夫人猜疑她是谁,怎么认得自己儿媳,自己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你是?” “我是白露她姑婆。” 提到郑家人,陆夫人一个都没见过。但是,郑家人和温家人一样极品的事迹,陆夫人却是早就听了不少。陆夫人脸当即色一冷,明白郑家人这是来闹事的,紧抱着孙子不愿意和她们说话,想绕开走。 “哎——”郑姑婆又把陆夫人的去路一堵,嘿嘿声说,“我都说了我是谁。你们陆家和我们郑家也算是亲戚吧。你这样招呼自己家人?” 陆夫人冷静地回答道:“白露没有和我说过你们。你们是真是假的亲戚,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打电话问白露!” “我儿媳妇工作时向来忙,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打扰她工作。” 眼见陆夫人是站在白露那一边,郑姑婆心底里阵阵发抖地冷笑,想这白露还真是只狐狸精,不止迷了男人,还迷了自家婆婆。一不做二不休,郑姑婆在众目睽睽下对着四周的路人开始大声大喊起来:“你们瞧瞧!快点过来瞧瞧!这是一家怎样没有良心的人!她儿子,把我这个老姑婆,一个病号,病还没有好的老人,赶出病房!” 两点多这会儿时刻,人不多不少的,刚刚好,郑姑婆这一声大叫,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小包子病归病着,见奶奶被人围攻,小脸蛋一瞬间涨到通红,义愤填膺,要下来帮奶奶对付坏人。 陆夫人一边护着孙子,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围上来的人,因为事发在大院外头,所以大多数并不是大院里熟悉的人,反而是那些路过的路人,居多是陌生的。 守大院的门卫见状不好,走上来帮陆夫人驱赶围观的人群。郑姑婆肯定是不让,上前和门卫争执:“你有本事你抓我,你抓我啊!” 门卫一时真不敢伸手抓她。因为她自己都说了她是个病号。谁知道,如果上前,抓都没有抓到,郑姑婆突然身体发生什么意外,都是对方的错了。 就这样,郑姑婆以自己干瘦精炼的“病体”,所向无敌,逼得门卫节节后退,接着,又逼近到了陆夫人面前,眯起眼端详陆夫人:“你打算为你儿子怎么说?你儿子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你这个当妈的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个老巫婆,和上次那两个男人一样坏。小包子气得小脸蛋鼓鼓的,却被奶奶捂住了嘴巴。 陆夫人不可能让孙子搀和到这麻烦事来,心里正想方设法,该如何突围。忽然,从大门里迈出来的人影,让陆夫人眼睛一亮。 由于孙子中午睡完午觉起床后有起床气,姚夫人习惯了带孙子在下午三点左右出来到哪儿逛逛。 姚夫人抱着洛洛走出了大院门口,就见自家闺蜜被人围困了。 “征征哥——”看见包子哥的小洛洛最高兴了,在奶奶怀里挥举小手。 姚夫人抗拒不过孙子,只好径直抱着孙子走到了陆夫人旁边,转头,看到像只战斗机的郑姑婆,问:“这是谁?” “我是白露的姑婆。”郑姑婆回答的理直气壮。 姚夫人可不比陆夫人那好心肠,嘴巴堪称刀子嘴,对郑姑婆这话抿着嘴一笑:“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那个,据说病好了还要非赖在医院里装病的老赖?” “你,你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人家病房是给危重病人抢救用的。而非有这样的人,当医院是自家开的,当医院病房是自己家的卧室一样。” “你胡说八道!”郑姑婆在地上猛跺脚。 “我胡说八道?”姚夫人哈哈大笑两声,嘲讽地眯了下眼,“不如让大伙儿评评理,你们说,像她这样的人,是生了重病快要死的吗?” 众目睽睽,郑姑婆这幅上蹿下跳好像体育健儿的样子,哪里像是快要病死的?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是假,一目分明。 舆论的风向瞬间改变。郑姑婆脸色一白,想捂住胸口装作胸口痛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姚夫人望到马路上,突然哎一声:“陆君来了。” 君爷到了,开着车,驶到门口的刹那,直接逼退了围观的人群。走下车的君爷,随手将车门一甩,砰的一声,足以吓退上千号人。 没人敢靠近一步。君爷全身散发的寒气,可以将所有人都冻成冰棍。 没有做错事的小洛洛,都害怕地把小脸藏到了奶奶怀里。姚夫人就此笑了声:“洛洛你就这么怕你征征哥的爸爸?” 小洛洛瘪瘪嘴。 哈哈。姚夫人大笑。她孙子真是个小奇葩。喜欢包子哥,却又怕死包子哥的爸爸。 在见到儿子来的一刻,陆夫人心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越走越近的君爷,还是让陆夫人吞了口口水。眼看,君爷当下这幅表情,说明郑姑婆是踢到了君爷的铁板了。 不是没有预料到郑家人会来闹事,可是,在君爷的底线里头,郑家人来闹他也就算了,居然来敢找他母亲? 郑姑婆对君爷昂着的小脑袋,像是屏住最后一口气:“你——” “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君爷的声音不紧不慢,音量也刚好控制在只有他和郑姑婆能听见的范围内,“既然你来找了,我也刚好把这两句废话和你说了。第一,如果你想我把你当年对我岳母做的事情告诉我老婆她大哥的话——”(未完待续) 到底是怕死的 什么?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丝狼狈划过郑姑婆的脸,只是瞬间而已。 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妇人,比想象中更油条。君爷眯了下眼。 郑姑婆果然是像是被震了下,但极快地在内心里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哪怕对方知道了又怎样。当年那件事儿,说到本质上,还不是因为白露她妈惹得白家两老不喜欢。她不过是听她哥哥和嫂子的话,帮她哥哥和嫂子的忙。说来她算是为自己哥和嫂子做了件好事呢。白露她妈要怨,当然只能怨她自己怎么不得老人家欢心,和她压根无关系。 郑姑婆重振威风,嘴角轻轻冷笑:“你说的那事儿,如果你真明白的话,也应该知道我只不过是帮人的忙,说来我是做好事呢——” 只见君爷听了她这话,却没有一点被打击的模样,反而嘴角边更弯起了一抹弧度。 郑姑婆望到君爷那神情,忽然才是被真正被震:莫非,他刚才只是试探她,其实并不知道那事儿? 君爷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郑大嫂虽然和他像是稍微纰漏了一些内幕的东西,可是,当年整件事的经过,郑大嫂不过只是察觉到自己婆婆像是有意为难白露的妈妈,其实关于白家和郑姑婆之间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郑大嫂又能从何得知?郑大嫂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君爷。 君爷这样轻轻一套,郑姑婆是自己说漏了嘴。 瞬刻,郑姑婆悔到肠子都青了,恨到君爷要死:你这狗崽子,居然敢套我话! 君爷一刻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郑姑婆知道自己说漏嘴之后,额头开始冒汗了。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中计的缘故,现在再回想君爷刚说的话,才突然意识到了君爷那话里头的另一层意思。 对,君爷是说要把这一切告诉的人是白哲。 白露知道不知道,郑姑婆是对此有点心理准备的。但是,白队如果知道的话,郑姑婆也知道,白队这人虽然自小主要是和父亲、爷爷奶奶生活在一块,可是,如果说白队因此对自己母亲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是不可能的。听说当白队的母亲去世的时候,白队的伤心欲绝是极少见的。可见白队对自己的母亲感情之深。 白队如果知道郑姑婆对自己母亲做出的事,郑姑婆自己心里头都打起了鼓。是,她是不怕,然后到君爷这儿来闹,这是她因为心里有底,想着到底白队会念到亲戚关系,只要她身体真的是病了的话,白队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只是,如果白队知道了以前的真相,知道她对他妈妈做过的事,白队是不是还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这条底线,似乎是要大打折扣了。 好狠,好恶毒! 郑姑婆两眼射发出的毒意,直射到君爷那张好像木板的脸上! 这个男人该是多恶毒的男人,一步步是设圈套让她自己踩进去,想必自己二儿子被抓,都是这个男人一早策划好的。 面对郑姑婆那恶毒的眼神,君爷只是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说来,他那第二句废话,还没和这个老太婆说,赶紧说了该收局了。君爷也不会喜欢在大门口站着和这个老巫婆说话,只见没过三分钟,君爷向郑姑婆抛出那第二句废话:“第二句话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忘了,有谁能救你这条狗命。” 在郑姑婆听完他这话缓过神时,见着的是自己的两条腿,突然像是软面条似的,两个膝盖都在打软,不知不觉中,脚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连在她身边的郑二嫂子都以为她要跌倒了,赶紧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吃惊地叫:“妈?!” 郑姑婆刚不是还是百分百血液充足的战斗机吗?怎么忽然间气馁了?刚才嚣张到云霄的气势都跑哪去了? 不怪郑姑婆仅被君爷一句话吓破了魂魄,毕竟,她再嚣张,再绞尽心思作恶多端都好,到底只是个怕死的人。 郑姑婆怕死,其实比谁都怕死,别看她在医院里闹,闹的原因五花八门,但是,底子里的虚是没变的。她很怕死,因为怕死,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在医院里闹,让大夫重视她,不敢将她当一般病人看。 君爷什么人没有见过,像郑姑婆这类人是见得多了,可以说,郑姑婆第一天到他眼前时,他都已经洞穿了这个老巫婆不过是只把自己当成充气球的,郑姑婆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是虚的,不堪一击。 只等他君爷今天扒了她这张皮以后,郑姑婆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了,回归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怕死的老人。 郑姑婆一步步往后退,往后退。郑二嫂子震惊地看着她,见她是快退到了大马路上,只好又大声喊了句:“妈,你这是怎么了?想去哪里?” “回,回保定!”郑姑婆想清楚了。因为君爷两句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除非她不要命了,那她可以继续闹。 她要她自己这条命,不管坐在监狱里的二儿子死活都好,她首先必须保住自己这条命。她要活到一百几十岁,做个不会死的老人。 郑姑婆再傻都不会傻到会不知道,想在这世上折腾人,想在这世上享福,首先,必须是自己这条命还活着在这世上。 所以,她不会再和君爷这个男人斗了。君爷是有这个本事,让她没命的。 走了。 陆夫人、姚夫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孙子,都还搞不清楚君爷和郑姑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不到几分钟时间,郑姑婆从打前锋的英勇战士忽然败退成了一个最窝囊的兵,带着郑二嫂子。 两个人匆匆忙忙上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像是逃难似的飞也似地跑了,更正确的词应该是逃了。 姚夫人不禁都缩圆了嘴唇,问君爷:“你是和她说你打了110吗?警察要过来抓她了?她怕进监狱?” “干妈。”君爷莞尔。要是他只会打110,又怎能被人叫做阎罗王。阎罗王可不需要警察来帮忙的。 “是,是。”姚夫人咧开嘴巴一笑,伸出一只手打了下他臂膊,“知道你能干,不需要警察。” 说着,回头,又朝小包子笑:“征征,不担心你爸爸了吧?” 小包子刚开始看爸爸走去面对郑姑婆时,小小的心脏真为爸爸担心一把。 君爷朝自己儿子走过来,从抱孩子吃力的母亲怀里接过包子,轻松地将儿子托在怀里,一只手摸了下儿子的脸,两条浓墨画成的眉毛微微一皱:“发烧了。” “不碍事。”包子是小男子汉,坚强地说。 “因为热度不高,回去吃点退烧药,好好睡一觉。”君爷这话主要是安慰母亲。 陆夫人为孙子这点病,已经吓到都提心吊胆了。 一行人随之赶紧走回家里。 小洛洛知道包子哥病了,当然不会想着再出去玩了,揪着奶奶的衣服说要跟包子哥回家。姚夫人只好带孙子一块到了陆家。 回到陆家以后,君爷给儿子重新量了体温,确定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以后,给儿子配了些药吃,再让儿子去睡觉。 陆夫人走进厨房去给孙子熬营养粥了。 包子是陆家的长孙,这一病,当然惊动了不少人。长辈们纷纷打来电话问询。虽然长辈们打电话来只是关心,但是君爷不满意。儿子只是一点小病,搞到好像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而长辈们打电话过来,重视口头上不说任何责备的话,但本身行动里包含的追责,肯定是不言而喻。 中国传统上,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小包子这一病,大家追问的不会是他君爷的责任,只会追究平常照顾小包子的家里女人,那不外乎要牵涉到君爷的妈妈和老婆。 所以君爷不满意。 打来电话问的人,不会儿,都感受到了君爷那边阴沉沉的气息,君爷要发怒气了,一个个,见好就收,没敢说上两句话赶紧挂了电话。 姚夫人拉住想去看包子哥睡觉的孙子,道:“洛洛,你征征哥要睡觉,不睡觉病不好的。你过去瞧,打扰你征征哥睡觉,难道你不怕你征征哥的爸爸了吗?” 拿起君爷来唬孩子确实有用,小洛洛两条小腿不敢动了,眼珠子小生怕怕地望了望君爷乌黑的脸。 不过会儿功夫,姚爷带赵文生过来了。 姚家和陆家关系深厚,即使君爷说不用,可那头姚家长辈对姚爷的口气却是这样说的:人家说不用你就不用。陆君是不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包子是不是君爷唯一的儿子? 姚爷想着这话是没错的,赶紧收拾收拾,带了儿科专家过来探望包子。 “征征怎样了?”姚爷进了陆家的门,一边问小包子情况,一边往屋里一探,突然发现一件事:包子妈没回家? “白露不知道吗?”姚爷用手捂住嘴边,偷偷问自己妈。 姚夫人好像也才意识到这回事:“是不是没人通知她?” 陆夫人通知了儿子,没有通知儿媳妇,是由于儿媳妇那边的电话难打。白露姐姐的电话,在工作期间,如果没有接的时候,说明白露姐姐的手机是关机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再继续联系白露姐姐。 白露姐姐是个大好人,基本什么电话都接。但是,白露姐姐真的在工作的时候,没有接电话是很正常的。 陆夫人不会发短信,然后接着见到儿子回家处理了,想着包子病也不重,儿媳妇工作忙,没有必要让儿媳妇专程歇了工作回家。陆夫人和郑姑婆说的那些话其实都不算谎言。她这个大儿媳妇真的工作紧要的时候,是很忙的。陆夫人早在接纳白露成为自己儿媳妇时,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不止陆夫人,陆家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陆夫人当时虽说着急找孩子爸爸妈妈回家来,可是,若是真的一时联系不上君爷和白露,陆夫人只能启动第二个方案,找其他人帮忙了。这些后备方案,陆家都有的。 陆家人,陆家的儿媳妇,都不是一般人。陆夫人这个奶奶,也真的不是那样好当的。很多时候,都被逼迫到必须独当一面。 姚夫人很快想到这一点,因为她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基本和陆夫人是一样的。 “白露,可能还不知道。”姚夫人说。 姚爷再看了下兄弟,眼看君爷那表情,似乎也不像是要给老婆打电话让老婆赶紧回来。 说来君爷就是这样的人呢。换做其他男人,八成早就嚷嚷着让媳妇不管如何都必须回来,好像媳妇不回来的话会追究媳妇是个失责的老婆和妈。 君爷不会这么做。因为君爷知道自己娶的是个怎样的老婆。 姚爷轻轻呼口气的时候,赵文生已是蹑手蹑脚走进卧室里履行自己的职责,帮忙给领导的儿子看看病。 一群人再三确定包子确实病的不重。似乎,给白露姐姐再打一通电话的必要性,都没有了。没人再提起要给白露姐姐打电话。 这样一来,在外头出差的白队和云姐,反而比白露更早知道了包子生病的消息。 云姐和白队是一块出差,是呆在一块儿的,云姐赶紧打电话给君爷问小包子的病情。 君爷说:“不碍事。一点小感冒。” “小孩子感冒,可大可小的。”云姐可不掉以轻心,说到底包子是陆家的长孙呢,接着像其他长辈一样追责了,“白露呢?我刚打给她电话她没接,在照顾征征吗?” 君爷不假思索:“嗯,她在陪征征。” 听到白露在陪自己生病的儿子,云姐也就一句其它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再唠叨两句天气转凉,必须小心身体的话,接着挂了电话。 姚夫人进厨房帮陆夫人的忙,把洛洛交给了孩子他爸。姚爷接过自己儿子,放在膝盖上让儿子不要乱动。小洛洛憋着小嘴巴,快给憋死了。包子哥这一病,似乎所有人都鸡飞狗跳的。他小洛洛也担心包子哥啊。 姚爷伸手捏了把儿子嘟嘟的脸蛋,转头,对君爷说:“白露她几点下班?”(未完待续) 转机 “一般要六点多到家。”对于自己老婆下班的时间,君爷最清楚不过。没有意外通知的话,白露姐姐一般忙着,也要到六点多才能到家的。 “她是忙。”姚爷像是无意识地叹了一句。 赵文生听他们两个人说话,都不敢插嘴,只是手指扶了扶镜框,斯文的眉宇轻轻皱了下。以前,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只以为白露姐姐是个善于跑公关的大好人。后来,似乎一些迹象表明不止如此而已。 可是连君爷都不问自己老婆,其余人,更不得而知了。 那天晚上,白露七点到家。因为知道儿子画画用的画纸都快用完了,开车回家的路上,白露在文具店给儿子买了一堆画纸,拎了回家准备给儿子一个惊喜。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苗莘打来了电话。由于今天苗莘带了彤彤去陪苗爸,彤彤不在陆家。不过,这对母女,也是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得知了包子生病的事,赶紧打了个电话过来问询。白露这才知道儿子今天在幼儿园感冒发烧了。 包子病不重,小感冒,下午吃了退烧药,烧退了,再喝了碗奶奶熬的营养粥,精神很好,差点睡不着。但是,赵文生给他又服用了两颗感冒药。小包子在陆家君爷原来睡的那张床上,呼噜呼噜,打着香甜的呼噜声,妈妈进门的时候都不知道。 白露站在门口,看着儿子边睡边拿小手挠嘴角口水的姿势,好半天,像是画面都停在了这一刻。 回到家,才知道儿子病了。回到家,婆家没有一个人骂她。甚至公公和婆婆都怕她辛苦了,让她赶紧先吃个饭再说。 这样体贴的婆家,恐怕世界上都找不到一个,谁能像她白露这样当儿媳妇,过的竟这般舒坦。 孩子有事,老公做了,公公婆婆做了,她这个孩子的妈,什么事都不用做了,还有无数人安慰。 白露深深皱紧了眉头。 不要看公公婆婆这样安慰她,公公婆婆看她的眼神里,都含着另一种光。当然不是责备的光。公公像是无意中问了她一句:今天的工作还好吗? 白露只能点了点头,答:像平常一样。 至于这话,公公相信多少,白露只能看见公公对她笑了笑,好像很平常的长辈的微笑。 以公公的身份,白露觉得,公公真想知道些什么,不是很难。但是,到底,公公和她老公一样,都不会主动问她。这和她从来不过问自己老公的工作的性质一样。 白露忽然有点头疼。她最讨厌,和君爷一样,最讨厌,自己让家里人担心了。而不知何时,她和陆家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真是把公公和婆婆当成了自己爸妈一样。 尤其公公给她的感觉,很像一个可靠的父亲。可能是由于她自小跟随母亲生活,导致后来即使回到燕京,与自己父亲,一直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可以说是不亲近的父女关系。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爸是什么样的人,白露是没有多大感想的,是很模糊的。 这不是说父亲给她一开始的印象很不好。不管怎样,她妈妈或许或多或少曾经表现过对白家两老的一些不满的情绪,对自己老公,却从来没有在儿女面前表现过任何不好的东西。白露因此,对自己父亲还说不上因为自己母亲而怎么样。 但是,自己父亲,确实是个让她印象不深的男人。 父亲长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和她哥一样,都算得上是个气质上样貌上的美男子。从这点可以看出,白父在任何场合的表现,都应该是近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 白露是觉得自己大哥,基本百分之九十以上吧,多少继承了父亲的一些东西。 父亲举止优雅,说话得体,对待家里人,对待他们兄妹,和对待其他人一样,都是温文有礼。 或许,其他家的孩子,有试过挨过父亲训斥。可在他们白家,她白露,最少从来没有挨过父亲的骂。很奇怪的是,不骂女儿的父亲,并没有让白露能感受到父亲对她的溺爱。 没有。白露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父亲是戴着面具生活的。 不是吗? 对待自己儿女,自己老婆,都是一直微笑,好像没有其它情绪的男人。 如今在白露回想来,她父亲这样的老公,这样的家长,似乎比起她现在的老公君爷都要来的可怕。 君爷脾气固然不好,但是能让她真实感觉到君爷是在她身旁活着的,不像她爸,没有让她感觉到活着的气息。 白露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觉间是居然想多了,是由于今天突然发生的意外太多,让她有所联想吗? 走到床边,给喜欢踢被子的儿子重新轻轻拉上被头时,小包子做梦里都不忘嘴角瘪瘪,喊爸爸。 包子喜欢爸爸,哪怕君爷的脸再臭,那是因为包子能感受到君爷作为父亲对他浓浓的爱意。 白露突然间都羡慕起自己儿子了,她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父亲对自己的感情。 白父在白家,说起来,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感觉。 伸手摸了下儿子的额头,没烧,温温的,白露轻轻叹气,不准备吵醒儿子。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走去厨房准备帮婆婆洗碗。 陆夫人推着她说:“我来。你去陪征征吧。” “妈,征征在睡觉,我坐在那,我都怕吵醒他。” 陆夫人于是念叨起她不会偷懒,说:“那你去客厅,陪你干妈说会儿话吧。” 今晚姚家人趁机都在陆家蹭饭吃了。姚夫人吃完晚饭,在陆家帮忙泡茶。姚爷拿了把水果刀,在客厅当场表演削苹果。 陆领导和姚领导,习惯性地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只顾他们两个自己说自己的事。 白露走到客厅,见姚夫人一手抱着孙子,一双眼看着水快开了的开水壶。 小洛洛吃完晚饭犯困着呢,是想和包子哥一块去梦周公,一边打瞌睡,一边吸着口角的口水。 白露伸手帮姚夫人抱过要睡觉的洛洛,问:“佳音呢?” “佳音今晚值班。”姚爷代替老婆答。 姚夫人把孩子交给她后,听到她这话笑话起她:“怎么问佳音?不问你老公?” 君爷是跑到书房接电话去了。 白露道:“他在家里又跑不掉,我问他做什么。” 姚夫人听了大乐,指着她说:“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怕你老公了。” “我有怕过他吗?”白露莞尔。 书房里,君爷接着周玉的电话。 不知道包子生病的周玉,很自然地,与君爷沟通的是公事。 周玉说:“白露她家那位大伯,性子固执到像头牛,可是,一旦被拉回牛鼻子,又只会往回冲了。我看,有望。” 郑大伯性格上的固执,君爷和白露早看在眼里,要不是郑大伯这种傻逼到底的固执性格,郑大嫂和郑沅洁,不会之前吃那么多苦头了。所以,郑大伯这回能回过头来看清真相,真是要感谢周玉的三寸不烂之舌。 君爷派周玉去说,算是找对了人。 周玉回溯起当初她说服郑大伯的经过。 首先,郑大伯那死硬的性子,肯定是不相信自己弟弟会想谋害他。俗话说的好,口说无凭。周玉知道单凭已经坐在监狱里头的那个人的话,是不足以让郑大伯相信的。好在,那个人,当年留了一手防备郑二叔,留了一些单据上的证据,包括了郑二叔的亲笔签名以及手印。再有,周玉到法院,到银行,通过私下关系,找到郑二叔一些来路不明的资金关系,从旁坐实了郑二叔确实从中收取到了好处。 面对眼前一系列铁板的证据,郑大伯低下了头。 应说郑大伯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那好歹是自家兄弟,郑大伯情愿不相信外面人说的话也想当白痴只相信兄弟的感情。郑大伯更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知道真相质问自家兄弟时,郑二叔那些回话,以及郑姑婆那些表态,才真正把郑大伯伤了,彻底伤了。 弟弟恨死他,母亲不喜欢他。这是直接把郑大伯带到了另一个极端。郑姑婆不知道,正由于她这样一骂,让已经死去的郑老爷有机可乘,夺回了大儿子的心。 由于姚夫人和姚爷暂且没有打算回家,闭上眼已经睡到像头小猪的小洛洛,势必是要在陆家这里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白露没有多想,抱着孩子进了君爷以前的房间,把洛洛放在了包子睡的那同一张床上。 君爷的床是大人的床,足够大,可以让两个孩子并躺着一块睡。两个孩子边睡边在君爷床上翻跟头都没有问题。 为了防止洛洛从床上摔下来,白露将已经能自己一个人睡的包子放到外面睡,让洛洛在床靠里的位置睡。 布置好了两个孩子排排睡,可能这是第一次这两个孩子一块睡在一张床上,白露看着都挺感慨的。 包子没有兄弟姐妹,但是,有洛洛这样一个可靠的小弟弟,是弥补了这个缺陷。陆家与姚家,好比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包子与洛洛,打从出生起,注定是要当兄弟的。 姚爷跟到门口,望到两个孩子睡觉的样子,眯了眯桃花眼,重重地嗯了声。看他样子,好像是想起当年自己和好哥们君爷一块睡觉的岁月了。 小时候的记忆或许是不清晰了,可姚爷对于当年自己刚入队时,与君爷一块打地铺的日子,还是很记得的。 是很美好的回忆。 姚爷摸摸下巴颌,想着如果儿子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能和包子哥睡一张床,不得开心死。 君爷打完电话出来,路过房间门口,见着姚爷杵在门口,也就趁机跟着往里头望了下。望到里头的情景之后,君爷叹了声气:“都是爱踢被子的。” 不要看包子的性格好像和洛洛弟弟截然不同,但是,两个孩子一块去梦周公以后,一些平常见不到的本质,完全显露了出来。 包子睡觉不安分爱踢被子,小洛洛一样好动。包子做梦喜欢梦见爸爸做的美食口角流口水,小洛洛想到妈妈做的好吃的,一样喜欢流口水。 两位小兄弟甚至不约而同,喜欢咬小指甲。又都连做梦怕被君爷骂,小手摸到嘴巴上不敢咬,只好摸自己的嘴巴。 白露不失时机,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给两位小兄弟第一次同床睡记下留念。 包子好像听见咔嚓声,动了动眼皮子。 白露赶紧收起相机,走出房间。 姚爷和君爷两个人,已经在她动作之前离开了,一边并肩走一边说话。 知道他们男人要说话,白露没有走过去打扰,手里的手机哗一声,来了电话。白露捂住手机筒,走到角落里接听。 打来电话的人果然如周玉所料的,是郑大伯。 “白露,你在家吗?” “有事吗,大伯?” 郑大伯在电话对面稍有犹豫,但只是犹豫一小下,认真地道:“我有东西给你。” 白露姐姐也很爽快:“我在我公公婆婆家里,和我家是一个大院的。大伯如果不介意,大伯到大院后打个电话,我到楼下接你。” 郑大伯一听,真有些受宠若惊了,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老公不介意吗?” 上次,他可是到他们家闹过事呢。她白露都放话了,这个亲戚可以不做了。 白露说:“我和我老公都是不计前嫌的人。更何况,什么事,都要讲求前后因果。” 可以说,君爷和她,都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既然,郑大伯是受人蒙骗,加上有酒精中毒的嫌疑,如今,愿意有悔改的心思,她白露不会傻到拒绝郑大伯悔过之后主动提交的东西。 郑大伯在电话里几乎是痛哭流涕:“我,我是个傻子,傻子!现在,老婆都不要我了,我也,我也不敢和我老婆说让她要回我这种人。” 听到对方的哭声,白露眉头轻轻一皱:“大伯,大伯母说和大伯离婚的事,是大伯母自己决定的,我也插不上嘴。” 郑大伯止住了哭声。是,他刚才是使了点小心眼,想能不能软化白露让她帮忙让郑大嫂重新接受回他。 “对,对不起,我是一时激动——”郑大伯红了红脸说。 白露没有答话,郑大伯也就不好继续谈这个话题。接下来,郑大伯说:“我,我在大院门口了。”(未完待续) 郑老爷 听到说郑家人要到家里来,陆夫人吃惊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后来想,让郑大伯上儿子家里去闹,不如让郑大伯到这里来,有长辈在场,看郑大伯怎么继续闹。 有了郑姑婆在门口的那一闹,陆夫人对郑家人再如何闹法,都不会太吃惊。因为,郑姑婆是陆夫人见过的,比温家人更极品的老人,前所未闻,颠覆了陆夫人固有的观念。 陆夫人都没有出声,其他知道了郑大伯要来的人,更不怎么吃惊了。 姚夫人拉着洗完碗的陆夫人坐下,用细牙签从盘子里插了块苹果给陆夫人:“来,子业削的苹果孝敬你的。” 干儿子孝顺的东西。陆夫人二话不说咬一口,甜。再看四周,姚家人并没有撤退的态势,看来是准备留在这儿给陆家助威的。陆夫人其实想没有必要。她心软脾气软可能受人欺负不说,可是,她儿子和老公,却都绝对不是她这样的。以君爷一个人应付十个郑大伯恐怕都绰绰有余。 “洛洛还在睡觉。”姚夫人用孙子找了个完美借口留了下来。 陆夫人心里才突然亮堂了:原来姚家是想留在这儿看好戏的。 不管怎样,哪怕白露姐姐不让郑大伯到这儿来谈判,陆爸都想好了,是要在场给儿媳妇撑腰的。郑家虽说是白露姐姐的亲戚,可陆爸知道了郑家人想欺负自己儿媳妇时,怎能不作为长辈出声。是早就想出声了,只苦于没有机会。 再说了,这个儿媳妇,陆爸是很了解的。白露办事,从来不做无用功。让郑大伯上这里来,给公公婆婆看,不躲着不藏着,明摆着白露是想让他们陆家人都了解白家现在正可能发生的事。 姚爸就此与陆爸交流了眼神,两位长辈不约而同,起身走进了书房。从书房,也可以清楚听见客厅的人都在说什么。如果白露真有需要他们作为长辈出马,他们同样可以随时策应。 姚夫人见老公突然转移了阵地,拉起陆夫人,跑到孩子们睡觉的房间里。 客厅里,只剩下了君爷和姚爷。姚爷当然也不方便留在这儿,躲去了厨房。君爷走到阳台上,借着路灯,看到底下白露领着郑大伯正要从自家的楼梯爬上来。 郑大伯步伐依旧有些不稳,在换秋的季节里,走路时脑门却全是汗,一边走,一边拿纸巾擦着,一路,也就没有和白露多说一句话。但是,从他表情可以看出,他是畏惧的。在爬上楼来时,一路都是畏惧的。畏惧白露,畏惧陆家,畏惧君爷。 白露偶尔眼角瞟下这位大伯,知道这位大伯,虽然性格上有些恶劣不可取,可到底郑大伯与郑二叔划分了界限。 郑大伯是个老迂腐,老固执,所以,才会轻易遭到郑二叔的蒙骗,吃了大亏,还不知反悔。可是,最终,却也是这点老迂腐老固执,救了郑大伯。 路上,快到陆家门口时,郑大伯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话:“我真后悔了。我都这个年纪了。白露或许你不明白。但是,我真是后悔了,后悔打了老婆。” 当初你怎么不知道后悔呢?白露冷眼看看他。 郑大伯道:“那时候,我以为都是我老婆错。” 看来这男人,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难道因为老婆错了就可以打老婆。打老婆之前怎么不想想,自己老婆为你做了多少事。 白露没有回答他,只是按了门铃让君爷开门。 郑大伯是想不明白了,现在的人,不是都主张劝和不劝离吗。 他和郑大嫂连孩子都有了,夫妻都这么多年。郑大嫂离开了他,是不可能去跟其他男人的。以后郑大嫂一个女人家怎么过活。如果白露真是体贴郑大嫂的,应该知道劝郑大嫂回到他身边才是上策。 屋子里,君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君爷从里头拉开门的刹那,郑大伯嘴里嚼着想对白露说的话,在对上君爷的脸时,忽然间,吞了回去。 这是郑大伯第几次面对君爷,郑大伯自己都忘了。但是,郑大伯始终没有忘记的一件事是,每次面对君爷时,他郑大伯与其他郑家人一样,心里头都不自禁地发虚,寒战,打鼓。 多么可怕的一个男人。君爷那张脸,每条线,都好像是用刀刻出来的。这个男人好像是从浴火中出生,周身都是泡过北冰洋的男人。 像这样的男人,郑大伯和普通人一样,都不可想象为什么白露会敢嫁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看,都好像不是会疼老婆的。郑大伯不是自己夸口,想当年,他和郑大嫂谈恋爱时,刚结婚时,对郑大嫂是好得不得了,若是像君爷这样摆面孔的,哪个女人不得吓破。 “他说了什么?”君爷目光轻松扫过郑大伯畏惧的脖子,问白露。刚才,走来开门时,郑大伯在门外那些唠叨声,似乎对他老婆死缠着不放的声音他都听见了。为此,君爷可不想,以后这个男人变得像陈母那些人一样,哪怕不是对他老婆造成威胁,但是,像橡皮糖粘着他本来就是大忙人的老婆,君爷也是无法忍受的。 他老婆,凭什么变成这些人解决麻烦的顾问? 如果非要找个人给郑大伯当顾问,君爷自认都绰绰有余了。 在白露挑下眉回答君爷:还不就是那样。 君爷冷了声音,对郑大伯说:“你不知道你老婆为什么离开你吗?” 郑大伯只见君爷是面对自己的那一刻,已是毛发竖立,像小学生一样站着,聆听君爷训话,答:“是,是。她都让律师告诉我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打错她了。” “你打错她?”君爷浓眉竖立。 不是吗?郑大伯磕磕巴巴地说:“我,是打错她了,误会她了,我愿意磕头认错。” 君爷只差拎起他衣领问他一句他究竟是不是个男人,但不想污了自己的手,只说:“是男人,就不该打老婆,无论老婆是对是错。” 郑大伯一愣。 “怎么?”君爷眉头又一挑,“你娶个老婆回家是让你打的吗?” 郑大伯张开嘴,目瞪,以及口呆。转头看看白露,郑大伯还真一时不敢相信:难道君爷从来没有打过白露? 对于郑大伯那脸子竟敢质疑的神情,白露姐姐差点抛个白眼球。 她白露挑男人会有这么逊吗?敢打女人的男人?再有钱再有权,她白露都绝对不会要的。 郑大伯忽然相信了,在于当君爷让开门,让白露进来时,君爷特意将白露要换穿的拖鞋,已经先放好在玄关处。 君爷体贴老婆,从来是体现在小细节上,不要说,只要做。 郑大伯回想自己,曾经有过给郑大嫂拎鞋吗?没有。别说后来婚姻出了问题,哪怕那时候他追郑大嫂追到使劲的时候,都没有。 对郑大嫂说过的甜言蜜语倒是不少。 郑大伯察觉自己在君爷面前不止矮了一截,是快矮到地洞里去了,是无处可遁的汗颜。 君爷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答案。或许,只有当他能做到,只做不说时,郑大嫂可能,还有这个可能回到他身边。 几个人进了屋里。君爷最后一个,慎重地关上门。 客厅里似乎有人来过,茶几上,好几个人家吃完没有洗的茶杯,一盘刚吃了一半的水果。郑大伯不敢张狂,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白露坐在对面。君爷坐在他们两人侧面。 三个人全坐下后,郑大伯弄清楚了,他们并不打算给他客气地上茶时,心里头反而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对他本来有敌意的人突然间反而对他太好,会让他联想起自己遭受郑二叔蒙骗的经历,不能不说对方对他有利可图才对他转变态度。 当然,不管如何,郑大伯来之前是心里下定了决心了,不然,不会冒着被郑姑婆宰的危险,把东西拿到白露这儿来。 郑大伯送这东西来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完成我爸的遗愿,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是个不孝子,被我弟弟蒙骗,被我妈蒙骗,到了今天,才突然知道,对自己最好的人是谁。” “你说姑老爷?”白露不小的疑问。在她记忆里,说真,对郑姑婆的老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记忆中,好像与郑老爷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过。 “你可能忘了。”郑大伯露出一丝苦笑,“可能你妈带你到我妈那儿拜访时,我爸都是病着躺在里屋,你想见也见不到。” 好像是的。白露听了郑大伯这话才隐约想起。这样的话,因为她见不到郑老爷,很自然的,会以为郑老爷是借口不想见她,是和郑姑婆一样合着来欺负她和她妈。 可现在听郑大伯的口气,好像当年事实的真相压根不是这样。 “可能是我妈,不想让你们见我爸吧。”郑大伯越说越小声,却也越肯定,“因为我爸,和我妈不一样。” 白露心里头突然好像被一撞,好久,才抽回了呼吸。 在外人看来,好像她是经受了一点情绪波动,却谁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波动。 白露的拳头在暗地里捏了捏。 郑姑婆真是个能人,真是个能人啊。老巫婆能做到她这样精明能干的份上,实在了不起。八成,不,是百分百所有人都被她骗了的。若不是郑大伯醒悟,这个老巫婆是把自己的老公都坑到万古去了。郑老爷是死了都别想有翻身的一天。 “我爸——”郑大伯也是十分感慨,“我妈总是说我爸无能。因为我爸身体不好,家里的支柱是我妈。正因为如此,自小,我和家里几兄妹,都是听我妈的多,对我爸的话,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那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你爸了呢?” “上次,我妈在知道我二弟做出的事后,居然还称赞我犯法的二弟做的对。我才突然间明白,我妈都是曾经做出了些什么事的人。然后,因为我妈可能自己说漏了嘴都不知道,在我妈说到我家因为我爸病欠下的那屁股债时。” “债?” “是。我家因为我爸,当年欠了不少钱。以我妈和我们几兄妹那点微薄的工资,是别想支付我爸的医药费的。可是,后来,我妈都从来没有提过我爸那笔医药费和安葬费,都是怎么来的。反正我记得我们几兄妹是没有出过钱,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钱。”郑大伯说到这儿眯了下眼,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在郑姑婆力挺郑二叔对他做出的事时,因为,只有郑姑婆本人都做过这样的事,才会这样黑白颠倒地对郑二叔说一不二的支持。 郑姑婆是和郑二叔一样,靠出卖自己家里人拿钱呢。 郑大伯从上衣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张纸。这是一张老黄历,正面迎着老黄历,背面的空白处,用铅笔是写了字。 由于放的时间长久,铅笔字迹都几乎模糊了。郑大伯也是在和郑姑婆决裂以后,匆匆忙忙跑回保定自己家,翻遍了整个家,才从一个箱底里找出了这张纸。见着这张纸肯定是没有好好保存,导致被蚂蚁咬掉了边角,好在蚂蚁没有咬到有字迹的地方。 破烂,皱褶的纸,被郑大伯小心地摊开后,放在了茶几上。郑大伯对于自己没有把这张纸保存好,也感到羞愧,说:“我爸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一直都没有在意,随意放在箱子里了。” 白露和君爷刹那想的是,幸好在郑大伯那迂腐的性格,使得郑大伯没有将郑老爷留下的纸条当成垃圾扔了或是烧了。 这可是,当年唯一留下的,最可贵的线索了。 老黄历上,郑老爷用粗糙的铅笔头写下来的几个字,依稀可辨。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君爷进房里找出了个类似显微镜放大镜的小镜筒,对着黄历上的字,一个一个字地摆放上镜筒,这样的话,他和白露都能看到一清二楚。 岁月如梭,如今只余下的几个字,能看出郑老爷当年写这几个字时笔画之间的断续,颤抖,都足以说明,郑老爷当年真的病的厉害,是用尽力气在写这最后的字。这是郑老爷的遗笔无误。 郑老爷写的是:一万六仟八佰六十块五毛七,子务必归还于黄少丽。(未完待续) 所有人都被蒙骗了? 小包子一觉醒来,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艳艳的小脸蛋。 洛洛弟弟和他爸爸姚爷一样,一张小脸蛋,长得叫一个艳丽,比同龄的小女娃都要漂亮上百倍以上,这是大院里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可在小包子眼里,这样近地观察洛洛弟弟的脸,实属第一次。洛洛弟弟的小鼻梁、小眉毛、整齐微翘的睫毛,尤其红艳艳的皮肤,比他想象中更漂亮更精致,好像洋娃娃一样。然而,在这样一张貌比西施的小脸蛋上,只见一条长长的口水线像面条样垂挂在小嘴角边,一下子破坏了所有美丽的画面。 小包子的小额头垂下几条黑线。倒不是由于看见了洛洛弟弟这幅睡觉的丑样,而是自己的小手往自己的小嘴巴上一抹,发现自己的手背一样很快地沾上了口水。 自己怎么可以和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一样睡觉流口水? 包子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两只小手抹着小嘴巴,用力地抹,结果整张小脸和两只小手都抹到黏糊糊的。 听见动静的洛洛,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梦乡中睁了睁眼皮,小嘴巴喃喃:“小包子?” 感情这洛洛弟弟在梦里头把他看成了包子,想咬一口。 小包子决定迅速爬下床去洗把脸,刷个牙,最不明白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只恶魔弟弟睡在同一张床上了。话说,洛洛弟弟睡觉真不安分,不时踢被子,不时翻来滚去,让他包子看着都心惊肉跳,怕其一不小心从床上滚落下去。 于是,包子突然明白了,原来大人让他和这只恶魔睡一块,是为了给这只恶魔当护床栏用的。为了防止洛洛滚下床,让他包子用自己小身躯挡着。小包子为此撇撇小嘴。 这只洛洛弟弟再聪明再捣蛋,到底只是个弟弟,不能超越他包子,睡觉还得他包子保护,没出息。 小包子终于找回到一回在洛洛弟弟面前当大哥的感觉,虽然洛洛最爱喊他哥哥了。 嗯,这样想明白了,他包子倒不能轻易抛下了弟弟不管。所以,小包子坐在了床上,两条小腿盘坐着,好像入定的小师傅一样,守护在床边上。每次,洛洛快滚到床边时,小包子的手会迅速地伸出去推向滚来的小身体,洛洛因此像皮球一样滚回到了床里面的一侧。 反反复复的,包子不知道像打棒球一样推回洛洛弟弟的身体多少回,只知道这推洛洛皮球的次数好像是越来越多。 小洛洛好像在睡梦中都把被推皮球当成了游戏,欢快地滚回去,又自个儿滚回来。 包子的额头垂下的黑线越来越多,真想学洛洛弟弟的爸爸一样捏洛洛一把小脸蛋。这一刻,包子十分了解姚爷时常捏洛洛小脸的心情了。 亏了这张小脸长得这么漂亮,可就是欠扁,太欠扁了。 小包子气哼哼地想。 “征征。”陆夫人进来探望孙子起床没有时,看到的,正是自己孙子盘腿坐在床边推洛洛皮球的这一幕。陆夫人对此吃了一惊:“征征,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包子回头回答奶奶,由于小手做着推洛洛皮球的动作,有点尴尬,躲着奶奶的目光说:“刚刚。” 可别被奶奶发现,他刚才好像是欺负洛洛了。但洛洛这是要被他欺负,怪不得他的。 陆夫人是个后知后觉的,没有察觉异样,走过去,先关心自己孙子退烧没有。摸了摸包子的额头,看来病是好到七七八八的,不止没有发烧,人挺精神的,笑问:“饿了吧?” 包子回想起自己睡觉流口水的模样,连忙抬起小手审查自己的嘴角,好像没有口水了耶,于是轻咳两声小嗓子:“不饿。” 他睡觉前不是吃了一大碗粥了吗? 陆夫人道:“我去给你倒点水。感冒要多喝水。” 包子忽然才记起一件大事儿:“洛洛为什么和我一齐睡?不怕被我传染吗?” 不愧是君爷大夫的儿子呢。没想着自己病了,只怕自己病传给别人。 陆夫人摸摸孙子乖巧的小脑瓜,说:“洛洛身体棒,而且,征征病的也不重。” 小包子看回洛洛弟弟那张睡觉时都一点也不安分的小脸,想着奶奶这话也没有错。 印象里,洛洛自出生起,都没有怎么病过的。洛洛这只小恶魔,真想要病一回,真是太难了。因为病毒都没有洛洛恶魔厉害。 陆夫人在房间里,顺道给孙子倒了杯水。让孙子喝水时,又问孙子要不要去厕所。 包子早就想去洗把脸了,可碍着洛洛弟弟没有人看管,现在奶奶留在这,他可以暂时脱身了。爬下床时,小包子还不忘告诉奶奶:“洛洛他睡觉喜欢往床边滚,奶奶你看着点。” 陆夫人一听嘴巴咧开笑意。知道自己孙子对洛洛总是有些避开,对彤彤却很好。洛洛对此可妒忌了。没想,原来孙子对洛洛这个弟弟也很爱护和关心的。这让长辈的都亦觉欣慰。 “放心吧,奶奶坐在这儿,洛洛掉不下床。”陆夫人一口答应孙子。 包子安心了,点了点脑袋,走去卫生间。 走出房间时,迎面碰见走过来的姚夫人,包子喊:“姚奶奶。” “起来了?”姚夫人加快两步脚,一样关心地先摸下包子的脸,“嗯,退烧了,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征征?” 小包子乖巧地点头:“是。”接着对姚夫人说:“洛洛他还在睡。” “你奶奶在里面是不是?”姚夫人从门缝里望到了坐在床边的陆夫人在照看洛洛,就没有急着进去了,带包子去卫生间。 包子就此在卫生间洗脸漱口,把自己弄到精精神神整整齐齐之后,回头,问姚夫人:“我爸爸呢?” “怎么不问你妈妈呢?”姚夫人笑,想这包子真与众不同,一般孩子都是粘妈不是粘爸的,包子是起床就喊爸的。 “妈妈不是在忙吗?”包子体谅妈妈说。 包子不是不爱妈妈,是记得自己睡觉前,妈妈没有回家在工作的时间。包子也不想自己小小的病打扰到妈妈工作。 别看包子年纪小,性格却很稳当,完全像个可靠的小大人。姚夫人见着心里都叹。自己儿子这个当爸的,明显比君爷当爸差远了。瞧两人教出来的孩子,洛洛心性好动好玩,哪像包子这样稳重成熟。找时间,要让儿子去向君爷取经,不然都不像样。 “你妈妈回来过了。”姚夫人告诉包子。 小包子这才回想起,好像是的,妈妈好像是来过他睡觉的房间。既然知道妈妈回来了,只要妈妈平安,小包子心里头踏实了。 与姚夫人走出洗手间后,姚夫人拉着他不让他往客厅走。包子多了个心眼,伸长小脖子往客厅里头探望一眼,结果,被包子发现了郑大伯的存在。 郑家人?那个上回来他家里大闹天宫,想打妹妹的大伯? 包子小眉宇一下严肃,不高兴地想:这人又来他家做什么?并且都到爷爷奶奶家里来了。 满腹心事的包子,被姚夫人拉着,走到厨房。姚夫人和陆夫人一样,怕他醒来肚子饿,毕竟发烧嘛,消耗能量大,所以走到厨房找吃的打算喂包子。 姚爷正好躲在厨房里头,见到包子过来,亮起自己的手机:“来,给你瞧瞧。” 给他瞧什么? 包子疑惑,小眼珠警惕地打量姚爷。谁不知道,姚爷和洛洛爱蹭他包子一样,爱蹭他老爸,和洛洛一样是只喜欢欺负陆家父子的恶魔。 姚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身,将手机屏幕给包子看。 包子就此看到了自己和洛洛同床睡的照片。应说这张照片照的角度刚好,将他和洛洛面对面一块流口水的场景永远地留在了历史长河里头。 姚爷对包子咧开亮晶晶的牙齿:怎样?你这小包子还不是和我儿子一样,做梦都想着吃东西? 包子鼓鼓嘴巴。 姚夫人给包子从热着的粥锅里舀完一碗粥,回头,见到儿子欺负包子,横眉竖眼,劈手给姚爷脑袋上一掌:“你今年几岁了!以为和你儿子一样大吗?” 姚爷连忙侧过身子,躲过姚夫人的第二掌。 姚夫人这气俨然一下子没有消完,边追边打:“洛洛那性子,你以为学了谁?还不都是因为学了你?学了你这个不争气的老爸。” 姚爷都觉委屈了:他哪儿不争气了? 再说他儿子洛洛,除了口头上爱欺负包子,也没有做过不争气的事啊。他这个当老爸的不能说没有尽责,经常有教育儿子不能欺负包子哥的。 姚夫人只听儿子这番辩解都气不打一处来:“有你的!洛洛不是学了你是学了谁?你自己不洁身自好,能让你儿子听你的话?” 小包子站在一边,学着君爷的模样胸前抱手,对于姚夫人训斥儿子的话直点脑袋。 只瞧包子这摸样儿,姚爷一撇嘴角,逃走时对包子放话道:“征征,你这是越来越像你老爸是不是?” 小包子眉头耸得高高的:谁不知道他包子最仰慕自己爸爸了。这用得着姚爷说吗? 把姚爷打走后,姚夫人帮包子端着粥回房间。回到房里,见洛洛还在睡。可是,很快,这只小馋鬼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睁开了小眼睛,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陆夫人连忙抓了条纸巾,帮洛洛擦嘴角上的口水。 洛洛边吸口水,边看着包子端着的小碗:“征征哥没有吃饭。” 小洛洛睡觉前,倒是记得包子没有和大家一块用晚餐的事。 没想这洛洛弟弟睡醒不是和他抢吃的,却很惦记他包子哥没有吃晚餐,小包子心里头突然有点感动了,对姚夫人说:“姚奶奶,再拿个小碗,我和洛洛分着吃。” 姚夫人一笑:“你吃。洛洛想吃,有的是,我再给他去舀就是了。” 包子这个当哥的,立马将自己的粥给了洛洛,自己再去和姚夫人去厨房。 等他再端着小碗回来时,发现,洛洛坐在床上两只小眼珠子直瞪着陆夫人的手机。包子心里头刚划过一抹不安,见到他回来的洛洛果然大叫道:“征征哥,我和你一块睡了!” 包子只差没有一个跟头翻倒在地。 包子心头呜呜地喊:怎么连奶奶都学着欺负他了? 客厅里头,郑大伯能感觉到附近人来人去的动静。这屋里,果然不止他们三个人。也就是说,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君爷和白露是有意无意之间,让不少人都当场听到了他说话。 是为了防止以后他反咬一口说自己没有说过这些话吗?郑大伯想,实话实说,将自己父亲当年的遗愿说了出来时,他心里头是有点打退堂鼓的。毕竟这番话说出来之后,郑大伯都不能保证,自己母亲不是没有犯了过错。 如果查下去,他母亲会不会被株连都难说。但是,到底他母亲,郑姑婆这人,性子傲归傲,性格上却还是算比较直的,脑筋不像郑二叔那样复杂。更多的,只能是郑姑婆受人指使了才做出这事来。 郑姑婆究竟做出了什么事。现在,即使他们这些人没有能从郑姑婆口里得到确切答案,都可以几乎笃定,郑姑婆当年八成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才会对在保定的白家母女不理不睬,封锁围堵白家母女,意图将白家嫂子逼进绝境。也因此,郑姑婆是对后来忽然助力于白露她妈的郑大嫂恨之入骨了。因为郑大嫂是断了郑姑婆的生意和好处。 能得出这样的联想,并且在翻出了郑老爷的遗条时马上来找白露。都是由于郑大伯被郑姑婆骂完以后,回想起了郑大嫂和他当时提起过的一些事。 比如,郑大嫂早就私底下和他说过,怀疑他妈讨厌白露她妈。而且奇怪的是,郑姑婆应该没有理由如此讨厌白露她妈。 现在回忆起来,原来都是有源头的。郑大伯想。 理清了这里头的思绪以后,郑大伯不得不承认,自己妈是讨厌自己媳妇的,而且不是普通的讨厌,所以,在他打他媳妇时,他妈才会装作没有看见,怂恿他打。 他郑大伯是眼瞎了,才会对发生的事实都视而不见。 手指头在大腿的裤子上揪起一把,郑大伯抬头望到了白露那张脸。 白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比君爷更没有表情,只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安静地看着郑老爷留下来的那张欠条。 郑老爷遗笔里留下来的这个黄少丽是谁。郑大伯是以前听都没有听自己父亲母亲提过,所以问郑大伯的话,郑大伯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的。 只能说,这个黄少丽,与郑姑婆有瓜葛,说不定,与白家都有瓜葛。 是的,连他郑大伯都能联想到这方面去,没理由白露和君爷不会想到这方面。也正因为此,郑大伯心里犯糊涂了,究竟是什么人,并且是为了什么,想弄倒白家母女呢? 郑大伯没有就此一下子怀疑到白家爷爷白家奶奶头上,是由于,他毕竟对白家并不熟悉。记忆中,郑大伯压根,好像没有见过白爷爷白奶奶。只是听母亲说过有这样的亲戚。 白爷爷白奶奶,住在燕京,不是在保定这样的小地方,不是随意能高攀得起的人。在郑大伯固有的印象里,一直是这样的。如此说来,这样自居清高的长辈,若为了某点理由去讨厌白露她妈,似乎并不难。 郑大伯不知觉地拿出了条帕子抹抹额头上的汗。如果这事儿,真是怀疑到白爷爷白奶奶有意欺负自己儿媳妇的头上,那可就,事儿更大了。 不知道白队知道不知道自己爷爷奶奶有意欺负自己妈?更不知道白露和白队的父亲是不是知道这回事。 只要想想这后面的后果,郑大伯心里头都不禁怕了起来。 他这究竟算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这说不定是在揭开白家过去的伤疤,是在揭露白家过去的丑陋和黑暗。 书房里头,清楚听见了客厅里郑大伯与白露说的那些话之后的陆爸与姚爸,一样是吃惊不小。 白家,在圈子里头一直都是清誉有加,备受人赞赏的完美家庭。 “你有听说过吗?”姚书涵抬头,疑虑地望了眼陆贺砚。 陆贺砚摇摇头:“听都压根没有听过一丝。” 与白家做了这么久亲家,是他陆家疏忽了,或是说,所有人都被白家某些人蒙骗了?(未完待续) 陈家后悔 知道妹妹彤彤今晚会和她妈妈留在医院陪姥爷不会回家睡后,小包子心里头不禁小小的郁闷。尤其是一路回家时,弟弟洛洛不时拿着和他一块睡觉的那张照片到处炫耀:我和包子哥一块睡了。 和弟弟都一块睡了,却从没有和妹妹睡过。包子这么想倒不是由于想和妹妹睡不想和弟弟睡的缘故,只是考虑到自己和弟弟不及和妹妹亲密和有好感,凭什么弟弟都能和他一块睡了,而妹妹不能。 由是大人们一路能看见包子郁闷的脸与洛洛像打了鸡血的脸成了鲜明对比。姚爷对此都不得不告诫呱呱呱叫像只小青蛙的儿子:“洛洛,你再叫,担心你征征哥不要你了。” “征征哥为什么不要我?”只有脸蛋像只小天使的小洛洛嘟起无辜的小嘴巴问。 “你的嘴巴对征征哥来说像乌鸦,你不知道吗?”姚爷的话是一针见血,刺得自己儿子想装的小脸蛋都红了红。 姚爷都能猜到儿子心里头此刻的小心思:我是喜欢包子哥才欺负包子哥好不好? 所以说儿子与他很像。当年到至今,他都喜欢蹭君爷的油水,不就因为能看见君爷那张闹别扭的脸比什么都有趣。 包子瘪瘪嘴,眼看洛洛弟弟被姚爷这一说总算安静了下来。 回家的洛洛,在包子哥家对面对包子哥挥挥小手:“今晚我妈妈不在家,征征哥可以和我睡的。” 切!小包子头也不回,直奔自己家里,不忘关上门。 说得他包子没有妹妹回来好像多可怜似的。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包子脱掉外套,由于今天生病说是不让洗澡,包子准备刷牙洗脸之后睡觉。当他走进洗手间时,见妈妈给他的小牙刷上挤了牙膏,接过自己的牙刷时包子问:“妹妹今晚不回来吗?” 心里头抱了一丝希望妹妹今晚能回家。 儿子的执拗白露看在眼里,心里头,才真正好像意识到了一件事。苗莘和彤彤,不是永久住在他们家的,总有一天必须离开的。而且随着事情的进展,这个离开的日子可能不远了。不知道儿子是不是察觉了这点,否则,怎么彤彤只是一天没有回家而已,包子已是如此介意,超出了常理。 “征征。”挤干净毛巾毛巾帮儿子擦脸时,白露道,“彤彤和她妈妈只是我们家里借住。” 听妈妈都把这话说出来了,小包子垂下眉眼:“我知道。” 白露摸摸儿子的小脑瓜,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儿子刷牙。心想,好在儿子不闹。又觉得自己是小看自己儿子了,儿子今天病了呢都没有闹。 等包子上床准备睡觉,白露拿毛巾帮儿子又擦了擦脸,仔细探了包子的温度是没有发烧。这时君爷走来,是拿了杯水和赵文生开的药片,让儿子睡觉前再吃点药,病会好得快一些。 “明天不去上课了。”君爷等儿子吃完药后交代。 小包子不想呆在家里,怕落下功课,可是爸爸的话包子不敢不听,只能乖乖点点头。 君爷接着对白露说:“你去忙吧。我和他聊会儿。” 难得君爷想作为爸爸与小包子聊天,白露主动应好离开。在她走出房间时,能听见君爷语重心长地对小包子说:生病不是一件难堪的事。 这是在训斥包子执拗地想带病上课的想法。 他越来越有爸爸的风范了。白露想。是回想起在婆婆家里时,姚夫人当她面夸她老公借机贬低自己儿子:子业有陆君一半,洛洛也不至于变成子业这样。 姚夫人这句自相矛盾的话,让在场听的人都哄堂大笑。 路过听见的姚爷抱着儿子磨起了嘴里的牙齿:儿子像我哪里不好了?莫非我自己的儿子还得像君爷的样?又不是君爷的种。 一边回想,一边摇头而笑,白露不知觉中是走回到了卧室里,拿出自己的包和手机。每天都有太多事需要处理了。今天回家发生的事,意外之多,让她都没有时间顾及到其它事。 不知是不是郑大伯自己告诉了郑大嫂,郑大嫂给白露发来了消息问:是不是郑大伯上她家里来了? 关切的问话里,郑大嫂是担心郑大伯又上白露家里闹了。 白露想起郑大伯今天到她家里拿出的那张欠条,君爷在她旁边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之后也一句话都没有问她。好像是,君爷早已察觉出她家里某些不寻常的情况。 她家里那些私密的事,说实话,君爷想从外面调查都无从入手。唯一知道的也就那几个人。她,郑大嫂。没有其他人了吧。对于自己哥究竟知道多少,白露心里没有底。 不需多想,白露问郑大嫂,是不是郑大嫂和她老公说了些什么。 郑大嫂才知道自己好像多嘴了,那天与君爷谈话时是激动了些,结果说多了,现在面对白露的疑问只好不好意思道:“那天,不知怎么说的,和陆君,你老公,说到你妈妈当年在保定过的不是很好。” 白露能想到郑大嫂和她老公说这话也是好意,因此没有责备,只道:“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郑大嫂发现,自己又多嘴了:“白露——哎——” 白露等着,等着对方说话。她有种感觉,其实,郑大嫂是知道她妈妈当年的想法的。 “哎。”郑大嫂说,“其实,像我们这种年纪又有儿女的女人,想的只能是,不管怎样都好,只是为了儿女,这个家都是必须过下去的。当然,你妈妈性子像我的话,比较倔强。肯定是不想被任何人看轻的了。” 白露想问的是,她妈妈爱她爸爸吗?她爸爸爱她妈妈吗? 可郑大嫂对这种问题肯定是答不上来的。白露她妈妈任昭艳怎么可能告诉她这些事。 郑大嫂挂电话前,倒是没有忘记一件事,自己固然说漏嘴,但是,本意绝对不是坏事:“白露,我告诉你老公,只是因为觉得你老公是个可靠的人。你千万别想多了。” 大概在郑大嫂心里头,还真有点怕白露因为母亲父亲的问题,连累到自己婚姻上了。 白露轻声一笑:“大伯母,你绝对想多了。沅洁没有和你说想结婚的事吗?” 想起自己女儿郑沅洁近来是变了不少,郑大嫂尴尬道:“是,是我想多了。你们年轻人,和我们这一代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不一样吗? 在挂断对方的电话时,白露想: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是,她和郑沅洁一样,早就对婚姻这事儿看开了。 想结就结,想离就离,不像郑大嫂她们那一代人那样顾虑重重。 归之是,人,总是要活得开心吧。和他在一齐,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最重要,其余的,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何必去顾虑,不过是找烦心事罢了。 指尖划过屏幕,见没有其它重要的事,将手机往桌上一搁,白露眯了眯眼。 第二天,苗莘早上先带了彤彤回来。彤彤昨晚上在医院睡没有睡好,被母亲抱回来的路上都在打瞌睡。陆夫人见着这娃儿困成这样都心疼,说:“吃了早餐没有?吃了的话在这儿睡吧。” 白露家里没人。苗莘也只好将女儿委托给陆夫人,再三说谢时,苗莘问起了小包子:“听说征征病了?” 一听是说到了包子哥,彤彤打瞌睡的小脑袋一下子抬高,眼珠子亮晶晶地睁大了:包子哥呢? 陆夫人说:“征征他昨天是一点小感冒,吃了药以后,已经没事了。现在在他姑姑家里画画呢。” 包子在家里没事做烦着,蔓蔓看在心里,带了小侄子到自己家里玩。 听说包子哥是没事,彤彤又打起了瞌睡虫。陆夫人就此收拾了房间,让彤彤在君爷以前的房间里睡,睡的刚好是包子昨天睡觉的那张床。 不意外,当包子知道妹妹回来,而且妹妹睡的是他昨天睡的床,小眼睛都笑开了,想:看洛洛弟弟还怎么得意? 大人们哪懂得小孩子的心思。大人们只看到几个孩子们相亲相爱,私下都能流传起话。王凤当着陈母与陈二嫂的面都说了,说,陆家好像都暗地里默认了彤彤与小包子的关系。 小包子是什么人?是陆家的长孙。 陆家默认包子与彤彤的关系,岂不是有让包子与彤彤从小青梅竹马的意思? 陈母连说不可能。以苗家的身份,彤彤是不可能高攀得上陆家的小少爷。 陈二嫂心里头却有些后悔了。因为,听说郑大伯的债款是被郑二叔诬陷的,既然,郑大伯都不会向苗家追债了,莫非,苗家的债务都是被人诬陷的?如果真是有这个可能的话,不,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的,因为像君爷和白露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不会没有察觉,否则,怎么会从一开始就维护苗家。 这叫做千算万算都算不过君爷和白露姐姐吗? 陈二嫂悻悻然的,当然,她是绝对不敢和自己老公提起这事的。因为,陈二伯怕是比她更后悔。 早在郑二叔被人抓东窗事发之前,陈二伯其实一直已经在内心里悔恨中了,说什么都不想轻易放弃自己亲孙女。可是,怎么做,他也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法子。 事情一拖再拖,到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们陈家不会再认回彤彤时,如果他现在跳出来说又要认回彤彤,也是无济于事了。苗家和苗莘肯定不会再接受回他了。 陈二伯甚至有一种感觉,年纪尚幼的彤彤,都明白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了。 陈家什么心思,对苗莘母女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本来,苗莘就不大想陈家认回孩子,这下更好,陈家主动放弃。早知道陈家是这种窝囊废的话,苗莘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陈家一开始说自己家是欠人家一屁股债的,让陈家知难而退。不管怎样,结果来的并不迟。 真正让苗莘吃惊的是原来郑大伯的债务是被人诓的。 郑大伯没有向他们苗家要钱了,可苗莘心里头,反而生了根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女儿拜托给陆家之后,苗莘今天是要回到酸辣米粉店查账。米粉店自从她没时间顾及之后,近来生意不是像以前那样很好。 坐在店里翻了翻账本,苗莘都愁了眉。不知道这店该不该开下去,眼见都好像有些亏本的征兆了。 近期帮她操持店里生意的王姐说:“客流量明显少了很多。” “怎么回事?”苗莘问。 “老顾客少了不少。比如说以前经常光顾的林小姐,都很久没有点过外卖了。” 苗莘皱了眉。饮食店,做回头客,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营业收入。只有口碑好,回头客多,饮食店的生意才能越做越红火。老顾客少了,回头客少了,口碑肯定发生了问题。这样,以老带新的收入基本归于零,没有老顾客了,没有新顾客了,这个店,还能发展下去吗? “原材料——”苗莘疑问,莫非是店里的厨房出了问题。 “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王姐说完这话,望了望四周,突然贴近她耳边说,“我和店里几个服务生都怀疑,怀疑有人在背后说我们店里的坏话。” “能说我们什么坏话?”苗莘被吓一跳。 “这不容易,只要说我们这里不太干净,吃了拉肚子,都足够了。”在其它地方开过店的王姐有经验地说。 “可什么人要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苗莘想,那些坏人早不说晚不说,这家店也开了不久了,为何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耍手段。 这正是王姐也想不明白的:“是很奇怪。这附近,没见有新开的酸辣米粉店。我们没有碍着人家做生意的道。会不会是,你得罪什么人了?” 不是店本身的问题,只能是店老板的问题了。 王姐这个猜疑的方向合乎逻辑。苗莘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时间快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五六点钟,本应该是客源开始增长的时间,可店面只有寥寥无几几个客人经过。 王姐叹气:是这样的了。 苗莘愁眉不展,想到这事儿一时半会找不到主意,正准备回去后再想想。这时一通电话打来,白露在电话里和她说:“你在米粉店吗?我刚好路过你这里,一块回去吧。”(未完待续) 落网 白露开着车,一边放着音乐开到了米粉店。看起来心情不错。 路上,小包子从奶奶家里打电话过来问妈妈回家不回家吃饭,又问了妹妹的妈妈回家不回家。 白露告诉儿子,自己正要去接妹妹的妈妈回家。 小包子这时突然蹦出一句话:“妈妈路上小心。” 白露莞尔:这儿子…… 车开到一半,如预计的,塞车了,这下回家八成要晚了。白露想了想,只好又拨了电话告诉婆婆让他们先吃饭。 这样堵堵塞塞,到了米粉店时,天色黑了,指针指到七点钟。 白露停了车,走到米粉店门口。比起上次她来,又隔了一段时间,只见门前人气凋零,门可罗雀,服务生在门前扫地,像是要打烊的征兆。 不才七点吗? 居然没有客人了? 以前那种热闹的络绎不绝的人流量,对比起现在,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白露提着包走进米粉店,里头,果真,一个客人都没有。 苗莘坐在角落里的地方,一只手按着计算器,每按一秒要停三秒以上,偶尔整个人如失魂落魄状,脸上的迷茫显示着她不知何去何从。 “苗莘。” 听到声音,苗莘抬起头,看到了头顶上落下的日光灯罩在白露的脸上,使得白露一张脸更白更美,好像发着光的仙女。苗莘笑了:白露姐姐真是个大美人。 “你来了。快坐。”苗莘站起来给白露搬椅子。 白露见这个情况,只好坐了下来。 苗莘亲自给她倒茶。 白露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环顾店里,好像只有苗莘一个人。 “没有客人。我让他们都先回去。”苗莘叹,“要裁员了。不知这店能不能开下去?” “出什么事?”白露说,“我记得之前这店生意做的好好的。而且你们家的米粉,我挺喜欢的。” “谢谢。”苗莘勉强挤出一丝笑,“再好吃也没用,如果突然成了人家的眼中钉的话。” 白露听了她这话,抓起她倒好的茶杯,轻轻啜一口茶。 苗莘吞着口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更不知白露能不能帮上忙。毕竟,是不是有人暗中使坏她没有证据,纯粹是猜测。这样一来,想抓到幕后主使的小人,连条线索都没有。 苗莘不知道,白露对于她这家店迟早会陷入危机一事,在心里头已经早有预料。不然,不是见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也不会专程到她店里再来看一看。 白露神情平静。苗莘以为自己说的话白露不敢兴趣,深叹口气坐下来:诚然自己的事,白露姐姐一样帮不上忙的。 白露转了下腕表:“走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记起白露是来接她回家吃饭的。苗莘这才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准备收工。 有个服务生是在店里负责关门的,所以,苗莘收拾东西并不用太长时间。白露喝了两杯茶功夫后,苗莘已经收拾妥当,提了个小包,和白露一块离开米粉店。 两人上了白露的车。白露打开车灯,照了照前面的马路,说:“你们这地方,到了夜晚真是有些偏僻。” 苗莘以前常在这里住,倒是有些习以为常,现在听白露这样一话,再看看马路,似乎如此,道:“这附近好像在施工。以前,这个点上人还多一点。现在是更少了。” 是不是这样的缘故造成她的店人流量骤减,王姐却说不是。 白露知道这附近人流量其实没有怎么变,只是这块地方,确实治安不太好。到了夜晚更甚。亏了苗家当初选择住在这附近,苗家可能是贪图房租便宜,却不知道,如果不是某些人在暗中如何,苗家哪能住的安全。 现在,事态变了,那些人,八成是要改变对苗家的态度了。 白露望着前面的路,目光闪烁不定。 苗莘坐在她旁边,只觉她一张脸沉静到让人有点可怕。 车缓慢地向前开着,这条马路说是人流量不多,但是,由于附近可能没有停车场,路的两侧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使得原本不宽敞的道路又缩掉了一半路面。在这样的马路上开车,实属要小心谨慎。再加上附近施工,如果停了辆工程车,路面上的宽度只能容一辆车通过。 白露小心抓着方向盘,让了对面一辆车先走以后,再开上那条只剩一辆车通过的夹道时,前头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辆车,是刚好挡在了路口左角上。 这块地方根本不该停车的。更何况那辆车连车灯都没开,如果不是到近旁根本看不见。白露的车通过夹道才发现这辆车时已经刹车来不及,砰一声,车头撞上了对方的车尾。 强烈的撞击,让白露的头撞到了方向盘,额角顿时一阵烧辣。 还好,没有被撞晕了,白露极快地睁开眼,先看到了在副驾座上坐着的苗莘。苗莘是头角撞到了挡风玻璃,身体没有她白露结实,结果真是坐在座位上晕了过去。 白露很快松开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带,探出手触摸苗莘的脉搏,观察对方的嘴巴动了动的样子,应该伤的不是很重。 倒是自己的车头因为这一撞,冒出了一团白烟。 白露只好踢开车门下车查看车况。 下车时,白露留个神将车门关了。再绕到车头,打开车前盖,里头好像是电路不知哪里烧了,冒了白烟,能闻到一股臭胶味,好在没有真的起火。白露拿手捂住鼻子,一只手像是要掏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打电话让人来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里蹿了出来,直奔到她背后,黑影右手亮出的一把小刀,像是要一刀横过白露的脖子。 夜里,只见一飞亮的白影划过空气。唰的一声,正当对方得意着应该得手时,却见刀子刺去的目标以更快的速度一闪。不止刀子没能划中目标。拿刀的那只手,迎面接到的是女高跟鞋后跟上尖利如刀地一踹。咔,刀子落地,男人惨叫一声,是手腕骨断了。 女人全身最有力的的武器无怪于是脚上穿的高跟鞋了。所以,别小瞧了喜欢穿高跟鞋的白露姐姐。白露姐姐穿高跟鞋,可不是为了炫美,是为了携带武器。因此没有几个人知道,白露姐姐挑高跟鞋是有标准的。最低标准,那就是能保证她一踹,能直接踹掉对方的命根子。 眼看那男人跪在了地上,弯下身体满头大汗。 刚使过飞毛腿的白露两只脚稳稳当当站在马路上,她特意试了试那只刚当做武器使用的高跟鞋:嗯,没有问题,鞋跟踢断人家的骨头依旧很牢固,回去连修鞋费都不用花了。某某牌子的鞋跟质量就是好,可惜贵了点,每次等打折都让她等得辛苦。 对方,像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她。 白露捡起对方落在地上的小刀,在指间,好像杂耍似地玩了会儿,评价道:“刀子不错。市面上应该买不到。是从哪里进口的吧。” 听到她这话,男人那双眼珠子露出抹凶光,像是要吃了她一样。里头含着的另一抹悔恨更不用说了。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她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白露姐姐刚才那一系列轻松的动作,不止是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男人往地上唾了口,由于搞不清楚白露姐姐的身份,愤愤道:“你不是在人事局里坐办公室的吗?” 白露微眯了眼,刚才那阵功夫,她是看清楚了周围。原来今晚上这块地方比平常更安静,都是对方已经做过安排的了。比如说,故意两边加了不少车堵塞路面,造成来往的车流量骤减,来往的人流量随之骤减,而且路两边的店铺几乎都关了。她有理由相信,连马路上的摄像头,应该已经被人做过了手脚。 这些迹象,苗莘没有看出来,她白露开车一进入这里,则全看出来了。 加上刚才对方主动招供的那句话,对方肯定是早安排人在她工作的单位门口守株待兔,只等她过来这边时落网。 只是,谁能想到,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她白露从来不做螳螂只做黄雀。 在地上小心翼翼挪动身体伺机要逃的男人,突然听到了车子的声音,这下脸上真的慌张了。 向他们驶来,突显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马力大的越野车,一看车外壳不一样的打造,都知道来历不凡。 越野车,唰,在白露和男人身边停下。四个人,训练有素,从车门两侧跃出。其中两个人走到了犯人两侧,拿出手铐。另外两个人,则走到了白露面前,唰,要敬礼时,被白露一摆手制止了。 吕宪标只好摘下帽子抹了把汗说:“白局,以后你能不能提前通知,我都怕我们来晚了。” 因为来到现场看到这个情况,明显是白露姐姐一个人把罪犯都搞定了再让他们出马。这么能干的领导,让他们以后怎么有机会立功表现? 吕宪标和其他人只要想想都头疼。 白露姐姐看起来,倒是挺怕被他们念的,拿一句话匆匆搪塞他们:“车刚撞上的时候,我忘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听到她这话,才知道原来她早设了局等他落网。一刹那,男人气得脸都黑了:“最毒妇人心。” 白露不怒反笑:“我该钦佩你,居然一个人出马,没有打算让你姐姐或是你姐夫过来救驾吗?” 如果不是料定只有他一个人,白露也不是傻的,早叫自己人出来帮忙了。不然她布置那么多人待命干嘛。只是,在她一路开车过来到下车所观察到的情况时,更让她笃定了对方只有一个人。因为,这样的布局,不像是一伙人的动作。如果是一伙人围攻她,应该在她车刚被撞时就动作了,而不是等到她下车。 对方在洞察到她的想法和听到她的话时,已是冷汗淋漓,身体挣扎起来,这会儿是非要逃不可了。 白露冷笑一声,让手下扯下了对方的脸罩。露出的那张脸,正是林园园的弟弟林楷斌。 说起她记起林楷斌这号人物,要说到上次和林园园在米粉店碰过面之后,令她疑心顿起。回到家,拿出以前的同学相册,翻了半天,果然,翻到了一张林园园当时带弟弟和他们一群同学一块在保定附近郊游的合影。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林园园自小以这个弟弟深感骄傲。白露后悔自己一时没有记起来。所以在同学会那晚上,其实林楷斌开车来接林园园回去时,她早该想到,早该认出来的。 林家只有这个独子。林园园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很特别。白露相信林园园对于自己弟弟做的事不知是不会不知道,而且,是帮了自己弟弟做了不少事。 只是,这家人,怎么和苗家苗莘扯上关系的? 白露的眼神不由飘到了车里依旧昏迷中的苗莘:看来这个问题只能回头问苗莘了。 林楷斌被两个人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气喘吁吁,宛如一只垂死挣扎的狼。 其实他会一个人动手倒也多少出乎了白露的意料。看得出,这个人做某些事,恐怕是与林园园那两口子不合的。如此一来,说明更老奸巨猾的人是谁。白露眼神一暗,挥手让底下人将这人抓上车带回去细致审问。 林楷斌被押上车时,仍用想要杀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 吕宪标等人看到他那种目光都担心。能看出林楷斌是真想杀了白露。所以,费尽心机布了这个局,一直耐心地守株待兔。 “是我疏忽。没有想到你比你老公更有一手,更有能耐。不过没关系,比我聪明的人有的是,你抓了我一个,下次,等着给你老公收尸吧。” 林楷斌放完话正要猖狂大笑,白露冷冷的一声不咸不淡的笑,即让他变了脸色。 “要是我老公只有这点能耐,他不用当我老公了。”白露以废话少说的口气说。 林楷斌的脸白了白。 白露不屑地瞟过他一眼,没有对他往下说的话是:如果她没有这点能耐,君爷也不会娶她了。(未完待续) 情债 “抓了我也没用,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更不会如你们所愿。” 对这条吠叫的狗,白露仅轻轻挥一挥手,车门一关,隔绝了声音。 不用说,这条叫林楷斌的狗,狗急跳墙。原因不外乎,他们抓人抓了郑二叔以后,郑二叔能口漏出的对象,只有林楷斌一个人。林楷斌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而且郑二叔这个事,八成是她白露和君爷的杰作。所以,林楷斌一不做二不休,想杀了她白露,趁机再抓了苗莘,地点选择在他最熟悉的地盘上动手,合情合理。 只是这样一来,线索到此又断了。只要林楷斌不说,一切线索只能到此再断。郑二叔知道的事情有限。郑二叔或许听说当年放火烧了苗爸的厂子是谁,可是光郑二叔透露出来的人名可能都是伪造的。反正,现在警察查案,查到现在,连当年合伙郑二叔诓骗郑大伯的那个人都没有能找到。 而直接去查林园园的夫家程家,暂时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人家早有防备不说。 时间果然是个残酷的东西,起到最重要的抹杀罪证的作用。 白露一只手放在下巴颌上,若有所思。吕宪标身边另外一个人走过来,对着她轻声说:“白局,你的手——” 原来刚与案犯搏斗时,不小心手指蹭破了皮,流出了点血。白露不在意地抹了去。可身前的人,已经拿出一条止血贴递给她。白露只好接过,道:“谢了,张同志。”平淡说完这话的白露并没有看对方的脸,止血贴都先放进口袋里了,回身折回到车内。完全不顾身后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吕宪标在车内帮白露再次检查苗莘受伤的情况,当他要靠近伤者时,忽然停住了手,接着撤了出来,低声对走来的白露说:“醒着的。” 伤本就不重,怎么不可能醒着。只是装着不想醒而已。 白露道:“弄辆车过来。” 她这辆车要拖去修理厂的了,今晚不能不回家吧。 吕宪标不用她多说,立马弄来一辆与她这辆车一模一样的车。连车牌都帮她拆下来弄到新车上。 部下对领导太尽心尽力,也让白露感到稍稍的压力。 干他们这行的,偶尔工具是要备用。但是,其实不一样的车没啥,她回头往家里扯个谎。反正君爷他们是不会问她的。 准备好车,吕宪标向她敬礼,又低声问:“用不用将车上那位叫醒?” 人醒着,再叫,真是煽情了。 白露是个连在老公面前都没法矫情的人,事到如今,径直走过去,冲车里装晕的人平淡地叫了声:“苗莘,这车坏了,走,到另一辆车上。” 被她一叫,苗莘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出了这么大的事,白露说话的口气却像没事似的。 说是完全没事,也不能这样说,至少白露想着看着她的目光,从容之中,带了一丝素来大姐大的风范。苗莘根本不敢反抗,迅速地解开安全带走下车,到了新车上。 见时间差不多了,白露向几个部下挥挥手:“你们走吧。” “白局先走。”吕宪标等人一致的口气。 早知道底下这群人的脾气,白露耸耸肩,不和他们辩嘴了,拉开车门上了车,径直开车回家。 一群人目送她离去的车影。 吕宪标长长吐出口气,手背抹了抹额头,全是汗。自从调来给白露当手下以后,他这个提心吊胆,从来只要在领导出征的时候都有。 不能说白露姐姐这个领导不好,不,给白露当过手下的,都知道白露姐姐是太好了,绝对是未曾遇过的最好的领导。表现在,白露可以一个人单枪匹马干完的事,绝对不让他们底下人干。更不要说,会让他们这些人身陷危险或是困境里头。 应说,白露对于当年让他负伤一事,心里有些愧疚,以至于从那次以后,当前锋的事更不让他干了。 这样的好领导,千年一遇,是靠人品攒出来的。怎能不教他们这些底下人忠心耿耿。问题只有一个,领导太能干,万事想自己包了,下面的人,看着领导在前面冲,更是心惊胆跳。 要是领导出个意外,不要说上面的人是否会责怪,他们都想先切腹谢罪了。 抹完一手的汗,吕宪标回身要上车时,见身边的人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为此愣了下,叫:“张副官?” 张润恒回了头。夜幕下,这个男子,颀长玉立,高高瘦瘦,一双眉毛纤细如画,是个斯文俊俏的年轻男子。 “不走吗?”吕宪标问。 张润恒好像才回了神,低头应道:“走,走。” 吕宪标与这个人接触不是很久,因为自己调来当白露底下的人,也就几年时间。据他所知,张润恒跟白领导的时间长了,很长。 论上下属的感情,肯定是张润恒比他,更了解白露。 “我是想——”果然,在和吕宪标一块回车上的时候,张润恒开口了,“白局肯定是回家后连抹都不抹药的。” 是说白露手指上那个小伤口。吕宪标一听莞尔,笑道:“白局她老公我知道,以前我在她老公单位里做过。她老公是个大夫。不怕事。” 正因为这样,吕宪标刚才一样看到白露手指上那伤,见到张润恒给她递过去一条止血贴,也就不说话了。 张润恒却明显对他这话不苟同,道:“你可能不知道。她老公,当初,婚前连束花都没有送过她。送花的人,都是其他人。白局在单位里别提多难堪了。” 吕宪标愣了愣,白露姐姐和君爷以前的事儿,他怎么可能知道。不过,这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吕宪标正纳闷对方说这话啥意思。张润恒又说了句:“人家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觉得呢?” 白露姐姐是鲜花,君爷是牛粪? 吕宪标只要想到君爷那张阎王脸,怎么都不觉得君爷是牛粪,只觉得君爷就是君爷。当然,白露姐姐那样夺目的一个美人儿,配黑脸君爷是有点儿那么的,在外人看来大概是不太适合吧。 美人都是被人疼的。君爷那种人,怎么可能疼人? 吕宪标道:“陆队,他脾气或许不太好,但是,人品没的说。我当年受伤,要不是陆队挽救,我这条命,早就上西天了。白局看中陆队,可能也是这一点吧。” 张润恒看了他一眼:“你是陆队的人?” “什么?”吕宪标吃一惊的模样,接着笑,“怎么可能?我从他单位里跑出来了的。” “在我们这里,只有对白局忠心耿耿的人,你不要忘了。”张润恒低沉的声音,明显与他那副斯文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号。 吕宪标突然脊梁骨爬上了层冷汗。这个人,他差点忘了,好歹是白露姐姐的副官,是坐到副手位置上的人,只比白露姐姐低一级,比他职位要高一级。只是,张润恒平常都只听白露说话,没有个人表现,让人几乎好像都忘了他真实的身份。 “是,张副官。”吕宪标敬了礼,为他打开车门。 张润恒上车前,只是往夜幕里望了望,谁也不知道他在望什么。 夜色朦胧。路上两边街景繁华璀璨。 白露把着方向盘。身边,苗莘一会儿缩缩手脚,好像畏寒的样子,是要像乌龟一样缩回乌龟壳里头。 想到过不了多久要回到家了,白露可不想轻易露馅,于是清了清嗓子和她说:“刚才那些人,你都看见了。” 说的是那些对白露姐姐毕恭毕敬的人?苗莘不敢确定。由于她坐在车内,外面的声音都听不清,只能从眼缝里看到白露姐姐好像化身成为了大姐大,那些人对白露姐姐的态度,好像是白露姐姐忠实的奴仆一样。白露姐姐究竟是什么身份?苗莘不清楚。 再说,让她真正震惊的不是白露的身份。 “嗯。”苗莘轻轻应一声,“那些人,是白露姐的朋友吗?” “你可以这么想。”白露说,眼角睨了她一下,确定她的思绪并不是在自己身上后,心里难免松了口气,道,“你应该认识那个人。” 苗莘全身一个紧绷,两只拳头都抓了起来,脸色青白,嘴唇哆嗦:“是。” “是?” “我知道他。”苗莘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能解释清楚这一切,“他当年到过我家,对我说过一句话。” “说了什么?” “他说我会后悔的,一定会。”苗莘哽了声音,应说她完全没有想到都是由于自己当年的年少轻狂,仗势欺人,才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难不成,还是她害了自己家老爸吗? 大致的情形白露猜的出来了。原来,真是情债。 做个富家大小姐也不容易就是,经常要被各种各样的人仰慕妒忌。而像苗莘这种当初不懂得自己收敛的,最终咎由自取,很正常。 好在,当事人如今说起这一切,并没有失去理智只知道愤怒,更有痛心疾首对自己的反省。 “你知道就好。”白露说。 苗莘身体一僵,能感受到她这句话语气里的残酷。 白露姐姐到底不是个温柔的人,要是温柔,早就不用被自己大哥大嫂整天念不懂做女人了,该说的话白露姐姐一点都不含糊:“要是你没有这种反省的勇气,我会认为我救错了人。” “对,对不起——”苗莘低下头。 “你现在是做母亲的人了。我好像不止一次和你提过。抬起你的头,哪怕只是为了你的孩子,也要好好认清楚自己脚下的路。” 苗莘打个激灵,抬头,看着白露的侧脸。路灯下,白露姐姐的侧颜完美的轮廓,像是一轮明月,照在人心里面。 苗莘想:自己若有白露的十分之一坚强,早就可以变成另一个人了。现在自己的懦弱,真是连她自己都讨厌。 白露姐姐真是个让人羡慕的人,不是因为白露的身份,不是因为白露嫁给君爷,只是因为,她是白露,由内到外,都是一个独立的白露。 开车回到家时,陆家早吃完饭了。白露不傻,没有回公婆家里让长辈担心,直接带了苗莘回了自己家。 果然是,君爷早带了两个小萝卜头先回家了。 包子今天有了妹妹陪,精神好的,一点都看不出昨天生病的痕迹。两个人,等着妈妈回来给他们洗澡的期间,在客厅搭积木,下棋,玩得不亦乐乎。 君爷有了上次放两个小萝卜头吃东西吃成小花猫的经验,不敢放两个孩子吃东西了,自己拿了本书,坐在客厅沙发里,守着两个孩子。 白露她们进门时,看到的,刚好就是君爷有模有样的当个老爸,变成只牧羊犬,栖息在两个孩子身边。 “回来了?”君爷听见开门声时,合上手中的书本。 小包子和彤彤一块抬起小脑瓜。小包子眼尖,见到妈妈的手指上贴了块止血贴,站了起来:“妈妈,你的手怎么了?” 白露道:“哎,不小心蹭破皮,没事。” 小包子不相信没事,两条小腿脚下生风,飞快地跑到了妈妈身边,拉住妈妈的手,仔细地查看妈妈的手指,小嘴巴念叨:“为什么不小心呢?” 被儿子关心就是幸福,白露摸下儿子脑瓜:“去洗澡吧。” “我自己洗。”小包子道,今天妈妈手指受伤了,不能下水。所以小包子的目光放到爸爸身上。 君爷想的却是:“还没吃饭是不是?” 白露来不及和苗莘一块解释,两个人肚子里发出饥肠辘辘的响声。君爷默不吭声,走到厨房给她们下面条。 苗莘摸了下心脏,不太确定君爷大厨的脾气,问:“陆大哥今天有空?” 按往常,君爷应该都是在书房里忙活着,哪里有这个闲空搭理人。 白露像是没有听见她这话,走去房间里给儿子准备洗澡的衣服。 苗莘走过去抱了抱女儿,问女儿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给人添麻烦了。小包子在旁边争着说:妹妹很乖,不像洛洛弟弟。 小包子抢的这话,让苗莘母女俩都笑了。(未完待续) 愤怒 那晚,也不知怎的,一躺下,合上眼,马上睡了。 白露后来完全不记得那晚上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觉得一觉醒来,十分清爽。可能是她近年来睡得最安心的一个觉。比她那时候过敏了,君爷守着她睡,更香。当然,昨晚上,貌似他也是守着她睡了。 因为早上醒来时,她脖子上多了件小被。可能是怕天气转冷,他给她加的一件薄被。 身边床空空的,他是向来比她早起的时候多。 习以为常。 书房里,留下咖啡的味道,很苦,苦到能绞翻人肠子的味道。喝这么苦的咖啡,会让人质疑喝咖啡的人是不是有自作孽的倾向。君爷立在窗前,遥望天边第一抹阳光从城市边际冉冉升起,像是一夜无眠。 他背后书桌上的手机,铃铃铃,铃铃铃,响了两声。 生怕吵醒妻儿,君爷接了起来。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君爷面容严肃,只等对方说完,道:“以后,打电话到我单位的办公室。不要打到我手机来。” 对方好像不解:“可是——” “不用可是。”君爷说完这句话挂了手机,动作神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书房门前的过道,像是有一道人影经过的模样。 白露提着一桶昨晚洗好的衣服,到了阳台上晾晒。在她晒衣服的时候,可以听见伶仃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俨然,君爷知道她起来后,是走到厨房帮手先做早餐了。 当对面屋里,姚爷一家醒来,小洛洛抹着睡眼问包子哥的病好些没有,想过去包子哥家看包子哥时,姚爷伸手捏了把儿子嘟嘟的脸蛋儿,说:“你征征哥和妹妹玩了一天,你着什么急?”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小洛洛的脸蛋气鼓鼓的像只青蛙。 昨天,彤彤回来,和小包子玩了一天。他洛洛没分,因为被奶奶抱去保健院例行体检和打预防针了。 “疼。”洛洛小手摸摸昨天被打了一针的小屁股,仰着小脑袋对妈妈撒娇。 被包子哥冷落的份,小洛洛要从妈妈怀里讨回来。 沈佳音当然是可怜儿子,给儿子揉起了屁股。 姚爷端着早餐喝粥的碗,瞧儿子这幅德行,嘴一撇,说:“该送你去幼儿园了。” “我喜欢幼儿园。”小洛洛举起小手。 可以和包子哥一块上学,天天粘着包子哥了。 “你到幼儿园又不是和征征一个班。”姚爷给儿子头上继续泼冷水。 小洛洛嘟着小嘴巴钻进妈妈怀抱里:爸爸真坏。 沈佳音看着他们父子俩斗来斗去,不禁效仿婆婆说了句:“好像征征更喜欢黏他爸爸。” 姚爷不傻,说:“我可没有他那么傻。洛洛整天黏我的话,你认为我会把他怎么办?” 小洛洛总算弄明白了,他爸爸这是懒。一个懒爸爸,当然没有包子哥那个辛勤的爸爸受儿子尊敬了。当然,同时要说,他爸爸比包子哥的爸爸精明。瞧,君爷多麻烦,还得给儿子做饭。 “爸爸,你聪明。”小洛洛终于对自己老爸来了一句正面夸奖。 姚爷对儿子这句夸,一点都不薄脸皮,厚脸皮地说:“你现在才知道你老爸是什么样的人,傻儿子,多长点脑子。” 沈佳音彻底无语了。只希望这些话,不要被对面屋里君爷和包子听见。否则,自家老公和儿子真得被人鄙视死了。 什么样的老子有什么样的儿子这点真没错。 小洛洛还是想去看看包子哥。不过,听说包子哥今天如果没有生病是要去上学了,不会呆在家里。洛洛又觉得过去不太好。 沈佳音不太明白儿子矛盾的心思,倒是姚爷摸了个准,对儿子说:“你是怕你自己单独和彤彤玩,你征征哥会介意是不是?” “嗯。”小洛洛慎重地点了点小脑瓜。 他小洛洛可不像包子哥会见色忘友的人,兄弟比女人重要多了。 “行吧。”姚爷突然发现自己家的腹黑儿子原来也有一幅难得的好心肠,摸把儿子脑瓜,“等会儿我送你到你奶奶家。” 沈佳音在他们父子俩吃早餐的时候,已经忙活着收拾家里,等会儿要上班了。 姚爷送儿子到父母家时,刚好在楼梯口,遇到了背着小书包,正准备去幼儿园上课的包子。 “征征,病好了?”姚爷对包子绝对不是不关心,毕竟是兄弟的儿子。 小包子的小眼珠始终等着老爸出门,漫不经心地点头:“是。” “你妈妈送你还是你爸爸送你去上学?” “我爸爸。我妈妈的手昨天受伤了。”小包子严肃地说。 白露姐姐受伤了? 姚爷眼里闪过一抹讶异。而小洛洛更是吃惊不已。记忆中包子哥的妈妈是女金刚,刀枪不入型。 君爷腋下夹着公文包走出了家门。 姚爷抱着儿子,君爷牵着包子,两家父子一块走下楼梯时,姚爷问君爷:“白露怎么了?” “她在家,等会儿出门。”君爷像是一句话带过。 “我听征征说——” “不碍事,一点小擦皮。” 姚爷听他说的模棱两可,只注意他的动作。 走到楼下。几个人的私家车一块挨着停在小区里头的停车位。因为停车位少,小区里,每户人家的停车位都是固定的,做好了标志。白露姐姐的车,当然是挨着自己老公的车。 见君爷在自己车后尾停下来,姚爷手里依旧抱儿子走上去,顺君爷的目光望到白露的车子。 白露的车型是大众款,由自己哥白队退下来给她的。车型有些旧,使得在一排停放的车里头有些鹤立鸡群的样子。 但是,姚爷绝对不敢批评白露姐姐的车,不说这是以前他领导白队的车,而且,他自己买的二手车,比白露姐姐的车更另类。 姚爷看着白露姐姐的私家车眯了下眼时,听身边君爷叹了口气。 君爷道:“等她生日了,我再给她买辆车。” “想送她生日礼物?”姚爷笑了,“真送她辆车,这礼物可就重了。” 不知这话是夸是贬。君爷实话实说:“她嫁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送她特别值钱的。” “你以前不是送了她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吗?” 君爷送白露姐姐的那枚钻戒,真是亮瞎了他们一群兄弟们的狗眼了。 谁能想到君阎罗居然有一丝浪漫的心思,也为女人舍得花钱。 “那不一样。”君爷不假思索,“那是婚前送的,不是婚后。” 说完,按住车钥匙,嘀一声,解开了车锁。 这时,小包子跑去拉白露姐姐私家车的后车门准备上车,姚爷才知道,君爷有这番感慨是由于今天借了老婆的车来开,道:“你自己车呢?” “昨天刹车有点问题。车钥匙都给了高大帅,让他找个修车的师父过来瞧瞧。”君爷说着,边打开后车厢,想给儿子取儿童座椅。 结果,后车厢打开后,只见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姚爷和君爷一块站在那,看着里头东西都不见踪影的后车厢,两双眼睛,都像要穿破了车壳那样盯了会儿。被姚爷抱住怀里的洛洛,都跟着紧张得拉了拉爸爸的头发。 心急的小包子等了半天不见爸爸动静,跑过来,从大人中间挤到妈妈车的后车厢,见不见了自己的儿童座椅,小嘴一张,惊讶地嚷了出来:“我的椅子呢?妈妈的东西呢?——不好了,有贼,偷了我的椅子,偷了妈妈的东西!” 俨然,自己的椅子被偷没有比妈妈的东西被偷了重要,小包子急得上火,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地在原地饶了几圈之后,小脑袋终于记起幼儿园老师教的,丢了东西要找警察叔叔帮忙,于是两条小腿脚下生风,要跑去保安处叫人。 “征征——”姚爷回过神来,见小包子要跑远了,急忙喊道,“回来,你爸爸在这呢!” 是哦,爸爸在。爸爸知道妈妈和他的东西被人偷了,肯定会把小偷抓回来的。在小包子的心里,他爸爸君爷同志就是个全能的超人。 小包子风风火火地背着小书包跑回来到爸爸面前,等爸爸下令抓小偷,给小偷狠狠一顿教训,看小偷还敢不敢偷他们家里的东西。 得罪他爸爸君爷的人都会很惨的! 小包子两只小鼻孔像火车头喷气,看着爸爸:“爸爸,要告诉妈妈吗?” 小包子想,等抓到小偷把东西弄回来,回归原位,妈妈当然不知道,妈妈当然不会担心了。 听着孝顺的小包子的话,姚爷都替君爷为难怎么圆这个谎了。 白露姐姐的东西,肯定不是被人偷了的。 因为人家偷,偷车子车牌轮胎都比偷小包子的儿童座椅强! 傻子才可能瞄准了孩子的儿童座椅。 姚爷和洛洛一块紧张地看着君爷怎么对儿子说。 君爷那眼神,像是无焦距地掠过后车厢,再落到儿子那张担心兮兮的小脸蛋上,严肃的眸里忽然有了动静,对儿子说:“别告诉你妈妈。” 正合包子心意。包子用力点头,绝对不会泄露给妈妈知道。 君爷的手用力一拉,砰一声,车盖盖上了里面空空如也的后车厢。那一刻,他拳头是不知觉中抓紧了。 他知道她昨晚出事,但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竟然连车都换了。 心头的气一时间无法抚平。 小包子能感受到爸爸浑身的怒气,心里头同样气痒痒地哼哼:小偷你等着瞧,敢偷我妈妈东西?!我爸爸要收拾你了。 姚爷这时帮君爷想到了弥补的主意。谁让自己老婆沈佳音崇拜白露姐姐,特别崇拜白露姐姐买东西的能力。小洛洛车上的儿童座椅,和小包子的是同一个型号,甚至是同一家商场里买的。姚爷马上打电话让老婆从楼上阳台上将车钥匙扔下来。开了自己私家车的后车厢,取出儿子的儿童座椅先借给小包子用。反正,自己儿子暂时不用上学,极少外出,用不上。 包子上学有时间规定的,要紧。君爷先暂时什么话都没有说,借了姚爷家的儿童座椅,赶着送儿子去上学。 姚爷抱了儿子送到自己父母家后,一个人走回家。走到楼上,刚好遇到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扔垃圾的白露。 “白露。”姚爷一声叫,喊住了人。 兴冲冲跑下楼梯的白露只好忽然刹住脚,回头对着姚爷问:“怎么了,姚子业?” 姚爷的目光,似乎不需费力,马上锁定到她受伤的那根手指头。 白露尾随他的眼睛看见自己那只手指,都不好意思起来了。自家老公君爷还真是小题大做,给她消毒完伤口,没有简单用止血贴包扎,而是慎重其事地用了绷带。这下,不惹人瞩目都不行。 “没事,陆君他——”白露噎了下口水,可不能说自己老公坏话,君爷那是关心她没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手指弄破了皮,又泡了盐水,为安全起见,敷了点药。” 姚爷忽然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 是她心虚?白露挑了眉:好啊,你这姚爷,一大早竟然想套她话来着。 姚爷肃起面孔:“白露,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 “姚子业,你一大早说些煽情的话,不怕你老婆在楼上听见?”白露这话意图堵住他的话。 可姚爷偏偏不受她挑衅,继续说自己的:“我们这群兄弟,看着你和陆君在一块的。可以说,没有陆君,你一样和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在我,文生,大伙儿的心里头,你和陆君一样重要,知道吗?” 白露听着他这话皱了眉。 见她表情一下子变了,姚爷没有往下说,只顺着楼梯朝上走回自己家。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她再不只好歹,到时候,不止君爷要刮她的皮,他们一群人都要刮她的皮了。 在他们这群人心里面,同伴是最重要的。白露不止是君爷的老婆,也是他们的同伴。 听姚爷一番话后,白露走下楼梯时,心事重重了。 到了院子里,不见君爷和包子,看起来好像事情没有露馅。唯一露馅的是自己受伤的手指头。白露恼得想捶自己脑袋一把:怎么不再小心一点呢? 这样一来,她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什么都不要做。 刚好,在她计划里,接下来是打算出去一趟的。 白露深吸口气,走回家时,边拨起了阿芳的电话。(未完待续) 举足轻重 小包子被爸爸送去学校的路上,能感受到爸爸的脸,好像比以往黑了一层。 爸爸生气,很生气,为了妈妈生气。 小包子心里头突然感到甜蜜,为妈妈感到甜蜜。 走进幼儿园时,包子不忘对爸爸说:“不要被妈妈发现了,妈妈会担心的。” 和爸爸一块玩对妈妈隐瞒的游戏,小包子感到很新奇很有趣。 摸了把儿子的脑瓜,君爷无言以对。儿子毕竟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站在校门口,目送儿子走进校园里进了课室里头。 白露在家,等苗莘母女出门之后,立马操起扫把来个大扫除。今天向单位请了假。打扫完之后,她要去赵文生家里一趟,谈及阿芳老家的事。 阿芳听到她要来,当然欢迎了。 可白露觉得自己肯定不能空手去,而且,去了那做什么,她心里也要有底。 赵家里,赵文生去上班。留下蒋梅和孩子,赵夫人过来帮忙带孩子。 蒋梅这孩子才九个月大,比起严雅静那个胖大小子年纪要小一些。赵夫人给这个唯一的宝贝孙子取了个好名字,叫做赵学林。和他父亲赵文生一样学术考究的名字。赵夫人对这个孙子的指望可想而知,是想让孙子将来继承赵家爱学习善于研究,在科学领域里做出贡献的人。 对于婆婆对孩子的期待,蒋梅心头却挺烦的。 赵夫人带孩子和她不一样。 蒋梅自己由于之前已经养了东子,对于带孩子应该是滚瓜烂熟的。可赵夫人一来,自己刚开初是坐月子吧,人懒惰,就顺便把孩子给赵夫人带了。哪知道孩子带着带着,带到现在九个月大后,蒋梅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儿子比起大儿子东子那会儿,要早熟上两三倍不止。 原因是,赵夫人带孩子期间,认真到研究的地步,采用各种科学方法帮孩子开启早慧。 赵学林不过才九个月大,却已经牙牙学语,会叫爸爸妈妈和奶奶,叔叔阿姨都不会叫错。 妈呀。蒋梅想到自己带东子那会儿,东子真正会说话,也是快两三岁的时候了。 况且,大院里的人,都说姚爷家的儿子,算是最早慧,最聪明的了。可也是周岁以上的年纪,才牙牙学语的。 她这儿子,九个月大,赶超所有同龄小朋友。让蒋梅看着,都触目惊心,感觉自己生的不是正常人,而是个外星人。 白露带了上门要送的小孩子玩具,走进赵家时,看见一条毛毛虫,在客厅地板上爬来爬去。不用说,这条毛毛虫,就是蒋梅的小儿子赵学林了。 赵学林爬啊爬啊,听见有声音,抬起头,看见白露姐姐,漂亮的小眼珠眨了下之后,咧开小嘴巴,冲白露姐姐笑。 笑容有几分像极了他老爸赵文生,斯文中带了点邪气。 白露看着,脊梁骨都爬上了层冷汗。 这孩子,真是机灵得像鬼一样了。 给她开门的赵夫人笑道:“坐。蒋梅去单位弄点东西,中午才回来。” 来的是不是时候,一般人都是要去上班的。当然,白露姐姐这次来,主要还不是找蒋梅,是找赵夫人。 白露没有客气,坐了下来。赵夫人让孙子自己继续在地上爬,反正地上为了怕孩子着凉,都铺了地毯。她走去厨房给白露倒了杯茶出来。 赵学林看见有吃的,马上从爬爬虫状态坐了起来,看着白露姐姐手里的茶杯。 “只是茶,你不喜欢的。”赵夫人对孙子说。 赵学林好像能听懂赵夫人说的话,这才作罢,继续爬自己的。 白露看着这孩子爬来爬去,始终搞不明白这孩子是要爬到哪里去。想自己儿子当初刚学会爬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孩子积极成这样。 难怪蒋梅对于把小儿子托付给婆婆带时一脸的忧心忡忡。 赵夫人坐在白露对面,说:“听说你是要去阿芳那儿?” “是的。这次我要跟局里领导一块到浦东开个会,想着阿芳就在那附近,顺便去她那儿走走。所以,过来问下赵阿姨,有没有东西需要我带给阿芳的。” 听是这么回事,赵夫人道:“有什么东西好带的呢?现在交通四方八达,我这里有的东西,她那里肯定也有。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要给她,我家里又没有金银财宝,用快递直接寄给她就行了,不过两三天时间。” 白露屏气。 赵夫人拧了下眉头,说:“这样吧。你给我带个口信给她。有些话,我不好直接和她说。缺个人带信。” “行。”白露答应。 “你告诉她。缘分的事儿,不要想太多了。最多是前辈子欠了谁的而已。你看她嫂子的婚姻不也是磕磕巴巴的。而我到这个年纪早就想清楚了,等她到我这个年纪肯定更能想通。没有人知道以后怎么样。过好眼下的日子就可以了。后悔药虽然没有的吃,可是人一辈子在这世上不也才短短七八十年时间,一眨眼过去了。” 白露听着赵夫人这番好像没头没脑的话,听了半天,好像才模糊地听出赵夫人的一丝意思。看的出,老一辈的人还是觉得阿芳这样和陈孝义断了,是很惋惜。 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 孩子终究长大后是要离开父母的。更重要的是那个能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 白露却想,不要说当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反正,到了今时今日,忠孝两难全依然存在。更不要提被男人放到更后面位置的爱情了。 要真是和一个男人私奔了,没有能得到父母的同意,社会上骂的更多的应该是不孝吧。但是,回来,孝敬父母,要挨父母一辈子的白眼,这个媳妇要心甘情愿变成出气筒。谁愿意? “这些话你告诉她也罢,找不到时机不告诉她也罢。”赵夫人看开地说。 白露抿了口茶,没有说好,没有说不好。 中午,蒋梅回来了。赵文生在单位上班一般是中午不回来的。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在此。 蒋梅回来时去接了上小学的东子回家。 东子回家后,看到白露姐姐,高兴的脸都笑开了花,说:“白露姐姐上我家里来是稀客。” “什么姐姐?没大没小的,叫阿姨!”蒋梅拍了下儿子脑袋。 东子不在意:“叫姐姐的话,她才开心呢。” 瞧这油嘴滑舌的,现在的孩子一个都不可以小看。白露招呼东子过来,这次上门,没有只惦记小的忘了大的,给东子准备了一套百科全书。 东子亲了亲白露姐姐的脸,说:“谢谢姐姐!” 蒋梅懒得纠正了,眼看白露被孩子叫姐姐也是一脸高兴的样。 白露怎么会不高兴?被叫姐姐,自己不知道年轻多少岁,可以忘记自己也是个黄脸婆了。 赵夫人张罗着给孩子和客人做午饭。 蒋梅知道自己婆婆厨艺一般,说:“妈,不要忙活了,我们到外面下馆子吧。我都订好位子了。” 赵夫人其实不太爱到外面吃。但是,听说是蔓蔓开的店在这附近新开张,很乐意和自己儿媳妇一块去捧蔓蔓的场子。赵夫人与以前一样,一直对蔓蔓的才华都是爱到心底里去了,所以看到两个孙子时,总是会有点可惜地说:“如果有个小孙女该多好。白露,南南今年几岁了?” “南南虚岁七岁了。” “这孩子,在大院里,是女王陛下。”赵夫人这话可没有嘲讽陆丫头的意思,是打从心底喜欢蔓蔓这女儿。 蒋梅听着婆婆不停地夸蔓蔓家,只好对白露姐姐耸耸肩。 白露笑呵呵的,推着蒋梅进了房间,和蒋梅说一会儿悄悄话来着。 蒋梅说:“你要去阿芳那干什么?” “怎么?我不能去她那看她?” “不是,我是说,不太合适——”蒋梅这句不太合适,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信息。 白露其实有想过,是不是该去刺探下陈孝义那根木头。莫非,不需要她动作,木头自己已经开窍了。 蒋梅摇头,没有说究竟。 君爷开着老婆的车回到单位上班。 在单位大门口,一些差不多到达的同事,看到他换了辆车,又认出是白露姐姐的车,停了脚步,等君爷一个人走出车门没有见到白露姐姐的踪影,方敏叹了:“我还以为白露来了呢。” “白露来做什么?”赵文生不知自己为何和其他人一块傻傻在这里看,嘴头上却说着理智的话,“白露难道不用上班吗?” 方敏冷哼一声,瞟下他,好像知道他说的话是明知故问似的。 君爷夹着公文包走上来时,一群人纷纷让路。君爷停下步,扫了眼他们一众人:“都堵在门口做什么?”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 君爷砸了个冰雹给这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去,给我抄书,抄上十遍。” 众人缩起脖子,都知道君爷今天心情很不好了。 赵文生扶着眼镜对方敏说:“还是姚科聪明,一早来到单位后躲自己办公室里去了。” “他怎么能不聪明?他住在陆君对面,要是不闻风而逃,那他就是傻子了。”方敏不以为意。 姚爷在自己办公室里狠狠地打了声喷嚏。 事实证明,姚爷再躲,都很难躲过去。君爷没有进自己办公室,是径直杀到他办公室里来了。 知道君老爷是哪儿不顺气了,姚爷亲自奉了杯茶,端到君爷跟前,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向来做事自有分寸。你看她到现在,不也从来没有意外发生过。” 没有接过对方的茶杯,君爷冷眼看着他:“你真的这么认为?” 姚爷只得挠了挠刘海:“你要我实话实说的话,我是以为,自从郑家人出现以后,她是变得有点奇怪。但是,不是很奇怪。而郑家人的事现在不是解决了吗?” “叫解决了吗?” 不,郑家人的事不过是开了个头,是好像一把钥匙,突然把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 姚爷叹了声气,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两兄弟,默默无声地坐了会儿。 今早,突然发现她换车了,君爷吃惊,他也吃惊。 如果不是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态,怎么车子会到换车的地步。 应说,是回想起来,心里头都会一阵凉飕飕的后怕。 她是白露,白家的大小姐,白队的亲妹妹,他君爷的老婆,小包子的妈,陆家的长儿媳。如果有个差池,只要想想当初她只不过是皮肤过敏住个院,一大群人往这里送花的情景,都知道举足轻重四个字怎么写了。 “你,没和白队说吧?”姚爷斟酌着问。 “你叫我怎么和他说?”君爷的声音低沉。 姚爷别过脸,轻咳一声,似乎很能理解君爷此时此刻的心情。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早上在楼梯道里和她说那番话。 她是该知道她自己有多重要。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两声,姚爷走过去拿起话筒,听了会儿,对君爷说:“打去你办公室你人不在。” “嗯。我叫他们不要再打我手机。家里我手机不是寸步不离身的。”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默契了,敢把工作电话带回家。知道彼此都不会看对方的秘密。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他突然没有信心,她是不是会偷看。因为,他都想偷看她的手机了。 姚爷在他那副沉思的表情上又望了眼,再听了会儿电话,挂上话筒说:“她上赵文生家里去了。” “她要去浦东开会。”君爷接着话。 明显,她这安排和计划,他早知道的了。 “去浦东开会,再去拜访阿芳——”姚爷琢磨着,“她不会是,想去找叶老吧?” “你说呢?”君爷脸上维持一丝镇定,目光咄咄地看向他。 姚爷是被他那双眼睛都吓了跳,避开他目光,想了想,小声说:“上次我在书房里,听我爸和你爸说话。听说,叶老可能对她家里的事,或许知道一些。不过这个老妖怪,说是我老婆的爷爷,但是,口风紧的很。”(未完待续) 策反 听到这样的消息或许是意料之中,君爷不说话。 姚爷知道他是在想什么了,默默往他茶杯里添水。 赵家,白露与蒋梅、赵夫人等人吃过中餐。蒋梅从自己家里掏了两件衣服,打个包,对白露说:“你帮我拿给阿芳吧。” “衣服?”白露想,以阿芳住的老家江浙一带,不像没有衣服买。 “两件大衣。”蒋梅不像自己婆婆,也不像其他人想那么实际,“那天我在商场看见,刚好新品上市,打折,我觉得挺划算的,挺合适她的。过年不知道她过不过来玩,如果不过来,你这次去,帮我再带一只烤鸭给她吧。她喜欢吃烤鸭我知道的。” “行。”见蒋梅这样爽快,白露也就一口答应。 两件大衣加一件烤鸭,不见得给行李增添多大重量。 下午,蒋梅去上班,白露在赵家又坐了会儿,才绕道到婆婆家去。 陆夫人见她今天这个点来,有些惊奇:“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有点事,向单位请了假。”白露回答婆婆,边说,边洗了手,准备帮婆婆准备厨房里晚餐的食材。 “什么事?”陆夫人随口问。 “妈,过两天我可能要去浦东一趟。所以去了趟赵家,问他们有没有东西带给阿芳。我想顺便去看看阿芳。”抓起盆里洗好的一把菜,白露抖抖水。 在弄螃蟹的陆夫人抬头,眨了下眼睛:“哦。” 儿媳妇不是第一次出差。白露姐姐和君爷一样,一年到头单位安排,总是最少要出门好几趟的。再说不是出国,浦东,也不远。陆夫人没有理由放在心上,只低着头继续弄两只螃蟹,关心关心:“去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吧。妈,到时候,陆君和征征要拜托你了。”白露道。 陆夫人知道儿媳妇指的是君爷父子俩的三餐,对此陆夫人一点都不担心,说:“我不在,陆君也不会饿死他自己的,更不会饿到征征。” 婆婆这话一点错都没有。白露心虚气短。家里有个煮饭公压力不小。 陆夫人见她默然,笑了笑,安慰道:“你现在的厨艺,比起你以前,完全两样了。不然,陆君平常也不会让你做饭。” “他那是——”白露绝对不是会厚颜无耻自夸的人,实际情况怎样就怎样,“陆君他吃饭吃菜从来不挑。他是容忍我,我知道的。” “不要说什么容忍不容忍。那是他应该的。你主内,他主外。家里的事,大多都是你在做。他再敢说三道四嫌弃你,不说他爸,就我,也要刮他一层皮。”陆夫人兴致高扬。 与婆婆两句话下来,只要谈到君爷向来如此,说婆婆这是偏心她也好,可白露总觉得别扭。陆夫人这个婆婆不是不好。只是,陆夫人对于她的太过小心翼翼,让她始终时时刻刻意识到,她只是人家儿媳妇,比不上真正的家里人。 果然,陆夫人接下来提到她家里人了:“你哥和你嫂子近来怎么样?” “挺好的。”白露低头。 “有空,让他们过来喝茶。”陆夫人很喜欢白队和云姐。因为这两人帮过他们陆家很多,只可惜,白队和云姐并不经常上陆家来。如果没有邀请,她又不好去白队家里拜访。 白露知道,以自己哥和嫂子谨慎的性子,除非必要,不然,少上她亲家这里来。经常来访,外面的人会闲言话语。都是公家人,怕到时候遭人猜忌。所以,对于婆婆这些类似的客套话,白露也不敢答应好,只一句“我知道了”敷衍了过去。 婆媳两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没过多久,小姑蔓蔓过来娘家探访了。白露想着恰巧遇到,顺道问起郑沅洁公司的事。 这两天,蔓蔓又忙碌起来了,整天往郑沅洁公司里跑。此刻也是刚好从公司那里跑回来,接过白露给倒的一杯水,蔓蔓一口喝了下去,拿袖口抹了下嘴巴说:“外面这天气,又干又燥的。” 燕京的气候一个字形容:干,特别的干。 蔓蔓那会儿刚到燕京时,不太适应,嘴唇经常干裂。到现在,一到秋冬季,嘴唇照样崩缝儿,特难看。 白露每个秋冬,都不忘送一支曼秀雷敦润唇膏给小姑当礼物。 陆夫人听着女儿埋怨燕京的天气,只是默默地埋头捡豆芽。 蔓蔓缓过口气,和白露说起:有大公司罩着就是好,现在郑沅洁的公司算是上了正轨。他们设计师要做的事,比以前可就简单多了,只要埋头顾着自己设计作品就好。其它,比如调研,推销,联系工厂什么的,一切都有人做,有人安排。 听到郑沅洁的公司发展势头良好,白露似乎一口气可以松开。原先,她还有点担心郑二叔会不会留一手,让人给郑沅洁继续使小辫子。可能是她多虑了,有个高氏集团撑腰以后,郑二叔是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郑二叔是要在监狱里被气死了。 实际情况与她想的差不多。郑二叔在监狱里等着判刑,所以,对于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事,并不是太清楚。反倒是在保定的郑二嫂子,没忘记继续打听老大一家的情况。知道郑沅洁靠上大靠山发了,郑二嫂子牙齿都快咬断了,当然没有忘记托付律师告诉郑二叔这个不幸的消息。 最悔恨的,倒不是郑家老二家,而是郑姑婆。 郑姑婆现在每天都会反省:难道自己当年是压错了宝?该押老大家,而不是该押老二家?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郑姑婆是消瘦了许多,往日那副嚣张的气焰全蔫了。连郑二嫂子和三个姑子都对母亲的这种大变啧啧称奇。 郑姑婆是怎么了? 郑二嫂子想,自己婆婆的这种变化,出现在燕京时婆婆与君爷最后交流的那次对话。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郑姑婆是每想起君爷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食立不安。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偶尔,还会做噩梦。梦见一些人,从地底下爬起来,站在她面前质问她。 要论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 郑姑婆也是个老鬼。那天,让二女婿在保定拦住了四处躲着其他人的郑大伯,带到家里来。 郑大伯面对老母亲横了脖子说:“不是断绝母子关系了吗?” 郑姑婆没有和他吵,只让其他人退出去关上房门,接着小声道:“你爸是不是死之前和你说过什么话?” 郑大伯一愣,想自己母亲莫非有千里眼。 他脸上一刹那犹豫的表情,被郑姑婆抓了个准。郑姑婆知道怎么回事了,手指揪着胸口的衣服,是又气又怒的:“这个老不死的,死了都不愿意放过我!” “妈——”郑大伯不满母亲骂地底下的父亲。 “我骂他老不死,是因为他脑袋蠢到像头猪。而你和他一样,是不是,告诉了白家——”说到后面,郑姑婆心头都快跳出心窝口了。 郑大伯说不是想必郑姑婆也不相信,干脆认了气一下郑姑婆:“是。我都和白家说了。” “你这是要把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是不是!” “妈?”郑大伯不解了,事情有这么严重吗。想他那天说完,白露和君爷还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究竟自己母亲当年对白家做了什么事?郑大伯眯眯眼。 郑姑婆用力捶打床板:“你究竟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爸留下一张欠条。我只是把欠条给他们看。” “什么样的欠条?” “里头写了我们欠了谁多少钱这样。” “欠了谁?”郑姑婆眼皮一跳,脸色先白了起来。 郑大伯愣就愣在这,没想其它,直接和母亲说了:“叫做黄少丽的。” 那一瞬间,郑姑婆脸色就变了,从白变红,好像完全恢复到了平常那幅神气。郑大伯看着都吃惊不已。母亲竟然没有半点动摇。 “我知道了。”郑姑婆摆摆手让他出去。 郑大伯心里头反而忐忑不安了。老人家如此这般镇定,实在不太像东窗事发之后应有的表情,倒比较像是光明磊落没有做错过事所以被人说了也无妨的大度气概。 “大文。”郑姑婆在郑大伯要走出门口时说,“你想告诉他们也无妨。反正,你妈心里头,向来亮堂着。” 郑大伯被唬住了。之后,没有和白露以及君爷报告自己对母亲泄密了,恐怕他也是怕自己做错事挨骂。 等郑大伯一走,郑姑婆回想自己从大儿子口里套出来的话,当然是先是气得要死骂起了自己死了的老伴郑老爷:“老不死的,若不是我当年留了一手,我这不得被你坑死了!哼,你死也想不到吧。那个人是化了名的。” 黄少丽这个名字,实属普通。可能一万人里头,有至少两三人都叫这个名字。这个如此普通的名字,到了哪里,如果此人真是出名的话,没有人会不记得。所以,那天,君爷和白露姐姐,之所以对郑大伯拿来的这张欠条的反应不大,在于他们两人,实在是看到黄少丽这个名字的一刹那,没法联系起他们印象中哪位人士是叫做黄少丽的与白家有关系。 君爷和白露各自心里头都打了个警觉:这人,莫非是在郑老爷面前化了名的? 要说这个可能性绝对不是没有。不是说了吗,郑姑婆操纵这一切,而郑老爷最多只是在旁边听见。如果此人与郑姑婆的勾当不可告人,行事诡秘的话,是不可能让外人知道的。或许,是连郑姑婆本人,都不知道那人真实名字是叫做什么呢。 君爷和白露猜对了。那个人,确实是不会对郑姑婆露出自己真面目的。郑姑婆心中再如何狡猾都好,正因为郑姑婆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对小人,必须是要警惕的。 所以,郑姑婆更想不到的是,当郑姑婆知道郑大伯对白家透露的消息后,回想起了这个人,再想到自己苦守这么多年秘密,现在家里情况又刚好不好,是该回头向这人要点封口费的。 按照记忆中的号码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变成了空号。 郑姑婆傻住了。按理,她每年都要打一次这个电话确保联系的。今年年头她还借着拜年刚打过,人是在的。现在,号码突然变成了空号,莫非对方是想把她抛弃了? 一不做二不休的郑姑婆,恼羞成怒起来,想着,好啊,你不义我不仁,你敢对我见死不救,我把你的事儿全捅出来! 可是,等郑姑婆下床准备套上鞋,气势汹汹到哪儿告状时,突然惊觉,自己好像没有对方确凿的证据。对方是除了个电话号码,是啥东西都没有留过给她。 郑姑婆想到这儿,心头是一道凉飕飕全刮到了心间上。 原来不是她套住对方,对方留了个号码与她保持联系,才是为了套住她,监视她动静留下来的。所以,一旦知道她这边泄密了,马上彻底断了和她的联系。对方早知道世上无透风的墙,事情迟早会东窗事发,只是不知道哪天会东窗事发,才会和她保持联系以确保她和她的家人在掌控之中,不会那么快走漏风声。 郑姑婆后悔了,想到过年时打的那通电话,自己说到自己病了,老二人不错,想把她送到燕京,求白队帮忙治病。可能,消息就是在那个时候走漏掉了。 因此,君爷和白露早知道,郑姑婆是失去郑二叔以后再得罪完白队只能全完了,才放了这个老巫婆回自家保定自生自灭。当然,如果这老巫婆不怕死,想再反咬一口,君爷他们有的是一招灭的策略等着她自投罗网。 白露没有等多久,在厨房帮婆婆淘米准备煮晚上的白饭时,郑姑婆的电话打到了她手机上。 “白露,我对不起你们!”郑姑婆在电话里哭嚎。 计算来算计去,既然对方都把她抛弃了,君爷说的没错,她这条命是被君爷救的以后还得靠着君爷救,郑姑婆没有理由不当叛军,向君爷和白露姐姐举旗投降。(未完待续) 不舍得 “白露,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你奶奶你爷爷教唆我,我那时候是由于老伴身体不好,家里欠了许多外债,我不得已才鬼迷心窍,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可是,说起来,这事儿真的不能怪我,是你母亲自己要和你爷爷奶奶对着干。如果你母亲态度稍微软一些,也没有以后那些事情发生了。不管怎样,你母亲不也带着你回燕京了吗?你自己想想,我对你和你母亲具体做过些什么事吗?”本来道歉的话,被郑姑婆这样唠唠叨叨之后,变成了一番自我辩护的陈述。 早就知道这老妖婆不会轻易认罪,白露一边听完,做出听不明白的模样,问:“姑婆,你这说的什么话?说的是什么事?你说我妈和我爷爷奶奶是怎么了?” 死丫头!是明知故问! 郑姑婆心底里骂到要死,牙齿间一丝丝打着哆嗦,是被气到够呛,却不得不跟着装样子说:“你,不是听谁说了些什么吗?我是怕你误会了。毕竟是一家人,急忙给你打个电话解释清楚。” “我听谁说了什么?”白露知道,郑姑婆一定是听郑大伯说的。 郑大伯那个孬样,真能帮她和君爷死守口风那就怪了。 全是意料之中。 郑姑婆听她这一句话,突然有种背后被人算计了一把的感觉。心想,真是死丫头,和你那老公,全不是好东西。算我倒霉,到了晚年,名节不保,上了你们圈套。不过,我也不需要怕。其实,我真的没有对你母亲做了什么。不过就,对你母亲的请求充耳不闻,对你母亲闭门不见罢了。 白露说:“那是,看着个人要在河里头溺死了,明明自己会游泳,明明身边有一根竹竿可以伸过去拉人上来。佛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这人,偏偏冷眼看着那个人要溺死,纹丝不动。你说,人家会怎么说她?” “会,怎么说她?”郑姑婆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据上次网易某则新闻好像报道过这样的事,网民一片倒,说这人本质上就是个杀人犯。” 郑姑婆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白露,我不是,我也是被人——” “被人怎么的?”白露摇摇头,“姑婆,你这话不能这样说。人家如果真对你做了什么,你最少要拿到证据说话。否则,谁敢信你的话。” 要不是想着自己这条命只能靠白露和君爷了,郑姑婆此刻绝对像以前那样飚起性子大发雷霆。死丫头死丫头,要死的丫头。郑姑婆只好在心里骂了一顿,接着,不和白露兜圈子了,直话直说:“好吧,反正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你想我怎么做?” “姑婆,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要求你做什么。” 郑姑婆心头哗啦啦像泼了盆冷水。最怕对方对自己没有要求,这样,她等于手中没有了任何谈判的筹码。现在,是她在求白露,白露压根就没有想过求她。 “白露——”郑姑婆的声气全蔫了,像干瘪的气球,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不要这样,姑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老了,错了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老了,快要离开人间前,不是更得做到无憾吗?”白露语重心长道,“姑婆,我听说,姑老爷以前好像留下一些没完的心愿。你难道没有想过帮他圆一圆吗?” 她现在自己都没钱了,还指望给那已经躺在棺材的死老头还债! 郑姑婆这口气真的缓不过来了:“我实话实说吧,那个债权人,我现在都找不到了。” 真相吐了出来。 这老巫婆是找不到靠山了,知道自己元气将近,才赶紧转变方向来投靠他们。白露眯眯杏儿圆的眸子。 “但是,白露,你不要担心。你姑婆,虽然找不到那个人,但是,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要不,你让个人到我这儿,根据我口述画个人像,你们去找找。” 老巫婆就是老巫婆,气数将尽,都不会忘记留下条后路让自己苟且残存。 白露就此想了想,打了电话给张副官,让他带个刑侦科的画家,马上去她姑婆家一趟,记住秘密行事。 张润恒接了她电话,听她吩咐完,问:“白局,是你家人吗?” 听他突然这一句,白露想,她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呢。不算吧。毕竟,这条线索,连着他们要调查的人。 “她不算我家人。”白露从不把坏心肠的老巫婆当一家人看。 张润恒眯了眯眼:“嗯。白局,你放心。我会帮你将事情做好的。” 白露从来除了工作,是不和底下人多说一句话的,免得给人有机可乘走后门的机会。何况她这个副官向来做事可靠,完全不需要她多余一句解释。 嘟嘟几声,对面挂了电话线。 张润恒回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白露姐姐,白露姐姐全身从上到下,都是像极了公主一样高贵,和所谓的领导完全挂不上号的感觉。 有个美丽的女上司,底下一群人的感觉,实在是五味陈杂。 女上司太美,让人不容直视,生怕不小心亵渎了领导。 同时,由女的做上司,少不了会感觉自身的压力不小。被个女的压在头顶上,真不知是一般男人能忍受的。 作为白露姐姐老公的君爷,不知道又是作何一番感想。 底下人只知道,从开始到至今,外面的人,一直都议论,白露姐姐嫁给君爷不值。 不管怎么样,他们这群人,被白露姐姐压在头顶也好,可绝对都是对白露姐姐钦佩不已,敬重不已的,又都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人家说君爷对白露姐姐不好,大家也就因此对君爷心生许多不满许久了。 吕宪标在旁边,同时接到白露的命令后,赶紧派人去找画家了,回头问张润恒:“张副官,是你带人去,还是我带人去?” “你带人去的话,知不知道那个姓周的律师,受到陆队委托,一直都还在保定周围转悠来转悠去。” 周玉奉君爷的命令,一直以郑家为中心点,做各式各样调查,意图找到突破点,探明当年真相。 吕宪标知道张润恒没有去过保定,同时,也知道,近期他们人,没有一个去过保定,更没有人是跟踪过周玉的。因为白露怕打草惊蛇,惊动了自己老公的人。可是,张润恒突然能准确说出周玉的行踪动向,真让人吃惊。 “张副官,你派人去——”吕宪标不敢大声说,张润恒如果私下做这些事,可是违反了白露的命令,要挨说的。 张润恒没有直言自己是不是派人,只说:“领导要你办事,你总不能到时候临时抱佛脚,什么预备功课都没有做。领导没有想到的事,要我们帮领导想周全了,让领导无后顾之忧。” 这话,倒是一点错儿都没有的。但是,吕宪标觉得听起来怪怪的,吃惊的一抹目光,射到对方白净斯文的脸上,想着:人家都说张副官也算是和白露姐姐一样两袖清风的官了,没想到,原来张副官这么尽心尽力拍白领导的马屁。 张润恒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准备,又掂了掂眉头,说:“还是你去吧。白局接下来要去浦东办事,没人跟着不行。” 吕宪标点了点脑袋,却想,其实,他陪领导去浦东也没有问题。俨然这张副官是拍白领导的马屁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白露要去浦东出差的事,晚上陆家人一块吃饭时,大家都知道了。 小叔陆欢刚好从学校里杀回来,听到这消息,咬着筷子头对嫂子说:“大嫂,你要去浦东刚好,给我买点东西。听说那儿实行保税区,有些进口的东西挺便宜的。” “你想买什么?”白露大嫂与以往一样,尽力讨好小叔。 君爷坐在老婆旁边,像是看不过眼,批了句弟弟:“崇洋媚外。” 听大哥都不高兴了,陆欢缩了缩脖子:“不用了。我其实想买海鲜,但是,大嫂你肯定难带,还是算了。” 天下有什么事可以难倒白露姐姐。不就区区几只螃蟹。白露笑着,一掌拍到小叔膊头上:“不麻烦,回头我给你带。——对了,你们都说说,谁还想买什么吃的?爸,妈,要不要我给你们带点正宗西洋参回来?” 这个儿媳妇,太好了,太强大了。陆爸和陆夫人对对眼神,儿媳妇的盛情难却。陆爸斟酌着说:“带一点吧。不要多。在家里放久了没人吃也不好。” 白露一口答应,转头问起一块在这边吃饭的小姑蔓蔓一家:“南南,西西,要不要舅妈给你们带什么回来?” 蔓蔓连忙给女儿儿子使眼色:不准给舅妈添麻烦! 蒋大少朗声笑道:“大嫂,不用了。我们家里吃的东西不会少。再说孩子小,不可以惯着他们。” 对此,白露姐姐只好替低头不说话的小外甥女小外甥做主意了:“给南南带本琴谱。给西西找些照片。西西近来不是对三维模型很感兴趣吗?浦东那边多的是外国游戏公司进驻。舅妈帮你刺探点最新情报。” 陆丫头当即高兴得脸蛋像盛开的花朵:“舅妈最好!” 蒋西激动到脸色被打了鸡血,连声惊讶地问:“舅妈你怎么知道我近来迷上孤岛危机?” 白露姐姐给两个小朋友抛去一个媚眼:千万不要小看你们舅妈。 一桌子吃饭高高兴兴,和乐融融,都被白露姐姐出差要带什么礼物给高兴的。只有小包子,将小脑袋埋在小碗里,默默无声地挖饭。 君爷都察觉今天的儿子与以前不太一样。 妈妈出差办事,不是一次两次。包子以前,只惦记出差的爸爸,少有惦记出差的妈妈。可今天,他开始惦记要出差的妈妈了。 吃完晚饭,一家人回到家里。白露给儿子脱衣服准备给儿子抹上儿童沐浴露冲凉,小包子看着她包了绷带的手指头,扭了扭身体说:“爸爸给我洗。” “你爸爸忙。”白露道。 君爷进了屋子后,直奔书房去处理公务了。 于是小包子坚持自己洗。 白露无奈,只好搬张小板凳在浴室里坐下,监督儿子快点洗完。包子的病刚好,可不能在洗澡时再次着凉了。 夜晚,包子要睡时,白露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和君爷一样的头发,说:“征征,妈妈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踢被子了。不然,妈妈不在的时候,我和你爸爸说,让他和你一块睡。” 小包子眯着惺忪的睡眼成了一条直线,迷迷糊糊地答应着:“我不需要妈妈给我买礼物。妈妈快点回来就好了。” 儿子这话还真让她心里头莫名一软。 白露亲了亲儿子脑门,给儿子关了台灯走出了房间。 去浦东,是明天下午的飞机,还有时间。白露不急着收拾东西,等明天他们爷儿俩出门了,自己慢吞吞在家里磨蹭都可以。 白露坐在梳妆台前,用冰箱里取出的蛋清,搅合了些黄瓜什么的,给脸蛋做面膜。 君爷打开门时,就看见她顶了一张贴满黄瓜的脸。君爷嘴角一弯:看的出来,她心情不错。要不然,是绝对不敢用这副脸见人。 纵使如此,知道他进来的白露还是小有慌张,埋怨道:“你不是在书房用功吗?” 君爷进书房埋头干活,向来时间很长。向来,都是她躺在床上梦周公了,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干完活。今儿怎么回事,居然提早结束回来了。 看她像是慌里慌张要跑去卫生间清理脸上的黄瓜,君爷朗声一笑:“都老夫老妻了,几片黄瓜,也不会让你从美女变成丑女。” 很少听见他笑,何况是开玩笑,白露傻住了,站在原地没动。 君爷抽出了张纸巾,走过来,停在她面前,把纸巾伸到她像新月一样完美的下巴弧线上,接住脸上面膜多余往下掉的水分。 那一刻,她和他离的这么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浑身阳刚的火热。 白露心里一慌,抓住了他拿着面巾纸的手。(未完待续) 出发 天气很好,下午的飞机到浦东。白露像以往一样,提了个简单的大行李箱,上了飞机。一半装自己的东西,以她干净简练的风格,自己的东西向来只会精简再精简,压缩到只剩下几件必要穿着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另外一半行李箱的容积是空着的,为的是装上回来时给家人朋友带的手信。 由于她此次前行,是为明天领导到达做铺垫,所以选择晚上的飞机。去机场时,君爷派了个人,帮她开车,送她到机场。 开车的人,是君爷自从升官后身边多的一个小勤务员叫小牛的,因为其姓牛。只要是君爷的人,白露对其都不会陌生。而君爷的人对她也都不会陌生,谁不知道君爷的老婆是第一大美人,个个都争抢着一睹第一美人的芳容。 在小牛帮她提着行李箱下楼时,君爷在单位加班未回家。小牛这也是下班了格外帮领导跑这一趟。当然,小牛只要想到为白露姐姐这个大美人服务,义无反顾,高兴都来不及。 “嫂子,就只有这些吗?”扛了个行李箱跑了趟楼下后,小牛发现无事可干了,拍着手往白露姐姐身边看,要为白露姐姐拎鞋。 白露笑道:“要不,进来喝杯茶再走,反正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 “不了。”小牛倒是怕自己在领导家里陪嫂子喝茶的事被君爷知道的话,君爷不知道会不会剥他的皮,连连摇头婉拒。 白露还是从冰箱里取了一支饮料扔给他,说:“你领导送你的慰问品。” 君爷送的? 小牛接了过来。 君爷的人都很怕君爷,这个白露知道。和小牛一齐下楼时,白露帮老公做领导沟通工作,嘘寒问暖:“来燕京多久了?有没有地方住?家里人在不在燕京?交女朋友没有?” 小牛一一作答,在答到女朋友时卡了壳,尴尬道:“单位里比我多的是单身汉。他们都安慰我。说冯大少到现在才有女朋友。我这个年纪不用急。” 君爷单位里单身汉是多。白露光想想都头疼。好不容易解决了个冯大少,后面还一条长龙排着队。这些人,就不能叫她和君爷省点心吗。 像她和君爷多好,早早订了婚事,不用操心找对象。 小牛有所耳闻,都羡慕君爷,说:“听说单位里,只有陆队是一早有了结婚对象。” 君爷这个领导当得真是……自己抱得最美的美人归,其余兄弟多是单身人士。难怪君爷常自个儿唠叨:这能怪我吗?他们长相又不见得比我差,福利也不见得比我少。 不管君爷如何狡辩,君爷娶了全队第一大美人是事实。 个个妒忌君爷,却少有妒忌她白露的。 白露偶尔也想:真难为君爷了! 这是娶个美人的代价。 为此,白露对小牛说:“你们冯大少聪明些,娶个老婆,不需要太美。” 小牛却这样答:“现在人家女孩子都说嫁人不嫁丑。至于我们这些找不到老婆的汉子,哪还顾得上人家丑不丑。” 白露听他这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么她这算啥?大美人,还被君爷嫌弃? 君爷想当初是好像嫌弃她,正好就嫌弃她太美了。 俗话说的好,红颜祸水。 太美的女人,容易惹是生非。君爷作为陆家的继承人,要操持一整个大家族,最忌讳娶来的老婆给自己添乱。所以当大美人真心不容易,时时要警惕,时时要小心,避免被人抓住机会,胡乱弄个罪名给你安上。而最好安的罪名,无非是说她给自己老公戴个绿帽子。反正人长得美,多的是人追,多的是这种被人撬墙角的机会。 对此,君爷是不大放在心上的。 她当年没有嫁给他时,照样被人诬陷过几回。面对那些所谓的情敌,君爷那副淡定从容的态度,好像不用说,都笃定了那些情敌是自己用鸡蛋碰石头。 君爷如此信心,还不是因为她白露是倒贴君爷的女人。 人啊,哪个爱对方多一点,哪个就分明是吃亏多一点的。 锁了门,走到楼下。小牛开着她的车过来准备接她上车。刚好,小包子从幼儿园回来了,看见妈妈准备出发,脱开奶奶的手两条小腿脚下生风,跑的飞快,冲过来喊:“妈妈——” 儿子突然粘起她来,白露还真一时有些不适应。 “不要跑了,跑了满头是汗,再着凉的话,你爸爸又要说你了。”拿出纸巾帮儿子擦拭脑门上的汗,白露一边不由自主搬出君爷吓唬包子。 小包子今天有点怪,对妈妈呵呵傻笑着,抓住妈妈的手没有放,依依不舍:“妈妈要走了吗?” “是啊,不是和你说了吗?一个星期后就回来。妈妈不在的时候,有你爸爸陪你。而且,彤彤不是在家吗?”白露说。 提到妹妹,小包子小脸红了红:“我才没有——” 没有见异思迁,没有见色忘友,更没有见了妹妹忘了老妈。 白露才不会说和未来儿媳妇抢自己儿子。君爷不是都和她说了吗,有他陪她一辈子,儿子什么的,长了翅膀要飞就飞吧。 亲了口儿子脑门,白露对包子道:“去吧,和洛洛他们玩去。” 彤彤和妈妈出去还没有回来。家里只剩小西西和洛洛。有了西西表哥做比较,小包子当然只能选择洛洛还好一些。最少两兄弟可以联合起来一块对付西西表哥。 陆夫人这时走了上来,从儿媳妇手里牵过孙子的手,对白露点了下头:“你要忙就去忙吧。家里有我和陆君。一路小心点。” “知道了,妈。”白露冲婆婆笑了笑。 小牛的车开了过来。白露打开后车门,上了车。 陆夫人抓着小包子的手,目送她离开时,小包子嘟着小嘴巴说:“爸爸都没有来送妈妈。” “你爸爸工作忙。”陆夫人倒有些惊奇,平常包子是偏父亲多过偏母亲的,这会儿怎么变了风向。 小包子嘴角里像君爷那样哼哼。他才不是这个意思呢。他意思是指爸爸君爷装模作样。昨晚上,他睡到半晚爬起来尿尿,路过爸爸妈妈的房间门口。里头射出点灯亮,他小脑袋就此往门缝里一凑,两只小眼珠看得一清二楚:爸爸和妈妈都抱在了一块。 那场景,真是让他尴尬到想挖个小地洞钻,巴不得自己尿床了也不起来。 更要命的是,刚好彤彤妹妹趁着妈妈睡着了,一个人也爬下床要出来上厕所。 两个小人儿面对面互相望了会儿。 彤彤问他:“征征哥,你站在那做什么?”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良久,彤彤当然要问了。 幸好是夜晚,妹妹可能看不清楚,他的小脸蛋火辣辣地烧,快烧出个洞来。后来,他还是没有上厕所,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今早上,尿床了! 妈妈心情好,没有说他一句。让他赶紧换了衣服裤子。等君爷走了,再给他换床单,洗被套。 他的小裤子被妈妈洗了晾晒到阳台上。那时候,君爷已经起早出门了没有发觉。可彤彤妹妹和妈妈还没有走。 苗莘是大条筋,看不出个所以然。 彤彤却是两只小眼珠子一直对着他瞅。 包子想,妹妹真是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因为彤彤一直都没有对他说:征征哥,你尿裤子了吗? 如果是洛洛和小西西知道,肯定会当面嘲笑他:长这么大都尿裤子,征征,你太没用了。 妹妹真好,是他周边小朋友中最好的。真舍不得妹妹。小包子想着这些时,倒忘了黏爸爸妈妈了。 小孩子心思本来就变的快。没见儿子哭的时候,白露就知道,包子比她想象中坚强的多。 包子自小几乎都不哭的,当然,这都是君爷的汗马功劳。 小包子如果敢哭一声,君爷那把黑脸罩下来,哪个小孩子都得被吓到连哭是怎么哭都忘了。 除了这点,包子比一般小孩子独立坚强,靠的还是由于是陆家的孩子,陆家的长孙。数一数陆家的孩子,像陆丫头和小西西,哪个不是小小年纪独当一面的。 环境塑造人。对于陆家的教育环境,白露一点都没有操心过。所以,自小带包子,她几乎一点压力都没有。因为,有很多长辈会帮着她育人。 如果说她嫁给君爷最大的财富是什么,可能,还是因为他的家人。他的长辈,让她感受到家里人的爱。像陆爸,像陆老爷子,都是很关心她照着她成长。 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儿,一觉睡到了浦东。 不是这次参会的领导,当地工作组没有派人来接她,她也没有事前通知。本计划好了一个人打辆出租车前往订好的酒店。走出出机口,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一大群接机的人群当中,向她扬了扬手。 旁边不知道多少眼睛,往那个人脸上看。白露心里叹:姚家这个基因,真是罪孽。 是的,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机场接她的人,是姚家的姚子寒,姚爷的堂弟,和姚爷一样长得风流倜傥,美艳照人。 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姚家陆家是一家人毫不陌生,姚子寒像家里人一样和她说话:“陆大哥说你是今晚的飞机,我就过来了。还真被陆大哥说中了,没人来接你。” “没人来接,我自己没有腿吗?”白露笑笑。 这姚子寒说话和姚爷一个样,对她都是毫不客气的。可能也是以前学生时代她与他们玩的凶的缘故。他们都没有把她当做软弱无用的金枝玉叶,都知道她除了皮相长得好,性格只在君爷面前装以外,与软弱无能四个字绝对毫不沾边。 姚子寒带她来到自己的私家车前面,帮她把行李箱搁进后车厢后,拍拍手问她:“去哪里?到酒店,还是我带你先去哪儿吃顿好的。” 白露答:“先吃饭吧。” 晚上没有吃赶着搭飞机过来。飞机餐那是忒难吃的,她一口都没有吃。可以说,她的胃口,是被君爷惯坏了。一点不怎么好吃的,她都食不下咽。 “知道你是空着肚子专门来这里蹭吃的。”姚子寒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 白露听他侃她,嘴头上争锋不让:“我有让你来接我吗?你怎么不说你是自己找罪受,抢着上门来被我宰?我不宰你一顿的话,还真对不起你哥我老公以及在燕京的一大群人了。不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升官的,被调到浦东来了?” 浦东的差事是肥差,不是一般人能争得上的。姚子寒这算是苦尽甘来。正由于当初空降到哪处去受苦,受苦时没有半句怨言并且干了大事,受到上面人注目,自然而然,升职了。 没人会怀疑,以后他的仕途是一路畅通无阻。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毅力。 姚子寒开车带她来到浦东一家有名的饭馆,停好车,领着她进了饭馆门口,再爆料:“今晚不是我不请你,是有人非要请你。我的那顿,你随时可以宰我。只要你在浦东。”说完笑了笑,与姚爷一样老奸巨猾的笑脸。 白露瞥了他一眼,是想,谁请客。还有谁在浦东吗? 进了饭馆门口,一路走过去,到了一个小包厢。服务生将门打开,见到了里面的人。 严雅静站了起来,向她招招手:“白露姐姐,来了。” 白露一眼没有扫到她,却是扫到了她身边儿童椅上坐着的胖大小子。不用说,这个胖大小子就是被君爷命名为高小帅的高大帅的儿子了。 “坐下吧。”严雅静吩咐服务员上茶,一边招呼姚子寒一块坐下。 白露是径直走到了胖大小子旁边。作为女人母亲的天性,总是让女人不知觉地喜欢靠近孩子。 被束缚在儿童椅里的高小帅,穿的是一身唐装,碧蓝的绸缎上衣袍子,头戴一顶圆滚滚的冬瓜帽,让人很快联想起了电视剧里拍的末代皇帝。 “老爷子给他穿的。”严雅静急忙澄清,自己可没有这个爱好把儿子打扮成这样。 这样说来,高老爷子是在浦东?(未完待续) 老爸与儿子 今天是白露姐姐出差的日子,君爷在单位里忙的时候,儿子的妈妈不在家,只能由他这个老爸来惦记儿子的日常起居了。快到晚饭的点上,君爷打了电话回家过问包子今晚的晚餐怎么解决。如果是平常白露姐姐在家的时候,这通电话一般是由白露姐姐来打的。 陆夫人在电话里对儿子说:“还用你说吗?白露都不在家。不是我做饭给征征吃,谁做饭给他吃,难道让他饿肚子?他肚子早饿了,在学校和同学一块玩到满身大汗,我还给他洗了澡。等不到你回来,他爷爷说没关系,让他先吃了饭。” 说这话的陆夫人,完全给忘了儿媳妇出发时,她自己那句信誓旦旦对儿媳妇保证的话:君爷饿不死自己,更不会饿到包子。 君爷是不会饿到自己儿子,哪怕他来不及做饭给包子吃,可以让人送个便当给儿子吃。只等包子长大一些,他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现在包子年纪还小,必须有人照顾着吃饭。 既然母亲都做饭给包子吃了,君爷问:“他今晚吃什么?” 这要说到,这个工作,这个问题,平常也是白露姐姐做的事。 白露姐姐虽然没有对君爷说过,但是,君爷平日里对老婆孩子是观察入微的人,这是属于他黑脸下面与众不同的独特体贴之处。别人学,还学不来。 据君爷观察,白露姐姐几乎每天下班,都会在路上带点东西回家。要么,是接到家里人电话,给公公婆婆小叔小姑带东西,当然,他君爷交代的东西,白露姐姐更是在所不辞一定帮他带到。包子的东西,包子不说,包子的性情像他,不喜欢对人提太多要求。白露姐姐都是靠自己对儿子的了解来给儿子带东西。 比如说,知道包子在学校里把运动鞋给弄坏了,刚好家里没有运动鞋了,白露姐姐会急急忙忙给儿子提一双新鞋回家。知道包子喜欢画画,包子桌上的画笔快用完了,白露姐姐会路过文具店,顺道给包子买。儿子哪天在饭桌上突然提起谁谁谁家的小朋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白露姐姐会酌情看是不是适合给儿子买,圆满儿子内心里的小心愿。 白露姐姐对儿子的讨好,其实很不一般,像超级保姆对儿子无微不至。包子不用说,白露姐姐都知道包子心里想啥。 君爷回想起这一幕幕时,忽然感到当母亲的女人很伟大,尤其是当他儿子母亲的女人。因为包子真的是性格太像他了,几乎什么话都不喜欢说,喜欢把心事都藏在心里去。照顾这样的人,该有多大的耐性,该忍受多久的寂寞,该忍受多少的嫌弃。 想想,君爷突然汗颜了。 平常自己不是和儿子一样如此刁难她? 有个儿子,真是像一面照妖镜照出自己的原形。 他算好的了,比起姚爷。君爷在看见姚爷走进自己办公室时,找到了安慰。 姚爷已经臭名远扬了,以前,或许是潇洒的外表和翩翩的风度给姚爷披上了一层迷彩,给一般人看见姚爷时产生了错觉。只是好景不长,小洛洛出世了。小洛洛出生后最爱做的事,是学习老爸。孩子模范的天性是天生的,而且儿子模范老爸天经地义。因为基因一致,小洛洛学姚爷一学就会,而且越学越像,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好了,如今人家只要看到小洛洛怎么样,都知道姚爷原来是什么样什么样的一个人。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姚爷见君爷的目光射过来,和以往不同,像是在研究他的脸,眼睛一眯,几分危机感问。 “没。”君爷忙收起视线。他还不想被姚爷扁。 姚爷挑挑眉:“你是打电话给干妈吗?” “嗯,问我妈征征今晚吃了什么?” “问这么仔细?”姚爷吃惊地发现君爷一夜之间变成了超级保姆。 “他妈不在家。” “以前白露不是也出差吗?” 君爷说不清为什么这次不一样。可真的是不一样。只听电话里陆夫人说:“征征想吃面条。我就给他下了面条。” 论包子平常爱吃的东西,嗯,除了君爷老爸做的东西例外,因为包子认为爸爸的厨艺是天下第一,做什么都好吃。如果不是君爷做的饭,人家问包子想吃什么,包子一般都是说两个字:白饭。 原因很简单,包子遗传了他们陆家男人的基因。上至陆老爷子,下到他君爷,一个个最喜欢吃白米饭。 人是铁饭是钢。 陆家人认为,吃了白米饭,这肚子才不算空空如也,是踏实了。 当然,陆夫人宠孙子,现在食品又多样化,包子想吃什么,只要能满足的,陆夫人肯定满足孙子。包子说想吃面条,陆夫人马上给孙子做了面条吃。 陆夫人心思简单,不会因孙子一句要吃面条怀疑到其它地方去。 可君爷不一样了,儿子是自己的,他哪会不清楚儿子在想什么。 曾记得,每次白露姐姐给儿子提着蛋糕等小食品,当夜宵一样拎回家里时,一般都是由于包子晚上没有吃米饭,而是吃了类似面条这样的杂粮。 白露知道,儿子不吃米饭肯定吃不饱,晚上要吃夜宵的。 当君爷挂了电话,向姚爷娓娓道出其中的奥秘时,姚爷更诧异了,对他竖起了根拇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每天无时无刻装了个摄像头在你老婆儿子背后。” 君爷不受他这个明夸暗贬的夸,收拾桌上的东西边问他:“你知不知道白露平常在哪家买蛋糕?” 君爷不爱在外面买吃的。儿子喜爱哪家蛋糕店的蛋糕他真的不清楚。而论起在外面吃喝玩乐,姚爷比他在行多了。 姚爷笑眯眯地说:“我怎么知道白露在哪里买。况且她买给你和你儿子吃,又不会买给我吃。” 君爷肃起脸:“我是和你说正事。” 难得工作狂的某人,忽然把给儿子拎蛋糕的事项提到了正式议程,被当做头等大事看待。 姚爷啧啧,出嘴又要借机嘲讽他时,见君爷面色不太好,想想还是见好就收,于是说:“你这人,平常也太孤陋寡闻了。连蛋糕店都不知道吗?味多美?好利来?元祖?金凤呈祥?” 对于姚爷报的名字,君爷一个都不认得。或许听过,但是没有在他工作狂的脑子里停留过。记住这些蛋糕店的名字做啥,没用的东西,君爷一直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他需要了。为了儿子。 君爷心头又叹了,叹老婆辛苦。 白露姐姐平常光是记住这些店名,脑子的容量都不知道够不够用。因为,白露姐姐平时是帮别人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包罗万象,比百科全书更百科全书。 姚爷的话坐实了白露姐姐非同一般的能力:“白露知道的蛋糕店,比我多的多了。哪家最好吃,哪家换了面包师父,哪家请了意大利名糕点师,她都一清二楚。这活儿,换了别人,真做不来。” 老婆在这方面是大能人,君爷无话可说,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钦佩和仰慕。 “我走了,你们不用坐我的车了。”君爷拎起公文包时,告诉姚爷等一帮平常蹭车的常客。 “为什么?”姚爷惊问。他今天可是和自己老婆一块蹭君爷的车来的,说来今天真不是他故意蹭君爷的车,是人都知道他是要在自己老婆面前摆酷的,但是,今天真是走了霉运,他车子又坏了。 君爷瞟了他一眼:“我要去给买点东西。” “给征征买蛋糕吗?可是——”姚爷恍悟,君爷单位离大院近,一条路不到十分钟路程,是找不到包子想要的蛋糕店的。不像白露姐姐的单位离家里远,君爷要开车顺白露姐姐平常回家的路去给儿子找蛋糕。 姚爷疑问的是:“不给他买蛋糕不行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卖老婆饼的,也不错。” 这就是外人不懂他儿子的心思了。君爷眯了眯眼:“他只是想吃他妈妈买的蛋糕。” 因为惦记妈妈买的蛋糕,包子故意说要吃面条。陆夫人不知道孙子的小心思属于正常,如果他这个老爸不懂儿子,就不对了。 姚爷见着他兴冲冲地地走了出去给包子找蛋糕,忽然叫了一声:“哎,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蛋糕店吗?用不用我跟你去?” “不用。” 君爷想自己一个人开车,走走平常老婆经常走的路,为他和他儿子服务的那条路。 白露照常在外出差时,都要打个电话回家问下家里情况的。没有打给君爷,是担心君爷工作忙着。而且有些事问了君爷君爷怕也是回答不上来。君爷又不是家庭主妇,无法回答家里内务的事。 电话照常是打给了婆婆。 陆夫人告诉她:包子吃了饭,现在和妹妹洛洛他们一块玩。君爷还没回家。可能晚上在外面吃了。 听起来一切如常,白露心里无波无澜。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家里交给婆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在电话里说到半截,陆夫人叫了声:“好像是陆君回来了。对了,他好像买蛋糕回来了。你要不要和他说说话?” 买蛋糕? 白露眼皮一跳,问:“征征今晚吃了什么?” “面条。征征说他想吃面条。”陆夫人依旧没有半点疑心。 白露嘴角弯了弯,想:回家是不是该奖励君爷,君爷这个爸,做的事出乎她意料。不过儿子真是的,她第一天出差就给家里人出难题了。 最终,君爷没有专程走过来接她电话。当着那么多人腻歪,不是君爷的风范。要和她说话,还不容易。手机两个人都有,随时随地都可以。 白露挂了电话后,严雅静将餐牌推到她面前,指着几个菜问她意见:“你看看,这几样你喜欢不?说到这边出名的沪菜,有白斩鸡,松江鲈鱼,鸡骨酱——” “行了,你们看着安排吧。我又不出钱。”白露笑嘻嘻地答完这话,眼睛顾着逗弄起严雅静的儿子。 严雅静只好将餐牌又递给姚子寒看。姚子寒更是不在意,连说自己不是客,专心给她们沏茶。见如此,严雅静只好把餐牌先搁一边,说:“那先上几道开胃凉菜。再等她来了再说。” “谁来?”指头逗弄高小帅圆圆的下巴颌,白露听说还有人要来当然稀奇要问,“你公公吗?” “他是想来,可没有空。这段时间他忙着打太极。”严雅静说。 其他人听了都面面相觑。高老爷子专门跑到浦东打太极? 高小帅似乎知道妈妈在说什么,张了张小嘴:“太、极——” 小帅知道自己爷爷最喜欢打太极了,天天在家里院子里打太极,带着他打太极,告诉他只等他会站了,就开始教他打太极。所以,高小帅对于太极两个字特别敏感。导致到,这个小家伙,不会说爸爸妈妈爷爷,却会说太极两个字。 严雅静每说起儿子这点奇葩,都只能哈哈傻笑:“他学说话,好像比别人慢了些。” “不会。”白露姐姐一口否决。有了赵学林当对比,她和蒋梅一样都认为小孩子不需要那么早学回说话,那样,都不像小孩子了。 说说笑笑间,严雅静说起自己公公要她转述给白露和君爷的话:“我公公说了,说是等你们两口子有空,一定要请你们吃顿大的。说是君爷赐给他孙子这个名字,太绝了。我公公真的是很喜欢君爷给的名字。” 高老爷子是想着,君爷也是个名人了。君爷给他孙子起的名字,可以蹭蹭君爷本人的福气。 严雅静伸手往自己儿子脸上捏了捏,说:“他也喜欢。” 高小帅抬起头,稚嫩的嗓音叫:“高小帅。” 由于叫这个名字太激动,他头顶上圆滚滚的冬瓜帽快滑了下来。 白露姐姐看着他激动万分的小脸蛋,忽然汗一把:莫非这孩子和高大帅一样,对自己名字里有个帅字挺得意的。 不长得帅没关系,名字里有个帅字,照样能娶到个漂亮老婆。高大帅就是这样给儿子当范本的。 回头,白露拿起茶杯喝一口,问:“究竟有谁要来?不是你公公,是谁?” 严雅静故作机关,笑一笑:“等人来了,你这不就知道了。” 中式饭馆里,除了包厢,主打是一片大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桌子,坐落着散客。 距离门口处的一张小桌子,张润恒坐在那抖了抖报纸。在他对面和左边都坐了人。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小桌上,点了一壶茶,以及一盘花生之后,再没有动静。 服务生只好偶尔走过来给他们的茶壶里添点热水,眼瞧,这茶叶都快被水冲淡了,没有点茶味。而且,茶越喝肚子越饿。 张润恒给左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站起来,去和前台商量有没有经济饭盒。 正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走进了饭馆。 张润恒的眼睛从报纸上缘望出去,瞧着进来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纪比较年轻,三四十左右。女的是年纪老了,有五六十以上了吧。 女的,他认着面生,可能是自己没有见过。男的那个,他打量了下对方的五官,一会儿之后,立马低下头,装作不认识。 等那一男一女走进白露姐姐他们在的包厢,去打饭盒的人跑了回来,问张润恒:“张副官,那人,不是叶老身边的——我刚到外面看了下,好像外面停的辆车,是叶老的——” 张润恒抬头对对方锐利的一瞥,是让对方闭嘴。接下来,他自己眉宇却皱着。(未完待续) 腻歪 门打开进来的来客,让包厢里的客人们眼睛闪亮。被妈妈束缚在儿童椅上的高小帅最为激动,两只小手拍打儿童椅的桌面,像小老鼠一样唧唧叫着。 严雅静看到儿子这个样,满含笑容对白露姐姐尴尬地说:“小帅很喜欢老人。” 有个爷爷像超人,什么事都能答应他满足他,高小帅自小对老人印象特别好,比爸爸妈妈都要好。知道老人和小孩子一样,都是老顽童,一块玩也特别不需要条件。如果是平常和爷爷吃饭,爷爷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他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妈妈拘束在椅子里头,好比坐监狱。 可见高小帅比起跟妈妈在一齐不如和爷爷在一起,反正他是爷爷带大的。因此,在看见和爷爷一样对他极好的老人进来时,高小帅兴奋了,爷爷不在,有其他救兵把他从像监狱的儿童椅子里放出来都好啊。 进来的老人,像是响应了高小帅的呼应,径直走到孩子面前,对孩子的妈说:“干嘛把他束缚在这,孩子不自由,这样做和拿绳子绑住孩子有什么区别?” 严雅静听完老人这尖锐好像批评的话却无责怪,笑哈哈地借了蔓蔓的话来说:“我这算好的了。要是某人,一开始生孩子前,都打算好的了,拿绳子把孩子当狗一样溜达。” 不过说实际的,蔓蔓那两个小恶魔,是该拿绳子绑。 白露微笑着站起来,对老人行了行礼,叫道:“奶奶,什么时候来的?早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去接你。” “你不是今晚才下机到浦东吗?”白露姐姐叫的奶奶,正是沈佳音的奶奶沈奶奶,沈奶奶满面春风,笑容和蔼,亲切熟络的对话显得与白露姐姐不算很陌生。毕竟她到姚家做客时,没有少过与白露姐姐照过面,白露姐姐又是个公关能人,到了哪儿都老少咸宜,老老少少没有不喜欢白露姐姐的。 “我们是晚辈,你是长辈。”说着,白露帮老人家拉开椅子。 严雅静和姚子寒见着都不好意思了,跟着站起来。 沈奶奶抱起大胖小子高小帅,坐在了白露姐姐搬来的椅子上。姚子寒赶紧给奶奶倒茶,边问沈奶奶想喝什么茶。 沈奶奶说:“我哪有那么讲究,随便。” 严雅静对计划得逞的儿子直瞪眼:有你的,像你爸那样耍赖,等回头我收拾你! 高小帅真有高大帅滑头的样,骨碌小脑袋转悠着躲避妈妈吓人的电光眼,扑在沈奶奶怀里。 瞧孩子和沈奶奶这股热络劲头,白露笑问:“小帅和奶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他随他爷爷来的浦东,比我早大概半个月吧。”严雅静才顺道说起自己是前天才来的浦东,不像高老爷子,带自己孙子来浦东会朋友,已经带着高小帅和其他老朋友一块在这边玩了快半个月。 沈奶奶一直也在这边,高小帅就这么和沈奶奶混熟了。 “小帅他没有奶奶,所以,和沈奶奶特别有缘分。”严雅静笑眯眯道。 沈奶奶低头与孩子亲,伸手摘掉孩子的冬瓜帽,教导孩子妈说:“到了屋里,又热,不要让孩子在屋里都戴帽子。你们是觉得好看,孩子是觉得热,不透气,头顶戴个东西有压力。” 高小帅好像能听懂老人家的话,或许是觉得老人家说什么话全是对的,只要沈奶奶开口说话,小脑袋骨碌骨碌只顾点着头没错就是。 白露姐姐瞧着这孩子,像他爸那样剃了个平头,捂了捂嘴巴直笑:这孩子真是像他爸。 为此,严雅静兴叹着说:“我这是免费给他们家生他们家孩子,有意思吗?” 对严魔女这话,白露姐姐深有感触。她自己家的小包子,还不是像极了君爷。有时候想想就很气慨。嫁给他,为他做家务,为他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还像他,女人从婚姻里头究竟得到了什么。 沈奶奶瞧瞧她们两个,眯眯眼,接着,凑近姚子寒的脸边说了句什么。姚子寒放下茶壶,点点头,径直走出了包厢。见她们两人疑问的目光射过来,沈奶奶说:“我让子寒帮我忙,点几个菜给开车送我来的司机。他为了送我到这,怕塞车,所以没有顾得上吃上晚饭。” 白露姐姐若有所思着,只见沈奶奶和姚子寒都这么熟络,和高小帅以及严雅静都这般亲热,想必彼此之间早就见过,而且不是见过一次两次。 当然,以沈奶奶如今的身份来讲。虽然说,沈奶奶没有答应与叶老重新领结婚证,可是,叶老四周的人都知道,叶老是和前妻复合了。由于沈奶奶以前就是叶老的老婆,两人的合法老伴又都去世了,四周没有理由有反对声。 缘分真是怪,兜兜转转,回头又是那人。 白露抿了口茶。 沈奶奶一眼爱上高小帅不是没有理由的。自己随叶老四处悠转,表面上说是旅游,实际上以叶老那老资格,哪有可能到四处闲逛。沈奶奶惦记老家,特别惦记她孙女沈佳音的儿子。 高小帅刚好与洛洛差不多的年纪,沈奶奶是把高小帅想象成洛洛那样带。 记得洛洛出生之后,她都只来得及和洛洛见过一次面。那时候,洛洛刚好满月,姚家为这个长孙弄了个家庭内部的满月宴。 现在,洛洛都不知道长成什么个头了。今年过年时,说什么都必须回去。否则,孩子再长大一些,认不得她,见了面面生,不会喊她太姥姥,这岂不是让她心塞。 沈奶奶暗中想着,刚好见白露姐姐在这,问一句:“洛洛他怎样了?听话吗?是要上幼儿园了吗?” 听到老人家问话,白露姐姐特别慎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端正地回答:“洛洛的年纪不够上幼儿园。那孩子,现在和我家征征在一块称兄道弟的,玩的很好。” 家里的小包子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了他什么话? 洛洛知道包子哥妈妈出差了,特意缠着妈妈让他过来包子家里玩,而且今天表现的特别乖,生怕包子哥触景生情,将自己的小嘴巴锁牢了,于是比起他以往那张小乌鸦嘴来说,今天洛洛的嘴巴显得特别的安静。 小包子看着洛洛弟弟今天竟然不像以往那样说到他包子添堵,心里头不仅没有想到是洛洛弟弟转性变好了,而是小心脏更担心地乱跳:洛洛这只小恶魔,难道又是在想什么招数要整蛊他包子? 君爷给儿子调了杯苹果汁,走到客厅,才知道姚爷家的小赖皮虫又跑到他家了,懒得再去弄一杯,君爷直接给玻璃杯里插了两支吸管,让这两个小兄弟一块分享。 小包子不喜欢,要让爸爸再拿个玻璃杯分掉一半给洛洛自己喝。 君爷对儿子这招白了白眼,毫不客气地说:“他待会儿还不是不喝自己的,偏要喝你的,还是要你喂他。” 君爷这哪是了解这对小兄弟,是以自己和姚爷相处的经验得出的结论,于是干脆告诉包子别做无用功了:算了算了,谁让你是我儿子,他是姚爷的儿子。 小包子欲哭无泪,惦记妹妹了。可妹妹和她妈妈还没有回来呢。 君爷让他们两个在客厅玩。由于老婆今晚不在家了,他不可能一个人关书房里只做自己的事,只好拿了个笔记本跑到客厅里来,边看护儿子边做功。不过,和白露姐姐在家时照顾儿子不同,君爷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风格,包括怎么照顾包子。 因此不过会儿,包子只听到爸爸像领导式一样开始发令:“征征,玩到九点,要去洗澡。洗完澡,九点十五分,吃爸爸买的蛋糕。吃完,坐半个小时,十点左右,到卫生间刷牙洗脸。最后到爸爸妈妈房间里睡觉,你妈妈交代的,爸爸今晚陪你睡。对了,睡觉前,必须去拉尿。” 小洛洛陪着小包子汗滴滴地听着君爷老爸的安排。君爷这是确定当老爸吗?不是当士兵的头吗?一系列精准的计划表,掐着每个细节每个时间点,完全和军训没有两样啊。 小包子是听到爸爸那最后一句必须去拉尿,小脸蛋一僵,身体都绷直了:爸爸是知道他今早上尿床了。 小洛洛也觉得君爷老爸那最后一句话有点奇怪,回头问包子哥:“征征哥,你上床睡觉前不拉尿尿吗?” 好像每个小朋友都被家里教育到夜晚睡觉前必须去拉尿,防止尿床。他小洛洛不例外。不是他小洛洛自夸,这点他做的特别好。你看,他现在晚上都不用穿尿裤了,从不尿床。 包子在看到洛洛弟弟专程站起来拍拍自己小屁股证明自己没有穿尿裤时,小牙咬到快断了,耳听爸爸在旁边咳一声,像是在说:瞧瞧,连弟弟都不尿床,你这个当哥哥的,昨晚丢脸了。 这能怪他吗?要不是因为刚好看见爸爸和妈妈——小包子在心里头喊着窦娥冤。 “爸爸,你不打电话给妈妈吗?”包子下定决心给爸爸使点绊子,谁让今晚爸爸太过分,不卖他小包子的面子。 以君爷的风格,和白露姐姐在电话里腻歪,纯属难事。小包子很容易地抓住爸爸的软肋。 儿子的小眉头一挑一挑的,像是在对他发出挑衅。君爷最受不得挑衅的人了。得了,难道老子能输给儿子? 君爷合上笔记本,拿起手机,起来对儿子说:“和弟弟在这里玩。”说着,走去阳台,拿手机和白露姐姐“腻歪”了。 白露那个时候,已经在饭馆里和大伙儿吃完晚饭,正准备坐姚子寒的车回酒店。 北方的天气,浦东是长江口,也逐渐有些寒冷的气息了,秋深的季节,冬季临近。 严雅静抱上儿子,打了辆出租车先走,高小帅在妈妈怀里不停地向沈奶奶挥挥小手。 沈奶奶看着孩子直乐乎,低头,又看到白露往她手机里发的相片,全是姚爷家里那只小洛洛的。 白露对奶奶说:“佳音把他的照片打包全发我手机里了。我等会儿也打个包给奶奶。” 沈奶奶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是全部精神都被照片里的小洛洛吸引住了。只瞧沈佳音给自己儿子和老公偷拍的。洛洛睡在自己老爸身边,一大一小,连睡姿都一模一样。沈奶奶笑不拢嘴:“这孩子一看就知道像他爸。” 嗯,这话是绝对没错的。大院子里的人,都传,世界上最不可能出错的事,那就是小洛洛是姚爷的儿子。 “你儿子呢?”沈奶奶抬头,问起白露家的小包子。 白露摇头:“我儿子和他爸不是经常一块睡。” 这点是君爷和姚爷最大的不同了。姚爷本性上属于潇洒,儿子跑到他身边一块睡觉时,姚爷只顾自己梦周公。若是换做君爷,小包子要是突然跑到他身边,君爷很快像警报器一样睁开眼,那还顾得上睡自己的。 叶老的人过来问沈奶奶是不是该走了,沈奶奶只好叹声气,收起手机,对白露说:“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都好,如果想找那老头子,不用担心,我在这。” 俨然,这是她来之前,有人先对沈奶奶透过口风了,难怪沈奶奶今晚专程来见她。否则,叶老绝对不是个随随便便能见到的人,她白露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目送沈奶奶离开,白露心里琢磨着,是谁告诉沈奶奶:沈佳音?严雅静?姚子寒? 姚子寒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白露问起是不是他告诉沈奶奶的,姚子寒一口否认:“我知道你要来,才不到半天功夫,哪有时间和奶奶联系。要说的话,严大夫比较可能吧。” 看来也是。可严雅静从哪儿知道她要来的消息的。而且,严雅静怎么知道她是要来找叶老的,毕竟知道她行程的人,都只知道她是来浦东开会。 心里头没有琢磨出个答案,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白露接起来一看,见是君爷打来的,想到君爷不可能与她腻歪的可能性,只可能是家里有急事,白露急急忙忙问:“陆君,有事吗?”(未完待续) 两对父子 君爷在对面卡壳了。 有事吗?一句话问到多简单。可对于君爷来说,是很难回答的一个问题。君爷说话办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至于没话没事的时候,真的让他憋都憋不出来一句。 儿子太了解他了,是他的种,所以,才敢当面挑衅他。 纵使如此,君爷这个不服输的劲儿是无人能比,很快重振精神的君爷找到了词儿:“嗯,我是想说,你辛苦了。” 白露在对面脑壳瞬间当了机。 你辛苦了。这好像是领导慰问下属时常用的一句话吧。老公当惯领导了,所以,说话口气内容都不知觉套用工作用词。白露姐姐能理解,谁让她最了解君爷呢。 本来,他突然打电话给她,已经够奇怪了。 白露笑笑:“没事,我坐在子寒的车上,吃过晚饭子寒正送我回酒店去。” 听到姚子寒在,君爷精神重新又一振,找到了话题说:“他怎么样?听说升职了?是真是假?” “他人在浦东,肯定是真的了。他反正请我们吃喝一顿是免不了的,逃不掉的了。” 白露说话的时候,姚子寒边开车也边在听他们夫妇俩说话,在听到说请客的问题上,姚子寒快言快语爽快地说:“哪天,陆大哥来浦东,我请陆大哥去浦东最高级的餐馆吃饭。” 白露将姚子寒的话转述给了对面的君爷听。 君爷说:“最高级的餐馆就不用破费了。请我吃一两道那边最地道的本土地方菜最实际。你那点工资,破费不了。” 白露姐姐又把君爷的指示转述回给了姚子寒。 姚子寒点头表示接受君爷的训斥:“陆大哥说的对,钱虽然说是我自己的,但是也不能乱花。只是请陆大哥吃一顿是免不了的。”说到这,姚子寒不禁笑侃君爷一句:“以前,吃陆大哥做的饭菜好像只有一次,特别好吃。说起来,我哥都说了,全世界的大厨可能都比不上陆大哥的厨艺。带陆大哥去哪家餐馆吃饭好像对那里的厨师都不太厚道。” 白露姐姐吃惊着原来以前姚子寒也吃过君爷做的饭菜。看来,她老公的厨艺,征服的姚家人不止姚爷一个。 对了,还有个洛洛。白露记起,别看姚爷家的洛洛喜欢黏她家里的包子,但是,洛洛到她家,少不了和包子抢吃的,针对的,不正是由于君爷大厨做出来的美食。 电话对面,君爷听完姚子寒的话,有正式的回话有开玩笑的回话,君爷都仔细听完之后,再次做出指示:“吃饭的问题不是大问题。你想我吃也行,你到我家里来吃也行。” 君爷貌似今晚很大方,或是真为姚子寒升职感到高兴,到了姚子寒这个年纪,能升就升了,再升不下去以后再升就升不到上面的位置了。 从白露姐姐再次的转述中,姚子寒在获得了君爷的盛情邀请之后,受宠若惊。毕竟听说他堂哥姚爷虽然住在君爷的对面,可是到君爷家蹭一顿饺子吃或是吃一块君爷家的苹果,都得挨君爷的训斥。 君爷大厨真的很难得主动为对方下厨,尤其是对天生已经爱赖皮的姚家兄弟们来说,向来他们是君爷严防的对象。 姚子寒表示十分感激,十分感谢,必定,哪怕是不能走,都要爬到君爷家吃君爷做的这顿饭。 君爷听到这些话自然是心满意足,最后说:“好吧,你好好开车,送你嫂子回酒店。一路小心。” 说完这话,咔,挂了电话。 君爷自我感觉很成功,很满意地通完了这次电话,回头,见自己家的包子和洛洛,两颗小脑袋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务正业地伸进了阳台的落地窗里,两双骨碌碌的小眼珠对着他瞧。 只被两双像镜子一样单纯无邪的眼珠子瞧着,君爷不知不觉地冒出了层细汗。 这,怎么感觉好像哪里做错了? 洛洛冲他笑笑,这孩子,每次一笑,比他老爸更邪恶,明明笑容犹如小天使一样可爱美丽的笑容,一笑起来,却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君爷故作沉下脸,对两个娃儿训道:“你们不是在客厅里玩吗?跑到这来做什么?” “听征征哥爸爸,不是要和征征哥的妈妈打电话吗?”洛洛由于年纪小,说话为了准确,说每个字都是咬文嚼字的。这也是为什么君爷父子每次听他说话都感到特别害怕。因为洛洛这样咬着字眼儿一说,他们想装作没有听清楚做糊涂都不行。 君爷脸一横,想,莫非自己还得输给姚爷的儿子? “打完电话了,都回去。”君爷横着一幅冷脸,霸道地赶着两个孩子回客厅。 小包子鼓鼓脸颊,瘪了瘪嘴角。知道爸爸这么着急赶他们走,倒不是由于爸爸要和妈妈说什么私密话,因为,君爷都说打完电话了。而是,君爷自己都觉得心虚了。 像赶鸭子被君爷赶的洛洛,偷偷在包子哥耳边说:“征征哥的爸爸打电话给征征哥的妈妈,都说这样的吗?” 什么叫这样的吗? 那就是,他包子的爸爸打电话给妈妈时,和妈妈没有说上两句话,接着,都是妈妈在转述爸爸的话给其他人听,妈妈变成了传声筒。 小包子只要想到这,小脸蛋全部汗滴滴的。 早知道,不叫爸爸打电话给妈妈腻歪了,瞧,这都变成笑话了,而且,还被姚爷家的洛洛听见了。洛洛再回去说给他老爸姚爷听,他包子一家以君爷为首都预备丢脸吧。 果然,小洛洛告诉他,告诉他什么才叫做标准的爸爸妈妈通电话:“我爸爸,打电话给我妈妈时,我妈妈不是前几天出门吗?我爸爸在电话里对我妈妈叫,佳音,佳音,佳音记得买好吃的回来。我想你,你没有在家,我在家里要饿死了,对面那个煮饭公,我蹭他一顿饭而已,他虐待我洗碗。你快回来吧,佳音。” 洛洛学自己老爸的话和语气,那叫做百分之百的像,雷同到原声复制,听洛洛学姚爷说话,足以以假乱真,让人误以为是姚爷在这里说话。 对比自己爸爸妈妈之下,小包子惭愧地要在地上挖个洞。 君爷赶着两个娃儿回客厅,顺路当然就听到洛洛对他儿子的悄悄话了。不得不说,姚爷的儿子比姚爷更狡猾,这哪是和他儿子说悄悄话,这些话是分明说给他君爷听的。 听完这些,君爷的脸色不用说,更是戴起了一顶大黑锅。 姚爷? 姚爷对老婆沈佳音腻歪,这叫做标准的爸爸妈妈对话? 君爷表示严重不屑。因为他听了都鸡皮疙瘩全身起了一地。 他有必要学姚爷跪求老婆回家煮饭吗?论做饭,他君爷大厨无人能比。 姚爷这行为,太逊了! 改天嘲笑姚爷去。 包子只要回头偷偷看一眼爸爸的表情,都知道,爸爸想歪了。君爷的逻辑永远是以事论事,没有能听出洛洛这话里头的深度含义。 怎么爸爸的脑子比他包子还笨吗? 包子汗滴滴的,抬起小手擦一把额头。 君爷没来得及嘲笑姚爷,小洛洛先嘲笑君爷的儿子包子哥了:“征征哥的爸爸与妈妈打电话真有意思。征征哥,你不学我一样,学你爸爸说一遍吗?” 小包子小脸蛋一扭,学,学什么?学他爸?学他爸对老婆说,说老婆,你帮我传话给谁谁谁。 学出来,全幼儿园小朋友都得笑话他包子了。 刚好见时间差不多,姚爷在自己家里被老婆催促着过来接自家娃儿了。进门,见自己娃儿和包子,一个贼笑,一个和君爷一样黑着把脸。姚爷不得叹一句,这两个小兄弟,真是像极他和君爷两个。 君爷见他进门,刚好,说他:“你真行,和你老婆在家里过二人世界,把儿子扔我这里给我带?” 姚爷装傻:“有吗?不是我儿子想粘着你家征征吗?谁让你把你儿子教育的太棒了,我儿子每天只想粘着你家征征。” 至于我儿子为什么要粘着你儿子,当然是由于你儿子太好玩了。姚爷表面话里的真实意思,绝对不敢说出来。 君爷冷哼一声:“快点带回去。” 姚爷吃惯了他这幅黑脸,不痛不痒的,扬手招呼儿子:“洛洛,你陆叔叔赶你了,来,回家。你妈妈说是给你洗澡。” 小洛洛今天倒没有在君爷家赖皮,因为,最好玩的事情已经被他看到了。于是,他蹦蹦跳跳,跑到爸爸那儿。 姚爷见他今天特乖,一叫就走,而且人还特高兴,一边跑且一边贼笑,美睐一眯,知道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了。伸手抱起儿子,想回家了再问儿子怎么回事。别在这里问了,不要再惹得君爷父子俩不高兴。毕竟,这好玩的事,对他们来说是好玩的事,对君爷父子俩可就不一定。 可小洛洛哪有姚爷精明,毕竟年纪小着呢,迫不及待的,已经贴在姚爷耳边说:“征征哥的爸爸给征征哥的妈妈打电话。” “哦?”姚爷两眼一亮,回头,问君爷,“你怎么打电话给白露?有事交代她做吗?” 是兄弟,都知道他不会打电话给白露姐姐腻歪的了。耳听姚爷和白露姐姐接到他电话时一模一样如出一辙的反应,君爷都快咬牙了,又生怕被姚爷瞧不起,只得强装镇定,强冷着嗓子说:“怎么,没有事我不可以和她打电话吗?” 姚爷眸光一闪,笑答:“可以。怎么不可以。佳音出差时,我也常给她打电话。” 听姚爷自己都主动提及,君爷来劲儿了:“你好意思说,给你老婆打电话让她给你带吃的,你自己学一下煮点面条都不会吗?说出来笑死你儿子知道不知道。” 姚爷一瞬间就明白自家里出了个小间谍,将自己在家里向老婆哭饿的事都泄露出去了,姚爷伸出大掌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有你的!把爸爸妈妈的家丑外扬!洛洛你是不是小笨蛋? 小洛洛挨了爸爸这一巴,心头肯定不顺气,小嘴一撅,准备扳回一局说告状的君爷:“征征哥的爸爸给征征哥的妈妈打电话,说,征征哥的妈妈,你帮我传话给——” 啊? 姚爷一愣,你君爷真的是有事才打电话找白露姐姐,不然,怎么都是传话。 这会儿见到姚爷惊讶的表情,慢一步的君爷,总算是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君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里头,兀自生起了闷气。 小包子着急地赶姚爷这对唯恐天下不乱的父子离开自己家。 “行啦,征征。”姚爷被包子赶,倒也体贴包子,不准备体贴君爷,谁让君爷自个儿做出这种丑事的,抱着儿子出门时,对着坐在里头的君爷叫了一声,“陆君,我走了,你以后没事,少给白露打电话。否则,她都要以为家里起火了。” 君爷霍的起身,走到门口那儿,当着姚爷父子俩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奸笑,砰,狠狠甩上屋门。 交友不慎,坑了一辈子。 这是此时此刻君爷的心情! 小包子像小老头子深深叹口气,想到洛洛都被自己爸爸打了下屁股,其实他们两家的爸爸,算是半斤八两吧,怪不得能当好兄弟。 君爷走去浴室,边给儿子放洗澡水,边继续生自己的闷气。不知道姚爷明天会不会将他这丑事说到一伙人全知道了。他倒是不怕底下那群人会不会笑他,谁敢笑他等死就是。只是,他怕被在浦东的白露姐姐知道了。白露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想。 她会不会在事后笑他? 不会当着他面笑,也会拿被子盖住脑袋在被坑里笑。 君爷感觉只要被她笑,自己脸都可以红了一层。他在她面前向来无所不能,怎么可以做出这种50没脑子的事情? 小包子往浴室门里伸了伸小脑袋,眼看,爸爸真的是气崩了,连脑子都气坏了,给他一边放洗澡水的同时居然拿了只马桶刷刷起了厕所。 完了,完了。 包子害怕地跑回客厅,拿起座机,给妈妈拨起了电话号码要妈妈支招。 白露到达酒店,和姚子寒说了声拜拜后,坐上电梯,回到酒店客房。屁股都没有来得及坐下,电话又响了。 这回见拨来的号码是家里座机,白露惊讶了:莫非家里真是起火了?(未完待续) 担心 “妈妈,是我让爸爸打电话给你的。”小包子选择了在电话里主动向妈妈坦白。 火燎火急,以为家里真的起火了的白露,听到儿子这句,心口哪止是一松,是眼睛都快弯成了月亮。 难怪了。 早就觉得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有点怪。若是没有姚子寒这根救命稻草,想必他在电话里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说回来,姚子寒又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有姚子寒帮她挡,可能她在电话里只能听他不断地像领导那样讲话。 对于这点,她倒是不会怨他的。君爷的性格,本身就是锯了嘴的葫芦。想当初,她要嫁给他之前,陆老爷子专程找她进行过一次谈话,告诉她,他这个孙子样样都好,只有一个毛病,不会说话。 君爷不会说话这点,得罪的人可多了。为此,陆老爷子也告诉过她,希望她能多包容,多帮助君爷搞好公关工作。可以说,是君爷成就了她如今的工作。 如果不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君爷,而是一个像乌鸦一样能说会道的姚爷,她白露不用天天煲电话粥帮家里人搞公关了,更不会被人叫做无所不能的超人白露姐了。 小包子对妈妈说完话后,胸口里的小心脏担心地跳了跳,等了会儿,没听出妈妈生气的语气,小脸蛋不免浮现出一丝诧异:“妈妈,你不怪我和爸爸?” 白露对儿子温柔地笑道:“你们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怎会怪你们呢?” 小包子乍一跳:爸爸也是妈妈的宝贝? 不和儿子说多了,哪个女人嫁了老公不是把老公当孩子看的。男人一半天性就是像孩子,不用脑子考虑问题的。 在厕所里把马桶刷的干干净净,甚至可以把马桶当镜子照的君爷,回头,见浴缸里的洗澡水满了,赶紧关了水龙头,走出来叫儿子进来洗澡。 听到动静的小包子,慌里慌张挂了电话。 君爷出来,见儿子站在沙发上不知道做什么,愣了愣,问:“你玩什么要站到沙发上?” “没,没有。”小包子赶紧从沙发上爬下来,跑去自己房间拿衣服。一边跑一边小心脏乱跳,做贼心虚的滋味真难受。 君爷看着儿子进了房间,正要再说包子两句:不是说要洗澡了吗?刚才不拿衣服都跑哪儿玩了? 后来想想哪儿不对,回头,再看儿子刚才站的地方,沙发边挨着张角桌,桌子上放着座机。君爷脑袋里当一声响,几乎变成了空白。 儿子打电话找谁了? 君爷忍了会儿,才忍住了不像姚爷那样准备拎起儿子打儿子屁屁。看来,兄弟就是兄弟,连各自的儿子都一个样,都是小笨蛋! 包子两只小手抱住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擦过爸爸身边,走进浴室。只听背后爸爸忽然转身的声响,君爷爸爸说:“你打电话找妈妈了?” 小包子的心跳差点乍停,小脸憋得红红的,想撒谎,又不敢。 瞧儿子的小肩膀都抖动了起来,君爷叹一声气,大掌放在儿子脑瓜上:“打电话给你妈妈又没错。去吧,去洗澡。” 幸亏爸爸没有想多,如果爸爸知道他对妈妈坦白,想都不敢往下想了,小脑子用力甩甩,飞也似地跑进了浴室里,泡澡去了。 包子泡澡的时候,君爷在厨房里开始准备给包子做夜宵。一边看着墙上的时钟,掐着时间喊儿子,以免儿子泡澡泡出感冒来。 “征征,好了没有?我告诉过你的,洗澡不能超过十分钟。快点穿上衣服出来。” 在儿童浴缸里舒舒服服边玩边洗澡的包子,听见爸爸的军令状,只得从浴缸里爬出来。自己都没来得及擦干身体穿上衣服,爸爸急着已经进了浴室,扔了衣服到他头上督促他赶紧穿。 说起来,这又不是爸爸第一次督促他洗澡。小包子忽然觉得,这次妈妈离开还是特别了点,爸爸的神经好像都一直绷到紧紧的。 到了食厅,坐在小板凳上,小牙啃着君爷买的蛋糕,包子问:“爸爸你是到妈妈买蛋糕的那家店买的吗?” “口味不一样?”君爷立马转过头问。 他并不知道白露姐姐在哪家蛋糕店给包子买的蛋糕,也不想这样小的问题打电话去问老婆,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开车沿着她下班那条路寻找过去。找了几家蛋糕店,他看来看去,就一家人卖的蛋糕样式和老婆平常买的差不多。难道,错了? 小包子点巴点巴脑袋:“外形一样,可味道不一样。” 君爷气馁了。 这当孩子爸的,想复制孩子妈在家的情形可是容易。 见爸爸脸上闪过一丝郁闷,小包子体贴地说:“爸爸买的一样好吃。” “爸爸知道了,吃你的。”君爷对于这种像同情式的夸奖向来不买账。他是无所不能的君爷,却连买个蛋糕都买不好。 小包子憋着一句话:爸爸,你打个电话给妈妈问问难吗? 包子不知道,这是事关君爷的自尊。 姚爷抱儿子回家的时候,马上和老婆说起君爷闹的笑话了,边说边和儿子一块吱吱吱笑个不停:“白露肯定以为自己家起火了,不信,等白露回家,你问问她。” 对于老公这个大魔王,沈佳音是个善良的,也认为老公这种唯恐兄弟家不乱的行为是不是太可耻了点,点点老公:“我不在家的时候,陆队不是给过你很多照顾吗?听说洛洛没放吃的时候,都是你带洛洛到陆队家里蹭饭。” 儿子被老爸带成了小乞丐,沈佳音早就不止一次听婆婆说起这个笑话了。 姚夫人是那种,一点都不吝啬于抓住机会取笑儿子的老妈子。 “没事,没事。”姚爷爽快地摆摆手,回头与儿子碰下眼神,“洛洛到他家里蹭饭,洛洛比我还高兴。” 小洛洛是很喜欢到君爷家里蹭饭的,谁让君爷家里个个是大厨,做的东西特别好吃,还有包子哥这个超级服务员,让他喜欢死了。 沈佳音对他们父子俩没眼瞧了,招呼儿子去洗澡,一边是突然好奇起:“陆队他打电话给白露姐,没有东西说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姚爷伸手拿了块碟子里的苹果块扔进自己的嘴巴,嚼着吃,同时,打开儿子伸出来也想要吃的小手,回答老婆,“陆君他是拉不下脸。你想,他对自己爸妈妹妹弟弟说话都拉不下脸。他能对谁拉的下脸?” 说起来,君爷是从来没有在家里表达过,妈妈我爱你,爸爸我爱你,弟弟妹妹哥哥喜欢你们这样的话。但是,外面的人,谁不知道,君爷最爱家人了。 君爷就是一个闷骚。 而且是无可救药了的闷骚。 姚爷眯了下眼:“其实你知道他的,工作一流,动手能力一流,但是,说话三流。做的比说的多,是他的本事。所以,他在对老婆孩子这方面也一样。” 沈佳音只要看老公那眼神,都知道老公想歪了。 姚爷却不觉得自己想歪。君爷家听说不像他家里搞什么隔音墙。所以,君爷家主卧室有什么动静,包子不可能不知道。 包子不是这次妈妈离开后有点怪吗?听洛洛说,包子哥在家里尿裤子了呢。想都可以知道怎么回事了。 姚爷于是在君爷看不见的地方哈哈大笑,低头,见儿子爬上椅子又要偷苹果吃,拍打儿子小手,瞪眼睛:“洛洛!你牙没长全吃不了,不是不给你吃。” “水果泥。”洛洛委屈地喊。 要是君爷爸爸的话,知道儿子想吃,肯定是给儿子马上做起水果泥了。 姚爷头疼,立马抱起他扔进老婆手里:“去,带他去洗澡,哄他睡觉。这小恶魔,折腾死我了。” 沈佳音望他一眼:这小恶魔还不是学了你? 浦东的酒店 白露听完儿子的电话,是颇有感慨。进酒店浴室里洗澡的时候,边洗,边想起家里父子俩可能的表情,她就直乐。真被君爷想中了,她还真是回背地里取笑他。 只是没有想到被儿子一激,他真会打电话给她。 能挑战老子只有儿子啊。 白露边想,边止不住笑意。 洗完澡,除去一身风尘,舒坦了。看时间九点多,应该是家里包子快睡觉的时间点了。每次到这个时候,在家的话,她会赶包子去睡觉,自己则收拾收拾,如果君爷在书房忙活,她自己一个人,要么做些面膜,边做皮肤保养,边回家继续处理公关工作。 君爷不在的时候,她是能更自由一些,可以做一些,不让其他人知道的工作。 酒店有监控设施,可她这一间客房是没有的。 白露坐在酒店提供的梳妆台边上,拎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两个化妆盒。 这两个化妆盒,比起一般女士用的化妆盒,体积大了不少,乍一看像是太阳镜眼镜盒。 打开盖子以后,里头放的不是眼镜不是化妆品,而是一些零碎的部件,组装起来,即是一把乌亮的东西。 君爷肯定想也想不到吧,趁着她不在,想在屋里翻出她这样东西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这个东西是随身携带,藏在她手提袋的最底端。她手提袋下面是个暗袋,一般人打开她手提袋还发现不了。 白露回想起那天,为了救他,不得不亮出这个东西来。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被他看见了。她不清楚他看到后会对她是什么想法。 归之,君爷当初看见时,看见后的反应,都是很平常的,没有一点情绪。 毕竟他也是队里的人,对这种东西也不陌生,知道这东西的管理规则。娶了她当老婆时,肯定一早有这个觉悟。 只是,他的觉悟可能没有来到,她那个岗位,竟然要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 什么样的岗位才可能随身携带? 他君爷都没有。 只能是一个经常身处危险的人,会携带。 君爷每想到这点心头能不毛吗? 把包子抱到卧室里,陪着包子一块睡。君爷在黑暗里睁着眼,数了几千只绵羊都睡不着。 白露在酒店里检查部件,检查完没有问题之后,拨了个加密的手机号,与对面的人说话:“赵委,我已经到达浦东,是的,今晚的飞机抵达,现在下榻在我们熟悉的一家酒店。” 对面被叫做赵委的男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白露答:“是,叶老在这边,我打算明天去找他。明天你们开会,我可以在开会中间溜出去找他。” 之后,对面又说了些话。 白露听完,挂了电话。 这时有人敲门。 白露通过门口的摄像头,看清楚是谁后,开门让对方进来。 张润恒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她客房。 “有事吗,张副官?”白露问。 “我今天见到了叶老的人。” “是叶老的人。”白露肯定了他的疑问。 张润恒看着她,像是没有解决疑问是更疑问了。她找叶老做什么。叶老那个人不好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白局,你,要去见叶老吗?”张润恒口气包含了一丝迟疑。 白露望了他一眼,像是不满他过多的询问,只说道:“明天赵委到机场之后,会有工作组到机场接他到会场,你带人跟在后面。不要忘了我们的工作是什么。赵委这次到浦东的工作很重要。” “是,我知道。”张润恒严肃作答。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让几位兄弟都保持体力,时刻保持警惕。”白露淡淡地说。 “是。”张润恒低了头,回身,要走出客房。到了门口时,像是悄悄回头一看,见她是拿起了本书在看,于是径直出了房间。等出了客房,他方才想起,她刚拿的那本书,好像是陆家老爷子自己写的新出版的书。 陆老爷子出书是多年前一直计划的事了,只是下笔之后老爷子一直觉得哪里写的不好。整整修修,过了十年,终于面试的这本书,一半算是老爷子的自传,一半,是陆家的自传。 外面的人,看陆老爷子这本书是看不懂的。陆老爷子在书里大部分写的是养花养草。只有那些知道陆家过去的人,知道陆老爷子每次养花的波折历程,都是他和陆家自己的写照。 这本书刚出版不久,大部分市面上是买不到的。陆家老爷低调,不爱宣扬,更不让亲戚朋友为了捧场买书支持他。所以,白露手里拿的这本书,是某人送的。(未完待续) 苗爸的秘密 早上,包子和妹妹一块吃早餐,吃完早餐,今天周末,他不用去上课了。可不知道爸爸要不要加班。 苗莘想着今天包子在家,就把女儿留在了家里,毕竟天天带彤彤去医院看苗爸不好。医院里细菌多。 在她要出门时,君爷忽然叫住了她。 几个人都吃惊。 包子和彤彤一块边啃面包边抬起小脑袋,好奇地听君爷说话。 苗莘记得自己貌似和君爷连话都没有说过,不知道君爷要和她说什么,心头啪嗒啪嗒跳声好大。 君爷道:“你要去看你爸吗?我和征征陪你去。” 包子对于去看妹妹的爷爷,其实兴趣一直是有的。因为在彤彤的世界里,除了妈妈,不能说话不能走路的苗爸,一样很重要。 记得彤彤对他曾经这样描述过自己的爷爷,说她很小的时候,睡在床上,要摔下来时,是爷爷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着。 苗爸很疼这个外孙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这种深度的爱不言而喻。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我陪爷爷。”彤彤摇晃着小西瓜头说。 包子看她偷偷把没吃的面包片塞进袋子里,问:“是要给你爷爷吃吗?” 彤彤脸红:“我,我不是偷——” 包子见妹妹误会了,急摆手:“我也不是说你偷,这个面包,是我爸爸做给我们吃的,你想拿多少就多少。” 两个小人儿说话好像电影,每说几句话,不知道说到什么,都要小脸红一红。 君爷走回来,对动不动羞涩的儿子咳一声,道:“吃完赶紧换衣服,要出门一趟。” “嗯。”包子点头,立马举起牛奶杯大口大口地喝牛奶。 彤彤吃完了,去换衣服。去见爷爷的话,她要穿更漂亮一些,爷爷看了会高兴。苗莘知道她想法,也就帮着她换。 包子回自己屋里找衣服时,又犯愁了。妈妈不在,他怎么挑啊。对于妈妈的时尚目光,包子一直很信任。自己找的话,不知道穿出去会不会又被姚爷他们耻笑。 想到这儿,包子小心翼翼地往屋门口望一眼:姚爷父子俩呢? 最后那对父子已经出门了。 君爷走过来,按住儿子往外头张望的小脑袋,道:“衣服找好了没有?” “不知道穿什么。”包子实话说。 君爷拉开衣柜,耐心给儿子挑衣服。 现在他是当爸又当妈的,以前不怎么觉得,又不是没有给儿子挑过衣服,可现在,所有活儿都是他一个人干,他感到辛苦了。 照顾小孩子要有耐性,何况儿子像他,说没要求其实要求特别高。想想昨晚上儿子一口能吃出蛋糕的味道不一样,就知道平常自己老婆当家有多辛苦了。 “这件好吗?”君爷拿出小熊维尼的蓝色外套给儿子看。 包子点头,但是,小眼珠子,却盯着衣柜里另一件衣服。 君爷顺儿子视线望过去,见是一件背带裤。 包子说:“妈妈买的。” 君爷回头,像是有些无奈有些好笑,瞪了眼儿子:“回头我和你妈妈说。” 包子急了,摇头,伸手拉住爸爸的衣摆:“就这件,穿这件好了。” “想和妹妹穿一样的衣服,直说又有什么。”君爷就想不明白了,儿子这股别扭劲学了谁。 还不是学了你君爷——╮(╯▽╰)╭ 好不容易,服侍孩子们换完衣服了,包子走出来,见妹妹果然和自己想法都选了背带裤,咧开小牙自个儿贼笑了会儿。走过去牵住妹妹的手一齐下楼梯。 苗莘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护驾,尤其是要护住小包子,包子是陆家的长孙,比她女儿重要多了。 君爷拉上门时,听到了对面屋门咔嚓一响,果然某人不会放过任何玩耍的机会。 “什么事?”君爷一手腋下夹着公文包,一手提着要送到楼下固定场所的生活垃圾,形象颇为有趣。 姚爷就不取笑他穿西装又提垃圾的样子了,轻咳一声,说回正事:“是要去看苗爸吗?” “你想来?” “想啊。但是,佳音一早出去了。我要带洛洛一块去,征征同意吗?” 君爷有感觉,包子背后的脊梁骨要忽然刮起一道冷风了。 走到楼梯口的包子,果然是突然小鼻子打了个喷嚏。彤彤担心地看了眼他。包子皱着小眉头回头看,只听楼道里传出阴森森的一道风,刮出来的是:“征征哥,征征哥,等等我,我和我爸爸也去。” 包子两条小腿儿差点儿软了下去。难怪从一早上,他这颗小心脏哪儿就不安了,频频往姚爷家屋门口看。这对父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姚爷抱着自己儿子走下来了,先抛给小妹妹一个媚眼:“彤彤,今天很漂亮哦。” 彤彤妹妹接到帅哥叔叔的夸奖,小脸红成一个小番茄,要躲到妈妈怀里。苗莘只好尴尬地说:“这孩子,从没这样。” 小包子气鼓鼓地看着姚爷:你在外头风流勾引妹子,我回头告诉佳音阿姨! 走到包子身边,姚爷把自己儿子放了下来,甩甩手说:“洛洛,陪你征征哥玩。——你这是吃太多了,在陆家天天蹭饭吃太多,体重飚增,抱一抱都重死我。” 天底下也只有这个人,把儿子甩给人家带,还把问题矛头都指向别人。 君爷走回来听到这话,伸腿狠踢了脚姚爷的屁股:“以后不准到我家里蹭饭。你不准,你儿子也不准!” 小包子一听爸爸这主意正合自己心意,高兴地拍手。 姚爷父子俩却后悔了,一块抓住君爷衣服,一齐喊错了。洛洛喊:“我爸爸的错不要怪罪到我头上。我喜欢陆叔叔做的饭。” “你喜欢我做的饭有什么用?叫你爸给你做饭!”君爷不买账。 洛洛看了眼老爸,委屈地说:“他要是给我做饭,我妈妈说要送我去医院了。” 姚爷对儿子这话巴拉巴拉点头:是的! 要不是赶时间,不能和这对父子俩纠缠,君爷只想将这对父子俩挂起来,好好鞭笞一遍。 姚爷为了赎罪,决定主动帮君爷开车。结果,去的人多了,君爷的车也装不下,只能去和别人家借车。 到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快十点钟。开到医院,计算上塞车时间,也快十一二点,要吃午饭了。 医院里呢,因为周末,来探望病人的人也多,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苗爸住的是单间,好一些。 平常有个一对一的护工帮着照顾苗爸。 一行人来到苗爸的房间时,苗爸坐在轮椅上,护工推着他轮椅靠近窗台,苗爸惬意地享受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听到一声“爷爷”,苗爸立马回过头来。 只见三个小萝卜头,里头有自己的外孙女,前后一块又跑又跳地进来。苗爸的眼睛都笑开了花。他喜欢小孩子。在他几乎变成黑暗的世界里,只有孩子的笑容像道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为了孩子,他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爷爷。”彤彤趴在苗爸的膝盖头上,撒了会儿娇,说,“这是征征哥和洛洛。” “征征,洛洛?”苗爸现在说话比以往利索多了,能说出简单的词句。 “嗯,我住在征征哥家,和爷爷说过的。”彤彤对爷爷解释。 苗爸忽然想了起来什么,这一想,他表情些微有些不对劲了。 君爷和姚爷这时已经从门口走进来,君爷对苗莘说:“你带三个孩子到楼下转一圈。” 自从林楷斌那事儿后,苗莘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听君爷这样吩咐,眉头虽皱着,但不会违抗,招呼三个孩子一块走出了房间。护工跟着出去,拉上了房门。 苗爸歪着偏瘫的脑袋,看着走来的两名男子。 一样的一身正气,一样的英武无惧,周身发着压人的态势。 这种态势,让苗爸不觉地面容肃穆。他很清楚,比他那涉世未深的女儿清楚多了,毕竟,很久以前,在他生意未失败之前,和这样的人打过的交道次数可会少。有些人不能惹,苗爸很清楚的。像眼前这两个男人,就是不好惹的。 姚爷拉了张椅子坐。 君爷没坐,靠在床栏边上,说:“我知道你脑子很清楚,说话不方便没有关系,只要你脑子清楚,足以回答我们的问题。” 苗爸知道他意思,要么点头,要么摇头。 于是苗爸点了头。 “我问你,你知道你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吗?” 苗爸点头。 “知道是谁害你吗?” 苗爸没点头没摇头。 “你不确定是不是?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女儿差点被一个叫做林楷斌的人绑架了。” 苗爸的眼中忽然射出一道诧异的目光。 苗莘当然不可能将自己差点深陷危机的事告诉苗爸。 乍听到自己女儿差点出事,苗爸心急了,中风僵硬的手指头打了一阵哆嗦。 “告诉我,你知道林楷斌这个人吗?” 苗爸深深地皱着眉。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在他生意遇到危机时,这个人,曾经突然跑到他家,说过这样的话,只要他把女儿嫁给对方,他们会放过他和他的公司。可是,他拒绝了。他怎么可能为了钱卖女?! 怎么看,都知道那人不是好人,娶了他女儿只是为了折磨他女儿。 所以,他是有想过,自己工厂突然失火,是和林楷斌这群人有关的。这是到了杀人放火的地步,这群人也太邪恶了点。 是听说有些帮派,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连蹲监狱都不怕。 “我只想问你一句——”君爷靠向前,几乎凑到他面前,“那些人,对你一直穷追不舍,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苗爸缓慢地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表示要,要拿笔,要写字。 姚爷立即拔下自己口袋里的钢笔,摘掉笔帽子,帮苗爸用两只手指夹住。君爷是从桌上随便找了一张白纸,铺到一块纸板上,拿着给苗爸写。 手指的僵硬,让苗爸举笔艰难。写出来的笔画都扭扭曲曲,像蚯蚓一样,很难辨认。纵使如此,君爷和姚爷两个人,仍旧很快地辨认出了他写的字。 苗爸写的那个字叫做“琴”。 “琴?”姚爷诧异,“他们追着你,只是想要你手里的一把琴?” 太匪夷所思了。他们要把琴做什么。不过只要往深处想想,如果这伙人都不缺钱了,不是为了钱,只能是为了某样东西追着苗爸,为了一把琴,又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也是有点儿超乎了他们的预想。他们本来想的是,或许苗爸抓住了他们什么把柄,比如什么交易文件,公司印章,公司财务内帐什么的,可以让苗爸反攻一把的东西。结果,却都不是。 难怪周玉查了很久,到处去查了,查了半个月,进一步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查到。诚然,她能查到的,也只有苗爸公司的资料。可是苗爸与程家的公司,似乎都没有过金钱来往,商业交易也没有。 苗爸摇着头,表明自己之前,真的是和程家没有瓜葛的。非要说有个瓜葛,那就是程家对他手里的一把琴很感兴趣,提出要买下他手里那把琴。但是,苗爸坚决不卖。 原因很简单,苗爸从市场里找到这把琴,是为了送给从小对音乐十分感兴趣的女儿。 所以,苗爸这把琴,是西洋小提琴。 这让人不禁联想到了苗家被封财产时,苗莘的那把小提琴被迫卖给了林园园。据说正是苗爸送给她的那把,价值上百万。 苗爸听到这里,嘴角弯起了一个鬼滑的弧度。他老婆之前一直不愿意走,说是要瓜分他的财产,实际上,也只是为了这把琴。他的这把琴,哪止价值百万,是价值千万,价值连城。 他老婆拿走的东西,远远都抵不上这把琴。可是,苗爸一直将这把琴藏到了某处,这是他留给女儿最大的财富,他的老婆都别想拿走。 苗莘卖给林园园的那把琴,只是把复制琴,苗爸为了以防万一,让人做的,做的几乎一模一样,以假乱真。正因为如此,当那些人发现自己上当时,已经迟了。(未完待续) 白露名字的由来 这把琴苗爸是放在了哪里,苗爸正要给君爷他们写。对于君爷,他是信得过的。这都是源于君爷他们到至今的努力,这个结果到来的水到渠成。 只凭君爷他们救了他女儿的命,这把琴苗爸都愿意无私送给君爷。 可君爷一摆手,大度地拒绝了:“你不用写给我。我也不需要。当然,你更没有必要写给任何人,等到合适的时机,或是你完全康复了,再告诉你女儿。这笔财富是你女儿的。” 苗爸一惊,君爷的态度大出于他意料。 君爷自己不贪钱不贪富贵,琴再价值连城,对他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让苗爸不要写,还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保全工作做的再好,难保天下有不漏风的墙。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有一个人知道最好。 至于调查案子所需要的条件,既然苗爸都表示了苗莘给林园园的那把琴是复制琴,回头问苗莘,都可以知道那把琴是什么琴,琴上是什么标志,有什么故事。 在这里,也不必要让言语不灵的苗爸再艰难地给他们写字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是该吃午饭的时间段了。君爷和姚爷决定离开,也是生怕几个小萝卜头肚子饿了。再叫护工进来照顾苗爸时,苗爸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听说陈大夫出差了,是真的吗? 陈孝义为苗爸做的事不少,苗爸一直很感激。 君爷他们不知道苗爸究竟知道不知道陈家与彤彤之间的关系,或许是不知道吧,眼见陈家都放弃了,苗莘更没有理由和苗爸说起这个事。 “陈大夫他是有事离开,你找他有事吗?”姚爷代替陈孝义问。 苗爸摇摇头,拿手比划下,表示自己只是关心,因为有听说陈孝义好像家里出了问题。 陈孝义离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苗爸想没有听见都难。 不说苗爸,现在已经被女儿郑沅洁接出院的郑大嫂,一直也有打电话过来询问陈孝义的情况。都是觉得陈孝义很好人,不该遇上这样的事。 姚爷他们只觉得,这种事,到底是人家小两口的事,要靠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 离开病房时,姚爷小声问君爷:“孝义到了那边,有给过电话吗?” 君爷像是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陈孝义这次出去,有人说他是去追阿芳了,但是,只有他们几个,知道陈孝义是出去帮君爷办事了。 只是阿芳的住处离陈孝义办事的地方并不远,有人想歪很正常。 像白露姐姐这次去浦东,说是去开会,可是叶老在那,阿芳在那,白家的老家,据说也是在那附近呢。 走出住院大楼,见苗莘带着三个小萝卜头站在医院里一小卖部前面。苗莘给三个小萝卜头一人买了一瓶QQ星儿童成长牛奶。 小孩子这个年纪,除了吃就是玩,还真不能说这三个小鬼贪吃。 洛洛吸了一口自己的,伸出手要和包子哥换着喝。 小包子才不和他换,要换也和妹妹换,才不傻。 包子别扭闹到最后的结局,变成洛洛和彤彤两个人换了。只要洛洛甜甜地叫声姐姐,彤彤就愉快地和洛洛交换了。 小包子差点气崩了牙。 君爷远远看着儿子的表情动作,伸手摸了下自己额头:包子这个样,学了谁?整天吃亏。 姚爷真怕君爷父子俩气起来真不给他们父子蹭饭吃了,赶紧走过去警告儿子:你以后还想不想到陆叔叔家里吃饭? 洛洛飞眨了下长长漂亮的卷睫毛:想! 他一辈子天天都想到包子哥家里蹭饭吃。 终于让三个小萝卜头安定下来了。姚爷去开车,准备接大伙儿去吃中饭。 趁这个机会,君爷向苗莘了解有关那把琴的故事。 苗莘并不知道什么真琴假琴的事,君爷也没有打算现在把这个事告诉她,这笔财富是苗爸送给女儿的礼物应该由苗爸以后自己告诉女儿。君爷只是说听说她有把琴卖给了林园园,问这把琴是什么样的。 对于这把琴,苗莘当然很熟悉。因为,这把琴据说价值百万,而且,是自己父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那把琴弦音又很好听,苗莘对它忒有感情,可以用爱不释手来形容。 当年她把琴卖出去的时候,像是割掉自己一块肉,抱着琴哭了一晚上,实在舍不得。好在林园园好人,之后,一直让她到琴店里接触到这把琴,并没有把琴卖掉。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林园园是林楷斌的亲姐姐。一切只不过是个局,一个陷阱。不用说,当林楷斌被抓之后,听说林园园也消失不见了。林园园的琴店关了,她再也摸不到看不到那把爱琴。 说来心酸,苗莘噙着伤感的声调说:“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琴,我爸爸把它买来给我时,就因为它有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一把象征命运的琴。” “命运的琴?” “对,不知道陆大哥有没有听说过奥菲欧的故事?” 君爷对希腊神话古代传说之类,或许听过,但是肯定觉得是无稽之谈,没有放在心上自然记不住。 苗莘给君爷简单地介绍起这个有名的希腊神话,这个神话由于太出名,被许多艺术家加以加工变成歌剧舞台剧等等形式出现。 君爷原先以为这故事像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或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结果不像。 奥菲欧的妻子尤丽迪茜死了,由于他对妻子念念不忘的爱意感动了神明,神明给了奥菲欧机会,让奥菲欧下地狱里去接回妻子。但是有一个条件,在带尤丽迪茜离开地狱到达地面之前,奥菲欧绝对不可以回头看尤丽迪茜。奥菲奥答应了这个条件。 故事的结局在于,奥菲欧终于忍不住好奇,在快要到达地面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妻子。悲剧这时发生了,由于奥菲欧没有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尤丽迪茜被带回了黄泉之国。 一对夫妻,因为生死而阴阳相隔,爱情感动神明,却最终无能抵抗命运。 君爷听着这个故事,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喜欢,比讨厌罗密欧与朱丽叶更讨厌。 在他看来,奥菲欧也好,罗密欧也好,都是愚蠢而自私的。如果真的为对方着想,无论何时何刻,都该保持克制和冷静。 但不管怎样,这把琴既然被称之为了奥菲欧之琴,倒不是由于奥菲欧与尤丽迪茜这个凄凉优美的动人爱情故事。而是由于这把琴具有奥菲欧的歌喉那样能憾动神明的琴音。 苗莘说,过去演奏这把琴的小提琴家,有些本来是不出名的,但是拿起这把琴表演时,一切都变了,鲜花名誉接踵而来,说是一夜成名都不过分。这把琴传说中就有这样的魔力。是真是假,苗莘是不知道,只听父亲这么说。 不过,她并没有说起自己与某人一见钟情,也正是由于她当时在拉这把琴。 琴声动人,一首曲子或许能突然之间改变某些人的命运。君爷作为大夫,却是比较相信音乐给人的身体心理带来的影响力。如果是因为此,有人迷恋上这把琴,无论如何想得到这把琴,恐怕要的不是这把琴本身代表的巨额财富,而是另外一些东西。 程家里有什么人,是对这把琴的执拗到达了入魔的地步,不惜杀人灭口的地步? 君爷的眼睛在阳光底下眯成了条黑幽幽的缝隙。 不管是什么人都好,不要来惹到他和他家人就好,但是,一旦惹到他和他家人头上,无论什么理由,他都是不会接受的! 浦东 清早七点,离开家的白露姐姐没有一点偷懒的闲空,起床后整理好行装,随便吃了点酒店提供的早餐就早早出发了。 先是搭车到达一个会议场所。去接机的事轮不到她。她只要在这里等人来。 快九点钟左右,参会的人员陆续抵达。 由于来的人大都陌生,白露并没有上前与人打招呼。坐在外面的茶厅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一个人影穿过了自动玻璃门。 白露起身,嘴角扬起笑意,走上前:“赵委。” 走来的男子年纪有五十以上了,两鬓些微白发,身材中等,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步伐迈得稳重有力,见白露过来,伸出手与她握了下,打量了番白露之后,深褐的眼睛微笑起来:“长大了,小白同志。” 可见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面对面碰过面了。所以见面之后颇为感慨。 白露听到对方称呼自己的这句“小白”,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能叫她小白的,只有知道她和她哥关系的人。她哥被叫做大白,所以她被叫做小白。 “进去吧。”赵委说。 “赵委,你进去开会,我还有点事想去办。”白露低声道。 想起昨晚的电话,赵委点了头:“你去吧。有什么事我这里看着。你自己小心点。那个老头子脾气不太好。当然,你不需要和他客气。有什么事他算到我头上也行。” 赵委的口吻亲切像是父亲一样,白露边听边微笑着点头。 论起来,她与赵委的关系要追溯到当年她入队伊始,可以说,赵委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宛如父辈。 等赵委进了会议厅,白露转身走出了会议大楼。楼前有一辆车停着。这辆车,正是昨晚接沈奶奶来和她会餐的那辆。开车的人,自然是叶老的人。 司机打开门,白露没有任何犹豫坐了进去。 车子往前开,是开到了一座类似民国时期公馆的小楼。这里不是叶老的住宅,不过叶老朋友众多,这里也不过是叶老芸芸众多老友中之中一个的住所。 都是老头子,住的地方,也都是充满古风古韵。 白露穿的是职业的白色女西装,鞋是低跟的黑色女士皮鞋。一身素净,配着她那张美而不张扬的脸,像是一束白色的牡丹花,在晨光中犹如一滴露水,纯净美好,让人移不开眼睛。 “给她取个露字为名字的人不知道是谁,是她爸,还是她妈?” 公馆的阳台上,几个老头老太看着走出车门的白露,交头接耳,边说边扬着笑意。 这些人,有些不是住在浦东是住在燕京的,早就见过白露,有些是没有见过白露,但是,早有耳闻这位白家的大小姐是何等美丽风流的明艳人物,如今亲眼一瞧,赞叹不已。 “你们都猜错了。”听着前面一伙人说话,叶老一个人坐在竹藤椅上,慢条斯理效仿浦东人冲泡一杯咖啡品尝说,“她名字是她哥取的。” “她哥?” 说到白队,白队这人,才情有,不过比起大美人的妹妹,名气没有妹妹大就是。白队比妹妹年长好多岁,所以,妹妹在娘胎的时候,白队已经贴着妈妈肚子说过要给妹妹取名字叫露露。 为什么白队会想到露露这个名字? 那都是由于白家里白爷爷喜欢玛丽莲梦露,玛丽莲梦露名字太长,白爷爷嫌弃麻烦,我行我素将玛丽莲梦露的长名剪短为露露。可见,当年白家这个老头子是个典型的老追星族了。 白队呢,希望自己有个妹妹,然后,希望妹妹受到爷爷奶奶的喜欢,所以,提议如果妈妈怀的是妹妹的话,让妹妹叫露露。 这些陈年旧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像如今站在这里的一群老头和老太,知道白家这些内部趣事的人,恐怕也只有叶老一个。 谁让白家是有名的闭门族。当年白家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白家就已经像是不食烟火与世隔绝的一个家族,在社交圈上鲜少与人交往。 叶老能知道这些事情,是叶老都不想知道的,因为,白家奶奶与他第二任妻子是莫逆之交。白家奶奶常来他们家拜访唠叨,所以,叶老不知不觉中,不受控制,就全知道了。 白家里那些事儿,说实话,叶老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听着听着甚至都会很气愤地感慨:这些都算是什么事啊! 白露来见他是为什么,他很清楚。可以的话,他不想见,因为,他不想惹麻烦!(未完待续) 跟着她 走进公馆,白露环顾馆内摆放的东西,各种各样老式的摆设,像是在述说岁月的沧桑。 前面有个人,打开了扇门。白露走了进去,只听一声“太太,你好”,其古怪的发音,不用说,是叶老那只宝贝鹦鹉了。 房间里,是比客厅更舒适一些,由于临近冬季了,地上铺了毛茸茸的褐色地毯。除了一只蹦蹦跳跳的鹦鹉,还有一只猫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眯着两只绿宝石一样的猫眼睛假寐。 看得出来,这老头子的日子过得是既舒服又富有情调。说起来,叶老这人一生算是坎坷,但是,比起陆家老爷子等人,是有成绩多了。而且,叶老这辈子想要得到的东西,基本都得到了。自己的骨肉找到了,与沈奶奶又复合了,可谓是人生圆满,离去也无憾。 正因于此,这个老头子,现在过生活益发随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犯法的事情。 白露闻到了一股白咖啡的清香。比起君爷爱喝的黑咖啡又苦又涩,白咖啡的味道好受多了。 什么时候,君爷可以像叶老这样随意喝起白咖啡。人生还长着。叶老都到这个岁数了,才稍微有享受清闲的时候。君爷这么年轻能干,该烦恼的事儿多着呢。 因此,叶老既不同情君爷,也不会同情白露姐姐。 这个老头子就是这么怪的了,说骨子里头比君爷益发冷酷无情一点都不为过。 叶老左手右手各端了两杯咖啡,从阳台与房间之间的落地窗穿了进来,对白露说:“坐。站着做什么?” 白露姐姐并不准备与他客气,四下看了下,这屋里没有沙发,只有那些老式的木板凳与椅子。 找了张木头做的折叠椅,搬了坐在了台几旁边。这台几也是与众不同,高度不是现代家具那种常见的矮矮的不到人膝盖头的,而是圆形的,更像是吃饭用的那种玻璃台。 叶老的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玻璃台上,告诉她:“喝吧。我刚亲手泡出来的咖啡。” “叶老是刚学的手艺?”白露姐姐接过咖啡杯,笑问道。 这个老头子三日一鲜,老顽童,什么事儿热度好像都只有三天。 叶老指头点着她:“你听谁说的?你老公?肯定是你老公,没有其他人了。你哥,你嫂子,都不是那种爱说闲话的。” “你不知道我老公更不爱说人闲话吗?”白露说。 叶老拂袖坐了下来,坐在她对面:“我与你老公见面次数多了。和你见面,好像不过三次,至多三次以内。我不太了解你,但是,要了解你老公倒是不难。” “我和我老公都是明人不做暗事,不怕被人了解。”白露姐姐一言一语,没有一点隐晦,光明磊落。 叶老看着她好一会儿,终于道出一句:“你确实是个很能说话的人。” 在叶老的眼睛里,白露姐姐有天生的姣好的外貌,本身对于女性身份而言,已经是一项最大的武器。再加上白露姐姐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说白露姐姐是社交圈上最显眼的女交际花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位本可以到哪儿变成一颗夺目明珠的白家大小姐,婚前婚后,都属于十分低调的那种。 美人,只能是毒。 叶老相信,当君爷打算娶这位白家大小姐时,心里头肯定有过这样的想法。只要看看君爷身边最好的兄弟姚爷最终娶的是他那其貌不扬的孙女,都可以知道以君爷姚爷这样聪明伶俐的男人,应该从一开始都清楚娶个众所周知的大美人不如娶个如沈佳音这般清秀可爱的。 端起咖啡杯喝一口的叶老,见白露手里摸着咖啡杯没有动,老顽童的嘴角弯了弯:“怕我下毒吗?” “不,是怕不好喝。”白露说。 叶老差点没有被她这话给哽到胸口吐出血花,搁下咖啡杯,道:“有什么话要问的,说吧。” 打算快言快语解决问题的态度。 白露想,这老头子原来打定主意怕是不想见她的吧。 不想见她的理由很简单,她可以想出两个,要么是叶老头知道她的企图不想见,要么是叶老头本身对她就不喜欢。 她是人见人爱的大美人,但是,也不是说肯定能保证所有人喜欢。要她下结论的话,可能这老头眼前摆出的这幅态度,是两样都有呢。 叶老果然发话了,竖起两根指头:“你见过我孙女,就可以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老实说,我对于我孙女嫁的那个姚子业,一样是讨厌的很呢。所以,你和你老公,我都不会喜欢。” 叶老头喜欢的人只有一种:单纯的,可爱的,最好脑子傻乎乎的。 白露冷哼一声:这个人,果真很令人讨厌。他说不喜欢她和她老公,她和她老公又何尝喜欢他。 喜欢把人当傻子的人谁会喜欢。 叶老喜欢单纯的人,不就是喜欢把人当傻子任我摆布。 这个世上本就不单纯,叫完全单纯的人怎么存活。这个老头人压根是在害人。难怪自己老公与叶老头要处处作对。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工作上的事,不能说因为喜好选择做与不做。”白露并不受对挑衅,淡淡然地回答道。 “你老公也经常这么说。”叶老懒懒地把背靠在了椅背上,眯下老眼,“你老公娶你,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娶她也好,不娶她也好,他们两个婚姻的事情,不能说因为各自喜好不喜欢而选择结婚不结婚。 叶老咄咄的眼神像是在这么说。 白露真想一脚揣在这老头可恶的脸上。 “你不如去问我老公。他什么想法我不知道。我也不可能去强求他怎么想。” “你呢?” “我?喜欢就嫁,不喜欢就不嫁。”白露冷冷地笑了笑,“如果你要我这么说,你自己也肯定是不信的。” 叶老感觉她脸上戴上了一层面具,这层面具是她进屋时一直都戴着,或是说,她从来都是戴着的。而能发现的人似乎极为少数。想想,能结成夫妻的人,都说有夫妻相。那么,白露姐姐和君爷可以说是典型的夫妻相了,都是戴面具的人。 忽然间,这个老头子叹了声气,站了起来,背负着手,背对着她站着:“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你肯定是不会告诉你老公的,对不对?” 白露姐姐没有言语。 “你连你哥都没有告诉。我不知道在这世界上,你还会相信谁?你底下帮助你工作的人,你知道他们经常说哪句话吗?不,他们并没有说你哪点不好。只是说你很能干,把什么事都能自己包了,让他们反而没有升职的机会。” 是吗?白露姐姐一惊。自己太能干把部下们都给压制了? “偶尔放手,给人家帮你干活的机会不是很好吗?好比上次,你什么都不说,让你老公帮你处理你们白家那帮特别的亲属。” 那种感觉是挺舒服的,让君爷帮她收拾人,而她可以懒到什么事都可以不干的时候。可是,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不能混为一谈。 白露肃了脸:“叶老,我们谈正事吧。这次,我是受赵委命令,来与你接触,向你问几个问题。这个问题事关一个死了的人。说是人死了也就不追究了。可是,这个死了的人,你很清楚,她留下来的问题,不是随她死去之后已经解决了。” 知道她指的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凌雨桐。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可以说是罪孽,多少年前的罪孽必须清算。 叶老望着远方的小瞳仁深邃而肃穆:“任何人都知道我在事关重大问题上绝对不会包庇人。” “她死的时候,上面还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问题,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虽然嫁给我,可我与她之间,几乎从不沟通。”叶老到现在只能说一句庆幸,庆幸凌雨桐虽然说恨于他,却没有想过栽赃于他,更没有想过把几个收养来的孩子推进了黑暗里面。 叶老继续说:“我与她分居已久,貌合神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在异地工作时,她经常去的地方是她妈妈的娘家。”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这一站来到浦东。凌雨桐母亲的娘家,在江浙。当年的一些影响,波及到了现在。 不管对这个人有多少意见,但是,叶老必须承认,这个女人,这个对她志在必得几乎害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却有某些远见。谁能想到,到了今天,最繁华的地带依旧是这儿,浦东。 他喜欢沈奶奶也就是这个缘故。沈奶奶像沈佳音,单纯可爱,在家时顾家,嫁给哪个男人一心想着就是那个男人。沈奶奶又是个清廉的。你非要说沈奶奶与凌雨桐有什么最特别的区别,那就是,沈奶奶是小家碧玉,绝对,从来不会有什么个人野心或是报复。但是,凌雨桐不一样。 得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你想让这个女人如何生存? 为了获得安全感,自我膨胀的野心越来越大。 可以说,她想毁了他,他呢,何尝不是已经毁了她。 叶老偏回头,像是有几分探究在白露的脸上盘旋。按理来说,白露姐姐的处境和凌雨桐很像。可白露姐姐终究没有走到这一步。难道是,因为君爷终于拯救了白家大小姐吗? “你母亲——”叶老张了张唇,“你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是想说我母亲和你第二任老婆的处境很像吗?” 白露的直言出乎他意料。叶老的眼睛一眯,喉咙里呵呵地笑了几声:“是很像的。”接着,又接上一句叹息:“你妈妈是被你和你哥哥救了。要不是你们两人,她恐怕也会变得像那个人一样。” 话说到这,再说下去,真的是在彼此撕裂各自的伤口。叶老见好就收,知道她来,而且她已经表明来这里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私事,叶老心里偷偷舒口气。自己造过的孽,自己承担就是了。家丑外扬对他这个年纪已经无关紧要了,什么风雨他都经历过。唯今,与白露一样,他更看重的是工作。 从袖口便是取出一张折叠的信封,放到了玻璃台上:“我能想到的与她有关的人和事,全写在里头了。你们仔细去调查。我去查的话,怕影响工作。查出来的结果,有失公理。毕竟以我与她曾经明面上的关系,是必须避嫌的。” 白露伸手捡起那个信封,摸了摸,牛皮信封里头厚厚的一沓纸,想必要把这些东西全写出来,费了叶老不少心血。 再抬头望过去,能见到窗台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叶老那张脸上,明显这老头脸上的皱纹又深了许多,多了不少条。 见她目光扫过来似有几分同情担忧,叶老呵呵像是开个玩笑:“我不是不会打字,这是想来想去,如今科技太过发达,还不如用笔写来飞鸽传信可靠。所以,你不要小看我们这个年纪的老头子了。” 白露点头:“我知道。” 在她起身提包要走时,叶老的声音徐徐在她背后传来: “虽然说那是你家的私事,可是,还是告诉你吧。毕竟,我也不想你心里存了疙瘩从我这里离开。更不想你老公为了你的事找到我地盘上来。你哥可能知道你是知道了。” 她哥? 白露微握的掌心像是不自觉出了层汗。 “你现在,是恐怕对你老公说话都不想和你哥你嫂子说话吧?” 白露背立的背部不动。 “你这样做是不是出于关心体谅你哥你嫂子都好。但是,恐怕,你也是很想你哥告诉你实情吧。实情就是如你所想的,你爷爷奶奶是不喜欢你母亲。”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脚跟好像有一丝丝的晃动,但是很快稳住。是的,如对方所说,这是她早猜到的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至于你最想知道的那个人是什么想法,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毕竟,我这里道听途说的东西,不能代表他本人的想法。” 白家奶奶到叶家唠叨,是白家奶奶亲口所说的自己的想法,可以信。但是,其他人的想法,经由白家奶奶口里说出来,可信度有几分,叶老可不想随便乱传当了随意胡说的坏人。 白露转回身,对着叶老,慎重地鞠了个躬:“谢谢。” 谢谢这个老头子,虽然是个可恶的老头子,但是对她家的事一直到今时今日都保持着谨慎言行的态度。 只听清脆的鞋跟声飞出了公馆。 白露一抹丽影坐上车,飞扬而去。 叶老负手立在窗台上,看着她的车离开时,低声对自己后面的人说:“跟着她!”(未完待续) 你当我爸爸吧 由于回程没有让叶老的人送,白露搭了辆出租车。车是叶老的人帮她叫的,她没有把这事多少放在心上。因为她亲眼看着叶老的人帮着她在街头拦住的。想必这个老头子若真想干出些啥,也不必这个时候再来做了。 坐上了出租车,准备回开会的地方。离那地方还远,车上有时间,白露掂量着手提袋,里头放着叶老给的那个信封。 叶老会在里面写了哪些人? 为什么叶老不自己交给组织? 对了,她是代表组织来收的。 这其中,必定是有人与叶老先接触过了,她只是来收的人。 白露思绪像是一晃之间,看着前面一辆车绕过了弯口。突然醒来,自己的车好像是偏离了正常的路线。于是开口问前面的司机:“师傅,你确定是走这条路吗?” “没错。你不是要去XX大厦吗?前头塞车,要绕道。” 白露绷紧的神经突然松开,低头看着松开的手掌心,掌心里是一层汗。她在无意识地警惕什么,担心什么? 叶老的这个信封固然很重要。但是,如果真想灭口的话毙掉叶老更重要吧?拿了她手里这个信封没有什么意义才对。因为叶老人在随时可以再做供。或许,人家另有图谋? 如果是她的话,会怎么想。白露眯着眼,看着前方。 车子拐了拐,是走着正常的城市街道,开到了开会的那座大厦。 她走下车,付了车费。看着大厦门口,一切照常,没见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走进大厦大门的时候,她无意识地摸了下手提包。不知为何,她心里头忽然是想起了君爷。 每次只要是工作的状态下,她和君爷是一模一样的,绝对不会去想起与工作无关的一切。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她居然想起了君爷,史无前例,从来没有过。白露咬了口牙。 在叶老的公馆里是耽误了些时间,她回来的时候,会议已经结束了。一群人从会议大厅分流而出。 白露知道这些明面上的会议讨论的东西,不可能真实反映些什么。真正在做的东西是不可能让人看见或是知道的,生怕是被人抓到哪怕一些蛛丝马迹都可能影响大局。 只见在她原先休息的地方,有媒体记者在那里弄摄像头,抓住了一些步出会议大厅的人员打听情况。 走出门口的赵委,被一群记者围堵住了。 白露只好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等着,避免被媒体记者发现到。 接受采访的工作,哪怕你强烈的拒绝,都是最少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如果你强烈拒绝了,那些记者反而会认为你心里有鬼,会追着你不放。按照这个逻辑,如果想减轻记者的注意力,更好的方法无过于耐心与记者做好短暂的公关工作。哪怕是客气点儿几句话,让对方心里好受一些再婉拒,人家都不会认定你有鬼。 因为,记者和你一样是在工作,你需要尊重人家的工作,否则怎么叫人家尊重你的工作。 避不开的时候,时间就此耽误些是必要的了。 赵委是个工作优秀的人,懂得如何应付公关和记者打交道的人。白露对此并不担心。见赵委被记者围到水泄不通,可能一时间都走不出来包围圈时,白露想了下,这时候再留在这里等着俨然不是正确的事。迟早,只要是稍微敏感的人,都会发现她的猫腻。 见门口停了辆车,刚好是张润恒开的那辆。白露心想,应该是赵委安排张润恒这么做,将车直接开到了门口。赵委来时虽然是这里的借贷方准备的车,但是好像为了节省经费是大巴车,集体接送。接下来,赵委开完会的其它工作还有许多,不可能和其他人一块行动。让张润恒把车开出来接送他是应该的。 白露转身,走出了大门,走下台阶,与那些听到消息继续蜂拥而来的记者擦肩而过,轻巧快步地走到了车前,拉开车门。 张润恒在里头早开了车锁,她一拉就开了,钻进了后车座。 关上车门,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润恒从前面递了张纸巾给她,她兀然发现自己额头全是汗。 “谢谢。”白露拿纸巾擦了擦汗。这汗不是由于运动导致,而是由于心头哪里觉得不踏实神经紧张造成的。 在擦完汗之后,她轻轻调整呼吸,很快又恢复成那个平常面对一切都从容到淡泊的白露姐姐。 张润恒从车前镜里看着她美丽的脸,是想:她这张脸如此美丽,君爷看了是什么想法? 外面的人都传君爷嫌弃白露姐姐,究竟君爷嫌弃她啥了? 这样的一个大美人,谁娶了当老婆都不得开心。 张润恒越想眉头越皱,手指拍拍方向盘,低声说:“陆队知道你到哪里出差吗?” “我出差不在家,他当然要知道。”白露像是后知后觉,对于他突然会问起她的私人问题来感到惊讶。 这位张副官,从来言行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和她说话从来没有越过工作范畴的一丝一毫。正由于如此,她底下的部下基本都是这种类型。作为一个女上司,她最讨厌那些不尊重她作为女性的男人。 尤其如果有人敢拿她的私事来说话时,白露会对这个人的印象马上大打折扣。 张润恒不是不明白这点,当发现她口气中隐约显出了一丝不悦时,立马闭上了嘴巴,委婉地解释:“我只是想,你与叶老见过面以后,不知道叶老会不会告诉陆队。”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白露毫不客气地拒绝,并且批评。 她和她老公之间的问题与任何人无关。叶老那个老顽童敢调侃她和她老公,不过也是在等着被她和她老公宰罢了。 所有婚姻之所以会产生裂痕,除了内部自己原因以外,外部那些心思歹毒的人煽风点火引诱舆论无不是没有作为的可能。好比阿芳与陈孝义最终被迫离婚。如果不是有那些三七八婆在大院里对阿芳不能怀上孩子的事闲言话语,让阿芳几乎在院里都没法生存,婆婆和公公脸上都挂不住。 所以,她和君爷都很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事都好,自己解决,外面的人,绝对不可以插手。 张润恒挨了她这句严苛的批评,默默无声地转回头去。 她是君爷的。 即使君爷不在,都可以到处感觉到君爷在她身边。不知为什么,在张润恒心里头忽然会产生出这样一个像是离奇的想法。按理来说。君爷哪怕知道她出差,都不可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离浦东很远的燕京。同样快要吃午饭的时间了。君爷和姚爷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在回家的路上找了家粥店吃午饭。因为如果回家做饭的话,怕是要饿死这三个小馋鬼了。 把车停进粥店前面的停车场,姚爷边从车前镜里看着后面三个小萝卜头像是饿到无精打采的样子,眨眨眼对君爷说:“我儿子,彤彤,是不是都被你儿子带坏了?” “被我儿子带坏?”君爷立马冲他横眉,即便你姚爷对我儿子说话也绝对不能乱说,为什么轻易往包子头上泼脏水。 “是啊。”姚爷道,“你看他们三个,近来是不是又吃胖了些?都是在你家里吃出来的。” “得了吧,你!”君爷毫不逊色,把该泼的脏水泼回到他头上,“如果不是你天天饿着你儿子,你儿子用得着上我家里蹭饭吗?给你儿子吃饭,还得被你说?!” “行,行,是我饿着我儿子!”姚爷赶紧喊停,见好就收,生怕君爷大厨一怒,又说起要让他们父子俩永远不能再上门蹭饭的禁令。那可就惨了! 两位父亲从前座下车,打开后车门,抱着小箩卜头们下车。见孩子一个个因为路上塞车的缘故都眯着小猪一样的睡眼,姚爷只好一个个摧花辣手捏了捏他们的小脸蛋:“快起来,小笨猪们,要吃饭了。” 听说可以吃饭了,三个孩子便是很快睁开了眼,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珠子都能吃掉姚爷的样子看着姚爷:吃什么?! 小孩子当然是要找一家营养好吃的。一般来说,姚爷和君爷都不主张带孩子去吃麦当劳肯德基等坑爹的西式快餐。是中国人,还是吃中国菜最好。 可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当看见是要喝粥时,一张张小脸蛋看起来都蔫了下去:喝粥有什么好吃的? 在家里吃粥会少吗? 姚爷第一个拍了自己儿子装委屈的脑袋:“哥哥姐姐都是为了陪你喝粥,你给我有精神一点。” 洛洛牙没长全,去吃肯德基那些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能顺道坑哥哥姐姐了,让哥哥姐姐一块陪着他喝粥。 听到姚爷这话,洛洛瘪瘪嘴,说起爸爸了:你要说也不要当众说,这不是明摆着坑儿子吗?哥哥姐姐埋怨他小洛洛怎么办? 对此,轮到君爷说教自己儿子了:“当哥哥要有当哥哥的样。” 包子无奈,陪洛洛一块瘪嘴:我早就知道了,是和爸爸一样要被兄弟坑的了。爸爸你也不用再三提醒我。 彤彤是无所谓了,只要包子哥和洛洛弟弟要吃啥,她跟着就好。因此,小脑袋对着问她的姚爷像小兔子一样点点:“我不挑食。妈妈说挑食不好。” 听到彤彤小朋友的回答,君爷和姚爷两个父亲颇为得意,望向各自儿子的目光好像在说:快学学人家妹妹,人家妹妹都不挑食,你们敢挑食? 即这样,三个小萝卜头被君爷姚爷两个老爸成功骗进了粥店喝粥。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粥上桌了,君爷帮三个小萝卜头分了些在小碗里,让他们自己吃。他自己其实不是很饿,拿出了手机看看有没有人有什么事找他。 对于他来说,这个突然拿手机出来检查电话来信的习惯其实是很少有的。因为他是一个专心做某件事的人。 包子边拿勺子挖自己碗里的粥,边小心提着小眼角盯着爸爸翻手机。 爸爸果然是有点奇怪呢,自从妈妈走了以后。 君爷一脸的沉思对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子上突然一根勺子掉落在桌面上铿锵的响声,才把君爷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包子和彤彤都看向发出声音的洛洛。洛洛的勺子掉了地上。包子滑下椅子钻到桌子底下帮洛洛捡勺子。因为三个小萝卜头就洛洛年纪最小,要被绑在儿童椅子上。 在儿子去帮兄弟的儿子捡东西时,君爷看到了小洛洛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心里先叹一声:兄弟这儿子年纪小些确实娇气。 洛洛娇气起来,比女孩子更让人心动。最少,像是彤彤,包子,君爷,都拿他没法。 “我不吃了。”洛洛鼓着腮帮子说。 有什么好吃的? 人家包子哥和彤彤姐姐,喝粥粥里最少还有东西吃。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粥水,这不是变着法子饿死他吗? 君爷拿起自己手里的筷子,开始帮小洛洛分开一些鱼肉,把鱼肉弄到碎碎的,再放进洛洛的碗里。 洛洛只看着君爷的动作,两只小眼珠都能瞪了出来:君爷爸爸好好啊,要是他爸爸,才不会为他做这些。 如果姚爷此刻知道儿子心里头的想法,怕是要快哭死了。他这哪里没有为儿子服务了?是提着儿子的小书包,在自己也快饿死的情况下,先找着粥店的服务生讨要开水,帮儿子冲起了奶粉。 第一次单独带儿子出门,姚爷老爸仅为儿子准备午餐奶粉这事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将儿子的奶粉准备完毕,姚爷拎着儿子的小书包,里头放的是儿子的尿布奶瓶等等东西,是让他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超级奶爸。 洛洛,你的奶粉来了。姚爷心里头喊着,手里颇为得意拿着儿子的奶瓶走回来,刚想着儿子肯定饿死了喊着要喝奶,他这个老爸犹如天神拿着儿子要喝的奶降临。 结果,没走到儿子面前呢,儿子眼里都没有他这个老爸和牛奶了。小洛洛正甜滋滋地吃着君爷为他分的碎碎的鱼肉,说:“陆叔叔你真好,比我爸爸好,你当我爸爸吧。” 姚爷和包子一听,一大一小都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老夫老妻 包子死死地抓住爸爸的胳膊:太可恶了。居然来抢他爸爸。他爸爸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厨,谁抢了谁一辈子有口福。洛洛弟弟这小恶魔真是小恶魔,哪个不看中,居然看中他爸爸! 最可恶的是姚爷,你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自己怎么当爸爸的。 包子怨恨的眼神飞到姚爷那儿。 姚爷感觉自己是冤大头了,辛辛苦苦,忙了半天给儿子泡牛奶,结果,儿子出口就说不要他了。他这算啥?白忙活了? 话说,儿子真是个小笨蛋。难道不知道亲爸最亲吗?亲,一个字足以表达一切了。 姚爷气痒痒的,等着等会儿喂完儿子牛奶揍一顿儿子屁股解气。 一众人里头,属君爷最开心了。 没想到他君阎王有被小孩子认同的一天。君爷喜滋滋地问小洛洛:“你不是很害怕我吗?” 君爷哪怕是笑的时候,也是很匪夷所思,让人脊梁骨冒汗的。 小洛洛被君爷这一笑,一惊,好像才意识到什么,小嘴张口:“陆叔叔当我爸爸的话,可以每天给我做饭吃。” 是什么? 小孩子的逻辑果然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大人没法理解的。 俨然这个小洛洛对爸爸的定义在于是不是给他做饭吃?或是说,他只想君爷当他爸爸时是给他做饭吃? 两者选一的话,哪怕是彤彤这样与洛洛相处时间最短的,都一下子明白了,洛洛的意思是后者。 洛洛不是要抛弃自己的亲爸爸,而是多认几个爸爸没所谓,比如认君爷为爸爸,可以让君爷爸爸为自己吃饭时服务。谁让姚爷这个亲爸哪里都好,就一点最不好,总是会饿着他。 这叫做,所有当爸爸的,都要为他洛洛这个小皇帝服务! 洛洛甜甜的天使笑容里,是作为小皇帝的超级典范。 君爷摸了摸额头,刚才自己还挺高兴的一股劲儿,此刻被洛洛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当头就醒了。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人是兄弟的儿子,兄弟那个样,兄弟的儿子又能怎样,早就不可靠的了。 姚爷摸了摸优美的下巴颌,不说儿子错了,是高兴极了,儿子就是他儿子,说的好。儿子多认几个有用的爸爸对儿子自己和他这个老爸都有好处,他怎么会反对。儿子是个聪明的,不过之后要教育下儿子,以后发表这种言论,要认谁干爸干妈干爷爷干奶奶时,记得先和他这个老爸商量一下。 父子俩共同谋划,才能百战百胜。 包子朝洛洛小鼻孔往上翘一翘,冷冷哼了一声:瞧你这个想认爸爸的心思,完全不正当,想认我爸爸当爸爸?我爸爸才不甩你呢。 要当我爸爸的儿子,最少要像我包子这样,忠孝两不误,三十六孝做的样样到。外面的人都夸我包子是孝顺儿,你洛洛是吗? 果然,君爷老爸说了,不忘泼盆冷水给打了阴谋诡计的姚爷父子俩:“想认我当爸爸呢,以后不是我做饭给你吃,是你以后做饭给我吃,这样,你还认我做爸爸吗?” 不做饭给自己吃,自己还要倒贴?洛洛小朋友干不干?肯定不干了! 洛洛一下子摇起了脑袋:“我要陆叔叔做饭给我吃。” 赖皮劲儿和姚爷一模一样。 君爷冷了声音吓唬他说:“你爸爸在你后面,拿了牛奶瓶给你冲了牛奶,你再说一句只要我当爸,小心你爸将牛奶扔进厕所里,你就没的喝了。” 洛洛听完君爷老爸的话小背一僵,缓慢地转回小脑袋时,刚好对上了姚爷一脸贼笑的脸。 笨蛋儿子啊,难道不知道你老爸不会在后面抓你包吗? 包子哥塞给洛洛的小汤勺铿锵一声,又掉落到桌子底下了。 “你让你爸爸给你捡。”哼,包子现在才不睬洛洛弟弟呢,居然想和他抢爸爸,事前没有通知他包子,不够义气。 见自己突然之间好像变成众人之敌,孤军的洛洛手忙脚乱,一把抓住身边姐姐的衣服,喊:“姐姐你不要不要我,我没人要了。” 左手被弟弟抓住了,彤彤伸出了右手拍抚弟弟的脑袋:放心,没人不会不要你的。 姚爷走过来,将牛奶瓶的奶嘴塞进儿子没牙的小嘴:“喝吧。” 洛洛赶紧两只小手抱紧牛奶瓶,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太好了,好像爸爸没有责怪他。 结果他幸运的小心思存不到几秒钟,姚爷坐在他身边后,低声贴在儿子的小耳朵边说:以后如果你在外面随便乱认爸爸骗吃骗喝,被人抓起来进了公安局,爸爸和妈妈也就不去公安局接你了。你爷爷奶奶更是不会去接你的。你自己想清楚了。 洛洛的小脑袋立马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以后肯定不敢的了。 不过爸爸怎么知道他要认君爷为爸爸是为骗吃骗喝? 这点姚爷懒得和儿子解释了,反正儿子以后肯定能知道的,当年他认君爷为兄弟不就是为骗吃骗喝来的,谁让陆家里多的是会做饭的人。 认爸爸的风波告一段落。姚爷自己回来照顾儿子,君爷可以腾出手继续看手机处理公务。对这点,姚爷也觉得他奇怪,笑话他说:“是不是想给白露打电话又不敢打?” 君爷抬头望了他一下,给他一记眼神:多嘴,话这么多做什么,嫌弃嘴巴太多吗? 姚爷习以为常,耸耸两个肩膀,对他说:“如果真想打电话给她,记得,先想好台词了,免得她又以为家里起火了。” 对此,小包子赶紧为爸爸澄清:“我妈妈才没有以为家里起火了,都和妈妈解释清楚了。” 姚爷听到包子的话一惊之后,嘴角一勾,勾出个完美的弧度:“征征,你和我儿子真是好兄弟,不如,你也认我为爸爸吧?” 包子是小孩子嘛,哪能听出姚爷的言外之意,摆头表示严重不屑:你自己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要让我包子认你当爸爸,做梦去吧。 姚爷切一声:我姚爷当爸哪点好,你包子是不知道。瞧你跟你爸混成那个样,整天被我儿子整蛊。认我当爸的话,好歹我能教你怎么对付我儿子。 笨蛋就是笨蛋,两个小笨蛋。 姚爷给两个小笨蛋的碗里添了些粥水。姚爷还是很细心很体贴的,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很会蹭饭,绝对也不会饿到儿子。 在几个孩子都被姚爷吸去注意力时,君爷起身去了外面打电话。 突然打给白露姐姐君爷是不敢的,生怕她在工作分心了。工作中分心是很致命的事情,君爷比谁都了解这一点。 在浦东,白露和张润恒在车内等了有一段时间,赵委终于摆脱了围堵的记者,一个人单独走到了他们车前。 白露立马打开车门,赵委坐上车,与她一齐坐在后座上谈话。 张润恒开车,让车在城里里的街道中盘旋,等待下一步指示。 赵委问:“从叶老那儿回来的吗?” “是的。”白露点头。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切会配合上级的决定。” “嗯。他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有所觉悟的。” 白露像是有点意外他这话,眸子微微垂下。 赵委继续问:“除了他和你说这些话以外,还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只是说了这些。” “一句都没有吗?” “赵委。”白露抬头,“我去之前,你并没有吩咐我说去到那和他要求些什么。我只是去到那里,等他和我说话。他能和我说多少,我这里就把他的话转回来多少。” “是。一切调查只是开始。他身上几乎没有污点,我们是不好定罪的。” 叶老有罪吗?据白露知道的叶老,好像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叶老不清廉。这点,哪怕是她和她家老公君爷同志,虽然对这个可恶的老头没有一点好感,但是说实话,他们并不认为叶老有哪点对不起工作上的事。这个可恶的老头,除了与沈奶奶续回前缘以外,一个心思,哪怕是和沈奶奶在风花雪月的时候,都不忘扑在工作上的。 可恶归可恶的一个老头子的,对工作的态度却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所以,一帮人才都尊敬地称呼叶老。 白露心里盘转心思的时候,车子一直往前开着。赵委在她身边喘了喘气,絮絮叨叨说:“如果你到了他那儿是受到欺负了,记得和我说。我说过,不需要怕他,一切都只是工作。” “我知道的,赵委。”白露说完这话,能感觉到他呼吸急促,再看他脸色是从红润变为了一丝青白,心里打个警惕,低声问,“赵委,你身体是不舒服吗?” “可能刚到这边气候不太适应。”赵委边说,边伸手摸进口袋里拿东西。 前面忽然红绿灯,张润恒一个刹车,赵委手里的药瓶滚落在车内的地毯上。白露赶紧帮他捡起来,白色的塑料药瓶外并没有标签。白露迅速地转开瓶盖,倒出一粒看了看。真亏了她老公和大哥都是大夫,一看她都能辨认出是什么药,是心脏病急救药物硝酸甘油含片。 赵委喘着气,拿过她手里的药瓶说:“没事——” 可白露却不这么以为。心脏病发作可小可大。白露立马命令前面坐着的张润恒:“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张润恒接到她命令,二话不说,将车拐弯,驶入最近前往医院的道路。 不到十分钟,刚好浦东最好的一家三甲综合性医院在这开会时大厦的附近,他们将赵委扶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医生和护士接过手,赵委进到里头诊疗室做检查。 张润恒跑去重新停车。刚急着送病人,车就停在门口了,怕阻塞通道,保安正看着。 在这个时候,白露帮赵委简单班里就诊手续需要缴费时,身上没有带钱包,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提包。由于急着送赵委进来急救,她把手提包搁在车里头了。 这一想,她刚想走回去追张润恒的车要回手提包,不过,在看到张润恒走回来时手里并没有出现她的包,她心里头突然转回了心思,只问张润恒身上有没有带钱。 张润恒摸出了自己裤袋里的钱包,问是多少钱。 “你帮我给赵委缴费吧。”白露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张润恒点点头。 这时,见有个医生走出赵委就诊的医疗室,白露走过去问病人情况。 医生说:“病人这情况比较急,恐怕需要住几天医院观察观察。据病人自己说,他是有心脏病史好几年了。这次发作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的。” 白露听完,眉头淡幽幽地皱了皱。 “这边做完检查,我联系病区如果有病床的话,你们把病人转进住院病房吧。”医生交代。 白露点了头:“谢谢你,大夫。” 浦东这边的情况,不像燕京在她手里是了如指掌。白露眺望,见张润恒还在排队等着缴纳医疗费。她转过身走到角落里,在选择打给谁和谁电话时,她哥的电话一直是和君爷挨一块的。论平常这种情况,她会打给她哥和君爷的机率比例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 现在,就像叶老说的那样,她几乎没有多想,拨了君爷的电话。 君爷在粥店外面想着打给谁电话时,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白露——”君爷惯来低沉的嗓音从电话线里传过来。 白露听着,心里头所有的浮躁忽然销声匿迹。自己,还真的是很崇拜这个男人。不然,怎会一听到他声音都会不知觉地安定下来。 “什么事?”君爷第二句问。 若不是现在是工作状态中,白露真的会一口喷了出来。想她接他电话时的状态不也是和他此刻一样。两人想都没有想过,自从谈恋爱开始都没有想过无聊煲电话粥的可能性。不说他不喜欢煲电话粥,她其实,也是很不喜欢的。 电话费贵,浪费这么多钱做什么。两人之间不是见不了面,是很快又能见面了。 “陆君,你在浦东有人吗?我临时这边有个病人。” 老夫老妻了,似乎不用多一句言语。他都能从她口吻中得出这事的重要性。 “孝义在浦东,我马上让他过去。” 白露听完他这话,心头猛地漏跳了一拍。(未完待续) 白露姐姐眼里的君爷 陈孝义过来的时候,张润恒在缴费处还没有排好队,白露顺便让他将赵委的住院手续办妥了。 在急诊室门前的楼梯口,白露见到了老公的兄弟。 陈孝义是跑着过来的,并没有坐车,最少白露在他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没有穿工作服,陈孝义穿的是平常的衬衫和西裤,如果天凉的话加了件男士黑夹克。这身装扮让平常斯文优雅的他偏酷了起来。白露心里想,如果阿芳看到他这样的打扮会不会惊呼,她的陈教官更帅气了。 “嫂子。”跑过来的陈孝义气也不喘,镇定从容地说话。 “你领导说你在浦东,你在浦东干嘛?”白露问。在电话里不好问君爷,只好这里直接问陈孝义。 要真是陈孝义在做什么机密工作,也不可能一叫就到到这里来会她,所以白露顺道没有担心地问了。 陈孝义抬高袖子擦擦脸上几粒汗,说:“有个会议在这边开,还有,刚好有个病人在浦东。陆队让我过来帮他顺道处理了。” “真是凑巧。我这里也有个病人要你帮忙。”白露低声说。 凑巧两个字,似乎是让陈孝义愣了下,陈孝义说:“是,是挺凑巧的。” 白露和他一块走一边说:“我这个病人是心脏病病人,不是你专科。但是想着你在浦东应该认识人。这里的医生刚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听着有些疑问,你帮我再打听打听。” 陈孝义听是这样,道:“这家医院里有个人是陆队的同窗好友,我帮嫂子介绍吧。” 赵委还没做完检查的样子。陈孝义打电话让君爷的同窗下来。白露看到了张润恒望到这边疑问的目光。于是与张润恒通了电话。 “那个人是陆队的手下?”张润恒认出陈孝义的样子,颇为吃惊地问。 君爷的人都派到这儿来了?关心老婆? “他刚好在这边开会。赵委不是病了吗?我让他过来和这边的大夫沟通沟通。”白露说。 张润恒听到是这样,又能说什么,只问:“赵委本人知道吗?” “没有必要告诉赵委。他现在病着,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事。”白露道。 “赵委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办?” 这才是重中之重的问题。 白露不好说,是不是接下来上面会委派人来代替赵委继续开会。赵委的工作,他们身为底下人,又怎么知道具体有些什么。至于他们的工作,这一趟的任务基本是跟着赵委转。赵委说干什么,他们跟着干什么是了。 赵委吩咐她的第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其实在燕京的时候已经有人和她说了,要她到叶老那里打探一下。为什么选她而不是选其他人,大概也是知道陆家与叶老的关系不怎么和睦,派了她过去,一是队内的人,她的身份合适,二是不怕她偏私。叶老这人人缘太好,基本没有一个会和叶老作对的。 听她那边老半天没话,张润恒只能是一样挂了电话等待下一步就是了。 白露挂上电话走回去的时候,陈孝义带了一个人过来,向白露介绍:“这位是李科长。” 李科长,医务科科长,以前是出自心脏科的专家,所以与心脏科最熟悉,同时也是君爷的同窗。 年纪轻轻当上了医务科科长,这个男人的技术专业水平肯定过硬。白露没有猜错。这位李科长人家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 白露姐姐上前,与李科长握了手:“你好,李科长,我是白露。” “白露姐姐是吧?早有听子业他们说过。陆君还好吗?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李科长张开一整齐漂亮的牙齿笑道。 白露没想姚爷他们宣传八卦的脾性,是宣传到圈子里的人都要对她白露姐姐人尽皆知的地步。回头要收拾收拾姚爷他们那群人的嘴巴才行。白露姐姐暗想着怎么回去揍姚爷了。 这边,和李科长寒暄:“陆君,他,老样子。” 李科长一听她这话就笑了,当然他是知道君爷老样子其实就是怎么样,笑道:“嫂子,陆君对你也是老样子吗?” 白露姐姐老道地一语双关:“他对我,从来是那个样子的。” 不止李科长笑,陈孝义在旁也都想笑。是没有想过白露姐姐在外人面前,原来这么维护君爷的。 模范夫妻怎么来的,看白露姐姐公关的本事就知道了。 几句老朋友见面的寒暄过后,几个人说起了正事。李科长和陈孝义见面之前,俨然是听过陈孝义的电话了,和陈孝义走来回答白露姐姐问题之前做过了一番功课,白露一问,立马答道:“那个病人的情况我刚和我同事了解过了。据病人自己说,是以前犯过心脏病,在他们当地医院看过病,医生就给他开了这瓶药。好像不是很严重,他自己没有放在心上。这次是突然发作。我们的同事准备给他做进一步检查,搞清楚是心脏哪方面出了问题。” “不是心肌梗塞吗?”白露听自己哥说的最多的心脏病,无过于心肌梗塞这个词了。 “不是说只有心肌梗塞才会胸口疼痛,比如二尖瓣返流等心脏疾病,也会突然引起心塞,喘气等症状。他现在的情况还不好说。血液报告等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住个院,等查清楚确定病因,最少要给我们一两天时间吧。”李科长徐徐道来。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一抛,可以抛出一些让她这个半桶水的半专业人士傻眼的词汇。白露姐姐暗中叹气,跟了君爷这么多年,白学了。 但是,人家这样说,可绝对不是敷衍的态度。人家是认真负责,所以才不敢这么快出诊断结果。 明确病因是最重要的事,比怎么治疗更重要。否则,病都诊错了,何谈治病?白露姐姐对这点,跟着君爷这么久,还是深有感触的。 “谢谢。”白露对李科长道,“也请你不需要和病人说太多。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的程序。” 李科长明了她这话的意思,点头说好。然后,因为自己还在工作中,没法和他们聊太多,与白露姐姐握手道别:“我在浦东,陆君和我当年是很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别看君爷那副臭脸,朋友却是很多,不缺忠实可靠的朋友。 白露点头。 李科长坐上电梯离开了。 白露想着让陈孝义先走,陈孝义却说没有关系,可以在这里等等她,因为眼看都是吃午饭的时间点了。 赵委的检查告一段落,病区刚好有床,医务人员打算将病人转入病区。赵委躺在移动的病床上时,白露望了一眼,见他双目紧闭,好像昏睡着。可是当她走近的时候,赵委还是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看着她。 “赵委——”白露轻轻握住他好像无力的手。 赵委张口:“我一两天就好。不用通知其他人。” 白露听他这话,看是不打算让上面另派人下来。 “明天会议怎么办?”白露要考虑到工作上的安排,问。 赵委听见她这话,突然一笑:“你这个人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冷血无情。见我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工作。” 白露伸手抚摸下刘海:“我是不想你担心工作,影响身体恢复健康。” “行。我知道的了。我自己有分寸的。我又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是和你说笑的。”赵委说。 说完这话,两人沉默了下。 赵委又说:“医生肯定是中午不让我吃饭的了。你们两个,先去解决吃饭问题。工作时没有力气怎么行。” 白露本想让张润恒去吃饭,自己陪赵委上去。现在听赵委这样说,只好作罢。正好医生是叮嘱病人要静养的,最少短时间内需要安静。白露想着还得帮病人买些住院用品拎上去,这样的话,不如随了赵委的意思先去吃饭。况且现在这家医院里有君爷的人,她并不需要担心医院里有什么事不通知她。 再三考虑之下,白露带了张润恒先去吃午饭了。 为此,陈孝义已经先在这附近的一家饭馆,给他们订好了桌子。 三个人吃的是工作餐,自己掏钱。 一个人十几块钱的饭盒几乎没有肉,白露姐姐担心他们两个汉子吃不饱,考虑来考虑去,不如让店家炒几个菜,每人米饭吃个够,经济划算。这样定下来后,白露姐姐点了几个肉菜,三菜一汤上桌。 陈孝义是极少有机会和她一块出来吃饭的,看她点菜的功夫老道,色香味俱全,而且上菜快根本不浪费时间,夸道:“嫂子,人家都说跟着陆队有饭吃,跟着嫂子你也不用愁饭。” 白露姐姐用筷子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说:“那是,我也是被你们陆队锻炼出来的。跟了他那么多年,这点都没学好,岂不是白跟了。” 张润恒默默听着她的声音,想她的话是几分真几分假。她和君爷的感情真有那么好? “吃吧,吃吧。”白露姐姐叫他们两个不要客气,“这餐算我请客。” “那怎么可以?”陈孝义刚张口这样说。 白露姐姐对他一笑:“我回到家后还不是向你们陆队报销,你着急啥?” 陈孝义无话了。 白露姐姐的利嘴无人能挡。 吃完饭,在张润恒拿着她的卡去收银台结账时,白露有了空和陈孝义私聊几句。两人谈的关键问题当然还是阿芳的问题。 “想去看阿芳吗?既然都到这儿来了。这边坐火车,到她那边,听说高铁的话,不过两个钟头到站。顾忌那边没有地方睡吗?”白露姐姐细声的,像个长辈一样说。 陈孝义听着心里头不免感动,觉得她和君爷一样温暖人心,说:“想去是想去的。可是去到那,和她说什么,我心里都没有个谱。” “说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白露感觉他这话好笑又奇葩。 是,两个人是离婚了,但是,离婚后不是永远不能说话。不是吵架的话,有什么不能说吗? “我和她说什么好呢。”陈孝义却是低着头看着饭桌,一脸陷入沉思的表情,“嫂子和陆队认为我能和她说什么?” “你想挽留她吗?” “我怕害了她。” 终于吐出实话了。 这个男人啊。白露揉了揉额头。想起姚爷等一帮人说的,说他们这群人里头,最不爷的人算是陈教官了。 陈孝义的优柔寡断是出了名,美其名曰为他人着想,可却不知道有时候是害死人。 “你陆队,从以前都不是怎么喜欢我,意见多多。” “嫂子?”陈孝义吃一惊。 “但是,他做人有一点你还真是该学学的。要不是的话,你看,你们陆队到现在都没有和我离婚,我也没有想过和他离婚。可阿芳就被你弄得不成样了。家里问题再怎么样都好,女人离婚不离婚,看的是你这个男人的态度。你没有给阿芳安全感,她不就得离了。” 白露姐姐几句话说的实在,陈孝义哑口无言。 “去见她吧。有什么心里话直接说。你和你们陆队一样是个闷葫芦。可你们陆队即便不会说话,最少懂得送礼物表心意。别告诉我,你连这一招都不会?” 从白露姐姐这一句话里,无意中透露出君爷是个脑子多聪明的男人。不善于说话没有关系,有脑子呗。这就是君爷自信的来由了。 陈孝义第一次觉得,人家都说追女人泡妞属姚爷最强,但是现在看来,貌似君爷都要略胜姚爷一筹。 白露姐姐这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都被君爷栓的紧紧的,你说是谁更会追女人呢? 陈孝义坦诚:“我回头向陆队取经。” 白露姐姐对此提醒他:“他说的话,你听三分就可以了。因为他说的,有些真的是只有他本人能做到。” 陈孝义张大的口,老半天没能合上。 白露姐姐捧着饭后的消食茶,从容淡定地喝着。 张润恒走回来的时候,一直听她说话。听她谈起君爷的种种无都是对君爷了解到了如指掌。 白露姐姐说,她永远和君爷都不可能离婚。(未完待续) 失去联系 吃完饭,与陈孝义分手之后,白露买了赵委要用的住院用品,和张润恒一块回到赵委的病房。 赵委在床上躺着,听到动静睁开眼,见到他们进来,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白露笑一笑,坐到他床边。 看着他们买来的东西,赵委道:“破费。” 白露说:“不破费。东西都是要用到的。不会用到的我不会买。因为买了也不能向您报销,老领导。” 赵委笑了:“你的嘴巴,还是一样厉害。” “好点没有?”白露认真地问他。 “是好了不少。”赵委说,“应该明天可以出院了。” 白露道:“这里的大夫说了,顺便检查清楚,要个把星期。” “没关系,检查归检查,我可以和这里的大夫商量商量,把检查时间,推后到我每天开完会。” 白露目光闪了闪:“赵委,注意身体。您年纪不是以前的年轻人了。” 赵委只是看了眼门的方向。 张润恒见他眼神,走到门口守着。 赵委说:“我现在这样倒也好,没有那么多人会来找我了,都知道我病着,可以让大夫帮我当挡箭牌。” 大领导是这样的了,即使不走后门想拉拢感情,都一堆人蜂拥而至。 “你看,电话又来了。”赵委无奈地看了眼桌上嘀嘀嘀响的手机,“工作组知道我病了,不敢打电话来打扰。来打扰的人,只会说两句话,保重身体。既然要我保重身份,还得非要打个电话过来,生怕人家不惦记他是谁似的。” 白露起身走过去帮他挂断了电话,再帮他关了机,接上充电头充电,说:“您既然都这样想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本是想着,这趟来浦东之后,回去带老婆孩子一块去哪儿玩玩的。”赵委平躺在床上叹口气说。 白露给自己慢慢地倒了杯开水。 在她坐下来喝水时,赵委和她交代起事务了:“叶老的事告一段落先。既然那个老头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也只好耐心等他是不是回心转意。或是看上面有什么安排。这次,你随我来,这边的工作暂时就是这样了。既然我都这样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自己安排着处理。” “是。”白露小声道。 “我的身体你不用顾及。张副官在这,让他照顾我更方便些。”赵委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完。 白露点点头:“我回酒店准备一下行李。” “嗯。到时候有什么事,再联系。随时我们都是可以保持联系的。”赵委说道。 白露起身,在走出病房门口时,见张润恒要跟来,说:“不用了,你在这里陪赵委吧。跟着他,照顾他。” “白局呢?”张润恒貌似一丝紧张地问。 “赵委给了我假,我有些私事想去处理一下。”白露说。 听明白她意思是要一个人单独走,张润恒哪怕是心里不甘心,都没有办法。 人家都说接下来是私事,莫非他还能死皮赖脸地跟着。 白露快步地走着,这个脚步,比她预想中要快,像是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很迫不及待。但是,到了酒店收拾行李,订票时发现,去到那边,恐怕还需要到明天傍晚。 白家的老家,是在深山老林里的。 在白露的记忆中,回白家老家的次数似乎是屈指可数,一共没有超过三次。白爷爷白奶奶,都不喜欢回老家。因为老家的设施太落后了,据说到至今,白家村的乡风依然十分淳朴。虽然那里的村民近年来由于林业发达,也赚到了不少小钱,都盖起了小洋楼,但是,终究,由于地处偏僻,依然是个较为封闭的村庄。 白队让父亲回老家休养也就是这个原因。白家村四周没有什么化工厂,青山绿水,交通因此或许有些不便,却是空气新鲜,自己种种菜养养鱼,不用说,吃的营养卫生,比起城市的食品安全,那叫做一个天一个地,有钱都买不到。 正由于如此,听说现在村里有开了几家农家乐,不过,只是小搞,村民们并不想破坏自己当地安宁的生活环境,严格控制来这里旅游的游客。 穷归穷了些,可生活环境很好。白家村变成到现在,外地人想进来,都难。有些外国游客到了这边,还专门想找白家村。 白家村除了环境好,还有一点,是中外都闻名的。村里出了名的有好几个木雕家传手艺的土木手工世家。像白爷爷,当年能当建筑师,刚开始,都是在老家随土生土长老家里的师傅从土木学徒做起来的。白家村有历史悠久经验丰富的木雕工艺,并且风格是别具一格。 这里周近知道白家村木雕工艺出了名的人,如果家里搞装修,都要非请白家村的师傅过去看看帮忙指导。有钱人为买这村里老师傅的一幅作品悬挂在自己家里一掷千金的事儿都屡屡发生。 他们的父亲,白建业,回来时,说是由于身体不适,被儿子劝返,另一个原因,当然也是因为白建业他自己早有一个心愿,想回老家拜访家乡的祖传工匠,将老家独特的手艺精华集结成书出版,流芳百世。 白露有时候想想,这点不知道他们父亲是遗传了谁。你想想看,当年白爷爷白奶奶,虽然都是白家村人,可是呢,在世的时候都不喜欢白家村,嫌弃白家村落后,和郑姑婆一个样。但是,到了老人家临终之际,却无论如何要求他们子孙将两老的遗骨安葬回老家的青山老林里。 白建业回白家村时,其实白家村人因为生活条件改善了,想回白家村的人多了,因此对在外面的白家村人提出了要求,如果流往外地的子孙,不在按期内迁回来,死后也就别想迁回来。 可能由于此,白建业如论如何都提前要迁了回来,并且,把他们母亲的骨灰盒,都带到了老家这边安葬。 这点,同样是白露想不明白的。如果说父亲对母亲一点感情都没有,何必执着于将他们母亲的骨灰盒抱回到白家村,安葬在了白爷爷白奶奶的墓旁边。 很多疑问,在白露心里头盘绕。 当天订好的火车票,在第二天清早才能坐上火车,历程四五个小时的慢车,因为到县城小站不仅要倒车,并且这条铁路经过的地方属于不能开通高铁的地带。 下了火车后,白露一个人在小县城里吃了碗面条,再准备找车前往白家村。 吃着面时,看着县城,忽然发现,记忆中的这个小县城,也变了大样。面积不止大了,饭馆多了,来往的人多了,道路宽敞了,交通,似乎也发达了些。 店里老板听她描述这里的变化时,大笑道:“你莫非以前是开放前才回来过?” 白露稍显尴尬。 其实,白建业回老家之后,时不时,会到浦东,或是什么地方参加会议。毕竟他名声大,以前没有归隐之前人脉广,老朋友多,业界没有忘记他,他没有忘记业界,要靠业界出书。过年呢,更不用说了,白建业一定是回燕京和儿子女儿等一大家子过年的,要看看孙子和外孙。在这世上,他剩余的,只是这些亲人了,怎能不来会面。 白露知道,自己和父亲或许一年到头只见一次面,但是,自己父亲和她哥见过面的次数可能就远远不止一次了。 平常都能见到面,那么,何必专门跑到白家村去找人?没必要。 这样那样种种的原因,导致,他们兄妹俩,几乎一年到头来,都没有来过白家村。记忆里,貌似君爷都没有来过。 唯一只剩下来白家村的理由只有清明节祭祖的时候了。本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至少他们年轻人祭祖扫墓时要回来白家一趟的。可是,白家人没有。 白队是由于真的工作很忙,经常节日里要值班。导致清明祭祖,只能放弃回老家选择在燕京。她白露之所以没有回去,是由于白队对她说过:如果我没有跟着去,你不要一个人到白家村。 兄长说这个话是为什么? 怕她一个人到白家村发生什么事吗? 她是很听她哥话的,对于这点,只要了解她的人,都深信不疑。所以当她和君爷两个人背着白队对郑家出手的时候,白队对她的吃惊由此可见。 兄长的想法她可以猜到,无非是:什么时候,原来他这个妹妹已经不听话了? 她或许,早就不听话了。 白露自个儿苦笑。 近来她都能察觉到君爷偶尔的唠叨,是唠叨她哥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找到了一辆电动小三轮,载着她沿着记忆里的那条山路开往白家村。最近一次的记忆,走这条路,是在她和君爷结婚前,她母亲去世后安葬的那次。 那一次,天黑蒙蒙的,一直憋着雨,却偏偏不下雨,直到她和她哥离开,都没有下。那种压抑的心情每次想起,都让她感到非常难受。所以对于白家村的印象她一直都不怎么好。很不想再次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很多事情,却似乎只有到这个地方才能解决。 她再次回来了。 三轮车驶上一段上坡路时,哗的一下,雨下来了。 雷声大,雨点也大。 铺天盖地的雨水,不会儿浸透了路面,水面升起了一滩水塘般的积水。三轮车赶紧找个地方先避雨。刚好路边林中有个人家废弃的棚子,三轮车驶进到棚子底下,白露从车里跳出来,发现衣服都湿了大半。 到棚子下躲雨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些过路人。 大家看着这黑压压的天色,怕是一会儿半截这大雨是不消停的。有些人不禁犯了急,担心河道的水涨起来,将白家村通往外面唯一的一条小桥淹没了。 白露拿条纸巾擦着身上脸上的雨水,检查手机通信时,见着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影响,没有了信号,一格都没有。 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是比较少见的。单独一人与外界失去联系,虽然,她并不是去战区,不是去什么危险地带。可是,人家如果突然联系她,联系不到她,不是得着急。 包子今天周日,明天才上课。 早上起的晚,今天爸爸像平常一样要加班了,将他扔到了奶奶家里。早上玩了一个上午,吃完中饭,午休的时候,包子开始有点无聊了。 趁奶奶不注意,找到座机,小包子拨打起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如果在家休息的话,周末一般都会带他包子到哪里玩的,不会晾着他不管。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才知道妈妈的好。以前怎么不知道呢?包子想,有点埋怨自己以前的疏忽了。 爸爸做饭很好吃,可是,妈妈会买东西,比如妈妈买的蛋糕,就是天下最好吃的,从来没有让他包子失望过。 包子开始期待,妈妈出完差回来会不会给他带什么好吃的。 小舌头舔着唇角,满心期待地妈妈接通电话。 一遍遍打过去,妈妈的电话始终没有通,包子愣了愣。 “征征,你做什么?”陆夫人起来上厕所时,才突然发现孙子没有睡午觉而是在客厅打电话,走过来询问,“打给你爸爸吗?你爸爸可能在忙着呢。” 小包子黏君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陆夫人自然而然想着孙子打电话给爸爸。 包子瘪了嘴,手里抓着电话筒说:“妈妈没有接电话。” 打电话给她儿媳妇啊。陆夫人哦了一声,摸摸孙子脑瓜:“你妈妈可能也在忙着,没有空接你电话。” 包子对于大人这种口头禅是不喜欢的。有什么事,都说大人忙。他包子又不是不体谅爸爸妈妈工作忙。只是,有时候小孩子是不安心,不是想黏爸爸妈妈,是担心爸爸妈妈。 包子不和奶奶解释了,打了电话给君爷。 昨天休息,今天工作又堆成山,加上老婆不在家,君爷现在都想着能早点回家陪儿子。所以,中午加班加点地干。 几个干部,都坐在他办公室里开会。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君爷正恼着会是谁打来的。见是家里打来的,家里人都知道并且体谅他工作,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君爷接起了电话。 “爸爸,妈妈的电话打不通。”包子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喊。(未完待续) 白家村 山中,大雨瓢泼,雨一时是下个不停。棚子下避雨的人们议论纷纷,讨论着雨什么时候停,如果这个雨势不停这些人该怎么做好打算。于是,这些人决定,必须趁着大雨之间的空隙,赶紧赶路进到白家村里躲雨。这里面包括了一些本来离开白家村打算往其它地方去的人。 此举实属于无奈。因为下山的路上更远,更黑,路上没有旅社,没有人家,如果发生泥石流的话,下面的地方其实更容易发生灾害,更危险。 熟知山里情况的山里人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如回白家村里躲过一夜更安全,更实在。 白家村里,至少自给自足是没有问题的。据闻以前,白家村人曾经与外围失去半个月联系都安然无好。这村打从建设选址开始,选的地方好,从来天灾都是在四周发生,偏偏不会波及到村里。 众人考虑之后,拍板决定了动作。一群人见雨势稍有缓解,但不敢抱以怠慢之心,三两互相搀扶着,径直奔往白家村。 一路上,山路泥泞。无论是什么人,在天灾面前,都是平等的。白露早有准备,穿了球鞋和休闲装过来。一路脏了即脏了。而有些人,是上山来游山玩水的,突然遭到如此横祸,一边骂一边走,很是气恼。 看着前头一对人家,有七八个家人一块旅游的样子,其中两个女的,由于穿的是裙子上路,可能路上都是坐车上来的,所以,都没有沾上污垢。可如今淋了雨,走了泥路,蓬头后面,一幅美丽的样子打扮全毁之一旦,怎能不生气。 骂着骂着,有个女的娇气起来,非要那男的背着她走,男人不愿意背她,她在原地撒娇痛骂,说自己脚要折了,人要死了,结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没用的东西。 其他人看到这,都觉得这种女人不如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算了。如果只是这个女的闹倒也算。后来,这个女的带着小孩子一块闹。 七八岁的女孩有些胖,圆滚滚的身体,好像只皮球陷在泥坑里,和母亲一块在泥水里坐着不想起来。 白露终于是发现这对母女有些面熟,愣了一下,赶紧别过脸,躲到其他人后面去。这么丢脸的事情,白露还真不敢认了。因为这对母女不是其他人,正是不久之前,她带陆丫头去同学会时认识的那对奇葩:陈巧丽和茉莉。 这家人不知怎么来这边旅游的,而且,刚好和她白露姐姐的老家撞上了。再想想,这个茉莉,一段时间没见而已,居然又肥了一圈,难怪她刚开始没有认出来。 陈巧丽与茉莉,当初与她白露姐姐在同学会见面是挺能装的,没有失态,很是文雅。她白露反正看到的是这些。如果不是后来陆丫头回家后与她透露在她不在时,这对母女如何原形毕露是多么可恶的人,她都不知道。 如今在逆境之中,这对母女又原形毕露了。白露忽然为和她们一齐来旅行的人感到可怜。 这对母女不是明摆着拖后腿吗? 本着男人可以抛弃老婆但是不可以抛弃女儿,陈巧丽的老公最后还是走了回去,拉起茉莉,试图把女儿背起来往前走。只是茉莉太重了,没背几步,男人自己都走不动。 男人气起来,对她们母女俩说:“如果你们非要这样闹,我们三个一块在这里等死吧。反正手机打不通。” 可能是见着其他人不理人,都往前各自奔着逃命去了。陈巧丽看着形势不对,闹也不该在这时候闹,才急急忙忙拉起女儿不闹了,拽起自己生气的老公说:“我那是自己刚才太累了,所以说的话都是胡话。我是女人又不是你们男人,看到这情况难道不会着急,不会害怕吗?你知道我一害怕就很容易发脾气的。”说完,贴在老公身上撒娇。 白露听见在自己身边走的一个路人唾了一口,那人说:什么人哪!在这种地方都能做戏,娇气!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吗? 确实不知道陈巧丽会是哪家千金大小姐。白露只记得陈巧丽是羡慕林园园当富太太。按理说,陈巧丽应该家境也不怎样,很一般的。但是,很快白露又打了个激灵,想起了那时候同学会上,不知是不是陈巧丽爱炫,穿的衣服都是属于名牌。或许,人家家里真是有点资本的。 人家怎么说陈巧丽爱撒娇都好,可是,男人确实是吃这一套的。只见本来在气头上,已经头顶冒乌烟的陈巧丽的老公,听了陈巧丽两句话,马上转怒为喜,高高兴兴地扶着老婆往前走。 陈巧丽这一套,白露真学不来。白露看着,也挺感慨的。试想如果她哪天学着陈巧丽向君爷这样撒娇,会不会君爷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同时反问她一句:你今天发烧了吗? 莫名其妙的,想起君爷了。明明是,前面要进白家村了。白家村,与君爷应该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他们白家自己的关系。 走着走着,走到了河道上架起的那座拱桥。真是被一些山里人预料中了。如果不再提早走来,这条唯一的救命通道都要被水淹没了。只见汹涌的河水从拱桥下面的桥墩中间通过,河水打起的浪花,有些已经泼到了桥面上。河水的顶峰,离桥面,据白露估计,肯定不够半米。无论是在桥上走,或是桥本身,看起来都岌岌可危。 雨这会儿,忽然间又大了起来。站在桥头的人,一个个,都有些怕了不知道过河不过河。因为汹涌的河水就像张开巨口的野兽,能把人瞬间卷走吞噬。 这个时候,桥对面,有人跑了过来,眼看应该是从白家村里面得知有人被困跑出来的村里人,对着受困人员喊话:“快跑过来!跑过来!男人先跑,抱着孩子。女人老人在中间。快点!再不跑,桥要是踏了麻烦了!” 一句句话像催命符似的。一群人犹豫在桥头迈不迈不出第一步。 白露倒不是畏惧了。这种险情与她以往有过的训练相比较,并不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前面都挤在了唯一的通道上,她又不好往前挤,是被堵住了。 只看,这边的人,迟迟畏缩着不敢过去。桥对面的人见状,两个胆子稍大的,可能是比较年轻的,跑过来了这边带人。有一个,甚至站在桥面上挥举双手当起了交通指挥。 前面的人被拉被拽,终于移动了步子。白露得以随大部队通过桥面。在路过桥中负责指挥的那个人面前时,白露匆匆回头一望,看见了雨衣帽兜下那张中年男人的脸。 后面的人跑上来推着她往前走,白露不得已只能继续往前,直走到了桥对面的安全地方。白家村的干部指挥着人徒步进村。 白家村离这座桥还有最少十几分钟的脚程。大家看到山里处境如此危险,更不敢怠慢了,一个个听从指挥着急往前走。 只有白露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只是看着桥面上的人。 终于,大部队走掉差不多了。白家村指挥交通的人回头,见她站在那儿不动,走回来问:“怎么不走了?哪儿受伤了吗?同志,现在不是观光旅游的时候,快点走吧。” 白露听到声音,回头,见说话的人是个老大爷。 老大爷穿着雨衣,白茬茬的胡须,依然是被雨水浸透了。看着是一丝面熟。白露想,自己之前来白家村的几次,肯定是见过这位大爷的。 白露没有记错,这人是白家村里头论辈分数一数二的,在白家村里受人尊敬的万大爷。同时,万大爷是白家白爷爷以前一块拜师学艺的同窗,与白家有些交情。白家爷爷奶奶的墓碑,都还是这位老先生刻的。她回白家若是没有见过万大爷那才叫做怪了。 万大爷瞅了她会儿,好像也是有点印象。 白露姐姐嫁了人生了孩子依然青春美丽,与那年回家祭祖时没有太大区别。 见对方应是可以认出自己,白露介绍自己说:“我是白露。” “白露?” “是,白建业的女儿。” 万大爷惊讶时,是不顾天上下大雨,将雨衣的雨帽都摘掉了,伸手抹了脸上两把雨水,以便能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样子,诧异道:“你自己一个人上山的吗!” 老大爷嗓音很大,是将其他白家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在桥面上疏散完人群的两个白家村人听见声音,都跑了过来。 一个是年纪稍微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出头,是万大爷的孙子万达明。另外一个人,在与她面对面的瞬间,像是一只木头站住了。 “爷爷,你说她是谁?我们村的吗?”万达明对于白露的印象不深,可能见都没有见过,问着自己爷爷。 万大爷骂了一句孙子不长眼睛:“忘了吗?那年头你说仙女下凡的人是谁?” “白叔的女儿白露姐——”万达明倒是很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的仙女下凡。这一想记起来,和万大爷一块惊讶不已,看看白露,又看看愣在那里的白建业。 雨水很大,头上斗笠帽子盖住白建业的半张脸的样子,白露看不清此刻自己父亲是什么表情。 一群人杵在这里肯定不当,这雨还在下,都快把人浇透了。万大爷指挥他们几个人,说道:“赶紧回去!有什么事回到村里再说!” 四个人这才挪动了脚步,走在去白家村的路上。 白露没有雨具,身上还拎着个旅行袋。万达明伸手帮她拎包,又要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给她穿。白露不让他脱雨衣。万大爷干脆,将白建业头上戴的斗笠摘了下来,直戴到她头顶上,说:“遮一下脑袋也好,否则回去浇病了,你爸你哥要伤心的。” 她爸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都没有吭声的神情。这幅样子倒有点像她哥了。她哥生闷气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声不吭的。越是不吭声越是代表事态严重。 果然,万大爷贴在她父亲耳边念叨了一句:有什么要骂的,回去再骂。而不管怎么说,她上这儿来还不是为了见你。 两句话说的实在,白建业的脸色似乎才好了一些。 其实,白露挺想问的,莫非她爸是因为知道她要来,匆匆忙忙出村跑来接人,当然不可能,这些人压根不知道她要来。那么,他们出村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万大爷说起:“他妈出去到镇上搞采购去了,赶不及回来。我和他本是打算一块出来接他妈的,结果,他妈可能见天气不好,在镇上亲戚家里住下了,明天再回来。结果碰上了你们这群人。”说完万大爷唾了口雨水:“看这雨,要下一整夜了,好运的话,等河水退回去,也要两三天。电话,恐怕要中断一两天吧。” 白露想着,通讯中断才是个大问题。 由于她爸始终不出声,只能是万大爷来问她:“你出来有和你哥说吗?” “爷爷,我是多大年纪的人了,需要和我哥报告吗?”白露笑道。 万大爷被她这话一哽,问:“你几岁了?” “我三十几了,爷爷。儿子都有了。”白露抚了抚落下的留海说。女人要坦白自己是黄脸婆的年纪,是需要点勇气。 “三十几?!”叫出来的人是万达明,仙女的梦一下子破碎了,三十几,儿子……岂不是黄脸婆了。 万大爷瞪了孙子一眼:没大没小的,没礼貌。回头,对白露干笑道:“别理这个小子。不过,你看起来很年轻。和我们村十几岁的姑娘一样年轻。” 这话是夸是贬白露不知道,但是,她确实是很漂亮的。走到哪儿,哪怕是以出美女闻名的白家村里,都是一枝独秀的漂亮姑娘。 哗啦啦的雨水,都好像能照出她那张与这里的山水一样清秀美丽的脸。嫁了人的她,在漂亮之后,又多了种少妇的风韵,让人如梦萦绕,如坠幻境。 白建业的视线,像是一时胶着在女儿的背影上。(未完待续) 父女 走回到村里时,村里安安静静的。由于大雨瓢泼,家家户户关窗关门。 白家村的水利措施做的好,比大城市还好,到处都有村民们自己挖的排水沟,这么大的雨,村里面道路都没有积水。 之前受苦的那些路人到了白家村,找上白家村里那几家农家乐歇下了。外面的人一时来的多,几十号人,挤在农家乐里。农家乐里忙翻天,主要是棉被不够。山里不像城市里,是真正要冬季来了的感觉,到了晚上更冷。 农家乐的人跑到万大爷家里借多余的棉被。 白露和自己父亲先是走到万大爷的家里休息。白家的房子在村尾比较远。万大爷的老婆万大妈,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催促白露在这儿赶紧先洗个澡。 白露鼻痒痒真打了个喷嚏。一旦真生病了,肯定要挨大哥和君爷的骂。这样一想,她也就不计较了,借了万家的洗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与此同时,万大妈给他们这些淋雨的人煮了姜汤驱寒。 在白露洗完澡端着碗姜汤坐在小板凳上喝时,万大妈手里拿了条干毛巾,一直帮她擦着头发,说:“你这头发多漂亮,像你爸。” 没人说她像她妈,毕竟,白家的基因好,这是众所周知的,长得漂亮的,都说是归功于白家。 事实上,白露记得自己的母亲,一样是个美女。 万大妈却不记得。因为,白露的母亲来白家村的次数比白露更少。在白家村里,可能大家只记得的是,白露她妈妈最后一次到白家村,是安葬在这里的骨灰。 喝了碗姜水,全身热火了不少。 见她父亲站在万家的客厅里,拿着电话筒。 万大爷路过瞧见,说她爸了:“打什么?再打也不通。你着什么急?女儿不是在这吗?难道想赶你女儿回去?” 说不定她爸是在打电话给她哥,让她哥过来赶紧将她带回去,白露心里想。 这世上这样的父女关系应该很少有吧。她爸像是一刻都不想见她。 雨势稍微缓了缓之后,他们父女俩总不能一直赖在万家,要回自己家。万大妈拿了把伞借给白露,让白露拿着随父亲回家,一路叮嘱她要小心。 白露走下万家的台阶时,能听见万大妈在后面与万大爷说话。 万大妈说:瞧瞧,这白家闺女长得多漂亮,不知道嫁给谁了。 万大爷道:她儿子都四岁了。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想给人做媒。 人长得漂亮,嫁了人生了孩子,都照样被人惦记。 白露无言。 去到白家的路,似乎稍显偏僻些。白家以前都不在白家村,所以人家翻修过的房子聚在一块时,白家的房子自然而然落单了。 白建业决定回来住,白家出了笔钱开始修缮祖屋。修了大概一年完工,变成现在这样的两层小楼。 很小的面积,可能白建业都认为,除了他以外,可能儿子女儿以后都不会到白家村来住的了。没有必要的钱不要浪费。 进了白家的屋门,白露终于听见了自己父亲自从这次见了她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坐吧。”白建业说,“我去倒茶。” 声音不紧不慢的,斯条慢理,温温吞吞,向来是白家男人的风格。这她都知道,她哥也这个脾气。可这会儿听了,白露不知道为何,怎么觉得她爸是在招呼客人而不是见自己女儿。 “爸,你坐吧。要倒茶也是我来倒。”白露没有坐,尾随在白建业后面说。 要走进厨房的白建业听见她这话,回头望了眼她,目光里像是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坚持说:“你坐吧。这里你还不熟悉。等你熟悉了再做这些也不迟。” 白露只好退了下来,回到客厅里,干燥地坐在沙发上。 这套沙发,她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应该是新买的。摸一摸,皮质很好,可能是原装进口货。 白露挺起腰,再打量一圈屋内,屋内一些东西确实令她吃惊。比如墙上挂的摆钟,一看设计,绝对是市面上一般找不到的东西,论设计的价格都价钱不菲。 条案上的一套瓷娃娃,桌子上摆的一套汝窖,都这样精美,美轮美奂。 她爸真有钱。 这是白露心头一刹那闪过的念头。 当然,她爸不可能是没钱的。以前是建筑师,到至今名气都未退。做建筑设计的,本来就很有钱。一项工程设计,做下来都能拿几百万。 区区一套进口沙发,算得了什么。 只是,以前,她都没有仔细留意过,她爸是如此富有情调的人。什么叫富有情调,像她哥她嫂子,情调只在于买水,买各种各样干净的水,利于身体健康,其它摆设家具极少花钱。她和君爷更不用说了,向来提倡钱花在刀刃上,没必要的东西一切都不主张买。像她家里的沙发,都是结婚时老人家送的,送的也不是什么进口名牌沙发。 论小资情调,她哥和她这点,真及不上她爸。 白建业从厨房里出来,给她端了杯开水,走到茶几那儿,见她拿着个茶杯转悠,好像才记起,问:“你喝茶吗?” “不喝。”白露放下手里的茶杯,道,“爸,你坐吧,不用忙。” 白建业坐下来。 父女俩又是没话。 白露近距离看父亲头上几根白发,真的,她父亲都长白发了,以父亲的年纪长白发并不稀奇,可是,突然看到,做女儿的都是有一些感慨。 “爸,冰箱里有东西吗?今晚我来做饭吧。”白露卷了卷袖口说。 白建业听见她这话,抬起头来像是有些吃惊:“你做饭?你妈都——” 白露不会做饭真不应该全怨到她头上,因为,白露她妈妈,一样很不会做饭。 “爸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公是大厨。嫁了他以后,我现在不一样了,很会做饭。”白露姐姐借着君爷厚颜无耻一把,自夸自卖说。 “是。你嫁了人不一样了,是该变变了。”白建业此刻露出了一丝微笑,朝她点了头。 父女之间的谈话似乎有了一丝融合。 白建业带她上楼看她今晚要住的房间。 白露提着行李包跟着上了楼梯,这楼梯,还是古香古色,木头制作的。可见她爸爸是名建筑市名不虚传。 走到二楼,打开一间房,白建业对她说:“今晚你住这里吧。” “爸,你呢?” “我住楼下。” 白建业的房间一直都是在楼下。是这座房子开始建筑的时候已经设计好了。他的房间在楼下。二楼的房间,全是给儿孙的。 白露再次深深地感觉到,她父亲就是要做一个和家里人与世隔绝的人。连房间,都设计到与儿女隔了一层楼。 于她来说,实在感到很不可思议。 走进房间脱掉鞋子换上拖鞋。 房间里,平常看来都收拾的很干净。窗几上的玻璃几乎没有一点灰尘,应该有人经常擦拭。 窗台上放了一盆栀子花,在雨水的打压下,很快花瓣蔫蔫的。喜欢花的白露姐姐,赶忙把小花的花盆挪了下来,拯救花朵。 忙活了一阵,收拾了行李,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白露再打开手机,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只能轻轻呼出口气。 邻近傍晚的时候,到饭点上,出屋子的人逐渐多了。尤其是那些住在农家乐的外地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出来,撑着伞,无聊地在村里头溜达。 也有人,这闹,闹到所有人都毫无办法。由于事发突然,住宿的客人多了。农家乐的房间里不是很够,甚至一家人挤一个房间都有。这样一来,两三个人挤一张床是难免的了。但有些人,就是认为自己出了钱是大爷,绝对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这种待遇。 有人,急匆匆跑到他们白家来了,敲打着门板,咚咚咚。 整理冰箱的白建业,以及刚躺在床上假寐下的白露,都被惊醒。 白露套上拖鞋走下楼时,只听父亲打开了屋门与上门的访客说话。 对方可能是农家乐的老板,对白建业请求说:“白叔,你这里房间最多了。可不可以腾出一间,让我的人住一住。你放心。我这里收多少钱,都全部给你当房租,一分钱都不会少给你。” “是出什么问题了吗?”她父亲依旧温温吞吞的调子问。 “那家人不愿意挤一张床,也不愿意睡地板。我实在熬不过他们了,又不好赶他们下山。他们再闹下去,我也变不出一个房间给他们。只能来白叔这里借房子了。” 哪家不借,跑来白家借。可能真是他们白家住的人少,房间多,也有可能是她爸,还算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 那是,她爸一个人在白家村住,如果平常不和这些邻里打好关系,怎么生活下去。村民最容易记仇的了,一点小事都能记住很久。她爸如果在人家这个火燎火急的时候拒绝了人家,逞一时之快,以后恐怕有的受的了。 人,要耐得住性子。 白建业温吞的嗓子,没有一点起伏,只道:“你让他们过来吧。我这里只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如果他们要吃的话,还是麻烦到农家乐吃饭。” “没问题!吃饭嘛。我那里开饭馆,不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只要白建业愿意让那家人过来这边住,对于这位农家乐老板来说,已是最大的幸事了。 白露梳了梳头发下楼来,关上房间的门。既然有客人来,总得帮着父亲准备一下。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但肯定是麻烦的人了,不然怎会弄到农家乐的老板上他们家求情。 这样一想,白露心里头忽然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过了片刻功夫,那家人过来了,一共四个人。三女一男。一家三口再加个小姑。正是那陈巧丽与她老公张先生,以及女儿茉莉,和张先生的妹妹张明珠。 白露躲不过,与陈巧丽面对面。陈巧丽一下子没有认出她,反而是茉莉先惊叫了一声,喊:“妈,是那个南南的妈妈!” “啊!”陈巧丽捂住张大的嘴巴,“白支书?” “你们认识?什么人?”张先生问。 陈巧丽的表情有些勉强:“我以前的中学同学。” 白露见她表情都知道,陈巧丽并不想和她显得多热情,这和上次见面的情况完全两样。追究其原因很简单,陈巧丽的老公在这里。 眼见张先生兴致勃勃地追问白露的情况,陈巧丽像是冷了声音说:“你说她?她结婚的了,有个女儿都和我们茉莉一样岁数。她老公我见过,是个大夫,你比得上吗?” 张先生哑了声音。 白露当然知趣,不会和他们凑热闹。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时候,张先生的妹妹张明珠,坐在一把椅子上喘气,说:“我脚疼,房间住哪里?” “楼上。”白建业说。 “楼上!”张明珠惊呼,对自己哥说,“你和他们商量商量,我爬不动。” “楼下没有房间吗?”张先生走出来交涉,“我这个妹妹在路上摔了一跤,脚疼很难爬楼梯。” 又不是摔断了骨头,只是摔破皮。 白建业皱了眉:“没有。楼下不住客人。”说完话,白建业转身走开。 张先生和妹妹冲着他背影瞪了眼,说:“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没看见人家受伤吗?” 不管怎样,有单独的房间住已经很好了,好过在农家乐里几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那真是连睡觉想伸伸手脚都不可能。 张先生先扶了自己妹妹上楼。茉莉和陈巧丽坐在行李箱上看行李。张先生再下楼,一个人上下几次,将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拉上楼上的房间。 白露想,当时一路大家忙着逃命,这家人怎么拿得动行李箱。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家人,是从白家村里出发到附近玩受困的,而不是和她一样上山受困的。也因此,这家人得以理直气壮与农家乐闹,凭什么要和后来的人挤一间房。 让人要同情他们,却没有想过自己同情其他人。 奇葩。 陆丫头对这家人的评价真是够厚道了。(未完待续) 引起关注 晚饭时间,张明珠嫌弃脚疼,不愿意下楼回去农家乐吃饭,撅着嘴角娇气地嫌恶道:“去到那儿有什么好吃的?不是一大堆人人挤人?平常一份菜的分量都可能做成现在的两份来忽悠客人。白米饭都要跟人抢。你在那里吼破喉咙也没有用,那么多人。再说我们住到这边,全是他们的错。他们要补偿我们!” 说来说去,是要农家乐的人增加几个菜来补偿他们以外,让农家乐将饭菜像招呼总统一样送到他们这里来,她张明珠脚疼不用下楼了,刚好。 小姑说的话,茉莉和陈巧丽都很赞成,连说:“好,好,是该这样的。” “爸,姑姑脚疼,我脚酸。妈妈鞋子全脏了,不想出去。爸爸你难道想一个人出去给我们带饭吗?” 老婆、孩子、妹妹都不愿意走。张先生怎么愿意一个人做苦力。想他从开始旅行,都一直在做苦力。什么都包。扶妹妹,背老婆,背女儿,拿行李箱。现在,送饭? 他又不是奴隶! “我去楼下借个电话和农家乐到了说。”张先生说,怎样都得把这个送饭的艰巨任务扔给农家乐的人。 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都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是在白家的小房间里逛游起来。白家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桌子上摆着小花盆。在她们眼里,这地方,比农家乐不知好多少倍,处处充满的情调像是上海公馆富家人的小资情感。 茉莉拿着桌上放的一支钢笔,连一支钢笔都是派克的,笔杆表面的金属光泽很有味道。钢笔下面放了一沓信纸,老式的信纸。茉莉玩钢笔的时候,妈妈姑姑都没有阻止她。妈妈和姑姑甚至在讨论:下次如果再来玩,绝对不能去住那种专门宰人的农家乐了,要住,住这家。 什么时候白家在她们这群人眼里变成揽客的客栈了? 喂,别自动脑补。 白露是有想到这群人的素质,不知道会不会轻易动弹人家屋里的东西,而她爸刚开始让她们上楼时,并没有先到房间里检查一番。白建业平常都把房间收拾好了,等有客人时或家里人来时进来住,所以并没有检查。当然,他也是不知道陈巧丽她们这些人的素质是到哪个地步。 多了个心眼,白露敲了敲门之后走进了客房,第一眼,看到了茉莉在玩她爸放在桌上的钢笔。 被她猜中了。 白露赶紧走过去。 她爸在桌上摆放这些笔墨纸张,可能是基于读书人的一种情调,而且家里儿女和他的客人都是读书人,会好好用这些东西的。 不是像茉莉这样拿着一支钢笔做抛物线运动。可怜的钢笔被这个小女孩折腾的,在地上空中都不知做了多少遍杂技。偏偏,她妈妈,她姑姑看着她这样玩,看得很尽兴。 白露走过去,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包括屋里其它能看到的她爸摆着的东西,赶紧全部收拾后准备搬走。 陈巧丽等人,本来看着她进来后没有打招呼觉得挺奇怪的,再看到她竟然伸手在收拾几张破信纸,不由生起了气。 “你说她是你中学同学?”张明珠问。 “是。”陈巧丽口气里又酸又冷的。 白露这么做不是当着她这同学的面摆面子吗? 张明珠像是小声在她耳边咬道:“你们班里有没有说她性子很小气?” 音量大到,白露能听见。 姑嫂两人想,这下,白露姐姐该脸红了。 哪知道白露姐姐脸不红气不喘的,只专心将该带走的东西收拾好,转头看着茉莉手里抛的派克钢笔,说:“你们来这里住时,农家乐的人和我们说了,说你们在这边如果损坏任何东西,他们都不负责任的,要由你们自己赔偿。” 损坏公物要赔偿,这有什么?不就一支破钢笔? 陈巧丽等人都不以为意。 “钢笔现在一支多少钱?茉莉,告诉阿姨。”张明珠教唆自己的小侄女。 “十块钱都不用吧。”茉莉沾沾自喜地说,“我同学之前刚买过一支,在文具店里买的,不用十块钱。我一个月零花钱都一千块,可以买一百支这样的钢笔。” 张明珠冷冷的眼角看着白露姐姐:听见没有?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你不用吓唬人了。 白露姐姐不动声色:“这支钢笔,现在在市场收藏界,一支最少价值是五六万吧。” 什么?! 她爸白建业,平常喜欢的业余爱好只剩下收藏古玩了。打从年轻时开始搞收藏的白建业,收藏的家底可想而知。像这样一支现在能炒到五六万一支的钢笔,白建业都没有放在眼里,所以大方地拿出来公朋友和亲人一块赏玩。但是,白建业是认为朋友与家人有这个素质,会欣赏,会把玩,而不是像茉莉小朋友拿着五六万的钢笔当十块钱不到的廉价货当溜溜球玩。 “你,你唬人?是想敲诈我们吗?”张明珠使劲儿瞪着眼睛,不相信。 白露不紧不慢地说:“我唬人也得有证据。或许等你们摔折了这支钢笔,我再把专家的鉴定书拿出来给你们瞧。这是民国时期的钢笔,而且是某个名家把玩过的钢笔。你们纵使眼瞎,也该看得见钢笔上一些岁月留下来的痕迹。” 张明珠伸手将侄女手里的钢笔抢过来,仔细看了下后,发现这钢笔的金属光泽确实不像现在文具店里卖的那些钢笔,取开笔套,露出那金灿灿像是镀金的笔头。张明珠受到不小的惊吓,手心儿一抖。 钢笔坠落的瞬间,早在旁一齐看着的陈巧丽慌里慌张扑过去接住,这支名贵的钢笔才没有真的坠落到了地上。 如果要她们为一支钢笔付五六万,肉疼! 茉莉在旁边有趣地看着妈妈和姑姑的动作,小手背负在背后说:“姑姑,我都没有摔,你要把它摔断了。摔断的话是五六万!” “去去去。”张明珠红着脸,将笔套一并交给了陈巧丽。太烫手了,这钢笔。 陈巧丽慌里慌张将笔套盖住笔头之后,双手捧着还给白露姐姐,嘴头上却不想输人,说:“白支书,既然这支钢笔值五六万呢,你们怎么可以把它随便放在桌上?” 在她们看来,这样的钢笔应该放保险箱锁起来。她们摔断了不知情也不该怨她们,谁让白家将值钱的东西随意摆放。 白露姐姐睨了这群厚脸皮的人:“来我们家里的客人,从没有把钢笔当球玩的,哪怕是三岁小孩都没有。” 茉莉慢半拍,不解地问自己姑姑和妈妈:“我七岁了,她怎么说我三岁?” 陈巧丽伸手拍了下自己女儿的傻脑袋:人家是说你七岁不如三岁。 收拾好了东西,白露姐姐也不想和这群人多说话,转身要走。陈巧丽这时候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问:“这里真是你家吗?白支书。以前都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过。你亲戚不是在保定吗?我还以为你老家在保定。原来不是啊。那是你爸?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絮絮叨叨问了一大堆,不知情的人真以为她们两个多熟悉。白露姐姐站在门口,挡住陈巧丽像狗一样跟来,说:“你想说什么?” 陈巧丽被她这话一堵,脸刹那红了一层。想张口说只是同学之间的关心问候,可白露姐姐那双眼睛多尖,一眼早洞穿了她想找茬的想法。 你白露突然只是一个人回娘家,不就是在夫家受委屈了吗? 陈巧丽心里存的就是这个找茬的念头。 你白露再美丽漂亮多好,被丈夫嫌弃了只能回娘家。哪里像她陈巧丽家庭圆满,老公还带着她们出来玩。 白露姐姐懒得与她解释君爷、工作等一堆的东西。再说何必与这种完全不算是朋友的人解释。 “你们住在我这里。我和我父亲当做是同情你们的处境收留你们的。如果你们还是在这里闹来闹去,我们这里不是客栈,还请你们另找别的地方去住。”白露姐姐说完要说的话,转身走人。 陈巧丽因她这话满脸通红,瞧着她下楼梯的背影,喊了句:“我们是同学呢!” 她白露没有这样的同学! 走下楼梯时,只见她爸站在厨房与客厅连接口的地方。白露望下去,能见白建业两条眉毛淡淡地皱着。越往下走,白露听到的声音越大,才知道白建业为什么皱眉头。 由于手机没有信号,张先生为了找农家乐算账,只好是借了白家客厅里的电话来打。这下好了。张先生边打电话边在电话里头和农家乐吵了起来。况且,即使没有吵,张先生说话的声音嗓门本来就大,好像从来就没有顾忌到自己身边是什么样的场合,一句声音都像开大炮一样,吼到整座小楼都能上下震动。 白家人是十分喜欢安静的,可以说对噪音几乎是零容忍。可白建业并不喜欢对这种人出声阻止,因为他知道,他去说了以后,对方不止不会接受,还会更大声,像是向他报复宣示一样吼着。 早知道,不接受这种客人了。明天雨停了,让这伙人赶紧下山离开吧。 白露能从父亲隐忍的脸上清楚看出这样的想法。 “爸。”白露走过去,擦过父亲身边进了厨房,打开冰箱,说,“今晚炒个西红柿好吗?” 不管怎样,晚饭总要吃的。更无需要为了这种人饿了肚子。 白建业被女儿的话拉回了神,心情稍微平静下来,进了厨房帮女儿淘米,把洗好的米放进电饭锅里煮:“我做三碗饭,够吗?我吃一碗够了,你吃两碗。” 白露从冰箱里取出明显父亲之前已经开始准备解冻的鸡肉,以及一些青菜,放到了厨房灶台上:“行。” 白建业站在厨房里,恐怕对她厨艺依旧不怎么放心,站着看她洗菜切肉。 白露熟练地摘掉了那些发黄的菜叶子和带泥的菜根,放进盛满水的洗菜盆里刷洗着,抖两抖洗干净过后,放进另一个菜篮子。 同时,沼气灶上的火已经点燃了起来。白露是将一整只鸡,放在了大锅里面闷烧,只撒了点盐。 白建业见她是不需多想已经可以随手做出一两道菜,像是一丝吃惊:“家里是你做饭吗?” “嗯。陆君他忙,经常加班。虽然他做饭比我做的好吃。但是家里一般都是我做。”白露没有借机贬低自己老公的厨艺。是怎样就怎样。在家里人面前更不用怕丢脸。况且,君爷吃了她做的饭,从来也没有一声埋怨。 小包子嘛,说是更喜欢爸爸做的菜,但是,妈妈做的菜照样吃,不见得闹着不吃。所以,她白露的厨艺,其实只是比自己老公差。而她老公,是天下无人能比的大厨。按照这个逻辑,她白露厨艺锻炼到现在,不差的了,甚至可以说优秀。 白建业看着女儿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转身从冰箱上放着的抽纸筒里抽出了条纸巾,递给女儿擦额头的汗,说:“看的出来,你过的很好。” 白露可以把父亲的话理解为,她在夫家过的很好。老公对她很好,儿子对她很好。 因此白建业是不明白了,她怎么突然间一个人跑到了白家老家来。像万大爷说的,他一开始还真怕,她是在夫家里遭折磨了,然后毫无办法只能跑回老家求救。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没有办法的,他向来就不习惯也不喜欢处理家庭里的问题,他儿子白哲在这方面比他强很多。他只能打电话找白哲解决问题。 白露装作在认真炒菜,心里头其实还找不到突破口,该怎样和父亲征询母亲以前的事。 客厅里,与农家乐吵完一架的张先生走到厨房,伸进颗脑袋问他们父女:“有没有水喝?” 白建业指了指外面的净水机。 张先生说:“没有刚煮熟的开水吗?听说你们这里本地的水最干净,零污染,这里山里的泉水被称作神仙泉。” 白建业忍了忍,手指指了指山上:“神仙泉是要自己找的。” 张先生悻悻地缩回脑袋,目光,是在白露亭亭玉立的背影上望了眼。 村里的电话是对外面打不通,只能打通村里的内线。白家村算是与外界断了联系,整整一夜。 君爷自从在家里接到儿子电话报告妈妈失踪开始,一直在打白露姐姐的电话。打到了傍晚五六点钟回家,没有打通。 想她可能是工作忙没能接电话,君爷等到了八点钟再打,还是没通。 小包子一直在等无所不能的爸爸打通妈妈的电话,一直等,从下午没打通妈妈电话开始,等啊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双无声的小眼珠子寄望地看着爸爸。 君爷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压力山大。 在包子心里面眼里面,爸爸就是神。 君爷一直是在家里当神的角色,有什么事都能像神一样解决。可是,这次老婆的电话突然不通,他也一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法对儿子解释。 按理说,白露姐姐是个超人,超人一样是无所不能的,只是拯救他人不用他人拯救的。君爷从来不怀疑白露姐姐会真的出事。因为以她地位身份,遇到危险,也会有人在旁边帮她。上次她的车坏了,后来据他打听,当场有不少人准备支援的,他心里听了后是稍微放下。不过,同时没有忘记警告下她一个人不要逞强。 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小包子被奶奶抱去洗澡的时候,君爷走进陆家的书房里打电话。陆爸跟随他后面走了进来,问:“白露的电话打不通吗?”(未完待续) 君爷是个不按理出牌的 陈巧丽气归气,但是想到实际问题,不可能自己洗衣服,只能是叫老公了,于是拉着张先生到一边,一边老公老公甜腻地叫着。最后,还是得张先生一个人,拉着装满老婆女儿以及自己妹妹一堆脏衣服的行李箱下楼来,走出屋外打着把伞,到处去找人家有没有洗衣机借。 据闻,找到洗衣机洗衣服时,张先生是几乎找完了整个村,夜晚都快十一点钟了。人家只能答应他,明天早上洗衣机空着的时候给他们家洗。 晚上,张先生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到白家时,看到妻子女儿妹妹全部呼呼大睡了,反倒是白家人卧室里的灯亮着。 白露的房间离他们的房间只隔了一间房,张先生望着白家人住的卧室,站在门口停留了许久。 刚好茉莉睡到模模糊糊起来上厕所,见自己父亲站在门口没动,叫了声:“爸,你在看谁?” 赶紧伸手捂住自己女儿嘴巴,再瞧瞧屋里老婆有没有被惊醒,见没有,摸了把女儿脑袋说:“没事,回去睡你的。爸刚是走的太累了,想站一站。” “走路太累不是要坐的吗?”茉莉这会儿不傻了,被父亲捂住的嘴巴拼命地说。 “我是怕进房间里吵醒你们。”张先生对女儿瞪了瞪眼睛说。 茉莉没话说了,迈着小腿进洗手间里上厕所。张先生随女儿进了门,关上时,还是往外面望了眼,这回,见着白家人的卧室灯熄灭了,他才作罢。 一夜雨没停。山里的秋雨是绵绵絮絮的,好像永远下到都忘了要停止一样。早上,白家村的村民们由于没有农活,都起的晚了。醒来的时候,都要近十点钟。 万大爷一早倒是没有和那些年轻人一块赖床,搬了张竹凳坐在自己家门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雨丝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自己家的屋檐上落下来。雨声哒哒哒,好像钢琴声一样。 万大妈起的晚些,做完早饭,是蒸了一锅的大馒头,做的多了,让自己孙子万达明拿一些送去给白家。 万达明口里塞着馒头,左手里拎了篮子馒头,打了把伞,擦过爷爷身边走出自己家。万大爷看着自己孙子走远时忽然叫了声:“去了记得叫人。” 万大爷是生怕自己孙子面对白露姐姐又没大没小的。 万达明对自家爷爷这种顾虑真是没辙。爷爷怎么把他当成几岁小孩一样。 走到白家,敲了敲门。开门的不是白家人,而是早上醒来后四处找早餐吃的陈巧丽一家。万达明见开门的女人换了一个陌生的,完全不认识的年轻女人,吓了跳,问:“白叔呢?白露姐呢?” 陈巧丽眯着眼,只看着他手里提的竹篮子,问:“你是不是来送早餐的?” “是。”万达明答。 “给我吧。”陈巧丽二话不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竹篮,心里想着农家乐怎么派了个愣头青过来,连自己家客人都不记得了,居然认不出她来。 万达明刚愣那会儿,手里的竹篮子已经被这个伸手敏捷的女人抢了去。紧接,陈巧丽,砰,当着他面,关了门。万达明直愣了好一阵。这出了什么事?白家里出土匪了吗? 想着不对,赶紧再敲敲门。 陈巧丽提着竹篮子走了没几步,听见背后又有人敲门,示意女儿茉莉去开。 茉莉跑过去,拉开门,气冲冲地对外面敲门的万达明说:“你不是给我们送早餐的吗?” 问题是你们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白家。万达明问:“你们是谁?” “这里是我妈妈同学叫做白露的家。”大概是万达明问的紧,茉莉搬出了白露姐姐与自己母亲的关系挡驾。 万达明才知道,原来白家来客人了,于是摸摸自己脑瓜笑呵呵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们帮我告诉白露姐,这些馒头,是我妈亲手做的,纯手工做的,用的面是上好的面,绝对好吃。对了,里面还专门放了两个肉包,包的是上乘的土猪肉,一个给白叔,一个给白露姐。” “嗯,我都知道了。”茉莉学母亲当着他面关了门,自动省略了万达明后面那句话,只记得冲过去告诉母亲,“妈,里面有两个肉包,说包的是土猪肉,快拿出来吃,只有两个,不够分。”说着拽住陈巧丽的胳膊不放手。 “急什么。会给你的!”陈巧丽被女儿缠到没法,答应女儿,走进白家的食厅当自己家的饭桌,把竹篮子往桌上一放,又将白家的厨房和用具全当自己的,没问过任何人,自己打开了消毒碗柜取碗筷。回头,见自己女儿已经搬了椅子坐饭桌边准备妥当要开饭,只好瞪了眼说:“去,叫你爸和你姑姑起床。你爸要背你姑姑下楼吃早饭呢。” 茉莉始终怕肉包子没了,不肯走。陈巧丽只能是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布,让她自己找包子。茉莉在竹篮里翻了一翻后,由于万大妈将包子和馒头做到外形是一模一样,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包子,顺便是将所有馒头都摸遍了。接着怕被妈妈骂,她偷偷地吃着包子,将布盖上竹篮,溜下椅子,跑到楼上叫爸爸和姑姑了。 张先生是醒了,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边刷牙,边像是惦记似地打开门,看着走廊里白露姐姐那间房的方向。 茉莉上来,看着自己父亲和昨晚上又一个样,顿觉奇怪,问:“爸,你看谁呢?从昨晚上你就在找谁?找哪位阿姨吗?” 张先生忙缩回头,冲女儿说:“别胡说!你妈听见会误解的。” 茉莉对他这话不理不睬,进了房间推着那个在床上睡到不知醒的姑姑张明珠喊着:“姑姑,快起床,再不起来,好吃的都没有了。” 或许是昨天一天又惊又累,而且吃不好,让张明珠听见吃饭这个问题时特别敏感,所以,一下子醒了,坐起来,蓬头垢面,看见侄女手里拿着个肉包,眼睛一亮,道:“去,帮我拿一个过来。” “没有了,只剩下馒头。”茉莉厚道,只有两个包子,当然是一个给自己,一个要么给自己妈了。姑姑轮不到。 张明珠这听着,不是从昨天那把火气到了现在,腾地,火冒三丈,冲着自己哥吼了起来:“你怎么办事的?!人家都欺负到你妹子头上了!为什么只送一个包子?想饿死我们吗?” 张先生一慌,跑下楼打电话去问农家乐。一问,才知道人家农家乐不知道他们家里人醒了没有,一直都没有送早餐来。不是农家乐送的早餐谁送的早餐?张先生质疑时,陈巧丽咬着万大妈给白家做的肉包子,一脸无关紧要地说:“管谁送来的?谁送来都好,不是送给我们吃吗?” 可是,在楼上的张明珠听说肉包子都被人吃了,受不了了,慌慌张张自己一个人扶着楼梯下来,由于气急,一边骂一边下楼,结果,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哎呦,那尖叫声响彻楼顶。 张先生听到叫声冲过去楼梯那边,却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一路从楼梯上面像皮球样滚了半截楼梯到了楼下。张明珠躺在楼下时,喘着气,脸都是青的。 四周围着她的人,一个个说不出话。连爱说话的茉莉都不敢大出一声气。 张先生的手都是抖的,不知该不该去扶妹妹。 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陈巧丽扔下啃了一半的肉包,对着天花板喊了起来:“白露,白露!” 关键时刻,这家人只记得白家人了。 可是当他们找了半天,才知道,白家人一早出门了。 昨晚下了一晚的雨,白露是睡不踏实。当早上起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山里白天来的早,一看,不到五点钟。由于实在睡不着,白露起来,梳头洗了脸。山里早上的自来水很冷,当水泼到她脸上时,她感觉整个人好像回到当年的训练场上。 那时候也是寒风刺骨的,是在冰天雪地里,一望无际,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和队友坐在山沟沟里,等着太阳上来,水壶里的水都是冻结的。只能用自己剩余不多的体温去温暖水壶让水壶里的水融化,否则,喝一口水都没能喝。 可能真的是由于太冷了,水壶里的水始终不化。这时队里有人发烧了,是脱水症的前兆。被困的她们,决定铤而走险,去找水源。 一群女人,经历着毫不比男人逊色的野外生存考验。当时她们其实可以放弃的,只要发出求助信号,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放弃。因为这一旦放弃,她们一辈子,都别想再回到队里。 在长满荆棘的山坡上爬着,底下是厚厚的雪,同时深藏着玄机,不小心,就会被底下的暗沟欺骗,人一落千丈。 白露很记得,在她前面爬着的人,就是那样忽然间,消失在了雪崩塌之后张开的巨口里。她伸出的手,只能来得及抓住对方的衣服末角。她用力地抓,用力地抓,结果,什么都抓不住。 等训练结束后,听说救援的人最后在悬崖下面找到了尸体,而她的肋骨,最终经拍片确定,断了两根。 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感觉到死亡原来离自己是这样的近,近到能听见死神的嘲笑与自己的呼吸声。 她哥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还只以为,她是由于被君爷冷落在屋里生自己闷气。那个时候,君爷是不待见她。她也知道,君爷讨厌特别缠人的女孩。所以,她怎会傻到去纠缠君爷。 君爷虽然不待见她,可君爷那群兄弟对她印象却都是很好。像姚爷等人,有什么好玩的事,经常都是不会忘记她的,约她出来玩。 那天,当姚爷打电话约她出来时,她伤口没好,大夫嘱咐她要静养。虽然断了肋骨,可是,因为断的是肋骨,而且她那骨头没有错位,所以不用开刀,不用固定,只是在皮肤上敷了些伤药。 她只好在电话里和姚爷说:她生病了,感冒了,没法出来。 姚爷一听,像是半开玩笑地说:那我让陆君来看你吧。 她当对方是在开玩笑,反正姚爷这伙人,她知道都是没个正经的。君爷那人,不是说谁叫了都能动弹的。 何况那时候君爷真的不待见她,不知为何,像是在生谁的气一样。她也不想撞到君爷的枪口上。 可是最终,她刚要往自己床上躺一会儿时,听见了敲门声。她那时候在学校的单位宿舍有了自己的房间,只能自己爬起来开门。 知道姚爷他们住的地方其实离她这里不远,但是没有想到来的那么快,连她想准备下的时间都没有。打开门,声音正要骂:姚子业,你?! 门口伫立的身影,好像铺天盖地的黑云,哪里是姚爷那张犹如春风三月桃花开的娇颜。 她一下愣了:“陆,陆君——” 君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天,真的被姚爷那群人捉弄到了,跑到了她这里来。 君爷的眼睛,一向都是那样冷冷的,冷到像结了冰一样。俯视她脸上的视线好像锐利的刀子,她当即缩了脖子。 那会儿,她心虚,真的很心虚。真生怕他一下闻到了她身上的药味。 “要进来吗?”她问。 他几乎是从来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间。她想,他会在门口站会儿,因为是被姚爷他们捉弄的,没有办法,只能是装作样子站在门口和她说几句话意思意思,接着,马上打道回府。他一直惯来都是这样的,她没有理由不这样认为。 “不欢迎我进去吗?” 君爷反问,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后来白露想,就如她上次和陈孝义说的,有些事,真的只有君爷可以一个人做的出来。因为君爷本身就是个让人猜不透,很喜欢不按理出牌的男人。 那天他擦过她身边,她以为他要直走进她房间时,他却是忽然抓住了她一只胳膊,声音落在她耳畔像是低调的大提琴:能站稳吗?(未完待续) 上山 白露想到这儿,山水的水珠从额头上已经落到了下巴颌,冷到她打了个激灵。伸手取下挂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擦了干净脸。 回头,看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信号没格。可能正如万大爷说的,这个信号中断,要大概几天时间了。 如果这会儿急着下山,事情没有办妥,俨然不可能的事。而且,道路泥泞,据闻,昨晚他们通过的那座桥,最终还真是被洪水冲毁了桥墩,塌了一半。想出村,没有桥的话,只能是翻山越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当然,白露不以为自己没法爬山翻岭。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CASE。大雨天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急行军她都试过。 一切,都还只是由于,她和她爸还没有正式交流。 走出房间,见陈巧丽一家应该是睡得像死猪一样没有醒,白露反锁了房门,穿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扶着扶手走下楼梯。 楼下,能更清晰地听见雨声落在屋檐上稀里哗啦的声音。这个雨势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其实根本不适合出门。 白建业头戴斗笠,身穿雨衣,手里在大门后拿了把锄头,不知道要上哪。 白露轻轻喊了声:“爸。” 要迈出屋里门槛的白建业回过头,见到她下楼,依然慢吞吞的语气说:“早餐我做好了,在厨房里。” “爸吃过了吗?”白露问,一直走到他跟前。 白建业见她都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只能先把锄头放下,轻声说:“我吃过了,你吃吧。” “一个人吃很寂寞的。”白露道。 小女儿撒娇,对他来说,几乎是从没有看过的事。白建业记得,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性格都像自己,都是自小很独立的,好像各自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从来不会说出寂寞这两个字的人,因为他们白家人总是能自己找到乐趣。 白建业十足愣了下,后来想想,可能想不到怎么回答小女儿这个问题,找不到话搪塞之下,这个温吞并且向来把礼节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只能是脱掉了斗笠和雨衣,先陪着女儿到厨房吃早餐。 白露冲他微微一笑,笑容像路边上开的小花,几分孩童的稚气。 白建业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儿只有几岁大的样子。 女儿几岁大的样子他是没怎么见过的。因为那个时候,老婆带着孩子在保定生活。他却是被迫留在燕京,乃至出差到大江南北。由于他工作上特殊的性质,搞建筑学的,要保护古文物,经常在外跑是很正常的。相反,两个孩子的妈不是和他一样的工作。 “去吃吧。”白建业像是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招呼着女儿一齐走到厨房。 白建业既然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白露揭开沼气炉上放的那口小锅。父亲是个讲究精打细算的,先揣摩了两个人能吃多少的饭量,只用了一口小锅煮了锅花粥。刚好三四碗的样子,每人两碗粥作为早餐垫底,不多不少。 花粥里,女儿既然回娘家,肯定要比平常更营养些,里头就此放了些花生、鸡蛋以及猪肉。 白露拿了装面条的大碗,一口气将锅里剩余的粥水全部倒进碗里,端了过来放到饭桌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汤勺。 白建业瞧她这个样子,摇头叹笑。 白露知道父亲笑她什么,还不是她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女人样,像个汉子。 白建业说:“你这点一点都不像家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她爸说的这话倒也没错。想想,白家人,哪个不是优雅得体的,一个个,日常行为举止,吃饭,洗手,各方面,都是讲求像机器一样精准。可以说,就这一点上,让她哥和君爷是一见如故,一眼相中了彼此。她哥对君爷的喜爱不是一丁点的,可以说超越了对她这个妹妹的喜欢。原因很简单,也是因为这,她白露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偶尔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率性,完全不像是个女人。 不过,一般人是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的。她只有在很熟悉的熟人面前,家里人面前,偶尔流露。感觉是,像君爷,像她哥,反正都是相处久了的人,天天见面,要是天天无时无刻都必须做样子,多累。 在自己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另一面,还真是第一次。白露悄悄地微低了脑袋。 只听父亲说:“以前,我倒是听人家说过你,在你哥忙着的时候,你和一群小伙子打闹在一块。想那些人都也是具有修养的家庭里出来的,所以我倒没有多想。” 白建业推测,她这些女汉子动作,肯定是和姚爷他们一帮人年轻时闹的时候闹出来的。 姚爷不像君爷,不,他们那帮子兄弟,哪个能像君爷那样时刻拿绳索一样拘束自己,君爷是个例外。姚爷他们嘛,真被她爸说中了,打打闹闹,翻墙偷人果子,下池塘捞鱼,什么事都干过。一个个都是涂有斯文的外表,骗人的。 也亏了这些人,一路骗到现在娶了老婆结婚。那些老婆,可能都还不知道这些人骨子里流淌的野人性质。 既然父亲都说中了,白露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低着头喝粥。 白建业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她喝粥,什么都没有做,不喝水,不看报,不做事儿,不说话,连吞口水都没有,那样安静地坐着。 白露感觉自己父亲突然间又变成空气了。当抬起头时,果然看见父亲望着她的眼神不知何时又飘到哪儿去了。 她吃完了粥,洗了碗筷和锅,放在台上晾干。 那边,白建业重新穿起了雨衣,戴上斗笠。白露洗干净手,走过去说话了:“爸,我想去看看爷爷奶奶还有妈他们的墓。” 白建业像是一愣,脸上瞬间怔疑的表情像是明明白白地说:她怎么看出来的。 他是准备上山去巡视下亲人的墓碑有没有因为昨晚的大雨损坏。毕竟,那些坟地,都是建在了山里。山上的泥土由于雨水冲刷,难免会有些松动,乃至崩塌。像上回大雨,村里人就有一家祖上的墓地被像泥石流一样冲刷下来的雨水夹杂泥给冲毁了。为了找到流失的亲人骨灰,一大村的人都帮着那家人上山下山去找。找了几天,只能找到个破碎的骨灰盒。那家人为此都伤心地哭了好几天。 白家坟地的位置,是白爷爷白奶奶生前指定好的,说是对着河流,对着日出的地方,风水好。可白建业却以为,那地方,很容易发生泥石流。 白建业想对女儿说:现在下着雨呢,你就不要去了,危险。 可是,他说了以后,女儿问他去哪儿时他怎么答。对于白建业这样一个完全不擅长说谎的人,恐怕又得因此在心里头打架了。 “爸。”白露已经不等他回答,在屋里找到了件合适成人穿的雨衣和斗笠,穿戴好雨具,挽起裤腿,将两条腿塞进了农民的雨鞋里。 她个头高,男人穿的雨衣倒也不会显得太大,但是,雨鞋比较麻烦了,男人的脚肯定是比女人大的。这点也是她常惊叹的。别看她爸她哥他们一表斯文,穿的鞋都是四十几码的。她个高快达一米七,不也才穿三十七码的鞋。整整小了一圈子有。 在她走了两步感觉雨鞋会掉,不知道穿不穿雨鞋去好。毕竟鞋子太大的话,无疑走起山路来是增加危险。 不知觉中,白建业已经没有想着是不是劝她不要去了,而是走进了屋里,找了一双女士雨鞋出来。 白露见他拎出来的这双鞋,不是新鞋,应该有人穿过。 对此,白建业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让她穿这双鞋。 白露把脚套进去之后,发现还是有点大,可能是三十八码的鞋子,翻起鞋底一瞧,果然如此。当然,她不会想着她爸给她妈买的鞋,不仅她妈和她一样穿三十七码的鞋子鞋号不对,而且,她妈都过世了,她爸不可能准备一双她妈穿的鞋子放在家里。 鞋码不对,好在她穿鞋都是三十七三十八的,尤其穿球鞋的时候,偏大一些没关系,她的脚能塞进去,走几步路还可以,总比那更大的男人鞋码合脚一些不会摔跤。 白露就此没有问父亲这雨鞋是怎么来的,给谁穿过的。 白建业好像也是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拿起了锄头,和她一块出了门。 天色放缓了些,有日光缓缓露出氤氲的水汽。雨,淅淅沥沥,在他们父女俩上山的时候,反而是偏小了的趋势。 白建业走到半路,站住,歇了会儿气,一边是担心地回头看,生怕女儿生长在城市里的娇弱身体没法适应爬山的路程。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纯粹多余了。白露走着那没有阶梯的山路,一步一个矫捷,好像梅花鹿走着独木桥一样。 “爸。”走到父亲身后,白露左手取下斗笠,再摘掉雨帽。山里的天气随时变化的,瞧他们站的地方,已是没雨了。阳光露出来,加上爬山体力消耗,额头都出了一层汗。 白建业对她说:“快到了,再坚持十分钟。” 对她来说,再爬上几天几夜的山都没有关系。不过,白露并不想把这些话告诉父亲。 父女俩,默默无闻地再爬了阵山坡,是爬到了整座山大概二分之一的地方。白建业站住脚,伸手拨开前面的灌木丛,露出了面向河道的一块坡地。 白家几代人的墓碑,都聚集在这儿。 在望到自己家人的墓地时,白露心头还是微微一紧的。 不管怎样,她妈妈的墓,紧挨着她爷爷奶奶的墓。这好像是,天大的一件讽刺。 小县城的出入口,一辆路虎穿过了收费站后,停靠在附近一家饭馆面前。 开车的高大帅跳下车门,跑进饭馆里买早餐,不会儿,抱了袋包子和豆浆,折回路虎。在快要跳上车时,是望到街道对面一抹熟悉的人影,诧异很快浮现在了高大帅的脸上。 在路虎的副驾座上,闭着眼睛,好像是在睡觉的君爷,闻到哪儿不对劲的样子,睁开眼,见到了高大帅站在车门边不动,叫了声:“怎么了?” 高大帅方才回神过来,动作机灵敏捷地抱着早餐跳上车,没关上车门,先将豆浆什么的,递给了君爷,再悄声说:“爷,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君爷慢条斯理地拿着插管插进豆浆杯里,一边看都没看他,回答说:“是你嫂子她哥吗?” 高大帅的嘴巴张成了个大圆圈,最终,对君爷竖起了大拇指:爷,你是神算!料事如神!这样都能猜着。 君爷倒觉得,在这里如果遇上白队的话,不,是他来之前,已经早有预料过,肯定是会遇上白队的。只是不知道会具体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上。现在在这个地方遇上,只能说明,白队或许比他从燕京出发还要早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不奇怪。 因为对他们两个男人来说,都能感觉到,她这次的失联颇为诡异。 她是在不合适的点上,不合常理地失去了联系。不说她,白队应该是打过电话回白家村的。如果白家村都断了联系。白队不止要担心妹妹,还要担心起白家村里自己的父亲,以及村中一些父老乡亲。 “这样也好。”君爷说,“我们并不知道去白家村具体的路。白队可能知道。我们跟他走就是了。” 高大帅点着头,大口地啃咬包子,开了一夜的车,是累死都有。因为到这个小县城的火车时间太长,他们坐飞机直达某个点后,只能开车过来。 君爷体贴他的,让他吃完早餐在车上睡会儿。自己一个人下了车,穿过街道去会白队了。 白队也是让人开车送自己来的。所以,他是在车上和君爷一样睡了一夜,精神饱满,准备上山。上山前,更急于获得山里面的情况。白队是找了个当地人询问路况。(未完待续) 你爱她吗 白队找了个肩上扛条扁担挑着箩筐要去集市卖菜的老汉,两个人伫立在公交车站遮雨的铁棚子下说起了话。 当地人告诉白队:“你说白家村?昨晚上洪水将他们村里出到外面唯一那座桥冲垮了。据说电话都打不通,信号不好。今早上,一队什么专家,带人上山处理断桥了。至于村里人,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白家村出这种事不是第一回了。夏天洪水,冬天冰雪崩塌,造成与外界中断联系,是常有的事。那村子人都习惯了。没过几天,道路一通,他们也不见得愿意从村里头出来。除非那些念书的孩子和搞农家乐必须到外面搞采购。弄到现在,人家想进他们村,他们村还不欢迎。我们都说他们村人都是怪人,闭关锁国的怪人。” 白队被对方这些话说得是一句话都坑不出来。这样说,莫非他昨晚赶来一探究竟是自作多情了。只因为,他并不是那样的了解白家村。 “你说你是白家村人?”果然是,对方对着他的脸直直地瞅着,几分疑惑。 是那个村的人,竟然不了解那个村? 白队轻咳了一声嗓子,是有些赧颜。 他和他妹妹一样,进出白家村,之前可能仅那么几次,怎能说了解。要不是妹妹这次突然地失去了联系,完全不像以往,出乎人意料,他也不会急成这样连夜赶来。 老汉没有继续为难他,说:“我认得一个白家村的,是白家村万大爷的儿媳妇,不知道你认不认得?她昨天下山到县里买东西,正好逢上了下大雨,上不了山,昨晚就在县里头认识的亲戚家里住下了。要不,你去问问她,可能她能联系上村里的人。”说完,老汉又问他:“你是不是从哪儿来,急着想找谁?” 老汉问出这话不是毫无根据的。瞧白队这身打扮,别看白队衣装朴朴素素,可是与小县城里的人比较起来,大城市来的人那种不一样,还是能一眼分明。从白队的气质,从白队身上那身剪裁得体的衣服料子以及皮鞋。 老汉还听出了白队的口音不对,不像当地人。 白队在燕京长大,带的北方的口音,当然失去了白家村人的味道。 老汉想,从以前,村里跑出去大城市创业的人多的是,这恐怕是哪家跑出去城市混的村二代,回来是想找老家的亲人急着办什么事。这个猜,真猜对了一半以上。 “谢谢,大叔。”白队说,“万大爷我是认识的。是我祖父的朋友。请问这位万大嫂的亲戚家在哪里,我去问问。” “行。”老汉说着为他指了个方向,并耐心告诉他怎么走。 乡里人大都是有这样一种耐心帮助人的淳朴。要是城里人,更多的人是自己忙都忙不过来,哪会肯停下来仔细给你指路。 白队对于乡村这种淳朴还是很喜欢的。想他当年随队下乡锻炼,在基层一混混一年以上,当时甚至有个念头,在当地归隐当个圣人算了。山里好,山清水秀。要不是自己有老婆孩子一摊子家里人需要照顾,他何必拘泥于城市那种由钢铁水泥土筑造出来的怪物世界里面。 骨子里,他和白家的祖上都是一个样的,喜欢清静,喜欢与世隔绝。所以,在那个时候,当听到父亲提出要归家养老的时候,他第一个高举双手赞成。 老汉为他指完路,挑着扁担,趁这雨下的不大时,急急忙忙赶去菜市场卖菜去了。 白队在目送热心的老汉走的时候,望见了路对面走来一个人。 几乎是一眼,他认出了君爷的轮廓。 君爷穿着个黑色的皮夹克,虽然现在天空下的只是飘渺的雨丝,可是水汽带来的温度是降了不少。风一吹,雨点落到脖子里头凉飕飕的。君爷缩了缩脖子,跳上了公交车站雨棚下的台阶。 两个都不爱说话的男人,就此安静地互相看了会儿。 白队唇间拉出一丝空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君爷说:“昨晚上。” 白队道:“我也是昨晚上。你打电话不通是不是?” “是的。” 白队突然狠狠揪了下眉宇,像是发狠生气地说:“找到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该怎么处理再怎么处理。” 看的出,白队是想拎起人打一顿屁股。 君爷眼见他在气头上,不好为白露姐姐公关,只问:“现在道路怎么样?能开车进村吗?” “开车肯定不行的。”白队告诉他,虽然自己对白家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进出村都几次了,很清楚村里的道路是什么状况,“山里的路都很小,不能通行大车。唯一的途径,要么走路,要么坐着电动三轮车或是摩托车。因此,村里家家户户都几乎有这样的交通工具。至于小轿车、小巴都别想进,更何况中巴大巴货车之类。” “为什么不修路?”君爷吃惊的是这点,按理说,白家村应该不是那么穷的村落吧,如果是的话,白家不是要经常为父老乡亲捐款,但是,从未听自己老婆说起自己需要做这样的善事。 白队摇摇头:“死脑筋。村里人死脑筋并不奇怪,只想那个山那个村都是自己的。他们又不靠与外界交通赚钱,能自给自足,何必修大路放人家进来。” 君爷的眉毛似乎微愁:“这样说,现在山里下雨,路是不好走的了?” “刚才我打听过了,村里唯一通向外面的那座桥被雨水冲垮了。县里专家带人去抢修,重型机器看这个情况是运不进去的,也不知道那座桥能通路需要多久。不过,听说这桥被冲垮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如果是村里人,应该知道怎么进村。”白队说完,道出万大嫂。 两个人就此商定,先去找万大嫂问问情况。 君爷回到车里,推了下睡觉的高大帅,让高大帅腾出驾驶座的位置。高大帅睁开了眼,挺了挺脖子问:“爷,找到嫂子没有?” “睡你的。等会儿可能要两只脚爬山。”君爷说。 “车开不进去吗?”想到要徒步进山那个累啊,高大帅当然要叫一声了。 “桥都被冲毁了。而且,从来车都是开不进那个村的。” 高大帅拍脑袋做出晕倒状。这个白露姐姐的娘家,究竟是个什么村。怎么听起来比姚爷媳妇家的沈家村更穷。 白家村一点都不穷。君爷不怕告诉他:你想想白队穷不穷就知道了。你再想想白队家是不是不喜欢人家上门做客就知道了。 高大帅无语了。想这样的村落,全世界能找到几家,怪胎。 君爷开车跟着前面白队的车,是开到了县城里一座居民小区,两辆车找到了停车位放好车以后。车上的人都下了车,找到人问清楚了万大嫂是不是住这,让小区保安打了个电话上去问。接着,没有过多久,一个妇女从居民楼上哒哒哒踩着楼梯下来。 白队对于这个万大嫂是有一点印象的。因为,他母亲去世的时候,由于白家里没有女人了,只有他妹妹,他妹妹没出嫁,而且不在白家村住过,乡里习俗不懂,都是万大爷指了自己这个儿媳妇帮他们白家操办丧事。 万大嫂人一米五几,身材稍显丰满,皮肤是细白水灵,天生的白里透红,笑起来为人很亲切。 远远看见白队,万大嫂也一眼认出了人。因为,白家人像白建业,都是鹤立鸡群的特殊人种,能让人一眼从千万个人里头挑出来。 “我听到电话以为谁找我呢?以为是你爸。后来想,不对,你爸不是昨天我出村时还在村里吗?”万大嫂与白队一见面,马上像家里人一样聊了起来。 白队向万大嫂先介绍了君爷:“这是我妹妹白露的先生。” “哦。”万大嫂诧异地叫了声,眼睛打量到君爷身上时,像是被刺了眼。君爷那身气势,貌似是比白家人更厉害,让人看了都心惊胆战。万大嫂假笑一声,惊奇地问:“白露结婚了吗?她才几岁?” 白家人外貌很显年纪小,以至于村里人,都很容易淡忘白家人的年龄。 白队皱了眉头,对妹妹其实不小的年龄有些难以启齿,只好举了小包子的例子说:“他们的儿子已经四岁了。” 万大嫂哈哈笑了两声,十足歉意:“对不起。我记忆里,白露好像是个小女孩。没想到她已经当妈四年了。” 这话说得君爷一直在旁也尴尬。他老婆有这么年轻吗?年轻到只是个小女孩。这不显得他是老牛吃嫩草了。 “你们是进村找你爸?”万大嫂问这个问题感觉蹊跷,“昨天我没有听你爸说你要来。” 万家与白建业关系很好,白家家里来人白建业肯定要和万大爷说的。 “实不相瞒。”白队说,“可能白露她昨天已经进村了。” “她进村做什么?”万大嫂的眼神扫到君爷脸上,一瞬间和其他人一样想歪了。 莫非是小媳妇在家里和老公闹矛盾回娘家上山,现在,老公赶紧上山来找人。 君爷的头上,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扣上了一顶帽子。 高大帅可怜兮兮地望了君爷一眼。 白队可担心君爷气了,连忙说:“不是的。白露她是刚好在这附近出差,可能就想着顺便回老家看一看。我们两个,是昨天突然打不通她电话,担心她,也担心我爸,才赶过来的。” 万大嫂听是这样的缘故,笑道:“没事。那座桥,常年都坏,常年都修。我们村里人,一般也是不走那座桥的。要不是天气不好,我昨晚上都可以一个人回去了。” 见今天天气有转好的趋势,万大嫂也是等不及等桥修好的,天知道那座桥能修到几时,归心似箭,说:“我东西都打好包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带你们进村。” 接下来,车子将一行人送到了山里进村的那条路口上。白队、万大嫂、君爷以及高大帅,四个人一齐徒步上山。 四个人都穿着雨衣雨鞋,山里的路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是很泥泞,很不好走。高大帅一路走,一路生怕爷摔着,想找根木棍什么的给爷当拐杖。君爷将他递来的木棍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高大帅瘪瘪嘴:爷这自尊心,无敌了。 桥不通,只得翻个山了,比平常的路程要多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好在万大嫂带了水和干粮,一路走累了,大家可以歇会儿气喝点水。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万大嫂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们说:“白哲,你们家墓地是在这方位吧?” 白队经她提醒打了个激灵,眼睛,缓缓地向四周的环境望过去,像是在仔细寻找些什么。 白家的墓地? 高大帅一个疑问的眼神抛给君爷。君爷摸了把下巴。那时候,他和她未结婚,他从来没有和她一齐回过白家村,更是不知道白家墓地在哪里了。 但是,既然说了白家墓地在这个附近,岂不是,如果她回娘家,是必定要到这里给她妈扫墓的。 君爷只知道一点:白露姐姐是很爱自己母亲的。 天乌蒙蒙的,山上的雨,倒是一时没有怎么下了。很像那天自己母亲出殡的日子。 白露回想着,在母亲的墓碑前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尖抠出墓碑上字里行间蕴藏的泥沙。 她母亲的名字,任昭艳。 清雅,又普通的名字,像墓碑旁边的两朵黄色的小花,迎风展叶,迎风飘零。 一个女人的一生,无非是这样,恋爱,结婚,为人生孩子,将孩子扯大以后,落土归根。一个女人最受人宠爱的时候,不是结婚后,而是结婚前,而是还在自己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 白露只要从母亲的一生,能领悟到人生许多的真谛。 白建业在墓地四周查看了一圈,没见有被昨晚大雨影响的痕迹,回头,见女儿蹲在母亲面前的墓碑不动,眉头也就揪了一截。 “爸,你爱我妈吗?”(未完待续) 与奇葩对峙 白建业点了头,开始琢磨着怎么给大家做午饭,因为这时间看起来也差不多该做午饭了。家里米是有,糖醋油盐是有,只是肉的问题,可能要到万大爷家里借一只鸡。由于他自己没养鸡,要吃鸡和鸡蛋时,都是从万大爷家里要的。 不敢耽搁,从父亲那里得到家里钥匙的白露走到二楼,经过陈巧丽一家借住的两间客房时,突然发现,这两间客房的门都打开着,里面却没有一个人。白露立马心里头生了疑问,走近两间客房门口探望,只见房间里的东西七零八落,东西都随意扔着,连行李箱都敞开没有锁。 这样一幅场景,很容易让人想起遭打劫了! 问题是,在白露紧张走回自己房间时,自己房间的门锁好好的,并没有遭到破坏。再仔细看,那两间客房屋里东西虽乱,可是门啊窗啊都没有遭到破坏的迹象。貌似,白建业回来时,屋门是关着的,反锁陈巧丽她们没有钥匙是不可能的,但是,到底是关着的。 这究竟出了啥事? 白露只要一想到这个老同学一家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不禁头疼。 不是打劫,肯定不是。白家村现在都与外界断了联系。谁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打劫了也没有地方去! 白露姐姐的推断是对的,只有可能陈巧丽自己一家自己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不管了,先帮她哥和君爷收拾房间。君爷有可能睡她的房,所以,她抱多了床被子枕头到自己房间。她哥的房间本来就设定好在她隔壁,昨天并没有开放给陈巧丽他们一家。打开门锁,见她哥的房间里面和她的房间一样,都是一早收拾过的了,只要将被子铺好,拿个枕头巾盖盖,擦擦桌子和窗台昨天下大雨累积的雨水,准备好双拖鞋。 在她忙碌的时候,楼下白建业其实对于突然消失的陈巧丽一家也有些疑问的。比如,他刚才进厨房倒水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里面有一篮子馒头。装馒头的竹篮子他认得出来,是万大爷家的,万大妈每次叫万达明往他这儿送东西,八成都是用这个篮子。 盖着竹篮的布早被人揭开了,里面的馒头,全部几乎都被人手捏过,不忍目睹。白建业见着的时候,都知道肯定是昨晚借宿在这儿的那家人干的,生怕万大妈见到生气,他只好将白布重新盖上竹篮。 结果,人家高大帅献殷勤,想自己给自己倒水,自己跑进了厨房里,一看桌子上放着个竹篮好像是早餐,一时多手掀了掀布看是什么,掀开一角往里头看了一下,都吓了他一跳。 妈呀,什么人那么残忍,连馒头都不放过,当泥人捏! 高大帅在厨房的抽气声传到了客厅。白建业听见了高大帅那句疑问“是谁呢”。高大帅当然不会认为这种捏馒头的残忍行径是白家人做出来的,只能理所当然想着是谁。 客厅里,白队和君爷也都听见了高大帅的嘀咕声,疑问的目光于是都扫到了白建业那儿。 白建业反正想着迟早他们会和那家奇葩人见面,便和他们坦白了:“昨晚农家乐床位不够,往我这儿塞了一家四口人。我和白露早上起的早,出门早,他们还在睡觉。现在,他们好像不在家里,不过应该是要回来的。” “什么人?”白队问,脸上浮现的表情,是忒有的白家人讨厌麻烦喜欢安静的表情。 白建业叹气,给儿子打了一针预防针:“虽然,农家乐说的时候,我已经想到可能不是那么好脾气的客人。但是,那农家乐是你张叔开的,不能拒而不帮。接了过来后,发现,这家人比我想象中更难应付一些。刚好,听说里头有一位,自称是白露的老同学。我后来并没有听白露自己亲口承认。” 白露姐姐的老同学? 君爷的脑子里猛然蹦出了一个人影。对了。上回他开车去接车子抛锚的老婆时,有一对奇葩母女,和老岳丈这会儿口述的人物形象符合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白露姐姐下楼来了,要下楼前,为她哥房间打开窗子流通空气时,能望到有个人匆匆往她家门口跑来。正是开农家乐的张叔。 能清楚地预感是陈巧丽一家什么事东窗事发了,白露姐姐急匆匆跑下楼接应。 只见张叔猛然推开白家的大门,望到白建业的时候,一脸的泫然欲泣像是要抱住白建业的大腿痛哭一番。 “怎么了?”白建业跳了起来,是被他这样子惊吓到了。 张叔扑过来,抓住他两条胳膊,同时,余光望到了白哲和君爷脸上,吐出:“这两人,是你儿子和女婿吧?” “是。”白建业诧异,他儿子和女婿刚到,怎么,有谁想抓他儿子和女婿? “我也是刚听万大嫂那边的消息传出来的。她说你儿子你女婿都是大夫是不是?” “是。” “那就对了!”张叔急得,要冲白哲等人跪下说,“白大哥,你一定要救我一命!” 白建业慌慌张张地扶着他,让他千万不要跪,有话好好说,说:“你跪做什么!病了更不能跪。什么病?要是我儿子能看的,我让他给你看。” “不是我病!”张叔越说越急,一句出嘴的话都快变成七零八乱却还说不清楚。 “不是你病?你家里媳妇病了?老人病了?”白建业怎么猜都猜不出是谁病了,只能拉着张叔的手说,“我让我儿子马上上你家里去看看,你别急。” 张叔一把往回拽住他,不让他往自己家里走,喊:“不对不对!” 其余人,白队、君爷、高大帅都看着是一阵愣,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搞什么。 匆匆从二楼跑下楼的白露,见这情况,慌忙地喊了声:“爸,是住在我们这儿的那群人惹祸了!” 白建业听见女儿这一说,双腿猛地像在地上扎了根的木头,一动不动。 白队和君爷、白露却全是怕了起来,怕白建业突然受到冲击血压飙升。 “爸,你坐坐!”深知自己父亲最讨厌无缘无故被人拉下水了,白哲亲自扶了父亲坐。 白建业是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那家人在他这儿借宿,如果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他和张叔他们一块要负连带责任? 只要想想都多冤!冤到他一口血都想先喷出来! 因为无缘无故,那家人怎么可能出事,肯定是那家人自己惹出来的。 张叔这会儿嘴巴利索了,把事情经过说整齐了,手背抹着眼角说:“说是那个男的妹妹,从你们家楼梯滚下来了。你们不在,他们哭天抢地,说他们妹妹快死了没人救。” 快死了? 不知为何,白露姐姐等人的脑子里,并没有闪过真的某人快死了奄奄一息的场面,而是一群人逢场作戏像杀猪一样嗷嗷叫的场面。 白露姐姐等人的想象是正确的,只听张叔往下描述陈巧丽一家人的反应:“他们先打电话找我了。我只好带着我家媳妇,匆匆忙忙赶你们这里来。他们要我们马上打电话叫10,要送最好的医院。但是,我们现在村和外面都断了联系,别说打10,打了10人家救护车也进不来。” 这个时候,白露等人能想出陈巧丽一家的台词了。 果然,那时候陈巧丽当场就骂了:没有救护车!不会叫直升飞机吗! 张先生跟着骂:我妹妹的命,我告诉你们,直升飞机必须在今天之内到达,否则我告死你们全家全村! 白建业听着张叔的描述连连摇头:倒霉透底了,怎么惹的这家人! 话说,那个张明珠又不是个小孩子,是个成人了,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张叔这时还真不敢将陈巧丽他们一家针对白家人更难听的话当众说给白家人听。但是,张叔不说,白家人一样能想出来。如果那个张明珠真的出了点什么毛病,怕是要把问题全部扔在他们白家头上。 这绝对是这家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真是混蛋!高大帅往掌心里砸拳头。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去弄清楚究竟这张明珠的伤是真是假。 白家人马上尾随张叔,朝村里唯一的卫生所走去。 医院村里肯定是没有的,白家村人,一般小病小伤,都是在这家卫生所里看的。在卫生所驻扎的,是一位行医二三十年的乡村老大夫了。这位老大夫正好腰不利索,在家养着病,让他刚从医学院毕业不久的孙子回家帮他看守卫生所。白家村人,称这位新来的小伙子医生为小林医生,因为人家姓林,他爷爷被叫做老林大夫。 小林医生因为刚毕业,行医经历少,经验不够丰富。而陈巧丽他们一家,被迫先将张明珠送到这家看起来很简陋的卫生所时已经满肚子怨言了,再看这医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涩小伙子,想都知道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医学毕业生。刚好,被他们一家拿来捏。 白家人和张叔到达卫生所的时候,正好听到陈巧丽、张先生围着年轻大夫骂的场景。 张叔的媳妇张婶由于被迫留在这里陪病人,见这情况早躲一边去了。终于盼到老公回来,跑过来抓住老公的手,问:“救兵来了没有?” 张叔向她比了个手势。张婶见白家人来了这么多,心里头一下踏实了。他们家要死,也有白家人陪着了。 里头,被骂到委屈的小林医生火起来,说了句:爱看不看。既然你们不信我,把你们的病人搬走。 陈巧丽和张先生一听这话,直骂:没良心的!左右围住小林医生,一个是一个拳头,一个是一巴掌,朝年轻的小伙子头上脸上揍下去抽下去。 小林只好躲,拼命地闪。 一群人在不大的卫生所里绕起了圈圈。 白家人看得眼花缭乱。还是白哲意识最清晰,见到屋里那张白色床上躺着个年轻女人,按理说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奄奄一息快死了的张明珠。可是这张明珠,似乎精神十分利索,两只眼瞪到大大的,看着自己家兄长嫂子打医生,而且嘴里一张一合好像在跟着骂。 白哲只要看这女人一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头对那些担心的人说:“她好好的,死不了。” 声音传到那三个你追我赶的人耳朵里,张先生的拳头停顿在了半空,陈巧丽望着白露姐姐的眼睛张的圆圆的。小林医生赶紧几步从这对夫妇的暴力下逃脱出来,跑到白家人面前,问:“你们是谁?” “小林。”张叔出来解释,“这位是你白叔,你知道的。” “我知道,白叔,你好。”小林对白建业行礼的时候,疑问始终绕在白家人身上。 “这位——”张叔紧接冲着陈巧丽一家搬出白队这个重量级人物,“是你白叔的儿子,同时是燕京大医院有名的大夫。” 张先生和陈巧丽的脸色同时一变。莫非这个人是因为听到他们妹妹张明珠出事了,专程从外面赶到村里的专家? 见到这对夫妇想歪了,白建业都跟着气歪了嘴巴,说:“我儿子是由于打不通家里电话担心我和他妹妹,和我女婿一块从外地赶回来的。” 张先生和陈巧丽气哼哼的。张先生冲张叔质问:“什么时候直升飞机能到?” 张叔对他们解释的嗓子里都冒了火:“现在这样下雨的天气情况直升飞机怎么可能来?况且,我们这村里没有停机坪,直升飞机不可能来的。” “直升飞机不来,你们是要让我妹妹在这里等死吗!” “她死不了。”白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打断张先生咆哮的吼声说。 “她从楼梯上滚下来,你说她死不了!”张先生直拿着老虎的眼神看着白队。 “除非你想诅咒你妹妹死,否则她怎么可能死。”白队优哉游哉地回答他,随之,转过身问小林,“病人血压正常是不是?” “是!”小林对白队露出两颗红心般的崇拜,“血压正常,脉搏急了些,不过我觉得不像内脏出血。脑袋应该也没有磕坏,意识清醒,能骂人。”(未完待续) 小两口 “那是,一个能一直喋喋不休张口骂人的人,是一个快死的人吗?”白队望了下手表,初步推断,张明珠这个状况维持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张明珠如果是内部出血,早就出现症状了,会等到现在都完好如初? 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张明珠听了这话怎么能顺气,呼呼地喘了会儿粗气翻白眼,张口像是呻吟了声:“哥,哥——” 张先生听到她叫声飞奔到她床前:“妹子,你怎么样了?” “我,我好像快不行了——” 白露姐姐差点儿没一口笑喷出来。这张明珠,以为自己在演电视剧吗? 白队看不下去了,生平最痛恨这种人。世上多的是因疾病和伤痛痛苦的人,但是,如果有人借用疾病伤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疑是在嘲讽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怎能不让人心痛。 “走!”白队率先甩了袖子。回头,见自己父亲、张叔没动,说:“爸,叔,不用在这里纵容这些人。” “对,你说的对。”白建业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拉着张叔的手往外走。 “可,可他们再叫救命怎么办?”张婶着急地问。 “让他们叫。能装继续装。”白队的话显得十分冷酷无情。 张先生一家人听见,拿眼睛直瞪着白队。 “你是什么人!”陈巧丽冲到了白队面前,手指指住白队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小姑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她要是能出什么事,那就是她自己想寻死了。她自己想找死吗?”白队的底气如此之足,是由于早看透了这些装模装样的人骨子里其实是最怕死的。 陈巧丽和张先生气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张明珠却是悄悄地闭了眼睛,不大敢再闹了。 有一件事白队说的很清楚了,如果她再装,好比喊狼来了的那个孩子,等她真正出事要求大夫救时,恐怕没人会救她了。 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也不是说完全没事。骨头磕磕巴巴的,皮肤好几个伤口,需要处理。本来,小林大夫是要帮她上点药,结果被他们一家子自己一闹,人家都不搭理她了。 这一伙人中,只有茉莉最淡定了。早在姑姑出事时,这小姑娘好像已经知道自家人是什么本性,一声不吭的,找了张凳子坐,把万大妈做的肉包吃完了,又在卫生所里找了杯水慢慢喝,一幅悠闲样看着家里人怎么闹。 张明珠都不喊了,陈巧丽和张先生当然闹不成。两个人气愤未休,搬了椅子坐在张明珠床边。 白家人也不管他们,径直转身走人。 小林大夫追了出来,追到白队,说:“可以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这小伙子是心有余悸,生怕再被那家人坑,如果有白队这样的专家坐镇,他心里也可以踏实许多。 白队回头打量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是白家人,你打电话到白家找我,反正手机打不通。” 在这个时候,万家人接到消息听说老朋友白家人被人坑了,万大爷匆匆忙忙带了自家孙子万达明跑到了村卫生所,路上与白家人相遇。 万大爷紧张地问:“怎样?” 白建业摇摇头。 “你摇头什么意思!”万大爷喊了声,这白家人,到节骨上了居然依然保持着惜字如金,这不让人着急死了。 刚好张叔张婶一块走,万大爷瞧见他们两人,问:“他不说,你们怎么说?” “别提了。”张婶心有余悸,“不知道那家人要继续怎么闹。那家人,我看,就不是好东西。八成是要敲诈我们一笔的了。” 张叔陪着老婆长叹气,准备回去先计划好赔偿金。两口子办农家乐也不容易,一年到头辛苦操劳才赚多少钱。 “老张。”白建业开口了,知道张家家里难,有两个孩子正在读书,还有一个上大学的,说,“如果他们要追究责任,你让他们到我这里问。他们在家里住出的事,不该算到你头上。” 张叔一阵感动,连说:“千万不要这么说。还不是我把他们推到你们那?现在出了事,源头也是在我。” 万大爷闻言,插了进来,伸手挡住他们:“好了,不要争了。他们真想闹,敢欺负到我们村里人头上,我们村里人会让他们得逞吗?干什么事都要讲理的,讲法律!” “这话说的对。”白队对万大爷这话直点头,绝不能纵容陈巧丽他们这样的人,“要请律师打官司,我们有的是,不急。” 接连几个人的话,终于让张叔两口子心里踏实了。说好了如果对方再来闹,由万大爷带头的村委出马,张叔和张婶急急忙忙回家。都快中午了,农家乐的客人都等着他们开饭。 万大爷与他们白家人走在了一块,一双眼睛既是看着白队,又是打量到白露姐姐身边的君爷脸上,眯了眯眼,贴在白建业耳边说:“你这女婿,我第一次见。以前怎么不见他来?” 白建业不好意思说:“白露嫁给他时,白露母亲都已经去世了。我们家,又极少回家祭祖。他因此不可能单独一个人来。不过,之前都已经说过的了。等他们的儿子再大一点年纪,像白哲的儿子年纪很大了一样,带孩子一块来。” 万大爷吸了口旱烟,嘴巴吧嗒吧嗒了下,像是在思考白建业的话。 君爷是也觉得自己匆忙来,而以前都没有来过,作为白家人的女婿,在白家村的老人们眼里,怕都要误以为他是不大懂礼节的年轻人。 果然,万大爷说:“年轻人都是这样,现在,还有几个在外面结了婚的,会记得自己的老家在哪。要带对方回来,也要看对方喜欢不喜欢。” 白露皱了皱眉,感觉是自己家里人的性格让君爷背黑锅了。她其实可以早点带君爷来白家村看看的。 不过,万大爷回头又说,笑着对白露道:“嫁了个好老公啊。瞧他一听说你不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你哥拉来的,但是,仅凭他这幅冲劲隔天就进山找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白露的脸有理由和君爷一块红了。 见年轻的小两口沉默,万大爷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害羞,一路哈哈笑着,招呼白建业一家子到自己家里吃饭:“你们肯定还没做饭。你家里呢,肯定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吃要到我这儿借,不如到我家里吃吧。”说完,不等白家人答应不答应,万大爷作为村里长辈就有这个气势,指挥自己的孙子说:“达明,跑回去告诉你奶奶和你妈,赶紧做饭,炒多几个菜,招呼客人!” “是!”万达明转身即跑,白家人的喊声都追不上他的脚程快。 眼看是拒绝不了了,白家人一行,只好朝万家走去。 万家里人口多,熙熙攘攘,比起白家家里聊聊没人的冷清劲儿,别提有多拥挤了。光是万大爷的曾孙,近两年刚出生的,都有两个,一个三岁,一个在妈妈怀里嗷嗷待哺。万大爷一进门口,说是要招呼客人。一般女人带着孩子,都是躲回自己屋里。 白家人与余下的万家男人们打了招呼。万大爷吆喝着几个儿子孙子都自己忙去,只余下最小的孙子万达明侍候在自己身边,转回头又和白家人商量:“我让他们都各自中午寻饭吃,中午只我们几个人吃饭。达明他爸出差了,只余下他妈,加上我和我老伴,你们一家,没其他人了,不用担心人多。” 白队代替父亲连声答谢。 万大爷笑了,指着他说:“你比你父亲会说话。” 白露抓住君爷的胳膊在旁边偷偷地笑:她哥会说话? 她哥是最不会说话的了,说明,白家人真的很不会说话。 君爷见她笑到全身发抖很可能被白队发现了挨揍,轻轻捏了下她手背提醒她收敛一点。 白露就此仰头,笑望回君爷一眼。 低头瞧着她那双笑盈盈好像湖水流动的杏眸,真像是一口杏子要让人咬下来,君爷心湖微动,深吸两口气才按下了心头悸动。 中午饭做好了,万家人在客厅你摆了张大桌子,一群人围着张大桌子坐下。 万大妈和万大嫂忙活完,洗完了手走出来,万大嫂代替万大妈对白家人说:“你们吃!不要客气。吃不够,咱们再做。厨房里有的是菜。” “够了,够了。”白家人忙说,连道她们俩辛苦了。白露亲自起身,端了把椅子给万大妈坐。 万大妈回头抓着她的手,眼睛却是望向了君爷,悄声问她:“你老公?” “哎。”白露不知道为什么,和君爷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被万大妈这样一问,竟觉羞涩,微微低了脑袋。 万大妈看到她这个羞涩样都不禁捂嘴而笑,又拍拍她的手,小声说:好样的。 女人羞涩,肯定是嫁到自己心仪的男人了。 白露理解万大妈话里的意思,更觉得不好意思,急忙走回君爷身边的凳子,坐下来,两只手局促地抚摸着垂下来的刘海。 众人开饭。君爷起身,给万大爷、万大妈和老岳丈碗里夹菜。 万大爷一边看着君爷,一边又在白建业耳边偷偷说了些什么,君爷和白露姐姐都没有听见。 君爷给长辈夹完菜,问起老婆的大哥白队:“要不要喝点饮料什么的,我出去买。” “不用了,你坐吧。”白队道,让他不用忙活了。 本来听到君爷这话已经准备冲出去买东西的高大帅只好折了回来。 白队转头对高大帅说:“你多吃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事。” 高大帅明白他所说的,点着脑袋,往嘴巴里塞米饭。 见他们几个男人都是吃白米饭居多,万大嫂连忙回厨房看米饭够不够,不够要再煮一锅。万大妈则哎一声叫:“吃肉啊,我们家不缺肉的。不要以为电视里说什么农村人揭不开饭锅,我们村不穷的。” 几个人均被万大妈这话逗乐。白队不得不对万大妈解释:“平常吃米饭吃惯了,不吃米饭肚子不舒服。” “这样,那多吃点米饭。我们这粮食自己种的,灌的是山泉水。村外的人想要买我们的粮食,我们都不卖。”万大妈道。 高大帅等,还用等万大妈说这话,一吃都知道与城市里买的那些米与众不同,这不,没等万大妈说完话,半碗饭已经进了高大帅肚子里。 在众人急着吃饭没有说话的时候,白露姐姐却是突然停下了筷子,轻轻伸手拉了下君爷的袖口。 君爷来不及按下她的手,只见她清秀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只对他发出一声怨言:怎么擦伤了也不说。 说的是君爷翻山越岭的时候,手臂上不小心擦破了一道口子。 众人这会儿听白露发声,才知道君爷这个伤。 “流血吗?”万大爷歇下筷子问。 其余人也是一副紧张。 君爷哪里有过被人这样关注的时候,一瞬间拘禁了,脸上都黑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伤痕,要是回去被自己儿子包子知道了,儿子恐怕都会笑他这个老爸。 白露可不管他恼不恼,起身,去问万大嫂要OK绷给君爷贴着。 高大帅直拍了下大腿,叫了声哎呦,口气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君爷说:“我不是给你根棍子吗?你不要。” 君爷瞪了瞪他的眼神。 白露走了回来,拉高他的袖口,手里拿了块OK绷。其他人借机一看,见真的是不重,心头方才松口气。 君爷和白露争,要自己贴。白露不让,嘴里咕哝:“瞧你不小心的。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手有多重要吗?” 她老公的手和她哥的手一样,都是救人的手,他们两个不疼惜,她白露可疼惜。 听妹妹说着君爷,白队轻咳一声嗓子,躲过白露那里投过来的目光。 万大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家。万大妈直接是对着白建业说话了:你看你女儿女婿儿子都多好,让他们经常回白家村看你不是很好吗? 白建业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万大嫂感觉自己婆婆越说越多怕是要说漏嘴巴,赶紧回身走到婆婆身边,道了一句:“饭做好了,让他们可以去添饭了。”(未完待续) 急转而下 饭后,雨好像停了。回白家的时候,白家人并没有打伞。 进门时白露想起了那双雨鞋,之前进的那次屋门脱了换了,好像是放在厨房旁边的洗手间里。接着,她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君爷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其他人倒没有什么察觉。 白建业回头,对儿子女婿说:“去休息吧。不管有没有工作,你们既然过来了,肯定是请了几天假的,刚好等天气彻底放晴了道路通了再走,我也好放心。” 虽然村里通往外面那座唯一的石敦桥没有那么快修好,工期至少要几个月,但是,县里好像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派人准备给白家村临时搭建一条简易桥梁,以备不时之需。因此,这附近的某工团紧急出发,已经冒着雨火燎火急干起来了,预计这两天能通人通车。道路通了就方便了,不用翻山越岭。 白队主要想的是不是这个,他要想的是回去时带不带妹妹走。 和君爷一齐往楼上走时,一边说着这个问题。两个人走到了白队的房间,见到白露没有上来,白队说:“到我那儿先坐会儿。”君爷没有拒绝。 白露在洗手间里找到那双雨鞋时,并没有急着出来,只等父亲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她才蹑手蹑脚地拎着那双雨鞋出来。 好像做贼心虚。对此,白露都想拿拳头砸自己一下。她干嘛心虚。哪怕要捉的贼又不是她。 手里拎起这双雨鞋,她打算回自己房间里仔细研究,突然间是忘了君爷和她住一个房间的。 拎了雨鞋上楼回到屋里,她的动静,已经惊醒了在说话的白队和君爷。白队对君爷说:“你回去吧,她回来了,好好和她谈谈,看她什么想法。” 白队并不想逼迫自己的妹子。如果白露自己有正当的理由的话。 君爷起身返回客房。 白露站在屋里,正想着把雨鞋放屋里哪儿好时,忽然两下敲门声,她来不及反应,君爷直接推了门进来。 那一刻,她傻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双未晾干的雨鞋,等于是原形毕露。 君爷静静地伫立在门口,黝黑的眼珠子安静地在她脸上打量着。无疑,他娶的白露姐姐是个很可爱的人,尤其是每次当场被他抓了个现形时。 听到君爷拿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声,白露才忽然回过神来,雨鞋随手放在了床脚边,找着话说:“下面没地方晒,我想,放窗台上晒晒。” 他又没问,她自己又先想着解释了。 这个场面让他忆起曾经,那个时候,他被姚爷等一群人怂恿着去到她宿舍里探病。她说她感冒发烧了。去到她那儿一看,第一次感觉到她是羸弱的,好像站都站不稳,想也没想伸手扶她一把问她能站稳吗。 结果猜猜她怎么答的。 不,她没有答能,或是不能,而是答了他一句答非所问的:我没有发烧! 自从那次起,他就想,她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当间谍,否则,她连自己怎么死翘翘的都不知道。 姚爷他们说,这是因为她很喜欢你很爱你,你应该感到庆幸,这样真诚对你的女人天下能找到几个。 仔细回想起来,姚爷他们这群兄弟说的话是没错的。要找到一个真诚对你的陌生人结为夫妻,本身已经是一件堪称挑战极限的事。 手伸到背后关上门,按下了门锁。他向她走过去:“雨鞋怎么了?” “啊?”白露没回神。 怎么他和她的话貌似前言不搭后语。其实不是,是她有意逃避。 君爷可不是一个能让人逃避的人,两只手在她双手两臂上一抓,双眼,漂亮幽深的眼珠子,直对着她一双闪烁不定的杏眸。 白露感觉是被他抓到的一刻,整个身都抖了。 “干,干什么?”她干笑。 他低下头,伟岸的身影笼罩住她细小的影子,鼻尖轻轻点上了她的小鼻头:“你哥既然说了你,我也就不说你了。” “这事,是我疏忽。” “可我想告诉你,我和你哥一样很生气。尤其,在上次我还刚刚警告过你之后。” 白露心口漏跳一拍。 他上回在家里和她说的话,还清晰可见。 “说吧,那雨鞋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他骂完她,该忘了这回事。结果,这个男人果然是大出乎她意料的毅力。也是,这个男人从来是一件事非要追根到底的,如果不追到底,好像都对不起自己。 白露皱了眉,这种感觉真糟糕。从来,要么是她想追究他的事,从来好像没有他对她的事居然起了兴趣追究起来了。应说不知不觉中,正由于他那个放任的原则,使得她真的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女超人,有点讨厌有人管她的事。 低头俯视她的君爷,忽然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排斥的情绪,这令他眼底里一沉,声音也骤然降了下来:“我说过,不要像囡囡那样。如果你不想说,是正确理由,我不会逼你。否则,我有这个责任把这事追究清楚。” “我的私事。”她回过了头,明亮的眼睛对着他。 他是在她的眼睛、表情里搜索了好一阵,在见着她好像并没有对此说谎的时候,道:“即便是你的私事,我也有权知道。” “放心,这事儿对家里没有危害的。” “当真?” “是的。” 他忽然双手放开了她,走到了一边去。 白露感觉心口还在砰砰地跳,这似乎是婚后他第一次这样严厉地对待她。心头,有着余悸。 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的背影。 他的身材像一堵钢墙,轮廓刚硬,没有一丝缓和的柔线。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可能对她刚才的话一点都不买账。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而她,现在是和他在吵架吗? 白露忽然不确定。 他们两人基本没有吵架过,从来没有。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把快要吵架的苗头轻而易举地熄灭掉。这要多亏一直以来两人之间合作无间的生活与工作关系。 但是现在她抓了抓自己掌心,感觉一层汗湿漉漉的。 咳咳,两声,君爷咳嗽了两声。 “我给你倒杯水。”她走去桌子上拿热水壶,一摸壶的外表,冷的,要重新烧水。 “不用了。” “陆君,你坐吧,你这个样子让我看了受不了。”她说了,忽然全说了出来,连自己都惊讶了,手里举着的水壶差点儿落到了地上。 那一瞬间他已经回过头,眯了眯眼看她:“你要我说实话吗?” “不要。”她别过脸。 奇怪了,她怎么突然变成个小孩子一样任性率直,有什么说什么。白露急得胸口里的心砰砰跳,真想拿什么砸一下自己的心窝口。 在她着急转身的时候,两条强有力的手臂忽然从背后圈住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刚要挣扎,他抱住了她,让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让她整个儿容纳在他的双臂里。 “没事,没事的。”他徐徐的声音好像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她的耳垂上,他的热气像火山喷出的热流一样灌入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轻缓,是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的。 这,令她心里头突然害怕。 她是女强人,女超人,坚强不催,谁都攻不破。 然而,似乎注定她是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败退三尺。 当他的手抚摸她的双臂,当他的嘴唇轻轻贴在她耳畔边,刚硬的那堵墙忽然向她展现出不让人所见的那面底下的温柔时,谁的心里能守得住。 “陆君——” “我知道你不安。你很害怕是不是?告诉我,你害怕我,还是害怕你自己?” 她的心头一阵打抖。 “如果是害怕我,大可不必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他的掌心轻抚她颤抖的双臂,直摸到底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连指尖都是冰凉的,这让他眉头忽然一揪。 “到床上躺会儿好吗?我怕你会发烧。”他轻声说,好像一个大人安抚着个小孩子。 可她似乎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发烧。她想想都觉可笑。发烧这种事儿,多少年都不到她身上发生一次。断了肋骨那次她都没有高烧,只上回那次倒霉的过敏。不过即便过敏了,她也从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不堪的一面。 “我没事。”她道,可是当她挣开他的手往前走一步时,步子却不是那样稳当,一个趔趄直跌倒在床上。 白建业回到自己卧室后,要走回自己的床上休息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回到床头柜边,拿起那个一直放倒在桌面上的相架。 相框里放的一张黑白照片,四口人,刚好是他们一家四口,还是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照的。从照片可以看出,他和老婆表情一般般,最高兴的是自己儿子。白哲童稚的脸上满是笑容,高兴得要死。 白哲的想法很简单,有个妹妹以后,家里状况会有所好转的。 爷爷奶奶会喜欢他妹妹,接着,会喜欢上他妈妈。 结果却是,老人家对这个新出生的女孩子,从来都不怎么喜欢。老人家重男轻女,哪怕他们白家是有名的知识分子都一样。有个孙子已经很好了,再来个丫头片子有啥用。除了家里多添了个人要吃饭以外,那个时候,白家正揭不开锅呢,谁家添个人又不是马上能变出粮食来。 妹妹被赶走了,和妈妈一块,在保定。 白哲的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感觉这都是自己的罪过,如果没有对妹妹这种期待不是更好。这种愧疚,留到了他自己生了儿子的时候,想都不用想,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白小璐。 儿子什么心思,白建业是能窥到冰山一角的。谁让这儿子其实最像他自己了。 目光从一家四口人身上飘过,白建业的精神好像又飘远了,手里拿的相架不知觉地落了下来,照片的面,依然压倒在了桌面上。 一切往事如烟,他再想,都是过去的事了。 白哲在自己屋里也睡不着,因此在君爷走了以后,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喝水,一口一口地喝,告诉自己,万大爷家里的菜是咸了点,否则他不会这样麻木地喝水。 当君爷忽然敲响他房间的门时,他却宛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动作从没有如此迅速,还不如说是心底里早有一丝这样的预感。 君爷匆忙打开他的门,声音稍显急躁地和他说:“她发烧了。” “发烧?怎么会发烧?!”白队像是尖叫了声,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一没有感冒,二没有先兆。刚还在万大爷家里吃了午饭,管着君爷呢。 不管怎样,还是抢在君爷前面进了她房间里看她情况。匆匆几步走到床前,望到床上那个人儿的脸都烧成红的,白哲愣了,心头忽然打了个寒噤。 只是普通的发烧,君爷也不会这样着急告诉他。 “你给她降温,我去村卫生所找点药!”事不宜迟,白哲交代完君爷一句之后,转身跑下楼。 高大帅是在白家楼下的客厅里搭了张简易床睡午觉。由于他的床搭在靠门口的地方,白露姐姐拎着雨鞋走出来时没有发现他,他却看见了。所以,直觉里告诉他好像会出事,导致他也不敢睡迷糊了。 白队下楼时,他马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问:“出事了吗?” “你嫂子发烧,我去卫生所拿点药。你——”白队想了想,也不知道让他做什么事好。想了一下,才像是下定决心吐出了这句话:“你先去村里面找辆车。” 如果村里能通村外,那条简易桥能搭好,要马上把她送出去。管她三七二十一愿意不愿意,白队心里头气着想,自己果然不该宠坏她的。 高大帅不敢耽误,转身跑出门去找车了。 客厅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在卧室里神游的白建业。他手抓着门把,听完儿子与他人说的话后,手指头一根根地打起了哆嗦。(未完待续) 包子想爸爸妈妈 一夜过去,陆家迎来了一个不平静的早上。 小包子听见身边奶奶起来的声音时,立马睁开了小眼睛。在奶奶警醒地回头,看他是不是醒了:“征征?征征?” 包子闭上眼,一动不动。 陆夫人只好叹了口气,先整了整自己衣服,走出去做早饭。 此刻,时钟指在了早上五点一刻。 包子昨晚上一夜都睡不着。妈妈不在家,爸爸不在家,这对于包子来说完全不可想象。从小到大,爸爸再忙妈妈再忙,最低底线,总有一个人留在家里陪他过夜的。可是,昨晚上,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虽然是他的小眼神哀求爸爸去找妈妈的,但是,包子很不安,睡不着。 翻来覆去,眼前满是爸爸和妈妈的脸。太可怕了。如果爸爸和妈妈以后都没法回来陪包子了呢?包子只要想到这儿,小心脏一揪一揪的,怎么跳都不踏实。 而且,包子知道,昨晚上奶奶也没有睡着。 陆夫人戴着黑眼圈起了个大早。当然,从以前,她都是五点起床起来,做家务活,给家里人做早餐,五点对她来说,不应该是起床太早的时间。原因在于,她昨晚上失眠了! 和包子一块失眠了。 但是如果她把原因归咎于包子是不对的。小孙子昨晚上睡在她身旁,并没有动,没有吵到她,可她就是和包子一样,一夜没有真正的合眼。 为什么? 陆夫人自己也想不通了。儿子儿媳妇出差不是一次两次了,虽说儿子昨晚上出发是为了去找儿媳妇,但是,儿子出发时和她说过了,不用担心,八成只是道路不通引起信号不通,找到人后,会想方设法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他们可以不用担心的了。 按理说,大儿子说的话,从来没有不对过,是她最信任的人,比让她信任她老公还信任。谁让大儿子一直才是家里真正的顶梁柱。她信得过儿子,却莫名其妙信不过自己了。瞧瞧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不是信不过自己吗? 在厨房里,打开冰箱取三个鸡蛋准备做个鸡蛋面时,陆夫人直起腰时拿手揉了下额角。 陆爸早起来了,在洗手间刮了胡子,戴着干干净净一把脸,路过厨房见她这样,问:“昨晚没睡?” 陆夫人转头给老公一个疑问的眼神:“就你睡得着?” 陆爸要是睡得着,不会清晨四点钟起床了,在家里人都没有醒时,拿了拖把拖了一遍地板,再拿衣服晒好在阳台上,给自己刮了胡子和洗了头发。 陆夫人转眼见他把家务活全干了,再仔细查看他刮到干净得没有一点毛草长出来的下巴,无奈中一笑:“要是你平常这样积极进取就好了。” “平常我没有少过帮你干活。”陆爸立马表明心志。 “行了。说句不好听的,你是和你女婿阿衍一样贫嘴,只洗袜子最积极。说句好听的,你这是——” “这是什么?” 陆夫人想了想之后,眯了眼睛:“和陆君一样,会干但是不干。” 说完这话,在陆爸愣着的时候,她开始煮水准备做面条了。 “哎。”陆爸回过神,追着她说,“我和陆君一样很正常。他是我儿子是不是。” 陆夫人眉头又皱又松的,细声说:“可征征不像你们俩。” 小包子有些地方是不像君爷,也不像陆爸。当然,不能说小包子没有陆家的基因,相反,小包子大部分地方都显示出是独一无二的陆家人特征。 陆爸立刻听懂陆夫人的意思,站在厨房门口,扶着门柱子,小声说话:“征征昨晚没睡着?” “一晚上都没有睡,但是,一点都不折腾。我就说,他这个性子学了谁呢?不像你,不像陆君。你们俩个,要是睡不着,都会干脆起身做事情。征征不是,在那儿假睡。” 君爷小时候也是经常爸爸没有陪在身边的孩子,但是,君爷即使睡不着,都不会像包子一样合着眼睛,会干脆早早起来帮妈妈干活,或是拿本书一个人呆着。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 或许,这才是排除寂寞和不安最好的办法。也或许是由于,君爷自小已经知道自家的处境是什么样的,很快明白自己所要背负的责任,没时间懒惰,没时间让自己闲着,必须让自己更强大,更强大。 陆爸回想起这些,感觉对不起儿子的地方真的很多,心头对君爷的过去软软的,脆脆的,连带对现在的包子,一块心疼着:“征征他,说是小时候,家境比我儿子陆君那会儿好多了。陆君那是没法。可征征,小时候我们都是不知觉地补偿他,一块补偿陆君那样。” “这我知道。”陆夫人低了声音。 想想陆爸从包子出生后,尽可能退休在家里,都是想着不能让孙子像当年的儿子一样失去一个快乐安定的童年。因此,包子是在全家人笼罩的爱里头长大的。天天有爸爸妈妈陪着,有爷爷奶奶陪着,四周全是爱他亲他护他的叔叔阿姨。 “这是第一次,情况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陆爸按了按陆夫人的两个肩膀帮老婆松松筋骨和精神,“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陆君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的,有了第一次肯定没有下一次。” 这就是她无比信任大儿子的地方。君爷坚强的意志力无人能比。 陆夫人在锅边上敲打鸡蛋,敲了几下都没有破壳,有些软弱无力,问:“我煮面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煮面条我最喜欢吃了。” “不,我是说,昨晚上征征都没有吃什么。” 包子从昨晚上就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了。并且是在君爷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小碗米饭。正由于此,很担心儿子的君爷,来不及和儿子细心解释,马上出发去找孩子的妈了。 “不然,你做个蛋卷。我记得征征他喜欢吃他爸爸做的西餐。”陆爸提议。 陆夫人想了想,记起了儿媳妇和她说过,因为白露姐姐没有君爷那个厨艺,只能是用电器化来弥补不足,买了个自动蛋卷机。陆夫人蹲下腰找了起来。陆爸陪她一块找,翻着上面一排柜子。 两个人找得满头大汗时,背后一声清脆的童声说:“爷爷,奶奶,我妈妈的蛋卷机不在这,在客厅。” 陆夫人和陆爸一块回过神来,看到了小包子站在门口。两个人紧张地对了下眼神之后。陆爸走过去抱起孙子,说:“来。告诉爷爷在哪里。” 包子却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用手指着客厅里一个柜子。陆夫人跟在后面打开来看,果然里头放了个蛋卷机。陆爸点起孙子的小鼻子,夸奖说:“征征真聪明。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征征都知道。” 被爷爷勉强这样一夸的包子,脸蛋却显得更阴云沉沉了。 爷爷说这个话,分明是强颜欢笑。 “洗脸刷牙没有?来,奶奶带你去。”陆夫人和陆爸一样,尽可能讨好孙子,巴不得从天上立马给小包子摘下星星和月亮。 可是,小包子扭了扭身体,甩开了陆夫人的手,一个人跑去洗手间,说:“我自己一个人行。爸爸妈妈都说了,要我一个人做。” 包子这话,马上又让陆爸和陆夫人心头揪了起来。 陆爸道:“你做早饭,我到外面走走。” 陆夫人瞧他一眼,见他是脸色沉沉的手在口袋里摸着明显是要抽烟解闷,对他挥了挥手:去去去,抽烟别影响小孩子健康。 陆爸是条烟虫,这点和当大夫的儿子一点都不一样。君爷对他下达过严令,如果上君爷家里来,绝对不可以抽烟。 平常,他是能忍着的。可如今,他想骂儿子了:你不让我抽,是想我郁闷死吗?都怪你平常不看紧你自己老婆! 陆爸急匆匆出了门,砰,甩上门。 陆夫人听他下楼去了,一边进厨房做早饭,一边不时地往洗手间里探头探脑,生怕孙子出什么事。 包子倒是很乖的,洗了脸刷了牙出来,自己进房间找了衣服给自己换上,一身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陆夫人挑不出半点茬子。 陆夫人干干地笑了笑,夸孙子说:“是不是穿的漂漂亮亮的,想给妹妹看?” 包子无语的小眼睛地回了一眼奶奶:他这叫做穿的漂漂亮亮吗?穿的不过是幼儿园里的校服。况且,妹妹和妹妹的妈妈昨晚上得知消息之后,不敢回来惊扰陆家人,都在苗爸住的医院里住下了,没回家。 陆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可见自己的神经是面对孙子时紧张到随时可以断掉。她吃力地把孙子抱上了椅子,其实以包子重量抱这样一下对她来说从不吃力,可她现在是觉得干什么事面对孙子都很吃力。 儿子儿媳妇都不在家,真没有想到只这样,都可以像座大山一样把她和老伴压垮了。 从锅里捞了满满一碗面条,放到包子面前,接着,搬了张椅子陪坐在孙子旁边,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了,只看着包子吃。 小包子更是没有胃口,手里捏着小筷子,很无聊地绞了绞碗里的面条,小眼睛无神地看了下面条,好像这面条已经吃进了肚子里了,包子很快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征征,你什么都没吃!”陆夫人急得要上火。 在楼下转了一圈的陆爸,并没有闲着,手指头的烟刚点着,想到儿子的叮嘱又熄了烟头,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没过多久,他见着姚爷下了楼。 姚爷早在他下楼时听见动静了,只等时机合适下来和他说话。 “子业。”陆爸的声音沙哑,眼睛里全是没有睡觉的红丝。 “干爸。”姚爷声音一样严肃,“我本想昨晚上陪陆君去的,可陆君叫我留在这看情况。高大帅陪他去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这不是担心他——”老实说,陆爸一点都不担心儿子的能力,他这会儿是担心孙子。 “征征怎么了?”姚爷问,“是不是闹别扭了?” “他要是闹倒好。一句话不说,不是憋死我和他奶奶吗?”陆爸琢磨来琢磨去,这小孩子心思,是大人搞不懂的了,只有把包子送回他爸爸妈妈身边去,“我叫了车子,等会儿,我带他去坐飞机。你帮我看着家里。” 姚爷愣了下,但是很快回过了神,对陆爸说:“如果你非要去,我陪你们去。” “你不是有工作?” “没事。我回单位交代一下,很快回来。”说着,姚爷已经亟不可待跑上楼去拿车钥匙,一边对陆爸说,“等我陪你们去!” 陆爸并不打算拒绝姚爷的要求,这个干儿子是像他亲生儿子一样很可靠。如果去到那儿,反正现在暂且和君爷他们联系不上,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他和陆夫人是年纪老了,跑上跑下得靠年轻人。 心里做好了决定,陆爸踏实了,觉得能对孙子交代了。相信包子知道了要去找爸爸妈妈了,心情会好起来。想到这儿,陆爸三两步跳上了楼梯,要赶紧告诉孙子这个好消息。 陆家里,陆夫人满头大汗将孙子抱到了客厅里,打开电视机播放孙子最爱看的动画片,手里亲自端着面条碗央求孙子吃一口:“征征,奶奶答应你,你吃完这碗面条,你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小包子无动于衷,把自己的手脚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狗儿一样缩在了沙发里头一动不动。 陆爸从门口进来,没忘记脱了鞋子,直走到孙子面前,双手抓住包子的两个小肩头,对着孙子两只小眼睛说:“征征,爷爷现在就带你去找爸爸妈妈。但是,有个条件,把这碗面条吃了。你也不想饿晕了不能去找爸爸妈妈吧?” 听完陆爸这话,小包子无神的瞳孔似乎有了一丝亮光。陆夫人趁机马上将面条塞进孙子的嘴巴里。 另一方面,姚爷跑去单位交代工作时,大伙儿基本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消息。让他们吃惊的是,姚爷居然也要去找人,这岂不是表明事情很严重? 在其他人问的时候,姚爷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什么情况。只是征征快崩溃了。他爷爷决定带他去找,这样好一些。” 听见这话,赵文生马上决定陪他们去,要是孩子出事的话,有他在也比较好照料。 姚爷刚要否决,赵文生说:“你知道的,我刚请了假的,要带东子一齐走的。” 原先赵文生是计划去表妹阿芳那儿看看,因为听说陈孝义已经去了阿芳那边。带东子一齐走,是由于东子和阿芳感情不错。本来蒋梅想去,但是单位请不了假而且家里还有个小儿子。想来想去,只能让东子这个成功给几对人牵了红线的,看能不能去到那让阿芳和陈孝义的事有所转机。 姚爷听他这样道来,不好拒绝他。 这边联系了车,马上一行人要出发了。 几家一块要走的人,各自回家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袋。一辆面包车来到楼下准备接走他们。陆欢听说消息后,是火速从学校赶回来了,二话不说也要陪他们一起走。自己行李都没收拾,抢着先抱过了陆爸手里的包子,直接上车。 陆夫人只能对比他们更着急的小儿子哎一声。 姚爷提着自己的行李袋下楼时,洛洛在后头追着。沈佳音担心死了儿子要摔跤。只好抱起儿子追赶姚爷下楼。到了车边,洛洛从母亲怀里挣扎着下来后,一双小手用力抱住了姚爷的一条腿。 “你干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子还闹这一遭,姚爷快飚火了。 “洛洛,洛洛想去!”洛洛咬着小嘴唇不放,死不放手。 姚爷绝对不会误会了儿子这是粘着他的缘故,哼了哼:“你这是陪你征征哥还是陪我?”(未完待续) 在意 厨房里,白建业慢吞吞地拿着一块干布,将用水冲洗干净的碗仔细地擦干净了,再放进碗柜里。 儿子是大夫,女婿是大夫,什么都帮不上忙的他,也只能是做做饭再洗洗碗了。这个情景,让他想起了自己父母和老婆生病的那时候。 可能儿子白哲当年都看着他那副无奈的表情,心有痛惜和悔恨,大学时,才无论如何要去读医而不是跟在他和他爸后面学习白家的祖业当建筑师。建筑师再有名气都好,在这个时候只能听天由命。 万大爷听说了他在厨房,沿着楼梯走了下来找他。来到厨房一看,他真的在洗碗。万大爷把咬在嘴角的旱烟挪开,吐出一口烟,说:“你怎么在洗碗?” “吃完饭,难道不该洗碗?”白建业慢悠悠地说话。 “不,我是说,白露都病了,你怎么在这里洗碗。”万大爷磕着旱烟头,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有白哲看着。”白建业似乎将责任都推到儿子头上了。 万大爷被他这话给刺激到了,拿着旱烟像拿教鞭在他面前指指点点:“你是她爸,白哲是她哥,两样。你不懂?” “不是一样是家里人吗?” “那么我问你,她为什么不回首都找她哥,一口气跑这里来找你了。” 万大爷这话有心无心都好,是让白建业忽然脸色闪过一道苍白。 白建业手里的一个碗重重摔到了地上,砰一声,陶瓷的碗四分五裂,犹如五马分尸摔得粉碎。 声音传到了楼上,白哲像是被惊了下,往门口望了眼。 君爷抬头看了下白队,说:“我在这,你要不下楼去看看。” 白哲皱了眉,似乎在犹豫,可是,见可靠的君爷在这儿,也就没有再犹豫了,点了头说:“我下去一下。” 脚步声从二楼到了一楼。 君爷深思的目光,尾随白队消失的人影,是想,老婆这家人确实很怪,到了白家老家这里以后,感觉更怪了。好像家里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白队他是最了解的,和他一样是个闷葫芦,平常,他和姚爷都得揣摩着白队的心思办事。但是,现在,对白家情况几乎是一知半解的他,想揣摩出白队的心思真是不容易。 没想的是,来到白家,发现自己岳丈,比白队更可怕,不止嘴巴像一把锁,表情也是一把锁。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想必,白家里自己人,都揣摩不出白建业真正的想法。 老婆娘家的事,自己该不该插手,君爷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拿捏个什么样的分寸。因为,不同于郑家的那件事黑白分明,这白家里,完全是个混沌,连是什么情况都摸不清楚。 君爷是个爱憎分明的,绝对能为老婆出气的男人,可是,遇到连对错都没法分清楚的事儿面前,他也只能是先按兵不动了。 躺在床上的白露姐姐翻了个身。君爷的手伸过去,担心她把被子踢了,将盖在她身上的毛毯拉了拉。 她眼前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包子。 包子爱踢被子的习惯说不定是遗传她。反正,他君爷是从来不踢被子的。 白露感觉在有人拉她被子时,已经能猜到君爷心里在想什么了。 真是奇怪的事,是不是夫妻做久了呢,两个人想什么,有时候很容易都会一块儿想到了一块联想起儿子了。 白露在浑浑噩噩中睁了睁眼皮,看着头顶上君爷模糊的脸,不知他此刻的脸是黑是白的,反正她也顾不上了,只是嘴唇张了张:你去睡。 她是担心他今晚守在这儿没的睡了。那怎么行。白露怎么想都不行。因为她个性里就有那股劲儿,从不认为自己该是被照顾的那个。 想到上回她过敏,他在她床边守了一夜以后,第二天早上,马上有人过来调侃了。或许人家这样说是善意,君爷不在意,可她在意啊。她是女超人,怎么可以丢这个面子。 君爷的脸是黑了半截。或许以前他并不怎么察觉,这刻终于明白自己老婆被人称为女超人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还真的不是其他人夸大其词。瞧瞧她这个样。只有超人,才会在自己病的时候搞英雄主义,自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死一样。 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脸,吐了一声:“你管得着我吗?” 白露姐姐因他这句话差点咬到了舌头。 世上,也只有这个叫君爷的男人,在这个时候能对老婆说出这样的话。老婆快死了,他居然说老婆你管得着我吗,不知情的人,只听这句都以为君爷出轨了。 白露心底苦笑,呼呼喘出一口气:“陆君,你以后说话,多学学子业——” “他油嘴滑舌的,我学他做啥。我告诉你,他老婆发烧的时候,他倒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露听他义愤填膺嘲讽姚爷的口吻,却想:这才是一个男人面对老婆突然病了正常的表现吧。 要让君爷失常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君爷是那种,能给自己老爸开刀,面对老爸的心跳几乎骤停的一刹那给老爸打强心针的男人。 君爷拿刀的手从没有抖动过。 这是她经常听见其他人议论他最多的一句话:冷血阎王爷。 见她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几句话,热度又有些高了,君爷重新拧了毛巾,包了冰块,放在她额头上退烧。 给她喂吃了日夜百服咛,貌似没有什么效用。退烧退不到半个钟头,马上继续烧了。 君爷浓眉重锁。 “睡觉吧。”君爷拿手盖住她的眼睛,说。口气不像安慰,更像命令。 对她来说,现阶段最好的法子是什么都不要想,睡觉,这样,应该精神性发烧有所缓解。 白露猜都能猜到他现在思考的方向和逻辑,和她哥一个样。不提也罢。 在她合上眼翻过身去睡时,他是在她身边又说话了,很慢很慢的声音,使得他刚硬的声色很快变成柔和起来:“不要担心,有什么事都由我顶着。” 老婆能得老公这样一句话,心里可谓足矣了吧。白露想。 白队到了楼下,匆匆走进厨房,见着万大爷和他父亲白建业,两个人一块弯着腰在地上捡东西。再仔细一看,两个年纪都大了的人,原来是在捡破碎的碗片。 “爸,万大爷,快起来。”白哲立马拿了把扫帚,敦促他们两个不要捡了,避免割伤手指头。 话没说完,白建业就割到手了。 万大爷急急忙忙帮手扶白建业起身,走到一边,喊:“那个止血贴——” 白哲随手在自己口袋里一摸,刚去卫生院时顺道从小林那儿拿了些以防备用,果然,一回来先给自己父亲用上了。 撕开了表面,白哲将止血贴贴上父亲手指头被割开的那条血痕。 别人给人贴止血贴时,都是小心翼翼,对齐伤口,再小心翼翼贴上。这个白哲倒好,像是看都不用看的,将止血贴往老爸手指头上随手一贴。 万大爷在旁边看得傻眼,只能下巴颌的白胡须抖了抖说:“白哲,大夫还真是大夫。” 别人的话是不是夸,白队早已麻木了。当大夫的,什么都看多了,和君爷一样,人家骂,也是不痛不痒的。 白建业举起指头看自己儿子给自己贴的止血贴,是歪了一截,但是,很奇怪,儿子贴上去,那血马上不流了。 看到这,白建业心里头像吃了颗定心丸,踏实了。儿子很能干,女儿不会有事。 万大爷瞅着他表情又和以往一样了,哀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白哲拿着扫把在扫地上的碗片。白建业把余下的碗收拾好。父子俩人在厨房里默不吭声地干活,没有一声交流却是合作无间。 万大嫂在往厨房门口探一眼时见到这个情形,吃惊地回头问自家老头子:“白哲真像他爸。” “是他儿子能不像吗?”万大爷吧嗒吧嗒抽着烟,给自己媳妇一个废话的瞪眼。 “不,我是说——”万大嫂拉着万大爷的衣角走到了一边,细声说,“我意思是说,白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万大爷心头一个咯噔,叫:“怎么可能!”万大爷说完这话,又拿旱烟枪点着万大嫂的头顶:“他们两人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白哲一年到头到白家村才几次。白哲能知道什么?” 万大嫂摸着被自家老头教育的头顶:“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白露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万大爷咬一口烟嘴:“用说吗?那孩子,说是突然想爸了,想回来看看爸,不行吗?她也是很多年没有回来了,是该回来看看了。中国人只信奉一点,落土归根。她怎么可以不回来?” 万大嫂眼珠子骨碌转悠。 万大爷问她:“你不是要上楼去看白露吗?” 万大嫂道:“我是上去过了,可是见她老公在那儿,就不敢进去了。” 君爷那尊阎罗爷在那儿,还真的是震到没人敢亲近。 “他是白露的老公,怎么可能吃了你?”万大爷对她没眼看。 “哎,你误会了。我是说,他好像在和老婆亲密,我怎么可以进去打扰。” 万大爷直了眼睛,要掉了下巴。 即便他们也是初见君爷不久,可是凭直觉也能看出,君爷是那种冷头冷脸的人,会和老婆亲密? 万大嫂是不是眼睛花了不知道,不过,君爷人家真的是很努力地在照顾老婆的。时而给白露姐姐擦汗换毛巾,时而握住白露姐姐的手很久没有动。 这幅场景,无论落在谁的眼里,都无法否认这是个三好男人的形象。 万大嫂就此有了根据说:“好像是白露倒追的人家,可是,现在看起来,这男人对白露是一往情深。” 哪怕这话随风吹到了二楼,君爷纹风不动。该怎么做,君阎罗照做自己的。 所以,等到了第二天,苦苦等了许久,白露姐姐还是没有退烧的情况下,君爷当机立断,让高大帅去把万大爷家里的电动三轮车开过来。 村里通往村外的那座简易桥是架通了,一群人,也都是第一时间赶着跑到村外去。但是,明显没有谁家比白家更早。 天刚亮,太阳公公在山中刚露出一点白色的脸,高大帅开着王大爷家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了白家面前。 君爷拿了件男人的大衣,将白露的身体像毛毛虫一样裹了起来。接着两只手把她一抱,抱了她下楼。 高大帅在车上铺了张被子,这样,病人坐着不会感觉冷。 山里的清晨,露水浓重,颇有寒意。 高大帅摩擦掌心,看君爷将病人抱下楼时病人没有穿鞋,急急忙忙跑回屋里去找白露姐姐的鞋子。刚跑到门口,见白建业拧了双鞋子出来,正是白露穿的球鞋。 “不用鞋了。”白哲回头对他们两人说。 病人这情况确实暂时不用穿鞋了,都由人抱着。 这个时候,不知道白建业忽然哪来的底气,第一次对自己儿子提出了反对意见:“拿着吧。不知道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穿鞋会不会计较。” 白哲诧异地看了眼父亲。 白建业二话不说,把白露的球鞋塞进他怀里。接着,转回身去骑自己的自行车。电动三轮车肯定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他要骑自行车追着女儿到县城。 望了望自己怀里那双被刷的干净的球鞋,白哲忽然意识到,这球鞋表面的干净,都是自己父亲昨晚上仔细擦出来的结果。 难道他爸,在意女儿?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白哲心里头想。因为他太记得了,他是家中长子不说,他父亲肯定是受爷爷奶奶命令都是必须关心他的。而对于白露,爷爷奶奶都不理不睬的,白建业对这个女儿,几乎好像也是从未多过问一声。 “白队,上车吗?”坐上了驾座的高大帅喊。 白哲才转回身,带着妹妹的球鞋跳上了电动三轮车。 三轮车呼啸着如一阵风,开出了白家村。君爷抱着怀里的白露姐姐,像是代替白露姐姐回望白家的村子,望到那个山头白家人祖先安葬的地方,君爷对白队说:“哪天再回来,我陪她正式到岳母的墓碑前看看。”(未完待续) 暴露 河水道上的简易桥梁,是由几块钢板连接而成,由于钢板底下的河水没有真正退去,小洪峰偶有可见,这也是抢修道路的施工团队夜以继日仍难以快速打通的原因。 三轮车开到了桥口。白建业骑的自行车几乎是同时到点。 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大帅啧啧称奇,回头对白建业说:“伯父,你比现在年轻人都牛!” 白建业斯文秀气的脸上那幅淡淡的神情纹风不动,证实这一段路骑来他是气不喘脸不红,身体的健康不比年轻人差。 这里面,恐怕一半有白队的功劳,建议父亲在乡下淳朴的生活是对的,空气好,环境好,吃的清淡,避免三高,有益老年人健康。另外一半,可能还是由于白建业的性格,白建业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范本。 什么事,都看淡了,对这个秀气的知识分子来说。 从自行车上下来,准备推着自行车子过桥,白建业的眼光看了眼车上坐的儿子女儿,对高大帅说:“小心一些。” “知道,伯父。”高大帅对这个回答不敢掉以轻心。车上坐的,可全是他高大帅的头。他高大帅割几个脑袋都不够抵的。 白建业推着自行车先上了钢板桥,一路走了过去。桥面有点轻微的晃动,白建业走路十分小心。 坐在三轮车上的白哲,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想起小学时课本朱自清那篇《背影》,此情此景,见父亲的衬衫被风吹到犹如湖面波折,父亲头上长了白发。白哲心头微微颤动。 那一会儿,高大帅以为白队会下车帮父亲推车,结果并没有。 可能是没有必要。桥虽然小,但是,同时距离是很短,白建业推车过桥,总路程耗费时间不过一两分钟。晃眼之间,已到了河对面,站住脚等着他们。 高大帅轰轰开着电动三轮车上桥了。 比起自行车过桥,其实三轮车过桥更显得惊心动魄,危机重重。白建业站在对面一直紧张地看着。 果然,刚上桥,电动三轮车由于体积大,伴随桥面轻微的一个晃动,却是几乎快整个向一边倾倒翻倒。高大帅用力地掌控车头方向维稳,一边喊着:“抓紧!抓紧!” 白队两只手紧紧抓住三轮车上的扶手。 君爷怀里是抱着白露姐姐,只能有一只手伸出来去抓栏杆,一只手是杯水车薪。君爷很快意识到这点,调节过来后,两只手抱住了病人,用自己的背当做一堵墙,为怀里的人遮挡一切。 这个姿势,如果车子真的翻倒,人从上面掉下来,绝对第一个掉的是君爷。而同时君爷可以把怀里的人递出去避免落河。 其余人看到这儿,都心惊胆战的。 有工程人员看见这个情况,赶紧跑上来帮着推车。同时间,白队从车上跳了下来。绕到另一侧推三轮车,以防车子翻倒。 一番众人努力之下,三轮车终于被侧翻,发动机发力,迅速过了第一个最难过的坎儿之后,平顺地驶上了桥面。呼呼,这会儿高大帅不敢急了,小心地开着三轮车通过了桥面。 白队从后面跟着跑上来时,发现放在车上妹妹的球鞋掉了一只,刚要回头去捡,身边擦过一个人影。睁眼一瞧,原来是父亲比他动作更快,捡起了白露掉的那只球鞋。白哲就此站在了原地,看着父亲把妹妹的球鞋拿起来之后小心拍了拍上面沾上的泥土。 “爸——”白哲开了口,声音叫出来时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叫了。 白建业把球鞋拎在手里,往回走,和儿子一齐并肩,说:“走吧,要赶着去县城。” 那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哲因父亲这句话的口气而僵住。 白建业几乎是个从来没有脾气,同时也就意味着失去对儿女具有父威的男人。可刚刚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却可能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之下,带出了一丝父亲威严的口吻。 白队吸口气,方才跟着父亲往前走。 父子俩走到了桥对面。三轮车过了桥,停在了比较安全的地方。经过险情,高大帅都不得不擦着额头被急出来的汗珠,歇口气,对后面坐着的君爷说:“早知道,该让你们先下车,可能还妥当些。” 君爷像是听都没有听见他这话,只留意着将大衣在白露身上拉了拉,在高大帅声音较大时,才给去了高大帅一个眼神:安静点! 其他人才突然发现,昨晚上由于发烧,貌似一晚上都能真正睡着的白露,这会儿,险情不断的情况下,偎依在君爷怀里却是睡死了。 高大帅巴巴地张了张嘴,看着白露那张睡到死死的脸,呵呵呵呵在心里头笑,想:等她醒来以后,肯定又有一大帮人有好玩的话题说了。 “睡着了?”白建业对女儿这时的睡容都有几分惊奇,好像从没有见过女儿睡觉的样子,眸里闪过一丝微讶,眯了眯眼睛说。 白哲将妹妹的两只球鞋放在了一块,塞进高大帅怀里,让高大帅把球鞋放到三轮车前面的一个布兜里,避免下次再掉下三轮车。一边是看都没看妹妹那个睡成的死猪样,嘴角像是无可奈何地微撇,道:“她从来是那个样的了。” 哪个样? 白建业先有疑问,后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回到了君爷那张像钢铁铸成的铁脸上,嘴角微微一勾,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几个人重新上路。 白建业推起了自己的自行车。白队跳上车之后,高大帅一个发力,电动三轮车再一次率先出发。 只是,这山中的路哪里是好走的。哪怕高大帅这个算是在越野车比赛中都得过名次的优秀车手,开着这个三轮车在这条山路上上颠下簸时,一阵阵的险情惊险不断,能把他吓出心脏病来。 相较之下,白建业的自行车慢是慢,可白建业骑这条山路是老手了,一路骑来,毫不费力,轻悠悠的两只袖筒随风飘荡,轻松有余。没过会儿,又超过了三轮车,在前面等着他们了。 高大帅这个哭,开电动车的自己连个骑自行车的大伯都比不过,说出去注定是被一帮兄弟笑死了的。 “大伯,你骑慢一点。”高大帅不得不一路这样喊着让白建业放水。 白建业是不敢骑快,不是自己的缘故,是好像怕自己一旦走远了,都看不清跟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女儿。 这样的情况,一路要维持到了走出了山林。 县城是在山脚下。出了山,进县城的那段路是公路,相对平坦好走了。轮到高大帅不敢威风地开着三轮车呼呼往前走,一路不时减慢速度来等白建业。 因为,县城医院在哪里,哪家医院比较好,都要由白建业带路。 到了公路要与三轮车竞赛时,白建业的轻悠劲儿逐渐减弱了,脸上微微露出了些疲态,额头也出了汗,气儿也有些喘了。毕竟,他两个儿女都这么大年纪了,他自己的年纪更不用说了,早就是上六十岁阶层的老年人了。 即便如此,他努力地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 白哲回头看到父亲这个样,忽然又是一愣。曾几何时,自己曾经见过父亲有过努力拼搏而吃力的样子。在他印象中,白建业,似乎是不食烟火的仙子,仙子是不会像贫苦百姓流汗流泪的。 想必妹妹一直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白露没有醒,在君爷怀里稳稳地睡着。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昨晚她在踏实的房子里睡都睡不好,这会儿居然睡好了,怎么想都是很奇迹。 白哲不知道妹妹如果醒来看见父亲这幅吃力的样子会怎么想,或许和他一样,除了一点点惊讶之外,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他们兄妹俩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的白建业另外一面。 作为白家的女婿,君爷抱着老婆,一路看着白家父子随车护送,心里头,不能说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 如此之多的疑问,却奇怪的,好像找不到突破口。究其原因,貌似是由于白建业。君爷都以为,面对像白建业这样的人,恐怕连他君爷都得折服了,连大声质问一声白建业都不敢。原因很简单,知道这个男人可能不仅不会回答问题,还会,最可怕的结果是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因为白建业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不喜欢与任何人争执较劲有自己想法的男人。 白露姐姐的一些隐瞒,白队的一些埋藏的秘密,貌似都有了些答案。 “到了,前面拐个弯就是了。县城人民医院。”白建业说。 众人随他声音打断了思路,望过去,望到了那幢白色的医院综合大楼。 在高大帅停下车的刹那,君爷已经快步将白露姐姐抱下车,大步流星进了医院大楼。 白哲尾随其后。 高大帅找个地方停了车,再等白建业过来再一块进去。 白建业刚骑完车停下来,气喘吁吁。 高大帅伸手去扶他:“大伯,您先坐会儿吧。” “不了。”白建业果断地挥了下手,一步步朝医院里面走,一点都不敢拖延时间。 高大帅愣了下,是突然觉得他刚才那个挥手的动作挺有范儿的,毫不逊色于白队。父子果然是父子。加快两步,扶着白建业。 君爷他们这边,是将病人送进了急诊室。 急诊值班的大夫听说了他们的描述之后,给病人再次量了体温,发现,烧是退了一点,三十八度几,反而貌似有像低烧延续的迹象。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有过感冒吗?得过肺结核或是肺炎吗?”急诊大夫问。 大概是听诊之后,大夫听出了些什么。 白队和君爷听完这话同时一愣。昨天,病人刚发烧的时候,他们是借了卫生所的听诊器听了下,但是貌似没有听出异常。莫非一晚上过去之后,病情反而变了。 急急忙忙拿过急诊大夫的听诊器,白队在妹妹的肺区听了下,是好像肺里有些炎症的表现。 “拍个片,同时做个血液检查。” 这都是例行检查,他们送她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个目的,调查发烧的原因。 病人抽了血,挂上吊瓶,好像还是没有醒。推去了检查室做肺部的X光。 在那边的大夫给病人先做胸部透视时,已经发现了些微的异常,通知了急诊大夫。白哲和君爷两个人急忙跟过去看。这一看,所有人都愣了。 急诊大夫回头问他们这些病人亲属:“她以前出过车祸吗?” “没——”白哲快速回答完这个问题,却突然闭上了嘴。 君爷皱着眉想起她前几天暗地里换了车的事,但是,也不对。从透视来看,这个伤不像是新伤。 急诊大夫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话:“不是车祸,那是以前她被什么东西砸过?你们不知道吗?肋骨都断过两条,你们不知道?看她这个情况,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白队像是被对方这句话压断了最后一棵稻草,重重地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不能责备君爷,因为看起来妹妹这个断了肋骨的事情,恐怕推断的时间会更长,应该在妹妹和君爷结婚之前。 这样说来,责任全在他这个既是当哥又是当爸的一家之主上。 君爷看着白队脸上那幅挣扎的样,更不知道如何说起。 “大哥——”君爷是极少叫白队大哥的,除非是在很私人的关系下,虽然他是白队的妹婿,叫白队大哥可以说合乎情理,可是,他们两人的关系更多是处于一种工作上的联系。于公,太私并不妥当。 白哲两只手抱住脑袋,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君爷只能是干燥地舔了舔嘴唇,浓眉紧皱,悄悄回头,都能看见白建业一幅惊讶的样子站在旁边听他们和大夫说的话。 大夫怎么说? 他的女儿,白家的娇弱千金大小姐,断过两条肋骨?更可怕的是,他儿子和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一点都不知情!(未完待续) 包子来了 安静的走廊里,一个个变成了雕塑状。 病人送进观察室打吊针。由于涉嫌肋骨发炎,病情比想象中要稍微复杂一些,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时间。抗感染,还要复查是不是有慢性骨髓炎的可能。毕竟过了这么久,原先痊愈的部位突然重新发炎,实在让人疑惑。 君爷回想起了两件事。 一件是,之前白露姐姐私下换车,原先的车肯定是受损严重,不然不会换掉旧车。因此有可能是由于这次的车祸撞击,刚好撞击在了以前受伤的部位。 另一件是,很久以前的那次,她对他说“我没有发烧”,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是后知后觉了。如果他能提早察觉的话…… 以前,诚如姚爷等人说的,他是几乎当成了空气在看,否则以他那尖锐的洞察力,不太可能会漏掉这样的细节。 若不是当把她当空气看,则是很有可能被她瞒过去了。 不管怎样,是他疏忽。 君爷看了眼坐在板凳上的白家父子,想到时间都过去快一早上了,他们出来时连早饭都没吃,中午饭可不能不吃。白露现在是睡着不知道,知道了岂不会担心。君爷感觉自己必须担负起老婆的工作。 指挥起高大帅:“去,找点东西,打几个饭盒过来。然后,买一些日用品,你嫂子住院要用。” 高大帅早就只等他这话了,刚刚他们几个人都不出声,把人给急死,听了他这话点地转身即走。 白家父子俩齐齐坐,一动不动。君爷叹声息,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好。自个儿转身进去看老婆了。 小县城的医院,观察室的人蛮多的。都是在这里急诊看个感冒发烧或是外伤,为了消炎吊了个瓶子。和城市里不太一样的是,城市里如果是社区医院的观察室,占多数,至少占上一半的是老年人来吊瓶。县城经济水平还是差一些,农村里的老人不像城市里的老人,没有那么多资金吊个瓶预防个脑血栓之类的病什么的。 君爷走过去,只见一排,六张病床。好在大夫给白露安排了个角落的病床。 但是,依然很吵闹。小孩子跑来跑去,没有什么医院要安静的观念,手里拿着玩具风车,呼啦哗啦很拉风地跑着。 君爷皱了眉,要是自己儿子敢这样,直接拎起来揍屁股了。 当然,小包子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 阎王爷锋利的目光射到那些没规矩大喊大叫的孩子身上,几个孩子被他一吓,冲出了门口。 安静些了,君爷搬张椅子坐近到白露姐姐的床边。没有握住她的手,是把自己的手伸进被子里头,按着她那几条肋骨。按到她原本应该受伤过而现在发炎的部位,她居然一声吭都没吭。 君爷沉默了。 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女超人,但是,真的没有料到会超乎他的想象。 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 病房内,其他人看到君爷那个样子,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是夫妻吗?” “好像是。” “怎么感觉怪怪的?” 君爷当做耳边风一阵从耳朵边吹过。联想到上回保安还差点把他当贼抓时。 一只手伸出来,抚摸她落在额头上的刘海。 裤袋里电话忽然响了。 是他的手机。 看电话号码,外地的。从前天到昨天,由于进白家村信号中断,这是他三天来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也因于此,他貌似记起来自己忘记了重要的几件事。一是没有打电话回单位问姚爷单位的工作情况,二是忘了打回家里报平安。在君爷的原则里,工作从来是第一。 小心按下接听键,一边,是担心地看了眼睡在床上的病人,见病人没有被惊醒,他背过身接起电话后小声说:“谁?” “陆君。” 对面传出陆爸浓厚的嗓门音。 君爷在惊了下之后,道:“爸,我刚想打电话回家。” “你打电话回家找不到人,家里都没人。” 君爷一段时间静默。 陆爸感觉自己是把儿子吓到了,连忙解释说:“征征不吃饭,我和你妈觉得不是法子,怎么哄他都不吃,我们也没有办法。又不知道你们几时能有消息几时能回来。孩子要是弄病了出个什么事怎么办。考虑到这个结果,我和你妈,以及子业一块儿,带了征征过来找你们了。” 原来是自己儿子惹出来的祸。 君爷缓缓长出口气。 小包子闹着不吃饭,总比家里真出了什么意外好。 接下来,君爷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子业呢?” 陆爸毕竟是了解儿子的,知道君爷是要为工作兴师问罪某人了,立马将烫手山芋扔给了姚爷。 姚爷手忙脚乱接住了陆爸的电话之后,迟疑了一会,才敢将手机贴到耳边。 电话里,君阎罗冷冰冰的声音进入到他耳门:“你出来,谁负责?” “我,我叫了我那个副官——” 姚爷的副官,即李俊涛。 “李俊涛?!”远超出君爷的计算,君爷炮轰了,“你不会叫文生吗?” 姚爷磕巴:“文生,他本来就是请了假说是要来看孝义的,结果,知道你出事以后,现在和我们坐在一辆车上。” 君爷听他一说,似乎是想起了赵文生之前和他早说过的要请假一事。 “我总不能叫方敏顶吧。你知道方敏那性子。让她管,是大闹天宫了。李俊涛性格还比较沉稳,反正,他也是代我值过班的。当然,如果文生或是孝义在,他们两个顶是最好不过,可他们两个都不在。” 姚爷一番解释下来,君爷却听出了另一条线索,冷着声音问:“冯大少呢?” 君阎罗的眼睛是火眼金睛。这样都能看出端倪。 姚爷想着瞒也瞒不过,说实话道:“他想娶你老婆的表妹,你想想,不努力怎么行?郑沅洁听说白露出事后,据说连工作的事都不积极了。冯大少打算等我们确定了嫂子在哪儿后,带她过来。” 在君爷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大帮人,托儿带口的,带着行李,好像旅游,其实是探病,坐着火车飞机汽车,一窝蜂地往这里赶,美其名曰关心他老婆,说不定是趁机在这边旅游起来,顺道逛逛白家村。 而只要想想他家岳丈的性格,白建业喜欢过着与世隔绝的陶渊明生活。如果他引来了一帮人,并且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行为,让这群人去扰乱了白建业眼下这种很满意的生活,他君爷是傻子吗,尽是做些被岳丈大人讨厌的事? 君爷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想想现在已经预计往这里赶的人数,以及上回老婆住院时人家送的花篮像开追悼会摆满了他单位的走廊。 姚爷听着他对面一阵沉默已经感觉到哪儿不妙了。 君爷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你聪明,该知道怎么做。” “我肯定不会暴露白露和你的行踪!”姚爷对天发誓。 “你自己看着办。”君爷把最具恫吓的话丢给他。 你自己看着办,办不好,等着被君阎罗剥皮就是了。 姚爷一阵瀑布汗,拿袖子擦擦,问起:“你们现在在哪里?还在白家村吗?电话我们早上打,还打不通,这会儿怎么通了?” “白露发烧了,村里通往外面的路刚刚打通,我们早上出来,现在在县城人民医院。” 听说无所不能的女超人白露姐姐病了,车内顿时一阵紧张。 “大嫂病得严重吗?”陆欢伸长脑袋问。 姚爷赶紧嘘一声,让他小声一点。小包子被奶奶抱着在睡觉呢。两晚上没有睡着了,这个小包子,这会儿在车上睡午觉,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 陆欢闭住了自己的嘴巴。 几个人紧张地看着小包子。还好,孩子没有醒。 姚爷对他们细声说:貌似是发烧而已,恐怕是感冒之类,毕竟之前那地方不是下了大雨吗,可能白露姐姐是被雨淋了,所以感冒了。 几个人听完他解释,心头稍微一松。虽然各自,都有一些疑问。因为,据他们所知的白露姐姐,是风吹雷打,都不会感冒的那种人。 无非是环境气候不一样了,所以导致白露姐姐到了白家村就感冒了? 各人反正想着各种理由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君爷也不急着纠正他们的错误理解。要是说严重点,这些人,火燎火急往这里赶,结果不注意车速,白露姐姐又不是病到在抢救,而这些人有可能中途出个车祸搞抢救了。 君爷作为大家长,考虑总是最周全的。 那边的人,既然知道了他们的位置,挂上电话后,开车往他们这里来就是了。所以,通话里也就没有多说一句话了。 听到姚爷那边断了电话,君爷回过身,只见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时醒了,看着他。 他这老婆……该醒的时候一点都不马虎。君爷都一阵无言。 白露张了张口。 君爷拿了口杯弄了点开水,小心扶起她半身坐起来喝水。 白露喝了一口,问:“谁来了?” “没人来。”君爷道。 她现在可以少点烦心事就少点烦心事儿。即便那些人一窝蜂来了,他也不会让那些人来见她的。 白露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打了什么算盘,说:“如果你爸妈来了,村里现在道路不好走,要在县城里提前准备好旅馆。” “你以为这些事我不会想不会做吗?”君爷望了她眼,眼神里像是在说睡你的。 白露无言。他又怎么知道,即使做人家媳妇,病着也得考虑公公婆婆。 君爷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捏了把她脸,像是捏包子的脸一样:“我娶你的时候,有说过让你变成我爸妈的奴隶吗?” 陆家从来都没有这样要求过她,这个她知道的。 “孝顺长辈是应该。但是,你现在都这个样了,你孝顺,是想让他们更担心?” 白露不高兴了:“我又没有怎么样,只不过发点烧。” 恐怕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君爷哼哼:“是,你这句话是比你以前那句我没有发烧要坦白一些诚恳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被烧掉了一半的缘故,她硬是没有立马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摇晃着脑袋跌回枕头上,闭上眼睛继续养精蓄锐。她是超人,充电也是很厉害的。 君爷反正只要见她乖乖躺着,心情立马好很多了。 手心摸了把她的温度之后,见用了抗生素有些退意,君爷心头稍稍踏实些,坐了下来,这时候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居然出了一层汗。 是被她紧张出来的。 胸膛里头,那颗稳健的心脏,貌似是坐了几回过山车了,固然,他表现的十分完美和镇定。 白建业是站在了病房门口,保持一段距离望着自己女儿女婿。在见到君爷低着头在看什么时,此情此景,让白建业的心头忽然跳了下。 貌似这场景,自己也经历过。 高大帅拎着饭盒和日常用品一路走回来。白哲抬起了头,看着他。 “白队。吃个饭。” 白队像是醒了,回头,看到自己老爸站在门口不动,眯了眯眼。 “伯父,吃个饭。”高大帅又喊。 白建业慢悠悠地转回身,走了回来,站在儿子旁边。 白队是一刻都忍不住了,起身,刚要张嘴。这时候,父亲一个掌心打在他肩头上。 “她会好起来的。” “爸——” “我知道你很自责。但是,没有人会说你一句。你的自责没有意义。要说责任,肯定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尽责。” 白哲并没有因为他这话感到半点轻松,几分深沉的眼睛看着他,想着他以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包括说提出要和他们的妈离婚的话。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是不该随随便便要和太太离婚的。 高大帅拎饭盒进门送给君爷时,君爷告诉他一批人正往这里赶来,让他到县城上找旅馆给人下榻。 这样一来,白家人都知道了亲家一家人都来了,连同包子也来了。 白建业忽然一阵哆嗦,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激动的,或是自己那平淡如水的生活突然被刺激到而引起的反应。 “爸。”君爷对岳丈说,“你是多久没有见过征征了?” 见小包子,是见过的,每年,他回燕京,都是要看看儿子女儿以及孙子和外孙子。不过是孙子看的多,外孙子看的少。 白建业回想起来,貌似自己和包子都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未完待续) 父子俩真像 白哲吃饭的时候,发现自己父亲突然变了样。以前白建业吃饭,从来是慢条斯理的,一桌人吃饭,白建业可以吃到最慢。哪怕是基于礼仪关系,不能吃到只剩自己一个人吃饭时,白建业也会以最慢的速度放下碗筷。 这种现象,被白哲和白露一直以为,他父亲连和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在神游。 白建业究竟在吃饭的时候想些什么,没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正由于这样慢吞吞的吃饭,白建业是反而因祸得福。现在健康指数表明,吃饭吃的最慢的人,身体越健康。因为营养吸收好,而且不会因暴饮暴食带来诸多胃肠道等毛病。 基于此,白哲这个当大夫的,也懒得拿借口去说父亲。父亲身体好,最重要。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白建业,会突然以飓风般的速度扒完了盒饭。这让素有吃饭第一快的高大帅都瞪大了眼珠,直直地看着白建业。 他高大帅的碗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饭。白建业的饭盒却是被白建业一扫而空。 “伯父,你急着去哪?”高大帅想想不对,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饭盒。 果然,白建业拿纸巾擦完嘴巴,拎起空饭盒,对他们说:“你们吃,我出去外面散散步。” 白哲用筷子夹了一块白米饭团塞进自己嘴巴里,没有出声,好像没有注意到白建业的动向。 高大帅望望白队,再瞧了眼室内的君爷,见白建业要走了,只能当机立断,随了白建业一块走。 一边是追出了医院,喊:“伯父,等等我。” 君爷由走廊里的高大帅的喊声,才知道岳丈大人突然间出去了。和白队一样,君爷也无法做出适当的反应。 或许他们两个,能猜到白建业想出去做什么,同时怕自己猜不对。 白建业一路往外面走,疾步走出了医院以后,放眼望去,医院里头有小卖部,可是东西少。县城里,超市是不能比大城市的,貌似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日常用品。 想来想去,他心里有些急了,不知道上哪儿买东西好。 乡下地方是空气好,山水好,可是,论起买东西,着实不方便。 高大帅追着到了他身边,喘了口气道:“伯父,你这个是健步如飞,轻如燕子。” 白建业一如既往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 高大帅灵机一动,改变了策略道:“伯父,你知道县城里哪家旅馆好一些吗?那个,陆家的人要来,可能要在县城里睡一晚。” 白建业回了头,望了他一眼,嗯一声:“我知道,我带你去。” 高大帅噢耶,急急忙忙招了辆出租车。 两个人坐上车,不会儿,到了县城里唯一一家三星级的旅馆。下车后,由于前天暴雨,本来挺热闹的旅馆里空出了不少客房。高大帅帮君爷交了住房订金。预计是要三间房最少。 白建业在他交钱的时候,站在旅馆门前左右眺望,直望到斜对面貌似有新开业的一家百货商场。高大帅办完事回头时,只见他人又走远了。 君爷这位岳丈大人简直是个独行侠。高大帅在心里头对白建业异于常人的行为举止除了佩服到五体投地以外毫无其它了。 走到百货商场,一楼是卖首饰和化妆品的。白建业兴致缺缺,到了二楼卖衣服。白建业想不起包子大概体重多大,身高多高。并且,孩子处在生长发育时期,长得快,一天一个样。他看到的包子,或许不是等同于将要出现在他面前的包子。 给孩子买衣服鞋子的念头只好再次打断。 白建业烦恼地搔了搔后脑勺。 高大帅一路观察到这儿,总算是有点明白君爷的岳丈是想做什么了。于是,搬出了冯大少与他泄露过的如何拍君爷家包子拍马屁的那招,凑近白建业的耳朵建言道:“伯父,征征像他姑姑,喜欢画画。” 白建业迅疾地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里,倒是没有被看穿了的狼狈,白建业微微一笑,对高大帅说:“谢谢。” “谢什么?”高大帅得意的,拍着领导岳丈的肩膀一齐是和白建业称兄道弟了,说,“君爷是我兄弟,白队是我大哥,伯父,你就像我父亲一样。” 嘴皮子能扯到这个地步,白建业都得服气了。 白建业转身走去卖小孩子文具的地方,给小包子买画笔。 与此同时,包子等一行人坐着的面包车,在县城里绕了几个圈之后,终于找到了君爷电话里所说的那家医院。 面包车熄了火。一群人却没有急着下车。一个个人,依次,安静地有序下车。这是由于包子还在睡。 陆欢手痒痒的,刚想伸手捏把侄子睡觉时可爱到像包子的脸,被陆夫人一把打开。陆夫人唬道:“别吵醒他。他两晚上没有睡呢。” “可是,妈,到地方了。”陆欢说。 “到地方也不成。他爸妈又没有跑掉。”找到儿子儿媳妇了,陆夫人这心里头踏实了,更不愿意惊醒小孙子宝贵的睡眠时间。 东子往车里探了个脑袋,看到包子仍旧在睡,扬扬小眉头说:“好像小王子。” “我家的长孙当然是小皇子了。”陆欢感觉被自己妈抛弃了,人家是有了孙子没了儿子,以前都不知道老人家说的这话是对的,现在亲身体会还真是有点儿难受。 陆夫人自然知道小儿子是在装模作样,睨了陆欢一眼:“长这么大,又不是女孩子,撒什么娇?” 诡计被母亲洞穿,陆欢回身,打算帮母亲把陆家的小王子抱下车。父母年纪大了,体力活应该由他来干。 包子就这样,被小叔扛下了车。陆夫人拿着孩子衣服追着下车时,包子醒了。 两只睡到不省人事的小眼珠子,骨碌碌往四周望了一圈,见全是陌生的环境。包子被吓了,一骨碌,从小叔怀里挣扎了下来。 “哎,征征你干嘛?”陆欢抱不住折腾的包子,只得任包子落在了地上。 小包子两只小手用力地抹眼睛,意图想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孩子,是睡糊涂了。”陆夫人抽出了条湿纸巾给孙子擦脸。 包子睡得满下巴口水的脸被奶奶擦到干干净净,小嘴巴张了张,问:“这是哪?” 其余人却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包子这个问题。 还是陆爸精明,不敢一下子刺激到孙子,婉转地说:“征征,这是你妈妈的老家。你妈妈的老家,在山里。” 小包子听完爷爷这话,抬头一看,真能看到大山。这个山,不比燕京的山,是离得很近很近,感觉像腾云驾雾似的。 众人见包子看傻了眼,心里头想:孩子毕竟是孩子,才几岁大。 “走吧。”陆爸牵住孙子的小手,往医院里走。 包子突然乖了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着爷爷拉住自己的小手往哪里走。 一群大人跟在他后面,只觉心惊胆战的。 这孩子,反应太怪了。越怪的反应,越让大人们二丈摸不着头脑。 在走廊里的白哲,率先看见了他们一行人的身影,站了起来。 彼此亲家,双方先打了招呼。 “叫舅舅,征征。”陆爸提醒包子。 包子怯怯地喊了声:“舅舅。” “刚睡醒?”白队发现了包子眼角的眼屎,问。 “两晚上都没有睡好了。”陆夫人细声告诉亲家,接着,左右眺望,寻找着人影,问,“陆君和白露呢?” “白露在里面打吊针,陆君陪着她。”白队说。 说是白露姐姐感冒发烧了,车里的人都之前有所了解,所以对白露姐姐在打吊针没有什么特别吃惊的表情。 见他们一群人想要进去看白露,白队道:“没什么大碍。里面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好几个病人,都在中午休息。这样,等她醒了,你们再进去看。” 也行,只要确定了人没有事。 陆爸接着贴在白队耳边说了几句话尔尔,无非都是绕着小孙子转的。白队听完之后点了头,回过身来,蹲下身对包子说:“想去看妈妈吗?” 众人想着包子肯定马上点头。结果,等了半天,包子没有点头。 包子的脸好像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一阵迷迷糊糊的,仿佛在做梦。 这孩子,不知道像了谁?白队都很吃惊。按理,君爷和白露姐姐都不像包子这个样。 君爷和白露姐姐都是脑袋十分清楚的人,从不会在他人面前流露出茫然的表情给人破绽。硬要说的话,两人生下来的这个包子,貌似是要弥补他们两个的某些“缺陷”。 哎。白队深吸口气,伸出手,推着小包子往病房里面走。 一群人都在病房外守候,只有包子一个人进了病房。 包子踏进病房后,只要往左边一瞧,很快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这不是包子第一次看见妈妈生病,像是上回,妈妈过敏不也一样躺医院里了。可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直觉里感觉妈妈这次不一样。 君爷进了病房里的卫生间给老婆洗完杯子,走出来,站住了脚。 只见他儿子,垫着小脚尖,好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把小脑袋靠在白露姐姐的病床上。 那一刻,他亲眼看着两条小泪河涌出儿子那双小眼珠,无声地流下来,淌在洁白的床单上。 包子不敢哭出声,只是流着泪。 白队在旁边见着都被一吓,动都不敢动。 在他们记忆里,这个孩子不哭的,从来都不哭的。 因为小包子最崇拜爸爸,爸爸说是男子汉就绝对不能哭。 或许包子都不知道流了泪,没有拿小手抹眼睛,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小嘴巴里吞眼泪。 “征征。”白队慌乱地蹲下身,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刚才大人们不是都说的很明白吗,白露姐姐没事。包子不用担心。 包子好像谁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一个人哭着,连去看妈妈一眼都没有,抓妈妈的手都没有。 君爷幽黑的眸子顿沉了下去,将手里洗好的杯子交给了白队,伸出双手,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 包子没有反抗,好像知道是谁抱着自己。 君爷将儿子的小脑瓜塞进自己怀里后,径直抱着儿子出了房间。 白队见状只好代替君爷留了下来,低头看着包子在床单上流下来的那滩子泪水,想着如果妹妹醒来看见了会怎么样。 心有余悸望到床头的地方,却见病人像是睡死了一样,根本没有察觉到儿子过来。白队方才想起,给她挂的吊瓶里面有些安定神经的药物,因为大夫还是担心她精神过于紧张有些精神性发烧。 陆家等一群人,本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等待消息。忽然见君爷抱着包子出来,一个个慌乱地站了起来。 君爷沉着冷静的嗓音对着所有人说:“我抱他出去走走。你们在这儿坐着。” 说完,君爷大步穿过了人群,向外走了,一路不忘记拿手盖住儿子的脸维护儿子和他一样强硬的自尊心。 陆夫人担心着刚想追出去,被陆爸拉住。陆爸道:“听陆君的。让他们父子俩自己呆会儿。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爸爸妈妈更亲的人了。” 听老伴这话有理,陆夫人坐了下来。 姚爷和赵文生互相看看,偷偷地退了出去,去追君爷父子俩。 出到外面,见没有人的时候,包子终于在君爷的怀里哭了出来。一边小鼻子喘息地吸眼泪,一边小嘴巴砸吧砸吧地喉咙呜咽。 其余人听见哭声,一路冲过去,看到君爷抱着包子在一块空地里徘徊,像是在哄儿子,又不太像哄。君爷只是任儿子哭。 东子亲眼看见了包子哭,感觉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了?不是见到妈妈没事了吗?他怎么哭了?!” 之前,不知道爸爸妈妈情况的包子,一颗眼泪都没有掉。他东子都佩服包子是个坚强的男子汉,怎么突然间哭了就哭了。 瞧这孩子说的话,包子听到还会误以为是在批评自己,赵文明连忙捂住儿子的口,小声对儿子唬道:“不要乱说话。征征不是哭妈妈怎么了。是心情放松了。” 东子醒悟,原来这小包子是假坚强。 一路假装不哭的眼泪到这儿全爆发了。 东子感觉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小包子好。要哭就哭呗。难道是因为平常爸爸不让哭? 怀疑的眼神,飞到君爷刀削般的脸上,不得心头里一颤:这对父子,还真是像。(未完待续) 爷孙 包子那个哭,突然变成了娇气的小女生一样,泪珠儿一点都不廉价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 哭了,大概有五分钟,小包子的嗓子开始发哑。 姚爷都看不过眼了,这包子虽然平常被他和他儿子欺负惯了,可是,包子这一哭,真令人心揪。幸亏儿子洛洛没在,洛洛要是在,要跟着包子哥掉眼泪。 一个个萝卜头哇哇大哭,这幅场景,与世界末日差不多。姚爷都感觉天塌下来了。 姚爷凑过去哄包子,说:“征征,别哭了。叔叔带你玩去。” 包子睬都不睬他。 赵文生和东子两人想,这样不行的。孩子的想法和大人不太一样。东子建议养父:“去买点他喜欢玩的玩具,怎么样?” 赵文生觉得这个法子好,带了养子马上找玩具店去给包子买玩具。 君爷听着儿子喉咙里黯哑的声音心头也疼,叹一声息,拍拍儿子的背,但是没有叫儿子不要哭了,而是抱着儿子走出医院。 那时候,高大帅正好和白建业一齐并肩走进了医院。 白建业手里拎着套彩色画笔,和高大帅一块看见了君爷抱着个孩子走来。 “征征?”高大帅惊呼了声。 小包子看起来很憔悴,没有精神,小脑袋瓜窝在爸爸的怀里,像是谁也不想见,不知道是怎么了。 高大帅虽然不知道小包子是不是哭了,但是,知道一点,这包子,打小,和君爷以及白露姐姐都很不一样的一点——很害羞。包子容易害羞。 这包子怎么突然“害羞”了? 莫非是看到了自己的姥爷? 高大帅不敢马上拍领导岳丈的马屁,是只见包子看来也没有发现白建业的样子。 君爷对着他们两个走过来,眼看避不过,岳丈都发现他们了,君爷只好抱孩子走过来,主动对岳丈交代:“我带他到外面走走。他可能肚子饿了。” “中午没吃饭吗?”白建业关心地问。 包子听见了陌生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特别,有点儿像妈妈的声音。 白露姐姐平常很细柔地说话时,声音的特色,语调,是和白建业有点像,都是轻轻柔柔,舒舒服服的,好像飘落的羽毛似的。当年凭这点,白露姐姐当了好几年的主播。要不是为了君爷,白露姐姐在这个位置当下去早就成为明星主持了。 小包子微微把脑袋移出爸爸的话里一点点,小脸蛋仍旧拿东西遮盖着,只露出小眼珠子,从缝隙里看着白建业。 斯文秀气的老爷爷,和舅舅长得几分相似,但是,舅舅白哲,和爸爸一样喜欢严肃的表情,这个老爷爷却是不一样,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嘴角总是微微地噙着一抹笑意。 这人是谁? 包子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只觉这个老爷爷,既是有点那样的熟悉,又是,好像没怎么接触过。 包子不敢肯定。 毕竟,白建业哪怕见过他,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儿孙满堂,不会主动和孩子们说话的。包子忽略掉他很正常。 姚爷这时候记了起来说:“他是中午没吃。睡着了。他奶奶舍不得把他叫醒,说是让他睡。结果他没有吃。” 说明君爷这个老爸很称职,没人说,都能分辨出儿子的肚子唱空肠计了。怕是包子哭的这么伤心,再哭下去,要和白露姐姐一样脱水了。君爷这不焦急抱儿子先塞点吃的进肚皮。 白建业知道亲家们到了,本是该进去先和陆家人打招呼的,可是,现在听说包子都没有吃上饭,而且一路坐车来孩子有多辛苦,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好吃的饺子馆。孩子可能会喜欢。” 吃饺子这个主意不错。毕竟,不知道这里的米饭怎么样,县城里的米,可不比白家村里自家产的米。正因为陆家人爱吃米饭,对米还有些挑剔。君爷现在想优待儿子,不想儿子吃到粗糙的米饭食不下咽,于是对白建业点头:“麻烦你了,爸。” 包子将父亲这声称呼放进了心里头,小眼珠里露出一抹惊奇在白建业打转儿:是包子的姥爷吗? 担心孩子饿坏了肚子,白建业听君爷应好,立马急匆匆带他们一行来到路对面,走了一段路,果然见到了一家饺子馆建在路口。 这家饺子馆还蛮大的,相当于平常商铺三个铺面的体积。装修也好,馆内环境也好,都蛮干净,上档次。 君爷等人方才想起,白建业是在大城市里生活惯的人,衣食住行都好,肯定有自己的品味和档次,不可能带他们到普通的大排档给外孙找吃的。 进入馆内,白建业找到了人,看来他是和这里的店员挺熟悉的,店员带他们直接来到了里面的包厢。 知道姚爷中午也没有吃饭,而高大帅可能吃不饱,白建业让店员弄了三碗饺子过来,再摆盘煎饼,混着吃。 姚爷让高大帅去拿碗洗筷子时,拍拍手对包子说:“来,叔叔抱你会儿。你爸爸抱你也抱累了。” 包子撇过脸。 姚爷自认有错,说:“征征,叔叔保证不会欺负你。况且,从来嘴上欺负你的是洛洛,又不是我。” 包子内心里想想,似乎是他这话有点道理。喜欢“欺负”他包子的是小洛洛。 姚爷用力点头:“你想想,你姚叔叔在洛洛欺负你的时候,不是骂过洛洛吗?” 包子嘟起小嘴巴,不予苟同。 你儿子是你生的,洛洛变成这样还不是由于你。 姚爷哄了半天,见包子不为所动,眉毛一挑:“征征,你再哭鼻子,不是比洛洛更像个小哭包吗?你不是说过洛洛是小哭包吗?我看你比洛洛还会哭。” 本来姚爷这招叫激将法,想刺激下小包子的自尊心。 可是包子不买账,心里更火了,刚是谁还说不欺负包子来着,转眼糊弄完开始欺负包子了。 白建业在外面交代完店员和厨房张罗吃的,回到包厢,见君爷腾不出手做其它事情,很自然地走过去,说:“来,征征坐这儿,姥爷陪你,你爸爸要接电话。” 君爷自认,到这儿后,还是第一次听岳丈说这么长的话,有些吃惊。 小包子从爸爸怀里露出了小脑瓜,更是吃惊:这是姥爷第一次和他包子说话吧? 被其余人的目光盯着,白建业白皙的脸上都可以浮现出一丝红,于是,拿起给包子买的画笔,说:“征征,姥爷陪你画画。姥爷会画画哦。” 君爷更是听都没有听过岳丈大人居然会作画。 是建筑学家的白建业,定是有些文艺功底的,包括写书,作诗,画画,无论西洋画中国画,白建业都有些涉猎。 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白建业给包子亲自做示范。抽出儿童画笔,粗糙的蜡笔,在白建业的手里仿佛化身成为神笔马良手里的神笔,像是草草的几笔画下去,居然能用蜡笔画出了一幅兰花。 其余人见着,眼珠子都可以瞪出来了,包括拿着添好茶水的水壶回来的高大帅。 天! 君爷想,岳丈这画技,不比自己那被称为天才的妹妹差半分。 像是兰花,据说是最难画的,不是大师画不出神韵。白建业不用专业工具,只用儿童蜡笔都能画出栩栩如生的兰花,是比天才更天才。 他这个岳丈,深藏不露! 包子不知觉中,从爸爸怀里溜下来了。君爷趁此松开了抱儿子的手。小包子眼睫毛沾着未干的泪花,可是,一幅精神全被白建业的画吸引住了。 白建业画完一支兰花,回头,见小包子脸上像是有泪痕,连忙抽出自己口袋里干净的蓝帕子,给外孙仔细地擦拭眼睛擦脸。 包子任他擦着,只觉得他的动作和他的声音一样舒服。奇怪了,为什么以前他包子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一个这样温柔又厉害的姥爷? 君爷也在想这个问题,貌似,岳丈近来有点变了。 以前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岳丈,突然能亲近包子,表示出对家人的关心,像是他们都没法想象的事。此刻都清楚地发生在他们眼前,亲眼所见,只能说明,要么是以前,他们都误会了白建业。要么是,他们从来没有了解过白建业。 高大帅绕到君爷椅子后,贴在君爷耳边说了一句。 姚爷离他们近,顺道听见了他说什么,和君爷一样一惊,道:“你确定没看错人?” “爷要不要亲眼去瞧瞧。我没有惊动到他。我想,他应该还在县里面转悠着,不知道怎么找机会进医院。” 听高大帅这样一说,君爷随姚爷立马起身出去。离开包厢前,回头看一眼,见儿子乖乖坐在白建业膝盖上没有动,心里踏实了。君爷开门走了出去。 这里离白露姐姐住的医院并不远。 一个男人,穿着打扮,都和这里的当地人几乎一样,但是,眼尖的人,还是能很快发现他的那辆小轿车,挂的是外地车牌。 姚爷和君爷找个地方掩蔽,眯了眼。 那男人像是有些不耐烦地降下车窗,摘下墨镜往外面望了望,像是在观察什么。 确定了是吕宪标没错之后。两个人迅速地向车子移动。 姚爷伸手拉后车门,君爷直敲前面车窗的玻璃。 吕宪标在车内亲眼看清楚他们两人是谁之后,魂都快飞了。踩下油门想跑,前面高大帅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车道上,一动不动。 咔。 无奈打开了车锁。 姚爷和君爷拉开车门后坐进了车里。 吕宪标那瞬间,还真怕他们两人想把他怎样了。连眼睛都不敢和他们对一下,只是怯怯声地打了声招呼:“陆队,姚科。” “我说吕宪标,你到这里做啥呢?”姚爷拿手指戳了戳了他脸上的墨镜。 吕宪标无奈只好摘下了墨镜。 君爷道了句冷笑话:“你以为你是特工吗?” 好冷的笑话。 吕宪标全身要发抖。 “来找谁?”君爷冰冷的嗓子开始了审问。 吕宪标说:“来找个朋友。” “什么朋友?” “陆队,你就别问了。”吕宪标感觉他们两爷应该是知道一些东西的,否则怎么会逮住他时一点惊讶都没有。 按照一些规矩,他们是不能过问太多。 君爷和姚爷冷冷的眼睛交流着。 接着,君爷道:“如果你想知道她怎么样,她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以前她受过伤,你知道吗?” 以话套话,真把吕宪标套住了。 吕宪标不知情,毕竟他跟白露姐姐的时间不长。白露姐姐有旧伤?他怎么听都没有听说? 哪里的伤?什么伤? 只见对方的表情,都知道此人对白露姐姐肋骨的伤毫不知情。君爷沉了沉眸子,老婆连这事儿都瞒着自己人,是过分谨慎了,还是另有隐情。 “我,回去问问,陆队。”吕宪标看君爷表情,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蹊跷,不禁说漏了嘴道,“我是有些事想告诉她。结果,她手机打不通,我只好问了其他人,一路找到这儿来。” 吕宪标是由于在找进白家村的路在县里兜转时,突然发现姚爷他们一行人的行踪,才知道白露住进了医院里。至于他为什么来找白露,都是因为之前白露叫他们去郑姑婆那儿查的东西,有了一些答案。 本想报给张润恒的,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总觉得张润恒有点怪,干脆反正都是那边任务执行完要回来复命的,所以,亲自来向白露做汇报。 关于郑姑婆那边的事,吕宪标不敢透露给君爷半分,因为这好像是涉及白露个人的秘密。 君爷和姚爷确定从他嘴里是套不出其它话了,只得放了他走。 君爷对他说:“你帮我先去查她那个旧伤怎么回事。反正她这几天不能见客。你查完回来后再见她。” 吕宪标接受他这个建议,开车走了。 见人走了,姚爷忽然拍了下君爷的胳膊,眯眼:“不是说普通的感冒发烧吗?” “说严重了,你们不得急。” 姚爷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但和他一样一头雾水:“她受过伤?什么时候的事?”接下来,姚爷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次她发烧——我当时奇怪了,她怎么会感冒发烧,后来让你去看她,你没有看出来吗?” 君爷那眼睛像是要吃了他瞪着他,不是因为她发烧了他们才让他去看她吗。 姚爷像是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他脑子真笨:“我们如果去看她,她肯定不会露馅。她只在你面前会露馅,陆君同志。”(未完待续) 万一 包子舔了舔小嘴唇,摩拳擦掌,要在姥爷面前露一手,小脑袋考虑了半天之后,想好了,画给妹妹画过的白兔子,这是他包子的得意之作之一。妹妹都夸他画的好。 可怜的彤彤,要是知道包子哥说她夸包子画的蚂蚁式的兔子好,绝对是欲哭无泪:包子哥,不带这样栽赃的。 白建业抱着孙子,等孙子给他画完第一幅画。 包子拿着画笔,好像个大将军,姑姑都夸过他有大将风范,画画拿画笔像是指挥打仗的将军一样,豪笔挥洒,洋洋大气,不会儿,一只“兔子”画好了。 “姥爷,你看。”包子将自己画的兔子给姥爷看,等姥爷夸。 白建业沉稳地先问了声外孙:“你这是画的什么?” “兔子。”包子对自己的画作无比自豪。 这对于刚从外面进来的君爷来说,再打开门的瞬间听见儿子在夸自己的画技的刹那,君爷拔腿要逃。 姚爷和高大帅堵住了路。 “征征在画画。”高大帅只听说包子喜欢画画,从来没有见过包子的画作,由于知道陆家有个大画家蔓蔓,高大帅和不知情的人一样,都认为包子应该一样是个绘画小天才,有陆家的基因在嘛。 姚爷是早从儿子口里知道了包子的画技是去到了哪里,不怀好意地窃笑。小包子貌似恢复精神了,可以继续欺负了。负手带上高大帅,去瞧瞧包子的画。 只见这一个两个都想欺负他儿子,君爷是没法拔腿一个人走人,转了回身,紧跟上他们两个人。 包子还在那里,等着姥爷夸自己的白兔子。 高大帅看到包子的画,刚想惊呼:这是兔子不是蚂蚁吗? 嘴巴被两个爷一把捂住。 君爷心头都哆嗦地紧了一下,完全不知道白建业会怎么说。他该把孩子抱走的,都是由于自己忘记自己儿子在画画方面是个小笨蛋。 几个人嗓子眼都吊了起来,生怕刚吸住眼泪的包子哗哗哗又掉泪了。 白建业说:“征征,姥爷画个画给你填色怎么样?” 填色? 包子眨眨眼。 要说包子学画,当然是从幼儿园开始的。 幼儿园教孩子们画画,一般是让孩子们自己自由创作,画什么都由孩子自己做主,以激发孩子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老师知道孩子小,无论孩子画什么都好,画的像不像都好,都是鼓励居多,极少批评,有助于孩子的自信心。 因此,包子不知道自己具体画成什么样,有没有画画天赋,也是这个原因。大人们总是不忍心。想着他年纪小,到长大了自己就明白了。 关于怎么做填色,包子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被姥爷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包子没有再等着大人夸他画的大白兔子怎么样。 君爷在心里似乎悄然松口气,未想老丈人这么给力。平常不爱说话的老丈人,哄小孩子却有一套法子。 白建业用铅笔画了房子等东西,让包子自己选择颜色,给这些东西里面填色。 第一次玩这种绘画游戏,包子玩的津津有味。众人在旁边看,只见包子只填了一只七星瓢虫的颜色,都露出了像是有些色系天才的迹象。 包子挑的颜色不能叫做准而贴切现实,但是,也不会脱离现实,在颜色的搭配上,小包子果然有自己的目光,说独具味道,别具一格。 高大帅又是惊呼一声:感觉这小包子好像摄影师,因为,包子填出来的画色,好像摄影作品里的画那样新鲜漂亮有风格。 君爷望了老丈人一眼。老丈人了不起,把他儿子的潜力,连他妹妹大画家都看不出来的东西,一眼都看出来了。 “姥爷。”包子这回都觉得自己画的很好,不像以前,大家看着他包子画的目光里闪烁不定犹豫不决的,害他小包子心里头其实有些忐忑和不安,有了感觉自己应该画的不错,小包子反而变谦虚了请教姥爷说,“我这个颜色画的好吗?” “画的和你妈妈一样好。”白建业摸了摸包子的冬瓜脑袋说。 哎? 众人吃惊:白露姐姐当年和包子一样? “我妈妈?”包子更吃惊了,知道妈妈唱歌好听,从没有听说过妈妈会画画。 白建业嘴角露出不让人注意的微笑:“你妈妈,喜欢种花,喜欢花花草草。她喜欢用树叶花儿,做成书签。她做的书签,留住下来的大自然颜色特别好看。” 听见岳丈这话,君爷突然想起,当年白露姐姐送给自己的一套书签,他还以为她是上哪儿旅游买来送他的。好看是好看,他君爷只要想到是买来的东西,随意一扔。现在听老丈人一说,可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那是她第一次送他礼物。 包子听到姥爷这话举了手:“我知道。妈妈给我做过,放在我书架上的书里面。我以为妈妈从百货大厦买的。” 君爷汗颜:儿子和他一个样! 白建业被孩子天真无邪的话逗到一乐,说:“你妈妈从来不送外人东西的,自己亲手做的,只送自己家人。所以,要看你妈妈送你的是不是自己做的,只要看她有没有送其他人同样的东西。” 包子立马问这里所有人了:“姚叔叔,高叔叔,我妈妈送过你们书签吗?” “你妈妈送我们书签干嘛?”高大帅一脸苦笑,想孩子就是天真,也不想想,白建业这话都出来了,白露姐姐要是送了他书签,岂不是他要被君爷揍。 姚爷更是把头摇得像波浪鼓,顺带炫耀一下自己老婆送的:“你佳音阿姨,送给我自己亲手做的护膝。” 包子才懒得管姚爷老婆送姚爷什么,一双小眼珠望向爸爸。 君爷老半天才开了嘴巴:“你回家看书房就知道了。” 此话,君爷自诩聪明,其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包子心头像乐开了花儿。 做好的午饭端上来了。君爷抱儿子去洗了手,回来吃午饭。 几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餐桌。 君爷拿了个小碗体贴地给儿子分饺子。白建业则叫来了服务生,比划手势,不久,服务生拿来了白建业要的东西。 只见是,油、盐、酱油、醋、辣椒、蒜泥等调料品。 白建业取了三个小碟,手里拿着只小勺,倒着各种各样的调料品,在三个小碟里搅拌着调味。 他那个专业的手势和姿态,和电视里的大厨没有两样。 高大帅和姚爷看傻了。 君爷这个老丈人了不起,和君爷一样是大厨? 白建业挑好蘸饺子的酱汁,分给他们三个,给小包子的那一碟,没有放辣椒。 包子很是好奇姥爷居然和爸爸一样会做饭?二话不说,立马先尝尝姥爷的手艺,用筷子夹了半个饺子放进酱汁里滚了一点,接着放进自己的小口里。 白建业在旁边拿着张纸巾防止小包子吃了流口水,对包子说:“小心烫嘴。” 包子才不觉得烫,只觉得那筋度刚好的饺子皮,夹着白菜肉馅儿,伴着那个醇厚的微甜细腻的酱料,进了嘴巴后,香喷喷的,他包子用力地嚼,舍不得吞下去。 太好吃了! 美味! 尤其姥爷调的酱料,和爸爸做的有的一比。 包子想对姥爷竖起大拇指。 君爷其实不看儿子的表情,都知道一定很好吃。老丈人这厨艺,他昨晚上在白家吃饭时都略有体会,不过,他本以为只是由于白家取自天然白家村山里的食材好的缘故,现在看来,说由于老丈人的厨艺好占了一半原因。 老丈人或许比他厨艺更好。君爷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人家都说,女儿嫁人看父亲。就像陆南经常说,将来嫁的男人肯定是要像蒋大少。 说明男人抢老婆心里的位置是要跟自己的老丈人争一争的。 君爷压力山大。 桌子上另外两个吃饺子的,姚爷和高大帅,自从尝了一口白建业的酱汁,简直是美得他们两人惊叹:总算见识到了一个能和君爷大厨比拼的家庭煮夫。 姚爷眯眯笑眼,想着兄弟你终于有这一天了,天外有天,你也不用再因为你的厨艺为所欲为让我洗碗了。 高大帅努力拍白建业的马屁,不管人家是不是君爷的老丈人了,只把白建业诓回了燕京为他们煮点好吃的都好:“伯父,我好像很少见你回燕京?你为什么不在燕京住?你儿子女儿不是都在那边吗?” 这正好是小包子疑问的。包子很少见到姥爷。以至于在这次之前,对姥爷印象一点都不深。 白建业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微低下眉眼,说:“我儿子说住山里好,对身体好。” 首都空气是差。 这点大家都没法说白队不是。 包子不会儿已经吃完了半碗,还想吃。君爷不让,让儿子先休息会儿。这时东子和赵文生买完玩具,找到了他们的饭馆。 见小包子没有哭了,而且吃的是油光满面,精神烁烁,东子父子感觉自己白走一趟白担心一趟了。东子于是拿着给小包子买的小汽车模型,逗包子说:“怎么不哭了?刚不是哭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原来是肚子饿了?难怪西西让你带口香糖,防止你哭了原来是闹吃的。” 包子只要听到西西表哥那几个字立马黑了小脸蛋。 讨厌的西西表哥,从来不忘欺负他包子。他包子是喜欢吃口香糖,可西西从来没有送过给他包子,偏偏这一次送他,居心叵测。讨厌的是,他包子真的如西西所愿哭鼻子了。 包子越想越气,转过小脸蛋。 东子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把小汽车挪到包子面前:“征征,我给你买的,你看看。” 男孩子没有不喜欢车的。东子所以给包子买了汽车玩具。 可是,包子和一般男孩子不一样,对汽车这类模型兴致缺缺,接过东子哥送的玩具,包子还是很有礼貌地答谢道:“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好有礼貌,好有教养的包子。 难怪南南那么喜欢。 东子疼爱地摸了下包子弟弟的冬瓜脑袋。 医院里,白队坐在妹妹的床边,像是半闭上眼睛假寐。 陆欢没有跟着自己大哥走,往病房里看一眼,见白队好像睡了,向自己父亲招了招手。 陆爸踮着脚尖,看到病房里睡着的儿媳妇,看来气色还可以,心里那块大石头却没有放下。 儿媳妇是感冒? 陆爸总觉得不像那么的回事。让儿子守在门口把风,陆爸走去问这个医院里的医生。 刚好急诊科那个值班大夫在吃饭有点空闲。陆爸走了进去问那个大夫。 急诊科大夫听说他是病人家属,如实告诉了陆爸,说病人不是感冒,好像是肋骨发炎加上精神性发烧。 陆爸和其他人一样震惊:儿媳妇什么时候断的肋骨? 不说白露嫁进陆家之后,哪怕是嫁进陆家之前,与他们陆家人关系一直不错,他们陆家怎么会不知道。 大夫就此说他们了:“你们好像都是不知道,你们连自己家人断了肋骨都不知道?” 意思是连白家人都不知道这事儿。 陆爸感觉事态有些超出自己所料,严重了。 不知道自己大儿子怎么想。 在陆爸琢磨着走回走廊的时候,君爷、包子与亲家一行人回到了医院里。 包子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刚刚在妈妈房间里哭过,于是把脸蛋躲在了爸爸后面。 陆爸见孙子恢复了以往那副精神样,心里总算可以踏实一点,更不会问包子为什么哭。 包子跑进了妈妈的病房里,见妈妈在睡,不敢打扰,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床边,和舅舅排排坐。 白队早就醒了,看见包子回来脸上没有泪了,浮现出一丝轻松的表情,抬头看着进来的君爷,道了声:谢了。 君爷摇头,对他指了下站在外面的白建业:包子不哭是白建业哄的。 白队着实一惊。他这个爸,从来没有哄过孩子,不说他和自己妹妹没有得到过,他家白小璐这个长孙也没有得到过。 是不是哪儿出错了? 白建业是手机哗啦哗啦响。到了中午时分,因为这个白家村与外面中断的通信终于搞通了。 万家是打来电话请示他,由于他走之前把家里钥匙交给了万家以防万一,还真的是“万一”出现了。 万大嫂说:陈巧丽一家想要走,问他们开白家的门拿行李。(未完待续) 是谁 陈巧丽一家很快在白家村里出了名气。只是这个名气,不像陈巧丽家他们想的那样。 背地里,白家村人,是把陈巧丽一家叫做了史无前例的泼妇泼男。 蛮横不讲理,比流氓更流氓。 白家村人真心感觉,必须万众一心,把这家人赶紧送出村去。所以,当陈巧丽的老公张先生过来提出要离开村时,万大嫂马上应婆婆公公的命令打了电话给白建业。 白建业不可能阻止陈巧丽他们拿行李,于是和万大嫂点了头,说:“家里的钥匙我都托付给了你们,你们帮我开门吧。” 万大爷抢过来儿媳妇的话筒,和白建业说:“你放心,他们拿不走你们家的一针一线,如果被我发现他们敢偷你们家的东西,我打断他们的腿。” 白建业感觉,夸张了点。其实送去公安局判刑就够了。 真担心万大爷做出什么事来以身试法,白建业叮嘱着万达明看住自己爷爷不要激动。 万达明一声应好,和自己爷爷奶奶一块去给陈巧丽一家开白家的门。 由于张明珠一直闹个不停,张先生不敢离开,只能由陈巧丽和茉莉一齐去白家拿行李。 陈巧丽带了女儿茉莉,见万家人一共来了三个人,阵势比她还大,甜甜笑着对万家人说:“你们真好,我先生刚好没空,有你们帮我们搬行李,太好了。不然,只有我和我女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家人什么时候答应过帮他们搬行李了。万达明呆了呆。万大爷唾了口。万大妈无言以对,转过脸看路边的猫猫狗狗。 茉莉想:妈妈的嘴巴真毒,瞧,只需一句话,万家人都傻了。 一行人来到了白家。万大嫂取出了白建业给的钥匙,一把把试着,打开了白家的屋门。 白家人走的急,家里没有收拾。高大帅睡的那张简易床横摆在客厅中间。万家人见状,自动自觉帮白家人收拾起了东西。 这可能也是由于他们听见了陈巧丽之前说的话,干脆装作不知道,不想搬陈巧丽搬行李。 陈巧丽像是早有所料,哼了声,带女儿径直上了楼去拿自己的东西。 他们一家住的两个房间,房门都关着,但是没有锁,陈巧丽打开进去,屋里乱糟糟的,是他们走时那个样子。期间,她是叫过自己张先生回来拿过东西,可张先生的本事就是为了找东西,能把所有的东西包括行李箱弄到更乱。 茉莉找着自己的书包,找半天没有找到,等找到时,看见是一个大脚印印在了自己的书包上,聪明的茉莉一瞬间认了出来是自己爸爸的脚印,皱着眉头说:“爸爸走路不长眼睛。” 陈巧丽也是一路骂老公一路收拾东西。 东西太多太乱了。他们出来时带的东西本来就多,一路都是车运送,有张先生当苦力,自己原先并不觉得带这么多东西累,全是这个原因。现在突然变成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收拾不到片刻,腰酸背疼。 陈巧丽受不了了,将老公一件衬衫远远砸到了窗台上,气得要死。 最讨厌那个小姑了,明明医生都说了没有什么事,腿没断,装什么娇气。 “妈——”茉莉不知道追着什么东西追到了隔壁,发现隔着一间房的那个房间开着门,过来和母亲报信,“白露姐姐的房间没有锁。” “白露姐姐?”陈巧丽想,自己女儿什么时候学会叫起自己同学白露姐姐了,真是的,女儿这样一叫,搞得白露年轻多少岁而她老了几岁似的,陈巧丽伸手往女儿脸蛋上掐了一巴,说,“叫什么白露姐姐,白露姐姐是你叫的吗?你妈还不敢这样叫她呢,只能叫她白支书。” 茉莉被母亲掐到脸疼,连忙躲到一边去,不高兴地说:“我听大家都这样叫她。人家明明和她年纪差远了,都这样叫她。” 白露在白家村不过几天,可是,白家村人很快老老少少都知道了白露姐姐的大名,这要归功于高大帅那张大嘴巴,到哪儿都不忘记宣传白露姐姐这么叫的好处。 结果,无论老老少少,都爱叫白露姐姐了。 陈巧丽气到吐血都有。这算什么。她和白露是同个年龄吧。结果,她变成黄脸婆,白露嫁了人生了孩子还是白露姐姐。 早就在当年当同学的时候看白支书不顺眼了。 大美人,人人爱,老师爱,男生爱,连她老公,张先生,都有不时偷窥白露的迹象。 陈巧丽忍无可忍,起身往外走。 白露是吗? 她倒想看看,这个大美人背后有什么秘密。 她反正是不信白露什么事都没有突然会想回娘家来,这样的理由完全说不过去的。 茉莉见妈妈终于还是忍不住接受了自己的消息走去白露的房间,偷偷在后面跟着。她也想看,白露有什么秘密。因为,她很记得白露的女儿南南,很讨人厌。 陈巧丽吸口气,站在白露房间的门口,推了推门,果然,门开着。 她眯了眼。 白家人居然走了都不锁自己家房门,太掉以轻心了。 不过,她陈巧丽没打算过偷他们白家人的东西,只是进去看看。 门轻轻的咿呀一声,打开的刹那,像是有道什么黑影从眼前飞过。陈巧丽吓了一跳,慌张后腿的时候差点撞上了自己女儿。 茉莉哎呦,摸了下被母亲撞的脑袋。陈巧丽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同时眼睛注意楼梯口,还好,下面的万家人没有察觉。她轻轻呼出口气,斥女儿:“叫什么叫?不就是一只猫?” 茉莉委屈的鼻子都快流鼻涕了,明明是妈妈紧张怎么变成她紧张。 陈巧丽向四周望了望,没人,立马闪进了白露姐姐的房间里,再轻轻地关上门。 茉莉进房间后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猫,说:“妈,没猫。” “猫从窗台上走过,你当然没有看见了。”陈巧丽说,抬手抚摸了下掉落的头发。 茉莉看着房间里,很普通的房间,朴素到要命,什么都没有。桌子上,只摆着热水壶和水杯,面巾纸。床上,一床被子和枕头。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陈巧丽在女儿茉莉往床底下查找东西时,自己拉开了房间里的柜子。 拉了拉,几个柜子的门和抽屉居然都能拉开。 这白家人太奇迹了,什么门啊柜啊抽屉啊都没有锁,是认为这世界太美好绝对没有小偷吗? 陈巧丽一边翻白家人的东西,一边摇头:白家人这样的想法实在太不可取了。 只是,当她粗略翻过一遍后发现,白家人真是没有财产。抽屉里,柜子里,除了衣服还是衣服,没有任何值钱的宝物。 她快服了这白家人。 也或许,值钱的东西藏在地窖里? 陈巧丽乱七八糟想的时候,听到一阵哒哒的声音,心头一惊,回过身,见女儿藏在床尾不知道干什么。 生怕惊动楼下,她冲过去抓住女儿的手,气死地骂:“你小声点行不行,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们是贼。” 她们现在干的不是贼的工作吗?茉莉瘪瘪嘴。 陈巧丽看清楚了女儿拿的什么东西,原来是双雨鞋。 “你拿雨鞋做什么?”陈巧丽问,感觉女儿是个小笨蛋,一双雨鞋有什么值钱的,拿手指要敲女儿的脑袋。 茉莉躲过她的拳头,说:“我是看它鞋垫下面好像藏了东西。” 哎? 陈巧丽惊讶着莫非白露姐姐在鞋垫下藏了金银财宝了。 母女俩没来得及检查雨鞋的秘密时,楼下的万家人貌似要爬楼梯上来找她们了。只听万大妈的声音催:“你们收拾好行李没有?” 陈巧丽抓起女儿和雨鞋,拔腿就走,冲出白露姐姐的房间后,不忘记反锁上房门。再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雨鞋塞进了行李箱里,盖上了行李箱。 万大妈和万达明爬上了楼梯,走到二楼时,万大妈多了个心眼,让孙子去看看白家的房间。万达明一路检查白家的房门,见几乎一个个都反锁了,没锁的只有陈巧丽借住的那两个房间,于是向自己奶奶点了点头。 既然白家锁了房门,陈巧丽她们应该偷不了白家的东西。万大妈心里踏实了些,走到陈巧丽的房间看看。 陈巧丽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像是在压箱子,见到万大妈进来查看时,想到自己行李箱里压着白露姐姐的一双雨鞋,心口小紧张一阵。茉莉跟着表情僵硬。要是和妈妈一块被当场抓获了怎么办,只好说是妈妈偷的,和自己无关。 万大妈瞧了瞧,没有瞧出什么异样,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只等搬下楼。”陈巧丽心头暗地里松口气说。 感情这对母女没人搬着抬行李不愿意走,万家人悻悻的,万大妈指挥孙子帮她们搬一个,自己帮她们搬一个,其余的,让她们自己搬。 可这家人的行李真不是普通的多,貌似把全部家当都挪过来旅行的样子。到最后,连万大爷都得出力帮她们搬一个,这样速度能快些。 张先生听说老婆把行当搞定了,连忙扶起自己的妹妹准备出去外面坐车。 小林大夫见他们几个终于在卫生所赖了一天一夜愿意走了,着急帮他们打车,生怕他们反悔了。 行李搬上了全村最大的电动三轮车,这一家人,还需要第二辆车来载人。这样,一共两辆车,终于把这家瘟神送走了。 白家人村人为此差点儿预备了庆贺的鞭炮来放。 陈巧丽没有和其他家人一块坐,是单独坐在了放行李箱的三轮车上,屁股下压着自己的行李箱和白露姐姐那双雨鞋,心头一直跳个不停。只要想到白露姐姐有什么秘密能落在自己掌心里,她高兴得要死。 等她回到家,揭开秘密,把秘密在同学圈里传开,看白露姐姐怎么办。 反正,她陈巧丽是不信邪,白露姐姐肯定是和自己老公闹什么别扭了,否则不会急着跑回娘家。说不定是给自己老公戴了绿帽? 白建业接到万家人的电话,听说那家瘟神终于平安送走了,同样舒展口气。 夜色静悄悄来临。 睡了一天,打了一天吊针,养足了精神的白露醒了。 眼睛这一睁开,第一眼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小板凳上的儿子。 白露惊呼一声:包子怎么来了? 小包子嘴里正咬着今晚吃完晚饭之后,姥爷给他削的苹果,好好吃,小牙齿咬的很欢快。 妈妈看过来时,包子流了口水,白建业见到拿纸巾给他擦嘴。 白露感觉风中凌乱了,望到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一个她哥,一个君爷,都是一样木板的表情,表明他们今天对这个意外的白建业看多已经麻木了。 等待白露轻咳了一声嗓子,包子终于意识到妈妈醒了,站起来,拿着手里的苹果走到妈妈面前,有点害羞。 居然妈妈醒来的时候他包子在吃东西。 包子巴不得赶紧把自己的嘴巴封了。 白露看儿子这个别扭样,只是轻轻地笑:“吃吧。好吃吗?谁给你的?” “姥爷。”包子答的一点都不含糊。 才不过一天功夫,这世界变样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和她爸有缘分。貌似,这爷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白露看着儿子咬苹果,目光再去找自己父亲时,却见白建业静悄悄走出了房间,白露眼睛一眯,几分不知如何形容的思绪。 白哲让君爷照顾她,也走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去追自己父亲。 见白家父子俩都走了,君爷慢慢走了上来。包子想给爸爸让位子,君爷按住儿子的小肩头,看着白露。 “你们坐,干嘛站着?”白露像是没事人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说。 君爷感觉她这一烧,神经大条了,或者是装糊涂,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包子发觉爸爸握住他肩头的手像是紧了紧,抬头看爸爸。 君爷问她:“肚子饿了吗?” “是饿,我可以吃东西吗?” “可以。想吃什么?” 包子立马找到了话儿对妈妈说:“姥爷做的饺子酱可好吃了。” 感情她儿子是因为她爸厨艺给收买了。白露哭笑不得,紧随发现君爷因为包子这话居然脸上出现了一丝紧张。(未完待续) 贴心 在包子去洗手间洗抓着苹果后黏糊糊的小手时,白露和坐在椅子上的君爷说话。 “征征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着以后。” “之前你不知道吗?”白露姐姐埋怨他不事前通知,要是知道儿子要来,她不睡了。 君爷更不好和她说儿子哭了的事。 白露看着他的脸,感觉,好像不过两天时间,他的脸瘦了。之前,她迷迷糊糊没有看清楚,现在睁大眼睛一看,是发现瘦了。 不止瘦,本来君爷够黑的脸再黑了一层,但不是那种黑,是貌似因为瘦而黑,皮肤粗糙了些。 白露心疼,因为这都是由于她的缘故。 君爷一边观察儿子在洗手间动静时,忽然好像听见她喃了一句。 白露姐姐嘴里喃着:貌似哪个牌子对于男性的皮肤有用,擦一擦比较好。 君爷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拳头放在嘴边,重重咳一声。 白露回了神,说:“哦,我说的是子业。你不是说他来了吗?他每次出差一晒,回头,桌上化妆品保养品多了很多,佳音和我说的。” 君爷突然觉得姚爷很可怜,家里不止有个儿子泄密,还有个老婆泄姚爷的底。 但是白露姐姐这个牵强想掩饰的理由,还是很马虎,君爷听都听得出撒谎。 他不是姚爷。姚爷那种爱美的性子在他看来是最没男人的气概。 要他君爷往自己脸上抹点护肤品?做梦。 白露也知道自己是做梦,没事唠叨着玩。自己桌子上摆的护肤品,从来不比姚爷差,给君爷摆过几瓶,桌子上摆了,卫生间里摆了。 君爷碰都不碰,却是小包子很感兴趣,偶尔站在小板凳上拿着那些瓶瓶罐罐,知道哪些是男人擦的东西后,有时候小手擦一点。 包子这点比较像她。 君爷看见儿子出来了,让儿子坐在她身边,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征征,坐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吗?” 这个地方毕竟对包子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君爷命令儿子不准乱跑。 包子乖巧地点点头,答:“妈妈有我看着,爸爸放心。” 小包子能顶爸爸的位置保护妈妈了。 君爷对儿子这话莞尔:刚是谁哭得像小姑娘似的? 等君爷老爸走出去了,包子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个苹果,问妈妈吃不吃,他去给妈妈洗个苹果。 白露摇头,让儿子坐下不要忙活。她比儿子更怕儿子忙活。想那天儿子想帮她倒杯水,结果杯子一摔割破了手指头。 儿子是几家人内心里的宝贝,她白露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包子像是猜到她所想的,坐在她床上闷闷的,不怎么开心。 白露摸下儿子脑袋,像是给儿子转移注意力,问:“你和姥爷今天玩什么了?” 今天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那一贯来对谁不亲不近的父亲,怎么会和她儿子关系亲密了。 包子说:“姥爷教我画画。” 她爸爸会画画?白露貌似是记了起来,原来老家里是挂了几幅画,她爷爷画的,她爷爷会画画,她爸应该也会,只是她没有亲眼看过。 “妈妈不知道吗?”包子很快发现了她脸上疑问的表情,吃疑地说,“姥爷画的可好了。连高叔叔,姚叔叔都说,姥爷画的比姑姑还好。” 比蔓蔓还好? 是有这个可能。 白露沉了脸。 儿子比她更了解她爸,真让她有点无地可遁的囧。 “妈妈病好了吗?”包子终于可以说起最重要的事,伸出的小手往高处伸着,去摸她的额头。 白露轻轻按下儿子的手,说:“不碍事。妈妈上回不也是打过针。” “我知道,那次是妈妈吃错东西了。”包子对答如流。 白露又囧了,自己在儿子面前出过的丑,儿子都记得一清二楚,让她这个妈的脸往哪里搁。 君爷走到外面给老婆找晚饭吃。 由于自己父母是先被高大帅和姚爷带去旅馆休息了,还没通知自己父母他们的儿媳妇醒了。想想,君爷不打算那么快通知,感觉很多事远远没有做完的样子。赶紧先给老婆找饭要紧。 医院里的饭堂在这个点上早就收摊了。君爷只能走到医院外面找哪家,无非是找回白建业带他们去吃过的那家饺子店? 琢磨的时候,走到医院外一看,白建业和白队,两个人站在一棵树下,背对背,反正没有脸对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君爷考虑要不要走过去问候一声,感觉不太合适,白家内部的关系太复杂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插嘴,拔腿要走时,白家父子看见他了。 无奈,君爷走了过去。 “怎么了?”白建业问他,是担心自己女儿。 岳丈大人关心女儿的心情,君爷是一路都能感受到。包括岳丈大人突然和包子亲近,君爷直觉里这里面也有岳丈大人感觉对不起自己女儿的缘故。 君爷没有对岳丈撒谎:“我去给白露找点吃的,她说她肚子饿了。” 白建业立马建言:“她喝点粥可以吗?” “有卖粥的地方吗?” “我知道这镇上有一家,我去买。”说着,白建业去取自己的自行车,打算骑着自行车去给自己女儿到镇上买粥。 白队看不过去了,走上去拦住他:“你歇会儿。你今天都忙了一天了,你有年纪的。再说这都晚上了,镇上道路狭窄,车子多,你眼睛又不好。这不是在村里!” 说完最后一句,白队看来有点气。 君爷肯定也是不赞成白建业骑自行车去买粥,说:“爸,你告诉我地方,我打辆车去买。” 白建业见他们都拦着,被迫无奈地把自行车推回去原地,带了君爷走出外面告诉他地方。 君爷这时多了个心眼,见到白队还在气,于是,装作听不懂,让白建业和他一块儿坐车去。 白建业只怕自己帮不上忙,听他邀请马上答应了。 老人家年纪越大,越怕自己没有用处。君爷当大夫的,是很了解这点的。当然,他也了解白队那种担心自己父亲身体出问题的心情。 这叫做剪不清理还乱。 谁都没错儿。 镇上地方小,不会儿找到了那家粥店。 君爷和白建业两个人在粥店里等粥出锅时,一块坐在店里。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坐在一齐。本来这是不应该是第一次。因为作为岳丈,和女婿交流是必要的。但是,白建业这个身为父亲的角色,貌似是被白队顶了很多年。导致君爷有什么事,作为女婿要和白家人交流时,找的人只能是白队。 夜里静悄悄,粥店窗外只有几颗霓虹闪烁,这个镇较为偏僻,经济一般,来的人并不多。 君爷给岳丈倒了杯茶,像是没事时家人之间的聊天:“爸喜欢喝什么样的茶?” “白哲说不要喝绿茶,伤胃,我拿的是他给我的普洱。平常一个人,也很少喝。”白建业说。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个平常不爱说话的男人,今天见了君爷和包子,反而都打开了话匣子。 君爷道:“爸不喜欢喝茶的话,可以多喝点水。喝水也好,山里泉水好,比什么都好。” “是。白哲也这么和我说。” “今天看爸教征征画画,真让我吃惊。” 白建业抬起头,面对君爷那双晶亮的眼睛像包子一样有些害羞,擦擦手说:“没事。其实我也不大会哄小孩子。” “爸,白露这次回来,有和爸说过什么吗?” 君爷这话问的,作为白露的丈夫既是合情又合理。 白建业没法不作答,说:“我问过她,她只说她顺路想来看看她妈的墓地。” 君爷眯了眯幽谧的眼瞳。 粥做好了。君爷拎起给老婆做的皮蛋瘦肉粥,和老丈人一块回到医院。 白队在和姚爷通电话,准备先把包子送过去旅馆洗澡。小孩子玩了一天身上都脏脏的,不洗不行。 包子不干,非要看妈妈吃完粥再走。 白露见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面吃东西,一点都不习惯,哄儿子道:“征征,你看着妈妈吃,妈妈吃不完怎么办?” “我喂妈妈。”边说,包子拿出自己给人喂饭的傲人成绩说,“洛洛不吃饭的时候,都是我喂的。我一喂,他肯定吃完。” 白露后悔得要去撞墙。 她这是要沦落到和姚爷的儿子小洛洛一样吗? 君爷在旁边听他们母子俩对话,边听,都不禁边笑。 白露听见他意图压低的笑声,横过去瞪他眼。 眼看儿子都做出姿势要喂她吃饭了,白露连忙狼吞虎咽,一碗粥,不用五分钟,吃完了。马不停息的结果是,吃得她满头是汗。 话说,出了一身汗,她真想洗个澡。 医院里是可以洗澡的,但是,要有换洗的衣服。 送她出来急,倒是忘了给她带衣服。好在医院里有病人服可以顶替。问题在于内衣。 君爷本来想打个电话让母亲出来忙,但是,心想老人家对这里也不熟悉,到时候,说不定不是他妈买而是别人买,那还不如他自己买妥当些。 反正他是知道她穿什么码数的。 因此,在白露喊了声,要是能洗澡多好,其实并没有提出真的要洗澡时,君爷已经谋划着出去给她买衣服了。 包子偷偷窥到了爸爸的动静,于是,在舅舅回来和妈妈说话时,偷溜了出去,跟在爸爸身后。 白建业见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走了出门,站住脚望了会儿,眯了眼睛,微翘的嘴角像是在笑。 “爸?”白队从室内探出个脑袋看他在哪里时,看见了他的表情,又是惊异。 白建业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并不打算泄露了小包子偷偷跟自己父亲出门的行踪。只是进到门里和儿子说话时,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以前你好像偷偷跟我出过门是不是? 白哲一愣。 很小的时候,他是顽皮,哪个孩子不顽皮的。跟踪自己父亲出门,是很多男孩子都会做的事,尤其是当自己的父亲是自己崇拜的对象时。 等他回过神时,却见白建业没有等他回答,自个儿走开了,明显自己又一个人神游去了。白队只能暗自伤神。 他琢磨不透这个爸。 君爷其实走了不到几米,就发现自己儿子跟来了。 这让他又气又好笑的,找到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停下脚。包子刹车不及,差点撞他腿上。 “你跟我做什么?”君爷回头,唬着脸问儿子。 小包子理亏,不敢说话。 君爷不可能骂儿子,包子最多是好奇,无语之下,只能把手伸给儿子让儿子牵住自己的手。 包子开开心心地把小手放进爸爸的掌心里。 在要进超市给白露姐姐买东西前,君爷不忘记叮嘱儿子,今晚发生的事不准告诉其他人。 爸爸神神秘秘的,包子益发兴奋,立马点着小脑袋说好。 进了超市,要去给老婆买内衣。君爷在女士用品的货架上挑了挑,他挑的可仔细了,知道老婆皮肤细腻,穿不了材质不好的衣服,尤其贴身衣服的材质成分更必须注意。 只是在这镇上,哪有什么大牌,君爷挑了一遍,挑不到合适的。而那些店员,见他在女人用的东西面前徘徊半天,已经怀疑起他了。 “爸爸。”包子担心地扯扯君爷的裤子。 那些大妈大婶看着爸爸的目光好像抓贼似的。 终于,有个店员走过来,问君爷:“先生,你是想买什么?” “有没有黛安芬这个牌子?”君爷没有疑心人家过来的动机,问。 他给老婆买东西本来就光明正大的。 可人家店员以为他偷鸡不成是在刁难,黑了脸说:“没有!” 虽然听出对方语气不对,但是,君爷没有想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给老婆买衣服。看来这个镇上是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在眼下这些东西中挑选。犹豫半天,挑了几件,走到收银台结账。 女店员们,一个个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他。 “多少钱?”君爷终于察觉到了貌似哪儿不对劲,冷着嗓子问。 “一共八十块六毛。”收银员以最快的速度给他结完账。 直到他走出超市的时候,那些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什么人?带孩子买这些东西?不怕教坏孩子吗?” 包子汗滴滴的,眼瞧自己把爸爸拖累了。 君爷不和这些人计较,儿子能理解就好了。 包子其实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爸爸对妈妈这么体贴的一面。感觉,爸爸有点像他喜欢的姑丈蒋大少靠拢了。 白露却是在医院里,自从君爷和包子走后,感觉空气越来越紧,像是有条绳子捆在他们白家人脖子上似的,眼见自己哥和父亲一句话都没说。(未完待续) 生气 白露终于发出了一声:“爸,哥,你们不坐吗?” 白队望了望她,不说话。 白建业像是过了会儿才听见她说话,回过头,问:“你说什么?” 白露无奈的:“爸,你找张椅子坐吧。大家都看着你呢。” 要不是女儿提醒,白建业都忘了这是在医院,在大病房里面,住的不止她女儿一个。 白建业快步走了过来,安分地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他不习惯被人看着当动物园里的动物。 父女俩面对面。 白建业觉得自己该先出声,问:“好点没有?” “打完吊针好多了。爸,你不用担心。”白露说。 白建业可没有君爷和白队那么多心思,就大夫疑问的地方,问了她:“你之前出过车祸吗?” “什么?爸?”白露诧异。 同时她心里头毛毛的,该不会是被他们发现什么了。上回吕宪标擅自主张给她换车时,她隐隐约约地已经感到有点不太对头。可她爸怎么知道的。 “医生说你断了两条肋骨。”白建业说,一双清秀的眉目看着她。 白露先是震惊。自己断过肋骨的过去她自己都忘了。因为早就好了,当时的大夫说的,说不怕。 等她对上父亲那双里面蕴藏了一些疑问和略显威严的眼睛时,白露心头一动,有些想逃。 话说,她爸从来没有这样问过她话。以前,她走路摔跤了,她爸看见,连问一句她摔疼了没有都没有。搞到她一度以为她爸是瞎子。 “那时候的事了。”白露搬出自己很久以前拟好的借口,“很久以前,开人家车的时候,不小心跟人家追尾了,结果,没有戴安全带。” “你哥都不知道?” “我没有告诉他。”白露尽量不和白哲对上眼睛,她不傻,她哥不是好糊弄的人,对一对眼神都可能被抓出毛病来,“他那时候工作忙,在外地出差,再说了,那个时候大夫说了,说没什么大事,回家休养休养就好的。” 白哲听她口中对答如流,已是背过身去,让人摸不到他情绪。 或许他是生气,或许他是理解她不说的苦衷。 白建业却是貌似信了她这话,批评她说:“即使这样,你哥回来你也该和他说一声。让我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白露听明白了,道歉:“爸,把你吓到了?对不起。” 白建业听她这样爽快,倒是愣住了,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话说,他真的了解过自己女儿吗? 几个白家人之间,又是沉默了。 白露感觉快窒息了,心里头喊着君爷和包子快回来。 她不怕单独面对她爸,不怕单独面对她哥,但是有点怕现在面对他们两个人,让她感觉自己有被围攻的危险。 她没有做过任何准备要对他们说实话。 白建业突然站了起来,学起小包子拿了个苹果出来,说:“我帮你削个苹果。” “爸,不用忙。”白露连忙道。 “我两手空空不做事儿心里不舒坦。” 这大概是白建业距今以来吐出的,最直率的话。 白家兄妹俩都吃惊了,白哲转过身,和妹妹一块看着他。 白建业默默地拿了水果刀和苹果,到洗手间里洗干净了好削皮。 这时候,白露千呼万盼的君爷同志带包子回来了。 “去哪儿了?”白哲顺口问妹婿。 君爷不好意思和大舅子说自己去给老婆买内衣,只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扔给了白露,说:“征征说要去逛逛,我顺便带他去外面转一圈。” 被老爸当做了挡箭牌的包子鼻子痒痒的,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小鼻子,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妈妈。 接到儿子的目光,意思是要她快点打开塑料袋,看他们父子俩给她买了什么。对此,白露姐姐还真有几分好奇。她这都病了,他能给她买什么? 逗她快乐的东西? 像姚爷,会给沈佳音买棒棒糖,买鲜花,买巧克力。 但是,她知道,君爷是绝对不可能为她做这些事的。 想是这么想,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期待,白露打开了袋子,往里头看一眼。这一眼,让她风中凌乱了。 君爷见她打开了,也就直话直说:“我记得你是这个号数,你等会儿洗澡时试一下,应该不差。” 听到妹婿这话,白哲轻咳一声,转身出了门。 白露姐姐的脸上能被火烧出个洞。 这是君爷第一次给她买这种东西,可想而知给她的震撼不亚于在她头顶上扔下一颗核弹头。 小包子的小眼珠眨呀眨:妈妈收到爸爸的礼物不喜欢吗? 他包子觉得挺好的。 白露冷静地往肺里吸口气,绑上袋口,说:“谢谢。” 君爷这会儿想起:“我忘了买毛巾。” “不用,我爸买了。” 岳丈大人简直是料事如神,知道他君爷去买什么忘记买什么了? 君爷正琢磨时,看见白建业拿着苹果和洗好的水果刀走了出来,见状是要给女儿削苹果。君爷马上走上前说:“爸,我来吧。” 这种粗重活怎能让岳丈大人代劳? 白露见着也劝:“爸,给陆君吧。他削苹果的手艺是一绝,我都没有他强。” 白建业傻了似地望着君爷:莫非,君爷是? 小包子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爸爸:“姥爷,我爸爸做饭和你一样好吃,是大厨师。” 君爷第一次发觉儿子很多嘴,其实,他君爷只想在岳丈大人面前表现谦虚,这有益于博得老人家的好感。 “不敢当。”君爷咳了一声对老岳丈解释,“我那做饭的手艺,是随便学来的,比不上爸。” 白建业却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女儿和他吃饭时说的话,嘴角微微勾着嗪了抹微笑说:“不用谦虚了,陆君,白露都说了,她不会做饭,都是你教她的。” 底细全被老婆儿子泄露了,虽然不是他的缺点,是他的优势,可君爷浑身不对劲,尤其面对白建业这样一个样样似乎都很能干的,又会做饭又会画画还会建房子的老岳丈时。 不知觉中,君爷已经拿起手中的水果刀,削起了手里的苹果,只见他一把刀子拿在手里面是如鱼得水,一个苹果削下来的皮,是齐齐整整的一整条。 小包子早已拿起爸爸削下来的苹果皮得意地炫耀:瞧我爸爸的手艺多棒。 白建业忍俊不禁。与女儿一家相处的少,以前只觉得陆家这个小伙子黑头黑脸冷冰冰的,正如自己老婆说的不知女儿怎么看得上眼还死命倒追。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回事了。 君爷很可爱,包子更可爱。 是他们两口子以前看错了眼。 “姥爷。”见白建业咳嗽一声,包子孝顺地捧着水杯孝敬姥爷。 白建业接过,摸摸孩子脑袋,对君爷说:“你先送他去旅馆吧。我在这里坐着,等你回来。” “爸。”君爷对此却是说,“你不和我爸妈说会儿话吗?” 刚才,陆爸他们在这里时,由于是医院,并不方便与白建业进一步交流。 白建业有些犹豫。遇到亲家,本是该亲近亲近拉好关系的,因为女儿嫁到他们家需要他们家照顾。况且,他这个不称职的岳丈,到了燕京,几乎也没有上过陆家拜访亲家。 白队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貌似有了决定,对君爷说:“陆君,你带我爸过去旅馆。我在这里看着白露。我爸他今晚肯定是不能谁在这的。你送完征征回来他再走不也得有人送。这样,你把他们两人送过去,不用外面来回走几趟麻烦。”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白建业也就无奈遵从了他们的安排。 包子听说姥爷今晚会和他们一块住,高兴死了,走过来主动牵住姥爷的手,说:“姥爷,你今晚可以和我一块睡的。” 几个大人,见包子这么粘白建业,都一阵无语。要知道,再过几天他们回去的时候,白建业不会和他们回燕京的。岂不是要分开时小包子要很伤心。 君爷打算把这个念头先抛到一边,因为吕宪标去查还没有结果,暂时他们也不会走。 见君爷、白建业和包子都走了,白哲才走近到妹妹床前,用一双锐利的视线扫视妹妹的脸:“陆君说了,说你之前骗他们是感冒发烧。” 白露心头一个咯噔,继而苦笑。想瞒谁都好,只有君爷一个人,她始终瞒不住。 “哥——” 白露琢磨着怎么解释时,白哲说:“我不会问你任何原因。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关于你身体上的问题,你必须和我说实话。” 白露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白哲突然红了眼眶,道:“我只有你这个妹妹了。你打算这样对待我吗?” 白露突然一震,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时,心头一阵慌乱:“哥,你这是怎么了?” 白队深深地吸口气:“你什么都瞒着我不说。我感觉,我的妹妹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很害怕,到了某天,如果我连你出事了我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不会——” “不会?!”白哲忽然提高声嗓音,几分当哥的严厉声色表露无遗,“我告诉你,我不是管不了你!你不要超越我的底线。不然,是陆君都别想为你说话!” 白露真切感觉到这次玩大了,大哥这样生气是她第一次见,让她心肝儿都打颤了。 白哲平复下情绪,用牙签插了块君爷切好的苹果,递给她:“吃吧。陆君给你削的,如果你还敢埋怨他哪点不好,你是瞎了眼。” 白露:…… 其实,她可以感觉到君爷近来,是对她越来越体贴了。她要是真的埋怨君爷,不要说她哥说她,她自己都该说自己犯傻了。 小包子蹦蹦跳跳地跳上了旅馆的台阶。白建业担心孩子摔着,两只手在孩子后面护着。 君爷付了计程车费,拨了电话。 不会儿,陆爸亲自下来了。 “到我房间先坐坐。”陆爸热情地邀请白建业。 白建业点了头。 几个人上楼。 到了陆爸的房间里,小包子被奶奶抱去洗澡。 陆爸和白建业一块坐下。君爷去拿茶,知道白建业喝普洱,让高大帅到酒店服务生那里找普洱,要是没有,去外面茶铺找。 姚爷也过来帮忙,给他们烧热水。近距离看白建业,姚爷发现,这白家的基因和他们姚家一样好,都是美人特质。 陆爸问白建业抽烟不? 白建业摇摇头。 陆爸放下烟盒,笑一声:“我现在也不抽了,想起来,你儿子和我儿子都是同行,管着我们。” 白建业微微笑了笑:“以前,我抽的是自己卷的烟叶。” “对,那时候乡下地方,经济也不好。哪里像现在,有钱也买不到。”陆爸突然感觉和亲家有了情感,因为当年,他们这一批人的经历其实都差不多。 两个长辈就此有了话题攀谈起来。 君爷在旁边像服务生服侍。 陆爸指着儿子问白建业:“我这儿子怎么样?你还满意吗?白露病了,我们一听可着急了。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女儿。” 白建业道,目光柔和地望着君爷女婿,说:“他很好。” 简短三个字,老丈人给了君爷最高评价。 姚爷听着都妒忌了。 瞧君爷这黑头黑脸的,不知耍了什么计谋,能哄得白建业如此满意。本来,白露都病了。老岳丈应该对女婿大发雷霆追问其责才对。 君爷卷起两边袖口,用高大帅从外面买来的普洱给老岳丈冲茶,显得自信满满。 陆爸听说自己儿子在亲家口里得到完美评价,心里也很是高兴,但不忘谦虚地说:“陆君他这人,不大会说话。你有时可以批评批评他,不用客气的,他脸皮厚。” 君爷身体微抖,瞧他爸说的这话,他脸皮厚吗? 白建业摇头:“我比他更不会说话。” 老岳丈真是谦虚典范。 陆爸请白建业喝茶。 两个人以茶代酒碰了杯子,和乐融融。 君爷就此去给岳丈大人准备房间,准备好之后,陆爸亲自送白建业出门。等安排好了亲家的住宿问题,陆爸见屋里没有其他人,和儿子说话了,声音里几分严厉:“你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惧怕 君爷大体知道,他爸肯定是趁他们不在时,和当班医生了解到真实情况了。 姚爷和高大帅在一旁站着,是第一次看见陆爸这样严肃的样说君爷,心头不禁跟着紧张。 “爸。”君爷开口,“我,其实,也不知道——” “不知道?” “是,不知道。”君爷答的十分肯定。 陆爸吃惊地看着自己儿子:“你不问问她吗!” 君爷默声。 “你怎么可以不问她!”陆爸瞪着儿子,很生气,十分愤怒,他这个儿子是个傻瓜吗,“她是谁?是不是你老婆?平常倒也算了。肋骨都断了两根,你居然没有问她!” 陆爸的声音大到吓人。陆夫人想,幸好是包子是被东子带去到东子他们那儿房间去玩了,不然这会儿都得被自己爷爷吓死。 陆夫人走了过来,拉拉陆爸的袖口。 “真是的!”陆爸甩开她的手,警告道,“谁都不许为他辩解为他说话!” 陆家的家风实属严厉,做错事的人,谁都不许求一句情。 陆夫人站在了旁边,纠结着衣摆,忍不住开了口:“你骂陆君干什么!你自己不问她?!” “妈——”君爷皱了皱眉头。 陆爸感觉到自己夫人无理取闹,转过头来对陆夫人说:“这事儿我怎么可能问她?当然是必须由陆君先问。我们问她,岂不是说明陆君很不关心她,又由我们来问她。” 丈夫这话是没有错。可是,陆夫人感觉哪儿委屈。 她是想不明白了。他们陆家哪点对儿媳妇不好了。为什么儿媳妇要瞒着他们这样重大的事。 君爷握住了母亲的肩膀,对姚爷使了个眼色。 姚爷立马走过来,温柔地对陆夫人说:“干妈,我带你去外面转一圈。让陆君和干爸谈一谈。” 陆夫人随姚爷走时,不忘给丈夫落下狠话:“不要忘记了。我们以前亏欠儿子的女儿的,会少!” 陆爸狠狠地皱了眉头。以前,他们做父母的,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大儿子和女儿都受了委屈。陆夫人这话是一点都没错的。他这个儿子因为他不知道自小吃了多少苦头。 “妈,我没事。”君爷推母亲出门,交代姚爷照顾好。 陆夫人看了眼儿子与老公一样硬邦邦的脸,无言地垂下眼帘。 君爷轻巧地关上门。 高大帅这时琢磨着为君爷说上句话,对陆爸说:“伯父,陆君他不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我和他在一块,最清楚。” “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陆爸道,“他这人个性,是我儿子难道我还不清楚?可是,有些事情,只说不做是不行的。”说完,陆爸又对向自己儿子,苦口婆心:“你爸我,也不算甜言蜜语的人吧。但是,偶尔哄老婆两句是应该的。你敢说你周围兄弟没有一个哄过老婆的吗?” 君爷像是一幅悉心领会的模样。 陆爸对他这样子却没眼看:“当然你这个性格,说起来,你妈说的没错,都是你小时候,我们给你造成的。” “爸,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和妈。小时候经历虽然苦,但是我和子业都认为,没有那段过去,没有今天的我们。” 陆爸坐了下来,情绪好像平复了,说:“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问题的症结只在一个人身上。”君爷面不改色,胸有成竹,“我会随他再回白家村一趟,探明究竟。” 陆爸一眯眼:“看来你有了线索。” 君爷点头。 陆夫人坐在旅馆下面的大厅里,并没有出去转一圈。姚爷不知道从何说起。 婆媳关系向来是难题。有蒋母和蔓蔓那种从一开始势不两立的。也有赵夫人和蒋梅那样,保持一定距离,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很好。当然,要说哪对婆媳关系最好。当属他自己老婆沈佳音和他妈姚夫人了。这两人是第一眼看对了彼此,亲如亲生母女。百年难遇的婆媳关系。 要说常见的婆媳关系,不是他母亲和老婆这种,是蒋母和蔓蔓,或是赵夫人和蒋梅。 特殊的,则要算陆夫人和白露了。 跟在旁边看了这么久,姚爷是知道君爷这个兄弟该有多难做。别说陆夫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儿媳妇一句坏话,但是,一直以来,他和君爷都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关系是如履薄冰。 陆夫人是知道,自己儿媳妇样样好,外面个个夸。所以,她如果说儿媳妇哪句话不好了,她绝对是疯了才会去说。但是,当儿子因为儿媳妇被骂时,她这心里头难受。 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 她这个大儿子从小有多苦,她清楚。 一颗眼泪,从她泪眶里落下来时,都毫不知觉。姚爷递给她一张纸巾,她连忙接过在自己脸上擦一擦。 想当初,家里长辈决定他儿子势必是要娶白家的大小姐时,她在家里处于劣势的地位并没有发言权。其实,她打从心底是不赞成的。 娶个人人看重的千金,大美人,不是给她儿子背上背上包袱吗。 娶老婆,首先推选的标准是贤惠。儿媳妇美不美,不是最重要的。其实有些婆婆,就挺讨厌自己儿媳长得太漂亮早晚会给自己儿子找麻烦。陆夫人就属于这种想法。 姚爷看着陆夫人把擦完的纸巾抓成了纸团子,哎,叹声气:“干妈,干爸不会真的骂陆君的。” “我知道。”老公说到底和她一样心疼儿子,觉得对不起儿子。有她放的那句狠话之后,想必陆爸也不敢真骂。 “干妈还顾虑什么?”姚爷细声问。 陆夫人站起来,对他说:“你多心了。” “干妈——”姚爷追着她,怕她又闯进门里打断君爷和陆爸的对话。 陆夫人望了他一眼,神情从容冷静:“征征到时间睡觉了,我去抱他回房间。” 那晚上,包子没有能如愿和姥爷一起睡,很惋惜。到了第二天早上,听爸爸说要和姥爷进村拿妈妈的行李,立马举起小手,包子想跟着去看姥爷的房子。 君爷没有反对,白建业见状也就不好反对了。 医院里有白队看着病人。 君爷让高大帅弄了辆摩托车,抱了儿子上车。 白建业骑着自己的小单车。 四个人,为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朝白家村出发了。 包子坐在爸爸和高叔叔中间,第一次坐摩托车,包子感觉好刺激。凉凉的风在他两只小耳朵边吹着。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走。高大帅不敢开快,车上有孩子。 白建业更是一路骑在他们后面生怕外孙子一不小心摔下来。他心口跳啊跳,直到摩托车安全抵达了村里,心窝里才落下了块大石头。 没有通知万家,没有通知其它白家村人,因为没有必要,他们只是回来拿行李马上就走没有时间在这儿逗留。 君爷主要是要找那天白露放在床尾的那双雨鞋。几步他跃上了楼梯。白建业和高大帅在楼下。 小包子蹬蹬蹬,尾随爸爸的脚步。 到了房间门口,君爷转了转门把,是锁了。于是,回头摸下儿子脑袋说:“在这里等着。爸爸去拿钥匙。” 白建业把备用钥匙给了万家,自己是存了一套钥匙带在身上的,见君爷要给了君爷,说:“你看看有没有东西丢了?那一家人走时来这里拿过行李。” 君爷点了头。 虽然,这家里,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真正值钱的,恐怕陈巧丽那些人也不会有欣赏的眼光。比如白建业摆在茶几上那套大师做的汝窖,陈巧丽一家连正眼看过它们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不识货。 陈巧丽一家,只认得金银财宝。偏偏,这些是白建业所最嫌弃的,家里怎么可能有。 怀着这样的心思,君爷想,想都没有想过白露放在床尾的那双雨鞋会被人偷。 人家偷一双廉价的雨鞋做什么? 那双农民下田作业时穿的雨鞋,市面价值不超过几十块钱,还是被人穿过的。 毫无悬念,君爷用钥匙打开了门,和儿子走进了房间里。他大步往前走,直走到床尾处,眼睛找了床尾一遍。 什么都没有?! 君爷愣了下,可以说从来没有这样震惊过。 连一双雨鞋都偷的小偷! 什么人能干出这种蠢事? 会不会是自己急错了,或许老婆不是把雨鞋放在这里。 君爷从没有这样焦急地在室内徘徊搜索。面积不够十平米的小房间,可视面积有限。一双雨鞋怎么藏,也不可能藏到地板下。或许是在床下。当他弯下腰,趴到地上往床底下查看时,小包子陪着他一块往床底看了一圈,嘟囔:“什么都没有。——爸爸,你找什么?” “不用找了。”君爷已经百分百肯定,有个愚蠢至极的小偷,将他老婆的雨鞋偷走了。 说这个小偷愚蠢之极,是因为小偷可能不知道,他偷的这双雨鞋,道不定是把危险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属于引火烧身。 包子不明白爸爸的话,但是,知道这次来是给妈妈收拾行李的。于是包子走过去衣柜,给妈妈拿衣服。拉开抽屉,就是包子,都看出抽屉被人翻过了,惊喊一声:“小偷!” 高大帅在楼下也察觉了。在他进厨房的时候,或许普通人没有察觉的迹象,被他这个有经验的人员一瞧,马上瞧出了端倪。有人在厨房里踩死了一只蟑螂,或许是无意中踩死的。 一般人,踩死蟑螂,肯定会抓起来放进垃圾桶里。 但是,只有专心致志在这个厨房里干其它事的人,会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高大帅眯眯眼,看着厨房上面的柜门,有打开过没有完全合拢的痕迹。 这个来到白家的小偷倒也细心,把白家的厨房可能内内外外都搜干净了。 如此专业的小偷,不像是来白家找金银财宝的。 高大帅摸摸鼻子,走出去想告诉君爷情况。或许君爷在上面也察觉了什么都说不定。 这时候,白建业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高大帅能亲眼看到他向来悠然淡然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伯父,是不是——”高大帅正要问他是不是他房间里也被偷东西了。 白建业却是忽然收拾起了表情,像是以往一样问他:“有什么事吗?” 高大帅一阵无语。 楼上,君爷往行李袋里塞好了老婆的东西,拉上拉链,提着走出门。小包子跟在爸爸后面,嘴里不停念叨:“爸爸不报警吗?姥爷家里被人偷东西了。” “不是值钱的东西。”君爷这话是告诉儿子谁都不要说。 小包子怀疑地看了眼父亲:不值钱的东西?那么,为什么爸爸一开始找不到东西时表情那样紧张? 他们父子俩从楼上走下来时,白建业的目光一直看着包子。 白建业那样执着于包子的视线,都让其他人内心里感到微微的吃惊。 “收拾好东西了,爸。”君爷说。 “嗯,走吧。”白建业第一个往门外走,好像对这个地方一点都不留恋似的。 众人只想着,他或许是担心仍在住院的女儿。 到了门外,白建业推起自己的自行车,忽然间,一只手捂在了自己胸口上。 君爷立马放下手里的行李袋,大步过去伸手扶住老丈人:“爸,我扶你到旁边坐会儿。” 高大帅扶住了白建业手里的自行车。 白建业放开了车把,吸口气,被君爷扶着。高大帅搬来了一张椅子,白建业缓慢坐了下来。 包子都被吓懵了,一张小脸呆呆的。 在高大帅奉君爷的命令去村卫生所拿药时,白建业在他们两个人忙活的时候,却注意到小包子,伸出手,招呼孩子:“过来,征征。” 包子立刻跑过去。 白建业伸出的手把孩子一抱,搂进自己怀里。 君爷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像秋风落叶似的。(未完待续) 白建业的决定 高大帅从村卫生所里拿来了心脏病的药物,君爷拿给岳丈大人:“爸,吃了这颗药再说。” 白建业二话没说,接过他手里的药吞了下去。高大帅马上从屋里头端出一杯水。白建业接过水,吃完药,再喝了水。 等坐了大概一刻钟以后,白建业逐渐感觉到胸口的疼痛稍微有了缓解。 君爷知道他不能再骑车回县城,但他的情况必须回县城,因此让高大帅再去借辆电动三轮车。当然,他们这么做时,并不打算惊动白家村其他人。 包子摸着姥爷的手,姥爷的手好温暖。 白建业伸手又摸了下外孙的脑袋,笑了笑:“征征,回家好吗?” “姥爷回家?” “回你家。” “我家?” “是。” 包子喊万岁,姥爷要陪征征回燕京。包子开心死了。 君爷和高大帅却骤然一惊。 当然,这不是说白建业回燕京他们会不欢迎,只是,太出乎他们的意外。 白建业那个个性,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突然决定会回去燕京的人。 君爷和高大帅互相对了下眼神,有些担忧。 走到一边,高大帅试探君爷:“君爷,你有没有发现这屋里遭小偷了?” 小偷不止拿白露那双雨鞋下手? 君爷拧了眉:“你都发现什么了?” “厨房里一只死蟑螂,被人踩死了没有人收拾,不合常理。上面柜门被人动过。”高大帅低声说。 看来,这个小偷有备而来,下手周全,恐是把整个屋子该搜的地方搜找了一遍。不过,君爷觉得,那个小偷和偷白露姐姐雨鞋的小偷,不像是一类人。 一般小偷不会去注意白露姐姐的雨鞋,更何况,这样直接拿走雨鞋,就不怕有人怀疑,对于这样一个准备周全的小偷来说。 细致地考虑了下,君爷心底里貌似有了一些谱。 高大帅与他说完话,见他心里是有察觉的,转身去了外面借电动三轮车。借了车回来以后,白建业坐上了车,包子被爸爸抱着坐在姥爷对面。 白建业就此对包子说:“你爸爸当时也是这样抱着你妈妈下山。” 包子和君爷同时一惊。 果不其然,包子很高兴,笑眯眯地对姥爷亮开小牙齿。 君爷别过的脸膛,貌似浮现起了一丝红意。 未想岳丈大人如此关注他们小两口的关系。 车子嘟嘟嘟回到县城时,白露在医院里,趁着自己大哥不在,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吕宪标给她发的隐秘信息,立马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白局,你让我去问的那个老太太,回答我了。有关那个人的人像,我发了图片,白局注意接收。” 图片飞速传了过来。 白露眯了眼,仔细辨认手机上的人像画。观察了半天,总感觉这张人像画奇奇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郑姑婆的记忆力有问题,把好端端的一张人脸,变成了个大胖脸,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而郑姑婆一口咬定这个人是女的,化了名字叫做黄少丽。如果画像没有错,这个女的,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不然,就是像她哥那些当大夫说的那样,是吃了过多激素成为了圆月脸。 白露举起指头,像君爷那样,在人像上开刀似的,画了几画。 白哲是走去了医生办公室查看妹妹最近的化验报告,见到各项指标有所好转,他轻轻地呼出了口气。 君爷他们回来的时候,包子不愧为君爷的儿子,知道姥爷身体不好,要慢慢走,因此小手拉着姥爷的手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 等走到了白队那儿,包子第一个高兴地向舅舅报信说:“姥爷说要和我们一块回燕京。” 不用说,白队和君爷他们一样诧异,那双眼睛射在白建业脸上像是两道X光。 白建业有意无意躲开儿子的视线,佯作很正常的口气说:“我刚好在燕京有个会议要开,顺道回去一趟。住哪儿没关系。” 包子一听姥爷这样说,马上拉住姥爷:“姥爷到我们家住。虽然我们家的客房有妹妹和她妈妈住了。可是,姥爷可以和我一块住。我的小床可以睡两个人。” 君爷倒是觉得这样正好,貌似岳丈大人有心绞痛的毛病,到了燕京在自家地盘上,正好可以查的准确一些。因此,拉着白队到一边上仔细地说了起来。 突然得知老爸的心脏貌似不好,白队心头一阵慌张,继而努力吸口气,说:“行。听你的。” 君爷愣了下,在这刹那之间,他似乎能体会到白队心里头的一丝脆弱。接着,君爷是想起了当年白队给自己妈准备动手术的事了。岳母大人去世的早,给白队个人的打击似乎是不小。 如今白建业身体出了毛病,白队心里动摇了。当然,君爷不知道在这之前,白队已经为此骂过了白露一回。 回头,君爷突然注意起了一个问题,既然白队在这件事都表现出脆弱,他是不是该告诉白露。 好消息是,白露的炎症有所消退,急性期过去,可以回燕京再处理了。 一群人都知道在县城是没法久留的,个个在京城里有工作。大伙儿决定好了回去的日期,订好了机票,便是在一大清早找了个时间,接了白露出院,打道回府。 白露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脱去病人服,精神烁烁,没有一个人能想象到前几天她还躺在病床上发高烧。不过,超人白露姐姐,哪怕发高烧的时候,也不是个像是快不行了的病秧子。 白露没有去注意其他人的目光,却是只注意自己身上穿的内衣。 包子一双聪明的小眼珠子,也一直在她身上溜达。 妈妈穿了爸爸买的内衣,一直穿着! 白露承认,君爷买的内衣虽然不是牌子货,也不像他对她说的那样他记得她穿哪个号。其实,他挑来的几个牌子,都是不一样的号。君爷貌似不是按照号数买的,而是按照他自己的观察或许连暗地里测量过她的身材都有。所以,君爷挑出来的内衣,真是比她自己买的更合身。 真是的,快被他羞死了! 白露心里脸红红地想,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嫁的男人。 由于回去人数比较多,大伙儿分成了两批走。 坐上飞机,飞往燕京。 白家一家,加上君爷和包子。 其余人,为另一批。 这里要提到赵文生和东子,由于见到白露姐姐情况好转之后,这对父子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找陈孝义和阿芳了。 至于冯大少想讨好郑沅洁的心思,得到了郑沅洁的响应,结果没来得及将其付之于行的两人,在机场迎来了回来的白家人。 话说,那天,白露回来时,不知道消息怎么走漏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好了,一大群人,像君爷之前预料的那样,托儿带口,全跑来这里美其名曰关心他老婆,其实都是来凑热闹了。 在临下机的一刻,高大帅接到了风声,立马向君爷报告。君爷当机立断,带了老婆儿子,和白家人一块走后门溜出了机场。等他们快到家的时候,高大帅再在众人面前出现帮他们挡驾。 高大帅这个高强险真不是什么人能当的。 听说那天众怒之下,高大帅被众人揍了。不揍,也被人唾骂死,说他不够义气。 高大帅不是不够义气,是义气全给了君爷。 对此,白建业都挺好奇的。由于一路与高大帅相处的多,白建业都觉得高大帅这个小伙子对君爷一家好的不像话,说句不好听的,高大帅是把自己的命都托付给了君爷。 这是为什么? 原来,人家君爷曾经很久很久以前,救过高大帅这条命。 高大帅觉得自己若没有君爷,自己早去见阎王爷了,还哪里来今天的成就,老婆娶了大胖儿子生了。 白建业对自己的女婿的了解又多了一层:是个热血义气的汉子,虽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白露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父亲的目光时常停住在姚爷脸上,像是思考又像是欣赏。 白建业对君爷的满意度,在响应包子号召准备去包子家路上时,白建业偷偷和女儿说了:“你嫁的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对君爷又是个极高的评价。 某人听见,肯定又是妒忌死。 白露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说,能听见父亲首肯她老公,她心里肯定是很高兴的。 君爷坐在车子前排,从车前镜看到后座上自己老婆和岳丈大人说话的样子,再看看佯作冷冰冰坐在另一旁的白队。 回到大院,白队办完事,是要转车回家。而白建业,已经决定先住在了君爷家里。 只是,白队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和老婆云姐,聪明过人,没有学习其他人去机场接他们,而是在蔓蔓家做客,等到听到下面动静之后,这对母子俩从楼上跑了下来。 “姑姑,你没事吧?”白小璐一路冲过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爸,只顾着打量姑姑,火燎火急地说,“我和我妈本来准备过去看你们的,但是,我爸不答应。”(未完待续) 一个女人的声音 罪过全推在了白队身上。白队学君爷一样冷着脸,对自己儿子近来越来越喜欢和他唱反调的风格,不知从何说起。 白小璐现在正是处于反叛期,再说,他爸妈,上回不是刚看错了郑姑婆他们一家。 让云姐和白小璐吃惊的是,很快,他们两人发现了小包子小手紧紧抓着的人。 “爸!”云姐一声惊呼,仿佛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的惊讶。 白小璐张了张口,没有小包子那样甜甜的,只有满口诧异的:“爷爷?” “小璐,我们不是年后才见过?” 白建业主动和孙子打招呼。 白小璐当然知道白建业在正月过年和十五,都是呆在他家的。可是,除此之外,白建业极少来他家。他几乎都把白建业当成了过客。因为记忆中,白建业不像是个爷爷,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的样子。 白小璐的震惊可想而知。 小包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着说:“姥爷住我们家!” 生怕白小璐表哥把姥爷抢了。 白小璐瞪包子的眼珠子可以凸出来当球踢:你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和姥爷这般哥们了?再说了,你姥爷,我爷爷,貌似我爷爷经常住我哪儿,你以为我会稀罕和你包子抢吗? 云姐见众人在大院里这样站着不好,四周有路人经过都凑过来看,怪让人害羞的。所谓自家的事儿不外扬。 白露也早这么想了,和云姐一对眼神,催促自己的男人上楼。 一行人,往楼上君爷的家走去。 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蔓蔓,本想着急下来探问白露的情况,见白家人一家人团聚,就此不下来了,免得打扰了。同样这样想的,有抱着儿子洛洛在自己阳台上站着的沈佳音。 把明天才回来的姚爷老爸丢到了后脑勺,洛洛跑过去找回来的包子哥,不知道包子哥有没有像小西西那样说的哭鼻子了没有。 哼。 那天他打电话问自己爸爸,爸爸不愿意透露半点包子的秘密,令他想着更可疑。 要是包子哥哭了,他小洛洛可以安慰包子哥,爸爸连这点都不懂吗? “征征哥——”小洛洛打开自己家屋门,对上楼的包子喊。 包子像是如梦初醒,是噩梦醒了。回来也意味着,要面对小洛洛和西西了。这两人,如果知道他哭鼻子,肯定是要笑话他包子了。 白建业忽然发现自己的小外孙躲着谁似的,放眼一瞧,看见了洛洛那张与姚爷一样妖孽的小颜。 “你是?”小洛洛歪着脑袋看白建业。 白建业道:“我是征征的姥爷。” “爷爷你好,我是征征哥的兄弟洛洛。”小洛洛无比自豪打出自己与包子的亲密关系。 他们是几代亲的两家人了。 白建业是曾听说陆家与姚家的特殊关系,听见小洛洛这么一说,眯眯了眸子,似笑非笑。 小洛洛忽然觉得,包子哥这位姥爷,貌似有些深藏不露。瞧白建业像是微笑着又不说话的表情,多么让人捉摸不透。 洛洛为此眼睛一亮:包子哥真厉害,连姥爷都与众不同。 包子不管其它,只顾着躲进自己家门口,躲开洛洛这只小恶魔。 洛洛追着包子哥。 白建业伸出的手,忽然扶住洛洛的小手臂,道:“小心,别摔着。” 好舒服的声音,洛洛只听这道声音,对包子哥的姥爷又多了一层好感。 洛洛的小眸子一闪,小手抓住了白建业的手,拉着白建业的手进了君爷家的门。 包子回头看到这一幕,差点气歪了小嘴。 洛洛这个狡计多端的家伙,又来这一招,是要和他包子抢姥爷吗? “来,都过来。”白建业像是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客厅里,招呼两个孩子都坐到桌子旁边,好像个讲课的老师。 白小璐作为大小孩了,不被白建业召唤,在旁边好奇地看。 洛洛和包子一块坐了下来。洛洛微笑。包子扭嘴巴。 白建业对他们两人说:“你们会玩什么?” 洛洛答:“飞行棋。” 上回他老爸在家里陪他们三个孩子玩,结果姚爷大呼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三个孩子欺负惨了。 洛洛特别对这种事儿记忆犹新,因为真的很好玩。 听说老丈人要和孩子们玩棋,服侍周到的君爷,立马从儿子的玩具箱里拿出了盒飞行棋。 老人和孩子就此在客厅和乐融融地玩了起来。 云姐和白露在厨房里张罗吃的。因为他们一家,肯定是要在这里先陪老人吃一顿再走的,不然不孝道。云姐催白露去休息,怕白露病没有全好。白露死活不肯。云姐只能让她干一些轻点的活。 就此,姑嫂两个人,借机攀起了家常。 念完白露没有好好注意身体后,云姐问起了白建业怎么突然有心思回燕京了:“爸,是怎么了?”更吃惊的是,自己老公似乎没话说,比以前更沉默,这让她这个当大嫂和大儿媳妇的,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安的感觉。 “爸说是顺道过来开会。”白露道,其实她也觉得貌似自己哥和君爷有事瞒着她。 云姐偷偷往客厅望了一眼,看到和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白建业,眼里又多了几分诧异:“白露,我记得,你爸从来没有和你家儿子玩过吧?” “没有。”这点白露很肯定,对此,她觉得都快对不起白小璐了。 瞧白建业对包子这个外孙,还比对白小璐这个亲内孙好。 云姐对于包子受宠自己儿子貌似失宠的问题,倒是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与小姑计较,实话实说:“可能老人家到这个年纪是想通了。征征年纪小,小璐年纪都多大了,让老人家和孩子玩,肯定是征征这个年纪的孩子比较讨老人喜欢。” 说到自己父亲想通。貌似正是这样一回事呢。不然,怎么去说明解释这几天来白建业突然改变的一切。 白露真的是很吃惊的。 她爸,变的太快,很难不让人生疑。 是什么突然触动老人变了? 君爷走回自己书房时,见白队站在客厅门口的地方,其实,白队就一直站在那看着自己的父亲。连白小璐注意到自己父亲这个动作时,都很诧异。 白小璐是观察细致的孩子,早就发现自己父亲与爷爷,有些莫名的隔阂。 君爷耸了耸眉,走进了自己书房,走到最里面,再接起了周玉的电话。 周玉是想回南方的家了。眼瞧她这边把君爷让她办的事办到七七八八了,其余的,再查下去,也不是她力所能及的,或许是君爷力所能及的地盘了。 “行,你回去吧。”君爷爽快地说。 周玉听他这口气,竟然不像以往那般冷冰冰的,或是客气到要死,心里还真有些诧异。人家都说君爷近来不知为何变温柔些了,貌似如此呢。 当然,她也不傻,不会突然说起自己老公的事在君爷头顶上泼凉水,只道了声:转告白露,一切安好。这样的话。 君爷挂了她的电话,表情,才逐渐地降低了温度,露出原先的一些本性。 让周玉先走是对的,周玉在这儿,为他做了这么多事,难保那些人恼羞成怒想起这事儿时拿周玉开刀。周玉不提这个话,他也是打算让她在这个时候先撤了的。 接下来,是南方那边要安排好人,避免有人流窜到南方,找周玉麻烦。 君爷很小心很小心的目光,落在自己心里头的那份计划日程表,一切,都覆盖在他那张硬邦邦的脸下,没人可以真的窥探到。 那天晚上,洛洛又在君爷家蹭饭吃了。不过,由于今晚这顿饭是由云姐掌厨,洛洛差点儿全吐了。 这个味道,妈呀,和君爷大厨家一直以来的味道,天差地别。 小洛洛看着云姐笑眯眯的脸一阵身体哆嗦。 云姐笑眯眯地对他说:“小朋友不可以挑食的,来,吃点菠菜。” 他洛洛不是不吃菠菜,但是,君爷做的菠菜味道鲜美极了,而云姐做的菠菜像煮烂的人家不要的烂菜,最该死的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奇怪了,这家人,居然都吃得下云姐做的菜! 包子反正已经在云姐家吃过好几次了,习以为常,见惯不怪,再说他包子是有礼貌的孩子,知道不能浪费云姐的一片苦心。 聪明的洛洛见周围情况明显不对,拔腿就要跑,说:“妈妈回家叫我吃饭。” “你妈妈说了,今晚让你在这里吃。她要去趟单位。”云姐把小洛洛抱回原来的椅子,监视他吃饭。 最不喜欢挑食的孩子了! 洛洛在心里哭:爸爸妈妈快来救我! 夜晚晚些时候,大家吃完了饭。云姐一家喝了一个小时的饭后茶,接着,离开了,有事明天再来。 君爷进了厨房帮忙收拾东西。 白露挽着袖口,催促儿子进浴室里洗澡,吓唬儿子道:“姥爷很早睡的,不要打扰姥爷。” 白建业是睡的早,不过,今晚他注定是心事重重的了。 见到包子去洗澡了,没有人留意到他。白建业走到了君爷家的阳台去接电话。 这个电话,打过来好几回了。这会儿,他才有空接。 “建业哥——”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未完待续) 爱的礼赞 “怎么?建业哥把我忘了吗?我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忘记过建业哥。之前一直都没有建业哥消息,是因为看起来并不想见我,现在,建业哥是想见我了吗?” 白建业深深地吸口气:“我并不想见你,你知道的。” 对方突然大笑一声:“是吗?那么,建业哥为什么突然回燕京?这一点都不像建业哥的风格。躲了这么多年,我们俩,在其它地方都可以见面,唯独是在你儿子你女儿能看得见你的地方是不可以见面的。” 白建业没有说话。 那个女人,忽然叹了口气:“你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我很久很久没有见你了,真的很想念你。每次跑过去,你总是避而不见。但是,我知道你是把我放在心上的,不然,不会在你屋里放着女人用的东西。” “你多想了。那是我为我女儿准备的东西。” “胡说八道。你准备的衣服码数鞋子码数,都有我的。” “我记不得她穿多少码的鞋子,也只依稀记得她的衣服是什么码数大概。我老了,其实你知道的,早就过了那个年纪,是个老爷爷了。不是你印象里的那个白建业。你再看见的话,早也应该感到吃惊和失望。” “不会的,建业哥在我心里面,永远都是那样的年纪。” “你为什么执着不休呢?”白建业兴叹,“我不是你值得去关爱的一个男人。我的个性那样的糟糕,连我儿子女儿,都知道我不是个好爸爸。” “是的,你连孙子外孙都抱上了。我呢?孤家寡人到至今?”女人的嗓音嘲讽地说。 白建业心头一阵的打鼓,声音打了丝颤抖:“那也是,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错了,要不是你白建业,和你爸妈。你想想,我为你爸妈,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而你们白家居然不知道报恩?” 白建业吸着气:“我爸妈——” “你不要装糊涂。你很清楚。当年,你爸那个病,医药费,全部都是谁出的。你妈想要什么好东西,我就送什么好东西。你白建业,差点被人诬陷被发放边疆,还不是我从中作梗,帮你始终留在最好的地方工作生活。你得利了,你们整个白家都得利了,从我得到的会好处不会多吗?但是你们白家都对我做出了什么?”女人冷笑一声,“说不出来是不是?要不要我再提醒你?当初你爸妈,在我这里是写过保证书的,说是等你离了婚会娶我,结果,你任那个女人为所欲为,为你生两个孩子,还跑回了你身边!” 白建业闭上眼:“我自以为,我已经做的够多了。” “是,你是个好男人。”女人突然一转口气,“如果你不是个好男人,白建业,我怎么会对你执着不休?你看我等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老婆死了,可是,建业哥,你怎么可以忍心这样对待我?是怕你儿子女儿对你失望,反对你娶我?不过没有关系。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有了,你不该这样顾忌的——” 白建业像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听着,听完她这些长篇大论以后,貌似也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只知道一点,她再怎样,都从来像这次这样的强势过,非要逼着他做出决定。不,她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以前不是。 “你,为什么在我桌上给我留下那张纸?” 终于该提起的问题还是提起了。女人沉默一会儿之后,发出一声尖利的冷笑:“建业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傻子?” “不是吗?痴迷你,爱恋你,为你付出这么多,一直以来,只要你不喜欢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情愿只在背后默默爱着你,守护你。是不是很傻?” “我——” “抱歉!事到如今,我不再愿意做这个傻子了。我要你娶我!” “丽——” “不要这样叫我!我没有时间和你玩游戏了,建业哥。我给你的时间有限。你赶紧和你儿子女儿摊牌。” 说完这话,啪,女人挂断了电话。 白建业低头望着被挂断的手机,像是一脸的茫然。 包子洗完澡了,干干净净来找姥爷,因为妈妈说过了,姥爷是最爱干净的,包子不能不干净。 走到客厅,望到姥爷在阳台上,包子跑过去,拉开落地窗:“姥爷——” 白建业回过神,见到小包子的脸,刚才木然的表情突然划开了一道亮光。 这孩子,真的很讨他喜欢。 以前不知道,可当那天见到包子躲在君爷怀里哭的时候,那一刹那,他内心深处某样东西被撬动了。 可能自己儿子都忘记了,曾几何时,儿子也曾经这样在他怀里依恋过。 他不是个好爸爸,那个年头,过于艰苦,为了生计,他几乎没有时间可以留在家里享受做爸爸的乐趣,甚至觉得有了孩子像是背了大山一样。而儿子,那个时候,整天鼓励他们再生一个,想要一个妹妹。当时,他真觉得很烦,烦得要死。 儿子怎么知道?当年他们家快揭不开锅了,连米都没有。再生个丫头片子,多一张口吃饭,要供其读书,给孩子买衣服买鞋子,好多好多都是要钱的。 真的,这些可怕的压力延续至今,像是噩梦一样在他脑海里盘绕,哪怕,他后来赚大钱了,家里富有了,这种噩梦般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他确实不是个好爸爸。 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曾经非常讨厌的儿子女儿。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 在白家村住久了,落叶归根的生活,平淡的种田生活,让他的心态可以变得很平静和从容了。 在这段期间,他不是没有回过燕京见儿子女儿以及孙子外孙子,可是,每次回来,那种噩梦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只能尽力忍受着这种感觉,又谈何怎么喜欢上孙辈。 对于白小璐这个孙子,他白建业也不是个好爷爷。对于小包子,也不是个好姥爷。但是,包子这次回到白家村,确实把他动摇了。 他突然能感觉到万大爷说的话了:小孩子怎么看,都是可爱,你怎么会不喜欢呢?或许年轻时不喜欢,老的时候,心态不一样了。养孩子的事不是你烦着的了。聪明的老人,应该享受孙辈带来的乐趣。建业,你是该回去多陪陪你儿子女儿和你孙子。 只可惜,包子在白家老家只逛悠了一圈,他可是在家里,给孩子们都准备了很多可爱的玩具,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被万大爷怂恿着做的。 和他想的一样,只有在白家老家和孩子在一齐,才能找回感觉。但是,儿子想的和他不一样,完全不喜欢带孩子,并且也不允许自己妹妹回老家看他。原因很简单,早在很多年前,他儿子已经知道,那个女人曾经悄悄地到过白家老家。 这件事不止他儿子知道,万大爷他们也是知道的。万大爷他们,正因为比他儿子更了解情况,所以,从来并没有认为他白建业不道德。 可他儿子不一样。早在听自己奶奶提起他爸妈要离婚的事宜后,白哲早就怨恨上他这个老爸了。 “姥爷——”包子走过来,拉拉他的袖口。 和其他人一样,包子很快发现,姥爷很喜欢一个人神游。这种感觉包子也不喜欢,让包子会误以为姥爷骑上仙鹤上哪儿去了,撇下他们不管。 包子用力地拉他的袖子,终于把白建业的神拉了回来。 “征征,洗完澡了吗?” “洗完了。”包子用力点点头,拉着姥爷回客厅,还想和姥爷玩。 姥爷多好,特别有耐心,陪他们玩时从不嫌弃他们吵闹麻烦。幼儿园老师都没有姥爷好呢。 白建业被包子拉回了客厅,只听,叮咚一声门铃响。 谁? 包子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房间里头,白露叫道:“征征,看是谁来了?” 君爷知道老婆在洗澡,从收拾好的厨房里走了出来。 包子拉开门,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南南表姐。 陆丫头今天上完课,还要去学习小提琴,因此,直到现在才回来。 “大舅,征征。”陆南喊着。 包子看到是表姐,早已笑开了脸,立马打开门让表姐进来。 陆南提着没来得及往家里放的小提琴盒,背着上学的流氓兔书包,走进了大舅的家。刚进门,摸了下包子的脑袋瓜:“没有哭鼻子吧,征征?” 小包子蓦地红了脸。 “怎么,真的哭鼻子了?”陆南大吃一惊,接着赶紧帮包子拉上屋门,拉着包子的小手进屋,对包子保证说,“我不会告诉西西的。你放心,西西他被我爸爸骗去参加训练营了,这几天都不回家。” 蒋大少是个特别好的姑丈,对包子也是爱护有加。知道儿子鬼灵精怪最爱捉弄包子,蒋大少想来想去,在包子刚回来这几天,先把儿子送到哪儿要紧。 包子两只小眼珠子,亮晶晶的,好像泛着湖光,无限感激地看着表姐,以及表姐背后好心肠的姑丈。(未完待续) 打情俏骂 白露匆匆洗完澡,听到陆南的声音就赶着出来了,看到陆丫头背着书包俨然没有回家,惊道:“南南,你没有回家吗?” 陆丫头冲舅妈眨眨眼:“我家里,哪比得上舅妈这样有魅力的人。” 白露被陆丫头这话夸到都要脸红了。 看见舅妈没事,陆丫头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小包子摸着小表姐的小提琴盒,有些好奇。早听说小表姐这把琴很贵,贵到哪种程度,贵到他包子的姑妈蔓蔓整天说:为了女儿这把琴,家里必须精简开支!西西以后不准吃爆米花了!南南你以后不准跟我说又要买什么新衣服新鞋子! 西西的爱好除了电脑,只剩下看电影时啃爆米花。 陆丫头爱漂亮,当然是看见新衣服新鞋子想买了。 陆南低头,看见小表弟对自己的琴感兴趣,打开盖子给小表弟看。 “拉一首给我听。”包子崇拜地看着小表姐说。 陆丫头是个傲气的丫头,早就巴不得愿意做她的观众。对于自己的能力,陆南向来是十分自信的。 立马将小提琴从盒子里拿出来,取出琴弓,架在自己的小肩膀上,陆南有模有样地咳了一声,对包子说:“我给你拉一首什么好呢?” 包子听见马上犯懵了。 表姐拉什么曲子好? 包子又不懂小提琴,看看爸爸,看看妈妈。不好意思,君爷和白露姐姐一样,对小提琴的知识基本等于零。君爷更可以说是听见古典曲子马上打瞌睡的那种。 没关系,有万能姥爷。 包子回身,拉住姥爷的手:“姥爷,让我姐姐拉什么曲子好?” 白建业脸上,一会儿颜色复杂。 “姥爷?” 陆丫头是按捺不住了,干脆自己给包子做主张:“征征,我给你拉一首爱的礼赞。” 听到这话,白露倒是想了起来:“不是拉圣母玛利亚吗?” 当初,陆丫头是因为谁的一首圣母玛利亚决定拉小提琴的。 陆丫头汗颜舅妈居然记得这个事。正是由于那只臭狐狸,炫耀圣母玛利亚,她陆南傻吗?怎么可能跟着较劲圣母玛利亚,会被那只狐狸抓到把柄说的。 “圣母玛利亚不好听。爱的礼赞可好听了。”陆南立马否决,对包子说。 包子傻傻地对着小表姐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小手抓着的姥爷早已脸上变了颜色。 陆丫头全神贯注拉起了曲子。 不能否认,陆丫头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是有模有样,毫不费力。 当美丽的曲声飞出来时,白露和君爷都大吃一惊,记得陆丫头学琴才多久,没三个月,都能拉得这么好听了。 要说这孩子是天才?还是说这孩子有音乐天赋? 白露很快愁了眉,想当初是自己鼓励孩子学琴的,孩子现在学的这么好,蔓蔓岂不是心里不舒服了。因为蔓蔓本来指望女儿继承自己的画笔的。 君爷叹口气,想的和白露一样。 包子可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忧愁什么,只知道姐姐真棒,做什么事都最好,让包子崇拜死了。包子一边听音乐,一边高兴地顿脚。 白建业舍不得放开孩子的手,只能忍耐着。 还是君爷第一个尖锐地发现了老丈人的身体不对劲。 “爸,你脚酸了的话,坐吧。”老婆在,君爷知道岳丈心思,找了句妥当的话说。 包子忽然记起了爸爸之前交代的话,马上拉着姥爷到旁边的沙发去坐。 陆南停下了琴弓,一脸不解。 是她拉的不好吗? 白露咳了一声,对陆丫头说:“南南,你要回家的,不然,你爸爸妈妈知道你放学回来但是迟迟没有到家,会担心的。” 说曹操曹操到。家里最紧张陆丫头的人,当属于蒋大少这个爸了。 蒋大少看着时间不对,女儿没有按时回家,心里一想也知道女儿跑哪儿去了,只是这个心里不踏实,又不好打电话过来老婆大哥这里问,干脆在家里等了会儿之后,琢磨时间差不多,自己跑来接女儿了。 白露给蒋大少开门,见到是他,早有所料,对蒋大少笑了笑。 蒋衍尴尬死了,但是不忘关心问:“嫂子身体好点没有?” “好了。要是不好能给你开门吗?”白露笑道。 见自己爸爸来了,陆丫头只好收起自己第一次公众表演,提起小提琴盒,对舅舅舅妈和包子说拜拜。 蒋大少尾随在女儿后面亦步亦趋,尽责当女儿的护花大使。 白建业看着这一幕,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接过女儿回家,一次都没有。 白露关上门,回厨房去给父亲倒水。 君爷是趁这个时候给老丈人把了把脉搏,决定:“爸,明天我带你到我单位,给你顺便做个检查。” “没事——” “姥爷,你不可以不听我爸爸的话。”包子忽然插上小嘴,一本正经地对姥爷说,“我爸爸说的话,是好的,你必须听。” 白建业无语了。 包子真的很挺君爷老爸。 白露站在厨房里面,想着给父亲冲杯牛奶。夜里快入睡了,喝杯牛奶有利于健康。 在她拿奶粉和方糖,琢磨是不是该给父亲的牛奶里放糖时,背后传出一道声音。 “放一点糖没有关系的。” 白露回头,对着君爷那双乌亮的眼睛。 君爷瞧她紧张成这样,两只手放在她肩膀上给她松松筋骨:“我不是说过有什么事都有我在吗?” 白露心头一阵紧张,转回身,拿勺子调放奶粉和水的比例。 君爷站在她背后,想到被陆爸刚训斥过的话,琢磨了下,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像一只小鹿?” 白露一愣。 他这是在和她开玩笑? 白露囧了。 君爷绝对不是个会幽默的男人,每次君爷的幽默,都能让人瞬间冷场变成根冰棍。 “怎么?”君爷浓浓的嗓音里透出不解。 他刚说错话了吗? “我要是像小鹿,你是什么,大鹿?雄性大鹿?” 不用质疑,白露姐姐讲笑话的能力比君爷高明多了。 君爷差点噗嗤一声笑出口。只得无声地在喉咙里笑着,伸手摸下她头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是个会说笑话的。陆君,这点我嫁给你之前都知道了。如果是计较这点的话,我何必嫁给你?”多聪明的白露姐姐,一下子洞察到了他背后。 君爷当场哑口无言。 夫妻俩拌着小嘴,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样打情俏骂的机会,真的是极少极少的。白露只要想到这一点,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后面,他的气息靠的越来越近,热气呼在她脖子上,一个细细的亲吻,落在她脖子。 白露的身体绷的像条弓。 或许感觉到她的紧张,君爷松开了她。 白露心里头确实突然一阵失落。虽然,她知道,他从来不在这个方面勉强她,绝对是个翩翩君子。只有她喜欢了,想要了,他才会给她。 一个男人,如果太过君子了。白露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有利有弊的感觉好。不无意外的是,君爷这点像她爸。 好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和父亲的时间相处多了。不知不觉中,她会把自己父亲和君爷进行比较。 总有人说,女儿选自己的男人时,喜欢以老爸做参考对象。陆丫头就是如此。 她白露难道也是如此? 白露怔了怔,继而苦笑:再怎样都好,她始终是白建业的女儿。 包子亲自端着妈妈亲自泡的牛奶给姥爷喝。白建业喝了牛奶,晚上陪包子在包子房间睡。 看着他们爷孙俩躺在一张床上,白建业翻着故事书给包子讲睡前故事。 白露悄悄地关上儿子的房门。 君爷去了书房,有些事需要打理。明天等姚爷回来后,若没有什么大事,他们两个人要回单位复命了。 这一夜,过得平静,又不像是那么平静。 第二天,姚爷陪陆爸陆夫人回来了。 陆夫人回到家之后,没有吭声。蔓蔓过来看时,都感觉到自己母亲好像有点问题。 “爸,妈是怎么了?” 陆爸喝口水,眨眨眼:“你妈没什么事啊。” 在陆爸看来,自己老婆从来不属于喜欢说话的。 蔓蔓偶尔觉得自己父亲神经有点大条。 陆夫人的情绪是时好时坏,按照陆家人的解释,那都是由于陆夫人以前的忧郁症遗留下来的毛病。 忧郁症这个东西,不是说马上能治好的。 复发是经常可能的事。 只是近年来,陆家算是喜事连连,陆夫人心情,也就不可能不好。 陆夫人走进厨房里淘米。 蔓蔓跟在后面,提醒母亲:“妈,现在才下午一点,你和爸中午没有吃饭吗?” 陆爸不想回家麻烦老婆做饭,而且时间赶不及,下了飞机后,他们和姚爷一块在机场附近的餐馆吃了中饭再回来的。 陆夫人才想起要打个饱嗝。 “妈,我去给弄杯茶。”蔓蔓见状,拿过母亲手里的量米杯,催母亲到外头坐着。 陆夫人走到外面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蔓蔓转眼泡好茶出来时,见屋里只有母亲一个人,陆爸是走出去办事了。 “妈,喝茶。” 陆夫人接过女儿端来的茶,像是麻木地看着电视。 蔓蔓总觉得母亲哪儿都不对劲,担心至极,想着是不是给大哥打个电话。 陆夫人在她要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时忽然开口了:“找陆君做什么?” 蔓蔓只好无奈,放下手机,转回身装作若无其事和母亲说话:“妈,是不是来回出门一趟,身体累了?” “不累。哪有你嫂子累。” 陆夫人这话有意无意,是将白露牵扯出来了。 蔓蔓愣了愣。 她妈这话还真不知道让她怎么接好。 陆夫人说她:“你怎么不问问你大嫂情况?” “昨晚,我打电话给大嫂了。” “她说的你都信吗?” 蔓蔓又愣了。 为什么不能信白露的话? “不说了。”陆夫人闷着气,挥了下手,拿起遥控器转台,发现没有一个节目是好看的,什么都不顺气。 “妈,是不是有些事,大嫂不好和其他人说?”蔓蔓试探。 陆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哥整天说你瞒着他干出什么事,我看,你大嫂才是那一个。” 感觉儿子这个偏心老婆不是一丁点儿。与其说君爷疼爱妹子,可是,君爷吼过蔓蔓,从来没有吼过一句白露。 蔓蔓瞠目结舌。不知道陆夫人这个观点是什么时候变的。记得以前,她经常听见的是陆夫人说她大哥,说君爷不够疼爱老婆,对白露姐姐太过冷酷不体贴。 陆夫人算是想通了,明白君爷那些小算盘了。君爷只要对白露摆出那副冷面孔,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就没有了心思和儿媳妇计较。 但是,儿子怎么可以这样想她,她是这样不讲理的妈和婆婆吗! 越想越气! 陆夫人扔了遥控器,起身就走,恨不得拿凳子砸了这个电视机。(未完待续) 只有三天 姚爷下午在家里换完衣服,回单位的时候,看见了白建业在做心脏彩超。君爷亲自在旁监督。姚爷感觉事态有些不对,在白建业做检查时,走到君爷身边问:“什么时候的事?” 说他老丈人可能有心脏病? “刚发现不久。”君爷说。 “严重吗?” “缺血性心绞痛。” “告诉白队和白露没有?” “白队早知道了。白露我没有和她说。怕她胡思乱想。”君爷算是想明白了,这些白家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像白队,口口声声看起来像是讨厌自己父亲,其实多紧张白建业。白露更不用说了。 姚爷突然体会到他这个女婿不好当。节骨眼上,白家人可能一个人都靠不住,要靠他撑着。 君爷倒不这样认为,应该说,白家给白队找了个好老婆。 云姐已经打过电话来和他招呼了,告诉他,有什么事做不了主的,直接找她,要钱要人,她都包了,她做主! 多有气魄! 以前,他们都只知道白队厉害,其实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绝对有一个更成功的女人,这话绝对是没错的。 说到云姐,姚爷想起了今天自己刚回到家时,自家那只小洛洛一反常态,跑过来保住他大腿依恋,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问起发生什么事时。 姚夫人告诉他:昨晚上,洛洛被某人打败了! 被云姐打败的洛洛,想央求爸爸给他复仇。 姚爷对儿子贼笑:活该你!知道这时候要找老爸了。 说回来,他姚爷怎么可能为儿子报复云姐? 听君爷这一说后,更不可能了。 由于白建业的情况暂时并不严重,这都是要归功于白家村的青山绿水,白建业不需要住院,只要吃点药并且定期观察。 在让高大帅送白建业回家后,君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抬头看了眼姚爷。 让姚爷陪他爸妈回来是有原因的。陆爸有时的大条筋,君爷很清楚。 陆爸自认自己老婆,从来心胸宽广,不会耍小心眼。 没错,陆夫人是个好女人,什么都好,唯一一点毛病,喜欢钻牛角尖,而且钻了进去出不来。想当初正因为这点而患上了忧郁症。 “我看干妈——”姚爷斟酌着和他说,“疑心挺重的。” 陆夫人现在不止疑心儿媳妇了,连儿子都疑心了。 感觉儿子和儿媳妇是合伙起来在她面前演戏,而且演了多年。 君爷顿时无语,坐在椅子上良久不知道如何面对。 “你如果现在去和干妈解释。”姚爷奉劝他,“等于鸡蛋碰石头。” “清者自清。”君爷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更好。可是,陆夫人不一样,会用力钻牛角尖。 君爷的手指揉着突突跳的额角。 不知道他妈怎么会想歪了。 姚爷却突然觉得陆夫人想歪很正常。只要看看君爷时不时对白露姐姐露出的异常反应。能说君爷对白露姐姐真的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吗? 不可能。 姚爷顿时对他笑着,笑得很狡猾:“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以前,我们都以为你和陈孝义一样是个闷葫芦。其实不是。” “我怎么会和他一样?”君爷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 “那就对了。”姚爷说,“后来,听他自己说,说白露和他说过,你很会追女人。” 君爷眯了下眼,充满不屑:“我不会追女人吗?!” 这些兄弟,真当他是傻子吗? 姚爷不得不点了下他:“白露和他说的。我们或许不觉得你很会追女人,可白露觉得是。” 君爷一瞬间呼吸吃紧。 莫非,自己都没察觉,察觉原来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虽然,他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责任。但是,只是因为责任做出来的事,和发自内心做出来的事,给人感觉肯定是不同的。 “你给她的不安全感,就是在这里。偶尔让她觉得你很体贴,偶尔你让她觉得你很冷。忽冷忽热的。不说她,我们都知道你性子从来是这样。当然,我这个被她戏称是你青梅竹马的比较了解你陆君。知道你陆君完全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喜欢控制自己的情感而已。”姚爷说到这儿忽然沉下眼,“陆君,如果当失去的时候再后悔,太迟了。我们当年失去囡囡的时候,早应该明白这一点的。” 君爷对于他这个话,一阵良久的沉默。 他君爷喜欢白露吗? 若是完全不喜欢,不会娶回家。 定是,那么的喜欢的。 蔓蔓在老公回家时,立马找老公商量起陆夫人的事。 “我妈,对我哥有意见。” “啊?”蒋衍差点没有被吓飞。 陆夫人对哪个人可以有意见,但是,对君爷那绝对是,陆夫人有一句名言:老公靠不住,但是她儿子绝对靠得住。 “为什么?”蒋衍问。 蔓蔓说:“我怎么知道?” 蔓蔓感觉母亲这顿脾气来的莫名其妙。 蒋衍了解完始末,想的却没有蔓蔓来的轻松。一个直觉告诉他,要出事了。 倒不是说陆夫人要出事。陆夫人能发泄出来,说明不会出事的了。要出事的是白家。 在突然听说白露感冒发烧的时候,稍微有一点了解的人,都觉得这事儿蹊跷。现在,只不过是更证实了这点。 “蔓蔓。”蒋衍告诉小媳妇,“妈要去说就让她去说。她发泄出来就没事了。告诉你哥也没用。大舅子他可能早察觉了。” “我哥他知道?” “当然。你哥多聪明的人。” 蔓蔓想的却是,她大哥知道了却不急着解释,岂不是证实了她哥真的喜欢白露。 这个事实,让蔓蔓吃惊地瞪了眼。 要知道,白露姐姐倒追君爷,圈子里众所皆知,到现在,个个都还说不值得。 蒋衍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大舅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回家。是那些人太会乱七八糟的想法了,把各种帽子戴在君爷头上。 君爷晚上回到家,见家里只有儿子在搭积木,问:“你妈妈呢?姥爷呢?” “妈妈说是去买酱油,不知道买哪个牌子好。姥爷陪妈妈下去超市,说一会儿回来。”包子如实禀告爸爸,同时吃惊爸爸居然会进门就问起妈妈和姥爷。 接到儿子疑问的小眼神,君爷走过去摸下儿子脑袋。 白建业陪女儿在超市买酱油,同时,指点货架上的调料品,告诉不善于掌厨的女儿怎么调料。 白露临时买了个小本子和一支圆珠笔,用心地记录父亲说的每句话。 白建业回头,只要见到女儿像个小学生似的低着脑袋记笔记,忽然感觉时间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他是个好爸爸了,带着女儿出来。 那瞬间心头涌出的幸福感,令他流连忘返。 铃铃铃。 “爸,你手机响了——”白露提醒父亲。 白建业回了神,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以后,伸手就想挂掉电话,继而想到女儿在这里会让女儿疑心,只好走到了一边去接听。 电话里,传出那个人暴跳如雷的声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白建业!你现在是想干嘛?想一个人享受你的天伦之乐吗?我告诉你,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白建业的心窝口嘭嘭嘭剧烈跳动。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只有三天!如果你再不和你儿子女儿摊牌,我们走着瞧。” 让白建业的心脏真正要跳出心窝口的是,背后女儿突然传来一声:“爸,是黄少丽给你打的电话吗?” “什,什么?”白建业回过头,像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女儿。 白露神情淡淡的,这一刻,她一点也不像他女儿:“老姑婆说过了,说当年有个叫黄少丽的女人,找过她。但是,这个黄少丽是假名。” “是这样的事吗?我从来没有听你姑婆说过。”白建业说,眼睛没有对着她。 对方去找郑姑婆的事,他确实不知情的。 白露也没有再追问,因为,她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轮到她的手机滴一声响,白露快速取出手机,翻出来画面。是一张地图,上面的红点正显示她的雨鞋在哪里。 陈巧丽一家,那天离开白家村之后,周折了好几天,主要是找不到便宜的车票和火车票,这样一来,耽误了许久,才回到了燕京。 问题随之而来,张明珠非要进医院做全身检查,避免在白家村那一摔落下什么病根。同时,张家父母知道自己宝贝女儿摔了,找到医院里,追究责任。 张先生被父母无缘无故骂了一顿。 因为,张家人没法找白家人算账。按理说也不是没法,陈巧丽知道白露家在燕京,但是,到了燕京,她陈巧丽也不敢确定白家的势头有多大,和老公商量之下还是不告诉张家夫妇了,否则,到时候,碰了石头,吃亏的是他们自己。 归之,张明珠住院了。等忙活完这一阵之后,安排好了小姑,陈巧丽才有了时间来处理白露姐姐那双雨鞋。(未完待续) 君爷的毒舌 陈巧丽在家里,趁没人在,检查了半天,明明觉得这个鞋子有问题,却是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找了把刀子,陈巧丽想着是不是把鞋底拆下来。 这时候,门铃响了。 陈巧丽走出去,唠叨着可能是谁,要是自己老公张先生,开了门先揍一顿,没带钥匙是想作死是不是。 拉开门,却见是个陌生人,陈巧丽提高了警惕,隔着铁门问:“什么人?” “送快递的。” 陈巧丽想,自己近来并没有在网上买东西。 “谁寄来的?” “一个姓李的人,淘宝网的,盒子里写是一双鞋。——小姐,你收不收,不收我走了。” 透过铁门栏杆可以看清外面站的是个小伙子,身穿快递公司的服装,头戴鸭舌帽。 陈巧丽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哎一声,想不拿白不拿,哪怕人家送错地方也好,送错了当人家淘宝网自己负责,和在餐馆服务生点错菜一样,覆水难收。 铁门,咔,一声打开了。 快递员转身走了回来,双手捧着个盒子。 陈巧丽接过那个盒子,外包装一个袋子,被她随手一扯,拉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鞋盒。 见到盒子上写着百丽的牌子,陈巧丽心里大喊一声赚了。同时,面前升起一团烟雾。陈巧丽被呛得眼睛睁不开,刚退两步,腿脚发软,头一晕,栽倒在了地上。 快递员迅速进了屋子,关上门,见陈巧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冷冷一笑,鸭舌帽下的眼睛环顾屋里一圈。 看到一个房间的门打开着,没有多想走过去,刚进房门,看见了陈巧丽摆在地上的那双雨鞋。 伸手拿起雨鞋,他走出了房间,走到客厅,顺手把陈巧丽身边的百丽鞋盒和外包装袋子一块捡起来,全部东西塞进带来的黑色大包里,拎起来就走。 临走时,不忘帮陈巧丽拉上两层屋门。 这个时间点,下午几点钟,楼道里没有人。有人都去上班了。即便有人,高楼的住宿好像是一个个隔开的世界,彼此门对门的邻居都经常不知道对面发生什么事,更不用说其它楼层的人人。 不会儿,顺利地逃离了小区。 陈巧丽醒来的时候,已是过去快一个钟头了。她扶着脑袋爬起来,看见屋门关着,屋子里的东西都照原样放着,再看看自己手里,原先好像抱着个鞋盒,却是不见了。 她惊叫一声:小偷! 遭抢了! 家里现金和银行卡,保险柜! 爬起来,她飞冲进了屋子里,见自己的袋子好好的,现金、银行卡、保险柜,小偷都没有动。正纳闷自己是不是做梦梦见小偷了,等她回想起来,收拾地上的刀子,才记起了白露姐姐的那双雨鞋。 雨鞋不见了! 唯独雨鞋,和那个快递员送来的百丽鞋盒不见了。 陈巧丽软塌塌地坐在了沙发里,良久说不出话。 这个小偷目的很明显,诓她开门,拿走白露的雨鞋。说不定是白露怀疑她偷了自己的雨鞋,雇了什么人过来拿。 这下怎么报案?报了案岂不是承认自己偷了人家的东西? 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巧丽感觉全白忙活了。这么多天,那天还冒着做贼的危险在白家翻箱倒柜。 张先生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躺在沙发里作死,吃惊地问:“你没有做饭吗?” 陈巧丽不睬他。 张先生进了厨房,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样子。老婆心情不是这天不好就是明天不好,张先生早习惯了,卷起袖口刚要自己来做晚饭,忽然想起来另一件大事,冲出来问陈巧丽:“茉莉呢?!” 茉莉在学校,因为妈妈今天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来接她,在小学里等到了天黑都不见家人。学校帮她打电话找不到妈妈来。茉莉又没有记得爸爸的电话号码。因此在学校里早哭成一团了。后来是警察叔叔出马,把她安全送回了家。 那晚上,陈巧丽与张先生第一次干架,像星球大战爆发一样。 张先生平常都可以忍,但是,如果老婆连女儿都顾不上,他实在无法忍下去了。 陈巧丽冲他吼:“你做什么做!你不用作秀了!你不是看中我们班的白支书吗?” 张先生大吃一惊,想自己偷窥白露的痕迹什么时候被老婆发现了。 “你心虚了!”陈巧丽见他居然沉默等于承认,拿起拳头去砸他。 张先生急起来,推了她一下:“你胡说八道!她不是有老公吗?我有你了会看着她?” “你刚才为什么不否认?” “我,我只是——”张先生急得满头大汗。 陈巧丽一巴掌掴到他脸上,喊:“离婚!” 张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茉莉躲在自己房间门缝里看着外面,心里打着算盘,如果父母离婚,她要跟妈妈好还是跟爸爸好。貌似跟爸爸好些,妈妈总是做一些让她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事。今天妈妈还把她忘了呢。 张先生骤然变了脸,冷了声音说:“离就离,明天上民政局去。茉莉想跟谁,她自己决定。她这个年纪了,法院会听她的要求。” 本来得意自己将了老公一军的陈巧丽傻了。 “老公,我错了,老公,我急着说胡话。我这是妒忌——我很爱你的——”陈巧丽抓住想走的张先生的手臂。 “可我想清楚了。我不爱你了。你无理取闹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搞到我很头疼。我受够了。要不是为了女儿,我早就不忍了!”甩开她的手,张先生开门就走。 陈巧丽崩溃了,双腿跪在地上。 茉莉见爸爸要走,可怕死了在这里陪妈妈,想必陈巧丽等会儿歇斯底里时肯定拿她茉莉开刀。 “爸爸——”茉莉追着张先生下楼。 陈巧丽眼睁睁看着女儿随张先生消失在家门口,整个人全懵了。 白露那会儿,和父亲买完了酱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知道,那双雨鞋不在陈巧丽家里了,被人拿走了。 白建业听她提起黄少丽的名字,一路变得默默无声,比起以前那副神游的样子,是显得心事重重。 过马路的时候,白露伸手拉了神游的父亲一把。 一辆车,从白建业面前驶过。 白建业方才醒了过来。 “爸。”白露拉着他的手,“你年纪大了,以后不要一个人随便乱走。燕京不像白家村你知道的,车多人杂。” 女儿拉着他的手,暖暖和和的,白建业印象里这是第一次牵着女儿的手。 白露和父亲一块,走回大院,爬上楼梯。包子给他们开门,对妈妈和姥爷说:“爸爸回来了,问谁做饭?” 想必君爷有意思给岳丈大人下厨做一顿丰盛的,以便显示出后他这个女婿的诚意。 白露立马对父亲说:“让陆君来做吧。爸,你在客厅陪征征看会儿电视。我们都煮好饭了,等陆君炒几个菜就好。” 听女儿意思就好,白建业点头。 白露拿着酱油一个人进了厨房,看着君爷系上围裙在忙活了,刚要把酱油瓶子拆开盖子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哗哗哗。 陌生来电。 白露心里稍微琢磨,先接了起来再说。 电话对面,陈巧丽的哭声一阵阵的,从对面传来:“白支书,你真可恶!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了!” “我害得你家破人亡?”白露打从心底感到好笑,快笑死了。 陈巧丽不是偷了她的雨鞋吗?不要怪她白露没有回过白家村不知道雨鞋不见了,因为她在雨鞋里早安装了定位器。为什么知道是陈巧丽偷了?是因为上次林园园的事件之后,白露多了个心眼,把几个老同学的老底全查了一遍。陈巧丽的家在哪里,她很清楚,一对上雨鞋的定位器,嫌疑犯变成了罪证确凿的罪犯。 却是没有想到这个陈巧丽,先打了电话过来恶人先告状。 “我有一双鞋,不见了。”白露说。 陈巧丽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雇佣的小偷,到我家里来偷东西!害得我对我老公发脾气,又忘了去接女儿,结果我老公现在要和我离婚!” 原来如此。 白露冷冷哼一声:“我真是不知道呢。原来我的鞋是你偷的。” 陈巧丽心头一个咯噔,她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你你,你套我的话!你不得好死,白露!我从以前就知道,你是一个外貌美丽心肠恶毒如蛇蝎的女人!” “我只知道,谁刚承认自己是小偷。” “小偷就小偷!谁怕谁!你让人到我家里偷东西,一样是小偷!” “你哪样证据表明我让人到你家里偷东西了?” “等我抓住那个小偷!”陈巧丽这句话,喊的很无力。 不能报案,她怎么去找小偷。 陈巧丽呜呜地哭泣:“白露,我要诅咒死你。都是你的错,我老公不要我了,都是你这个害人精,长得像狐狸精,把老公的魂都勾走了。” 白露还真是不知道,短短一两天,张先生能被她白露的魂勾走了? 自己长得美是没错,人家是经常说她会给君爷戴绿帽子。不过,这话可不能乱说。白露肃起脸,刚要和陈巧丽弄明白这事儿。 身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原来君爷早在旁边熄了炉火听她和陈巧丽说话。听到这会儿,也是忍不住了。 君阎罗是想,居然有男人敢偷窥他老婆?不怕死是不是? 白露未来得及回神,手里的手机被君爷抢了去。 君爷对着电话里还在控诉白露是狐狸精的陈巧丽,冷冷一句冰雹先砸了下去:“你老公对我老婆自作多情,只能说明你对你老公完全没有吸引力。” 这话? 白露在旁边一听都汗了。 君阎罗好毒舌! 从不知道君爷有这样另外一面,因为毒舌向来是姚爷的称号,君爷只会得个不会说话的闷骚称号。 陈巧丽因为君爷这块冰雹砸下来,顿时头破血流相了,虚弱地喊:“你,你,你——” “你耳朵聋了听不明白吗?听不明白,我再说一遍。你作为老婆对你老公没有任何吸引力。你老公想离婚理所当然。我要是你老公,也会和你离婚。你不配做人家老婆。当然,你老公也不是什么好鸟。只能说你们两个人,算是半斤八两。偷窥其他人老婆的男人你居然还抓着不放手,你真是这世界上最没有吸引力的女人了,活该被你老公甩了。” 感觉君爷的声音像不停的冷水在她头顶上浇筑,同时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子弹,射中了陈巧丽的心脏。 陈巧丽的心脏停止了。 反正白露接过君爷扔来的手机时,对面传出滴的长鸣声,证明陈巧丽在君爷的冰雹下已经命亡。 君爷拿着锅铲翻炒鸡蛋和番茄。 白露看着他,嘴角两边慢慢浮现出了两个清浅的小梨涡。(未完待续) 谁是幕后 夜里,一辆车停在了某处大楼门前,一个人拎着个黑色大包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大楼里,刷了门禁卡,直通里面的某间办公室,敲响了房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转开门把,拎包的男人走了进去,关上门。 房间里头,只有一盏台灯亮着黄色的灯泡。 黑色大包放在了桌面上,男人拉开了旅行包的拉链,露出了里面的雨鞋,说:“直接拿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应该把叶老给她的东西藏在这双雨鞋里了。” “拆开鞋底?” “用仪器先侦查一下。” 没过会儿,男人手里多出了个检查枪头,对着雨鞋的鞋底扫了一遍,扫出来的,只有一个——定位器。 两名男人同时一惊。 与此同时,室内天花板里的灯光啪一声打开了。 屋里的人全身绷紧,向门口望去。 只见叶老负着双手,后面带了两个保镖,慢步走了进来。 “赵委,好久不见。”叶老眯眯眼睛说。 赵委,也就是原先那个在屋里一直等着的男人,看着叶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之后,立马恢复成常态:“叶老突然大驾光临寒舍,让我等受宠若惊。” “赵委,你话客气了。”叶老眺望这个屋里,“你这个地方,人家都说是炼狱。谁进来,可能都出不去了。” 赵委哈哈大笑两声:“叶老,你这不是自己走进来了吗?” “我走进来什么原因你很清楚。” 赵委倒也处境不乱,扔下了手里的那双雨鞋,道:“我只是怕我部下被人收买了。现在看起来,貌似有这个迹象。” “你确定?”叶老一样神情淡定。 “不然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你不是因为怕我在名单里写上你的名字?” 门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叶老的人,他们身上穿着特殊的服饰。 赵委见状,对叶老说:“我这个人最骄傲的事就是清廉。叶长龙,你不用得意,你告不了我的。”说罢,在那几个人的押送下离开。 叶老回头,看向那个站在负责去陈巧丽家偷雨鞋的小伙子:“他让你去的?” “是,叶老。”对方紧张到全身冒汗。 “行啦,没你什么事。”叶老对他摆摆手,负手带着其他人走出了房间。 余下的那个人,像是腿软了瘫倒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拿到了手机,按了几个号码:“喂,张副官吗?赵委,赵委,他被人带走了——” 君爷家里,晚上,君爷掌厨做出来的五菜一汤,端出来,摆满了一桌。 小包子拿着筷子摩拳擦掌,不用爸爸妈妈交代,夹了块爸爸得意之作菠萝鸡,放进了姥爷的碗里:“姥爷,吃口我爸爸做的,比舅妈昨晚做的绝对好吃。” 听见包子这话,白露尴尬的,伸手摸了下儿子后脑勺:怎么可以背地里说云姐的坏话? 小包子扁扁小嘴:俺说的是实话。瞧,云姐的功劳,导致现在都不敢上他家里来了。 小洛洛据说是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云姐化身为拿着汤勺的巫婆,像挥举魔法棒对他洛洛挥着勺子,然后他小洛洛跑到哪儿都逃不掉了。 太,太可怕了。 所以,有几天时间他洛洛是没有办法到包子哥家里来玩了,因为会做噩梦。 早知道治洛洛有这个绝招,包子会马上打电话让云姐过来。所以,他包子不是说云姐的坏话哦。反之,小包子是很感激云姐舅妈。 白建业听了包子的小心思之后,笑了笑,有些忍不住乐头,只好先夹了包子给夹的菠萝鸡,放进嘴巴里顺道尝尝君爷的手艺。 咬一口,白建业夸道:“好吃。” 岳丈给了面子,君爷才解开了做饭的围裙,洗了手,过来和大伙儿一块吃饭。 白露给每个人舀了碗汤,这个汤是她和白建业一块做的,很清淡的鱼汤,没有放什么调味品,味道却很鲜美。这都是多亏了汤里主菜的原材料好。为了弄到这条新鲜的鱼,白建业打了电话给一个在燕京做海鲜生意的朋友。 白建业在燕京的人脉也是有的,朋友诸多,大都是客户,以前装修房子或是建房子在他这儿得到过指导,很感谢他。同行的人,白建业的知心朋友反而不多,原因很简单,哪行哪业都少不了勾心斗角。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朋友,同是建筑行业的,打了电话告诉他说,有个作家,想访问他,要给他写本传记,可以的话,想把他父亲也写了。白家父子俩都是名建筑师,在业界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白建业对此本是兴致缺缺,后来听说这个编辑,和这家出版社,是帮过陆老爷子出的传记。 说来不算是巧合,对方是调查过一番的,知道他的女儿嫁给了陆家当儿媳妇,所以才搬出陆老爷子这一说。 晚上,在吃饭的时候,白建业顺便问起了女婿君爷:“你爷爷出的书怎样?” 君爷眨眨眼。他爷爷为人低调,出了本传记,听说市面上反响不错,可是老爷子死活不肯加印了,还放了话说,谁敢加印告死谁。 陆老爷子的传记现在是一本难求。 “爸想看是不是?我这里有一本。”君爷爽快地答应。 白露心里跳跳,她也有。不过,白建业不问她要。 貌似她爸比较信任她老公?不然怎么有事都先问君爷了。 不是她错觉,是直觉。瞧吧,等吃完饭,老人家找杯子想喝茶时,问君爷:“陆君,你是说你这里有白哲拿来的普洱?” 口气比和她说话时还亲近。 小包子看到姥爷有事都问爸爸,不问他包子,小眉头一样翘起:“姥爷,我也知道茶叶放在哪里。” 白建业回头对孩子微笑:“让你爸爸拿好了。你年纪小,爬上爬下不好。” 包子看眼高大威猛的爸爸,心里哼哼:他包子很快会长大的,长得和爸爸一样高大。 君爷拿了茶叶和自己爷爷出版的书《朝花夕拾》,一同拿到了客厅孝敬岳丈。 包子也没有看过太爷爷写的书呢,坐在姥爷身边安安静静地看。 白建业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看书需要戴老花眼镜。 包子看姥爷第一次戴眼镜,格格笑道:“姥爷戴了眼镜,好像另一个人。” 白建业像是逗孩子似的扶扶自己眼镜,包子乐了,伸出小手去抓他的眼镜架。 君爷倒是看不过眼了,说了儿子一句:“姥爷是宠你,但是,你不要玩过头了。” 极少被父亲说的包子,很快缩回了小手。 “没事。”白建业对君爷说,“孩子小,放任一下没有关系。” “不行的,爸。”君爷管儿子有一套,反正不能超越他的底线。 白建业似乎明白了,为什小包子连哭鼻子都偷偷摸摸的,害羞着不敢。 君爷给岳丈泡茶:“爸,明天征征的幼儿园有个亲子活动。我和他妈都没有时间去,平常是他爷爷奶奶陪他去的,但是,明天我爸妈刚好也没有空。爸能陪征征去一趟吗?” 当然可以。 包子高兴地搂住姥爷的手臂:明天可以和姥爷在幼儿园玩了。 自己的姥爷像万能人一样,去到幼儿园肯定能让其他小朋友大吃一惊。 白建业微笑地看了眼孩子,低头翻阅膝盖上放着的书。 陆老爷子的《朝花夕拾》,里头写了好多家乡的花花草草。白建业从字里行间,似乎能体会到当年那个年代的那些情怀。 是本好书,里面还有陆老爷子亲自提笔写的几句诗作。 朝朝夕夕,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庭庭院院,走遍天涯也是不过方圆。 方圆,这个词用的多好。白建业嘴里嚼着。 人们总是想着,贪婪着,怨恨着,而其实,人在这个天这个地里,一切都是方和圆,无论去到哪儿,国外也好,外星球也好,变不了的。 君爷见老丈人竟然喜欢自己爷爷的书,不能说是很吃惊,因为知道自己爷爷出书水平在那儿,而是,微微感觉到两家之间真是有些缘分。 想当年,陆老爷子给他这个孙子指了这么一门亲事,说是那时候陆家看中的是白队和云姐的背景,但是对白家和白建业一点都不了解是不可能的。 或许,陆老爷子其实是蛮中意白建业这个亲家的。 君爷回想自己爷爷像是从来没有说过白家一句坏话。当然,老爷子也不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的人。陆家认识白家的时候,陆家爷爷奶奶,年纪也都差不多了,可以说是认命归土的年纪了。所以,白爷爷白奶奶之前或许做了些什么事,基本陆家不清楚很正常。 白露在厨房里早就洗好碗了,靠在厨房门口上,看着客厅。看到父亲在,老公在,孩子在,一家子那么和睦,白露感觉都是在做梦了。 换做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 要是她母亲在,望到这一幕,恐怕那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了。不知道,母亲是会在天上含笑望着她家里,或是对她爸恼怒到要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能做到这一切,她父亲何必一直执拗于以前的做法。 白露感觉,自己现在是更不了解自己父亲了。 她父亲,是一个谜。 这个谜底,或许随着背后那个女人的出现,一切将会浮出水面。但是,她并不以为,这真的能解决了她父亲的问题。 她父亲,到底还会是个谜继续下去。 就像,她问君爷会不会喜欢她,会不会真的爱她一样。君爷永远,不会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的。 白露心口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回身,走进了房间里。 到了第二天,白建业根据约定,陪包子一块到了包子的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 这次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主要是让家长们有机会,看到小朋友们一天在幼儿园里的表现如何。同时,在小朋友们做手工科目时,家长们可以加入进入互动环节。 知道自己家的长辈在课室旁边看,小朋友们在幼儿园里上课都格外小心,比以往认真多了。 白建业并没有从君爷口里得知包子在幼儿园里的情况,想必君爷可能也不知道,包子在幼儿园里其实已经被老师指定为小班长。 作为小班长,包子经常要带队,指挥其他小朋友,很是威风,颇有陆家长辈们的大将风范。 白建业眯了眯眼。 身边其他家长,看到包子的表现都不免赞不绝口: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又帅气,又听话。要是我家孩子这样十全十美,我不用整天愁着在家里说他了。 白建业在心里头为包子打十个赞。 到了手工科目环节,今天老师要教大家的是剪纸。 剪纸,在燕京是个有名的技术活儿。出名的剪纸师,享誉全世界。 老师让家长参与。 包子拉着姥爷的手让姥爷坐在自己身边。 白建业拿起剪刀,问包子想剪什么。 包子说,想剪只小鹿。 为什么包子会想起小鹿? 因为,昨天包子偷偷听到爸爸和妈妈说话了,爸爸说妈妈像小鹿。包子想,小鹿什么样。昨天都来不及查找小鹿的书。刚好,今天让姥爷剪一个。(未完待续) 出现 剪小鹿?! 四周听见包子说要白建业剪小鹿的家长,都为白建业捏冷汗了。 小鹿,那么复杂的东西,用剪纸剪,哪里是好剪的。 幼儿园老师都觉得包子要求未免太高了。因为大部分家长,连剪纸都没有学过。走过来,老师摸摸包子的脑袋,正想着怎么让包子把要求降低一些,避免白建业当众难堪,可是,没想到,拿起剪刀和红纸的白建业,已经眯着眼睛开始做起了手工。看起来,他真的是想给包子剪一只小鹿。 周围的人,不知不觉中都停下了自己的手。 一群人围在了包子和白建业周围,有大人有小孩子。 白建业的手白皙又好看,拿着大剪刀,在红纸上的功夫,像是书里说的出神入化,没过会儿,变魔术一样,在他手里出现了一只小鹿。 众人大吃一惊。 幼儿园老师惊讶地眨眼睛,没有听说包子有这样一个姥爷。白建业这个手艺,可以被称之为当代艺术家了,比她这个幼儿园老师都不知道高多少级。 不用说,包子整个班都沸腾了。 “妈妈,你给我剪一只兔子。” “爸爸,我想要一只猫,你给我剪。” “爷爷,我和征征一样要只小鹿。” “奶奶,我不喜欢花了,我要大树!” “姥姥——” “姥爷——” “舅舅——” “叔叔——” 完了,班里全乱了。 所有小朋友都认为,自己的家长应该都像包子的姥爷一样,剪纸是小儿科活儿,手到擒来。 那些家长们,羞愧,囧着,为了自己孩子的面子,只能围住了白建业讨教怎么剪兔子和猫、大树—— 包子拿着姥爷给剪的小鹿,没能高兴到一会儿,就见姥爷的人气突然暴涨,姥爷快要被粉丝群淹没了。 虽然他包子早就知道姥爷很厉害,可是,包子不想和其他人分享姥爷。 “姥爷,姥爷——”包子站在了自己小板凳上情急地叫着,看着被其他人淹没的姥爷。 幼儿园老师见情况完全失控了,也是方寸大乱,跑到了讲台上,拿起话筒,喊了几声,大伙儿,才让白建业得以露出个脑袋松口气。 “姥爷——”包子带着沙哑的哭音挤进人群里头,抱住姥爷的胳膊。 差点儿,差点儿他包子看不见姥爷了。 白建业抱住包子,抚摸孩子的脑袋。 包子心里头还不踏实,想,以后绝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姥爷的才华了,否则,那些人又要把姥爷淹没了。 真的太可怕了。 从这次以后,包子收敛了炫耀的心思,一心一意让姥爷做个闷葫芦。 暗地里,包子对姥爷说:“姥爷,你是不是都知道你自己太能干了,所以,平常都不爱说话。” 白建业不知如何回答包子的话:…… “征征知道的。”包子自己替姥爷回答,“姥爷是个很厉害的人,比我爸爸妈妈还厉害,没人能比得上姥爷。” 包子这话绝对不夸张。你看看君爷会掌厨,可是不会剪纸。白露,更不用说了,哪样都没有君爷厉害,更没有自己老爸厉害。 白露姐姐要是知道儿子这么想,八成要去撞墙了。 原来自己在儿子心里头几乎是一无是处的,尤其对比起她爸爸。 白建业为女儿说话:“你妈妈会做书签。” “可姥爷会做的事比妈妈多。” 白建业:…… 据他所知,他女儿会的东西确实是,还比不上君爷。 这么说,是他没能把女儿教好? 不管怎样,蔓蔓得知嫂子的父亲是个艺术家时,立马跑过来想结识。那天,刚好白露到婆婆家里帮忙。 蔓蔓想到上回陆夫人说的话,偷偷拉了下白露的袖口,走到了一边,道:“嫂子,我哥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哎? 白露差点被小姑这句话吓飞了魂儿。 什么时候君爷同志说过一句很喜欢她白露了? 蔓蔓婉转地说:“我妈都这么认为了。” 知子莫若母。陆夫人气儿子的同时,泄了儿子的底。 白露眨了半天眼睛,没能回过神来。 啥? 婆婆妒忌儿子喜欢她? 这是蒋母和蔓蔓的关系吧,或是陈母和阿芳的关系吧,反正,从来没有,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白露身上。 况且,陆夫人不像这样心胸狭窄的女人。 “你是不是弄错了?”白露问。 蔓蔓说:“我妈不是妒忌嫂子,是气我哥耍心眼防着她。” 白露听完他们这番推理之后,手背捂住嘴巴,笑不拢嘴。 这些人,也忒么能想了。君爷会盘算自己妈到这个地步吗? 要论谁最了解君爷,还要算她白露。 白露平常心道:“妈瞎想也就算了。你们跟着胡来,就不对了。” “大嫂——” “你哥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要是我和婆婆一块掉进水里,要他救谁,他一定二话不说救他妈。”白露咬定道。 “大、嫂——”蔓蔓想,你白露不用这样自卑吧。 白露想的不是自卑,说:“因为你哥知道我会游水。同理,你哥了解他妈,知道他妈不是个小心眼的。” 陆夫人早躲在旁边偷偷听她们两人说话,听完,捂着胸口:自己乱想了? 恐怕是吧。瞧她儿子儿媳妇,都是一副像听笑话的样子。 她要是继续乱想,要被儿子笑话了。 陆夫人抬手抹一把自己额头的冷汗。 可是他儿子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像是爱老婆,一会儿又像是不怎么爱老婆。 “你哥,性格是那样子的了。生怕自己感情失控,所以非要对一切都冷冰冰的,这样,到了节骨眼上,才能救自己很重要的人。”白露说,边说边从君爷身上忽然想起自己父亲。 是不是白建业也像君爷这样想? 蔓蔓见她忽然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就让她单独呆着,蹑手蹑脚走到了偷听的陆夫人身边,说:“妈,你这会儿该放心了吧。” 陆夫人像是尴尬地低着头:“放心?放什么心?我本来,对你哥就很放心的。”说完转身就走。 陪包子在幼儿园玩了一天,白建业在下午幼儿园放学后,牵着包子的手回家。爷孙俩,打算打一辆出租车回去。 到了幼儿园门口,白建业扬扬手,一辆出租车过来了,停在他们面前。 白建业拉开车门,小包子背着小书包和他一块坐在了后车座上。 出租车往前开。 白建业其实不大认得路,只记得君爷告诉他他们家的住址,报给了司机,也就等着司机将他和包子拉回家。 包子玩了一天,今天有姥爷陪,特别兴奋,同时特别疲惫,上了出租车,小脑袋往姥爷身上一靠,打起了呼噜。 白建业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孩子身上。 他体贴细致的动作,一五一十全进了前座司机的眼里。 大概出租车行驶了半个小时,白建业突然意识到哪儿不对了。包子的幼儿园其实离大院并不远,记得哪怕塞车,也不用这么长的车程。何况,好像他们一路来并没有塞车。 白建业问起了前面开车的司机:“同志,你是不是开错地方了?我说的那个地址是——” “我没有开错地方。” 女人的声音,让白建业瞪了下眼睛之后,双手马上抱住了小包子,呼吸吃紧,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拿方向盘的女人哼了一声,“建业哥,我见你这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是把我的话又当成了耳边风,以为我真的是不忍心动手吗?” “丽——” “不要说了。”女人吸口气,“我们找个地方认真谈谈,建业哥。” “让我手里的孩子先走。”白建业提出放走包子的要求。 “不可能。”女人用想都不用想的口气对他说,一双锐利的视线从车前镜观察在白建业怀里像是睡得像头死猪的包子,冷笑了声,“要不是这个孩子,你都不可能听我的话,我凭什么放他走。” “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你以前也不是,你以前对你儿子女儿都不闻不问的,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孩子这么好?” 白建业说不清自己对包子的感情。 对方却只要从他犹豫的表情洞察出他内心的动摇,这个认知,让她足以发疯。如果说以前她还能一直忍受,都是由于他对自己家人的冷漠,可是,现在,一切都不是了。他对家人的一点点关心和进步,都是在说明她才是那个唯一存在于他世界外的人。 “我受够了你,白建业!你害我等到了成为一个老太婆,一辈子没有嫁,没有儿孙,而你一个人享受天伦之乐。你不是人,白建业!” 白建业谨慎地闭住嘴巴,生怕自己任何一句话都会令她真正发疯,到时候一切真的是不可收拾了。 车子一路开向远离燕京的地方。 小包子在白建业怀里微动了下,双手紧紧抓住姥爷的衣服,可以感觉到自己书包里,西西表哥送给他的那只玩具小汽车一动一动的。 西西送给他玩具时是这样说的:南南说我整天欺负你,你很快会发现,我才是天下最好的那个人。征征,带着它去幼儿园,知道没有?乖,听西西的话,不会有错的。 原来,大家都知道,他和姥爷早晚要出事的……(未完待续) 知道 今天孙子被亲家公带走了,陆夫人不用带孙子,在家空闲了不少。况且,儿媳妇也来了,陆夫人突然有种感觉,是不是以后孙子都由亲家公带了。 蔓蔓陪陆夫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嫂白露走去了接电话,趁这个时候,知道最母亲已经刚才听说了自己和大嫂的对话,蔓蔓也就不怕直接试探下母亲。“妈,你还记得那天说我哥那话吗?”蔓蔓轻声贴在陆夫人耳边说。 陆夫人脸蓦然一红,真巴不得那天没有钻那个牛角尖,说那样的话,更巴不得自己缝了自己的嘴巴。 “你,你提那天做啥?都是过去的事了。”陆夫人支支吾吾道。 蔓蔓眯着眼睛一笑:“妈是不是觉得后悔说了那些话?” 陆夫人不得已瞪了瞪女儿,她都够害羞的了,女儿穷追不舍不是让她更难堪。 蔓蔓微低下头,将豆芽掐了放篮子里,说:“我却觉得我妈能说出来挺好的。我想哥一定也这样想的。” 脑子转了会儿弯儿,陆夫人才明白了女儿话里的意思。女儿是说她不会像以前那样自己把话都憋着结果憋出病来。 陆夫人征了征,她自己都几乎忘了自己有这毛病了。是自己改变了吗?因为女儿回来了,因为家里情况越变越好了。儿女都在身边,孙子外孙也都在,哪怕有什么大事儿,她都不用有特别遗憾的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尽瞎想事儿?”陆夫人说。 蔓蔓眯了下眼:“不会。干妈说过,女人在一块儿要不是发发男人的牢骚,那才叫做怪了。大哥也是男人不是吗?” 对女儿这个话儿,陆夫人是眸里闪过了一丝诧异。 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女儿已经融进了陆家里了。和她说话,也不会整天顾忌。反而是她,要不是那天自己气到厉害,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巴,真是道不定和其他人说也绝对不会和女儿说。 是,她是和女儿说话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眨眼,女儿又飞了。她始终没有忘记,当年有她这个做母亲的错,才使得女儿受那样多年的苦头。 可是,这种小心翼翼,何尝不是自己在制造自己和女儿之间的隔阂。 陆夫人沉默了。 蔓蔓见她这样,把她手里拿着的豆芽拿过来,掐了尾,说:“妈,你即使骂我都没有关系的,我都被哥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欢儿都说过我。” 陆夫人想说:那是不可能的。 蔓蔓却道:“如果有什么话不说出来,谁又知道你想什么呢?” 陆夫人把头转过一边,望着炉灶上的升腾的火儿,不知道想什么好。 有些话,她大儿子能直接对这个妹子发泄出来,可是做父母的却是没法对有亏欠的女儿提出要求的,因为千错万错都好,都是当年他们做父母无能的错,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女儿永远离开温世轩,想都知道不可能。别说她说不出口,她丈夫都说不出口。 “囡囡。”陆夫人道,“永远不要再提这样的话好吗?” 蔓蔓抬头,眼里像是闪过一丝不解。 “我和你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伟大。”陆夫人说完这话,扔下了手里的豆芽,擦擦手,与女儿擦肩而过走出了厨房。 蔓蔓转身,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唇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出来。 从阳台走回来的白露,远远隔着段距离,看见她们母女俩,是想到自己和父亲俩。 “囡囡。” 蔓蔓听到声音转头:“大嫂。” 白露的手放在小姑肩头上,像是语重心长地说:“隔代如隔山。想想自己儿女。” “你说南南,大嫂?”蔓蔓只要谈及自己那个女儿,没有过省心的。当然,她明白白露的意思。父母想怎么做,又怎能是儿女可以左右的。儿女有时候也只能是无力,无奈,除了尊重父母的决定,没有其它选择。 让蔓蔓惊奇的是,貌似,自己大嫂,真的如母亲所说的,哪里有点变了。 “大嫂——”蔓蔓欲言又止,知道有些事问了,白露不一定会说。不,白露肯定不会说的。否则,家里,像她大哥、爸妈都没有过问白露。 与小姑感情,那是从婚前已经很好了,想当年,要不是小姑帮忙,自己和君爷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结婚的地步。白露走近和蔓蔓说:“我和我爸我妈,其实——” 蔓蔓很快反应过来,注意地听,说不定,这还是她大哥君爷同志都不能听见的老婆的心里话话呢,看到时候她可以在大哥面前得瑟的。 “我和我爸我妈说的话,向来也是很少的。被我妈生前说我最多的话,说我是前辈子欠你哥的。”白露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母亲这话其实是在说自己,惋惜自己女儿居然走了和自己一样的路。 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对方并不如你所愿那么喜欢你的人,这种后果,她母亲尝够了苦头,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像自己一样飞蛾扑火跳进同样的火坑。 蔓蔓眨眨眼,不会像之前对白露说同样的话,说其实自己大哥应该是动了心。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不说,旁观者清也没用。因为,旁观者说的话,当局者未必能听得进去。尤其感情这种东西。 小姑的默默聆听,让白露顿觉贴心,于是和蔓蔓再说了一些话。当然是没有提及到自己父母感情之间的私事,只是回忆自己和父母之间的一些往事。包括自己曾经偷偷给自己父亲做过书签,做了很多,知道父亲爱看书,为了吸引父亲注意力,将自己做的书签,都插在了父亲书房里每一本书里。到至今,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发现过。 “我猜我爸应该不知道。因为我送你哥的书签,你哥以为是我上哪儿开会时买的纪念品。”白露叹气。 蔓蔓为自己哥这个闷骚无言以对。 “征征到现在也不知道。”说到自己儿子一样一无所知,白露更不知道怎么说好。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儿子是百分之九十九君爷的翻版,和她无关。 小包子的情商应该比君爷高吧。蔓蔓想。只要想想包子和彤彤妹妹的关系,就知道包子追女人绝对比老爸强。 拍了下小姑的肩头,白露道:“刚我接到爸的电话。爸说了,今晚一家人都在这边吃饭。我去外面再买点东西回来。” “买什么?”蔓蔓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陪大嫂一块去市场,“家里菜都有。要是不够,我家里先拿些,今天我也买了很多菜的。” “爸说要去买只烤鸭。我爸喜欢吃烤鸭,只是回老家的时候没有的吃。然后,我再买点饮料。到超市去买就好了。我开车去,很快回来。你在这里先张罗着,代替我和妈说一声。”白露交代完这些,拿起了车钥匙,走出门。 蔓蔓一时没回过神来时,只见白露已经出了门。大嫂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不然不会被叫做女超人了,蔓蔓为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抬头望了望钟,怕是回家吃晚饭的人,都差不多时间要回来了。蔓蔓想到这儿,匆忙回厨房张罗。陆夫人是走到了阳台收衣服,眼看这个天色因为天气变冷而变得快。不知是要下雨了还是要天黑了。或是,连下雪都可能有了,毕竟,电视里都说了,北方的雪早在前几天都下了一场。 白建业一只手紧紧抱着小包子,眼角望到窗外,能清楚地望见外面的天,像是慢慢飘起了几点雪絮的样子,由于天色变黑,街景变的模糊不清,应证了车子是越开越往偏僻的方向走去。 路灯少,外面能见度变低。 忧愁在心头顿时浮现出了几分。除了手里紧紧抱着的包子,白建业这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担心起了女儿和儿子。 如果知道他出事,儿子和女儿该有多担心不说,要是为此做出什么事来。 白建业忽然为自己这个念头怔了下。没错,他女儿肯定会担心儿子。可是,担心他这个爸?他这个不合格的爸? 不是说平常儿子女儿对他的关心他看不见,只是,他一直认为,那都是由于儿子女儿被孝道这个道德枷锁绑架了的结果。不会有其它的了,因为,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即便是这样想了,忧心忡忡却是越来越沉重地落在白建业眼底。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是一刻不停地观摩他的表情,在看见他表情上的变化时,只能是越发的记恨我,突然冷笑一声:“建业哥是在想着谁会来找你吗?” “没有。”白建业摇摇头。 “不要撒谎了,你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在想,想你的女儿儿子是不是会来是不是?不用想,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肯定会来,因为你女儿的儿子在我这里。” “丽——” “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我只是想和建业哥找个地方说清楚而已。” 白建业一双清澈忧郁的眸子望着她。出租车,在前面拐进了郊外的一个厂房。 这里看起来是个废弃的厂房,门开着,没有人看守,里面也不会有人的样子。车子开进去之后,停在了空旷的院子里。 厂房四周,安安静静,远离人群热闹的地方,寥寂无人。 女人熄了出租车的火,对白建业说:“建业哥下车吧。” 白建业犹豫着是不是弄醒看着熟睡的小包子,怕孩子一旦被弄醒会吓到大哭。到了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人下车,让小包子放在了车上睡。因为对方答应他,不会将车子反锁,和他只在能看见车子动静的地方说话。 一男一女下了车。 在这个废弃的厂房院子里,只有一盏黄灯泡点亮的光景下,白建业可以近距离地比较清楚看清了女人的容貌。 女人的年纪,他知道,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了,六十以上的年纪了,老太太的年纪了。即便保养再得当,岁月终究要在身体上容貌上留下痕迹,况且,女人终究比男人都容易老一些。然而,如今这样亲眼一瞧,还是让他深深地被震了一下。 脱下了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脸,这个被叫做丽的女人,皮肤哪怕再化了妆,再也不能像青春年少那般翠绿青葱,眼角的鱼纹与浮肿,足以暴露真实的年龄。她,真的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了。 白建业努力回想着最后一次和她见面的场景,貌似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老的这么快。 应该说她对他从来都是察言观色,以至于对他的每一点心理活动都明察秋毫,因此实在没有办法忍受他的这点质疑,丽怒了:“你在说我老吗?” “我——”白建业苦笑,“我也很老了。” “你老了可你一点也不遗憾不是吗?我!我呢?你让我怎么办?!” 白建业默了下:“你问我,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办。” “和我结婚。”女人说。 白建业抬起头:“我没有办法。” “因为在意你儿子女儿吗?”女人锐利地问。 “不是。”白建业摇头。 “你不用撒谎!你不用为他们找借口。我知道的,你对于他们的感情并不深!” “是,你说的对。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我女儿之前刚问过我一句话,问我,爱她母亲吗?” 对方的呼吸瞬间吃紧了,像是用吃人的眼睛看着白建业:“你,你不可能——” “你说的对。我是不可能。” 女人并未就此松口气,而是用更高深莫测的目光锁住白建业:“建业哥,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谎,可以对我耍任何阴谋诡计。” 白建业继续苦笑:“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个会阴谋诡计的人,如果我会的话,当年不会那样落魄了,而且到至今都帮不上任何人的忙。” “建,建业哥——”对方因他这句话而变得局促,可见她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没有错。 白建业是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不会说话,不爱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每个字必定都是深思熟虑过后,不会对任何人撒谎或是耍诡计的。 所以,当年他面对自己儿子时说的话,一样是从来没有后悔的过余地,是心里真正的话。 “你知道的,我曾经想和她离婚。”白建业道。 “因为你不爱她——”女人急促地接着他的话,乃至迈前一步。 白建业只是像平静地陈述一句事实:“我不爱她,也不会爱你。正因为如此,当年我伤害过她了,不可能再伤害你。我不可能娶你。你逼死我我也不可能娶你,因为我不可以再犯同样的罪孽了。” 寒凉的夜色里,唯有白建业清寂的声音,犹如空旷的一阵风,刮着。 白露从脚底蹿起一道冷,直寒到了四肢百骸。(未完待续) 爸爸呢 爸,你爱我妈妈吗? 不爱。 脑子并没有成为一片空白,因为,这个答案,其实不用问,她作为女儿从小耳濡目染,早就是心里应该有的答案了。不止她有,她哥和母亲,都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装做不知道。正由于大家都装做不知道,白建业,到今天,若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会把秘密带进了棺材里头都永远不会说出来。 对于这样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她的母亲照理来说应该是心满意足了。因为不管怎么说,父亲最终没有和母亲离婚。对于一个中国的传统妇女而言,只要丈夫到她死都没有和她离婚,那么,死后,两人会作为夫妻到了阴间都是夫妻,永远,他都是她的丈夫了,她守得住自己身为妻子的名分,在社会上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小看。 白露不知道自己母亲当年的那些坚持,是不是因为都在想着这些所谓比爱情更重要的问题。 不管怎样,哪怕丈夫从没有爱过她,只要没有离婚,她母亲是胜利了。 正因为如此,那个小三才会如此不甘,退一步而言,不再追寻所谓的爱情,只苦求于一个名分。因为一个女人活到这个份上,再做任何幻想都好,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小三永远是不会被社会上所承认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只有正妻这样一个角色,可以和丈夫安葬在一块,永远在一起。 白露藏的这个地方,向左前方望过去,是黄色出租车的位置,燕京出租车的标志,黄色的,她的儿子在里面。 右前方,她的父亲背对着她,和那个女人一直在说话。 这个我女人,是在她父母婚姻中出现的小三了。而如今是,亲耳你她听见她父亲说了,白建业既不爱自己老婆,也不见得爱小三。或许,她的父亲连她母亲都不爱的事实,让身为儿女的她为母亲伤心。但是白露不知道,自己父亲说这些话是否有着被迫于现今的处境,说了如此的违心话,只是为了意图安抚对方不做出伤害人的举动。不,白露眯了眯眼,她确定,她的父亲没有一句谎言。 奇怪的是,哪怕她父亲这样说了,似乎只能显示出,眼前这个叫做丽的女人,更不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过浓的缘故,只这样一段十几米的距离,白露还是看不清楚那个女人的样子。但是,即便真的能看清楚了,白露也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于不利的痕迹。 这个女人,可以说一点都不在意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白露自己和她父亲的关系。 白露能确定的,只有这一点。 这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以至于,知道她半路跟来并且藏在这里窃听,对方都并不避讳,对方是知道她在这里偷听到这些话的。 为什么对方这样做,有意让她听到她父亲真正的心声,是想让她这个女儿为她母亲的一生感到可悲和绝望吗? 只可惜,这个女人一样没有从她父亲那里得到爱。 如果按照这个结局来说,这个女人和她母亲,不仅不能算是两败俱伤,她母亲最少得到了名分,她父亲给的唯一的妻子的名分。这个女人却是连名分一辈子都别想得到了,死后也别想得到了。 白露不得不想,她父亲这一招,或许是无心的,但是,确实是给了那个小三最致命的一道重击。 这个叫做丽的女人,应该是有些后悔让她在这里替她母亲窃听了吧。 会不会因此做出疯狂的行动,伤害她父亲,伤害她儿子? 白露的手,悄然摸到了胸口上,随时戒备着。 无论是谁,敢伤害她的家人,她和君爷的做法是一样的——决不饶恕。 五指握紧,白露并不认为自己的孤军奋战有丝毫的劣势,虽然她并没有让其他人一块跟来,这毕竟是她家里的私事,连君爷她都不是很想说的,她白露只是想维护自己那已经远离这个人世的母亲最后一丝的自尊。 在那里说完话站着的白建业,逐渐的,发现到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了。主要是太安静了。对方出乎他意外的安静,让他惊讶之余,心头浮现出了一丝忐忑。 “建业哥,你在找谁?”女人唇角不让人察觉地勾出了一抹弧度,看着白建业像是在往四周寻找什么迹象的样子。 白建业只好是匆忙收回了视线,说:“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解释完了。你可以放孩子走了吗?” “只放孩子走?”女人问。 白建业慎重地说:“其实你把我扣住也没有用。” “是没有用,既然都知道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心的。”女人深深吸口气,“不过真让我吃惊。建业哥,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居然说得出谁都不爱这种话。你,连你父母都不爱吗?” 白露眼睛微眯,这个女人,到这个时刻反而表露出的超乎寻常的理智与冷静,貌似不合常理,毕竟,在这之前的一刻,这个女人像是濒临疯狂的边缘了。为什么没有疯狂下去?只是一切都是套? 锋利的视线,意图穿过浓雾,在那张几乎模糊的五官上搜索出一点蛛丝马迹。 白建业像是怔了怔:“父母当然是——” “对建业哥来说,父母和妻子,意义都是一样的,承担的都是责任和义务。所以,我这个于白家的恩人,和建业哥的父母妻子对建业哥的意义是一样的身份和地位。”女人说到这儿轻声喟叹,“如果如此说法,我是不是也应该知足了。” “丽——”白建业宛如抓住了救命草的机会,用尽全力意图说服她,嘴唇哆嗦了下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女人抬起眉,神情似笑非笑:“建业哥,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其他人亲耳听见的话,你会怎么想?” 果然是套吗? 白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不知自己女儿早已跟来的白建业,斯文的脸上露出了些惊慌的神色,惊问:“你说什么?” “建业哥,你怎么会这么单纯呢?你真的以为,你在你家里和我说电话时,会没人察觉吗?再说了,你女儿嫁的是什么家族,那个鼎鼎大名的陆家,能轻易让自己的长孙遭人绑架?”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道理。 一切如她所所料,这个女人是故意这样做的。可是为什么呢? 白露拧了拧眉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哪儿疏漏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白建业的眼中掠过了诧异之后,是益发不解了:“丽,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不是想报复我吗?” “我怎么会想着报复你呢,建业哥。你是我爱的人,我想报复,想伤害,也绝对不可能是你。” 听说对方不是想对自己动作,白建业更着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女人只是取出了口袋里的墨镜,戴上鼻梁,把帽子和围巾盖住了自己的头发和脸,最后说:“我该走了,建业哥。” “你想去哪?”白建业追上前一步,无奈女人的动作是早有计划并且更为快速。 “建业哥,你问我去哪里做什么?建业哥难道是担心我?放心,我又没有做出什么犯法的事儿。车我留在这里,我知道建业哥是会开车的,可以把车开回去。要是真不行,自然有人担心建业哥来接建业哥离开,这不是建业哥希望见到的吗?”女人意味深长地一笑之后,转身,没进了夜色里。 浓雾弥漫,夜色深深,女人的身影,像是魔术一般,很快被这里的黑暗所吞没。 在选择追或是不追之间,白建业只是犹豫了瞬间,诚然他是不可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这里的,哪怕他对于女人最后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白建业转身快步向出租车走去。匆匆打开后面的车门。 小包子侧身躺在后座上,睡着的样子像是一头小猪,边轻声呼噜,边小手指挠了挠自己的小脸。 白建业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脸,见没有异样,心头落下了一颗大石。 只要孩子没事就好,白建业现在心里只有这个念头。至于那个女人现在去哪儿会怎样,都一并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站在原地暂时未动的白露,快速地掠过一眼父亲和儿子所在的出租车,眯着眼,仔细寻找那个女人离开的轨迹。她可以去追那个女人的踪迹,可是,似乎这样做,反而有些打草惊蛇了。 同是女人,她白露知道,有了今天白建业这番话之后,怕只会更不甘心了。这个女人,迟早会再出现的。 手,从胸口的地方果断地垂放了下来。白露转身,在父亲坐上出租车驾驶座的时候,向自己的车走去。 白露的车,藏在隔壁。 白建业开着出租车,离开了废弃的工厂,开向回燕京的方向。在较为偏僻的郊外,由于道路上行车不多,白露不敢紧随父亲的车。直到进了燕京,看到了父亲开着车在前方犹豫。 这辆出租车到底不是自己的,白建业不知道拿这辆车怎么办。 眼见根据地图显示,车子是快开回到女儿家的大院。白建业被迫只能把车先停在路边,想一想,是不是该把车丢在这儿,抱着包子另外打辆车走。 白露跟在后面,见父亲那幅犹豫不决束手无策的样子,是看不下去了。只能说,她爸,年纪是有了。 做儿女的,这时候该出现了。白露下了车。 “爸——” 白建业打开车门要走到后车座抱包子时,突然听见女儿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他猛然一怔,转回头。 女儿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神情是一点诧异的神色都没有。 白建业心头缩紧。 这会儿,他倒是记起了丽离开前说的那些话。 “白露——”白建业叫女儿的名字时,吞着口水。 “爸,我车在那儿,坐我的车吧。”白露说。 听女儿口气寻常,白建业反而有些一头雾水,莫非,女儿真的只是突然撞见他们在这里。 白露打开出租车后座的车门,看见了儿子躺在后座上睡觉的样子。或许她父亲是看不出端倪,她这个当妈的,第一眼,却都可以看出儿子是在装睡。哎,不说看见时才知道,只是猜,都能猜到。 她儿子是陆家的长孙,从小那个环境,四周的人那种潜移默化,小包子要是真的睡成一头死猪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被人救的话,包子自己都肯定会怕回去后被西西和洛洛等小恶魔们笑话。 无奈的,白露除了让自己父亲走去自己的车上等着,一边是,钻进出租车里,伸手捏了把儿子的脸。 妈妈来了。 包子不是不知道。 可妈妈也太不卖面子了,干嘛一来捏包子的脸,包子做的很差吗? 包子可是很努力地装,不想让姥爷担心。 见儿子还在装,白露只好低头在儿子耳边低声说:“姥爷不在了。快起来吧,回家吃饭,不然,爷爷奶奶都会担心了。” 包子方才睁开眼,坐了起来,和妈妈眼对眼一阵子。小眼珠里其实有疑问:妈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和姥爷遭人绑架的?小西西通知妈妈的吗? 西西表哥是和他妈妈感情很好。 “爸爸呢?”包子问,在跟妈妈走下出租车时。 让白露略微吃惊的是,刚遭遇过意外的儿子,竟然一点都没有害怕或是恐惧过后的样子。 包子不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西西都说了,有太多人知道他和姥爷会出事,这些人怎么可能让他和姥爷真的出事。 爸爸,肯定会骑着白马过来像是超级英雄拯救他包子和姥爷。包子如此确定。 只是,为什么是妈妈来呢? 包子小郁闷。 白露很快察觉到儿子的小心情了,而且儿子这个郁闷竟然是针对于不是君爷而是她出现的缘故。 “妈妈来不好吗?”白露岔气。 包子给妈妈白个小眼:让爸爸当英雄不是更好吗? 白露是不知道自己老公知道不知道,因为,确实是她怂恿小西西在包子的玩具上动手脚。她当妈妈的,肯定是要留意儿子的安全,何况,已经之前有这种安全隐患的苗头在。 不过,像那个丽说的,陆家不可能不紧张自己家的长孙。回去,八成得挨说了。 所以,包子真的是为妈妈着想的。爸爸来,不是更好吗?救了包子,妈妈也不用挨说。 白建业到了女儿的车上,见外孙是醒了,一阵紧张,面对包子时不知道说什么话。这孩子,是这会儿才醒了,还是说早就醒了,都听见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谈话了。 会不会,他这个姥爷,在包子心里面的形象从此一落千丈? 好在包子是很给姥爷面子的,坐到妈妈的车上,和姥爷一块坐着,对姥爷说:“姥爷,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妈妈说我们迷路了。” 白建业听包子这话,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小包子体贴善良。 白建业脸红。 白露一边打电话让人过来处理善后的工作,一边开车回家。 路上,当着儿子的面,反正儿子也都知道了,白露对父亲说:“爸,以后,你不用再听那个女人的话。” 白建业没有想到女儿这么直接,愣着。 “爸,你还记得妈当年住院的那段日子吗?” 记得,他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对于做了手术,证实癌症晚期,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时间的老婆,他那个时候真的是很悲伤的。做夫妻这样多年,孩子都生了两个,说是没有爱情的婚姻,但是,总有其它的感情在。 白露只从车前镜里望到父亲脸上的表情,都可以想象出母亲在九泉之下或许是可以闭上一只眼睛了。 “爸,最少我知道,妈离开人世的时候,有你在她身边,她走的安心。” 女儿这时候说出的话,貌似是有着感同身受的味道。白建业感到心惊。 白露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解释这个问题,难道她能说,只因为自己嫁的男人,和父亲几乎是一个类型的人吗? 君爷和她父亲一个样,会和她说,名分给你,会承担丈夫的责任和义务,其它的,对于他们这种男人而言是奢侈。 包子一边听母亲和姥爷说话,心里只想着一个问题,爸爸呢? 难道爸爸不知道? 包子打死都不信。 烦恼的时候,包子开始两只手折腾起小西西送他的玩具车了。 蒋西哎呦一声,摘下戴在自己耳朵上的耳罩,气道:这包子,不是因为他小西西都得救了吗?生什么气? “西西——” 身边大舅一句声音,让蒋西挺直了腰板。(未完待续) 白局聊几句 说到君爷大舅,蒋西不像妹妹陆南。陆南可能是女孩子的缘故,对君爷大舅偶尔还敢说两句直爽的撒娇的话。可他西西,知道大舅最讨厌男孩子撒泼了,所以,他西西平常装疯卖傻的性子,每次到了大舅面前,除非自己真的疯了,否则哪敢去惹君阎罗。 对此,他妈妈蔓蔓从小爱对他说这样的一句话,你油皮就油吧,有本事到你大舅面前油。 他小西西是没有这个本事敢在大舅面前油,不要说他,他爸蒋大少,话说最能说会道的那张嘴,到了君爷面前,都得收敛变成一脸肃穆的蒋大少。 被大舅这一叫,蒋西全身绷直像只弓。 要是大舅发现他平常爱欺负大舅的儿子到这会儿都没有放过包子的话,他蒋西吃不了兜着走。 “大舅。”蒋西转过身,诺诺地说。 君爷听这个外甥子的声音,十足十像妹婿蒋大少向岳母陆夫人撒娇的声音,鸡皮疙瘩先起了一地。 这对父子,怕他,敬畏他君爷。他君爷其实一样是挺怕这对父子撒娇的。 “你在做什么?”君爷问。 蒋西想着大舅什么时候进到他房间的,他房间里都装了警报器,为什么大舅进来时他都没有听见。 “我在听音乐。”蒋西边说边想着等大舅一走,立马先检查自己屋里的安全设备。 “要吃饭了,你妈刚才叫你你没有听见吗?” 感情君爷是因为外甥迟迟没有过去姥爷姥姥家里吃饭,才跑过来专门喊人的。 蒋西要是真信了君爷这话,必定把自己脑袋割下来。 打从他出生起,知道君爷同志从来不会做小二差使的事儿。 蒋西往门口瞥了一眼,不见爸爸的身影。 妈的,蒋西在心里咒骂一声。这事儿明明爸爸也有份儿,可他爸跑了。 无奈时,蒋西做出了垂头谢罪状:“大舅,我刚刚没听见。” “去吃饭。”君爷说,伸出的手却摸到外甥的头顶上,“知道你舅妈上哪儿了吗?” 蒋西全身又打了个寒噤:“舅妈,舅妈她,我回来时听我妈说,说舅妈去买饮料了。今晚征征的姥爷要过来吃饭。” “大舅知道,知道你和南南都很喜欢舅妈。”君爷说。 蒋西只知道君爷大舅一旦说话口气与平常不一样,表现出温柔的时候,按照陆欢小舅的说法,那是君爷大舅气到不行要出刀了。 “我,我也喜欢大舅的。”蒋西这话是打从肺腑深处真心吐出来的话。 “你喜欢我?”君爷意味地反问一声。 蒋西把手放在胸口上发毒誓,此话绝无做假。 “喜欢舅妈多还是喜欢大舅多?” 蒋西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终于到这个时刻了,是做选择做叛军还是做忠臣。 舅妈,千万别怪我小西西意志不坚定,只是只要想想舅妈到底是要靠大舅保护的,咱小西西也不能不背叛舅妈对不对。 “大舅,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其实嘛,我和舅妈只是防患于未然。再说了,大舅这般英勇神武,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不知道背地里任何一个人背着大舅做的事儿。” 外甥这张口,真是和妹婿一模一样的油皮,夸夸领导,责任不用说,都能推到一干二净了。 君爷微笑,摸摸外甥脑袋:“你和你爸这张口一样的聪明。其实,大舅早知道了。” 早知道了啊。 但是专程来这里捉他小西西,肯定是为了让他小西西早点选边站。 他小西西不像妹妹陆南,是实务者为俊杰,立马表态:“大舅,咱俩都是爷们。哪像我妹妹是娘们。” 一句话,即划分了界限。 不管白露舅妈事后知道是不是对他小西西如此轻易叛逃咬牙切齿。反正,舅妈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他小西西向来是个左右逢源的小帅哥,一张嘴巴也是见风使舵型。 在大舅和舅妈之间选择了大舅,舅妈那么爱大舅,应该不会责怪他小西西的。谁让谁不知道,舅妈的东西,舅妈的全部,舅妈的心,都是大舅的嘛。 当然,大舅的东西,大舅的全部,大舅的心,是不是舅妈的。这个,小西西认为也是。不过,在大舅面前肯定要说大舅的话,不能说舅妈的话。 君爷笑笑,伸出手忽然揪了下外甥的耳朵。 蒋西全身冒汗,只听君爷在他耳朵里吹来一股寒风: “这事儿,别让你舅妈知道了,小心你舅妈把你这张嘴巴割下来了。” 蒋西真正打了个冷颤:“不敢,大舅,我怎敢——” “好吧。”君爷像是温柔地在外甥头顶上又摸了摸,“快点过去吃饭,不然你妈妈又要叫你了。你这样不乖的话,大舅也很难做人,知道吗?” “知道,知道。”蒋西马上将手里的耳机送到了君爷大舅的手里,快速地冲出了房间,体贴地帮大舅关上房门。 君爷听着门声一关,回头,低头,看到手里那个耳机,冷峭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说真的,他是没有想到,自己老婆居然会怂恿外甥子参合到这事来,感情是她相信蒋大少父子俩还更相信于他。 其实不用在包子的东西里头做手脚,包子是陆家的长孙,自然从来是有人暗中保护着的。 至于白建业,也不用他君爷留心,怕是白队早就更留心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是,不知道白队追那个女人那条线是追了多久,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动手而已。 这里头,是有些秘密的。 她也确实是着急了些,亲自出马了。 可能小西西跑出去马上去和自己父亲说了,蒋大少一样生怕白露姐姐回来挨说是一回事,好歹要为自己父子俩辩解几句。 电话打到了君爷手机里。 君爷接起来听妹婿那张油嘴滑舌的口怎么为大嫂说话。 “大哥,嫂子只不过是——”蒋大少说话向来是个大好人,好言好语为白露姐姐脱罪。 “嗯。我都知道。”君爷一句冷冰冰的话打断了蒋大少。 蒋衍吃了个闭门羹,可以感受到君爷确实内心里挺气的。 君爷的气,大体都是由于她竟然不告知他一声自己一个人跑过去了。虽然,情况都在他的人监视之中,但是,终究是生怕半途出什么意外。更令他生气的是,出事的那会儿,他在工作正好没法出来。 等他工作完出来,他们也回来了。 君爷在意的是儿子的想法。自从上回亲眼见到儿子在白露姐姐生病的床前哭过一次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儿子内心是那样不踏实的。 小包子担心妈妈,很担心。以包子的直觉,知道妈妈遇到的麻烦恐怕超乎想象,要是爸爸不能保护妈妈怎么办。 像上回,妈妈不是失去联系了吗?爸爸还得找上好几天才找到妈妈,结果找到时妈妈病了。 她回来时,是该时候和她说说这个问题了。 君爷拿起小西西的耳机,挂在自己耳朵上。 那头,在出租车里玩弄玩具车的包子突然一愣,有种感觉,爸爸就在他身边。 不止包子,白露开着车要拐进大院时,一个小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开门的大门保安提前大约几秒时间给她的车拉开了车闸,说明,人家是知道她要回来的了。 有了这个疑心,白露心里多了几分愣怔。心想,自己莫非追去的时候,也是被人跟踪的了,被老公的人? 她心头顿时起了几分忐忑。 停车,下车时,除了包子,包子看自己妈妈和姥爷,貌似都是一副不太敢踏进家门的样子。 包子只得愣着,想,他包子都不怕,妈妈和姥爷在怕什么。 他们三个爬上楼梯的时候,陆家里头,表面上像是一片寻常的样子,底下却都是暗潮涌动。 蔓蔓很生气,想着在看到六七点钟时白露还没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自己才忽然恍悟自己是被大嫂耍了。 陆夫人一样是见儿媳妇迟回来的时候心里起了一丝疑问,只是陆夫人的性格向来是那样,别人不说她也不问,很相信家里的男人能摆平任何事情。陆爸回来以后,在书房里和姚爸喝茶,看不出什么征兆。 陆丫头南南是在外面学琴后拎着小提琴盒回来没有见到包子,喊了声:“西西呢?”俨然这丫头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哥和老爸做出的事儿一无所知。 如果说包子该感激的是,喜欢对包子毒舌的洛洛今天贪睡了,在奶奶家里睡了一天都醒不来。 姚夫人用包子刺激孙子起来时说:“洛洛,你征征哥要回来了,你不起床?” 洛洛眨了眨迷糊的睡眼:“征征哥的舅妈不会过来做饭给征征哥吃吗?” 姚夫人大笑:“你征征哥今晚在他奶奶家里吃饭。” 洛洛还是怕,窝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刚好儿子儿媳妇都在单位里还未回来,姚夫人想着让儿子儿媳妇自己搞定孙子,也就不急着叫孙子了。 包子拉开家里的门,喊:“回来了——” 陆丫头第一个冲出来,瞪他:“跑哪儿玩了?今天和你姥爷去幼儿园是让你玩疯了是不是,征征?” 白建业跟在包子后面正紧张。 小包子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责任一个人揽了起来:“是。” “哎,你还会说是?”陆南跑到小表弟面前,捏起小表弟的嘴,担忧亲人的心情可见一斑。 白露趁机将犹豫在门口的父亲推进了门里。 “征征,你什么时候学西西一样油皮了?”陆南拎起包子在旁边继续训话。 姚爸这时走了出来,对摆餐桌安排晚饭的陆夫人说:“洛洛还没醒。他奶奶说他爸妈回来再说。” 捉到了这个机会,包子心里悲叹没想自己有一天居然得靠洛洛这个小恶魔脱身,想必自己跑过去一找洛洛能让洛洛得瑟了,但是没有办法,包子现在只能这样说:“奶奶,我去叫洛洛。” 对长辈们来说,都巴不得这两个孩子感情好。见状,姚爸我这个干爷爷带着包子上楼去找洛洛。 白建业在客厅里的沙发,手足无措地坐了下来,如果此刻认真看他的表情,会发现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助。 因为女儿都知道了,白建业现在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真正感到了后怕。女儿都知道了,亲家能不知道? 包子可是陆家最宝贵的长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白建业是在陆家面前切腹都不能抵罪。 陆爸走过来,手里给白建议端了一杯水,说:“先喝口水,快吃饭,别喝茶了。” 白建议感谢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只觉嗓子眼里都冒火了。转头,见陆爸在他身旁坐下,心里头不由一阵紧张,差点儿是想把所有的事儿都一股脑儿对陆爸吐了。 陆爸一只手搭在他肩头,脸上那些笑纹,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今晚,我老婆做了那个红烧鱼头,你试试,那是她的拿手好菜。当然,听陆君说,你做饭的厨艺,是比陆君还厉害。” “不,不敢当——” “哈哈。”陆爸笑道,“不是我谦虚,我儿子的厨艺,是比我老婆强。所以,你到我们这里吃饭,我老婆压力挺大的。下次,我尝尝你的手艺,可以吗?” 白建业一口应好。 白露提着买来的饮料和烤鸭,走进厨房里,是要找小姑。 小姑没有见到人影,却是能听见小姑蔓蔓的声音,蔓蔓恐是借在自己弟弟不在时的房间里,对着蒋大少发火。 “你倒好了,连我都瞒着。要是嫂子出了什么事,你说怎么办?” 白露手心里顿时出了层汗。小姑都知道了,她老公能不知道? 蒋西这时候溜了过来,想着自己背叛的事儿迟早需要向舅妈交代的,早点坦白从宽,自己心里也踏实。蒋西拉拉舅妈的袖口,小声说:“大舅在我房间里。” 外甥这句好言规劝她白露算是心领神会了。 坦白从宽总是好的,早点坦白早点脱身。 白露整了整衣襟,抚摸了下刘海,走到客厅,见婆婆在忙,公公和她爸在聊天说地,大伙儿都像是忙着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出了屋门。 刚好,小舅子陆欢恐怕是接到了风声从学校里回来了,几步跑上楼梯遇到她,惊叫一声:“嫂子,我哥呢?” 白露当场那个脸红难堪的,陆欢这话不是在说她怎么还没被君爷抓到训话。 “欢儿。”陆夫人在里头叫了声,算是解了白露的窘境。 陆欢走进自己家里。 白露走进了小姑蔓蔓的家里,来到小西西房间的门口。她的手放到门板上,刚要敲门。听到里头像是有声音,她的耳朵贴近去听。“追到廊坊丢的?行。不用追了。有人是知道她在哪里的。你给我安排一下,我要和叶老说几句话,我知道他回来的了。” 白露那耳朵,未及从门板移开。 里头,君爷那副从来像没有变过的严厉嗓子说:“白局,我们聊几句吧。”(未完待续) 逼问 “洛洛,你征征哥来了,还不起来?”姚夫人推开孙子睡觉的小房间,叫道。 包子哥来了? 洛洛睁开小眼睛。 包子走进洛洛弟弟睡觉的房间,见的是床上一团凸起的小被子,好像一个馒头一样团成了一团。 长得比女孩子漂亮的洛洛弟弟,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小荷尖尖的漂亮小脸,向他咋呼下美丽的眼睫毛。 包子心里头一凛,喊了声:小妖孽。 这姚家的基因真是可怕,干嘛让每个人都长得这样漂亮,电死人不眨眼的。 不过,他包子可不会轻易被小恶魔漂亮的外表欺骗了。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床边,包子翘起小二郎腿儿,一副大哥训话小弟的姿态:“洛洛,你奶奶说你怕去我们家吃饭,为什么?” 洛洛委屈地憋憋小嘴巴:“征征哥的舅妈会来吗?” “我舅妈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包子说。 “征征哥的舅妈来的话,洛洛不去了。”小洛洛说完,把被子掀起来重新盖住自己的脑袋。 包子一气,心想,他这都不怕屈下腰身请他洛洛过去吃饭,结果这只洛洛居然不卖他包子的面子。 他舅妈有这么可怕吗?可怕过他包子大大的爱心来这里请洛洛过去吃饭? 小洛洛像条虾蜷缩成一团时,听着外面忽然砰一声响。 包子哥发火了,小手打在桌子上,好像一个严厉的小君爷,冲着他洛洛:“不就我舅妈做的饭没味道吗?” 包子哥你知道啊。小洛洛吐了吐舌头。 “可我不是都吃了吗?所有人都吃了,你洛洛为什么不可以吃?” 洛洛想继续撒娇的小脸蛋怔了怔。 包子拿出了爷爷的气势:“我爷爷说过,当年,红军十万里长征,吃草鞋吃皮带,都没有叫一声苦。你洛洛吃草鞋了吗?你洛洛还是男子汉吗?” 小包子这话讲得真棒! 贴在门榜上偷听的姚夫人与姚爸都赞许地点头。 可是,咱小洛洛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不要忘了,从来吃亏的是包子而不是洛洛弟弟。 洛洛被包子哥这一喝,只是愣了愣,接着一只小手枕在了小下巴颌上,像是在努力琢磨什么。 包子的耐心都快被他磨完了,这个完全不按理出牌的洛洛弟弟,让包子心急如火:“你想什么,洛洛?我说的有错吗?” “我在想,征征哥,要当男子汉,非得吃草鞋皮革吗?非得吃征征哥舅妈做的饭吗?” 包子愣了下,也不是非得吧。 洛洛朝包子哥点点小脑袋:“征征哥,洛洛说的没错吧?” 莫名其妙被反将了,包子满头大汗:“哪里,你,你这是狡辩!” 孙子太油嘴滑舌了,学了儿子那个皮样,姚夫人都看不过眼了,推开门,决定助一把包子:“洛洛,你征征哥专程过来请你过去吃饭,你不卖你征征哥面子吗?” 洛洛这时候仿佛才想起来这回事儿,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包子哥露出自以为甜甜的笑,说:“征征哥第一次来找洛洛。” 包子只觉得他那笑贼兮兮的,一阵恶寒。 看吧,他来时就知道了,肯定让这只小恶魔够得瑟的。 姚夫人趁机哄孙子说:“你不赶紧下床?你征征哥等会儿不理你了。” 可洛洛才不被奶奶牵着鼻子走呢,说道:“征征哥真是来找洛洛吗?不是因为,征征哥是为了躲人跑洛洛这儿来吧。” 洛洛弟弟很清楚,包子哥没有像洛洛那样喜欢包子哥。 孙子这个脑袋咋这样成熟呢?姚夫人都特别不好意思了,在包子面前,连忙手心摸了把洛洛的小脑袋提醒说话要注意。 被拆穿的小包子头顶上顿起乌云,一片低气压笼罩住了小脸。 他包子是傻子,干嘛到这儿被洛洛这只小恶魔嘲笑。 小包子转身就走。 “征征哥,你等我——” 洛洛后悔了,骨碌溜下床。他才不是为了嘲笑包子哥呢,只是刚才心里头不顺气,想着包子哥到底只是把他洛洛当备胎使唤。 包子没有走两步,被洛洛那只小手在后面拉住了衣服。包子火:“你放手!” “不放!” “你放不放?” “我不放。” 姚夫人和姚爸在旁看着都一惊:这两个小兄弟居然吵架了,怎么办? “征征哥你真傻。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没有比兄弟更可靠的人吗?兄弟再笑你也是兄弟不会离开你。” 哇呜,洛洛这只小恶魔竟然能说出这样感人肺腑的告白。 包子回头,瞪着洛洛:“你学你爸说话吗?” “我爸没有离开过你爸爸吧?” 洛洛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虽然,他小洛洛对自己爸爸某种行径也看不过眼,但是,他知道,爸爸绝对是个性情真诚的爷们,对得起兄弟,这点让他洛洛信服。 包子对这话哑口无言。姚爷性格是有点恶劣,可是,瞧他包子家里有什么事时,姚爷倒是总会第一时间出现。连自己爷爷奶奶都很信任姚爷。 “征征哥放心。”洛洛说,“洛洛不会离开征征哥的,谁让征征哥是第一个愿意对洛洛真心好的兄弟。” 这话,简直让包子汗颜了。 他包子,有对洛洛真心好吗? 或许有吧,虽然第一次认识这只小恶魔时,是这样的让他包子不屑一顾,一个只会哭的小哭包,之后种种迹象又表明是只小恶魔。 不过,想想他包子无处可躲的时候,居然第一个想到的是跑到洛洛这儿。或许他包子心里面都知道,洛洛这儿是可靠的。 洛洛的小手放进了包子哥的手心里,两个小兄弟握了握手。 姚夫人看着真高兴时,只见他孙子忽然对包子甜甜地一笑说:“征征哥真好,一哄就不发脾气了。” 姚夫人差点儿没有脚下一滑,拎起孙子的小屁股打一顿。 姚爷准备开车送老婆一块回家时,鼻子里发痒,貌似可以闻到自己家里那只小恶魔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 沈佳音见着姚爷脸色不对,心里却想的是白露的事儿,担心地问:“今晚上,我们还到陆家吃饭吗?” “你说陆君?”姚爷被她的话拉回神,道,“没关系。陆君他不会对白露发脾气的。” 沈佳音却觉得,君爷那张脸发不发脾气都一样,都已经够吓人的了。 理解老婆的意思后,姚爷安慰老婆:“没事儿,他如果敢,我回去说他。要不,我代替他先骂一趟白露,他也就没话说了。” 沈佳音对他后面那句话,傻了眼。 “你想想,我若先骂了白露,他不得发急,为他老婆说话。我这是多么伟大的牺牲。”姚爷拎起自己的衣领,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说。 沈佳音不好意思对他说,其实他这个样子,倒是很像高大帅。 难怪君爷说了,高大帅其实学的是姚爷。 白露站在门口,被门里那句话,给震得是心口都快飞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哪儿知道的? 她天衣无缝的保密工作,在他面前只是小儿科吗? 回想起姚爷很久以前已经经常说她,说她在君爷面前就是个孩子,一个透明物。 要不是君爷有心宠她,容忍她—— 白露手心的汗粘住了门把的样子,她缩回手刚想把手心儿擦擦,门忽然一开,她猝不及防,被拉开的门带着进了门里。 前倾的身体顺着这个态势跌了进去,没来得及稳住高跟鞋的鞋跟子时,她是跌进了一双结实的肌肉手臂里。 迎面扑来君爷的气息,浓郁的,冲着她的鼻头和脸。 她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只听他类似发火儿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让你进来你还不进来?是心虚吗?还是说,要我哪天,像抓囡囡那样,把你抓起来,训一顿?” 白露是清楚他妹妹在他心里的位置,于他这话,是说她在心里头也是很重要的。 为此该高兴的心情却只是像过山车一样一晃而过,在紧随想起之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父亲和那个女人说的那些话。 感觉手心里抱着的人儿像是由柔软的一条弓绷紧了起来,君爷的眉头巍然一皱,放开了她。 白露稳稳地站住在地上。 一如既往的,两公婆都是严谨的成人了,关上了房门,才来说夫妻之间的私语。 君爷立在孩子的写字桌边,挺拔的身材好像一棵高大的松树,旁边桌子上,放着小西西的那个耳罩。 白露只要往那个耳罩望上一眼,清楚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只要想想,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她在那个时候,一心只想着怎么自己听自己父亲说的话。 她太想知道她父亲会说些什么了,而且,只想当做她一个人的秘密听。 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君爷怎么可能了解? 他像她父亲,对于婚姻不过是个只知道责任和负责的薄情的男人。 白露忽然恼起了自己。为什么要斤斤计较这样的问题。她都能对她父亲说出那样的话了,却是对自己的婚姻,对君爷这般睚眦必报。 又不是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是这样的。 她那张尖下巴脸,在君爷眼里,似乎近来是更瘦了些。如果说这是由于之前她刚生病过的缘故,可能是有点影响。但是,君爷知道,一个人的心情是很影响健康的,尤其是对于女人而言。 君爷回想这半年来突然席卷到他家里的这么多风风雨雨,很多都是超乎了他的预想。 貌似姚爷的话是对的,她再坚强,也只是个女人。要是她不是个女人,为何要嫁给他这个男人。 身为男人,身为一家之主,该做些什么,他是很清楚的。 “我,是这么的不可靠吗?” 君爷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距离传来,像是震动她的心头。 他这话,倒没有指责她的口吻。但是在她听来,这分明就是她错了。 对于这点,白露承认,自己是不该在那个时候忘记了他们的儿子不仅是她儿子,还是陆家最重要的长孙。 “对不起,我想你可能在工作。而我觉得我能处理好。”白露说。 君爷看着她,眸子里深沉地闪过一抹光:“你以为我担心谁?” “谁?”白露抬头,像是一丝不解。 “比起担心征征,我更担心你。”说完这话的君爷,是吐了一口浊气,差点儿没有握紧拳头,“你知道不知道,征征多担心你。” 白露愣住了。 儿子担心她?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妈妈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白露没有觉得自己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我对你而言,是那样的不可靠吗?” 白露望着地上自己的鞋子和袜子。 她知道他可靠,正因为如此,她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如何作答。 以前,他都不是这样的。他几乎都从不管她的事儿的。两人的工作都涉及各自的秘密,互不相问,是对彼此的尊重和信任。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儿,我当然不会问你。可你扪心自问,你认为,这只是你工作上的事儿了吗?” 君爷这样对她说话的口气,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像是一把尖刀要插在她心窝口上让她无地自容。她该庆幸自己从来不是他底下的人,仅凭他这样的口气,可见得在他下面工作的人,该有多难做。 “陆君。”白露深深地吸上口气,“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一瞬间,君爷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 白露不禁中趔趄了小半步,退了退。(未完待续) 不信 “欢儿,你哥呢?”姚爷带着老婆一进门,看见陆欢小弟,随口问了句。谁让沈佳音一路上那幅为白露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他都不能视而不见。 陆欢在帮陆夫人摆碗筷,听见姚爷问,想着刚好,大伙儿正不知道怎么去叫他大哥和嫂子过来吃饭。 “我哥在对面,我姐屋里,西西房间里。”陆欢说。 小西西早溜到陆欢小舅屋子里躲着了,自己干出的那点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哪怕大舅不抓她,他妈要先拿他法办了。 哎,帮舅妈做的这点事儿,怎么这么招人。 可见舅妈是多招人喜欢的人,一个个这样紧张舅妈。 他小西西以后不笨了,再怎么帮舅妈都好,都得思前想后再说。最可恶的是,明明自己老爸也在这事儿有一腿儿,为什么只有他小西西是罪魁祸首。 姚爷望不见小西西的影子,陆欢为小外甥说两句:“他够倒霉的了,被我哥说了。我哥说一句,等于天塌下来,把他给吓的。” “那是他活该。”姚爷早巴不得这对小恶魔出点什么事儿被人教训,谁让平常这对小恶魔少不了欺负他姚爷,“他要是聪明点,也该知道能惹舅妈也不能惹他大舅。” 陆欢耸耸肩膀:“他想着,我大哥再怎样都不可能为难大嫂。” 不过这回大伙儿都算看出来了,君爷气得够呛。 从来君爷还未曾被白露姐姐气成这样。大家其实想想,都没有真正出事儿,君爷这是气白露姐姐啥? 还真没人想得到君爷是为毛气老婆了。 坐在沙发和陆爸说话的白建业心头忐忑。听陆欢和姚爷几句话,分明能听出女婿气他女儿了。也是,瞧他女儿一个人单枪匹马前去解救他和包子,要是他,他也气。 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怎么在关键时刻只想着单枪匹马。 但是,这事儿,要说错,肯定也有他这个当爸的错。要不是从小他对女儿生性冷淡的,女儿不至于总想着靠自己。 陆爸看着亲家那幅坐立不安的表情,想宽慰对方几句,说:“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是帮不上忙的了,毕竟隔着代,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是什么想法。” “是吗?”白建业像是自言自语。 “哪对夫妻不是从来吵吵骂骂过来的。真正不说话的夫妻才可怕,有什么事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头好。憋到哪一天爆发出来的话,真如鲁迅说的那话一样,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了。”陆爸后面这话是为了化解气氛,半开玩笑。 可是这个效果显然是事倍功半。白建业不仅没有被他逗笑了,脸色是更忧愁了。陆爸不知道白建业夫妻俩人之间的秘密,这话是无心戳中了白建业的软肋。 白建业回想起自己和妻子,直到妻子死的那一刻,自己一生和妻子说过的话是寥寥可数,到至今,他自己都想不起有哪句话是和妻子说过的。 陆爸突然见他沉默下来,方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话说,这个儿子的岳丈大人,真的是他陆贺砚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了。白建业像是一个周身都好像有秘密的男人。 问题是,以他们陆家的情报网,都探查不出这个男人究竟心里都深埋了什么样的秘密。 陆爸眸中变深,默默地帮白建业将水杯添满。陆夫人走出来见到,问:“还不吃饭吗?菜都炒好了。” 听见这话,姚爷只得自告奋勇,走去对面叫哥们过来吃饭。 白露的背贴在门板上,鼻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君爷的脸离她不够一指的距离,看着她。 他那样的眼神,像是在她脸上长驻的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让她心头惊慌失措。 他这是突然怎么了? 白露想不明白。 “你看着我——” 君爷的气息扑到她脸上。 白露闻着他的味儿,心头一悸,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时,像是能被他那双好像深渊的眼睛一口气拉进了悬崖里。 “陆君?” “上回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你怕谁?” “我,我哪有害怕。”不知不觉中,白露低下眼眸。 “在我看来,你从来不怕任何人,当然也不怕我陆君。你只怕你自己。” 白露一口咬住了牙齿,心里嗖嗖,像是刮来一股凉风,有些恼,以前都不知道他说话这样的,是,他说话是不留情面,但是,更多时候,他说的话几乎都没有针对过她,哪怕有针对她也是因为她办错事。像今天这样,突然说到她心里头的弱处,是要把她白露的面具全部揭开,让她狼狈的处境,真令她感觉自己嫁的男人怎么一点都不贴心。 不贴心吗? 可是,为什么心头恼归恼,听着他这话,眼眶里打转起了些雾气。 如果他不是真心想了解她,想关心她,何必说这些话。 咬着嘴唇,她抬起的双眸,蒙着一层恼羞成怒,这使得她那双本来已经十分美丽的大眼睛,好像秋水里映着的那轮明月,青翠到动人心弦。 君爷愣了,他刚说的那话其实也不是想让她生气或是啥的,他说话向来那样的,不是自己真正关心的人关切的人,他也懒得说上两句重话。毕竟,他在世界上混了这么久,早知道祸从口出,能不得罪人的话,情愿闭上口不说就是了。 现在,他是惹她生气了吗? 大山一般浓墨的黑眉微皱,君爷感觉到自己内心貌似有些软塌了,面对她这个样子,平生第一次察觉自己莫非说错了什么话。 女孩子怎么讨好,他君爷向来是自行其是,自己一套风格,但是哄女孩子不哭,他君爷真不太懂。他身边的女孩子,他遇到的女孩子,都是不哭的。 “对——对不起。我可能说话重了些。”君爷低头说。 白露看着他宽阔的肩膀,他的这声道歉,才真正把她击碎了,他不这样体贴还好一些。他体贴成这样,让她像是一个其实已经做了决定的小孩子突然又站到了十字路口上,一片茫然,一片无措。 “为什么道歉?”白露吸口气,才不至于完全失态。 君爷抬头,像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哭了吗? 应说君爷这个眼神儿,真像极了什么都还是不懂的大男孩子。 白露一怔之下,心底里忽然浮现出一股笑意,直接破除了她刚才那本来是委屈到要死的郁闷心情。 这个男人,不管如何,可能在他一生中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白露笑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疯癫癫的,谁让她第一眼对这个男人就那样的死心塌地的,是前辈子欠了他也好,反正这辈子她是这样的了。 忽然见她是破涕而笑,君爷反而是更不解了。但是,比起她哭的样子,她笑的样子是更好看,让他心情也好了起来。 说话的口气,不免也就不像之前那幅本来想把她抓来法办的严厉,而是逐渐地变软了,说:“你不要笑。我是在和你说重要的事情。” 白露笑而不止。 知不知道他用这样软绵的口气说貌似严肃的话,只是令他君爷和平常显得与众不同让人感到好笑。 毫无察觉自己变化的君爷,只得瞪了她一眼,紧接,一只手指头贴在她嫣然的嘴唇上:“嘘,白局。” 白露眨眼的同时,那幅白露姐姐的自信和冷静瞬间回复到眸子里,优雅的手淡然地抚摸到他手背上:“什么白局?我在我单位只是个科长。” 他这个老婆,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很挑衅男人的底线的。明明是个大美人儿,遇到他君爷时,却时常露出一副与大美人截然不同的无措。结果,每当她这样与以往不同的时候,他胸膛里的这颗心,直跳了起来。 是白局长也好,是白科长也好,都是他老婆。 君爷只要这样一想,那只手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抓着。 白露几分怔疑地看着他这个动作。 “不管你是谁,只有一件事是事实。你是我陆君的太太。或许我之前说的话是重了些,可是,意思是没变的。我们两人是要携手相扶到老的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想些什么都好,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你是我太太这一点,我是你先生这一点。所以如果你认为我不可靠是不对的。” 白露的呼吸吃紧了,一股热流又在眼眶里像是要涌出来。 这个男人不像姚爷那般浪漫,不像蒋大少那样的甜嘴儿,可是,却总能一句话说到她白露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不放。 白露别过脸,想望到墙角那处尘埃,提醒自己。 君爷的手却轻轻掰过她的下巴颌,说:“为什么不看着我,对我的话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分明有。你对你爸有疑问,对我也有疑问。” 白露心头突然起了一丝不安,不知道他对于她爸她妈的事知道了多少,总觉得那是她白家一件很不光彩的事,她不想他知道。 好在他是个体贴的,细致的,严谨到让她和她家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好女婿。 君爷只见她闪躲的眼神都明了三分,说:“你家里的事,你不说,我不听。但是,希望你明白,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人,你该明白。你家里人,对我们两个来说也是外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是我们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插句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决定我们自己的事。不管是你父母,不管是我父母,都一样。” 白露对他这话表示赞同,她自己毕竟也是这样想的。 “之前,我妈,可能对我们有一些误解。我承认这里面有些是我做的不够,不好。”君爷想的是,是不是在这事上做的不够好导致她认为他不可靠。 白露倒是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他妈这事儿,连忙说:“妈她只是有时候一个人呆着,未免会像以前那样瞎想。” “你知道她是瞎想就好。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和我说。这是我该做的事,该尽的本分。” 像君爷这样当丈夫的,能主动把婆媳问题归咎于自己的男人,天下还真难找出几个人来。 白露忽觉心里头热乎乎的,是像流出甜味的甜汤儿,手指,不禁抚摸上他的衣领,道:“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的。这样,我还做什么呢?你可靠,那么,我不可靠了?” 君爷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握紧了几分:他从来都没有认为过她不可靠。现在听她这话,也不是她会认为他不可靠的问题。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神神秘秘? 看来,还是必须把岳丈的谜底解了再说。 身为男人,君爷自认要比自己老婆更了解岳丈。说什么男人清心寡欲,对谁都不会动心的话,他君爷是不信的。像他君爷,再苛刻的一个人,也绝对不敢说自己没有七情六欲。和尚也不是都因为看透了人世,经历了情劫才出家的。 白露见他没有说话眸色变深,心头蓦然吃紧,总感觉他是把她看穿了一样。 “没事儿。”君爷亲下她的手指头。 姚爷靠在门板上听着,眯了眯眼睛。瞧这对小两口都甜的要死了。而他们一帮人还在对面提心吊胆的白操心。 真的是,夫妻俩的事儿,只能夫妻俩自己解决,谁都插不上手。 姚爷摸摸下巴颌,刚想离开,听楼梯口那儿,自己儿子追着包子哥走下来,一路叫着:“征征哥,征征哥,你等等我,我不气你了——” 这对小兄弟不知怎的,又闹别扭了。 不过他姚爷想都知道,肯定是自己儿子又惹了小包子。小包子气到够呛,以后再也不信洛洛这只小恶魔的话了。想刚才,他差点被洛洛感动到掉眼泪,自己真是个大白痴大笨蛋。 丢脸丢到家了。 姚爷眼睛一眯,看到小包子气呼呼恼羞成怒的脸从楼梯口闪过,忽然想,小包子这个性子,说是像君爷老爸,还不如说是更像白露姐姐。 包子快到陆家门口时,忽然回头,看见了洛洛的老爸,因此顶着一张黑脸走到姚爷面前准备控诉的样子。 “姚叔叔站在这里做什么?” 姚爷顿然一惊,用手捂住包子的小嘴,要是被里头那两人发现他在这儿窃听,他要被里面的人砍死的。 “走,征征,吃饭去。” 姚爷哄着包子往回走,哪知道自己儿子早追到门口了,看着他有一会儿了。洛洛冲老爸贼笑:“爸,你在偷听吗?” 生平最后悔的事儿,就是生了这一个儿子。姚爷心里头骂道,同时叫起对面的老婆:“佳音,洛洛又闯祸了,快把他抱回去。” 听见儿子闯祸的沈佳音火燎火急地跑出来。 洛洛气歪了嘴,向妈妈告状:“爸爸恶人先告状。” 外面的动静早就传进了屋里。君爷扶着额角,像是骂了声说:“这个子业——” 白露挑了眉:“他不敢说出去的,除非他自己等着被剥皮。” 见她心情好了,君爷趁机肃起脸放狠话:“别给我有下一次!” “我,我哪有?”白露支吾。 看她是想装蒜,君爷干脆账算到了一块儿说:“我不知道你哥训过你没有。但是,如果你那伤被我抓住,要是以后哪次被我抓住的话,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可以想想。” 白露被他这话吓唬到了。记得,那次姚爷不是腿受过伤吗?姚爷那次也真是的,都是自己太逞英雄搞出来的。君爷第一个知道,去到好兄弟身边,结果对那个打麻药的麻醉师说:“让他醒着,以后才知道怎么死。” 姚爷那会儿哭啊,直骂君爷是没血没人性的阎罗王。 君爷皮不痒肉不痒的:他本来就是君阎罗好不好? 白露被君爷这一恐吓,不敢做声了。 以后她办事再小心些就是了。固然心底里依然存了不少疑问。她到现在还弄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白局这个称呼的。 莫非,吕宪标告诉他的?上回吕宪标是在小县城被他抓住了一回,后来吕宪标都自己先对她承认了。 君爷打开门时,见她怔怔地站在那儿没动,伸出去的手指自然地扶起她的刘海,说:“把头发梳一梳。你哥应该会过来,你哥担心,你嫂子也担心。” 白露这时仿佛才记起那件最重要的事儿:他都知道了,她哥能不知道? 话说,她哥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 否则,怎么会让她白露不回老家,想必是她哥早知道了,所以,害怕她回去时撞遇到那个女人,干脆不让她回白家老家。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她白露以前没想到或是说不想去想。 白建业那个忧心忡忡,在听说儿子也要过来时,到了爆发的边际。(未完待续) 去云南 白队和云姐一块坐车来。白小璐说是之前今晚已经与同学约好去哪儿哈皮,推却不了约会,本想着就此会被老爸骂一顿,没想到白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对他看了眼,道:“安全第一。” 白小璐贴在母亲云姐耳边告密:“爸是到更年期了吗?” 以白队的年纪,是差不多到更年期了。白小璐感觉近来老爸变了不少,自从姑姑在老家生病了以后,他爸,变得没那样强势了。 云姐伸手拍了儿子一下背:“去玩你的,不要调戏你老爸。” 白小璐听见母亲也开起了玩笑,颇感惊奇。记得之前姑姑生病时,母亲那幅忧郁的样子像是天随时塌下来。 白小璐是个聪明的大男孩,知道父母说不定只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回头要离家时对母亲说:“我给征征做了个泥塑,你带去给他玩。还有一盒原装的进口泥土,你带去给他,让爷爷教他。爷爷不是艺术家吗?教征征泥塑应该不成问题。” “你要是有这个心思,自己教征征不是更好。”云姐是希望他们表兄弟亲近。 白小璐当然是喜欢包子的,不过,包子年纪太小了,现在一齐玩也玩不起来,说:“等征征长到十岁了,我带他天涯海角都去玩。现在他这个年纪,爷爷陪着更好。” 云姐想的是,儿子会不会就此埋怨起白建业小时候没有带他玩。 白小璐却是说完这话,告诉母亲东西在哪里,匆匆跑出了家里去会朋友。在他这个年纪,正是和小伙伴们玩得火热的时候,能忘记家里,忘记父母,朋友第一。 云姐瞧儿子瞬间跑远了,心里想起上回小姑说的,说白小璐还算好的了,懂得自律,玩归玩,玩火的东西一样都没有碰,他们做父母的其实大可不用管那样严,适当放松点儿子反而觉得他们更信任,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也愿意和他们父母说。 其实,小姑和她儿子感情似乎还更好一些。有什么事儿,麻烦,白小璐更愿意第一时间找姑姑白露。 白露也确实是什么事都能办的很好,对孩子都很好。 云姐提了儿子送包子的泥塑走出门,和白队一块打了辆车前往陆家。 两个人不开车的原因很简单,车子坏了,送去4S店维修没有修好。 路上,白队都没有说话。 云姐知道老公是个不爱说话的,只能是自己尝试挑起话题,叮嘱白队:“去到那儿,别说白露。这事儿又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老婆一直都是占着他妹妹这边的。白队偶尔想想,娶个老婆干嘛,是为给他妹撑腰吗。只能说,他是宠这个妹妹宠过了头。偏偏,白露对他的宠一点都不领情,喜欢和他们对着干。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和陆家的囡囡关系那么好了。”白队说,本质上,他妹妹和君爷的妹妹是一路的。 云姐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 要不然,君爷怎会看上白露。 冥冥之中,缘分是天注定的。看不明白的,只是那些局中人。 白队倒不觉得自己妹婿会看不明白,君爷是那样聪明的人,说道:“白露总以为她了解陆君,其实都没有我了解他。” 小姑对君爷从婚前那种患得患失,云姐一路看过来。照她看法,小姑是奇葩了些,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儿子都几岁了,还看不明白。 白队见她没有说话,问她:“你不会以为,陆君真的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 “要我说。”云姐吐实话,“你妹子那是少了点我这种少根筋的。” “什么?” “你说我和你,是不是像她和陆君?可是,我从婚前,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否则不可能娶我。白露却是一直想着陆君是不是被迫娶了她的。说来说去,是谁的错?” 白队一时没有想到老婆说话这样直,有些傻。 他自己和云姐的婚姻,是和自己妹子与君爷的婚姻性质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双方家长先看中彼此,再介绍的。当时,和现在许多相亲的男女一样,不,根本就是相亲的性质,哪儿谈得上什么恋爱,都是觉得彼此合适过日子,然后顺从父母的意思在一起了。不也磕磕巴巴过日子,一过过了这么多年。 “你说我喜欢你?” 瞧白队这口气,是不是够让人气的。云姐都钦佩起自己了,要是换作小姑,怕是要因老公这句质疑声郁闷上好一段日子。 云姐不会,因为她清楚自己老公就是这个性子。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你娶我干嘛?何必和我生孩子过日子?外面年轻女人多着呢。你随时和我离婚没有关系,我另找一个就是了。” 白队瞪老婆那个眼神,像是要吃了老婆,说:“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不觉得腻吗?而且你每次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都需要我给你善后,擦屁股。” 白队终于恍悟老婆这招声东击西,沉了语气说:“是,你说的没错。我和白露都受了我爸妈的影响。白露她对陆君没有信心的缘故就在于此。我,当然,是认为你可以当我老婆才娶你的。喜欢不喜欢这种东西,连我爸都弄不明白。” 云姐叹了声气:“你总不能把责任都归咎于你爸。咋们的问题,是咋们自己的问题。白露也一样。” “你是怕我去到那里说我爸吗?”白队道。 云姐吞了口口水,是有这个忧虑。毕竟是在陆家,要是他们父子俩当亲家的面吵架,一发不可收拾,面子丢到亲家面前,受伤最深的是白露。 “你放心,我不会说他一句的。” 云姐愣了愣,察觉他这个语气还挺肯定,与以往对白建业那种打从心底的埋怨深深有许不同。 白队望着窗外,像是冷漠地思考着说:“我从不知道我爸究竟算是个什么人,你说,我谈何去说他?” “什么意思?”云姐的脑子没有能转过弯来。 白队想着,想着近些日子自己父亲那种变化。他原先还以为,这只是老人家自个儿想通了,认为晚年该享受下儿孙满堂的日子,所以白建业和包子玩了起来。可是,如今越看越觉得不太像,白建业与其说是受到包子影响,还不如说是受到外界的影响。 那个女人出现,包子差点被绑架,这些事儿,都更指明了这一点。 白建业不是因为包子,才回京的。 他爸,是个怪人。虽然以前,他已经觉得他爸是个很奇怪的人了。但是,现在看来是更奇怪。 瞧他爸现在这样紧张女儿和外孙,怎么看,都不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那么,以前,他爸那种宛若杜绝六亲的冷漠怎么冒出来的。 是他,和家里人,看漏了什么吗? 小包子那天,曾偷偷拉过他的手夸姥爷:姥爷说我妈妈会做书签。大舅,我妈妈给大舅也做了书签吗? 他妹妹给他做书签?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过这个事儿。经包子提醒,这样详细说来之后,他方才想起,以前白家书房里,他的书也好,爷爷、爸爸的书,都一样,会插上一支书签。他以为是奶奶或是母亲收拾书房的时候放的,完全没有想到是自己妹妹的杰作。 他和家里人都遗漏的细节,他父亲,却是一丝不苟地收在眼底,埋藏在内心深处。 仅凭这点,他还能质疑他父亲对家里人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吗? “那个女的,究竟是谁?”云姐小心翼翼问。知道这条线,一直是她老公一个人在跟着的。是白家自己的私事,而且是不太光彩的事,云姐因此,从来也不敢过问老公这个事儿。 现在,那个女人,终于敢壮起胆子从后台走到他们家前台来了,云姐认为,也不可以姑息这个女人继续放任妄为了。 白队说:“你说她吗?” “嗯。” “我爸叫她丽。她真实姓名,我还真是查不到。丽,或许是她的另外一个名字,只是没有官方登记。” “其它的呢?” “她和我爷爷奶奶感情很好。尤其与我奶奶有很深的私交。我奶奶向她借过钱。我爷爷生病的时候,请大夫,看病,都是她一手操办。那个时候,我妈和我妹妹在保定。” “因为这样,所有人都认为你爸会离开你妈?” “当时,我是听我奶奶说,我爸决定与我妈离婚。我跑去找我爸摊牌。”白队此刻回忆起当年的那一股热血与冲动,有点儿后悔。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自己奶奶设计了。 “你爸没有说话?”瞧他表情,云姐都可以猜到事情的结果。 结果就是,白建业什么意见都不发,到至今,白队也不知道,究竟自己父亲当年有没有想过和母亲离婚。 但是,白建业有没有和他妈离婚都好,有一点是没错的,他和妹妹都看出来,他爸对他妈没什么感情。 “我爸那性子,谁都不喜欢亲近,这你不是不知道。” 云姐记忆犹新,自己那会儿刚嫁进白家时,里外张罗的,都是白爷爷白奶奶,白建业像是白家的局外人。 那会儿,她心里还挺紧张自己是不是不遭公公喜欢。后来,才知道公公性子本就如此冷淡。久之久之,她也就习惯了。 现在听老公这样一说,貌似这里头都有玄机,云姐问:“你奶奶,以前是怎么和这个女人认识的?” “朋友介绍吧。”白队道,“我奶奶那个圈子其实也不大。关系最好的那几个,比如,叶老的太太。” 云姐对此小声说:“我听说叶老因为他太太的事儿挨查了。” 白队没有回答,更应证了这事儿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代表他爸背后的故事,或许不是那样的简单。 出租车停在门口。白队和云姐下车的时候,夜色已黑。听见大院里有人追个小人影喊着:“洛洛,洛洛,停下——” 洛洛小腿儿像冲锋一样拼命地跑,用力地逃。听说云姐这个大巫婆要来了,洛洛不跑怎么行。 沈佳音一边追儿子,一边怕儿子摔着。姚爷见老婆跟在儿子后面像个小跟班,越看越气,上前几步,堵住了儿子的去路。 洛洛打算从爸爸的裤裆里钻过去,正好被姚爷两只手抓了个正着。 云姐和白队一块走了上来,问:“洛洛怎么了?” 沈佳音见他们两个到并且撞了个正着,吓出了身冷汗。 洛洛抱紧爸爸的大腿:救命!云巫婆来了! 姚爷不可怜儿子,落井下石:谁让你刚欺负包子的,活该,马上遭到报应了。 云姐是个大姐头,最喜欢管小孩子的事了,对洛洛伸出手说:“别闹,来,上楼吃饭去。” 洛洛猛摇头:不要! 两只小手抓住爸爸的腿,像猴子一样向上爬。 姚爷的裤子被儿子扒到快掉了下来,着急的,只好一只手把儿子抱了起来,拍了拍儿子屁股:“没听见吗?吃饭去。” “我回家吃——”洛洛捏着可怜的小嗓子说。 “回家没有人煮饭给你吃。” “妈妈煮——” “你妈妈不煮饭,今晚不煮饭。你不回去和你征征哥一块吃饭,今晚没饭吃了。饿死你都没有饭吃。” 姚爷几声吓唬,洛洛委屈到向妈妈伸出小手要抱抱。 看这一家三口闹的,云姐莞尔。话说,姚爷这家真是幸福,虽然家里有只洛洛,不像包子那样乖巧,可是,整天趣事不断,也算是好事儿。 白队先一步,是向陆家走去了。 陆家里已经摆好碗筷,只等他们夫妇俩到,可以开饭了。 白队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欢迎。 君爷主动给大舅子搬了张椅子。 白队没有忘记有长辈在,转身,给陆爸姚爸挪凳子。转个头,看见自己父亲坐在沙发那儿,像是不敢看他的样子。 “爸,过来吃饭。”白队喊道。 白建业听到儿子声音,方才抬起头。见儿子是向自己走来,像是要扶他起来的样子。 刚好,父子俩趁这个机会,走到了一边说了几句话。 白建业心头忐忑,琢磨着怎么和儿子解释。 结果白队对他小声说:“爸,该说的话,白露应该和爸说了,我和白露都是大人了,能处理好事情。你老人家,不要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儿,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儿女做的,但说无妨。” 白建业吃惊的眼神,充分说明了儿子这个态度,转变了是一百八十度,让他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了。 “你,你知道不知道——”白建业小心地望着儿子,“那个,白露她是不是因为这事儿,挨什么了?” “爸,如果你说她和陆君的事儿,他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平常都不理的。” “不理?” “有什么好理的,她是大人了。爸,她都三十几的人了。” 白建业脑子里忽然变成了一团浆糊。感觉自己刚才的惶恐,恐慌到像快要面对世界末日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变成了个大笑话。结果,儿子和女儿都说不用他理。 不责怪他,也不用他理。 白建业没觉得轻松,反而是有点小失落。 陆爸加入来,招呼亲家过来吃饭。 白建业被几双手拉了过去。 一桌子人,围坐在圆桌边。 夹菜的夹菜,喝酒的喝酒。 小包子还被洛洛弟弟气得,一边生气一边吃饭,完全忘记了今天自己差点被人绑架。回头,见爷爷给姥爷弄那么一大杯酒,小包子发话了:“爷爷,姥爷不太会喝酒。” 陆爸哈哈笑着,说孙子胳膊往外拐:“你这是偏心偏到姥爷那儿去了吗?” 白建业脸红:“姥爷没有爷爷亲。” “不不不,征征说的对。听说你心脏不太好,是该少喝点酒。瞧我一高兴忘了,该罚。”说完,在儿子一只瞪眼之下,陆爸赶紧把自己那杯酒也给撤了,换了杯小的意思意思。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君爷对几个长辈先交代:“过几天,我要到云南一趟。可能白露要陪我去。”(未完待续) 妹妹要走了 众人吃到半截,谁也没想到君爷会忽然冒出这句话,全傻了眼。 太令人惊诧了。 貌似,君爷当年和白露姐姐结婚的时候,连两个人的蜜月旅行,因为君爷忙于工作给耽搁了,这个耽搁,耽搁到现在,都没有个结果。 “是,是好事!”陆爸第一个反应过来,像是要为儿子的开窍庆贺,喝了一大口酒。 陆夫人比较冷静,问:“工作吗?” 陆爸拦住老婆:“什么工作?他们两个不同单位的,工作能到一块去云南?” 陆夫人听到丈夫这话脸上表情一松。 随着加入意见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说话的态度,内容,也越来越开放了。陆欢年纪轻,说话最肆无忌惮,一时兴起调侃起了大哥:“哥,你当着大家这么说,征征岂不是很可怜?” 爸爸妈妈去玩,丢下小包子一个人在家。 小包子顿觉得自己是颗大大的电灯泡,没用的东西。 包子瘪了嘴角。 洛洛立马安慰包子哥:“我爸爸经常借口把我丢在奶奶家里,自己去找妈妈。” 沈佳音尴尬。 姚爷瞪儿子这个内奸,总是把家里的丑事往外说,洛洛是个大笨蛋。 包子的心情,果然像洛洛弟弟之前说的那样,一哄就好,装作一副大哥的样子对洛洛说:“你爸爸妈妈去玩,你应该感到高兴。” “是,有征征哥陪我就够了。”洛洛大方对包子哥表白。 包子才不上当了,哼了哼小嘴说:“你是认为我好玩,好欺骗。” “征征哥——”洛洛撒娇。 “不和你玩!”包子端起了脾气。 大人们一边看这两个小兄弟闹,一边笑。 话说回来,对于君爷突然提出要带白露姐姐去云南,大家心里头其实都存了份疑惑的。 诚然,君爷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干,平常爱带老婆去哪儿玩的人。君爷今天的突然表态,与以往的表现截然相反,让人很难不打个问号。 在周边的人窃窃私语表达出疑问的时候,白露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扒着自己碗里的饭,眉眼微垂。 去云南,那会儿是她先提出来的。现在,忽然间,他都没有和她商量之下,对众人这样说,出乎众人意料,更出乎她意料。他这样一说,她要是不去,倒是不行的。 骑虎难下。 这叫她怎么安排工作。 是她想多了。 真是想放下工作选择去旅行的话,不是没有办法的,看的是自己有没有这个决心。 吃完晚饭,大家坐在客厅里聊天的时候,白露走到阳台上看手机。 沈佳音趁儿子粘着包子时,轻手轻脚走到白露后面,叫了声:“嫂子。” 白露回头,见是她,笑问:“洛洛吃了饭没有?” 怕死云巫婆的洛洛,本来是死也不肯回来吃饭的,好说歹说被姚爷抱了回来,小洛洛吃饭却也没有往常利索。 陆夫人见着都惊奇,问洛洛:“今晚的番茄炒鸡蛋你不喜欢吗?” 洛洛喜欢番茄,也喜欢鸡蛋。番茄炒鸡蛋是洛洛喜欢的一道菜。 洛洛不说话,小心啃自己碗里的粥米时,看了眼在对面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的云姐。 像是注意到洛洛的目光,云姐望了回来。洛洛立马低下小脑袋。云姐眼睛一眨,对姚爷夫妇笑说:“你看你们儿子偷偷看着我,是不是迷恋上我了?” 这话,当场将席上所有人雷的是皮焦里嫩。 可能,也只有云姐并不知道自己被洛洛安上了大巫婆的外号。 洛洛更是吓得,一碗饭没有吃完,连说吃饱了,躲进书房里。 沈佳音生怕云姐又误会了自己儿子是害羞,赶紧端了碗粥进书房里继续喂儿子。 应说沈佳音是个好妈妈,只是经常被姚爷诟病成为儿子的小跟班。 沈佳音对白露姐姐的问话点了点头:“吃了两碗。”又说:“好在有征征在。” 有包子哥在,洛洛再不济也精神。 白露望了眼客厅,见儿子在玩,君爷在和男人们喝茶说话,问沈佳音:“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沈佳音悄声说,“我听说你和我爷爷见过面。” “哦,上回在上海遇过一次,你奶奶说的?” “我奶奶说,请你过去吃饭。”沈佳音道,“陆队刚和我说,说要去我爷爷家里一趟。我奶奶就说请你也过去。” 君爷去找叶老干什么,她刚在房间外面听君爷说要去时,已经猜到一二。沈奶奶请她白露去,八成是为了解闷。 “你们也去吗?”白露问。 沈佳音说:“我奶奶想看看洛洛。” 白露听到这儿才总算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得一笑:“我到时带征征一块去吧。” 洛洛其实蛮怕生的,否则当初,包子不会说洛洛是个小哭包了。对于陌生的环境和人,洛洛会变成完全另外一个人,像姚爷说的,儿子装模作样的时候像极了自己老婆沈佳音,变成一个小淑女了。 有包子哥陪,想必洛洛去到爷爷奶奶那儿时,会好一些。 沈佳音感激地握住白露姐姐的手:“谢谢,嫂子。” “你怎么客气成这样,不就带两个孩子一块去玩吗?”白露哭笑不得。 陆丫头忽然是找舅妈的踪影找到这儿来,从阳台落地窗伸进颗脑袋,应该是听到她们两个说话,眨个眼俏皮地问舅妈:“要带征征去哪儿玩?” “要去吗?叶老家里。”白露冲陆丫头同样俏皮地回个眨眼。 陆南皱皱俏丽的鼻子:“我去他那儿干嘛?” 沈佳音磕磕巴巴地插进话说:“听说,那两兄弟会回来看他们太爷爷。” 这话,倒是没有让陆南一惊那叶家双胞胎回来,而是陆南和白露突然意识到,如此一来,洛洛岂不是和那对叶家兄弟,那些叶家人,全成了有关系的亲人了。 叶老对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儿孙,都是一视同仁的。 沈佳音对自己爷爷这个决定并没有意见。 洛洛认那对兄弟为哥哥成为定局了。 对此,陆丫头挑挑眉头,几分郁闷之色。 洛洛蛮可爱的,为毛要与那对兄弟成为亲戚。这下可好了,那个叶狐狸又有话和她说了。 “去吗?”沈佳音极力邀请陆丫头。 陆南心头转了个心眼儿,见那对兄弟她兴趣不大,但是,对于就此姚家的继承人要与叶家攀上关系,有些兴趣。 “去,也不是不可以。”陆南磨磨蹭蹭地说。 沈佳音高兴,越多人去她爷爷家也好。虽然,她知道,这里很多人其实并不太喜欢她爷爷,但是,没有关系,她相信终有一天,大家都会理解她爷爷的。 这样晚上,一群人说定了,明儿傍晚上叶老家。 到了夜晚九点多钟,考虑到孩子要睡觉,几家人各自回家。君爷先是和姚爷一齐送白队和云姐走。 白露帮婆婆收拾茶具的时候,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又不说话,便是要走过去。包子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扑到白建业膝盖上:“姥爷,姥爷,回家了。” 听包子叫的这样甜,白建业本来忧郁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嗯,回家。” 包子钻在老人家怀里嘻嘻笑着。 白露看着儿子可羡慕了,哪怕自己小的时候,也像不了儿子这样毫无忌惮地和老人家撒娇。到底那时候她家里的环境不像包子这样,包子是周边所有人都有着爱。 白建业试图把包子抱起来,抱了一下觉得吃力,只好放下,说:“征征很重了。” “我会很快长高的,和爸爸一样高。”小包子仰起小脑袋自豪地说。 “你喜欢你爸爸吗?” “喜欢。”小包子甜甜的嘴不忘加一句,“我也喜欢姥爷。” 白建业笑不拢嘴。 白露看见只有姚爷一个人回来,问:“陆君呢?” “白队要买条烟,陆君陪他去。”姚爷说。 这话只是借口,意思是君爷要和白队单独说说话儿。 云姐在超市里漫无目的挑着东西,留下老公和君爷站在超市门口借着雨棚说话。 白队问道:“是白露让你去云南吗?” “不是。” “不是?”白队不信。 君爷说:“她之前有说过,不过她自己可能后来忘了。我刚好有空,想着带她去一趟散散心。” 白队道:“你倒是有心了。” “这是我该做的。” 君爷的口气总是这样,该说的一句话都不会少。 白队好像被他这句话逗笑,道:“来的时候,你嫂子还才在和我说,说白露她自以为是。” 君爷怔了怔。 白露自以为是吗?不是自卑吗? 白队套用云姐的话说:“她要是你嫂子几分直爽的性子就好了。你嫂子在车上还在和我闹离婚。” 君爷被他这话吓着了,离婚这种事都能说出来。 “我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嫂子才娶她,她说那离婚好了,她去找另一个。” “大哥——”君爷喊。 白队被他紧张的表情弄笑,说:“你看,白露从来没有像她嫂子那样和你这样说话吧?” 这倒是的。君爷自认与妻子是相敬如宾那种,这种动不动提离婚的话儿没人敢提,因为彼此都知道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会当真的,在心里头生疙瘩。 白队拍拍他肩头:“你们有你们相处的方式,我和你嫂子有我们相处的方式,不需要勉强。我只是还是那句老话,我妹妹,是那么傻的一个人。” 君爷如今再听白队这一句话,颇有了几分感同。 白露是一个性子走到底的人,说有一点傻气,肯定不假。以前不觉得,是被她那精炼的外表给欺骗了。现在不同了,要不是她的傻,她早就忍受不了他君爷了。 君爷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遇到你,算是她的劫数。但是,你们两个,我有信心。”白队对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不要被我爸妈影响了。我爸那人,其实到现在,我可能都没有征征了解他。” 君爷心生了几分警惕:“大哥,你是说爸——”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当年,你想想那个时候,那个年代,真能求学的人有几个?可我爸当年是大学生。” 君爷惊了下。白建业是大学生,岂不是,当年在全国精英所在的地方求学。那年头大学生哪止是稀罕而已,是完全闭门似的学习。外人,都不知道他们学了些什么。 科学家,在那个年代,确实是稀罕货。很多科学家,担负的不止是科研攻关,而且,涉及的秘密,可能一辈子带进棺材里都不让人知道的。 君爷对像是默默无声的岳丈大人油然起敬。 “去云南的话,注意安全。”白队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话,接着,走进去招呼老婆该回家了。 君爷为他们打了辆车,送他们夫妇俩走后,走回来,刚好见着一群人下楼来。 陆欢帮姚爷抱着睡觉的洛洛,走下楼看见了大哥,说:“征征拉着他姥爷先回家了。” 洛洛边睡觉边不忘说梦话:“征征哥呢?征征哥说明天陪洛洛去玩。” 陆欢无奈地对洛洛道:“你征征哥说你是头猪。” 包子取笑洛洛弟弟贪睡像头小猪,找姥爷玩去了。 洛洛不管包子哥笑不笑自己,一头扎进陆欢怀里继续呼噜大睡。 君爷让开路,让他们走。自己爬上楼。屋子里,陆爸进了书房里抽烟。陆夫人在厨房里拾掇餐具。自己妹妹一家回自己家里去了。 只见白露一个人,在客厅里拿抹布擦着桌子。 君爷站在门口,瞧着她的背影,那种感觉,不知道如何形容。感觉,她嫁给他君爷,挺累的,挺苦的,以前,都没有怎么留意到这些细节。 擦完一遍桌子,白露直起腰,转身看见君爷站在门口没动,不由一笑:“你站在那儿干嘛?子业他们都回家了。” “我找他干嘛?他都找自己老婆去了。”君爷边说边走进来。 白露像是酸溜溜地说:“你和他不是青梅竹马吗?” “他这种混账话你都信?”君爷站在了她面前。 白露与他平视着,心里头忽然一阵忐忑,拿手推开他:“爸,妈,都在。——我手脏。” 君爷拿过了她手里的抹布,说:“一样脏了。” 他这种像包子一样的儿科动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还是本来如此。白露差点没被他笑岔气,咳嗽两声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我只想问你一句,去云南吗?” 白露心头一乍一乍的,怎么,去云南还不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这样问她是想反悔不成。 “去不去云南,你之前有问过我吗?”那会儿,她口气不由自主地酸了起来。 “我是想,怕你忘了。” “忘倒没有忘。” “没有忘最好,不然,只有我一个人惦记着。” 他居然惦记这事儿?想那会儿她说时,他那个样子是那样的充满考虑。 白露忽然想摸摸他脑门是不是发烧了。 “你知道不知道今晚大家都在想你说什么话了?”白露道。 “我知道,大家都在想我是不是在说胡话。” 难得他有自知之明。 白露简直是无语了。 君爷拉住她去搬凳子的手说:“回家吧。你去洗洗手,我来做。” 在这方面他向来是个好老公。白露松了手,看着他去干体力活的背影,自己走去厨房清洗抹布时才发现,自己婆婆可能是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早躲进自己房间里去了避免打扰到他们俩。想到这,白露感觉自己脸都能红成个大太阳。 白建业和包子回到家里,刚好遇到了回家来拿换洗衣服的苗莘和彤彤。 近来,知道白露姐姐家里来客人了,苗莘都不敢回来。因为苗爸身体好了不少,正打算出院。苗莘又打算重新租个房子,把爸爸接出医院。所以,这次回来,是预备和白露商量这件事的。 很多天没有见到妹妹了,包子看到妹妹时喜悦的小心情全写在了脸上。 “彤彤,我姥爷。”包子隆重向妹妹介绍白建业。 彤彤看了白建业一眼,想,包子哥的爸爸帅气,包子哥的姥爷也很帅气,礼貌地叫了声:“爷爷。” 这个小女孩,长的真好看。 白建业能瞬间看出孙子的小心思,对彤彤也很好:“我给你们俩削个苹果吃。” 包子立马拉住妹妹的小手坐到桌子边:“我姥爷厨艺比我爸爸还好。” 彤彤想:难道包子哥以后也会像君爷和姥爷一样是个家庭煮男? 君爷和白露进门,苗莘迎了上去。 “白露姐。”苗莘小声对白露说,“我和彤彤想搬出去住。” 白露没有来得及反应,身边的君爷一记目光先扫了过来。(未完待续) 夫妻想到了一块儿 夫妻俩人这会儿,一个眼神都已经心灵沟通了。 白露心领神会君爷的意思,对苗莘说:“你爸的情况能出院吗?” “我爸自己都觉得好了很多,他现在可以用一些简单的方式与人沟通。而且,手指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下肢也在逐渐恢复的阶段。住院,一方面我爸和我都认为,一是费用高,现阶段是属于康复阶段了,除了来让理疗师帮助我爸肢体功能恢复以外,似乎没有什么住院的费用。再说了,在家里,我爸也能做康复,并不一定需要住在医院里。” 白露听苗莘说的头头是道,到底这对父女俩只是在担心钱和麻烦人,于是,拉了她到一边说:“你要说,我觉得不太适合。因为你爸,毕竟不能自理,你要照顾彤彤和老人,怎么两头兼顾呢?是想上次那样出意外吗?” 苗莘连忙摇头,说:“我想好了,送孩子去上私人幼儿园,这样的话,不用户口,或许也能上。” “关于户口的问题,你不用急。我们这里有个律师,你知道的,她正在想方设法帮彤彤上户口。你和你爸本来不是有户口吗?” “户口本抄家的时候丢了。” “没关系,补就可以了。还是说,你并不想让彤彤上你们家的户口?” “怎么可能!”苗莘一叫,两个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苗莘慌忙转过身去,紧张地与白露说:“彤彤以后姓苗了,不用麻烦陈家。说到底,彤彤是我要生的,其实和陈家没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她爸爸死了,陈家又怎么可能认她。这话我现在虽然不敢当着孩子面前说,可到了某天我不用说孩子自己都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她想认回她爷爷奶奶想改姓氏我也不会阻拦她的。” 一番话下来,显得苗莘不仅成熟了,而且心胸豁达了,有种看透尘世的样子。 白露打从心里为她这种改变感到高兴,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和君爷更不能轻易让她搬出这里。苗莘自己本人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活动空间,只限于苗爸的医院与这里,这两个地方,都是有君爷的人在看着,意味,有人想动手也不太可能。 虽然林楷斌是被抓了,可这事儿还没完。 当年苗爸的那件事儿过去这么久,光是立案重新调查,寻找证据,起诉,都需要人力物力和时间,没有一年半载都完不了事。 在这段期间内,难免有人报复或是想杀人灭口,对象针对苗爸和苗莘母女俩是很正常的。 苗莘看自己怎么说,白露都不答应,愁了眉:“可我总不能让彤彤一直住在这,麻烦你们。” “怎么麻烦了?你看我儿子不是挺高兴的吗?有个妹妹能陪着玩。”白露姐姐也不怕搬出儿子厚颜无耻地留人了。 这话说得苗莘都替女儿红了脸。说是包子喜欢她女儿,可是做妈的知道,自己女儿也是十分喜欢包子哥。 白建业削了两个苹果送到孩子这儿,两个孩子一人拿了一个,小牙啃的开开心心。白建业看着也高兴。忽然脑子里想着,哪天包子长大了,给他抱曾孙了,四代同堂的日子指日可待。 被白露姐姐这样盛情难却地挽留,苗莘一时找不到话说了,可是,脑子里还是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总觉得借住在白露这儿不是回事儿,陆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在陆家借住太久,难免被人说三道四。人家是不敢当面说陆家,可少不了在她们母女进出陆家时指指点点的。所以,她现在带女儿回来,都只敢走常人不在的时间,晚上。 “今晚不要回医院去了,这里住吧。”白露二话不说,赶了苗莘进屋。 苗莘看到女儿和包子玩的都不记得她这个妈了,无言以对。 包子告诉妹妹,自己姥爷多厉害,姥爷会画画,会剪纸。 包子哥说什么话,彤彤都信,但是,彤彤貌似对白建业会剪纸的事儿比较感兴趣。包子因此有了机会,看见妹妹怎么跟着姥爷学剪纸。 别小瞧了彤彤比包子还要小一岁的年纪,这个小女孩,从小由于特殊的家庭环境,动手能力极强。拿了把小剪刀,跟随白建业有模有样的,学了不会儿功夫,已经自己能剪出一朵小花来。 包子看得啧啧称奇之余,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没有艺术细胞。瞧妹妹一学就会的东西,他跟姥爷在幼儿园学了半天,一株小草都剪不出来,何况花。 真惭愧! 两个孩子有了父亲照顾,白露手头有了空余,趁机整理起了衣柜子。 君爷提到说要去云南,他说的轻松,好像抬脚就可以走。所以说,男人的想法永远和女人不一样。如果说野餐,男人会想着准备车和加油,女人则会想到一大摞起七七八八的东西,比如野餐要吃的食物,出门会不会下雨用不用带伞和雨衣,用不用多带件衣服,哪怕没有孩子,也要准备一点备用药,防止晕车什么的,出门带水壶是必定的。杂七杂八的,还生怕自己记不起来,必须拿本本子,随时带在身上,想起时就记住。因此,女人特别讨厌出门时没有提前通知,这样的话,女人要做的准备功夫无疑变得仓促,神经会紧张上十倍,整天生怕自己准备少了什么东西。而且出一趟门不容易,出去如果有遗憾怎么办。 白露正是这样想的,想当初她连和君爷去哪儿度蜜月的机会,全是在这个时候补上了。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都难说。 神经一下子变得紧张了。 整理衣柜的时候顺便想着旅行。 云南地处高原,气候不能说京城冷,但是,肯定也冷。 衣服是肯定要备的,厚厚的衣服,毛衣,羽绒服,登山袋。哎,都不知道他想带她去云南哪儿,香格里拉,还是大理?神秘的摩梭族? 爬玉龙雪山吗? 该有多冷,羽绒服都抵不住。 白露乱七八糟地想时,嘴里边却不禁咕哝了,咕哝的是,君爷的衣服旧了。 君爷像陆爸陆老爷子,陆家的传统是很少买衣服的。白露听自己婆婆说过,自己公公一件毛衣,穿了三十年。放在现代日新月异,追求时尚的年轻人来看,简直不可思议。要是说这件毛衣放在柜子三十年还好说,公公这件毛衣是每年冬天都穿,穿了三十年。必须承认和佩服,以前的东西质量就是好,哪里像现在,买什么东西,没过几年即便不嫌弃过时了,不是坏了就烂了。而对那些商家和研究经济的经济学家而言,居然还鼓励这种做法,美其名曰刺激消费。 不管如何,白露的心思剔透,能听出婆婆这话口里的意思,是个聪明的女人,千万别自作主张给陆家男人买衣服,会被陆家男人说的,说其不会持家不会节俭。 因此,除了婚前谈恋爱那会儿,白露偶尔送君爷一条领带一双手套一条围巾这样的小礼物以外,是结婚后都不敢给君爷自作主张地添衣换旧衣。 君爷的旧衣服放在柜子里,一直都是整整齐齐的,干干净净的。这种干净和整齐赏心悦目,从来不让她感到半点陈旧,甚至感觉自己的男人很优雅。 可是,现在想到去云南,想到去那里遇到寒冷的天气,白露摸着君爷的那件毛衣,感到了薄。 毛衣穿久了,是会薄的,何况君爷像陆爸那样,一件毛衣是穿了多少年。 白露心想着怎么变着法子给君爷弄件新衣服,想到可能还得去找姚爷才行。 姚爷那个时尚妖孽,和君爷是完全两种性子的,哪年柜子里没有新衣服,是奇迹了。所以君爷如果有时候要买新衣服,由于君爷自己没有习惯买新衣服也不会买,都是托姚爷给办了这事儿。 姚爷乐得帮君爷办这个事,可以顺便帮自己弄一套新的。 事不宜迟,白露拨了姚爷的电话。 姚爷家里,沈佳音给儿子洗了澡,自己在洗头洗澡,姚爷把儿子抱上床,哄着小洛洛睡觉。刚才在陆家里睡了一觉的洛洛,回到家里反而是睡不着了,在床上滚来滚去,想找包子哥玩。 “征征哥肯定没有睡。”洛洛是个小妖精,好像有透视眼,一眼望到了君爷家里,说,“我听见彤彤姐姐回来了。” 姚爷见自己辛苦半天没有成效,儿子居然只惦记包子哥,气道:“行,你去找你的征征哥吧,最好以后别回来。” 爸爸这个气话,洛洛当耳边风,小眼睛一直望着对面包子哥家的方向。 姚爷正好接到白露姐姐的电话,当场一股脑儿将牢骚发了:“你说你家征征是糖吗?不然我家洛洛整天粘着他?” “我家征征是糖?!”白露最见不得有谁说儿子坏话了,和姚爷干起了架说,“你怎么不说是你家里没有吸引力,让你家洛洛只能经常往我家里跑。” 姚爷慵懒地说:“用说吗?你老公是大厨,我是一辈子都别想在这点比得上你老公了,要不然,你也不会死追你老公对不对?” 白露在心里骂了句姚爷这个没良心的,多少年了,总是拿她这个软肋揪住她不放,轻咳一声,说起正事儿:“我想给陆君添件毛衣。” “你想给他买衣服和我说干嘛?”姚爷是不解了,“难道你不想出钱,要我出钱帮你给你老公买衣服?白露,从不见你对你老公这样苛刻的,你给你儿子买鞋买衣服,我记得陆君说过,每次去商场都少说几百上千的花。啧啧,怪不得,人家常说,女人有了儿子会忘了老公。你这个毛病可不能传染给我家佳音了,我警告你!” 白露听他自管自己说的,气得脸都青了,站了起来,说话:“姚子业,你的脑子是被豆腐撞了吗?这些白痴的话儿你都想的出来。我白露什么时候是抠门眼了?” “知道你对你老公大方。”姚爷一语双关,揶揄地笑了几声。 生怕被隔壁君爷听见了,白露连忙咳咳两声。 “说吧,是不是不知道你老公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要我出主意。” “我需要你出主意吗?” 姚爷简直想挠起脑袋了:“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白露深吸口气:“其实是这样的。陆君,他貌似不喜欢买新衣服。” 姚爷那双眼睛,一刻瞪到快要穿墙了,很想掰开白露姐姐的脑袋看里头是怎么长的,嘴头不饶人地说:“是谁脑袋被豆腐撞了?我看是你吧。” “什么意思,姚子业!” “我有说错吗?要是佳音买件毛衣给我,我高兴到蹦上天都来不及,你居然顾虑的是这,不可思议!” 白露才觉委屈呢:“你才不可思议!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姚子业吗?只知道自己漂亮美丽,衣服全买自己的。” 对这话小洛洛都很赞同,在旁边跟着点小脑袋说:“爸爸的新衣服比我还多。” 姚爷的大手立即在儿子那张小嘴上捏一把:“洛洛,你再把家里的事儿和谁说,看我不扯断你的小牙!” 白露在对面扶了扶脑袋,姚爷这对父子真是奇葩了。 洛洛的话,白露听的明白,洛洛这个小妖孽,像他爸一样爱漂亮的,买衣服是和自己爸在竞赛就是了。 果然,姚爷和儿子竞赛说:“你敢说我衣服比你多!你的衣服,在你奶奶家有一柜,加上家里一柜,是我的两倍!你欺骗多少人给你买新衣服了?” 洛洛这个小妖精,看到谁都能诓一把,不仅骗吃骗喝,连新衣服都骗,不折不扣的乞丐王子。 白露方才记起,貌似自己也被这个小妖精诓过,结果上回她给自己儿子买衣服时,没忘记给洛洛买了一件。倒不是介意这钱,两家关系好,包子的衣服穿不了后,她都直接送给了洛洛穿。 两兄弟,有时候一样的衣服,肯定都是她白露买的。只是,这小妖精,怎么学了他爸,真让人磨牙。 和姚爷说了这么多,不止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且被那对父子气得一肚子气,白露挂了电话,后悔打了这通没用的电话。 想想也是,姚爷和君爷做兄弟的,哪能明白她和君爷做夫妻的心思。 这话要是被君爷知道,肯定要笑话她了,谁刚还酸溜溜地说他和姚爷是青梅竹马。 白露走到房间的阳台望到隔壁,隔壁书房灯亮着,君爷在办公。 不如直接和他说了,给他换件新毛衣好不好? 应说姚爷那个不怕死的,竟然敢打电话回来给她。 “什么事,姚子业?我和你说话肚子都能被你和你儿子气爆了。”白露接起电话炮轰。 姚爷塞了一边耳朵,说:“要不是看在和你多年的情分上,我也懒得惹你来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陆君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不是喜欢黑色吗?” “谁说的?”姚爷依靠自己是君爷青梅竹马的胆量,指点起了人家的老婆,“陆君喜欢的不是黑,是深色。他穿鲜艳的颜色是生怕毁了自己的威信,所以不敢穿。” “威信?” “在你和征征面前的威风呗。” 意思是君爷在家里家外,都要狐假虎威地装蒜。 白露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被姚爷这话憋的,肠子都快扭了:“不和你说了,姚子业,我发现再和你说句话,我要打急救车了。” 姚爷撇了嘴,她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他尽力了。 白露不知道的是,君爷一样在考虑买毛衣,只不过君爷想的毛衣不是给自己买,而是给岳丈大人买。 白建业这回到京来的匆促,没有带什么衣服,君爷早注意到了,担心天气变冷的话,白建业没有件厚衣服穿怕是要着凉,而岳丈大人身体本来就因为年纪大了多少有些毛病,一旦感冒生病是很糟糕的事儿。 君爷打算给白建业买件纯山羊绒的毛衣,钱不是问题,要质量好的,所以,打电话给了姚爷征求意见,看到哪里买好,姚爷是个时尚专家,知道上哪儿买好衣服。 于是,姚爷感觉这对夫妻奇葩了,一晚上,居然都几乎同时给他打电话询问买毛衣的事情。为此,姚爷的鸡皮疙瘩都被他们夫妇弄到起了一身。 洛洛抓住了洗完澡出来的妈妈说:“征征哥的妈妈给征征哥的爸爸买毛衣,征征哥的爸爸给征征哥妈妈的爸爸买毛衣。” 这样复杂的逻辑,亏了洛洛这个年纪小的幼童,居然一个字都没有遗漏的,没有错误的,准确地表达了出来。 沈佳音听了儿子透露的消息,却是很快明白儿子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于是和儿子说:“你奶奶刚给你买了件毛衣。” 沈佳音是个好妈妈,而且和姚爷相反,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妈妈。 洛洛的衣柜里满是衣服了,沈佳音想,再给儿子买衣服需要买新衣柜了。更怕的是一旦自己老公和儿子计较起来,家里不止是多买一个衣柜,是要多买好几个衣柜了。 洛洛撒娇耍赖不成,回头安静地坐着。沈佳音在旁边听老公和君爷怎么说话。 姚爷对君爷说:“你为什么不问白露呢?” 君爷乍一想,也对,怎么不问自己老婆。 “我只是想,她会不会说我不节俭。”君爷说,按照陆家男人的习惯,是不买新衣服的。 姚爷要晕倒了:“你和她一样奇葩。你给她老爸买衣服,她不会乐得蹦上天吗?你竟然顾虑这个!” 君爷一愣,啥意思,一样? “好吧,我和她商量。当然,我也是怕,我说了之后,她马上给她爸买了,这样,我出钱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君爷这个女婿,当的够厚道,直逼蒋大少了。 姚爷听着都觉得自己该反省了,刚好隔天要去拜访老婆家里的人,是该给沈奶奶买件毛衣,至于那个叶老妖精,忽略不计就是。 回头,君爷走回房间里,果然见着白露在整理衣柜,走近去说:“我的衣服你不用买了,够穿的。” 白露转眼想到是谁说漏了嘴巴,心里气闷,失落感更不用说了,想她只是想着其实还没有付诸于行动,结果被君爷一句话毙了。 君爷接着和她说:“明天我休息,这样,如果你有空,我们先上商场给老人家买东西,空手上叶家也不好,顺便,我看爸这回回来没有带什么衣服,是不是给爸买两件?” 原来他是省着钱想给她爸买衣服。白露起身,转过脸和他说:“这钱我出就可以了。” 君爷道:“你爸是我爸。我们两个年轻,省点没关系,老人家毕竟老了,时间也没有我们多,该享福的时候让他们多享福。” 白露没有想到他竟然为她想的这样深远,心里头涟漪不断。 君爷握住她手:“你妈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和你结婚,和你妈见面的次数也少。现在,只能是孝敬你爸了。到时候,改天,你陪我去你妈坟前说两句话。” 白露轻声:“好。”(未完待续) 重逢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一路人马到商业街买衣服,然后准备傍晚去叶老家。 没去大商场,是因为姚爷和君爷想去光顾朋友的店。 不用说,一行人肯定是开了君爷的车,两对夫妇,三个孩子,洛洛、包子以及陆丫头。小西西没跟着来,上次挨大舅说了以后,心有余悸。 陆南陪两个小弟弟坐一排,左边坐着包子,右边坐着洛洛,因此,掰了口香糖给包子吃以后,又弄了支棒棒糖给洛洛舔。 陆南这个做姐的,够意思,很会照顾小弟弟。 不说包子爱小表姐,洛洛也恋上了小表姐。 “比西西哥哥好多了。”洛洛舔着棒棒糖,对陆丫头露出讨好的笑。 陆南才不会被这只小妖精欺骗了,对洛洛说:“别像你爸那样对人家笑。” 在驾驶座帮君爷开车的姚爷一听,嘴都气歪了说:“怎么?我笑得不好看吗?” “笑得鲨鱼牙齿都露出来了。”陆南说。 一车的人,被陆丫头这张尖牙利齿的嘴巴,逗到乐不可支。 小包子笑得要裂开了嘴巴,能听见平常欺负惯他包子的姚爷吃瘪很高兴。 小表姐真厉害。包子仰慕表姐的小眼珠子眨巴眨巴的。 对此,陆丫头并不买账,回头说起包子了:“你出来,没跟着姥爷,没有妹妹,不会缺了点什么吗?” 近来包子挂在嘴头上的东西,不是姥爷就是妹妹,这让以前在包子心里面第一的小表姐情何以堪。 陆丫头郁闷起来时,必须指着小表弟的鼻子吐委屈。 包子近来也变得有些油嘴滑舌,说:“南南姐不是有朋友吗?南南姐一直看手机。” 小包子说的是实话,偶尔去找表姐玩,表姐不是在拉琴就是看手机。而且,表姐看手机的时候,看着看着会突然摔手机,好吓人,包子当然不敢去招惹表姐了。 陆丫头紧张地环顾四周,警告包子说:“别乱说,我那是看着手机玩的,不是和人家说话。” 此地无银三百两。包子在心里对小表姐说。 车开到了一家服装店。 停了车后,几个人下车。 吩咐了陆丫头照顾两个弟弟之后,君爷和白露姐姐,姚爷和沈佳音,为老人家买衣服。 店主算是姚爷君爷的老朋友了,姚爷自己买衣服,或是帮君爷拿衣服,大都是在这家店里拿的。这里实在买不到的,再到其它地方看。 沈佳音一进这家店,和之前老公带她去过的那家店完全不一样。之前老公带她去的店铺,气派豪华,走在时尚尖端。这家店,像是搞批发的,朴实多了。 其实姚爷家里衣服多,不是自己买的多,是人家送的多。姚爷拿了人家的样板衣服穿,负责体验,所以,拿的衣服,大多也是时尚店那种。自己买的,贵的买不起,上老朋友这里拿物美价廉的实在。 老朋友最少不会欺骗他们,将假羊绒冒充真羊绒来卖给他们。 听说要给老人家置毛衣,店主对两个爷说:“刚好,新到了一批货,适合老年人穿,我本还想过打电话问子业要不要看看,没想到你们今天自己来了。” 姚爷去年在这儿给自己爷爷奶奶拿过两件毛衣,店主记住了。 姚爷说:“我要一件,和去年给我奶奶拿的款式差不多的。陆君要的是男装,他岳丈比较年轻,你给他拿一件比较新潮的,不要显老的男士的。” “男人穿的没有什么花样,就看剪裁了和花色。”店主听完姚爷吩咐,马上细心为他们挑选起来。 白露和沈佳音坐在店主招待客人的沙发里,难得不用她们两个女人出马,只负责闲坐着看两个男人张罗。 沈佳音轻声问白露:“你以前在哪儿买衣服?” “都在大商场。”论买衣服,白露并不喜欢到朋友店里买,主要是这类朋友太多了,顾及一个少不了顾及另外一个,不如到商场买了爽快。 “嫂子,你上回给我家洛洛买的那件外套,我都还没有给你钱。”沈佳音怪不好意思说,想趁机还给白露钱。 白露连连推拒:“我送洛洛的,你还我钱做什么。倒是你,你家子业和洛洛新衣服都塞满柜子了,怎么只见你穿来穿去都是那样几件。” 沈佳音说:“衣服够穿就可以了。” 白露听完大笑:“你这点像你陆领导。他是男人不爱美倒也算了,你女人怎么能这样?” 或许是听见她们两个笑话,姚爷转回头来对老婆说:“听见没有?像你陆领导。你想像你陆领导吗?” 被调侃了的君爷可气了,跟着想敲姚爷的脑袋,冷冷声说:“怎么?像我勤俭节约有错吗?” “我不想我老婆勤俭到自己头上有错?” 比起姚爷的利嘴,君爷肯定是差半截,被堵了嘴巴半天吭不出话,气得脸都黑了。 姚爷就此为白露姐姐做个顺水人情,对店主指着君爷道:“给他拿一件,他老婆付款。这样,再给我老婆拿一件,我付款。” 白露听见姚爷这话,也觉得姚爷太会顺手捞鱼了,一句话,什么好处都捞了,她还得欠姚爷人情。 店主眯眯笑眼,说:“好,马上拿来。” 一大堆毛衣都摆在了他们四个人面前。 沈佳音看着都害怕,她并不善于挑选衣服。就此她安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三个人议论哪件花式好,哪件适合谁。 没想,君爷不买衣服,挑起衣服来,却也是头头是道,貌似昨晚做过了功课,临时抱了佛脚。 姚爷听他口里连哪个产地的毛衣好都能如数家珍说出来,推着君爷说:“去去去,想讨好你老丈人,连这种东西都备功课,你是傻子吗?现在有手机,连上网,百度应有尽有,用得着你背吗?还是说你想在谁面前做戏,显得多讨好她爸?” 君爷没尴尬,却是白露立马闹了个大红脸,死瞪着姚爷:“你这张嘴再说下去,不怕高大帅都追不上了吗?” “他一辈子那张嘴都别想追上我。”姚爷脸皮厚着。 “给你老婆挑吧!”白露恼火起来,将一件毛衣直接甩到了姚爷那张欠扁的脸上。 姚爷手忙脚乱抓住她抛来的衣服,警告她:“你老公在这儿。” 在君爷面前的白露姐姐向来是个乖乖女,哪敢这般撒野。 白露含怒的目光瞪了眼姚爷,却不敢接着这话。 君爷像是没听见,埋头给老丈人挑选毛衣。 几个大人忙碌着挑毛衣,陆丫头带着两个弟弟在店主安排的休息间里看猫和老鼠。 不会儿,陆丫头的手机响了。 两个弟弟一齐听见声音回头时,陆丫头连忙转过身去,嘴巴里一边诅咒一边打开手机。 短信息里发来一条,问:“你来吗?” 她去不去叶家关乎这只狐狸屁事。 “不知道。”陆丫头冷酷无情地回话。 对面说:“哦,你不来,我想送给你的那几套琴谱,只能带回去了。” “什么琴谱?” “你都不来了,我说了有什么用。” 混蛋!陆丫头心里头又骂了句,道:“既然你想送我,有诚心的话,寄到我家不成吗?” “不行。”叶思臣斩钉截铁。 陆丫头一愣。这只狐狸,平常说话像是斯斯文文的,但是,偶尔那一两句的口气,像极了她大舅。 “你说不行,你还说想送我?” “我是想见你。” 陆南皱紧了眉头。 她现在七岁多了,和当年和他初次见面时他的年纪差不多。女孩子的心思本来就比男孩子更成熟些。陆南搞不明白,这只狐狸是在和她玩吗?一玩,玩了这么多年,这只狐狸不厌吗? 叶思臣又不像北北。 小北子那是土,圈子限定在大院里,叶思臣的世界花花绿绿,女孩子一大筐,不缺她陆南。 再死心眼的人,也轮不到他叶思臣。 坐在电视机面前的包子和洛洛,心思都不在永远抓不住老鼠的汤姆猫上了。两位小兄弟听着小表姐唉声叹气,几乎有了一致的想法:小表姐有恋人了? 洛洛贴在包子哥耳边说:“我爸爸见不到我妈妈时,就爱这样叹气。” 包子皱起小眉头:貌似自己妈妈,有时候也这样叹气。 里头,几个大人终于挑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包子眼睛尖锐,发现自己爸爸好像换了新衣服,问:“妈妈给爸爸买新衣服了吗?” 姚爷一听包子这样说,简直是笑开了眼睛:“征征,你眼睛真好,连谁买的都能看出来。” 沈佳音拉拉老公的衣服:我们还不还想活了? 君爷不是马上换新衣服,是先穿一下感受这面料如何,顺便被姚爷侃:你这么迫不及待穿白露送的毛衣,天,她多少年没有送你衣服了。 白露恨死今天的姚爷了,顺带恨死昨晚自己为什么给姚爷打那样一通电话。 可贵的是君爷今天心情好,被姚爷这样胡说八道之后,还能保持不错的心情,对儿子说:“回去,爸给你买一件新衣服。” 小包子无言:爸爸难道这是怕他妒嫉起妈妈给爸爸买新衣服而没给他包子买。 姚爷快笑死了,捧着肚子一路被老婆扶出去。 可怜的君爷一家人,貌似里头,只有小包子的情商最高。 白露狠跺脚。 洛洛抓着包子哥的小手跟随大人们走出店铺。 大伙儿上车时,方才发现陆丫头没有上车。 “南南——”白露下车,去叫外甥女。 君爷沉了眼色。 沈佳音看着君爷的神色都感到畏惧,不知道昨晚自己的邀请是不是办了错事儿。 姚爷倒不知道是自己老婆邀请陆丫头来的,以为陆丫头是为了陪包子去的。 陆南尾随舅妈上了车,抬头时,能从车前镜里对上坐在前面的大舅的眼睛。 大舅的眼神,深沉。 陆南不敢望下去。 大舅不喜欢叶家,可以说,陆家对叶家向来成见很深。 陆南是个聪明的丫头,怎么可能没有觉察。 车子一路向叶老家里驶去。不同刚才欢快轻松的气氛,离叶老家越近,车上显得越是沉闷。小洛洛都吞起了不安的口水,这只小妖精,极少有这样忐忑不安的时候。 别人告诉他,他这是要去见太姥爷和太姥姥。 洛洛从没见过这两个老人,自己太爷爷太奶奶反倒是见过了很多次。太爷爷太奶奶都很好,对他洛洛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太姥爷和太姥姥,会和太爷爷太奶奶那样对他洛洛好吗? 当车停在了叶老家门口时,姚爷看见了停车位里已经停了一辆车,不是叶老的车。 君爷也看见了,和姚爷先下车时,到那车车尾处望了下,两个爷随之交换了眼神。 沈佳音走上来,貌似对车也有印象。 姚爷对自己老婆说:“你姐打电话给你没有?” 沈佳音摇摇头。 姚爷回头对君爷说:“可能只是叶长问一个人来,她姐没有来。” 白露帮着把两个孩子抱下车,再蹲下身子,给儿子和小洛洛都打理下衣服。 叶老这个人,在自己家里时像帝王。她听君爷说过,说是叶家那对双胞胎在叶老这里时,要站在叶老房间门口等叶老训话,天寒地冻都不例外。 洛洛已经紧张到头皮发麻,跑过去抱住爸爸的大腿。这只小妖精,这会儿倒是知道,只有自己爸爸能保得住他。 知道他们来了,叶老派人出来迎接他们。 见到是叶思泉的小身影,跟随叶老的秘书走出来。 叶思泉与君爷姚爷沈佳音都不陌生,毕竟,他现在是常到君爷单位里。 “陆队,姚科。”叶思泉沉稳地打着招呼。 陆南站在大舅后面,看到叶思泉的影子,想的是那只狐狸的身影。 双胞胎长得像,好比她陆南和自己哥哥。 叶思泉穿了一身黑色的呢衣,有点长,沉稳内敛的气质,有几分君爷的气度。 不知道那只叶狐狸会穿什么衣服?陆南发现自己脑子里不停地在转悠那个人。 都好几年没见了。 叶思泉的目光越过君爷之后,看见了她,眉毛一挑,像是吃惊她今晚上没有像以往在君爷单位里对他咄咄逼人,好像多仇视他似的。 陆丫头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屋里只有你太爷爷吗?”君爷问。 叶思泉答:“沈女士也在。” 叶家人都叫沈奶奶为沈女士。 “除了她,我小叔在。” 小叔是指叶长问。 “你弟弟不是回国了吗?”君爷像是随口一提。 叶思泉点头:“我以为陆队对小孩子的事情不感兴趣。” 姚爷在旁边眯了眯眼:“你弟弟是小孩子,你不是?” 叶思泉说:“我和我弟弟不同。” 一群成年人看着他,他现在有十几岁了,再过几年,成年了。但是,现在看着他,都觉得他快七老八十了,说话的口气都是七老八十的。 “好在你弟弟是小孩子。”姚爷感慨。 叶思泉不被任何人动摇,请他们进屋。 叶老家里,这群人都进来过好几遍了,不陌生。可是,这回貌似有些不同。原来,叶老家搞了装修。一些没有装修好的地方,都关着门。所以,叶老这次招待他们,是到了后院去了。 后院那地方,叶老是从不开放的。因为,那地方,放着他当年和沈奶奶在一起时的回忆。现在沈奶奶回来了,一切又有了不同。 一行人踏进后院时,只听叶老的笑声穿破了空气传过来,外夹带一个男孩子清脆干净的笑声。 陆南的心头突然一紧。 叶老闻及脚步声,察觉客人进来,对曾孙子说:“思臣,你那丫头来了,见到没有?” 陆南眺望过去,望见了一个洁白的身影。 穿着白色的风衣,少年像是一株美丽的百合花,伫立在枫叶下向她望回来。一双美目眼中含笑,温柔似水。 几年没见,他变得益发温柔和美丽了。这种焕发出温柔的美丽,直把她陆丫头都能比下去。 陆南心底里又骂了句:混蛋,学姚爷父子俩长那么美干嘛?(未完待续) 脉脉含情 越长越勾魂了,这只狐狸,一点都不像他哥。 叶思泉哪怕长得再好看,冷冰冰的表情都能吓退人,给女孩子的形象分能直接减掉了一半。可这只狐狸不同,长得俊美无双不说,一双温柔的眼神,能直接溺死女孩子的心。 陆南勾起小下巴,与对方对视着。 叶思臣眼睛一亮,发现她的头发有些长了。 由于教小提琴的老师告诉陆南,说是女孩子留长发比较有艺术家气质,在比赛中能在形象上适当加分。陆南于是尝试留了一点头发。 一两个月下来,以前像男孩子的头发是长了些,可以稍微后面绑一点马尾卡个发卡。 头发拢了起来,把陆丫头姣好如明月的面容全部露了出来。叶老看见都很吃惊,这个陆家的小丫头,几年没见,出落得是更有女人味了。 以前,陆丫头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毕竟年纪小,脸蛋未完全长开,略显稚气,加上陆丫头那股比男孩子更傲的傲气,使得陆丫头更像是个假小子。 如今不同了,这个陆丫头,留了点头发之后,穿上裙子,配了格子外衣,简单大方的样式,不像当今的女孩子追求时尚花俏,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味道跃跃欲出。 叶老叹:这丫头像她妈是没错的了。 君爷有时候也觉得这个小外甥女是越长越像他妹妹了,哪怕是五官不太像,可那气质,那个牛脾气,钻牛角尖的性子,和蔓蔓是如出一辙,偏偏他妹妹从来不认为自己女儿像自己。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样的事儿。 叶老看着一群孩子来很高兴,招呼大家进屋里坐。 大伙儿穿过院子,进了堂屋时,才发现原来老人家刚和叶思臣是在走廊上摆了张桌子下棋。 “天气冷了,你老人家怎么不在屋里下棋?”君爷说。 这样关心的话从君爷口里吐出来,所有人都很吃惊。 只有了解些内情的姚爷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老的身体,不止对其他人,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有些事,都等着叶老处理,叶老不能倒了。 听见君爷的话,叶老哈哈大笑:“我那天才和你老婆说你是不会关心人的。” 白露扫了叶老一眼,眸子里露出几分警告的意思:如果这只老妖精斗胆把那天他们的对话说出来?! 叶老倒不敢这么做,他算是个八面玲珑的老人,不会做这种事情。 一群人进屋之后,由于风大,关上了屋门,再闭门喝茶。 叶老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说:“冬天的时候,我还打过赤膊在雪地里扎过马步,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大惊小怪了。” 此话并没有得到叶思泉的谅解。 叶思泉对自己弟弟说:“太爷爷现在身体不比以前了,你不要样样都听他说。” 叶思臣连声对自己哥道歉:“我本来说在走廊里坐着不好,可是太爷爷说他想逗鸟。” 可怜的鹦哥,被叶老挂在了风口上锻炼身体。 最终,是闻声走过来的沈奶奶将鸟儿解救了下来。换做叶老的说法,说是现在自己的爱鸟比起跟他,是跟沈奶奶更亲了。 鹦鹉叫着沈奶奶的名字:赵钰珍女士,你真好。 不像叶家人叫沈女士,叶家人是始终认为沈奶奶首先是沈家人,嫁夫随夫姓。 可见这家人关系复杂着。 沈佳音看到自己奶奶走进来时,立马站了起来。 沈奶奶看见孙女还来不及微笑,扫到了在姚爷膝盖上抱着自己爸爸胳膊的小萝卜头,沈奶奶立即一笑,笑开了眼睛说:“是洛洛是吧?” 被姚爷按了下脑袋,洛洛低下头,叫着:“太姥姥。” 沈奶奶走过去抱洛洛时,看到了坐在了边上的包子,惊咦一声:“白露,这是你儿子吗?” 白露站起来答话:“奶奶上次我给你看过照片。” “对,对。我是说,现在亲眼一见,这孩子既不像你,也不太像你老公。”沈奶奶是与白露亲近,才敢这样直说无妨。 包子一听人家说自己不像自己爸爸妈妈,嘴巴都气歪了:“我长得最像我爸爸了。” 沈奶奶连忙纠正:“不,我不是说长得不像,我是说这孩子的性子——” 小包子的性子,确实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是个小暖男。 叶老笑得快合不拢嘴了,是谁都没有想到吧,陆家这个第四代,居然是枚暖男。 陆家是什么家族,是个驰骋沙场,铁血无情的家族。 沈奶奶却觉得包子这个性子好,和白露说:“现在流行暖男,是女人都要嫁暖男。” 座席上,便是传出一阵笑声。 小包子的脸蛋红红的,也不知道沈奶奶这算是夸他包子,还是取笑他包子。 大概君爷自己也都没有想到,是女人都想嫁给他儿子。 君爷咳了一声,呛到了茶水。 白露帮着拿条纸巾递给他。 洛洛知道包子哥好,但是自己呢。这只小妖精点巴起小眼睛,勾魂似地望向沈奶奶问:“我呢,太姥姥?” 沈奶奶捏一把洛洛俊俏的小鼻子:“你像你爸,万人迷。” 像自己爸爸啊,洛洛蛮失望的。 姚爷见儿子都不买自己的账,跟着气歪了嘴巴。 知道男人们要说话,沈奶奶招呼孩子们到她屋里玩,沈佳音趁机和自己奶奶说会儿悄悄话。 包子跟着下了凳子,走去沈奶奶房里时,问妈妈:“妈妈不去吗?” “妈妈在这儿,沈阿姨陪你去。”白露说。 包子回头,又找小表姐,却发现小表姐早没影了。 叶家的院子里,种了好多花草。冬天快来了,有些竟然开了花。 陆南靠近窗台一台盆栽,闻了闻花的香味。后面走来个人,手指轻轻捡起她肩头上一根头发,说:“我喜欢你留长发。” 这混蛋,以为她留头发是为他留的吗? 叶思臣看着她翘起的鼻子,好脾气地笑着,还是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屋里。 陆南本是被他抓住手不习惯,等站定了,他放开她的手时,忽然发现,他的手,要比她的手大一倍。想想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西西也是。说是双胞胎长得像,可是,男孩子骨头本就和女孩子不同,要大一些。 西西都长得比她高了。这只叶狐狸,高出她一个脑袋不止。 她什么时候,才能不用仰头看着这只狐狸呢?陆南想。 叶思臣是进了房间后,先给她在椅子上放了软垫,说:“这样坐着不冷。你喜欢花,我把椅子挪到窗户那边去。” 陆南来不及表态时,见他真的已经帮她将椅子放到了窗台边上。 他自己也挪了张藤椅,放到她对面,中间,再弄了张凳子,放上两杯茶。 “要吃饭了,吃点花茶。” 陆南看着他一手安排,压根没有她插手的空间,想来她是客,也没有必要她操心这些,所以,双手插着口袋坐了下来,享受被待客的服务。 叶思臣站在靠墙的八仙桌边,优雅地拿镊子从玻璃罐里夹了些玫瑰花,放进两个茶杯里,再冲上满是热气的开水。 咕噜噜的水声很是悦耳。 陆南听着都有些醉意。 这只狐狸的生活节奏,都是这样优雅和安静,让人心旷神怡。 叶思臣端着两杯花茶走过来时,看见她闭着眼睛像是要睡觉了一样,于是,安安静静地将花茶摆放在了板凳上。 走开。 陆南感受耳边吹来的微风,是从窗户的缝隙里穿过来的,刮过脖子时,让她感到有点寒意。因此,她并没有睡着。 只听安静的屋内,忽然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 美丽的小提琴声,像静静流淌的河流上荡漾着金光,让人无法忽视。 陆南睁开了眼睛,看那抹白色的身影站在屋子中间,好像一只伫立的白鹤,仙姿卓越。 他在拉琴,拉的是她听都未曾听过的曲子,充满相思的一首曲子。 “什么名字?”陆南两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问。 叶思臣放下了琴弓,回过身,对她笑着:“醒了?” “我问这曲子什么名字?” “卡莎布兰卡。” 陆南皱皱鼻子,这个曲名貌似听过,只是自己没有听过。而且,他拉的真好听。 “乐谱我都装好在袋子里,等你们要走时再带上。”叶思臣整理好小提琴后,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的藤椅里,端起花茶的杯子,啜了一小口。 陆南看着他喝茶,看着他嘴角边一直转悠的小酒窝,说:“你和你哥一点都不像。” “你讨厌我哥?”叶思臣挑挑眉,说。 “你知道我肯定讨厌他。”陆南不怕在这只狐狸面前说实话。 “他不会抢你的位置的。”叶思臣说,“你是陆家人,他是叶家人。” “你竟然都知道我们两家恩怨已深,干嘛约我见面?”陆丫头眼神儿咄咄逼人。 叶思臣对此一笑:“你说我们像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疯了是不是,叶思臣?我和你说的是正事呢。” “我有和你开过玩笑吗?”叶思臣道,“我从来没有和你开过玩笑,陆南。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陆南的心头忽然漏跳了一拍,对面他的眼睛,那么的亮,好像大海上的那颗启明星,硕大的珍珠似的,让人看了怦然心跳。 叶思臣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同时,拿下自己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把围巾搭在了她肩头上,再拉了拉,裹住她细小的脖子,轻声问:“冷不冷?” 他注意到了她刚才一直在缩脖子。 陆南突然要红了脸,想推开他手,说:“你上回那条围巾,我要还给你的。” “我围巾很多,缺不了那几条,倒是你冻着了怎么办?” 陆南听他唠唠叨叨的,嘴角一勾:“你怎么说话像个老太婆,比我妈还唠叨。” 叶思臣愣了愣,无奈地瞅了她眼:“如果你小心,我又怎么会说你。” “我不小心吗?我三岁都可以照顾我妈我哥了。”陆南翘翘嘴角,跳下了椅子,随手,将他给她披上的围巾解开,走到他放小提琴的地方,观察起了他的小提琴。 这有钱的富少爷,不知道这把琴花了多少钱。好命的家伙,哪像她那样有个妈,她妈嫌学琴太贵,非要自己拿斧头劈了柴火给她做小提琴。 陆南啧啧称叹。 大院里,早为她妈那点抠门事儿笑话她陆南了。 不过她陆南不会责怪自己妈。爸和姥爷都说了,说她妈是因为小时候受到的伤害太多了,才会到至今变成这种葛朗台的性子。 “喜欢吗?”叶思臣站在她后面,问。 “喜欢有用吗?”陆南背着手,“什么东西都好,不要想着人家会拱手奉献给你,要什么东西要想着自己拿到。” “你大舅教你的?” “不,我大舅才不会直接和我说这样的话。我自己悟出来的。” 她很特别,他一直都知道。同龄的女孩子哪个能像她说出这样的话。 每次听她说话,虽然她尖牙利嘴的,说话不饶人,能将人气得半死不活,可是,妙趣横生。 在他眼里,她像极了在蓝天翱翔的燕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阵风,要抓住,可不是那么容易。 外面有人走过来说:“可以吃饭了。” 大家都赶到摆放饭桌的花厅。 沈佳音和沈奶奶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包子和洛洛在老人家的床上玩积木。 沈奶奶看着洛洛,越看越喜欢,道:“像他爸,好。” 对于姚爷这个孙女婿,沈奶奶一直很喜欢。 “奶奶——”沈佳音比较担心,老人家现在住在叶家里过的是不是好,“要不,奶奶到我家里住几天?” “你工作忙,子业工作也忙,我去干嘛?给你们带孩子吗?你们这倒是个好主意。”沈奶奶笑道。 沈佳音囧了囧,她可没有想过让自己奶奶专门给自己带孩子。 “带孩子,我当然喜欢的。只是,这边那个人,让我比较担心。”沈奶奶说。 “爷爷,身体怎样了?”沈佳音问。 “老样子,年纪老了都这样,腰酸背痛的。他是以前腿受过伤,现在走路,你别看他好像很利索,其实走几步,膝盖都疼。儿女儿孙都要上班要赚钱,谁能天天扶着他走路。换做哪一天我也走不动了,总得我们自己两个人互相扶着。” 这话,算是沈奶奶的心底话了。 沈佳音明白了,她奶奶,和叶老其实很像,所以两个人之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这两个老人苦尽甘来,不容易。如果她这会儿硬是要自己奶奶上自己家,反而是不尊重老人自己的选择。 “你妈——”沈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细声说,“有打过电话来,问我,是不是这回回来后就不走了。我问她什么事儿,她说你哥可能今年年底办喜酒。我就想,你怎么提都没提过这个事儿。” “我忘了。”沈佳音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样的女孩子?” “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奶奶你可能不知道,是白露姐的妹子。” 沈奶奶一听诧异:“这真是缘分。怎么,他们两个,是白露撮合的?” “那不是,他们两个早在念书的时候认识的,现在,十几年后突然重逢,彼此可能都想通了。”沈佳音仔细道来。 沈奶奶仔细地听。 洛洛率先闻到了晚饭的香味,小鼻子往窗外嗅了嗅,与包子说:“征征哥,是你喜欢吃的豆腐。” “洛洛。”包子立马瞪了这个贪吃鬼一眼,“这是人家屋里,不能这样说话。” “怎么了,这不是我太姥姥家吗?”小洛洛不以为然,一回生两回熟,这只小妖精发现沈奶奶并不难讨好之后,已经准备在叶家大展身手了。 包子见说不过他,不和他说话了,一双小眼睛望到院子里,却是看见自己小表姐与那个叶家的孩子,一前一后穿过庭院。 小表姐低着头走在前面,陆丫头这幅样子,包子极少见过,吃惊地眨眨眼。 叶思臣跟在陆丫头后面,他们两人见一次面不容易,他时时刻刻都计算着,对她说:“你在哪个学校,一般什么时候放学?”(未完待续) 深藏不露 “你想去学校接我?你不怕人家都把你当我哥?老牛吃嫩草?”陆丫头想都不用想,一通尖牙利嘴的话能让人望而生却。 “这样的话,等你上中学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叶思臣有耐心,等。 陆丫头不予置评,他现在说等不等,哪里知道过了几年又是什么情况。 包子出了屋子,喊了声:“南南姐——” 糟,被人看见了。 陆南转过身,朝包子快步走过去,指头来不及捂住包子的小嘴巴嘘一声,看见了屋子里坐着沈奶奶和沈佳音,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道:“奶奶好。” “进来坐吧。”沈奶奶招呼。 “不了,要吃饭了。”陆南说。 “叫了吃饭吗?” 沈奶奶往外面望时,陆丫头跟着眼睛望过去,发现那只狐狸突然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不是不想和沈奶奶见面说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厨房里叫吃饭的声音,到了堂屋门口,却不敢进去。 堂屋的门紧闭着,里面端坐的几个人,像是面孔严肃地商议大事。 姚爷歪坐在椅子里,手指转着左手腕上的表,像是漫不经心的姿态,眉头却是时而紧一紧。 君爷手里捧着的茶早已凉了,没有什么心思喝。 白露坐在自己老公身边,没有一点女人撒娇的味儿。 叶老叹声气,说:“过几天,我可能也要去某个地方呆一呆,见不到你们几个了。” 前妻作出的孽事,到如今,都必须由他来收尾承担。 “奶奶怎么想?你和奶奶说了吗?”姚爷一双锋利的眼睛射到他脸上,问。 “说了,她陪我一块去。”叶老磕了口茶。 听这话,倒不是让叶老去关禁闭,但是,俨然这事儿不简单。 君爷第一个想的是安全因素。这个老头子,可恶归可恶,但是,其人身安全,却是关系到太多的人了,怎能不让人不放心。 “以后有什么事,你们想找我,找不到,可以找长问。”叶老道。 “他可以见你吗?” “不是见不见得到的问题,我的那些事儿,七七八八的,该交代的,我都交代给他了。其实,现在让我两眼一闭走了,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叶老说完这话,见他们都一脸震惊的表情,哈哈笑了两声,“当然,我还想和赵玉珍女士环游世界。所以,你们哪一天见不到我们,千万不要找我们,我怕你们扰了我们的雅兴。” 这个老混蛋,是打算一走了之,当甩手掌柜了。 叶老随之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先是向白露招招手。 白露起身走过去时,叶老对君爷说:“你不介意吧?” 君爷摇头。 叶老笑了笑,对白露说:“你看,我上回和你说的话没错吧?” 白露不答睬他这话。两个人绕到了屏风后面。 绣着锦绣江河的一丈大的屏风后面,是一个小暖阁。 叶老坐在靠窗的榻上,望着拉起一半厚帘布的窗,低声说:“那些人大概不会善罢甘休。” “是吗?”白露的口气不痛不痒的,习以为常了。 叶老看了她一眼:“你老公,知道你受伤的事儿了?” “知道。” “没有和你说什么?” “公事有什么好说的。他和我一样,都是有觉悟的人。像我们这些人,哪怕对方死了,都不能怪一句。” 叶老叹:“你比你老公更冷清。” “是吗?”白露不以为然。 “上次我和你说的话,后来我想了又想,或许有所偏差。现在益发确定,你是比你老公更冷清。” 白露知道,他指的是,抓赵委那事儿。按理说,赵委和她白露的关系是多年的老关系了。说拆台就拆台,她白露也太不讲人情了。 “我怀疑有一天说要抓你老公,你也是不讲理的。” “要是他抓我,我也没话好说。” 叶老因她这话吃了个憋,说:“你这么没有信心,他会抓你?” “要我说,人在江湖里哪个不挨刀的。但是,我确实不认为哪一天我会抓他,或是他抓我。”白露冷淡地道。 “这么说,你们彼此都知道彼此的秘密了。” “那倒不是。”白露摇摇头。 叶老有悟:“信任。” 信任这个东西,比起爱情更重要。如果没有信任,什么关系都好,迟早要完蛋。 叶老感悟道:“你上次说你和你老公说什么都不可能离婚,我就想是什么原因,难道你都没有七情六欲,原来,是因为你爱不爱他都好,你对他的信任,大于你对他的任何感情。” 白露白了这个老头一眼:“他是我看上的男人。” 叶老笑眯起眼睛:“我明白了,你打从一开始,已经是计划好了,非他莫属。”说完这话,叶老又说:“你比我前妻聪明。” 少有女人,说倒追男人能成功的。女追男,毕竟隔层纱。再说男人向来反感女人倒追自己。 白露能有今天的成就,简直是越想越让人心惊肉跳,叶老再眯着眼睛扫到白露那张清冷的脸蛋时,心头暗暗生惊:深藏不露。 人家说白露是个傻子,大美女一枚,何必自贱自己倒追男人。可是,结果是,她白露成功了。 傻子,真的是傻子吗? “以前,我一直以为算计不是感情,现在,我必须承认,这句话有所偏差。”叶老说。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的老头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出手才能拿到。” “你以前的日子,肯定是过的很苦。” 白家大小姐给人外相说是温室里的花朵,俨然差矣。 叶老背负两手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叮咛了一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些什么了?” 白露没说话。 “如果是的话,我也不必和你说了。” “谢了,叶老。” “去外面吧,让你老公进来,我和他说几句。” 白露走到外面,看着君爷走了进去。在那个小暖阁里,君爷和那只老妖精说了什么,白露不得而知。但是,想也知道,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不该说的话,那只老妖精打死都不会和君爷说的。 君爷恐怕也是因担心她,想从叶老那儿,探听些当年白家的事情。叶老的前妻,毕竟和她奶奶关系那么好,必定是有些秘密叶老可能知道。 但是,叶老说不说,八成不可能说,叶老的前妻都在调查之中,更不可能说。 姚爷见她坐在那儿但若无事,说起了她:“心里踏实了?” “什么踏实不踏实?” 姚爷微微一笑:“你心里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不和你说了。”白露道,“你姚子业的嘴巴从来没有想让我白露好过,我何必和你说话。” 姚爷耸了耸眉,认为自己冤枉了。 君爷是和叶老一块从屏风后面出来,走出来时,叶老笑眯眯地说:“去云南好,云南好风光。” “我本想劝他们明年夏天去,都快天寒地冻了,去云南做什么?”姚爷这只乌鸦嘴煞风景地插了一句。 白露的心简直被他闹死了。 姚爷依然我行我素地说着:“后来我想想,算了,人家两公婆都忍了多少年,快忍出病来了。如果这会儿拦住,岂不是怕那病快速发展,成了绝症。” 叶老点点头:“你这些话,专业踏实。” 白露感觉这些人说话都是来气她的。 厨房里的人,总算是见缝插针,走了进来说晚饭做好了。 一行人移驾花厅。 那晚上,叶老让人在走廊里院子里都挂上了几盏花灯。在清凉的夜里,几盏五光十色的灯,平添了好几分温暖的气息。 叶长问在大家吃饭的时候才出现,和两位爷寒暄过后,坐在自己爷爷身边。 十个菜一个汤,团团圆圆。 大家吃着吃着,发现闷了些,因此叶老叫人取来一瓶烧酒,能喝酒的,都喝两杯。 酒分到白露这儿时,被君爷伸手拦住。 君爷道:“她喝不了酒。” “怎不能喝了?”沈奶奶问,老人家很记得当年自己孙女摆喜宴时,白露姐姐豪气万千,挺能喝的。 白露无颜将之前自己的丑事说出来。 小包子这时候上演出了洛洛的戏码,抢着说:“我妈妈上次喝酒过敏。后来我爸爸禁止她喝酒了。” 姚爷笑得又是前扑后仰的。 终于他家洛洛找到一个同样是小笨蛋的盟友了。 可惜,姚爷还没有乐到一分钟,自家那个小笨蛋跟着包子哥说:“我爸爸喝醉酒,也很可怕,会说胡话。” 两个爷家的丑事,被两个小笨蛋暴露无遗。 两爷都想找地洞钻进去。 叶家人想笑,倒也不敢当着客人的面笑。 陆丫头抓着筷子,给两个小笨蛋碗里放萝卜,说:“吃你们的,没人会说你们哑巴。” 两个小笨蛋这才住了嘴巴。 夜里寒冷,很久没有和奶奶见面了,沈佳音决定在这里住一宿。姚爷抱儿子回家。 洛洛本来不干,因为感觉到太姥姥一在,妈妈的心被夺走了,他洛洛想插一脚。后来看见包子哥要走,洛洛又不甘心,追着包子哥说:“征征哥今晚陪洛洛睡。” 做梦!包子毫不客气地拒绝洛洛的小算盘。 叶老看着洛洛奔跑的小身影,问身边两个曾孙子:“怎样?” 叶思泉面无表情,说着太多人说过的一样的话:“像他爸。” “你不喜欢?” 姚爷那张妖孽脸,有几个男人会喜欢的。何况姚爷深藏不露的那些心思。 叶思泉知道这些,但是听出叶老的口气,想了下再说:“终究是弟弟。” “嗯。”叶老对他这话很满意。 叶老希望他们这一代,无论是不是他亲生的,都能和睦,都能是一家子的关系。 叶思臣的目光只看着陆丫头。 他先让秘书将要送的乐谱放到陆丫头带来的小书包里了。 陆丫头背上自己的书包,感觉有些重,里面放了东西。 走出叶家,离开叶家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在她背后的目光。 叶老低声在另一个曾孙子耳边说:“漂亮吗?” 叶思臣现在不害羞了,说:“漂亮。” “是个漂亮的丫头,比她妈妈漂亮多了。她那个大美人的舅妈都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很多人会追她。” “错了。” “太爷爷?”叶思臣吃疑地回头看着老人。 叶老语带双关:“说明她会很自信。” “自信是好事。”他喜欢她自信的样子。 叶老神秘兮兮地笑着,孩子终究是孩子,还未懂得这其中的利害。男女之间在一块儿,可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过了风花雪月的浪漫期,之后那段漫长的婚姻,才是致命的考验。 “哎——”叶老道一句,“人家都说,女人是在男人背后支撑男人。有几个男人,愿意在女人背后支持女人。” 叶思臣并不知道自己太爷爷在说什么。 叶思泉却是眸光微沉。 君爷开车送大家回家。 回到家里,小包子踏进家门后,迫不及待地拿着爸爸妈妈买的毛衣,借花献佛冲过去找姥爷:“姥爷,姥爷,我爸爸给你买的。” 白建业吃惊,从房间里走出来,抱住冲来的包子,问:“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爸,我不是说过,我们今晚有饭局在人家家里吃吗?”白露走到老人面前,“爸,你吃了没有?” “吃了碗面。”白建业淡淡地说。 一个人吃什么饭。吃个面省事。 以前,自己一个人吃饭没什么。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近段日子习惯和家人吃饭了,突然一个人吃饭,白建业反而有点不适应。 包子在拆毛衣的外包装,非要姥爷现在换上。 “你们买衣服做什么?”白建业不理解,“我不是没有衣服穿。” 白建业不买衣服倒不是因为节俭,只是很恋旧,喜欢一件衣服穿很多年,尤其是自己喜欢的衣服。 君爷却以为岳丈大人和自己一样节俭成性,说:“朋友开的店,帮衬买的,不贵。” 白建业一听说帮朋友的生意,也就不以为然了,等包子拆了外面的塑料包装,拿了毛衣进房间里试。 包子很期待。 等白建业换了毛衣出来,小包子眼睛一亮:“好看!” 爸爸真能挑衣服,挑的花色适合姥爷。 “我爸爸选的。”小包子抓住姥爷的手帮爸爸邀功。 女婿的好,白建业怎么不知道,对君爷说:“让你破费了。以后不用买这么好的。” 白建业挑选衣服,比白露姐姐和君爷都强,是不是真羊绒,老人家一摸就知道。 君爷反而是吃一惊。 小包子已经急急忙忙问:“姥爷,你知道这毛衣是羊绒的吗?” “知道,这样一件,应该要几千。”所以,白建业才说不用买这么好的,太贵了。 君爷再次对无所不晓的岳丈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丫头回家后,在自己屋里拉开了背包拉链。 里面,放了几套乐谱。 她的双胞胎哥哥蒋西,绕到了她背后偷看,说:“那只狐狸送你的?” “不就几套他不用了的乐谱。”陆丫头不是事儿的口气说。 蒋西嘘嘘嘘:“只是乐谱吗?” 乐谱用绳子绑着,不是普通的绳子,是一条漂亮的蓝丝带。 那丝带像丝绸似的,其实是一条上好的绸缎,美丽的花色,是用特殊工艺晕染的,像是天上云间的美感。 摸起来,更是光滑润手。 比起他送的那条围巾,品格要高上一倍,价值肯定不菲。 蒋西说:“他舍得在你身上花钱。” “啊?他都没有赚钱,在我身上花钱,不怕被我嫌弃?”陆丫头鄙视地说。 “你怎么不知道他没有赚钱?”蒋西摇摇脑袋,这方面的信息,妹妹知道的确实比他落伍了。 “怎么说?他不是学生吗?” “人家有奖学金的。况且,听说他现在在乐团里表演,一次演出,演出费都有几百美金吧。” 富家少爷,而且是很能赚钱的富家少爷。 陆丫头气都闷了。 蒋西在她耳边偷偷说:“所以,你千万别在妈妈面前提起,否则,妈妈又说你烧钱了。” 人家学了小提琴马上能赚钱,她陆丫头倒好,到现在都没有赚到一分学费。 那只狐狸,果然是天生来气她的。 “他学多少年了,我才学几个月。”陆南忿忿然,给自己打气。 “南南。”蒋西对妹妹说句实话,“你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 “什么?!” “你学跆拳道一学就会。可你看你学画,学琴,也不是说学的不好,但是,都没有你学跆拳道那样快。其实,我和爸爸都知道,你和征征一样,不是学艺术的那种人。” 陆丫头做事风风火火,极具个性自信,怎么有耐心搞艺术。 小包子那是心肠太好,有些傻傻的,更不适合需要灵性悟性的艺术类。 其实,他们一家都比较适合搞科研,或是经商。 陆南被哥哥这话说得,快想一头撞墙了。 被哥哥这么说倒也算了,被自己爸都这样说了。 蒋大少是宠女儿,女儿想要什么,他这个爸爸都会想方设法帮女儿办到,只要女儿喜欢,哪管女儿真的有没有那个艺术细胞。 难怪蔓蔓早一针见血指出老公的毛病:偏袒女儿的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蒋西最后瞥了妹妹一眼:“你不要和那只狐狸较劲了,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你应该知道,大舅不喜欢他。”(未完待续) 拌嘴 君爷是不喜欢叶家的二公子。 照他看来,学艺术的,都很轻浮。再加上叶思臣还是个有经商头脑的。商人多狡诈,应酬多,难保会多红颜知己。 白露还在收拾去云南的行李,尤其自己给老公今天新买的毛衣,要赶紧先送去洗衣店处理一遍。 抬头,突然见君爷坐在那儿不说话时,白露问:“想什么事呢?” 君爷想的是今天包子和他泄密,说小表姐和叶家二公子走在一块了。没有包子这个告密,君爷那双鹰眼也能看出来,两个小伙伴是怎么回事。 “男孩子现在,越来越早熟了。”君爷说话都是那样,冷笑话让人打冷战。 白露打了个冷战,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道:“他哥不也一样?” “他哥?”君爷对叶家这对双胞胎兄弟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所以,大家猜测君爷对叶家有成见,导致对两家人孩子之间的关系都反对,这种理由其实是站不住的。君爷对叶老是不喜欢,可是,对叶长问,不是那样的讨厌。 两个人,现在也有些合作。 君爷不喜欢的是叶思臣,对于叶思泉,谈不上不喜欢。 要真是不喜欢叶家的孩子,不会救了对方,再把对方收回徒弟了。 老公的心思,白露摸到一些。 “你是觉得有点失望,为什么一个你喜欢的,南南不喜欢,你不喜欢的,南南被人耍的团团转。” 君爷转过头,看着白露:“嗯,你这话说的巧妙。南南是像她妈,被人家的甜嘴耍的团团转。” 君爷讨厌嘴甜的男人。所以,当年对自己妹婿蒋大少,印象真的不怎样。无奈于自己妹妹喜欢。 嘴甜的男人,不止不会做实事,而且,很容易招蜂惹蝶。 白露抱着衣服,站起来,笑着说:“南南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被人耍的团团转,你是不是忧虑过度了?” 白露姐姐向来是站在小外甥女这边的。 君爷不是不知道她心思,哼了声:“你以为我没有证据会随便说人?征征都看见了。” 自己儿子当了老公的眼线。 白露姐姐心里头肉跳跳。 小包子,你这个小间谍,还真的是百分百只听爸爸的。 要是南南知道,要后悔死了,亏她平常对包子那么好。 “你啊——”白露推了下君爷肩头,“小心这事儿不要被南南知道。否则,征征要挨说的。”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你当我傻的吗?”君爷被她这一推,推得心头有些荡漾,于是,不想这些烦心事了。 叶家的二少爷想打什么阴谋诡计的算盘都好,离两孩子长大成人,时间长着,一时对陆丫头也动不了手。倒是,眼前去云南的事儿紧迫些。 见地上的行李箱打开着,很多衣服物品,被分类别类地用旅行袋装好以后,再整齐放进旅行箱。 嗯,他娶来的老婆,对这种事情很在行。 “行李你都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再想想,我有什么要带的。”君爷准备做撒手掌柜。 白露听他这话,不得颇恼地瞪了他眼:“你当我是丫鬟吗?什么要带的你再告诉我?” 君爷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纠正说:“我给你写张清单,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补的,缺的,我去买。” 这话还差不多。 不然,人家还以为是她强拉着他,拿枪押着他去的云南。 君爷起身,就近,走到她的化妆台前,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钢笔,随手在她的桌子上撕了一张便签纸,翻过空白的背面书写。 爱写字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背影被台灯的光照着,都是那样好看,充满味道。 白露回想自己父亲当年也是这样趴在书桌上夜里工作。 可是,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有谁天天记着用笔来写字。像她这两天,嫌弃带笔记本记录太麻烦,干脆拿了手机上的便签纪录,不浪费纸张。 君爷那个死脑筋,还真的挺像她爸,难怪和她爸能谈得来。 白建业在包子的房间里,到女儿家住以后,晚上,白建业都是和包子一块睡的。 包子临睡前,会高高兴兴地听姥爷给他讲故事。 姥爷讲的故事可好听了,不是照本宣科,是姥爷自己编的故事。 很多人知道三毛流浪记,却不知道他包子姥爷讲的小牛流浪记。 姥爷和包子讲一只哞哞叫的小黄牛,一路爬山越野,走遍全国大江南北,遇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事儿。 包子这个聪明的孩子,自然会想到,莫非,这只小黄牛的经历,即是姥爷自己经历过的事儿? 夜深。白露轻轻推开儿子房间的门,往里面瞧了眼。 儿子睡得像只猪,呼噜呼噜的声音,充斥着房间。 包子白天玩累的时候,夜晚呼噜声特别大。 说明包子幸福地跑去哪儿梦周公,并且兴高采烈地告诉周公今天发生的事儿。 你说,这样几乎天天幸福的包子,被大家所爱的包子,怎么不可能变成小暖男? 想到今天沈奶奶对包子的评价,说是女人都会嫁包子这样的,白露捂住嘴巴噗嗤一笑。 因为她知道,君爷听后挺无措的。自己那个性子,从来都是被人说是阎罗王,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一个爹,竟然养出了一个暖男儿子。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包子的爹,是个心里充满温暖和阳光的人,一个大暖男,不然,怎能教出一个小暖男? 怎不叫君爷手足无措,郁闷不郁闷? “白露。”白建业并没有睡觉,是等包子睡着以后,走到包子的小书桌边,搬了张小凳子坐着。 白露早看见了,她爸和君爷如出一辙,都是在夜晚趴在案上奋笔疾书。 “爸。”白露蹑手蹑脚地进了儿子房间里,走过去,走到父亲身边。 “怎么没睡?”白建业问。 “陆君还在考虑我们去云南时带什么东西,我等他考虑完。”白露道。 “你怎么不和他商量?你们不讨论的吗?”白建业惊奇他们两口子的合作方式。 一般来说,要带什么东西去旅行,都是去的人一块讨论的。 白露说:“他那人不太爱说话。如果两个人一块讨论这些杂七杂八的,他会老半天转不过弯来,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慢慢想。反正,该带的东西,我自己也有一套。只怕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这里没有给他备上。” 白建业听完她这话想了下,说:“这点你像你妈。” “像妈吗?” “你可能忘记了。你妈带你们去玩时,你妈自己准备东西,让你们自己也准备东西,到了出发的时候,就把你们多带的东西直接扔出了车外。” 白露听完这话挺吃惊的,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和自己妈,在保定是住到她上高中才回的燕京。白建业说她母亲带他们去玩的场景,根本没有过。 “爸,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和妈住在保定。” “我怎么记错了?”白建业好笑地看着她,“你忘了?你和你哥,都几岁了的时候,她还带你们一起去了古长城看枫叶。” 白露终于记起,母亲带全家去古长城看枫叶的经历,那是发生在她哥都结婚了,而且她和君爷也在谈恋爱的事。那时候,应该是国庆,她和她哥有空回家。 看来,她和自己父亲的时间观有点差异。平常人,想的都会是小时候父母带自己去玩。而她爸,想的是,他们儿女都二十好几三十好几了,才带他们去玩。 白建业,似乎对于她们母女俩委屈住在保定的日子,并没有多大的愧疚感。所以,对她提起保定时,神情平静,说话也没有故意绕弯儿。更令人惊奇的是,白建业一点都没有愧疚到因为小时候的某些事儿不能带他们去玩,而是提及到他们都七老八十了有和母亲去玩。 白露越想,越感觉到自己的逻辑,和自己父亲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普通人的逻辑,怎么可能达到白建业这个境界? 她父亲,是个天底下最奇葩的人了。 “爸,你怎么不睡?”白露转移话题,以免一激动,和父亲争辩起来。 “人老了,晚上睡觉睡不着很正常。睡眠时间,比你们年轻人短的多。”白建业说,“可能是因为,离生命终结的时间越近的缘故,越不舍得睡。” 她爸,果然如她儿子说的是个大艺术家,说话都诗情画意,像极了散文。 “睡不着,躺着休息也好。老人家骨头疏松,经常腰酸背痛的,在床上躺一躺也舒服。”白露借用老公的医学知识说。 白建业像是看穿她意思,问:“是不是陆君和你说些什么了?” “他能和我说什么?” “你不要怨陆君。他是个很可靠的男人,这个我知道。他不和你说,只是怕你瞎操心。其实,我这个身体不打紧的。要是紧要,你老公会让我住院,也不可能让我回家还照日常生活,对不对?” 只听父亲这颗心,全偏到了她老公去了。谁让她嫁的老公是个大能人。 白露不知道自己该郁闷,还是该自豪,该骄傲。 站着说话挺累,所以,在父亲面前搬了张凳子坐。 难得,他们父女两个,今晚能谈这么多。 以前,她尝试撬开父亲的嘴巴,都只能让白建业神游。 今晚上白建业的心思似乎没有飘远。 “你们去云南是什么时候?”白建业问。 “下个星期吧。”白露道,“要订机票,要订旅馆。准备工作的时间,比去的时间更长。” “到时候,征征是送到他爷爷奶奶家?” “是的。我都和哥商量好了。我和陆君去一个星期的时候,爸,你刚好到哥家里住几天。小璐,其实也怪想爷爷的。” 听女儿这样说,自己确实是疼外孙多过疼孙子的样子,白建业有些赧颜:“小璐年纪大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沟通。不像征征,他粘着我的时候,和一只小狗差不多。” 睡在床上的包子忽然翻个身,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姥爷这话。 当姥爷的狗也不错。白露猜想自己儿子听见肯定也会这样说。 “我打算你们去云南的时候,我到老朋友家住几天。”白建业终于说出今晚上要和女儿说的话。 “爸?”白露是知道自己父亲朋友不少,但是,据她所知道的,她爸那些朋友,几乎都是那种没有什么深交的,因为白建业本人本来就是喜欢一个人孤家寡人的。 白建业这时候能去找谁,想找谁。 “你们不用大惊小怪。我好久没有回燕京和朋友叙旧了。几个老朋友,邀请我到他们那儿去住几天,说说话,喝喝茶。等你们回来时,我再到你哥家里住几天。到时候,我也该回老家了。”白建业有条有理地说着。 由于之前,白建业提都没有提过自己会在燕京里住多久,他们大伙儿,都误以为白建业或许这次回来是会在燕京久居了。 其实真心想想,不太可能,首先她哥会顾虑她爸的身体,不赞成她爸住回燕京。但是,最少,白建业呆到过年应该没有问题。 “爸,过完年再走,不行吗?”白露说。 “不是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吗?” “那样,你到时候,过年的时候再来,不是来来回回很麻烦?” “麻烦也是我,不是你们。我退休了,没工作的闲人了,又怎么会麻烦?或许,今年你们过年,可以回白家村陪着我过节。”白建业后面那句话,像是无心提起的,随口那样一说,就收了嘴。 白露却听得有些诧异。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和她哥从来没有在白家村过年。 这其实不太应该,万大爷早就因这个事发过难,说他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得归根落叶,只知道忘记了自己祖宗。 “我和哥提一下。”白露像是下定了决心说。 “你哥说不定过年要值班。” “他现在什么级别了,也不是年年都轮到他值班。”白露真正说起话来,完全大姐大风范,好像她才是家里做决定的那个。 白建业好像是第一次见女儿这样说话,实在地愣了好一会儿。 注意到父亲惊讶的目光,白露微低下头,像是尴尬地抚摸了下落下的头发。 “快去睡吧,都快十二点了。”白建业说。 “爸,你收拾收拾也该睡了。”白露站起来道,同时,扫了眼父亲放在包子桌子上的书。 不是书,是一本皮质封面的记录本。 白建业工整的钢笔字,在泛黄的纸张上留下一行行的诗句。 她爸真是太有才情的一个人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拿起笔写诗。想想她和她哥,恐怕连句诗都背不出来。 白露只要想想,都汗颜。 说出去,她和她哥,都不敢说自己是他们爸的儿女。 退出房间后,白露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 君爷已经写好东西清单了,清单压在她桌子上,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澡。 白露挪开君爷压纸的那只瓶子,是她的某只化妆水瓶,看到了君爷在纸上写的字。也不知道君爷是不是被她放在桌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影响,第一行,君爷写了:防护霜。 防护霜,三个字,在白露头顶上雷声阵阵。 因为她知道,君爷是不知道该把冬季的护肤品怎么说怎么写,只能想到防护两个字,干脆写了防护霜。 夫妻两人真是生活久了,他写错的东西,她都能看懂。 只看他第一行写的东西,白露都没有勇气看下去了。 没有想的是,君爷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挺介意这事儿,问她:“你看了没有?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我想应该没有。”白露很镇定地说。 “没有吗?”君爷是个认真的人。 白露倒忘了他这点,有点后悔让他认真写了,说:“我想应该是没有的。”意图赶紧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对了,我刚和我爸商量了下,他说我们出去时,他要到老朋友家里住几天。” 君爷拿干毛巾擦着刚洗完的头发,听到她这话,像是想了想:“也好。” 白露想,他也只能这样说。 君爷却很快又想起了那张清单,抬起头问她:“你究竟看了没有?” 白露想去撞墙了:“看了。” “看了没话说吗?” 白露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君爷会突然揪住一张清单问个不停,不就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平常,他都从不过问这样的小事。 君爷瞧出她是没认真看,像是有些生气地甩下了毛巾说:“你让我写,你自己又不看!” 感情是因为她让他写,他才这么较劲! 白露想到这点,自认自己有错了,走过去两只手揽住他肩膀:“对不起,我刚想看,哪里知道你出来了,我没能看完,又怕你说。” “也不该撒谎。”君爷冷冷的口气没有变。 白露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听她只低头道歉,君爷的心头软了,拉开她的手:“算了,你好好看。我第一次写,也不知道怎么写,有错你再告诉我。” 白露傻了眼:还要她像老师批作业一样给他批改清单? “怎么,有问题吗?” 白露摇头。 “那行。你改,我看会儿书。”说完,君爷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了一本未看完的书,躺在了床上看着,同时眼睛盯着她作业。 什么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白露终于体会到了。 哎,瞧自己嫁的这个牛一样的男人。(未完待续) 空山老人 东西收拾了七七八八,订了车票,订了旅馆,到那天,终于是要和他只有两个人单独旅行了。 白露打了电话给自己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兄长白队的沟通,更倾向于通过嫂子云姐进行,基于此,她和白队通电话的次数寥寥无几。哪怕通上电话,事儿交代完了,几句话完事。 记得君爷曾经唠唠叨叨她的话,叫她不要像他妹妹蔓蔓。 要承认,她在与兄长沟通这方面是有点像蔓蔓的。是血脉相连的兄妹,说起话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隔阂。 白队不满意她,一直都是,好像君爷不满意蔓蔓,一直都是。 “哥,我今天中午和陆君坐火车要离开了。” “火车?”白队今天休息在家,早上一大早起来喝杯早茶时,忽然接到妹妹这通电话,吃惊之余,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怎么是火车,你们不是订机票吗?” “近来事故频发,陆君他妈担心坐飞机不安全,坐汽车更不安全。所以选择坐了火车。”白露细细说来。 白队知道陆夫人的毛病,理解了,也就觉得其实妹妹妹婿选择坐火车蛮好:“坐火车时间长,你和陆君可以享受一下沿途的美丽风景。”说着,可能云姐走来,与云姐沟通了几句,转述云姐嘱咐他们的话说:“火车上虽然有暖气,可也不是那么暖的,你们中午出发,恐怕明早才到。晚上如果在火车上睡,多带件厚衣服在火车上盖在棉被上。你们是订的卧车票?” “临时改变了计划,来不及订卧铺,只能买两张硬座。有硬座还算幸运的。”白露解释。 “都不是节日,卧铺紧张?”云姐凑近老公拿着的手机,抢着问。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两天的车票,卧铺,很紧张。” 白队想起了刚才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翻开报纸,果然上面有一版页面在报道,于是知道了妹妹妹婿他们是到哪,说:“你们是不是去大理?大理那边要开国际会议,什么旅游博览会,刚好你们去的那几天。” 听是这样,云姐说:“这样也好,你们去到那里,刚好再看看博览会,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运气。” 误打误撞。 可白露这回去,为的就是和君爷过两人世界,去看博览会做什么。 还是自己哥了解她,白队让云姐走开忙自己的事去,和妹妹说:“你和陆君想上哪里玩就上哪里玩,不用听任何人的。” “哥。” “我和嫂子都知道你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你嫂子以一句苦尽甘来来形容。可哥知道,你从来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苦。能喜欢上一个人,虽然付出很多,可是付出本身也很快乐。能得到回报,哥知道你比妈幸运。但是,这种幸运,不是全靠运气。妈的性子,比你倔强。” 白露是第一次听见自己兄长谈及母亲。本来,母亲与父亲的话题,一直是他们兄妹两人之间谈话的禁忌。 背后议论长辈,按传统观点来说,叫做大不敬。再对父母有任何不满都好,白队不会在自己妹妹之前做这样的事。这是因为白队始终记得自己是兄长,需要给妹妹树立榜样的。 白露的吃惊只是一阵,后来是想清楚了,她哥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说明她哥已经想明白了。想明白了父母之间的问题,不管是什么问题都好,其实,都是父母之间的事,既然是父母自己之间感情上的事儿,谁对谁错,无所谓。更何况,感情其实并不对错。没有对错,议论起来,当然不会说自己父母的坏话了,又谈何来继续顾忌这个话题。 “妈她——”白队像是挣扎了会儿,“之前,因为我从奶奶那里听说了爸可能要和妈商量离婚的事,我找过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后来,我只能打电话找妈了。当时,你和妈在保定。” 这个事,白露确实从未听说过,貌似母亲也没有流露过这方面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白队说:“妈当时在电话里听了以后,没有说一句话。我当时真的有些紧张。因为爸出差了,我想找爸继续谈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我于是想劝妈不如回京,和爷爷奶奶面对面谈。” 白露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母亲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提议。可能当时自己兄长并不知道爷爷奶奶对他们母亲做出来的事,面对一双对自己做了坏事的老人,回头还得去求这对老人,这该是多么自贱的行为,换做是自己,白露绝对也不会这么做。大不了离婚得了! 所以说,男人女人的想法永远有所偏差。 在白队看来,女人这样倔强只是自己吃亏罢了。为这点,他也少不了说过自己老婆云姐。 万事,女人要善于以柔克刚。男人,会败也只会败在女人的柔软上面,绝不会败给一个倔强的女人。 “我知道妈不情愿,可是,爷爷奶奶终究是左右了爸意见最重要的人。何况,妈也要想想你。”白队说。 白露倒不怕把心里话给自己哥吐实:“哥,妈不可能这么做的。因为,爷爷奶奶需要的,正是这点。需要妈回来,给他们磕头,服软。然后,你不要指望他们会让妈服软以后对妈网开一面。他们会做的事,只会是在妈磕头的时候,再在妈头顶上踩上一脚,把妈侮辱透了,让妈自己绝望离开。” “这——” “不要想着爷爷奶奶不会这样做。哥,你只要再想想囡囡的婆婆,阿芳的婆婆,你应该有所体会。儿媳妇一旦对婆婆服软,婆婆不会想着高兴只会想着得意。再说了,这种婆媳关系也叫做缘分,第一眼不对缘分,比男女之间谈恋爱还惨。一辈子都不能解开。况且,你要想想我们爷爷奶奶都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爷爷奶奶都是在单位里面有点小权力的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不喜欢人家提出反对的意见。在家里哪能允许被儿子儿媳妇压着。” 白队默默无话,妹妹是一句话说到重心上了,不要以为白家两位老人家都是读书人能有多好的养性和耐性。其实,恰恰相反。由于白爷爷在学界里小有名气,有些地位,说起话来,也少有人不听的,养成了白爷爷唯我独尊的性格。 白奶奶作为白爷爷的夫人,出去到哪里,都是被人敬重的,说话更是说一不二。 这样被养成的脾气,导致,他们对什么问题都好,只要是反感,都不会讲理的,只会一昧反感。 白露接下来,和哥说起自己父亲的计划:“哥,陆君说有打电话给你说了,爸在我们出去这几天,会到他老朋友住几天再到你那儿去住。” “这事我听陆君说过。”白队重新开了口,“不过你嫂子在家已经把老人家要住的房间,东西什么的,全部都收拾好了。老人家什么要来住都可以,只要打个电话过来。你嫂子会马上从单位回来安排。” “那就这样,我和爸说说。” “爸还在你家吗?” “是刚要走。征征缠着他,说非要放到他中午我们走他才可以走。”白露对儿子叹气,都不好意思说了。 小包子已经几岁大了,本该脱去缠大人的幼稚行为,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白建业,包子这个平常乖巧懂事显得比较早熟稳重的小男孩,会突然仿佛倒退了几岁,比洛洛还更像小孩子。 在小包子的房间里,白建业给小包子收拾画笔,说:“征征,姥爷给你这几天布置作业,你有空就做做。” 包子点点头,坐在小书桌面前的小板凳上一动不动。 白建业拿起铅笔,以飞快的速度,几乎不假思索的速度,画了几幅画的框架,留给包子填色。 包子的色感很好,比一般同龄女孩都要好,这很出乎大人们的预料。本来,都是女孩子的色感比男孩子的要好。 原因是,女孩子的感情世界比男孩子丰富。 包子的感情世界,比女孩子的感情世界更丰富? 白建业扫过外孙子那张隐忍着的小脸蛋,可以肯定的是包子的小心思很细腻,恐怕远超过大人的想象。 好比那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包子去到妈妈床前突然哭什么,明明母亲都没有事。 白建业弄完画,再给小包子布置了数学题。 包子像君爷和白露姐姐,对语文作文写诗之类的并不感冒,但是,对于数学题这样一些讲究思维和逻辑性强的东西,做的很好。 白建业自己算是文武双全,作文写诗也会,数学更是强项,因为他本人是个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常常需要用到数学。 包子对姥爷的崇拜度瞬间又提高了一层,姥爷实在太棒了! 姥爷是什么都会的人! 白建业给包子出的数学题,都是自己设计自己想的。君爷只要看一眼,都也要被岳丈大人的才华佩服。 等白建业给包子布置好了全部作业,时间到了上午十点多了。 白露走了过来,对儿子说:“征征,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是时候去奶奶家里了。” “奶奶不过来吗?”小包子想再拖延点时间。 白露耐心给儿子解释:“你奶奶要在家里做饭,奶奶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吃饭。征征,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做人不能太任性自私。” 被妈妈这样一说,小包子跳下了板凳,默默走到旁边收拾自己的衣服。爷爷奶奶那边也有他的衣服,他其实不用怎么带,因为,要什么东西都好,爷爷奶奶都有他们家的钥匙,他包子突然在家想找什么,奶奶再拿钥匙打开他们家的门带他过来拿就好了。 可是,小包子今天,非要在自己的小书包里装东西,把书包塞得像大鼓似的,鼓鼓的。 见儿子像是在生闷气,白露自然不能惯着儿子这点,下了最后通牒令:“到十一点钟,准时到爷爷奶奶家。”说完,转身就走了。 妈妈平常比爸爸温柔,可是发起脾气来,比爸爸更硬。 包子气呼呼地看了看妈妈的背影。 妈妈哪里知道包子的小心思。 白建业在旁边一直看着,女儿训斥外孙的时候他并不插话,是担心影响女儿作为母亲在儿子心目中的威信,以后不好管教孩子。等女儿走了,白建业坐到包子身边,沉稳地说:“征征是不舍得爸爸妈妈对不对?” 表面上看,包子是在黏姥爷,实际上,包子是在拖延和爸爸妈妈分开的瞬间。 看得出来,这孩子,是被上次的事儿吓出了惊吓的毛病。生怕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又出了什么事儿。 白建业向孩子招招手。 包子疑惑地走到姥爷面前。 只见白建业从手里逃出个小孩子玩的对讲机,对包子说:“拿着这个,姥爷在里面装的电池,足够征征用一个星期。如果有什么事,爷爷奶奶帮不到征征,征征可以拿这个,找姥爷。” “姥爷?”包子大吃一惊。 自己家姥爷,莫非还像姑丈蒋大少和小西西一样,是个机械天才? 白建业把对讲机塞到包子手里。 对讲机不大,用的是孩子用的鲜艳的颜色,为天蓝色,看起来真的是个玩具。包子握到手里,感觉不止不重,外面的塑料壳感觉,和他平常的玩具都差不多。唯一一点不同的地方,这样正方形的小玩具对讲器造型,外面市场上恐怕难以见到,肯定是特殊定制的。姥爷都这样说了,说是为他包子设计的,能和姥爷通话的对讲器。 包子拿着这个与自己的小手差不多大的对讲器,放到自己的小耳朵边上,小声叫了声:“呼叫姥爷。” 白建业笑着,从自己左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上面呼啦呼啦响,显示着来电,来电号码标志的是征征。 包子的眼睛瞪得像牛铃大,太神奇了,比小西西送他的玩具更神奇。 白露离开儿子的房间时,还在想着怎么说服儿子时,没多久,只见儿子自己乖乖背着小书包走了出来,和她说:“妈妈,我去奶奶家里。” 白露吃惊儿子这中间不过几分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用说,这里头肯定有她爸的神奇功劳。 “爸,麻烦你了。”白露带儿子上婆婆家里时,对父亲说。 白建业摇摇头,向她摆摆手,又和小包子挥手。 包子神秘兮兮地与姥爷眼对眼笑了笑,便是随妈妈上奶奶家里去了。 目送女儿和外孙离开了家里之后,白建业走回房间准备拎自己的行李,经过君爷的书房时,刚好看见君爷在收拾书房里的书。 君爷直起腰,看见了岳丈大人路过书房门口的身影,叫了句:“爸,进来坐坐?” 白建业听这话,只好走了过去,推开君爷书房的门,踏进书房里。 君爷的书房很大很宽敞,一排排书整齐地陈列在壁柜上,看起来像是一面书墙,颇为壮观。 同样是爱书的人,白建业见着很喜欢,说:“你这个书柜,如果再通到屋顶,再弄一架小木凳做成的两层木梯,摆放三张,分别放在前后中的位置,看起来更有民国时期的味道。” 君爷借岳丈的话,想象了岳丈给他书房改装后的情景,确实是更有浓郁的书香气息,点了点头。 兴致一来,白建业又勾画起了书房里的其它摆设:“在窗台,换个陶瓷风铃,夏天的话,几声清脆的铃声,可以给人带来奇妙的灵感。不要用铁的,铁的比较沉闷,陶瓷的音色最好听。既然窗台都放了陶瓷,右手边白色的墙上,不要挂画,画太单调,应该设立个几何形的条案安装在墙上,上面如果嫌弃摆放瓷器太土,可以摆放一串陶瓷的小人。上面,再来个陶瓷钟。” 君爷想象,按照白建业这样改造之后,恐怕这间书房,到时候最爱不释手的是自己儿子小包子了。 果然,白建业说:“书房,不仅仅是我们用而已,书房,同样是家庭教育很重要的一部分,可以用来引导孩子读书。” 君爷由衷佩服:“爸,到时候我回来后,你给我们屋里该怎么改,都提提意见。” “重新装修的话,不需要,太吵了。只要把一些东西挪一挪,换一换,东西的话,我看,到时候我看我朋友那里有没有,在他那儿拿几件,价钱我想他也不会算我的。”白建业思量着说。 君爷没想他会这样投入,不过,白建业的性格似乎就是这样的,只要一旦决定去做了的事情,都会做到底。 “爸可以告诉我吗,爸是去哪个朋友家里,我听白露说不清楚。”君爷趁机问。 “哦,我朋友,人家叫他做空山老人。”(未完待续) 火车上 到了点上,高大帅开了车来,送他们夫妇俩去火车站。 白露拉着两个行李箱准备出屋,见状,君爷伸手帮她拎了起来。白露空了手,回屋里,检查煤气电水的开关有没有都关好了,再出门,仔细锁了门。 “不用那么仔细。我妈我爸可能带征征回来。”对儿子越来越了解的君爷,对于包子这次能不能安分地呆在爷爷奶奶家里,心里有了顾虑。 白露却对儿子有信心:“我们这不是第一次出门,怕什么。” 两个人随之下楼,走到楼下,高大帅已经打开车门在等着他们。姚爷是抱着儿子站在阳台上俯视他们两个。 洛洛喊:“征征哥不去吗?” 小妖精在为包子哥喊委屈,人家人小,但其实也想去,去了不当电灯泡。 “征征哥可以和姐姐一块去。”洛洛给包子挑选好了搭档,这样包子就不用当电灯泡了。 “姚爷这儿子是人精了。”高大帅听到洛洛的喊声都有所感慨,对君爷和白露姐姐夫妇俩说,“要是我家那只大笨小子,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白露对此斩钉截铁给予否决,“你这张嘴,比起子业不知道差多少。你能指望你儿子超过洛洛?” 高大帅自认是不敢超过姚爷的,嘿嘿笑着,眼睛扫到君爷拉的他们夫妇俩出去旅行要用的行李箱,目光一亮:“情侣箱?我和我老婆度蜜月的时候都没有用到这幅装备。” 阳台上的姚爷也望见了,口气酸溜溜地说:“我和我老婆度蜜月时也没有用到。” 白露一边红了脸,一边骂这两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嘴巴消停一刻天下都是福气了,道:“莫非要你们用了我们才能用?如果这样做,你们陆队还能当你们的领导?” 耳听白露姐姐都把君爷搬出来了,高大帅和姚爷都不由自主鄙夷一声,两双眼睛扫到君爷的脸上。 君爷的脸,纹丝不动的表情,比铁更铁,比石头更硬。 高大帅吓的缩了脖子:不知君爷这是什么意思?和老婆去度蜜月,君爷老爷难道不高兴? 车终于出发开往火车站了。 高大帅亲自把他们两人送到了火车站台,在白露要上车时,高大帅对她咧开灿烂的白牙:“好好玩,嫂子,大家都知道你辛苦了。是君爷该补偿你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没有这次旅行会怎么样似的。 她白露这么多年来,没有和老公去旅行还不是照样过。 白露瞪了瞪高大帅:“顾你们自己去,我用得着你们操心吗?瞎操心!” 高大帅无言,摸了摸帽檐,目送他们俩上了火车。 白露走在君爷后面,君爷走在前面动作利索,已经先找到了他们要坐的位置,并且把行李箱都放好在了座位上面的行李架上。白露只需要将自己的旅行背包拿出来,里头主要放了水和食物。 取出两个水杯,白露对君爷说:“我去下开水间。” 君爷点了点头。 白露拿着水杯就走了。 高大帅站在站台上,本想送他们到火车离开为止,可这对夫妇一点留恋的感情都没有,在火车上已经各干各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喂——”被视为空气的高大帅只能是喊一声。 白露走在火车里的夹道上,哪顾得上听他放屁。 君爷更听不见了,坐下来从白露的背包里找到了一本书放在膝盖头上翻了起来,完全旁若无人的帝王气势。 高大帅对此笑不是哭不是,只等火车开动的汽笛声一响,终于在他面前把这两个人送走了。 姚爷这时候打了电话来问他:“火车走了吗?” “准时走的。”高大帅答。 “还真是准时。”姚爷都很诧异,火车晚点,对中国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不晚点反而是奇迹了。 “姚爷,有事吩咐吗?” “事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你没有和他们一块走?” “我怎么可能和他们一块走。他们是去度蜜月。我敢陪着去,只怕被嫂子砍了脑袋。”高大帅说归这样说,却是在火车站里没有出来。 姚爷懂的,嗯了声:“行吧,我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小心行事。” 高大帅都感觉姚爷懂人情多了,千恩万谢的。 姚爷却只对他挑了挑眉:“你说你儿子想超过我儿子的嘴巴?” “哈,姚爷,您老的耳朵,实在是——”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太神了。 高大帅干巴巴地笑了笑:“我那话说着玩的。哪敢。我儿子都没有这个豹子胆。我儿子比洛洛年纪小呢。” “我这是想和你说——”姚爷话锋一转,“如果你儿子能超过我儿子的嘴巴,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哎?”高大帅被一棍打昏了。 “我就嫌我儿子这张嘴不好,该接受教训。如果有比他年岁小的孩子治得了他,看他以后还怎么得意?”姚爷边想,边觉得儿子这幅吃苦头的场景实在太美妙了,美妙到他这个老爸都要裂开嘴巴大笑不已。 高大帅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姚爷,你想和你儿子斗,何必拖我儿子下水! 白露走去开水间装完了两杯热水,一路在拥挤的火车上通道里走着,额头逐渐冒出了一层细汗。 走到座位的地方,她刚歇口气,却见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的。扫了一眼,看着君爷手里拿的是她带来的一本书。君爷自己已经看书看入迷了。 那一刻,白露想去撞墙。 她带书来是给自己解闷不是给君爷解闷的。 再说了,她喜欢的书,为什么君爷喜欢看? 以前她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 或许,君爷是闷的时候,什么书都看的进去,像她爸,是条书虫。这个很有可能,只要考虑到家里书房里的书,基本都是君爷一个人的。白露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老公和自己的父亲已经商量好要改造书房了。 君爷现在是和她爸亲过和她。 白露轻咳两声,把水杯放在了小桌子上。 可能是周围的噪声太大了,君爷没有发现她回来。 火车里乱哄哄的,什么声音都有。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大人打牌,嗑瓜子。这样糟糕的环境,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想着好过坐飞机。 白露闷闷地坐了下来,真想拿本书也把自己的脑袋盖了。 来旅行前,想着那些美妙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唯一,车窗外的风景是在倒退了,符合火车把他们两人带往云南的事实。 白露叹了句气,端着水杯温暖自己的手心儿。 君爷像她爸能一个人自处,她白露也只能像容忍她爸一样容忍君爷了。不知为何自己嫁了个那么像她爸的男人。 过了约一刻钟,可能是太没事做了,闲着闲着白露打起了盹儿,脑袋自然歪到了君爷的肩头上。 君爷眼角那抹冷冷的目光,落到她思睡的容颜上,心头一叹。一只手扶着她脑袋,怕她这样睡也不舒服,要是扭着了脖子怎么办。但是,要想弄到卧车票哪是容易。他们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大妈,开口了:“你媳妇?” 大妈貌似是东北口音。 君爷点了点头:“是。” 大妈叹:“长得真美。” 白露姐姐是个大美人,这点毋庸置疑。男人能娶到一个美人老婆,对外也是一种荣耀。但是,对君爷来说,其实老婆美不美并不太紧要。 君爷冷冷地不做声。 坐在对面的大妈都能感受到君爷发出的冷气息,只是,人家并不怕被冷待,大妈是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对象,叽里呱啦地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了:“我和我女儿去玩。我女儿,博士生。” 应大妈那句话,从通道里走来了一个女人,年纪应该大于三十了,可能只比白露小一点的年纪。戴着一双半边黑框的眼镜,梳着马尾,容貌偏为清秀,斯斯文文的样子。 走到这儿,听见自己母亲说话,女博士生轻声说:“妈,人家在睡觉,你别打扰人家。” 大妈笑呵呵的,并不为然,对君爷继续说:“我女儿长得可以吧?你看看,相貌可以,又是博士生,可是,偏偏到现在都没有嫁。” 君爷其实挺纳闷,这个大妈和他说这些干嘛。只能说这个大妈太闲了,没事必须找点话说。结果,把自家女儿最郁闷的事情说了出来。 女博士生脸上都是尴尬的神色,恨不得挖个地洞埋了自己,和母亲说:“妈!够了没有?我们是出来玩的。” 大妈不依不饶:“是出来玩。但是,遇到合适的,难道你想一辈子不嫁?” 女博士生不和母亲说了,又恼又怒地坐了下来。 被父母逼婚的心情有多不好受,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 像她妈说的,她条件不差,读到了博士,有那样好的工作,可是,就是找不到对象结婚,但是这能怨她吗?她妈就一口气想怨她! 对面的母女俩吵了架,直接影响到了君爷他们这边。 火车上的座位都是这样安排的,两两或是三三相对。那样一个狭窄的空间,谁心情有点起伏都能直接影响到周围。而且,火车上是开放的空间,根本不封闭。什么消息都好,一传十十传百,不需要多久,可能一整趟列车上的人都知道了。 君爷只要想到这些都头疼。 偏偏白露姐姐这个盹儿还打的挺死的,一直像是睡死了一样。君爷无奈的,只好让她继续靠在他身上睡。再找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着,生怕她着凉了。火车里虽说有暖气,可是,外面已经是挺冷的了。 寒风四虐。 白露睡着睡着,是快把脑袋垂到他大腿上享受。 大妈见状说话了:“她昨晚上没有睡吗?” 君爷硬是没有反应过来,直话直说:“她可能昨晚在收拾东西。” “你们新婚?” 一般只有新婚夫妇有这个闲空出来旅行,大妈深知道这一点。 君爷道:“不是。” “不是,结婚多久了?” “我们儿子都好几岁了,上幼儿园了。”这样一提,君爷忽然发觉,自己和白露姐姐结婚原来有这么多年了。 岁月催老。 时间一晃而过,可能再不知道多久,一眨眼,他和她,都是老太太老头子了。 大妈听说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了,都很吃惊,因为君爷和白露姐姐看起来都很年轻,年轻的年纪和她女儿差不多。这样一来,大妈心情更郁闷了。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人,都结婚生了孩子有好几岁了,自己女儿倒好,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大妈絮絮叨叨向君爷继续发泄:“我女儿那会儿,不是没有对象的。有一个,挺好的小伙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分了。我问她,她死活不肯说。” 女博士生听自己母亲连这种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都拿出来和陌生人说,又不能对母亲发脾气,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干脆拿了水杯到火车上其它地方装死。 大妈见她这样,也气,对君爷说:“你瞧瞧,你瞧瞧,她就是这样。不肯认清现实。她要是肯,早能结婚了,早就不用挨我说了。思思念念一个不要你的男人做什么。不过,现在的男人也真是的,四十岁的要找二十岁的,三十岁的女人最惨,没人要。我女儿三十岁,可是,长得会比二十岁的差吗?” 君爷那脸子苦闷,为什么自己必须在火车上听一个大妈唠叨自己女儿嫁不出去,难道这个大妈以为他是婚姻介绍所的。 大妈为此解释:“我是看你为人挺好的,能疼老婆的男人肯定人品好。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 君爷冰冷的脸下浮现出一层尴尬。 “我姓张,人家叫我张大妈。我老公姓陈,我女儿叫陈明明。” “我姓陆。” “陆先生?” 君爷很少与陌生人说话,也不知道让人家怎么称呼自己好。一般,人家都是叫他陆队。 “陆先生是什么职业?” “大夫。” 张大妈一听这话笑了:“岂不是我们几个有缘分?实不相瞒,我和我女儿一个单位的,也都是当医生的。” “在哪里当医生?”听说是同行,君爷的话匣子打开了。 张大妈介绍说:“我们从黑龙江来的,哈尔滨的医院。” “哈大的医院吗?” 哈大的附属医院很出名,君爷知道这家医院的名气。 张大妈点了头:“是,我们都是妇科医生。我老公要是在世的话,他是搞外科的。你是外科医生吗?我看你的气质和我老公很像。” “妇科也是外科。” “说的也是。我是问,你是普外科,还是胸外科,或是泌尿外科?” 这时候,白露像是在君爷怀里动了下。 陈明明在外面逛了一圈,心情好些,走了回来,见此对母亲说:“我都说了,别吵人家睡觉。” 张大妈尴尬了,连忙说:“我不是想吵醒她。只是我嗓门大了些。这样,我们带了张毯子,她是不是冷,给她再披件毯子吧?明明,把毯子拿出来,我放在行李箱里了。” 君爷马上拒绝:“不用!” “你们晚上怎么办?” “有衣服,够了。” 君爷说话很轻巧的口气,让张大妈忍不住说了他:“你男人血气方刚当然没有关系了,可女人怎么能受得了?女人生了孩子以后,身体不像以前了。” 君爷无话可说,感觉,自己出了趟外面,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妈陆夫人更管着自己的“妈”。君爷从来没有这样挨人说过,出来一趟,算是见世面了。(未完待续) 看中他的坏心肠 陈明明试图从行李架上将自己的行李箱拿下来取出毯子,站在椅子上试了半天,箱子拉到了架子边缘,摇摇欲坠。 张大妈看的心惊胆战,连声喊道:“你等等,我找个人来帮你。” “不用,麻烦人做什么?”陈明明说。 只听这句话,都知道这是个靠自己自力更生习惯了的女人。 白露从君爷肩膀上抬起了头。 “醒了?”君爷问她。 白露的手像是在他胸前摸了下,好像似醒未醒,问:“几点了?” “不到下午四点吧,火车开了不到三个钟头。”君爷记得火车开动的时间,一点一刻。 白露在他口袋里摸摸,想摸出包纸巾。 君爷看她好像没全醒,在她背包里找了条毛巾,递给她:“走,我陪你去洗把脸。” 这不是在家里,实在担心她走路都摔到人家身上去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她喝醉酒的样子。 跟随火车摇摇晃晃的,好像打太极一样。 白露自己都觉得好笑,伸手想推他一把:“算了,我自己去,你坐着。”说完,瞧向对面那对已经看着他们两个傻眼的张大妈和陈明明,指着说:“帮人家把行李箱拿下来吧。这里,只有你一个男士。” 白露姐姐不说,君爷本也有这个打算。 因为陈明明那个动作实在太危险了,真的行李箱从上面砸了下来,砸到了人家或是她自己身上,事情有的麻烦了。 对君爷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他自己开声,和白露姐姐开声,是两码事儿。 白露这样一说,那对母女都脸上略显尴尬,连声道谢。 白露手里拿了毛巾,起身对她们俩说:“我先生是个好心肠的人,只是脾气硬了些。你们多担待点。我去洗把脸。” 张大妈吃惊地看着她。 白露姐姐这样貌不止美,言行举止更是另有一种女人的风情,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不需要一点声张,霸气外漏,已经把所有主动权都握在了自己手里。 张大妈暗暗生惊。 这女人,很不简单,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君爷这时候,已经伸出长臂,轻而易举的,帮陈明明将行李箱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稳稳当当地把行李箱放在了火车里的地板上。 陈明明连声感谢。 “不客气。”君爷三个字搞定之后,走回自己位上,揭开两个水杯盖子,见里头的水是有些冷的。 那是,白露倒开水的时候是两个多钟头前,自己一口水都几乎没喝,尽是看书和听张大妈发牢骚了。 君爷端起水杯,要喝一口。 陈明明说:“水冷了吧?喝了对肠胃不好。我去给你们倒点热的。” “我们自己来可以了。”君爷没有理睬她阻拦,喝了一口白露给他装过的开水再说。 张大妈跟着在旁边插话:“让明明帮你们倒吧。反正都坐在一块儿,一路还有十个小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麻烦。” 君爷只见张大妈伸出去的手主动将他面前的两个水杯拿了去,他都没有开声答应好不好。 有时候,陌生人太过热忱,也显得一丝麻烦。 现在,君爷就是这种感受。 太热忱了,这对母女,好像是她们身边都找不到其他人似的。 君爷轻叹口气,坐了下来。 陈明明拿着他和白露姐姐的水杯,朝开水间跑去。 张大妈看没有其他人在,小声问起了君爷:“你媳妇在哪里工作的?和你一个单位吗?看来很能干的一个人。” 连张大妈都一眼看的出来,白露姐姐的气度与众不同,是把她自己认为不差的女儿都能一下子比了下去。 君爷淡淡地说:“不是一个单位的。” “那是什么工作?”张大妈对白露姐姐显出更大的好奇心。 君爷简直要无语了。 人家一个大妈,对他老婆那么感兴趣干嘛。 “普通的工作。”君爷无奈,代替老婆公关了一回。 “普通?”张大妈不信邪,白露姐姐那气质,怎么可能是普通员工。 君爷只能说:“她在她单位里是科长。” 原来是女领导。 张大妈由衷钦佩:“你媳妇很能干!” 君爷忽然有种感觉,自己瞬间被老婆比下去了。白露姐姐的光环,罩过了他君爷的身影。 “女人在社会上本就难做。”张大妈说,“工作上的性别歧视到处都有。女人升职,比男人难多了。” 君爷貌似从没有听过白露姐姐与他提过这样诸如此类的牢骚。 白露姐姐好像并没有在自己工作上遇到什么不公平的待遇。 不过,白露天生丽质,喜欢她的人多着,不乏上级领导。 果然,张大妈说了:“女人长得美,好处还是比较多的。我看你媳妇不止长得漂亮,气度也好像是电视里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 君爷想说,白露姐姐是白家大小姐,你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君爷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听着张大妈不停地议论他老婆并发牢骚。 “我女儿是读书弄坏了眼睛,戴了眼镜,如果摘了眼镜,以前她没有戴眼镜之前,可漂亮了。一双眼睛大大的,像她爸。对了,你媳妇什么学历的?” 女人戴了眼镜就不好看吗?君爷回想自己身边戴眼镜的女人,他妹妹囡囡,第一次见面时就是戴了眼镜,也不见得不好看,特别的气质,是丑陋的眼镜盖不住的。再说白露姐姐,偶尔,会戴眼镜,那是装饰,所以,更不会说不漂亮了。现在的眼镜多种多样,符合人们各种各样的脸型和美观,不能说女人戴了眼镜就不漂亮,关键还是看戴眼镜的那个人。 君爷突然觉得这对母女有点问题,是不是过于自卑了。 耳听张大妈忽然扯到学历问题上去了,君爷更有点受不了。学历,或许对评职称找工作都算是硬指标,在君爷看来,只拿学历来说问题,是肤浅。现在大学里学术造假的问题太多了,大家都只是为了一个学历一个名声在做事儿。科学严谨的问题,以及科学的目的,不见得很多人都能了解,搞科研的人,都被这个社会上太多的浮躁气息影响,越来越偏离了方向。 想着名声,想着钱,想着房子,想着车。 君爷突然特别怀念起小时候在村里过的苦日子,日子过的苦,但是,有一样挺好的,大家都是这么苦,反而没有了攀比的心思。 “她什么学历并不重要。”君爷说,“我的学历也不见得比她高。” 张大妈像是吃惊于他这个观点,唠里唠叨道:“话不是这样说的。难道你们单位不是?评职称,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档次都不一样,工资单上的补贴差别大了。” “不是。”君爷道这话斩钉截铁,他自己的单位,看重的不是学历,看重的是一个人的能力,看重的是这个人为自己单位贡献了什么。如果同样是一个博士生,做出来的东西,比一个本科生还差,他君爷直接炒人鱿鱼了。 张大妈越说,越感觉他是外星人来的。和君爷给她的初次印象不太一样。 一开始,君爷给她感觉还是斯斯文文的,一个很有礼貌的男士。 现在,君爷给她感觉,是个说话有点怪怪的怪人。但是,君爷很照顾女士的那种态度,还是深得张大妈的喜欢。 只可惜,是个名草有主的了,儿子都几岁大了。 张大妈深深惋惜。 白露在火车上的洗漱间洗脸,隔了扇铁壁,是开水间。 陈明明装着开水时,偷偷朝白露的侧脸上望了望。 白露注意到她的眼神,转过脸,望见了她手里拿的正好是她和君爷的水杯。 陈明明说:“我看你们的水冷了,过来帮你们倒点热的。” “是吗?我老公让你过来倒?” “不,他没有这样说——”陈明明被白露这句话一堵,忽然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像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白露冲她一笑:“谢了。你放这里吧,我自己拿回去。回头我再说我老公。” 陈明明很紧张:“不用,千万不用,这不是陆先生的错,是我和我妈自作主张。” 陈明明说话,俨然没有张大妈能说会道,几句话,立马败下阵来。 白露轻声一叹:“那也是他的错,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人家帮忙倒水。他自己没残废,有两只手,两条腿。如果这事儿回去说给我们儿子听,那是老爸做了坏榜样。” 耳听问题的严重性质提升到了儿童教育问题。 陈明明手足无措,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觉得君爷和白露姐姐都很好人的样子,她和妈妈想着可以和对方交个朋友。 朋友绝对不能乱交。 白露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回头要说说君爷了。 如果这对母女真是对豁达人,倒也是值得可以交往的。只是,这对母女,看起来,是连自己的问题都没能解决的人。 交朋友,最忌怕对方抱着有利可图的目的前来。 “你把水杯放这吧。”白露姐姐口气不重,但是,言语里的含义千斤重。 陈明明感觉,对方的身高,压过了自己。 身旁只要经过的人,听她们两个对话,都能分明地感受到强弱之分。 白露姐姐的强势,只需一个眼神。 陈明明,只能像是在主子面前的小丫鬟一样,唯唯诺诺的,想强势一点,都不知道如何在白露姐姐面前找到突破口。 或许,她是找到了。灵机一动,在把手里的水杯要交出去时,陈明明问:“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白露是到哪儿,都习惯了被人称呼为姐姐了。无论是年纪比她大的,还是年纪比她小的,主要是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对着她心服口服。 “我姓白。你我年纪差不多,不用叫姐姐。”白露肯定是不大喜欢,一个随便的陌生人称呼自己姐姐。 “白姐姐。”陈明明道,“白姐姐年纪肯定比我大,我称呼姐姐应该。” 白露当然总不能因为一个姐姐的称呼,与对方不停地纠缠下去。嘴巴长在人家脸上,她又不能封了人家的嘴巴,人家叫归叫,自己不应对方就是了。 可是,陈明明貌似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认为自己叫了,对方答应不答应都好,肯定只能是认了。这和张大妈灌输她的观念是一样的。 白露两只手端了君爷和自己的水杯,毛巾只能绕在脖子上,走了回来。 陈明明尾随在她后面,因为白露不让她插手。 两个人走回到座位时,刚好,君爷和张大妈的对话告一段落。 君爷起身帮白露接过水杯时,陈明明对张大妈说:“妈,姐姐姓白。” “哦,原来是姓白。”张大妈挺配合女儿的,笑着说,“姐姐姓白,你姐姐的老公姓陆,你以后叫陆大哥好了。” 白露姐姐和君爷顿时无语了。 这对母女,自作主张,已经认姐认哥了,完全不顾他们的意见。 火车,刚好是经过了一个站点。一个穿着火车上工作人员制服的中年男人从火车上的夹道里走过来,一路走到了君爷和白露姐姐这儿。 大伙儿正吃惊,莫非这是要查身份证和车票? 张大妈都做好了往自己口袋里找车票和身份证的准备。 只听穿制服的男人对君爷和白露姐姐说:“卧车厢那边有两个乘客下车了,刚好有了两个床位,可以一直睡到大理。你们现在可以过去了。” 虽然启程时只能订到硬座,也不知道中途换卧车票能不能成功。君爷和白露姐姐现在听到有了好消息,心里何尝不是松了一大口气。 白露站起身,感谢道:“有劳你了,陈乘务长。” “不用客气,嫂子。我都没有帮上什么忙,这都是嫂子你自己先托人预定了车票。我只是过来告诉嫂子一声。这样,麻烦嫂子办一下手续。”乘务长说完这话,叫来了个小伙子,“小七,帮他们把行李拿一下。” 同样身穿制服的年轻乘务员,应声是走过来了两个,动作利索地帮君爷和白露姐姐把所有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卸下来,并且一路帮拎着到卧车厢去了。 白露走到一边,拿着钱包在一个女乘务员那儿办理手续。 四周其他人,看着他们这个阵仗,都有点傻眼的表情。 刚上车时,君爷和白露姐姐都是平常衣服,坐的硬座,没人会去猜想他们夫妇的来路。,现在,谁都看得出,这对夫妇来历不简单。 张大妈和陈明明,更是都一双眼睛瞪到比铜铃大。 她们是哈大的职工,学历什么的,一如张大妈说的,不差。可是,比她们不差的人,比比皆是。 张大妈深知这个道理,可是,她这一路探着君爷和白露姐姐的来历,也都没能探出些啥,感觉君爷和白露姐姐的身份,大抵上,可能也就和她们母女俩差不多。可她们母女哪有这个本事,委托乘务长留票。 要是有这个能力,她们可以和君爷他们那样现在去卧车厢躺着休息了,不用继续熬着冷冰冰的硬座。 四周的人,大都是和张大妈她们差不多的想法。 见到乘务长陪君爷夫妇他们走了,车厢里的人都议论了起来:“什么人来着?” “有钱人吗?如果是有钱人,有必要坐硬座吗?” 大家都糊涂了。如果君爷他们有特大的能耐,根本不需要来这里熬硬座,睡不了硬铺车厢,也可以睡软卧,或是直接订机票,哪里需要到这里麻烦地换票。 换票要加手续费,而且如果换不到,硬座要坐到尽头了。 看的出来,君爷他们之前,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换到卧车票。 “只是认识个乘务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人想想也就那么回事,中国社会是人情社会,不说火车上,到医院,到银行,哪里不是托熟人办事的话稳妥一些。 给自己亲戚朋友留两张卧车票换,也不算什么渎职的行为。 白露走到了卧车厢,刚坐下来,解开了领口上的扣子,随口像是无心地问了句:“你怎么想?” 君爷知道她问什么,当她这话是傻的,卷着袖口时扫了她一眼,说:“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挑能挑比你差的?” 白露忍不住扑哧一声,喷了出来笑声,嘴里却说:“人家还专门挑更差的。” “那是人家,不是我。我如果像你说的是个好心肠的另论,我是个坏心肠的。”君爷说完这话,爬到她上面的卧铺上休息了。 白露见他倒是一身轻松,无奈地叹了叹气。不过对于他那句话,他是坏心肠的。让她一想起,又忍不住地嘴角上扬,乐不可支。 她,看中的,正是他这点坏心肠。(未完待续) 算账 话说,君爷他们夫妇俩去了旅行以后,在燕京,留下的人,都在圈子里议论。毕竟,君爷带白露姐姐去旅行的事,让所有认识他们夫妇俩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凤那天,与蒋母到陈家坐。陈家里,除了陈母,还有陈二嫂,这两个陈家媳妇虽然互相看不过眼,但是,有些利益关系是一致的。而且陈二嫂没有回自己家时,在燕京没有地方去,也只能到老三家里坐坐,和王凤她们现在都混在一块了。 陈母招待她们喝了玫瑰花茶,说是这玫瑰花茶疏肝理气,对女人养颜养生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花品。 几个女人喝着花茶的时候,传来消息说高大帅的车把君爷和白露姐姐接走了。于是,一群女人有了话题七嘴八舌地嚼起了舌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谈事不关己的人和事情,大家都是很乐的,怎么说都可以。 陈二嫂先说了一句表示惊奇:“没有想到是真的,真的是两个人去度蜜月了?” “谁不知道。”王凤娇笑着接上她话,“人家君爷冷是冷,但是,平常对白露姐姐还是很不错的。” “我看不见得,是看在人家是白家大小姐的面子上吧。”蒋母的口气酸不溜的,因为只有自家弄了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当儿媳妇之后,才知道这其中当婆婆的酸甜苦辣。 众人却都知道的是,蒋母与陆家关系不好,与君爷的关系更是恶劣,君爷曾视蒋母为害虫蛀虫,蒋母怎么可能说君爷的好话。所以,大家把蒋母的话听一半就行了。 蒋母见众人没有附和,心里头也想到人家怎么想她,气起来说:“怎么?难道你们没有娶过这样的儿媳妇?不说我,你,陈嫂,你家以前那个儿媳妇阿芳还不是赵家的?你敢当着赵家的面扫你儿媳妇的脸吗?” 阿芳是陈母的心头之痛,结果这根刺被蒋母轻而易举地挑了出来,陈母在心里骂道没有见过说话这么不知趣的人,难怪陆家不喜欢你这个亲家母,你又怎么能和我比!咳了声嗓子,陈母说:“你说我和赵夫人的关系?那肯定是很好的。否则,当年阿芳怎么会嫁进我们家。至于离婚的事儿,都是阿芳的错。不然,为什么离婚前离婚后,你们有谁听说过女方娘家到我们陈家来闹事了?” 蒋母鄙夷一声,你就狡辩吧!蒋母说:“人家赵夫人,谁不知道是特好的气质,一般人,还真的没有那个气质。” “是,赵夫人是与众不同。”见蒋母针锋相对,陈母与蒋母扛上了,用劲地说,“人家不要的二手车,也只有赵夫人和赵夫人的独生子敢要。” 蒋母不喜欢赵文生,但是,蒋梅是自己女儿,现在陈母直指她女儿是人家不要的二手车被赵文生捡了,相当于侮辱,蒋母气急间从沙发椅子里跳了起来:“有你的!我告诉你,现在要二手车的人多着呢!不说我家阿梅的前夫对阿梅思思念念不放,你嫌弃的儿媳妇阿芳,现在外面都有一大把人追,看到时候你自己和你儿子去后悔死!” 陈母当即瞪直了眼珠子:“你,你说什么!我儿子会稀罕二手车?!你疯了吧,你!我儿子那么好的条件,那么优秀的外貌和工作,哪个女孩会不喜欢?我家里一堆媒婆都排着队要帮我儿子介绍对象,条件比赵家好的,比比皆是,不信你问王凤!” 喝着花茶,本是打算在旁只看热闹的王凤,突然听陈母扯到自己头上来,有些手忙脚乱的,哎呦两声说:“这个媒婆的事儿,我是给陈家当过,没有错。可是,你儿子不想找新的,我也没有办法。” “听吧!”陈母有了底气,对蒋母吼,“是我儿子不要!” “是,你儿子不要,你儿子追你不要的儿媳妇,都跑到你儿媳妇老家去了。”蒋母冷笑声说。 这个消息,怎么走漏到蒋母耳朵里的,当然还是长了上百只耳朵消息无孔不入的王凤本人。但是,王凤可一早是和蒋母说好了的,绝对不能说给陈家人听。这下好了,蒋母为了出气,把这事儿都透露出来了。 王凤吓得,怕陈母追究起责任拿她开刀,放下花茶杯,整理整理衣服说:“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我老头子回来看到见我碗都没有洗,会对我发脾气的。不方便在这里和大家聊天说话了,改天,改天我再来。” 说完,王凤假笑着,想趁陈母没有回过神来之前走人。 哪里知道,陈母在她要溜走之前的最后一刻抓住了她:“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个消息怎么来的!” 王凤支吾着:“这个是,老杨家里的那个儿子,不是和蒋太太的外孙子东子是一个学校一个班上的,两人关系算是铁哥们。东子都好多天没有上学了。人家都以为,他当初是和他爸,去接君爷他们的。结果,你看陆家人都回来了,他们父子俩没有回来,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因此,老杨家的儿子说漏嘴了,说东子不是君爷他们出事的那会儿才向学校请假的,是提前老早就请好假的了,说是要去爸爸老家去看小表姑。” “他们父子俩回老家关我儿子屁事?!”陈母嚷嚷声。 王凤无奈地看了看她,陈母这是执迷不悟钻起了牛角尖:“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但是,谁不知道,你儿子,陈组长,出差去了吧?都出差多久了,一直没有回来,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据说,赵家还刚和老家那边通过了电话。不信,你再问蒋太太,她女儿不是赵家的儿媳妇吗,对这事儿应该最清楚。” 蒋母这会儿聪明了,连忙推卸自己和女儿的责任:“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家阿梅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我压根没有听她提过,都是从王凤你口里听说的。” 陈母见她们两个推来推去的,早气坏了脸,直瞪她们两人:“有你们的!” 一双手推开堵在门口的她们俩,开了屋门冲出去之后摔了门。 被她推倒的王凤和蒋母各自扶住墙壁才站稳了脚,回头一瞧,陈母都跑出去了,两个人摸住了胸口心惊胆跳。 蒋母回想起,冲陈母背影喊:“别去我阿梅家!阿梅什么都不知道!” 王凤听这话哀叹了一声:“阿梅不是嫁进赵家了吗?什么阿梅家。” 蒋母回头对她直瞪。 “你瞪我做什么!”王凤才气的,教训蒋母说,“我说过多少遍了,之前对你千叮嘱万叮嘱,你千万不要说给她听。好了,你一爆,全爆出来了。这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我劝你还是赶紧先烧香拜佛吧,要是赵夫人知道这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 蒋母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慌到不行了,双手揪住王凤的衣领:“不行,要死一起死,你也别想推卸责任!要不是你告诉我我知道了,能对她说漏嘴巴吗?” 这黑都能扯成白的了! 王凤气急败坏,与蒋母掰着手指头几乎干起了架:“我真是倒霉!怎么遇上你这种人,亏我还把你当朋友,原来,你这个朋友是这样损人利己的。” “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这个大院里能出这么多事儿,还不是都因为你这张嘴巴喜欢到处说!”蒋母毫不客气,一点都不留情地要把对方一块拉下水。 只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得罪赵家和赵夫人的话,后果都不是她们能想的。 陈二嫂端着花茶杯走到了一边,闪躲她们两个,心里想,自己还是回老家去算了,看这些人,八成都不会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陈母气势汹汹的,像王凤蒋母她们想的那样,一气之下,跑到了赵文生家里。赵夫人刚好到儿子家里帮儿子儿媳妇带孙子。 赵文生家里,阿梅去上班,赵文生带东子回了老家。只剩下赵夫人和孙子赵学林在。 陈母啪嗒啪嗒,用劲按着赵家的门铃时,赵学林跟随奶奶在学苹果的英文单词,指着奶奶手里的IPAD说:APPLE! 赵夫人见孙子这么聪明,心情好,把自己手里的苹果平板,放在地毯上让小孙子自己玩。接着,再起身走到门口,看是谁,这么没有文雅和礼貌的按着人家的门铃! 喀,里头的屋门打开了,门口露出赵夫人不言而威的面孔。 陈母的喉咙里顿时滚了两圈口水,快吓死了。 赵夫人那样子,只是微笑都让她们这群人害怕。 “什么事,陈太太?”赵夫人给陈母打开了门。 在陈母眼里,对方简直是不把她当人,是当成小蚂蚁了,所以,一点都不惧怕,才敢不问一句就给她开了门。 陈母就此憋了一股气,想今天绝对不能再这样窝囊地回去了,她儿子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去追问赵家的女儿! 反正,她这个婆婆是绝对不会要回之前自己不要的车! 陈母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屋里。 赵学林闻声抬起头,看到陈母的样子小孩子都能看出来是来找茬的,因此皱起了小眉头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电脑,爬到了赵夫人脚边上,一副气势想维护奶奶。 “学林,自己玩去。”赵夫人只轻声对孙子说。 赵学林两只眼珠子看着陈母,坐在了客厅中间地板上,好像个小判官,审视着陈母。 陈母被这孩子两只晶亮的小眼珠子看得心头发怵,连坐都不敢坐了。而赵夫人俨然也没有待客倒茶的打算,自己坐了下来问陈母:“陈太太是来找谁?” 找谁? 陈母又被对方一句话卡住了。 她能找谁算账? 是自己儿子去追,说起来关赵家屁事? 可是,陈母就是非要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赵家的阴谋。陈母冷笑一声说:“赵夫人,你倒是镇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事。” 赵夫人想翻个白眼:不是吗? 陈母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到你这里来,就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讨回一口气!” “你说吧,我们赵家从来不欠人东西。” “你说!我、我儿子,有欠过你们家阿芳任何东西吗?” 赵夫人沉稳道来:“阿芳嫁过去的时候,按照规矩,婆婆要送五金,可是,阿芳只拿到你一条金项链。离婚的时候,阿芳把这条金项链还给你陈太太了,一分钱都没有从陈家拿。他们小两口结婚这么多年,真正生活在一起之后,阿芳自己也有赚钱,都是自己和老公各分一半的生活费,谁不欠谁。我告诉过她,要孝敬公婆。她除了她老公每个月给你们两老生活费以外,她自己又再贴钱,给你们两老每人每个月一千块去玩。这种慷慨的儿媳妇,我的儿媳妇都做不到。整个大院子里,恐怕只有白露姐姐可以和我家阿芳比一比。” 吸口气,赵夫人继续算:“反而是,她嫁去你们陈家的时候,她家里人和我们赵家,都怕她嫁到你们陈家被人瞧不起受委屈了,结果,给她添置了一大笔嫁妆。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你送到我们赵家来的聘金是一万,数目不大,说是没有必要摆阔,只是做个礼节。这点我们赵家理解,也认为是该如此。但是,我们回给你们的金额是两万。阿芳离婚的时候,这两万没有和你们陈家讨回半分,随她嫁到你们陈家,我们给她买的彩电冰箱婚床被子空调,一系列家用电器和日常用品,七七八八都有十万块,你看,我们有说过让你们陈家还钱或是把东西搬回来吗?” 既然你都提起陈年往事的旧账了,刚好全部算仔细了,看谁欠谁的! “更不要说当时他们两人办的婚礼摆的喜宴,全都是两家平分后各自出的钱。而婚礼上收到的客人们送的礼金和礼物,不管是我们赵家还是你们陈家的,通通可都是进了你这个陈家婆婆的腰包。”赵夫人扫到陈母脸上一抹眼神,让人可以不寒而栗,“你说说,是你们陈家欠我们赵家,还是说,我们赵家欠你们陈家?” 陈母哪里想到对方居然每一笔细账都算到这样清楚,全记在心头上了,被赵夫人这样如数家珍全部摆出来后,而且全是事实,陈母恼羞成怒:“怎么,都结成亲家了,都是一家人了,这样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是这样的。都是一家人了。是不需要斤斤计较,被外人听了笑话。但是,这话是你先提出来说的,不是我们这边先提出来说的。” “那也是,也是你们也算的太清楚了吧!” “我相信你算的比我更清楚。要不是你这样斤斤计较,一再地已经在他们小两口结婚时开始就把算盘都打到了儿媳妇和我们赵家头上,我也不会记着这些细账。” 换句话来说,是陈母这种贪婪的小算盘打的太过分了些,否则,赵夫人也不会留一手,代替阿芳记着这些细账,以免未来被这种贪婪婆婆吞了。 结果,如她所想,陈母这个人,还真的是人品低下,一点都靠不住。 赵夫人神定气闲地说,陈母一口气一口气地喘:“你,你这是要我把你说的这些,都还给你们赵家吗?” “为什么不?既然你都说要算账。”赵夫人说的再轻松不过。 陈母差点晕了。 光赵夫人说的那些,加起来,不说其它,光是那年头,她陈母吞了赵家亲戚朋友送那小两口子的礼金和礼物,因为赵夫人的来头大,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是大手笔的,陈母很记得,她那晚上拿着这些红包一数,激动到差点儿从楼顶上跳下来。 是,近百万! 他们陈家那些亲朋好友,比起赵家那些,可就抠门多了,一个个都学陈母那个范儿说意思意思就可以了,所以,送的礼金不及赵家那边的十分之一。 陈母怎么可能愿意把这么多钱吐出来还给赵家!再说想吐也吐出来,被她投在股票市场被套住了。 陈母现在恨不得自己手没有那么长那样贪,恨不得,今天听了蒋母和王凤的话冲到这儿来想找赵夫人算账。 实际上,她死不该活不该,和赵夫人提算账这样两个字眼! “我——”陈母手背抹着额头的冷汗,“我家里那炉炖着东西,忘了关火——” 赵夫人肯定不会拦着她,只说:“这样,到时候我把总数多少,写个数字让文生回来后送到你家吧。如果你急着要,阿梅下班回家我让她送过去。” “不,不,我不急——”陈母语无伦次,后退时绊到了赵学林的玩具车,摔了个跟头,直接坐到了地上。 赵学林看她哎呦一声坐在地上,无牙的小嘴巴咧开以后,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陈母的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连忙爬起来冲出赵家的门。结果,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对赵家喷,已经被赵夫人喷出了屋。 这个丢脸至极的事儿,她当然是谁都说不出口的。(未完待续) 二手的不是没人要 唯一,只能是等自家老头子回来后,向老头子诉苦:“你说他们赵家抠门不抠门,现在说是要把阿芳的嫁妆要回去!” 陈父比较明白事理,认为赵家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说:“阿芳走的时候,不是把你送她的金项链都还给你了吗?” “又不是我跟她要的!现在是他们主动跟我要!” 陈父了解她为人,对她这话不予认同:“阿芳是觉得,如果不还给你,你一定会说她贪了你的金项链。” “我,我是这样的人吗!”陈母红着脸,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你就是!陈父扫了陈母一眼:“你今天,去找赵家了?” “谁说的?”陈母想扯烂那些告密者的嘴巴。 “不用谁说。”陈父是特别了解她,“只要想想,你今天突然说这些话,不就是你去了赵家和人家说什么了,不然,赵家怎么会和你说要回嫁妆。” 又被老公说中了。 陈母坐到了一边,装起了缩头乌龟。 可这事儿俨然没完,回到家,听说陈母上到他们家里要找阿芳算账,蒋梅气到肺都炸了,风风火火的,拿了赵夫人打印出来的陈家欠赵家的欠条,冲到了陈家。等陈母一开门,蒋梅嘴角一勾,冷笑道:“都说我们阿芳欠你们陈家的。现在好了,欠条在这儿,麻烦你赶紧签收吧。” 陈母被蒋梅这句话给激起了气,装腔作势地接过那张欠条,说:“帐是要算清楚的,免得外面的人说离婚后两家还不清不楚的,被人笑话对不对?” “那麻烦你把数目对整齐了,我家婆婆说了,给你们七天时间,应该足够把账款由你们家打到我们家。现在从海外打钱都不需要七天。” 陈母气得牙痒痒的:“七天就七天!” 蒋梅正等着她这句话,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陈母甩了屋门,走回家里客厅,在日光灯下看赵夫人打印出来的账单。 赵夫人是怕陈母老花眼看不清楚,在电脑里把数字都调大了,每一笔帐目,都有确切的日期和金额以及第三方证人。 陈父听见声音走出到客厅,想问陈母刚才是谁来了,却见陈母站在客厅的日光灯下拿着纸张的手指头在抖。 “怎么了?”陈父问。 陈母扶住额头,双腿像面条似的,软倒在了沙发上。 陈父一惊,急忙捡起她手拿着的调到了地上的纸。 赵夫人是把所有帐目都打成了一本账本。陈父翻了几页,脸色顿然变得铁青,转头冲陈母吼了起来:“你有没有良心!连人家老太公送给阿芳的礼金你都吞了!” 陈母颤抖的身体往沙发里缩着:“我,我哪里知道,是她老太公送的——老人家送的也太多了。” “人家宝贝他们家闺女送的多,可你怎么能私吞呢!” 可见,陈父压根不知道陈母私吞人家礼金的事,因为赵家一直也没有质问过陈家。陈母就此以为赵家好糊弄,没有想到赵夫人每一笔细账都记着呢! 陈父快被陈母气死了,把账单甩到了她头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什么?!” “钱是你自己私吞的,不是你还,谁还!我和孝义都帮不了你了!你这事千万别被孝义知道,孝义和阿芳离婚已经够后悔了。如果被孝义知道你做的这些缺德事儿,你自己想想吧!” 陈母被陈父说的这番话,吓到脸色哗的发白。 “可,可是他们离婚不是我的错?是他们自己要离的!” “要不是你逼他们要孩子,他们会离吗?” “难道你不想抱孙子了?!” 陈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知道得知今天自家老婆做的缺德事儿,益发只能感受到一句话没有错:“这都是自作孽惹出来的。你要你儿子有孙子给你抱,你先想想你做的这些事儿,你认为老天爷还会让你抱孙子吗?” 说完,陈父摔门出去。 陈母傻傻地坐在沙发里:自己没有孙子抱,全都是因为她自己造出来的孽。 蒋梅回家,感觉特别痛快,打了电话给老公,绘声绘色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她拿了妈打印出来的账本,妈那个账本,记得可仔细了,而且都有凭有据的,看她怎么赖!她要是真的敢赖帐了,我把她丑事说到全大院子都知道。我妈那张嘴不是特能说吗?让我妈去宣传。” 耳听老婆兴奋过头,是要把蒋母都搬出来当宣传喇叭了,赵文生哭笑不得,说:“她想赖账肯定不行的。但是,事情也不要做的太过分了,我和孝义还是兄弟。” 赵家不缺这点钱! 只是陈母做的太过分了,是需要教训! 蒋梅点了点头,问:“东子呢?” “去睡了。你不想想现在几点了。” “是快十二点了。学林早睡了。你们现在是住在哪里?上回你们说是住在宿舍?” “是住在旅馆里。阿芳在单位的宿舍是女职工宿舍,我们怎么可能去她那里住?她爸妈都出去云南玩了,不在家。” “这样的话,你们可以住阿芳家里。” “你忘了,孝义和我们在一块。我们怎么去住阿芳家里?” 说来说去,阿芳还不知道他们来了的事。 “哎,你们这样拖不是法子。”蒋梅说,“和她说清楚不就行吗?让孝义勇敢些,说,老婆回家吧,不就可以了。” “你说话轻巧,也不想想,他们两个分开,也算有一段时间了。阿芳难道在这边没有一点动静?” 蒋梅愣了下:“你是说,阿芳找到新的——” 赵文生想想,还是不要和老婆全盘托出了,怕家里不明情况越说越乱,于是挂了电话。 他和东子,到阿芳老家,是有一段时间了。记得,刚到的第一天,他们先找到了陈孝义了解情况。 按照白露姐姐透露的情况,陈孝义是比他们提前好几天抵达这个地方的,说不定已经和阿芳先接触先表白了,如果是这样,他们再掺和并不合适。 结果,找到陈孝义后才知道,陈孝义什么都没有对阿芳说。 陈孝义是见过阿芳的,但是阿芳不知道陈孝义来。这都是源于陈孝义匆匆赶到阿芳工作的学校时,急于想见阿芳的他,并没有提前给阿芳打电话。在学校门口等着阿芳下班,等到阿芳出现时,阿芳却是和一个年轻男人一块并肩走出学校的。 事情突然变复杂了。 陈母总以为自己儿子最优秀最好,是人家阿芳高攀了他们儿子,死活赖着他们儿子。可是,又怎能想到,其实自己儿媳妇也不错,到哪儿,也都有男人看上有人追。 应了蒋母那句话说,现在二手车多着人要,关键是看什么样的人。 阿芳长相又不差,五官齐全,不是美女,但是长这么大还是一脸的学生气,叫做清纯顺眼。 男人娶老婆就爱清纯的,因为这样不会担心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越是有钱男人越是这么想。 那个,陪阿芳一齐走出校门的男人,还不是阿芳单位里的职员,是个老板,家里很有钱,是个富二代,因此年纪轻轻自己已经出来创业好几年了,办的是培训学校,刚好与阿芳的学校挂钩。 在阿芳的学校因某些业务关系,与阿芳碰过一次面以后,这个年轻老板对阿芳起了浓厚的兴趣。 可以说,人家是对阿芳一见钟情了。 陈孝义那天看着阿芳与那个男人有说有笑走出校门上了一辆豪华轿车以后,阿芳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存在,陈孝义一股寒气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接下来几天,除了调查这个男人的来历,他的脑子里全是浑浑噩噩的。 赵文生在东子熟睡以后,走到隔壁看他时,见他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推了下他说:“我给你冲杯牛奶,喝了以后比较容易睡。” 现在,陈孝义的时间是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几点了?睡中午觉吗?” “都晚上十二点了!”赵文生想拿桶冷水把他浇醒。 “都十二点了?”陈孝义喃喃说,“中午十二点?” 赵文生拉开屋子里的窗帘,让他看外面的世界是黑暗的。 陈孝义却是拿手遮了下眼睛,表示刺眼。 赵文生对他这种颓废劲头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走到他面前,质问:“你究竟怕什么!你什么话都没有和她说呢!你怎么知道她自己怎么想的!你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 “你知道什么叫做奶嘴男吗?” “你说什么?那个富二代?”赵文生想起那位据说是在追他表妹的富二代,是叫做姜伟涛的。 “不,说的是我。” “你?谁说的?” “那个富二代说的。”陈孝义扶着脑袋。 赵文生于是记了起来,他说的是前几天,他们和他,在跟踪阿芳时,在一家茶餐厅里,那位富二代的姜伟涛老板,与阿芳说的话。 姜伟涛在追阿芳之前,肯定是要先找人了解下阿芳的情况,阿芳并没有向其他人隐瞒过自己离婚的事,所以,姜伟涛很快知道她是离过婚的而且是为什么离婚的。 本来,离婚女人像是破布,是不会有人要的。但是,阿芳的情况不同。 第一点,阿芳自己没有孩子。第二点,阿芳因为那种原因和前夫离婚,在姜伟涛看来很可笑。 姜伟涛自己本人,是个心理咨询师,在德国学过全面的心理学,所以才回国之后办了一家类似的培训学校,帮企业和个人解决心理问题。 坐在阿芳面前,姜伟涛毫不留情的,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和他的婚姻出了问题,既不是他妈妈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而首先是这个男人的错。” “他的错?” “是,婆媳关系不好,都只能是中间那个做儿子做丈夫的男人没有做好的缘故。一个真正的好丈夫好儿子,应该是既能哄的自己母亲开心,又能哄到媳妇开心。可是,你看,他让你们两个都不开心。这两个女人有都是他深爱的女人,他怎么能让两个女人因为他为难?正是由于他在自己母亲面前的态度有错误,哄不到他母亲开心,结果,他母亲只能是处处针对你。但是,他真的是维护你了吗?他有维护过你吗?” 对这点,阿芳都不知道怎么说。婚前,她的陈教官,是在陈母面前维护过她,婚后也不能说一次都没有。 “看吧,我说的没错。”姜伟涛道,“他真的是维护你或是维护他妈吗?我看不见得。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审判官,你们两个,谁错他就站到谁阵营里说谁。但是,这不仅是一个错误的做法,而且是个自以为是的做法。说来说去,他只是个奶嘴男,根本还没有脱离他妈妈的怀抱。他妈妈说什么,他都要听。他妈妈做错了,他只会责备,而没有想到过,他要在自己母亲面前给他妈妈立身为婆婆的威信,导致到他妈妈对你恨之入骨,认为是你害的她儿子变成这样,却没有想到过都是她自己本人的教育问题,导致自己儿子到这个年纪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害人害己。” 不要说阿芳自己听了都觉得心惊胆战,在旁窃听的赵文生、东子等人,都听到目瞪口呆的。东子都拉了拉自己爸爸的衣服:是这样的吗? 赵文生必须承认,姜伟涛说的话都有道理。 像上次,白露姐姐才批评过他,正是因为他自己做了缩头乌龟,导致他媳妇和他妈之间出了问题有多难做。 婆媳之间出问题,绝对不是婆婆和媳妇自己先出了错,首先应该是中间这个男人的错。 姜伟涛扫到茶餐厅里的角落像是看见几个缩头缩脑的脑袋,英气的眉宇轻轻一扬,端起手中的咖啡杯,又对阿芳说了句:“你说,当初是你追的他?” 阿芳是把姜伟涛都当作自己的心理咨询师了,眼见姜伟涛说的话都有道理,点了点头把事实都说了出来:“是的。” “你倒追他,他却只是避开你。这说明他完全没有长大!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稳重的男人,如果自己不喜欢这个女的,会一口气拒绝,因为这会避免对对方的伤害。可是他拖拖拉拉的,又不是真的不喜欢你,说明他既没有勇气,也没有脑子,更难听的话是,他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表面上像正人君子,对你斯文有礼,实际上,他无时无刻不是在伤害你吗?阿芳,如果你离了婚,都还没能看清楚那个人的真面目,只能说明你这个婚离的很失败!” 赵文生和东子,听着,都害怕抬头去看陈孝义的脸。 因为姜伟涛的话难听虽然难听,可怎么听,却都是很有道理的。 不愧是心理专家! 一个史上最可怕的情敌! 东子都嘟着嘴说了:要是我是小表姑,肯定找这种可靠懂事的男人嫁,毕竟失败过一次了! 陈孝义被姜伟涛刺的体无完肤。 正是由于他的幼稚,他的不成熟,导致,他老婆和妈妈成了不可化解的敌人关系。婚前好,婚后也好,他都在伤害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他没有自信了,兴致冲冲来找她,但是,怎么保证不让她再次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 他不知道怎么做了。 因为他比君爷更不会哄女人! 赵文生叹了声气,坐在了他身旁,给他提了句意见:“我自己的婆媳关系,处理的,也不是很好,上次还被白露姐姐说了一次。姚科呢,大家都说,不是他自己做的好,是他妈妈会做人。但是,要遇到姚夫人那种婆婆,那个福气,真的是只有沈佳音有。要说中规中矩的,还是陆队厉害。姚科都和我说过,陆队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的。像上回,他们家里差点闹了矛盾。后来,陆队好像找了自己妹婿说了一次话,再后来,就化解了。” 陈孝义明白他的意思,按说性格,他和君爷比较像。没有理由,君爷能做好的事情,他陈孝义做不好。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他陈孝义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是该赶紧去向君爷取经了。 刚好,听说君爷和白露姐姐去云南旅游了。而阿芳的爸妈不是趁退休之后清闲到云南自由行吗?结果云南那边气候这几天转变,彭母没有适应当地的气候转变,得了重感冒,进了当地医院。 阿芳火燎火急的,赶着去云南大理探母亲。姜伟涛自告奋勇,说他在云南有熟人陪她去,这下一来,陈孝义更得尾随他们去了。 东子对此更高兴了,顺带蹭了一趟云南大理玩。(未完待续) 夫妻对话 晚上,在火车上过夜,白露有些睡不着。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窗帘盖着车窗,外面是黑夜,没有光进来。火车可能进入到隧道里,阴森森的夜风刮着车厢外侧而过,露出冬季到来的寒气。 冷,蛮冷的。 或许姚爷他们说的都没有错,冬天真的是很冷,其实并不太适合旅行。 白露抱着火车上的被子起来时,鼻子有些塞,拿条纸巾擤了擤鼻涕。在她动作的时候,周围其他人都熟睡着。 冬天不像夏天,天气一旦寒冷,加上火车里稍微有些暖气,人能睡得很熟,像是睡死了一样。更何况,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都很轻声,蹑手蹑脚的。 为的是不惊醒君爷。 白露坐到床边想喝口水时,抬头一看,见睡到她上面的君爷睡觉的姿势好像立军姿一样,无论仰睡侧睡都是笔直。 看得她捂住嘴巴想笑。 火车上的床显得较小,可能正是这个缘故,君爷睡到缩手缩脚的,一点都不自由。 结果,正是她这声喉咙里的笑,把人惊醒了。 君爷动了动眼皮,没睁开眼,都能辨认出她的笑声,嘴里咕哝了一句:小心笑掉门牙。 白露一个惊骇,吞下了笑声。不敢笑了,赶紧喝口水。 “怎么不睡?”君爷侧过身来问她。 “没有,起来坐坐。”白露说。 “我还以为你像征征做噩梦了。” 小包子做噩梦的时候,会吓到半夜起来哭喊爸爸妈妈。 白露翻起了白眼:“征征几岁,我几岁。” “你做过噩梦吗?” 是不是今晚有些特别,因为他们是初次出来旅行,一块在火车上过夜,他睡的与他身材不合适的床,所以,今晚上,他竟然半夜三更有闲情逸致和她聊天,尽聊些小儿科的东西。 不过,他这个问题,倒是让她想起了那天她亲眼见到他做噩梦的事。 那次,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他们和蒋大少蔓蔓一起出来旅行。蔓蔓他们出去了,她到他房间找他。 他睡到满头大汗,抓住她的手腕。 白露沉默的声色,像是触动了君爷。 他不知道她想什么,以为是:“做噩梦的话,把梦说出来会好多。” 白露无语了。 “我没有什么噩梦——”这话刚完,她心里头自己先心虚了。 之前,她在百家村发烧的时候,几乎整晚整晚的做噩梦。 见他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眯着,白露恼道:“你自己做噩梦不也没和人家说过?” “我有吗?” “我亲眼看见过,你自己忘了吗?” 白露说话的气息有些急有些粗,与君爷那双沉稳的眼睛对视着。 夜里,火车上,他们对面,还睡着其他人。 他们竟这样旁若无人地对视! 等听见对侧床上打呼噜的老头子闷哼一声翻过身子时,白露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吓到要惊呼一声缩进被子里头。 她刚才干了什么了? 与君爷差点在外面吵架了吗? 这不是白露姐姐能干出来的事! 优雅,知性,冷静沉着。 绝不会无理取闹,绝不会在外面陌生人面前失态。 君爷见她忽然嗖然一下缩进了床里面时,感觉她像只惊慌失措的小耗子,嘴巴一扬,差点儿失笑。 她比他,更怕失态!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能常年忍受他的臭脾气了。 君爷侧卧着,手指敲打床板。 不懂的人听不出他敲的是什么。可是,白露清楚地听出他手指敲打的节奏,是摩斯密码。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一点一点地传过来,好像日积月累的滴水声,能聚成了一个水洼,最终滴水穿石。 你知道我做过噩梦,我也知道你做过噩梦。我做了什么噩梦你能猜出来,你做的什么噩梦我却猜不出来,你说,谁才是吃亏的那一个。 她能猜出他,是因为她对他的事情基本都十分了解,了解到透彻。 他对她的事儿,却是很多都不知道的,出于尊重她的缘故。 是,不公平。 白露深思了会儿,终于说出了些话:“我以前,和一群朋友上山,结果,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有人死了吗?”“是的。那人,在我面前,坠下了悬崖。我,没有能拉住她。” “她自己跳下去的?” “不是。那天下着很大的雪,路不好,都被雪覆盖住了。我们看不见前面的路。她在我前面走,如果不是她突然掉了下去,可能,是我掉了下去。” “是不是感觉自己突然离死亡很近?” “是的。” 君爷眯着眼,可以想象到那天她遇到的场景,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掉下了悬崖,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一辈子的噩梦。 他能理解,因为他一样曾经这样失去过。 “你以前为什么不说呢?” 白露愣了下,只觉得他的口气出乎意外的平常。 “你忘了?我当年失去囡囡时,和你遇到的一样,眼睁睁看着失去,但是无能为力。” 白露抚摸了下头,她真的没有想到这点,没有。 君爷恍然大悟:“那个人,是不是和你并不算亲密?” 失去的时候,只是惊讶,只是愣。如果是痛彻心扉的伤痛还好,吐出来,也就没事了。但是,没有。 “嗯——”君爷说,“你这个属于事故过后的心理后遗症。如果当时马上看心理医生解决了比较好。文生懂一些催眠术,要不,回去你让他给你瞧瞧。” “不用了。”那个时候,队里有马上组织对她们进行了心理辅导,但是,她感觉收效甚小。 到现在,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对于那场意外究竟是怀了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在里面。 像她们这行业,生死时常伴随在身边。她,早该习惯,早该冷漠了。 君爷能听出她话里的冷意和决意,眯了眯眼睛,说:“那么睡吧。再不睡,快天亮了。到了那边,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这次他们是出来旅行,出来散心的,不是来谈论心理问题的。 白露乖乖地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 感觉时光飞逝,好像这列火车,转眼之间,她和君爷会走到人生的终点,到那个时候,她和他,会一直在一起的。 天,亮了。 微亮的光线,刚刚从窗户上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刺激到眼皮。 白露不是被太阳公公叫醒的,是被忽然而至的手机铃声叫醒的。 她伸出手,摸到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迷糊的时候,没有睁开眼睛,将电话听筒贴在了耳边,问:“是谁?” “白露姐,不好意思,我是阿芳。” “阿芳?”白露的意识清醒了半截,“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对了,我本来想去见你的,在看完我爸之后,可是,我生病了。” “是的,后来我听表嫂说了。表嫂说你病了,现在你好点了没有,白露姐?” “好了,其实那时候在当地医院,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我爸随我们回家,我也就不能去你那里了。”白露的意识越来越清醒,边说话,边转过了身,看到窗户上的太阳在慢慢地升起来。 昨晚睡在她对面的老头子早已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拿着碗统一方便面,那木筷子捞起面条往嘴里送,发出吸吸吸的吸气声。 老头子旁若无人地吸面条。 白露捏起了鼻子,方便面是好吃方便,可是那个味道,太冲鼻了。她快受不了了,坐起来,一看,君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上哪儿去了。 电话对面阿芳还在说话:“白露姐,你是在火车上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表嫂有给我消息,说你近期会到云南。我考虑着你是不是到云南了。” “怎么?云南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妈和我爸出去云南大理玩,结果,我妈在那边病倒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爸昨晚上十二点打电话过来,因为医院给我妈的病情下达了病重通知书,我爸瞒不了我,只好打电话给我。我本来想昨晚马上过去的。可是,机票火车票都订不到。现在,我订了中午的飞机,可能也要到晚上才到大理。” 白露一听事情这样严重,已经了无睡意了,站了起来:“你先不要急。你陆大哥和我在一起。我们等会儿就到大理了,你告诉我伯母住的医院地址,我和陆君先过去看一下情况。” “谢谢你,白露姐!” “谢什么谢。倒是你,一路赶来心急归心急,千万要注意安全。” “是,我知道。” “有谁陪你来吗?”问这话时,白露心里头一跳,想着,是不是陈孝义去到那边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天大的好事情了。 “有,一个与我们学校有关系的培训机构老师。”阿芳说。 白露眨了眨眼,舌头打了结。 怎么说?阿芳不知道陈孝义在那边,还是说,两个人见了面后闹崩了? 再说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培训机构老师是怎么回事? 阿芳没有细说,白露更不敢随意开口问,生怕给问出个错来。 “白露姐,那么麻烦你先照顾我妈妈,代我先谢谢陆大哥。”说完这话,阿芳挂了电话。 白露立马行动起来,拿了毛巾,牙刷,漱口杯,直冲火车上的洗漱间。 对面那个老头,倒是吃完了方便面,见她拔腿要跑,说了句:“没人帮你看行李吗?” 她差点忘了这回事,要等君爷回来她才可以走。 拨君爷电话看君爷在哪里时,白露打量对面的老头。 六七十岁的年纪有了,两鬓白发苍苍,套着一件蓝色棉袄,身材瘦小,像只猴子,满嘴的胡茬子也没有刮,有点邋遢。牙齿倒是长的很整齐,以老头这个年纪而言,身体算硬朗的了。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出来旅行。 由于对面上面的床位睡的是个做生意的中年汉子。白露可以断定,老头子是一个人出来的。和他们一样,从燕京前往大理。 君爷的电话通了。 “你在哪里?我刚接到阿芳的电话。” “我在餐车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君爷的声音听起来闻风不乱,天大的事都塌不下来到他头上。 白露佩服的五体投地,嫁的这个男人最好是这一点了,无论何时何刻都让她感到可靠。 她正这么想时,从君爷电话对面里传出了另一把声音。 张大妈带女儿陈明明在餐车遇到了君爷,笑着上前攀谈:“陆先生,早。” “早。”君爷简单地应了一句以后,还在等白露姐姐在电话对面回答他早餐想吃什么。 张大妈和陈明明见他转过身去,只好尾随在他后面等他说完电话。 白露姐姐这时坚定地站了起来,对对面的老头子说:“大叔,你帮我看行李,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你觉得我可以信任吗?”老头子问她。 “大叔你怎么称呼?” “我姓齐。” “齐叔,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行李,我相信你。” 说完这话,白露套上鞋,脚下生风,拿了毛巾漱口杯,往洗漱间那边冲过去。 与她想的那样,张大妈和陈明明尾随君爷,非要走到他们卧车这里看看她。 白露这时已经刷完牙,洗好脸,做了皮肤保养,备战完毕,优雅知性地回到了车厢。 等不到她回答,君爷自作主张给她买了蘑菇包子和豆浆,说:“餐车只有这些,我吃了一个,口味还行,你应该喜欢。” 君爷说口味还可以的,肯定可以。 白露信任君爷大厨。 张大妈和陈明明看着她走过来,那样优雅,那样得体,自惭形秽。 对面坐着的,被她拜托看行李的老头子齐叔,啃着嘴里的饼干时,见到她回来的样子判若两人,口里呛了下。 白露像是对老头子的咳嗽声视若无睹,接过君爷递来的豆浆杯,回头,对张大妈笑问:“你们吃了早餐没有?” 张大妈顿觉一道阳光射在了自己眼睛上,多么光辉灿烂的女人。 “吃过了。你们吃。”张大妈想走了。 因为这里的通道一样狭窄。根本挤不下那么多人,对面还坐着个老头子,老头子一双小眼睛一直在她们母女脸上打量。 陈明明拉拉母亲的袖口。张大妈走之前没有忘记打听君爷他们的旅行路线:“你们到大理打算往哪里走?看是不是一条路,一块走,也有个照应。” 听见这话,白露自然而然地将阿芳搬了出来当挡箭牌:“我们恐怕先需要到医院一趟,要去探个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去玩,也不知道,不可以耽误你们的时间。明明应该是请了假出来的,更不能就此耽误了与阿姨去旅行的时间。” 白露姐姐说的在情在理,张大妈和陈明明无功而返。 啃饼干的老头子又呛了口水。 白露转过身,和老大爷说:“齐叔,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老头子摆摆手。 “齐叔?”君爷挑起两道浓眉。 “他说他姓齐。”白露说。 君爷点了头,跟着喊了声“齐叔”。 老头子好像鸡皮疙瘩全起了一身,站起身说:“你们吃,我走走,问是不是快到站了。”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白露姐姐得了空,吃着君爷买的早餐,边说起阿芳打的那通电话,最后说:“也不知道孝义有没有到那边和她见上面,哪里来的姜老师?” 君爷坐在她身边喝着水,道:“刚文生有给我电话,说是到了大理,再和我们碰面?” “什么?” “他们知道阿芳到这边来,只能追过来。” 白露突然脑袋里开了个大洞:“你说他们都来,我们两个,岂不是又和一群人在一起了?” “那是的。”君爷不可否认这个事实。 白露差点没有晕过去了。(未完待续) 聪明的君爷 火车进站的时候,天是全亮了。 旅客们拎着行李包,拉着行李箱,从火车上下来。人流如织,匆忙之中,白露下火车时,站台上迎面吹来的一股凉风,让她缩了缩脖子。君爷就此把自己脖子上的那条蓝色围脖取了下来,加在她脖子上。 “冷,别再感冒了。你肺炎刚好。”君爷说,简单两句话,像保姆似的。 白露被他两句话说得心头正暖暖的,他再来一句:“你也奇怪,明知道冷,不从行李箱里将围巾拿出来。” 老夫老妻了,不能指望还原年轻的罗曼蒂克。白露无奈地翘了翘嘴角。 后面,尾随下车的老大爷齐叔,看着他们两个,扫到白露脖子上的那条蓝围巾,说:“是好,有人陪着,有个伴。” 白露想这个老头怎么咋这么唠叨,效仿张大妈吗? 君爷却主动和老大爷攀起了话:“齐叔,您一个人吗?” “是,老伴在家里不出来,说太冷了,情愿在家里晒太阳——这里冷吗?” 云南四季如春。冬天不比燕京冷。 齐叔眯起眼睛,望着天空的蓝天白云。 万里晴空,一排鸟雀从空中掠过,风景极美。 “您老人家一个人到这边散心?”君爷这样问,是有些道理的。 老伴不跟着出来,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没有人照顾的,一个人出来旅行,难道家里人不担心不反对? “我没有儿子,女儿早嫁了,管不着我。我老伴不出来陪我,我有朋友陪我。” 原来老人家到这边会朋友的。 “打算到洱海,你们呢?”齐叔问他们两个。 来之前,肯定是先想好去哪里玩,进行过调查。白露知道洱海,那是一个好地方。但是,现在,住在阿芳的母亲住在大理的医院,真要君爷陪她去洱海,也要这些事情办完再说。 “齐叔你在洱海那里,或许我们到时候到那边玩可以去找你聊天。”白露微笑道。 看她笑,齐叔像是惊讶地闪过一道光,嘀咕句:原来会笑的。 白露听见了他的声音,黑了脸。 感情她白露姐姐不会笑吗?她白露姐姐经常笑的一个人。这个老大爷怎么看的人。 齐叔是以为昨晚在火车上遇见他们两个后,发现她几乎没有真正笑过。 “笑好,笑一声,年轻几岁。古人说,笑一笑,十年少。你们这么年轻,更该多笑笑。”齐叔说。 白露呵呵呵,想傻笑。 这个老头子,她是看出来,好像喜欢专门针对她。因为怎么不见他对君爷唠叨一句。她这是得罪了这个老头子啥了? 齐叔问了君爷的电话号码,说:“我自己没有手机,但是我朋友在洱海订了民居客栈,那里应该有电话,到时候,我们把那里的电话号码给你们。你们要是没有地方住,说一声,到我们那里去。” “谢谢了,齐叔。”君爷道,同时不忘唠叨老人家一句,“有一部手机的话,不止自己方便,其他人家人想联系你也方便。”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经常丢,老人家记忆力不好了。”齐叔边说,边将君爷给他写的手机号码折叠整齐了,放进蓝色棉袄内里的口袋里。 三个人就此在火车站内分开,齐叔想去打听有没有去洱海火车票卖,没有的话,再找地方搭车过去。 老人家一个人,让人还是挺担心的。但是,齐叔人瘦瘦小小,貌似很能干的样子,只带了个旅行背包,其它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宛若旅行资深达人。 反观他们自己,带了两个厚重的旅行箱不说,背包也带了。 按照齐叔的说法:他们这是年轻人累赘带的起。 白露差点儿又要被这个老头子说得一头砸在地洞里把自己埋了。 终于得以清静了,两个人。 白露偎依在君爷身边,让君爷给她挡挡路口的风。站在路边上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下车,帮他们把行李箱放进出租车后面的车厢问他们是要去哪里。 即便没有阿芳这件事,白露是在大理预定了旅馆的,于是说了个名字。 司机送他们去旅馆放行李箱时,热情地问:“你们要在大理玩几天,想去周边哪儿看看?我可以给你们介绍导游和车。” “不用了,我们只是自己四处走走,没有目的的,主要是散步。”白露说。 自由行,不想任何人打扰,包括导游。可以的话,只想和君爷过两人世界。 瞧她这个美好的打算多好,容易实现吗? 大理古城内,人还是很多的。 “别看这个季节貌似是淡季,可是有人喜欢冬天来这里过冬,天气比北方暖和,也没有南方时不时反常一下的气候。”司机解释。 如果真想过两人世界,不如在客栈里看书闲聊。大理的民居客栈,都是闲情逸致,木地板,阳台,古色古稀的家具,一个白天都坐在小院子里晒太阳都没有问题。 白露觉得这样也挺好,睡到日上三竿,一睁开眼,见到君爷在一把藤椅上坐在阳台上看书,她可以眯着眼睛看他,享受下美丽悠闲的日光。君爷的厨艺她信得过,买点菜,客栈里有厨房可以自己做菜。她起床时,他已经做好饭了,只等着她起来时吃饭。 酸酸甜甜的,她最喜欢他做的酸甜的东西。 这样一说,她是可以将小包子都给忘记了。 包子在家里念念叨叨的,爸爸给妈妈做菜,我包子没有的吃。 白露眨眨眼,发现这些美好的场景真的只能是自己幻想。只见到了客栈,司机帮他们将行李箱提到已经预定好的客房里。君爷叫司机不要走,因为马上要把他们两个送到彭母住的医院。 结果,她白露只能是匆匆忙忙上了趟洗手间,只来得及洗把脸,补点妆,君爷在外面敲门了:好没有? 着急是由于君爷的好兄弟又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了,因为知道他们两口子已经在大理了,想知道丈母娘的情况有些焦急。 白露这个二人世界又只能往后延迟了。 贪婪地望了一眼自己订下的客栈,她和君爷连在这儿坐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得走了。 君爷像是对这个地方好无留恋,拔腿就走。 白露悻悻然地跟在他后面,他好歹夸一句她挑了一个星期挑出来的客栈怎么样也好。 反而是司机还比较了解她,说:“这家客栈在网上很有名气,不好定,经常爆满。” 君爷听到外人说的这话,好像才如梦初醒,咦了声:“是吗?” “是,你媳妇订的?”司机想也可以知道是白露姐姐订的。 “这种事我向来不管。”君爷说。 瞧他这个口气,真把自己当成爷们似的。白露心里恼道。 司机哈哈大笑:“是,若是我,肯定也是媳妇干这事,和我无关。” 君爷点点头:男人就不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白露在后面,恨不得踹这两个大爷们一人一脚。 小媳妇为了一次旅行,从头到尾准备,累的半死,结果得男人一句这些本就是该她们做的,你说这气不气死人! 做的好,是她们的本分。做的不好,是大爷也就觉得无所谓情有可原。 君爷是这个想法,因为这些话,与司机说的投机。 “我们是男的,其实睡什么地方无所谓,弄个睡袋在草地上睡也成。”君爷不是没有在野外生存过,在野外,没有睡袋,只有泥土沙尘都照样睡。 司机点头:“以前我开长途货车的,晚上卸货没有地方睡,还不是在仓库外的空地找一张板凳躺了就睡,主要是夏天车里闷的要死。” 两个男人的意思,只有女人会斤斤计较睡的地方还要精致,是不是可以看海,是不是可以晒太阳。 白露跟在他们两个后面,气得一句话都不会说了。在君爷为她打开车门时,她漠漠没有表情。君爷愣了一下。 司机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给君爷一个眼神:惨了,你得罪你老婆了。旅行刚开始,就得罪你老婆,会什么样的结果? 君爷想补救,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怎么踩到她的尾巴让她着火了。 女人有时候生气就生气,但是,一句话,都不会向男人解释为什么生气。 白露姐姐属于这种。 君爷深深地感觉到,其实自己老婆比自己更闷骚! 至少他生气是什么缘故他会和她说。 上了出租车,当着外人的面,君爷不可能抓住白露姐姐问话。出租车一路开到大理的医院,两口子一句话都没有交流。 直到付车费时,君爷把手放进口袋里掏钱包,找不到零钱:“白露,你有吗?” 两块钱,司机找不到八块还零。 白露抬了抬眼:“我没有带钱包。” “你没有带钱包?”君爷惊问。 “我只带了银行卡。因为知道你带了,我就不带了。缺钱再在当地取,身上带那么多现金没有必要。” 君爷听她娓娓道来,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这是想着她自己无时无刻是会和他在一起,所以不必带现金。 是,老婆是要他养着的。 君爷想她这样想也没有错。出门在外,他要看着她。记得这次出来前,陆爸才再三叮嘱过他说:这次不像以前任何一次,没有其他人陪着你们了,只有你们两个。你不陪着她,出什么事怎么办? 虽然白露姐姐压根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千金大小姐,缺了他不见得不能过活。 司机听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已经把其他人当成了透明人,只得焦急地催了一句:“同志,医院门口不让停太久车的。” 君爷拿出张十块,告诉司机不用找零了。 大理的医院看起来还行,旅游胜地,少不了有好医院。三级甲等有几家。彭母在当地医院住院,其实比上次白露姐姐在老家小县城那种二级医院住院,要可靠多了。 阿芳等一群人火急的,都是基于信息不对称的缘故,被医院里一条病重通知给吓到的。 彭父接到他们的电话之后,跑了出来迎接。在医院门口遇到他们两口子,彭父感动地说:“阿芳打电话说你们要来。我就说不用了。又不是很大的事儿,没有必要叫到你们来。你们自己也有事。” 在彭父眼里,君爷和白露姐姐都是属于周身繁忙的人,为他们家的事跑这里来探望,彭家与陆家白家都不熟悉。彭父到现在,之前都只见过君爷和白露姐姐一面,在女儿的婚礼上。所以,等于一面之交。一面之交的朋友不辞辛苦过来探病,怎么不让彭父感动。 白露姐姐和君爷却不像彭父这么想,不说他们两个本身与阿芳陈孝义的关系都不浅,再说了,即便只有一面之交的朋友,真有难处而自己帮的上忙的,当然是要伸手援助。 白露陪着彭父一路先走进医院里,问:“伯父,阿姨怎么样了?” “她现在住在内科病房,这两天晚上,都是高烧烧到四十度。医生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所以叫住院,本来,昨天下了病重通知书还说可能今天要做骨髓检查。我没有办法,只好打了电话给阿芳。但是,今天好像是专家教授来查房,看了你阿姨,又说,可能没有必要做骨髓检查,看这个指标又不太像血液异常。具体还要做什么检查,现在医生自己好像都糊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么奇怪的病? “阿姨怎么病的?” “就那天早上,我们早起想到湖边散散步。你阿姨叫我记得多穿件衣服,结果我没有感冒,她自己当天就被寒风刮的,回到客栈发烧了,晚上烧到四十度不得已去挂了急诊,到现在都没有退烧。”说到这里彭父叹一声气,有些气急,“她记得叫我穿衣服,她自己倒好,忘到一干二净。” 听到彭父这样说,君爷突然觉得彭母这点和某个人很像,对了,是像极了他老婆。 女人说来说去,都差不多那个性子那个样。 君爷对彭父安慰:“她们是这样的了,只能由我们自己以后多留点心了。” 这说的什么话?她们? 白露愣瞪着君爷。 到了彭母的病房门口,刚好先遇到了彭母的主治医生。君爷就此上前询问两句,了解情况。 白露和彭父靠边站着,专业人士说话他们听不懂。 过了会儿,君爷回头对彭父说:“我想阿姨的问题应该不大。医院已经大体查出来阿姨发烧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感冒吗?肺炎?” “不,是泌尿系感染。也就是俗话说的,尿液里有细菌感染。只要用对抗生素,烧应该能退下来了。” 彭父当然知道尿液感染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赶紧进去病房里给老伴报平安。 白露见阿芳的事情顺利解决了,而且比她预计的快,是不是意味老天开眼,愿意给她和君爷的两人世界打开一条路。 不会儿,彭父从病房里出来,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刚下火车就到这里来了,连口热的没有吃吧?我知道这里有哪家好吃的,带你们去。” 白露内心里泪流满面想对彭父说:没有必要,我们自己大人了,也能找到好吃的。她想和君爷单独在大理找个地方慢慢享受午餐。 可彭父心里觉得很亏欠他们俩,非要请他们吃一顿再说。 “阿姨一个人怎么办?”白露使出杀手锏。 “没有关系。她自己也觉得好多了。刚医生给她换过了药。我们吃完饭回来,她烧也该退了。” 没想到病人和病人家属比他们还乐观。白露姐姐只能摇白旗投降。 这时候,君爷插了句声:“伯父在这里陪阿姨吧。阿姨退烧的话,要多喝水,可能要换掉衣服。这些都需要家属在这里帮忙。” 彭父呆呆地看了君爷一眼,君爷的话没有错,只得说:“那么,等阿芳到了——” “伯父别急。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我和白露去吃饭时,帮你和阿姨买回来。” 听到他们不是就此走了,可以有机会报答,彭父放了心先让他们走。 白露走出医院时还觉得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这个弯怎么被君爷转过来的。走到门外,忽如其来一道风,让她打了个哈秋。 君爷扬手招车,听到她这一声喷嚏,回头看着她,说:“气完了没有?” 气什么气?她有气吗? 是,刚出来那会儿是生气了,可也就一阵子。他以为她那么小家子气吗? 白露白他眼神时,擦过他身边,他伸出的大手握住她手腕,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爱生气的人。但是,我们好不容易两个人出来一趟。要是你不喜欢在外面吃,我们现在去买菜,回客栈做饭。” 君爷闷骚归闷骚,永远却绝对是个聪明人。很快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这点,是陈木头永远都比不上的。(未完待续) 二人世界 终于有了时间,有了空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这个时刻,她是盼了多久。白露忘记了。 出租车停在了菜市场门口。 下了车之后,白露跟在君爷后面走了两步,发现他在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 “握着我的手,人太多了。”君爷说。 他的手伸出在她面前,不高的高度,刚好在她的手面前,没有特意,旁人看不出来他的动作。 白露想,为什么他不直接拽住她的手,像电影电视剧里一样,让人感受到奔放的激情。 没有,他的冷静始终贯彻他的人。 她的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手时,也没有任何特意,轻轻一握,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自从谈恋爱开始到结婚,有这样握过手吗?没有。 真奇怪的感觉,被他这样握着手,比她经常挂在他臂上,贴在他身上,更不可思议。因为后者会显得她总是靠在他身上,她在赖着他,而握着手以后,变成他在带着她。 她的主动变成了被动,这个感觉,不赖。 前面的人比较多,为了快速穿越一群人,她被他拉着加快了脚步。还好是穿着布鞋,否则,她这是穿着高跟鞋好像铤而走险地走钢丝,在人群里面被挤成面条的情况下,艰难地挤了过去,速度还需要很快。 君爷拉着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眼她脚上穿的。 貌似,他没有忘记她几乎到哪儿都是穿的一双高跟鞋。 “今天你穿了布鞋。”君爷吃惊的目光,好像她这个白家公主从来不该穿布鞋。 白露的脚,穿什么鞋会不好看,都好看,像脚上这双妈妈豆豆鞋,还是小包子帮忙给挑的。 “舒服。”白露冲他挑了挑秀眉,“不好看吗?” “你穿什么都一样。” 为什么不把一样两个字变成好看,白露心里叹着指望君爷甜嘴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君爷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一句好话硬生生掰成一句让人心里听了不太舒服的。 她是太了解他,太习惯他了,以至于现在无时无刻听到这些话,都变成麻木,无动于衷,气都不会气。 君爷是实在主义,加了句:“出来旅行是该穿方便的,舒适的鞋子,高跟鞋出来旅行不方便。而且你个子高,没有必要一定穿高跟鞋。” 看来,他是比较喜欢她不穿高跟鞋。 拉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前面摆摊的越来越多,他们放慢了脚步。 君爷一直拉住她一只手,时而弯下腰,看需要买点什么菜。 “你想吃什么?” “青菜,豆腐。”白露突然想吃斋。知道他做素食也很好吃。 再说吃素的方便,客栈里的厨房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工具都有。 “就吃青菜豆腐能吃饱吗?还是说,你打算今天等会儿,在客栈里睡觉了。”君爷边在一家豆腐档面前停下,挑起了水豆腐,“老板,多少钱一块?” “两块钱三块。” 贵! 这么小。白露也不是没有上过菜市场买东西。 燕京那边,水豆腐一块钱三块,每块个儿还比现在看到的要大一点。超市更不用说了,特价时叫做一个便宜,只是没有市场上鲜做的让人看起来好看一点。 君爷大厨一样是上过菜市场的,指着豆腐块说:“一块钱三块可以吗?” 这个老板一听,得了,砍价砍了不止一半,看着他们俩打扮,说:“你们是刚来的吧?不是本地人。来观光旅游的?我知道现在古城里多是这样的人。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物价很正常。我告诉你,什么东西都因为你们这群人全挤到这儿消费买贵了。你们想买一块钱三块的水豆腐,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去吧,肯定能买到。但是,在这儿,别指意了。”说完,老板对他们做了个手势,不卖。 白露他们一路走来,都知道这个市场热闹,热闹的程度可以堪比燕京的。像这个老板说的,来这里度假的人太多了,导致这里物价上涨。 人在这个关键上还真是没法,只能任着被宰了。 用两块钱买了三块水豆腐,君爷让老板给包装好。那个老板看着君爷也不像没钱人,嘀咕嘀咕了几句:“现在是有钱人才抠门。几块水豆腐而已,一两块钱也在计较。我本来以为你们要买多少,就买两块。” 白露担心对方这话下去之后,君爷要发脾气了。凭什么买样东西还得被对方骂抠门。可是君爷没有,平静地拎过对方递来的东西,说:“家里是男人养家。男人若不精打细算,怎么掌家持家。” 老板吃惊的目光,像是前所未有,看着君爷像是看外星人,等君爷转身要走了,才能吐出一句:“神了,男人持家,这样的话都能从男人口里说出来。现在是,到处变成这种持家男人了吗?” 看来,那个老板不敢说君爷这个话有错,他自己肯定都管过自己老婆花钱。 白露另一只手伸出去接过君爷手里装着水豆腐的塑料袋,接上刚才和君爷没有说完的话题:“如果你觉得太素,买点什么做汤也好。” 听她这样说,君爷是仔细地就近看了看这里卖的鱼。新鲜打捞的,冰冻的,都有。论新鲜度的话,肯定比燕京好一些。 燕京几乎什么鱼,都是冰冻的。想吃新鲜的海鲜,至少要去到沿海的地方。 买条鱼做汤倒也不错,不像骨头汤那样浓,图个鲜味儿。不过这个汤不是很好做的。好在什么菜都难不倒君爷。君爷挑了个鱼头,回去打算弄个鱼头汤打底,配豆腐也刚好。 鱼贩子给君爷剁鱼头的时候,君爷像是四处找着什么东西没有找到,于是问起了卖鱼的老板:“有卖面条的地方吗?” “你说卖面条的?有,你对面。” 原来转个身,就有家面条作坊躲在巷子里。 好地方,这儿像极了燕京里的老胡同儿,七纵八横的,让人东南西北都可能找不到边。 君爷深深地吸口气,感觉这儿的空气,是令他回忆起多少年前,当年,雾霭还没有袭击到大片土地上时的燕京。 白露仰头,望着肃起眉好像审视这块土地的君爷,君爷身上长长的黑色风衣,让君爷的身材更为挺拔像是一棵松木,怎么看都好看,充满了男人的风情。 君爷是自己说起了话儿:“你小时候不在燕京。” “是。”白露说,“你忘了?” “我很小的时候也不在燕京,回燕京时应该有好几岁了。和子业在他爷爷家住时,经常撒野。这些你可能都听子业说过。” 是不是换了个地方人都会变。他啥时候有过主动和她说起小时候的童年趣事了。想那会儿,她用尽掰,使劲浑身解数都不能让他嘴巴打开条缝。 白露感谢这片蓝天白云,嘴角弯弯,笑了笑说:“听,是听子业吹牛。你知道他说话,比高大帅更像吹大炮,我都和佳音说,子业说的话,她最好别信十足。” “他能说什么?”对自己那位青梅竹马的兄弟,君爷绝对说得上是私交笃深,一往情深,没有比谁更比他了解姚爷的样子,“我看,他最多只能吹个偷人家的果子翻墙,被人追,一路从东跑到西。被自己爷爷逮到了在院子里罚站。” 白露今天心情好,也就不和他恼那位青梅竹马在他心里头的位置,只是佯作酸溜溜的一句:“那是,有谁比你更了解他,你比他老婆更了解他。” 君爷心里头戈登了一下,像山峰一样的眉尖微挑:“哪有的事儿?” 白露握住他手的手,弯起肘弯来像是要撒娇地碰他一下,说:“瞧你紧张的,我说你什么了?还是说他什么了?” “你是没有说什么。”君爷无奈地扫她一眼,“只是有点孩子气。” 只有孩子,才可能对这种事儿计较。 白露好像生气地碰了他一下:“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拿我和征征比。” 君爷被她这话嗝塞的,内心里其实想说:你好像比小包子年纪更小吧。 走到对面面条作坊打算买面条。 青菜、豆腐、面条,整碗素食面。 白露笑而无语,绝了的搭配。 两个人站在那儿,看着面条师傅抓面条时,能听见后面工作室打面条的机器声轰隆隆的响。 这种场景,白露以前想都没法想。 小两口一块上街一块买菜,工作孩子父母什么的,全都抛到西伯利亚去。当然,可能不过几天,这个梦就得醒了。 但是,偶尔做做这种梦也好。像齐叔说的,否则要到老了的时候,腿脚快走不动的时候了,才有可能来做这些事情。 呸。 突然想起那个喜欢调侃她的糟老头干嘛。 面条买了细条的,白露喜欢吃细条的,细细长长,让她感受到细水流长的美丽。 君爷看着宽面好像留恋不止,最后,还是对老板说了:“再给我两斤宽面的。” 买这么多? 他们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吧。白露心里头咕哝时,老板抓了宽面放到秤上秤了斤两,像是与君爷开玩笑说:“要不要再来斤饺子皮,与你媳妇包包饺子?” 君爷伸手拎过那面条,像是不假思索,回答老板的话说:“我媳妇包饺子的手艺不行,我儿子都不吃。” 白露当场那个难堪,钻进地洞埋了自己都来不及了。 老板哈哈大笑,笑不可止:“难怪都是你买菜你付钱,你媳妇是被你养着。” 被他养着,这倒是不错的。很多女人想被喜欢的男人养着,都不能。越是喜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越是喜欢贪你的便宜。 白露对此深有体会,难得今天有人说君爷想养她了。 “开开玩笑,别介意。”面条老板是个好人,眼看白露姐姐表情有些郁闷,打着和场缓解气氛说。 白露抓住君爷的手:“我早就想让他养着了,只是没有机会,今天有了老板这句话,谢了。” 还是那个白露,聪明,能干,冷静。说得面条老板一下子哑了声。 白露则抓着君爷的手转身走了。 “不说我?”君爷挑衅她。 “说你做什么?话题又不是你先挑起的。再说了,人家也没有说错,不是吗?”她贴到他身上,嗅着他风衣上的味儿,好闻的很。 清风之中裹着他那种浓郁,像是一面刚硬的墙,十足让她倚靠。 君爷任她这样靠着。 如果说这个地方让他有些改变,何尝,也不是让她有些改变。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如果是往常,在公众场合,她哪敢这样对他放松任性撒娇。 她是白家大小姐,总是需要形象,需要拘谨。有时候他看着,也是替她累的。 慢慢地行走,在路过菜摊子时,随意买了几把当下新鲜的青菜。如今青菜都在大棚种植,一年四季几乎都能吃得上自己想要吃的。知道她喜欢吃豆角,让老板拿了些,打算晚上清炒配个腊肉给她吃。 腊肉买一点,香菇买一点,酱料买几瓶,这些都是调味用的。葱蒜,都是买青菜时顺便拿到。 君爷大厨买什么东西都是多个心眼,以防万一。 不知不觉,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人,每人手里拎了好几袋,说不重是不可能的。另外的两只手依然彼此牵着。 始终握着的那只手,白露都感觉手心里是出了汗,可是,他没有放开她。 当时叫出租车送他们到菜市场的时候,君爷先交代了司机,说把他们送到离他们客栈最近的菜市场。这样,等他们买完东西,可以不必叫车走路回去。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一点都不寒冷,还要额头出点汗。 白露看着地上,她的影子和君爷的影子锁成了一团,几乎变成了两个小人儿。如果这对小人儿放在家里的摆桌上,多美,吉祥。 光是看着这对影子,她都可以看痴了。永远让他这样拉着她的手,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回到客栈,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君爷没有围裙,撸高了两只袖口,站在灶台面前。客栈提供的不是燃气炉,是普通电磁炉。锅,铲,碗,筷子,都有,一应俱全。 白露帮他将脱下的风衣拍了拍,拿衣架撑起来,挂进客栈提供的大衣柜里面。 自己则换了件毛衣开衫,在室内披着走动,不是太冷。 按了电话问客服,是不是这里白天有热水供应,她想洗下脚。 在火车上粘黏腻腻的,其实她早想洗澡了,但是白天洗澡不太方便,所以她想泡脚。 果然如她所想,这里的热水器是有的,不过也是电的,热水时间要等一等,还不如烧快一些。想着今晚洗澡前一定要注意时间,白露用煮开水的壶极快地烧了一壶水,配了冷水把脚洗一洗,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头君爷切好葱蒜,准备下面时,必须先把鱼头煎好,再熬一熬。回头,他不经意往厨房外的客厅望上一眼,结果他望到什么了,自己老婆没有来帮他忙,自己在泡脚。 他倒不是在意她有没有来厨房帮忙,因为在家里,他做饭时都从来不喜欢有人来插手。可是,她在饭前泡脚这个动作,刺激到他的专业了。 “白露——” 浓郁的,一点点生气的气息,从厨房里跑出来。 白露像只惊弓之鸟,站了起来,两条腿站在了装着热水的脸盆里。 君爷走到厨房门口,一双冷冷的目光打量她那个脸盆。白露方才恍然大悟,飞速地跳出了脸盆,说:“我洗洗脚——” “我说过你多少遍了,肚子饿不要泡脚。说一次不听,说两次不听,说三次还是不听!” 得了,他这是拿训斥包子的口气使劲儿对她喷火。白露在他火山冲天时,赶紧两手抓起脸盆上洗手间倒掉水。结果,后面他又来一句吼:“你连拖鞋都不穿!” 妈呀。她这是突然做什么都错了吗?撒完水,到处找拖鞋,还有,地上她脱的两只袜子没有收拾,被他拎了起来。白露想再次埋了自己。 “行了。”看着她低下的脑袋,君爷长吐出口气,手里捏着她两只棉袜,说,“等会儿找到洗衣机再洗洗。吃完饭,想洗澡再去洗,洗完收拾收拾睡一觉。” 两只棉袜从他手指头落在她手心,听他像是嘀咕了一句:不臭。 白露忽然被雷劈中,雷焦里嫩。 不臭,她的袜子不臭。 男人脑袋里的逻辑和神语,她白露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和学不会的。 自己拿起那袜子在鼻子上闻了闻,是不臭,白露叹气。 君爷赶回厨房看着自己的鱼头汤和面条。 没多久,在白露擦了一张小桌子怎么摆碗筷时,君爷将面条锅端上桌子了。 天知道,在这会儿的时候,她是多么紧张地注意手机,担心,突然又来个什么电话,打破现在的二人世界。 儿子很聪明,应该不会突然打电话来找他们吧。 阿芳的飞机到了吗? 心里像是提上八下的水桶时,君爷给她舀完一碗面条,忽然,将她身边摆放的手机拿了过来,关了机,说:“吃饭别看手机。” 白露情不自禁地一笑,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样喜欢他的霸道。(未完待续) 摊牌 中午吃完饭,白露下去睡了。 饭碗是君爷洗的,君爷说他睡不着。君爷白天确实没有什么睡觉的习惯,夜晚,没有需要的话,也从不熬夜。 在这个环境不像是在京师,全身心都可以放开,白露一躺下就睡着了,可以睡的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来了客人。 “陆大哥。” 脖子上绕着条围巾,小心跨过门槛的阿芳,看到只有君爷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看书时,吃惊地眨了下眼睛,问:“白露姐姐呢?” “她在睡。”君爷合上手里从火车上看到现在都没有看完的书,站了起来,扫到阿芳后面跟着个人,是个陌生的自己从没有见过的男子,君爷眸光一闪,对他们两个道,“坐吧。” 听说有人在睡觉,进来的人都是脚步轻盈,小心翼翼。 民居里放的几把藤椅,藤椅上放了花色的软垫,君爷在小桌子上摆上白露姐姐从家里带来的旅行茶具,泡上当地的茶叶,茶香浓郁。阿芳和姜伟涛就着藤椅坐下来,环顾四周的环境,看了一圈也就兴叹起来。 君爷问阿芳:“刚你打电话说刚到机场,怎么现在自己就能找到我这里来了?” 阿芳道:“我们先是从机场直接打的去了我妈妈住的医院。我妈妈在睡觉,烧已经退了些。我爸说了陆大哥和白露姐去医院探望的事。我们就此商量着过来。刚好,姜老师他知道这家客栈,并且与这家客栈的老板也算熟悉。” “姜老师?” “是,他是心理培训机构的老师。” 这些,君爷都在电话里听赵文生说过了。现在姜伟涛坐在他对面,他正好打量一番,发现这人,长相英俊,衣着品味也是不凡,仪表堂堂,让人不敢小看。 姜伟涛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时,刚好看见白露姐姐帮君爷挂在小客厅衣架上的围巾,一看,竟然和自己的像是一样的,不由一笑:“居然一样的。陆先生是喜欢李维斯这个品牌吗?” 君爷说:“我媳妇给我买的,可能是商场打特价时买的。她买东西经常这样,打特价的东西,只要觉得还可以都买下。” “什么时候买的?我这条,买了很多年了。因为喜欢,所以一直到了冬天戴着。” 很多年前的东西,君爷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不过,婚后,白露几乎不敢给他买东西,怕被他说,应该是婚前买给他的。 “五六年前吧。”君爷说。 姜伟涛像是好奇地打量他一下。 君爷就此不喜欢这个人的目光。心理医生他认识不少,自己也学过心理学。知道有些心理专家特别喜欢偷窥他人心底里的心事。姜伟涛应该是属于这种人。 “吃茶。”君爷让他们两个坐着,走去厨房给水壶里加点水。 刚到厨房里,电话来了。 想也知道可能是谁打来的。 赵文生代替陈孝义打的这通电话,说他们两人刚到机场,不明情况,不知道,是该去医院看望彭母,还是跑到君爷这里来。 君爷说:“阿芳和那个人在我这儿。你们要来吗?” 赵文生被他这话堵住了嘴巴。 “磨磨蹭蹭的。”君爷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骂人了,“告诉他,是男人,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该自己过来抢。考虑东考虑西的,人家又不是傻的,会等你过来抢吗?” 君爷骂完,啪一下挂了电话。他和白露姐姐能做的事情有限,一共那么多。 人家夫妻间的事情终究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其他人推一把,勉强把两个人推在一起没有用的。 靠的还是他们自己。 君爷这顿冰雹似的爆骂,赵文生拿着电话让陈孝义听了。 陈孝义身体像打摆子一样打了一阵哆嗦。 君爷这话,骂的地道,骂到了点子上。 陈孝义无比佩服。 “你想怎么做?”赵文生看见他拔腿要走,追着问。 “用说吗?”陈孝义头也不回,“像陆队说的。” 小东子向父亲挤个眼睛:咱们是不是需要跟过去凑个热闹? 赵文生没有想好时,小东子一溜烟地跟在陈孝义后面跑了出去。 白露在床上睡的正香时,只觉得外面的动静好像越来越大。无奈之际,想继续装睡的她只能是爬了起来。 其实人家说的没错,她和君爷是大忙人,很忙很忙的大忙人。即便休假在外,蜜月旅行,都必须帮忙给人家夫妻两之间当调解人。 阿芳并不知道自己的陈教官和表哥都来了,而且还都和君爷有着紧密联系。坐在小客厅里想着等白露醒来了说两句话再走。 这一坐,没等到白露姐姐醒来之前,只见门口呼啦啦忽然来了一群人。 冲在最前面的是小东子,长大了,变成了俊气小少年的东子,到了门口,给小表姑摆了个POSE,露出个狡黠的鬼滑的笑脸:“猜猜谁来了?” 阿芳愣了下,手里拿的水杯没有握紧,滑落下来。 姜伟涛在她身边连忙伸手去接,勉强接住时,却见杯里的水泼出去了一大半,全泼到了她的牛仔裤上和鞋子上,为此,他在口袋里抽出条帕子给她擦,擦一下,才发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被泼到水了。 阿芳是动也不动的,像是两只眼睛里都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个男人。 她的陈教官,帅气的陈教官,总是那样的英姿焕发,在太阳底下罩着浑身金光走来。 陈孝义踏进门槛时本是犹豫了一下,当看见那个男人在帮阿芳擦鞋时,眼眸里顿时窜出了一串火苗。 君爷说的没错儿,是男人就该抢,不抢的话早就被人抢了。 没有停下的脚步,大步向前,直线走到了她面前。 阿芳只得仰起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好像一座山峰罩住了自己。 陈孝义冷冷的目光扫过那个蹲着身还想给他老婆擦鞋的男人,道:“这段时间有劳你了,姜老师。” 阿芳心头一个戈登:这是怎么了? 她的陈教官什么时候知道姜伟涛的存在了? 莫非,他早在调查她? 姜伟涛微笑着站了起来,彬彬有礼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见到你,陈教官,久闻不如一见。”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讨厌,恶心。 陈孝义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样讨厌一个人。 当然,姜伟涛伸出来的手,他接都不会接的。 “现在,我回来了,阿芳也不用再向你咨询了。她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阿芳想怎么做,难道你能管得着吗?” “我这不是管她,我也从来不会去拘束她。” “那就对了。你不是和她离婚了吗?离婚了,还想对她做什么?” “谁说离婚的男人就不能追回自己的老婆?!” 两个男人浓烈的火药味滚滚,充斥了整个房间。 可怜的阿芳,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每人一句声音,都能把她耳朵震聋了。应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陈教官这种表情。 很吓人,也很威武! 东子悄悄绕到她后面,拉了拉她衣服细声说:“怎样?” 能怎样? “哪个男人帅点?” 阿芳打开东子那只手,想拿手捏一把东子贼笑的脸,说:“你是来捣乱的是不是?” “怎么可能?我爸妈还是我撮合的。只是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我看这两个男的都挺好的,要么,你从里面挑一个。”东子躲着她的手说。 最终,还是赵文生像救火队,跑过去拎起自己儿子,唬道:“正事没办好尽是胡闹。再胡闹送你回去。” “不行!大理我都没有玩呢。”东子着急地喊着,不和这群人闹了,跑到了客厅与房间连接的门口。 大伙儿这才发现,白露姐姐醒了。 白露姐姐纤细的肩头披了一件羊毛开衫,倚靠在门框上,仪态十足,看着众人的目光不言而威。 所有人噤了声。 白露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冲阿芳弯了弯嘴角:“你来了,见过你爸妈没有?” “见了。”阿芳立马趁机从两个男人的夹缝里挣脱了出来,走到了白露姐姐身边。 “你陆大哥呢?” “他在厨房,说是煲水。” 君爷煲水煲老半天了。 君爷是躲着,因为自己一出来,气场肯定又不一样了。说不定,陈孝义一个表现令他不满意,他当场要说人。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就是这样的。 白露知道老公心里头打了什么谱以后,拉着阿芳的手进了房间里面,对外面几个男人说:“你们先聊聊,我们女人自己聊聊。” 砰,房间房门一关。 客厅里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姜伟涛坐了下来,哑笑了几声,好像眼前这幅场景既是出乎他意外,又是很好玩。 陈孝义黑着脸膛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有。反而是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咄咄逼人,如果放在离婚之前,是不是好一些?” “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姜伟涛翘起二郎腿,面对陈孝义的黑头黑脸,显得一副冷静和自若,“你要知道,你再这样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会坏事的。” 陈孝义伸出来的双手在他领子上揪起。 赵文生冲过来,拉住陈孝义的手:失火了,要赶紧灭火! “孝义,你冷静些!” “你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吗?他这张狗嘴吐不出一颗象牙来!说的全是什么话!” 房间里,白露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对阿芳摇头:“你的陈教官暴跳如雷了。” 可以说,她的陈教官居然会发这样大的火,完全是阿芳始料未及的。 自己和姜伟涛做了什么吗? 阿芳仔细回想:两人之间不就是对普通朋友。 “阿芳。”白露指着门外的姜伟涛,“他是什么人?” “普通朋友。”阿芳的回答毫不费力。 “你敢把这句话,说给你陈教官听吗?” “当然可以。”阿芳不以为这句话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白露白了眼,一个结婚离婚了的女人还能保持住那种单纯,真的是难能可贵的,阿芳正好是这种人。 “阿芳,你知道不知道,你的陈教官为什么发脾气?” “他误会了吧?” 好在阿芳还不完全是个傻大姐。看的出来陈孝义是在针对姜伟涛发脾气。虽然,她自己认为,陈孝义发的这个脾气有些无理取闹。 白露倒不以为陈孝义是无理取闹,这点必须要为老公的兄弟正名,走过来对阿芳说:“你认为,你那位普通朋友,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态度吧。像朋友一样。两个人聊天说话,也谈得来。” “经常出去吃饭吗?” “是有一块出去吃饭。” “谁买单?” “有时候我,有时候他,就像普通朋友一样。”阿芳说到这儿有些不耐烦了,陈孝义不了解情况误会她也就算了,怎么连白露姐姐都拷问她。 “我再问你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个普通朋友,可能在你家突然出事时,连夜陪你坐飞机过来吗?” 阿芳对此怔了怔,是很怔。 白露坐在她身边,温柔地说:“明白了没有?” “他对我有想法,但是,我对他没有想法。”阿芳叹口气,“从来没有人追过我。你知道的,白露姐。” “你是个好女孩,怎么会知道没人会欣赏你呢?” 阿芳不知从何说起,她那颗心,其实早已伤痕累累了。从一开始被姚子宝那样对待,到后来,陈孝义像是为她出头,却同时又不断地伤害她。婚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婚后,又变成了一塌糊涂。 如果说她对男人失望,还不如说,她彻底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女人,不如靠自己,来的踏实。 小客厅里,被赵文生拉住的陈孝义,怒火未消,对面,姜伟涛站起,指了下他的胸头说:“如果,她不能继续接受男人,全是你的错!” “你可以闭住你的狗嘴!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从来不需要第三个人说话插嘴!” “如果你有这个底气,你怎么不敢对你父母说,而是拖到今天来和一个外人说?” “谁说我不敢对我父母说!我今天就告诉你,没有人能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但是,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陈孝义的目光,落到了关紧的房间门板上,喊了声:“阿芳,你出来听我说一句。” “你想和她说什么,她都听得见。” 这个混蛋,一直在他耳边吹凉风。 赵文生一个不留神没能拉住陈孝义的手,陈孝义抡起一个拳头朝对方脸上砸了下去。 姜伟涛急忙闪躲仍躲避不及,眼角被拳头擦到了边,一下子肿了一小块。 见事情闹大了,君爷在厨房里熄了火,走出来,嚷了声:“吃面吗?” 一伙人全愣了,两个举拳头的男人,一并僵硬在了原地。 君爷拿条毛巾当围裙,系在腰间,大厨的味儿正浓,手里举着根汤勺,敲了敲另一只手里的碗:“你们不是下飞机后马不停蹄赶路,连早饭中餐都没有吃,肚子难道不饿?” 见还有人想反抗,君爷沉了脸:“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在君爷大厨的领地里谁想反抗,是不想要命。 赵文生赶紧按下那两个抡拳头男人的手。 东子第一个跑到餐桌边,喊:“开饭了!小表姑快出来。” 听见阿芳要出来,两个刚才要打架的男人,瞬间冲到餐桌边,各拉了一把椅子找位置。 阿芳从不知道小东子的嘴巴这么臭,羞恼地对白露说:“看我不和他妈告状。” “怎么办,你出去吗?” “我不出去他们能吃下饭吗?” 白露听见她这句话笑了。 还好,阿芳不是个小女孩子了,知道该承担的责任要承担起来。 阿芳整整衣服头发,再走了出去。 那些争吵的男人,见着她一脸像是不太好看的表情从房间里出来,都收住了声音。 “阿芳,坐这儿。”姜伟涛刚拉开一张椅子。 陈孝义更是急忙对着她方向让出自己的椅子:“坐这里好过他那边。” 阿芳同时对他们两人瞪一下,说:“这是别人家里。”说完,绕过他们两人给她搬的椅子,走到了东子身边,坐下。 东子正着急准备拉开筷子吃君爷做的面条,见她居然坐自己身边了,皱了眉:“小表姑,你坐我这里干嘛?” “你好意思说!你能来大理是托了谁的福气!”阿芳伸手捏他脸。 东子呀呀呀痛叫了几声。 君爷对那两个傻站的男人说:“吃面!” 所有人,全坐了下来。君爷大厨的面条香气喷人,再生气的人,也都难以忍得住口水。 可是,陈孝义吃得毫无味觉。 她没有表态? 这不像她。 她不是很爱他吗? 一直都是的,他知道的。 她越不说话,越是让他着急上火。 吃完面,赵文生根据君爷的指示,突然揽住了姜伟涛的肩头,拉了对方走,说:“给他们两个机会单独聊聊,不是也给你自己机会?” 姜伟涛挑了挑眉头:有意思。 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都失去了踪影。 空荡荡的小客厅里,阿芳与陈教官面对面坐着。 陈孝义抬头,看着她的秀容,感觉她清瘦了些,让他心窝口疼:“近来过的好吗?” “好。你过的好吗?” “还好。”其实不好。 陈孝义吞了吞口水:“和我回家,好吗?” “不好。”阿芳抬起头,“对不起,我再也不能和你回去了。”(未完待续) 美好的早上 陈孝义像是真的变成了一棵木头,动都动不了。 为什么? 他问不出这三个字。 以为,他还在她心里有位置的,不是吗? “我申请了,到德国柏林留学,那边接受了我的申请。单位这边正在打报告,暂时可能是停职,到时候什么时候回来,我自己都不能肯定。但是,我是一定要去学习的。如果和你回去,我不可能去留学了。”阿芳说。 “没有关系——” “不,有很大的关系。之前,你等我毕业的时候,你妈妈意见已经很大了。如果我离开家,到国外,我不知道她又会说什么。” 躲在暗处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屏住呼吸在等着。东子焦急地咬起了嘴巴,小声催促陈教官:快说,快说,把刚才对姜老师说的那些话都说出去,不就完了,就说,我妈管不到我们的事—— 等了良久,陈孝义一句话都没有说,真像是棵木头似的,让人恨不得在他脸上揍一拳将他砸醒。 怎么办,就此分了吗? 众人傻看着,阿芳站了起来,陈孝义坐在那儿,一个走,一个坐,分明两个人是再次分道扬镳。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唯有嘘唏不已。 “完了?”东子的手拍到自己脑袋上,仰头看向自己养父,以及君爷等人,“你们不去劝吗?” 劝什么?赵文生真不知道怎么说了,想不明白,自己兄弟怎么变成了哑巴,明明,刚才对着姜伟涛说的那样宏伟有力,结果,面对女人又哑炮。 可以说,陈孝义这根木头,才是真正让人完全想不明白的。 君爷深深地吸口气,目光锐利地扫向站在那边的姜伟涛。姜伟涛面对他们质疑的眼神,摊开双手:“你们都听见了他们说的,我有做过什么吗?” 是没有。 白露秀眉拧了拧。 过了大概一刻钟,阿芳要回母亲住的医院,姜伟涛陪她一起过去。陈孝义坐在君爷的小客厅里依然无动于衷,几个兄弟看着他都无话可说。 东子在白露姐姐身边坐下,问白露:“你们去哪里玩了吗?” “和你们一样,今天刚到,你说能到哪里玩?”白露边说,边将今天在菜市场买的一个橘子塞进他手里。 东子手里抛起了橘子:“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怎么办?” “我爸妈,指望我能当红线,但是我觉得,可能征征来的话或许更好一些。”东子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当小红娘了。小包子年纪正合适,因为正是童真的时候。 白露听他说起自己儿子适合给人牵红线,笑都不知道怎么笑。 见白露姐姐笑,东子才想起一件事:“对了,征征忙着给自己牵红线,怎么有空给其他人牵红线?” 这话要是被包子听见,包子要像自己妈一样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他也不是,只是——”白露尝试为儿子辩解,“只是,他身边的男孩子,比较喜欢开他玩笑。” “那是征征太好玩了,让人忍不住想开他玩笑。”东子说。 君爷在不远的地方听见他们的对话,听到他人议论自己儿子都是说儿子是个乖乖男,君爷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小包子哪点都好,唯一一点让父亲担心的,好像太容易遭人欺负了。 太善良太心软,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不知包子在家里怎么样了。 白露姐姐心里头对儿子生起了些愧疚。自己和老公出来玩,确实是把儿子一个丢在家了。 打个电话回家吧。 白露姐姐决意,转头就打起了电话。 陆家里,姚夫人带孙子洛洛过来做客。包子和洛洛又粘在了一起。不过,洛洛这只小妖精,今天似乎特别体贴包子哥,并没有去故意戳伤包子的伤口。 包子认认真真地做着姥爷留给自己的作业。 陆夫人接到电话,对包子喊:“征征,你妈妈电话?” “妈妈的?”包子抬起小脑袋,放下画笔,走到了奶奶身边。 陆夫人把话筒塞进他手里:“你妈妈。” “我爸爸呢?”包子本意是,爸爸没有和妈妈在一起吗。可是,在对面白露姐姐听来,包子是想要爸爸不要妈妈。 这不,白露姐姐又要叹气了。 “征征,不想妈妈吗?” 妈妈好像又郁闷了,包子急急忙忙将小嘴对着话筒说:“想。” 白露听到儿子肯定的口气,心里稍微安慰一些。 “在家里觉得怎么样?和谁一起玩?” “洛洛。从幼儿园回来后,洛洛来了,所以我们一起玩。”包子将前后都解释清楚了,这样,妈妈不会误会。 洛洛听包子解释到那么清楚,小嘴巴撇撇:包子哥还在堤防他? “干妈,我没有欺负征征哥——”洛洛把脑袋挤到包子哥面前,对着话筒喊,急于澄清自己的清白。 白露点点头笑道:“你们好好玩。” 陈孝义木然的眼瞳终于有了一点焦距,看过去,看到了白露说电话的表情,张开的嘴唇里就此吐出了一丝气。 “想通了?心情好点了?”赵文生按着他肩头问。 陈孝义脸上的表情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为好,悲伤看不见,喜悦看不见,纠结也不见。 “回去。”陈孝义站了起身,对君爷和白露姐姐说了声,“今天给陆队和嫂子添麻烦了。” 君爷一张冷静的脸容与他对视,最后点了头:“回去,想好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是男人该做的,你清楚的。” “是!”陈孝义沉重地答应。 东子听他们几个的话,似乎听不明白,一脸茫然。 等会儿他们几个一起走了,说是不能再打扰君爷和白露姐姐的二人世界。 白露与君爷坐在了一块儿,两个人安静地看着客厅里,好像在回想刚才在这个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想什么?”君爷的手搭在她手背上。 “想着,他们两个要是真分开了,真让人惋惜。” “他们之前不是分开了吗?” “可我总是想,他们终究还是会找回对方的。因为,他们是夫妻。如果我没有结婚,我可能不会这么想,但是,我结婚了,所以,我脑子里总是会这么想。毕竟,他们两个不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分开的。” 在白露姐姐眼里,这两人分明还爱着彼此,为什么不能在一块呢,太令人唏嘘了。 “你刚才和阿芳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她怎么说的?”君爷问。 “她说她要独立。”白露边说边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独立其实和她的陈教官在一起没有什么区别。我想问的是,你们怎么想的?” “你说我们?” 他们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她,明显他们好像有自己的考虑。尤其陈孝义的突然哑炮,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你们看出了什么吗?”白露转过身,看着他。 “你还不如问孝义?”君爷道,“可能第一个察觉的人是他。你想想,阿芳说的那几句话有什么问题。” 白露的眸光里瞬间闪过一道利光:“她一句话都没有提及孩子。” 孩子,不能生孩子,是阿芳和陈教官之间最大的问题,家庭的矛盾就在这里。可以说,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复合后肯定还会复发。可是,阿芳没有拿出这个问题来刁难陈孝义。如果拿了这个问题出来也不怕,陈孝义已经想好了,两个人一起去领养一个孩子,一边再继续努力造人,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不会放弃。但是,没有,阿芳一句话都没有提。这意味什么? 出租车在快到大理市人民医院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阿芳推开车门走出来,一只手扶着车门,不说话。 姜伟涛在附近急忙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想递到她手里。 阿芳摇了摇头,拒绝接过来。 “是不是觉得水太冷?我去跟人家要点热水。”姜伟涛忙前忙后。 阿芳叫住他:“不用了,姜老师。我只是坐车坐到头晕,想站会儿。” 姜伟涛想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又担心她拒绝,只好在旁边干站着。等了会儿,阿芳好像缓过了气,望着离这里不远的医院大楼,说:“我们走过去吧。” “行。”姜伟涛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阿芳想起了白露刚和她说过不久的话,道:“姜老师,其实,你不用这样帮我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你有很好的条件,不愁找合适的女孩子。”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 姜伟涛一只手指止住她要继续张开的嘴唇:“听我的。我都知道。知道你不会想和其他人结婚。却也不想回去再和他一起,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阿芳没有想到他突然将话说到这样明白,愣了愣。 “做儿媳妇的,永远不能让自己老公,在自己和婆婆身上二选一,是不是?但是,他妈的问题,不是说那么容易解决的事。你让一步,他让一步,他妈,却永远不肯让一步。你说这样的婆婆你能怎么办?” 阿芳苦笑一声,说:“姜老师,你看的真明白。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看清楚我的问题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到你的第一眼。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去妇科门诊的时候,遇见你的。可是,你当时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面,对我没有一点印象。”姜伟涛平静地陈述着。 阿芳吃惊地看了他一下,紧接,有点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在看不见其他人影时,才逐渐放心。 姜伟涛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头掂量的那句“可能他已经知道”的话,反而是说不出口了。 陪着她一起往彭母的医院走时,两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你打算告诉你爸妈吗?”既然事情都挑白了,姜伟涛问她打算。 “可能会说吧。等我妈好一些。也或许,等到事情都盖不住的时候。” “所以你打算出国?” “是的。” “柏林那边我有人。这样,我可以陪你出去,但是,如果你非要介意,我也没有办法。” “姜老师,真的没有必要——” “你听我说一句,我不是帮你,是人,看到你这个情况都会伸出援手的。”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不明白他的无私究竟是出自什么,现在,听他这句话,阿芳像是突然能看明白他一点:“姜老师,你——” 看起来,她不是完全傻的,是自己给了她机会窥探他的秘密,姜伟涛点了点头:“我母亲是单身母亲,我从小是她一个人抚养长大的。” 原来如此,心理医生也有心理的毛病。 阿芳面对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我知道我母亲很辛苦,但是,我也知道我母亲从不会后悔一个人抚养我长大。所以,我只想帮帮你,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白露的提醒之前,阿芳或许能单纯地理解他这句话,但是,有了白露的提点,阿芳摇头:“不需要。” 姜伟涛尊重她:“行,如果你要去柏林,去之前,我把我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你。她是一名产科大夫,对你有好处。” “谢谢。” 两个人携伴,向彭母的医院走去。彭母退烧之后,一家人同回江浙老家。 这是第二天的事了。 白露早上吃着君爷做的粥时,听君爷与赵文生他们打电话。好不容易来一趟大理,赵文生今天会带东子在大理玩一天再回去。陈孝义则在今早上已经坐飞机回燕京了。 没能马上把阿芳带回家,是个遗憾,但是,这事儿强求不得。 唯一让人踏实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依然彼此牵连。 “会在一起的。”君爷放下电话时,和看起来一脸忧心忡忡的白露姐姐说。 白露冲他笑了笑,在他碗里放了颗自己给他剥了皮的熟鸡蛋,说:“不要说我又像我儿子了。” “像你儿子有什么不好?”君爷指着她温柔修长的手指,“征征的那点温柔,学的全是你。” 说的是,他会享受她给他剥鸡蛋皮的服务。 这话岂不是鼓励她天天给他剥鸡蛋。 白露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要对你儿子说。” 君爷说:“他忙着给他小女朋友剥鸡蛋,轮不到我。” 差点笑死。白露从没想过老子欺负儿子是从不讲亲情的,手指尖伸出去点住他鼻子,撒娇的手势顺此滑下来点住他苛薄的薄唇。 君爷的喉结滚过一圈口水,顺势俯下身在她嘴唇上蜻蜓点水。 美好的早上,这是他们两人度过的最美好的早上。 说是来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浪费了这难得的假期,再何况,两人之间的气氛刚好,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怎能放过。 本想去洱海的,但是,又怕去到那里遇见那个糟老头,齐叔说不定又要天天唠叨她白露。真是比她爸还唠叨,这个老头,以为他是她爸吗? 所以,没有去洱海。 还好,听说有个地方可以从高往下俯瞰洱海,比在洱海边上看,可以看见另一种宏伟的美景。那个地方,叫做苍山。 从大理到苍山索道并不远,一公里的路程,打辆的士很快就能到。 吃完早餐,夫妻两人收拾完东西,准备出发前往苍山游玩。 知道到了外面难以喝上热开水,白露将两个带来的保温壶全部装满了滚烫的热水,爬山的时候,喝水量大,多带点没错。不止如此,她还往背包里塞了饼干等快餐食品。 君爷见她塞这么多东西,问:“你背不累吗?” “不是有你背吗?” 否则她干嘛嫁个男人。 好了,男人嫁来就是给女人当体力活的,美其名曰免费劳动力。 君爷知道她省什么,一股脑儿把她刚塞进包里的两个方便面桶扔出了外面,说:“到了山上,多少钱的饭都吃,不要省,我出钱。”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气了,拿了多少外快?”白露在他面前伸出手摇摇。 君爷不受她挑衅,闻风不动:“难道我连一顿饭都养不起你吗?” 白露因他这句话笑到俯下腰身:“行,你只养得起我一顿饭。” 君爷红了脸黑了脸,差点想像捏儿子的脸一样捏她的脸。 这种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心情,等到了苍山,上了索道,来到古刹,再次遇见那些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人时,白露心底里想骂一句娘了。 什么糟糕的霉运? 这对母女简直像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遇到哪儿。偏要这样说,也不是完全有道理的。苍山为大理著名风景区,来大理玩的人,怎么可能不来苍山看看。 白露做深呼吸调理心情时,只见张大妈那只手伸出来热情地握住她白露的手,说:“怎样?你朋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这对母女看来是见君爷不好进攻,转过来都来围攻她白露了。(未完待续) 生死关头 “事情都办好了。” “难怪你们自己两个人能出现在这里,刚好——” 什么叫做刚好?白露立马优雅地打断张大妈的这句刚好:“我和陆君要去那边看风景,你们不是要进古刹拜佛吗?”说完,右手挽住君爷的手臂,左手向她们母女俩挥挥:拜拜! 张大妈和陈明明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时,只见白露姐姐和君爷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远离了这两个倒霉鬼,白露轻轻地松出口气:“你说她们两个,非缠着我们俩干嘛?” “你说呢?”君爷像是无聊地有一句没一句和她拌嘴。 “我要是知道,何必问你。她们难道真的是闲到只能找陌生人打发时间?” 君爷低头看了看她:“难道你闲得一样只能谈论那两个人而对我视而不见?” 好吧,君爷大人吃醋了。吃的这个醋有些不讲理。 白露笑着靠倒在他身上。 是不该让那两个煞笔的,破坏眼前美好的自然风光。 美景怡人,山上郁郁葱葱,过了秋季要临冬,苍山峰顶上的那点白,犹如雪山女神的白衣飘飘曳下,逐渐扩大。 眺望远山,深呼吸,山上的空气确实不比山下,那种清新,那种磅礴,那种回味无穷。 找了块地方坐着,白露翻出了旅行背包里的保温瓶,给君爷倒了杯花茶,左右看看:离能吃饭的地方蛮远的。现在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怎么办?你把我那两个方便面桶丢了。”白露佯作兴师问罪。 “不是有饼干吗?”君爷一点都不在意,“先吃点饼干充饥,到了能吃饭的地方,我再请你吃顿大的,放心,养得起你。” “你以为我是母猪吗?”白露伸手推下他结实的肩头,“开口闭口都是养。” 养还不是她先提起的?女人都是说了后面忘了前面。男人只能多点担待了。君爷闷声不语地接过她倒来的花茶,喝一口,很好喝。 她做饭功夫不怎样,榨果汁、冲咖啡、泡花茶,这些手艺却是一流。要说家里谁最聪明,要算包子。吃饭找爸爸,要喝果汁找妈妈,准没错儿。 “我们两个挺好配合的。”君爷感慨地说,“所以我们儿子吃得是,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什么都能吃到。” “废话。他要你做的,你给他做的特好吃。他想买外面铺子做的,我出外给他买外面哪个师傅做的最好的给他吃。”白露姐姐毫不犹豫与他站在了统一战线,批评起自己儿子贪得无厌。 小包子何其无辜,人家不过是年纪小,只知道吃。 “偏偏,他没吃成一只猪。”白露对儿子这点不知道夸谁好,“你说他这是像我还是像你?” “要是子业,肯定二话不说是洛洛像他自己。洛洛也确实是很像他,眉毛眼睛鼻子都像。唯一一点不像的,可能是嘴唇,比较像他妈妈。” “佳音的嘴唇是长得好看。”接上这话以后,白露又瞪了眼君爷,“我们在谈论我们儿子。你突然提起你那位青梅竹马做什么?” 君爷语塞。 习惯了,多年的老习惯了,时不时拿兄弟调戏。 “我这不过是说说他笑话。” “你笑话他吗?我怎么听都是满满的爱意。” 得了,被她拽住了小辫子不停地做戏。 君爷恼羞,把一次性塑料杯子递回到她面前:“再给我倒一杯。” 白露姐姐像是气归气,还是给君爷满满地斟满一杯茶水,倒完不忘提醒他:“注意看看厕所在哪里。” 女人的思维和男人简直是两个世界。在浪漫的时刻她能突然提起厕所。 这要说到,不管怎样风花雪月,人家白露姐姐做了家庭主妇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沾染上黄脸婆的习气了,到处不忘细琐事情,整天都要唠里唠叨家务事。 君爷想到这儿,伸手抚摸她细细软软的头发,说:“辛苦了。” “你出外赚钱养家也辛苦。”白露姐姐不是那种娇气女子,从不会说只有自己辛苦,老公在外打拼也很辛苦。 “都辛苦,只能退休后享清福。”君爷眯了眯眼睛说。 “到时候,我们儿子给我们娶了儿媳妇,我们还得带孙,你以为?” 君爷额头上下了几条黑线:“他有孩子自己带。” “你怎么不想想你这话能说给你爸吗听吗?” 君爷无言。 人一辈子,都是这样过的了,没有一天不辛苦的。到真正要解脱的时候,可能是到两腿一蹬的时候。 白露看到他沉默严肃的脸,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想起了谁。 是的,他想起了那个用死来摆脱这个世界的老人。 君爷冷冷一笑,在她的手要安慰地抚摸上他肩头时闪开,道:“有人就是这般自私自利的,本来,就不该指望的人,何来失望和伤心?” 白露缩回被他躲开的手指,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他的心里有一面铜墙铁壁不让任何人逾越和触摸,她不也是如此。 这关系到他们两人各自强烈的自尊心。 他,和她,都是一样很好强的人。 不想对这个世界屈服的人。 气氛像是冷了下来,天气,一样像是冷了下来。 起风了,君爷担心她着凉了,找着自己的围巾给她戴。 这回有了前车之鉴,白露带了一条特别长的围巾,号称情侣围巾,可以将两个人的脖子绑在一块儿。 君爷先是有些别扭,不肯让她绑。后来,见她弄的挺好看,看不出是一条围巾绕在两个人的脖子上,只得夸:“心灵手巧。” 白露听他夸着,将围巾的毛穗洒落在他肩头上,自己眯眼看着很满意,说:“我还没有给你打过领带。” 打领带向来是君爷的拿手好戏,从来不需要借助他人之手。所以,她从来没有机会帮他打领带,倒是有了机会给他打围巾。 君爷伸出来的大手,在她细小的肩头上抓住,轻轻松松把她揽在了怀里说:“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风簌簌,唯有身上靠着的,他的体温是热的,烫的,像要喷发的熔岩一样。白露无比贪恋这个味道,难以想象有一天如果自己会离开这个味道。 喜欢的人,成为了她老公,喜欢的人,终于有一天愿意拥抱她。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觉得是不满足的吗? 找到一家饭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饭馆里,过了客人满目的时刻,同时,菜品也少了。山上的菜,都是挑担工不辞辛苦每天从山底下挑上来的。一共就那么多,吃完了也就没有了。有钱也买不到。 最终,他们只能买到了两碗清水煮的面条。 “你看看吧,这比方便面能好多少?”白露姐姐笑的是,走了那么久的路,最终,还是和方便面一样。 早知道,不如带方便面随时随地能泡着吃。 君爷知道她执拗他扔走了她的方便面桶,拿了双筷子递到她手里:“我们这是没有经验,下次,知道要提前找饭馆。晚上保证不会挨饿了。” 说起来,他们俩自己出来旅行是第一次,是没有经验。 可是,能有下次吗? 白露捞着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皱着眉头吃下这第一次的苦头,希望下次没有这个苦头,但是,看来今晚要不挨饿不容易。因为到时间,他们得赶紧找地方下山,肯定顾不上先吃饭了。 君爷吃的快,吃完走去收银台付款时,顺带和店里的人攀谈起来,主要是问这里他们所在的地方,以及如何下山的路线,最终,君爷买了一张地图,放到了桌子上研究。 他们俩刚才一路走,两人体力又好。人家可能走半里路的力气和时间,他们能走一里路。加上,两人有意无意往人群较少的道路上走,都爱清静,都不爱被别人打扰。造成的最后结果是,他们走到偏僻的地方来了。 难怪他们刚才一路找饭馆,找了老半天最终只能找到这一家,还吃不上东西。 “如果要下山,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是走回头路,可能时间还快一些,因为那些路我们自己走过,熟悉,会走的快。要么继续是往前走,照这个地图来看,公里数应该与回头路是差不多的。”君爷分析完路线图后说。 白露抬头看他:“你怎么想?” 其实不用想,两个人,都绝对不是会走回头路的人。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干嘛走回头路。 卷好地图,买了些东西以备不需,两个人背起背包继续往前走了。 这回不像之前,两个人没有闲情逸致游玩散步的心思了,再晚点,等天色黑了,再找不到路,到时候下山肯定麻烦了。 白露跟在君爷后面赶路的时候,想起了包子。 儿子在家里会担心他们两个人不? 幸好儿子没有跟着他们出来,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拾残局。 回家也不知道小包子会不会笑话他们两个,说他们是笨蛋,走路都能忘记时间,都能忘记看地图,都能忘记计划怎么上山下山。 好吧,父母是因为风花雪月,将什么都忘记了,活该被包子笑话。 在白露忧心忡忡会被儿子嘲笑时,煞风景的,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是谁,拼命拨她的电话。 白露想骂声娘。刚刚不是说在山区里手机信号不好吗?这会儿怎么变好了,而且非常的好。电信联通移动,合伙起来戏弄她白露姐姐是不是? 走的气喘吁吁的,还不得不停下来接一通电话,而且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对方不知道他们眼下是十万火急的急行军赶着下山。 君爷见她停下步,只得停下步,帮忙先取下她背上的背包让她喘口气。 白露扶住膝盖头喘了喘气,缓过气来,才能说话,右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是陌生来电,一丝恼火地按下去接听键。 “谁?”白露问。 “白露,我是张大妈!” 百分百的阴魂不散! 白露想骂街,不,是想把手机直接扔下山去,痛骂一句:去你妈的! “什么事?”这句话她本不该问的,可是,她是优雅的白露姐姐不是吗。 “明明她崴到脚了,我们需要帮助。” “打110,不,是打10。”白露快速纠正错误的电话号码,后来想,其实打110更好,警察叔叔应该比救护车更快能到达山上。 对了,她怎么能猜到这对母女在山上呢? 她们是该在山上玩,不过不是在古刹玩吗?古刹离他们这里距离之遥远,她们母女俩要求救,也该在古刹那里就近找人求救,古刹那里不仅游客众多,里头佛家子弟工作人员也多,不愁没人帮助。怎么会找上君爷和她? 唯一能解释的是,这对母女早不在古刹了! 白露姐姐为自己堪比福尔摩斯的推断能力咬断了一口牙,又想骂街了。耳听她完全猜的没错。 张大妈说:“我们一路跟在你们后面过来。” 天! 她和君爷是遇上了两个疯子吗? 没事跟在她和君爷后面干嘛? “一路上,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我们觉得不安全。”张大妈说。 这个不成理由。如果顾虑这点,她们两个早不该单独出来旅行了。 白露眯眯细眼:“怎么办?我给你们打电话叫救护车和警车吧。” “不,不用。”张大妈慌里慌张地拦着说,“不需要。” “为什么?” “只是崴了脚,闹那么大的动静,被人看到会笑话。我和明明还都是当大夫的,真是会被人笑话的。” “那你们干嘛打电话给我?” “明明她走不了,需要有人背。” 这对母女超级极品了,要让她老公背人就是了。 是把她老公当马?当骆驼? 白露想都没想,刚要一口拒绝,结果,没有拒绝,说:“我帮你们打景区管理部门的电话。他们会过来协助你们的。” “你不能这么做!你们不能把我们孤零零丢在这里!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这里!你们没有一点同情心吗?你老公不是大夫吗?” “我们没有把你们丢下,会给有关部门打电话。我老公是大夫没错,可明明没有到我老公非到不可,非到去救你明明的时刻。”说完这句话,懒得和对方废话了,白露姐姐果断挂了电话。 她可以想象到,寒风猎猎之中,张大妈在里头骂街骂她白露是小心眼女人的声音。 她白露就是小心眼,怎么了?! 手机搁进口袋里,仰头瞧见君爷一路都在旁边听着,白露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你要不要回去背人?” 君爷直接甩回她一句:“你当我是傻的吗?” 君爷不傻。 他凭什么去背一个咎由自取崴到脚的跟踪狂和女疯子? 有些人做的事,不仅是过分而已,是简直不可理喻。 白露把自己的手交给他握住。 两个人手牵手。 山上日落的快,天黑降落的速度比他们预计之中更快。他们走的路又是偏路,不会儿,只见周围、前后近百米,不见一个人影。他们犹如孤独的一对鹿,在盘曲的山路上行走。 白露握紧着君爷的手,从来没有握的这样紧。如果是她一个人,她觉得还好。可是,不是——这点令她忧心忡忡。 “你在想什么?”君爷在她前面突然这样说,好像能看到她脑子里想的东西。 白露仰起头:“没有。” 那时候,突如其来一道冷风,刮过了她背后。白露转回头去看的刹那,耳际边刮来他一道急促的呼吸声:“小心——” 瞬间,他将她按倒在地上。 啪!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刮过他们背上,准确落在她原先站着的地方后面那片护栏上的一只石柱。石柱圆圆的脑袋瞬间被那东西击落到粉碎,好像一颗人的脑袋落到了地上。 白露只觉全身冒出了一遍冷汗。 “你在这里别动!” 那个偷袭的人好像跑了,在山路旁边的林子里一闪而过。君爷起身去追。 白露被君爷按了下脑袋,再爬起来时,见到他冲在了前面几乎消失成了一个圆点。白露忽的一个纵跃,从地上跳起,把背上的背包一脱,像只矫捷的梅花鹿穿越林间直追君爷。 傍晚,夜色渐落,林子里什么东西都有,阻碍错乱着视线。白露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见林中不时传来的声音,错乱的,各式各样的声音,然后,在一道比较巨大的响声从前方传回来时,白露二话不说立即打开了手中的手电筒,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冲过去。 巨响过后,像是一路回归平静。 白露拿着的手电筒在林子中寻找痕迹。雪亮的手电筒光向四处扫射,能见一些枝条灌木被东西压过的迹象,白露顺着迹象踏过凌乱的地表,忽然听底下传来一声:“不要往前走了!” 这个声音? 白露抽了口凉气,只有吸口气,才能镇住自己的手抖,手电筒光照到自己前脚的地方,能看到五根指头,挂在了悬崖边一块凸出的石头上。(未完待续) 夫妻联手 白露迅速地蹲了下来,望下去,君爷像个蜘蛛侠一样,吊在悬崖壁上,只有五只手指抓着石头。 冷静,冷静。 白露额头冒出了一颗豆大的汗珠,却什么都没想,伸出的手去拽君爷的手,可怎么拽,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够,君爷整个人是悬空在半空中的,君爷的脚想勾一下岩壁都勾不到。 急得一身汗,只见抓在石头上岌岌可危的那五只手指逐渐地从石头上一寸寸脱离,白露的心抓成了一个拳头,脱口而出:“不要放手!” 君爷回答她:“不要抓着我的手。” 白露的眼睛从来没有瞪的这样大过,可以的话,她想一拳扫到君爷脸上。 “你听我说,那个人没有走远,可能会回来。你赶紧找个地方躲着。” “你会掉下去的。” “不会!” 白露不放,她死都不会放。他不知道,她的心此刻已经快变成四分五裂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她会跟着他一块死的。 “不要这样做,白露。”见她用力还在拽他的手腕,君爷舔舔干裂的嘴唇,沙哑地说,“去,听我的话。” “不去——”“你听不听!这是命令!” 君爷铁青的脸色,在夜里像是戴了一张阎王的面具。 她服死他了,这会儿他竟然用命令两个字和她说话,她口气也不好起来:“我不是你部下,你不用命令我!” “谁说不是?!” “即便是,我也不会听你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君爷口呆。 “你不想想,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征征两个寡母孤儿的怎么办。你不爱我没关系,可是,你爱你儿子吧,你舍得吗你——” 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君爷分明像是能看见一点光亮在她细长的睫毛上出现。君爷的胸口犹如擂鼓,吐出了口气:“你才是傻的,谁说不爱你了?” 什么?! 白露迅速地抬起头,想,很想再仔细地听他说一遍刚才的话。可是不对,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回头,你上来,有什么话再说。”白露语无伦次地说着,注意力只放在怎么拉她上来。 这时候,一道黑影,从白露背后罩住了他们夫妻的影子。 阴森森的笑声,从女人张开的白牙齿里发了出来:“患难夫妻,日久见真情,能得到他一句爱,白露,你不像你妈,算是死之前也能圆满心愿了,是不是该感激我?” 君爷眯紧的眼眸好像夜里豹子的两只眼。 女人冷冷一哼:“怎么,想救她?你认为你现在有能力能救她?还是我成全你们,让你们两个一块去阎王地府比较容易些。” “不。” “什么?” “你一点都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这个局,你设的太蠢了。” 女人目光一惊,迅疾地往后退了两步,可是,已经太迟了。唰,一道锋芒穿破空气,迅速,果断。女人呀一声尖叫,两只手捂住了左脸。 血花,从她的左脸上的窟窿里往外涌,女人痛恨诅咒的声音对准了白露:“你敢毁我脸!你这个婊子,你敢毁我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真感谢你,特意在我面前把我老公当饵,重演多少年前同样的一幕。你以为这样可以刺激到我心中的创口,让我再也爬不起来。你的打算真是长远而美好,是不是该这样夸奖你呢,刘大队长。”白露手里拿的柳叶长刀,轻轻松松转了一圈之后,握在了手心里,唇角微勾,“柳叶刀是你教我的拿手好戏,现在落回你自己的脸上,不知你又有什么样的感受,刘大队长,是不是觉得,你很成功?包括费尽苦心教我培育我,取得我的信任之后,在我面前像是为了我而去死——” “你,你——”女人弯下腰喘息着,像是对她这番话不可置信,“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刘富琳,这是你的真名。你的假名,在我姑婆面前,用的是黄少丽。我爸爸叫你做丽。你真是煞费苦心,连想个假名都用尽了心思,妄图混淆所有人的视线。”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女人猛地摇摇头,“不,你爸不可能对你们说的,不可能!” “是,我爸其实可能连你的身份你的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告诉我。但是,只要想通了这其中的一切,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爸,却连真实身份和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爸,你敢说你真的是爱我爸?”白露揭露到这儿眼色微沉,“应该说我爸是个受过培训的,精明聪明的男人,为了保住秘密,是绝对不会和任何女人发生不正当关系的。无论你再用什么诡计都好,都没法蒙骗他的眼睛他的头脑。你又怎么可能蒙骗到我?对!你曾经煞费苦心,在我一开始入队时,对我使用过了种种迷魂汤,让我信赖你。可是,最终,你的假死,成为了我真正成长的契机,让我变成了一个和我爸一样坚不可摧的人。我是该感激你的,刘大队长。” “我假死?”女人呵呵,笑了两声,“我假死?我明明掉下悬崖死了,官方报告出炉都说我死于意外,死于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群学员,包括我最爱的徒弟,你,白露,你现在还敢说你老师是假死吗?” “是假死。而且,很不好意思,在你死的那一刻,其实我已经察觉到了。你是假死。所以,你才会在我梦里时常出现,警告我,你有一天绝对会卷土重来的!因为你不甘心,因为这都是你处心积虑的谋划,你和你的人的一手策划,都只是为了完成你们的任务。但是,一切,都要在今天终止了。” 女人惊了一下,惊讶的是白露口里的你们二字。女人的一丝纠结的目光像是掠过了灌木丛。 而这,同样没有逃过白露锐利的视线。白露旋身一转,在灌木丛里那条身影要扑向挂在石头上的君爷片刻,飞身一脚。只听空气里传来一声闷哼。白露那一脚踹中了对方的正脸。对方没有退下去,刚还要继续上前。白露手里那把柳叶刀瞬间已经横在了他脖子上。 刘富琳这时候开始尖叫:“不要杀他!” 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几乎贴着白露的脸,他像是能嗅到她身上的芳香和泥土,让任何男人都能心神荡漾。早在他走近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已经知道她是一枚致命的毒。 “白局,你想动手尽可以动手的。” 张润恒的声音,在夜里逐渐显得平静和安稳。 这一点却不知为何触及到了刘富琳的底线,刘富琳像个疯子一样向他们冲过来:“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砰。 什么东西,瞬间击碎脑骨,是如此简单和方便。刘富琳突然脑袋往后一仰,双手伸平,仰倒在了沙地上。 白露看着她的脸,她左边的脸被那一刀划到面目全非,鲜肉翻出,她的额头中间,出现了一个窟窿不断地涌出鲜血和脑浆。 刘富琳双目看着天空,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踪影。 白露只知道,这个女人从来没有爱过她爸,没有。在这个女人冲向张润恒的一刻起,一切真相自然而然地揭穿了。 一时间心头可谓是五味齐全。 张润恒失声,痛叫一声:“妈——”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跪地长久不起,一双眼,像变成了空洞,怔怔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刘富琳。 白露没有收起刀,只是冷眼地看着他。 张润恒吸了口气,看向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内鬼?还是说知道你是她和赵委的私生子?” 白露平静的语气,却足以让张润恒用见鬼了的神情瞪着她。 “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上头才准备收你们这张网吗?”白露道,“张副官,你跟了我这么久,好说歹说也该对我了解一些,可是一直没有。我的底线是,不要伤害到我的家人。但是,你们已经不断地对我儿子发出威胁令。我儿子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们不可能不清楚。你认为,即便是我愿意不愿意也好,上面的人,会愿意放过你们任你们继续威胁我儿子的性命吗?不要忘了,我儿子是陆家的孩子,也是白家的孩子!” 张润恒的身体打了一阵抖,这么说,是他们的策略错了。他们本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孩子。那不过是白露姐姐和君爷的孩子,其实远没有那样的简单是不是。而且,他们原先以为的手无寸铁之力的懦弱的白建业,不会因为儿子女儿而出手的白建业,难道,一切都是他们猜错了吗? “我爸是个很简单的人,他认为我和我哥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他不会出手。但是,我儿子不同,他年纪还小,心肠也太软,这是他的大毛病。我爸很清楚,有了第一次绝对不能有第二次。他怎么说都是我儿子的姥爷。况且,上面查你们这条线,是查的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查?” “你们难道不是因为苗家公司的事,牵动全身,东窗事发,你这个内奸做的够辛苦了,想把手一再伸到我家里事来也就是为这,所以,还不得不假装对我这个女上司是情有独钟,混淆其余人的视线。可是,越装越出毛病。”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十分明朗。可是,张润恒看着她冷酷无情的脸,却忽然发出一声鬼魅的笑意:“我妈也就算了,你真以为,我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白局?” 白露当时已经没有在听他像疯狗一样说出来的话,而是,紧张地看着一击将刘富琳击倒的高大帅走到石头边把君爷小心翼翼地拉上来。 趁这个空档,张润恒忽然把脸扑上来,贴往她的脸上。白露情急之下迅速侧过脸,只觉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见到她脸色骤然大变,张润恒笑了。 啪! 白露那巴掌直甩到他口角流血,要不是留他有用,她一刀把他宰了! 张润恒捂住青肿的嘴角,一点都没有悔恨地说:“这是你欠我的!” 欠你的狗屁! “我爸,我妈,虽然都抱了私人目的,但是,培育你到至今。你对他们痛下杀手,冷酷无情。他们或许理解,但是,我不理解。最少,他们都曾经对我这样描述过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不为我们所用实在太为惋惜。曾经告诉我很多回,要见机行事。是我太迷恋你了,屡屡错过时机,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本来我可以不对你老公下手,直接选择对你下手,也就不会落到你手里,也不会让我妈命丧黄泉。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张润恒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是清澈明净的,没有一点糅杂,没有一丝谎言。 谁都看得出,这个男人,真的是迷恋上了白露姐姐的。 高大帅已经被身旁的阵阵寒气吓的说不出话。眼前这个男人是找死,居然当着阎罗王的面向阎罗王的老婆表白。 站在了岸上的君爷,一步步,向张润恒走过去。 等张润恒听见他脚步声要转过头时,猛的,那拳头又狠又毒,砸到了张润恒正中的鼻梁上。 张润恒的鼻骨嘎吱一声,绝对歪了。 只听见君爷的声音冷漠地在空气里传播:“那些在旁边看好戏的,是不是该出来了。” 一句话,令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寒栗。 某位老大爷吞着唾沫,闷骚地唠叨了一句:“我本以为他会说,不要想着垂涎我老婆,结果,他竟然把矛头指到我们头上。白建业,你这个女婿,你还说是史无前例最好的女婿吗?” 白建业拘束的,尴尬的,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几声闷咳,从林子里发出。 由于被君爷揭开了面纱,这群躲在暗地里看戏的老头子,只好一个个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其中,那个与白建业说话的老大爷,走到他们面前时,白露一眼认出了是齐叔的面孔,虽然,自己心里早对此有点猜疑,依旧忍不住发了牢骚:“齐叔,你不是在洱海吗?早上我老公打电话给你,你说你还在洱海?你老人家腾云驾雾飞到了苍山来了,怎么飞的,有空快教教我儿子。” 齐叔被她那嘴伶牙俐齿说到老脸通红,指着她对白建业说:“我知道她这是报复,明显的报复,只因为我在火车上笑话她吃醋。” “我吃谁醋了!”白露瞪直了眼睛。 齐叔的手指遥遥一指,指到了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张大妈扶着崴脚的陈明明一路不甘心地追到这儿,结果见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时,母女俩已经吓软了腿儿,坐在草地上直打哆嗦,动都动不了。 这对母女真是不怕死,她好心好意打电话骂她们走,她们还以为她白露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一路追到这,好,活该! 白露冷笑一声:“我小心眼吗?我吃醋了吗?你看看谁动手谁打谁?我打她们了吗?” 事实是,君爷揍人了! 高大帅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他干活实在是越来越不讨好了。好不容易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夫妻俩,结果,君爷没有感谢他救命之恩,是在他身旁一直散发寒气,快冻死他了。 君爷的脸,像是顶了个天下最黑的黑锅。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的坑,被张润恒坑死了。 气得他,在张润恒身上再踹一脚:我看你再敢偷窥我老婆! 其他老头子,连忙让人将张润恒绑了带走,否则等会儿君爷和白露姐姐气起来,真是把这个人弄残废了,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一场闹剧结束。白建业正式向女婿介绍自己的朋友:“陆君,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空山老人。” “爸,我知道。”君爷答。 “你知道?” “是,在火车上,他拿着一本书,书上写着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齐叔摸了下自己鼻子,对白建业说:“这不怪我。谁让你和他提空山。” 白建业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多想。” “这充分说明了你对你女婿的信任,大于你女儿。” 白露耳听齐叔这句话,明显又是针对她白露,一个白眼扫过去。 电话突然响了,众人互相看了看,见是白建业口袋里的手机响。白建业对女儿女婿说:“我让征征担心你们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原来,白建业不辞千里跑这儿来,都是由于小包子担心自己爸爸妈妈。 齐叔趁机,对白露为老友说一句话:“建业他知道的,知道做儿女的,最担心自己父母。为此,他是希望把这种伤害降到最低。你和你哥应该原谅他。”(未完待续) 宽容 “姥爷,你和我爸爸妈妈在一块吗?”包子在燕京的爷爷奶奶家里问。 白建业答小包子:“嗯,大家都很好。” 包子眨眨眼,对白建业这句话好像听明白了不少。小包子一天天长大,智商也不比以前了。 “在家做什么呢,征征?”白建业问。 “姥爷的作业我都基本做完了,姥爷什么时候回来?”小包子纠结地用小手指卷着小手指。 白建业答:“过两天吧。你做作业做的这么快,我不是和你说过慢慢做吗,有时间,多和小朋友一起看书。” 包子说:“洛洛他不会看书。我看书,他趴在我旁边打呼噜,严重影响我看书。他奶奶要抱他去上床睡觉,他一骨碌醒了,说自己没睡着。” 洛洛始终是喜欢阻碍他包子的讨厌鬼。 “对弟弟,要宽容。”白建业教外孙子说。 “他要是我弟弟就好了——”小包子不傻,知道人家洛洛嘴里叫着包子哥,其实没有把他包子当哥尊敬。 “这样——”白建业跟着小包子纠结,“等我回去,我和洛洛谈谈?” “姥爷,你小心点,他鬼点子多着呢。小心被他算计了。”小包子提醒姥爷堤防被妖精洛洛收买了。 这时可能洛洛跑过来了,知道包子哥又偷偷跟人家告状,来抢包子手里的对讲机,一边抢一边说:“征征哥的新玩具,谁给的,我也要玩。” “这是人家送我的重要的东西,不能玩的!洛洛你放手!” “征征哥你放心,我只是看看,我不玩。” “不行,你会弄坏的。” “不会不会。” 白建业在对面听得心惊胆跳,真怕他们把东西弄坏了,这是他借来的东西。 对面两兄弟在电话里听来像是抢东西抢的不可开交,实际上是两个人都只是在嘴头上争吵,并没有真的用手在争抢。 “姥爷,我不说了,我搞定洛洛再和你说。”小包子匆匆忙忙挂了线。 白建业长呼出口气,可以想见的是包子没有闹,是应该没有担心爸爸妈妈了。 等他回头,只见君爷在原地等着他以外,自己女儿和齐叔走到了前面说话。 齐叔对白露说了两句以后,白露问:“我哥来了吗?” “你哥——”齐叔遥看对面的山头,“在那边吧。” “洱海?” “算是。” “你们都在洱海做什么?” “和你们一样,聊聊天,散散心,看看风景。” 白露那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群老家伙,老底都被人揭了,还装模作样。白露眯了眯眼:“我哥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们邀请他来的。” “和我嫂子一起来吗?” “没有。只有他一个。” 白露算是听明白了一点。她哥绝对不是来玩的,是组织上,为了解决他们白家里积累长久的家庭矛盾,算是给他们白家一个交代,让她哥过来,解释清楚,消除误会。 所以,齐叔说她哥在洱海散心,看水,看风景,倒是真的。 白露想,要她哥想通应该不是问题,因为她哥是个聪明人,之前,一直都有所察觉,只要有人给她哥点暗示,她哥能往正确的方向想,大体上答案也就差不多了。 对暗示这一点,其实,不管是她爸有意的改变,还是组织上有意给她哥的透露,都把她哥指到了化解矛盾那条路上。 非要说,他们兄妹俩对白建业存在的最后一点纠结,无异于,当年他们父亲是否真的有意愿与他们母亲离婚。究竟,他们父亲与母亲的婚姻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事,要白建业这个当事人来说,肯定是不合适的。 齐叔,作为组织上派来的调解人,正好替白家兄妹解决这个问题。 “你妈妈,当年嫁给你爸爸时,确实是组织上介绍的。” “你意思说,我妈和我爸是一个单位?”白露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事,露出些微的吃惊。虽然,她对于父母当年如何相恋而结婚的问题上存有疑惑,但是,听郑大嫂的说法,貌似,他们父母应该是恋爱结婚,不存在父母之命才对。 既然是恋爱结婚,又怎么会出现,她爸说自己并不爱她妈这回事。彼此矛盾,成为了一个结。现在,终于这个结有了解开的光明。 听齐叔摇摇头:“不是的。” “不是?” “你妈并不是知道你爸完全的工作情况,你妈看到的你爸,了解的你爸,和外面大多数人看到的是一样的。我这么说的意思是,当年,组织上,为了给你爸介绍对象,放了几张人选,给你爸挑,最后,你爸挑中了你妈。组织上选中你妈,是因为你妈妈的娘家家境非常普通,平凡,你妈妈娘家几乎没有什么亲戚家属。” 由于她妈妈的娘家过于平凡,没有人撑腰,所以,变成了白奶奶白爷爷眼里的弱点,眼中钉。 白露皱紧了眉头,突然感觉,这些看似无意其实有意的安排,无疑是左右了她母亲的一生,甚至造成了一种悲剧。 对这点,齐叔承认不悔:“组织上承认,我们这种安排,欠缺考虑于与白建业的父母做前面沟通的工作,导致,你母亲嫁过去之后,被你爷爷奶奶施与了很大的压力。” “当时不和我爷爷奶奶说,是由于对方已经开始谋划接近我爷爷奶奶了吗?” “是的。当时那会儿,我们似有察觉,但是,苦于手头没有确切的证据。因为你要知道,有些敌人很狡猾,他们的工作并不急于一时,而是长期埋伏。他们埋伏的线,我们只以为只是他们暂时不动手,却没有想到不是他们自己不动手而是他们早已策划鼓励让其他人动手。这点是我们想都没有想到的。导致到今时今日今天,到郑二叔家爆出丑闻,苗家公司当年的亏损另有内幕,你们的深一步调查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甚至开始威胁你们儿子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一切原来有所牵连。” 也就是说,刘富琳的工作,只是为了策反一些人为他们所用,比如说策反了叶老的妻子这样一些人,而她自己却在单位里极力表现为一个好人,甚至后来为了逃脱罪责提前计划了假死成为英雄烈士,金蝉脱壳,一了百了。哪里知道法网恢恢,到今天,组织清算时,一是郑二叔当年自己做的丑事坏事,被人揭露,从而揭开了苗家公司受人暗算的阴谋内幕。再到了,原来不止苗家一家公司而已,这个集团,不止钻了政策的漏洞,而且是杀人灭火,什么事都有,目的为侵吞公有财产,形成利益上下链条,目的是海外转移资产和输出情报。 这张网收起来时,暴露出的种种问题,让人触目惊心。 像是赵委,白露以前想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上司原来就是个谍中谍。当然,赵委更想不到的是自己亲手培育出来的人,会这样对他施与陷阱冷血无情。 “赵委招供了吗?”白露低声问。 “他不承认,始终并不承认。但是,我想,只要等他和张润恒的亲子鉴定一出来,铁证如山,他想继续狡辩也难了。”齐叔说到这,望了她一眼,“不过让我们真正吃惊的人是你,毕竟是你第一个怀疑到自己上司头上的。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上次他让你去叶老那儿拿东西的时候?不,是你向组织提出拿叶老当饵的。当然,连叶老自己都不会想到这个主意是你提出来的。” “我怀疑他很久了。”白露说,“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我唯一能做的是,对平常的我进行催眠,催眠我自己不怀疑他,这样,在他面前才不会露出破绽。” “你从哪里学到的催眠术?” “我和陆君谈恋爱,他学医,我跟随他,认识了不少医学教授,得以私下讨教一些对我有用的东西。” “这些,陆君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他那时候,还很讨厌我,觉得我是一无是处的大小姐。” 她这句话,却是让齐叔笑了。 “你笑什么?”白露讨厌他鬼滑的笑脸,奸奸的笑。 “我是在想,你这样的美丽,富有自信的一个女人,偏偏对于一个男人如此没有自信,让人感到很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白露从不认为自己先爱上君爷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难道只能规定永远必须男人先爱上女人吗,太男人主义了,女人,同样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爱,“从很久以前我明白一个道理,如果相爱,要么是我爱他多过他爱我,要么是他爱我多过我爱他,我肯定选择前者。因为,只有我爱他多一点,这桩婚姻才能维持下去。否则,我会对他失去新鲜感的。” 齐叔只能对她这番话佩服到五体投地,同时,不忘记告诉她一件事儿:“陆君同志曾亲自向我们坦诚过,他选择你,是由于他当年看着你为了他,追着他的车,一路跑来,不顾白家大小姐的形象,蓬头垢面,脚上沾满泥土,那一刻,你像小丑一样,而他却觉得你当时美若天仙。” 白露惊呆了。 不说君爷这番坦诚对她动心的时机是她最狼狈的那一刻让人吃惊,并且在于齐叔话里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什么叫做,君爷向他们坦诚过? 当然,她是知道的,由于一些特殊工作岗位的原因,对于自己的伴侣,有必要向组织交代,包括恋爱对象的背景,选择理由等,都必须一一交代清楚,等待上级批准。君爷的职位,是有必要这样做的。 像她,当年选择君爷,不也一样需要向上面的人打报告。不过,当初她对这方面完全有信心就是,因为君爷那身世那身家以及工作经历,都是一清二白的,不会受到任何人质疑。 或许,是她多心了。毕竟,齐叔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她不是到现在都是一团糊涂。只知道,齐叔自己说的,他和她爸,都是她上面组织的一群人罢了。 齐叔和她爸,也不是她所在分支的上级领导,只是因为这个案子有了牵连,然后,到这里顺带解决白家里的家庭矛盾,把欠他们白家的情还了。 白露低头想了想,问:“我爷爷奶奶,没有被牵扯进这个案子吧?” “你其实只要想想,当初,你和你妈能回燕京,虽然说,这里面都是你妈一个人努力——” “我以为,当年郑大嫂帮助我妈回燕京的同学,是组织的安排。” “没有,不是的。那个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凑巧。郑大嫂的那个同学,与组织没有半点关系。你妈和你能回燕京,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奶奶或许有所察觉,醒悟了。” “是吗?”白露对此保持怀疑,她只记得,她和母亲回家以后,爷爷奶奶对她母亲的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的,没有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你爷爷经过了一次手术以后,情况并没有很大的改观。那次手术的医院和医生,都是刘富琳安排的。后来,你爷爷术后情况一直都不是很好。你奶奶应该是心里头起了疑心。” “你是说?”白露小心地问。 “你奶奶,为了保全你妈,可能和你爷爷商量过了,直到他们死,都不能表露出对你妈有改观的态度。” 白露深深地吸口气,这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妈她知道吗?”白露轻声问。 “你妈应该知道的。因为,你爷爷奶奶,到临终,都没有放话说不让你妈回白家老家。也就是说,他们承认你妈是白家儿媳妇的。而且,在他们当年在白家找墓地的情况来看,已经预留了你妈的位置。” 有些事情,真的只有当局外人来说的时候,才能看的清楚而明白。 到了这一刻,白露觉得自己不需要问,都知道自己父亲对她母亲真正的心意是什么样的了。就像君爷,只有在最致命的关头上对她说那句我爱你。她爸,应该是一样的心情。 “白露同志。”齐叔与她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前面,像是无路可走了,只得停下,说,“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和你爸的路,可能只能走到这了,前面的路,要由你们年轻人继续走。” “我爸,这是要退休了吗?” “你爸,早已退休了,但是,只有你们真正独当一面了,他才有可能真正退休,对不对?” 白露点头:“是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你爸,比任何人,都爱你们兄妹俩。” “我不会怀疑这一点的。” 齐叔冲她笑道:“这点,你是比你老公可爱多了。你老公,远远比你固执的多。” 白露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指的是,君爷永远都不会去原谅的那个老人。无论那个老人再认为自己是多么爱君爷他们,但是,君爷永远都不会原谅。 夜里漆黑一片,高大帅用手电筒照着一块大石头,白建业与君爷坐在了石头上。石头表面有些冷,白建业问君爷冷不冷。 君爷摇头。 白建业看着女儿走远的方向,说:“我们坐在这儿,等他们回来。” 君爷从岳丈这句话,能体会到的是,岳丈好像恢复了十足的自信心,相信,自己女儿会理解会回来自己身边的。说起来,其实,白建业绝对是个能人,只是,平常爱装成一只狗熊。 高大帅递给君爷一瓶矿泉水洗手。刚摔下悬崖时,君爷的两只手沾了些泥沙,划破了些小口子,需要清洗。这些事儿必须先做,否则怕白露姐姐回来要挨说。 白建业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些止血贴,让君爷贴上。君爷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然而想到白露姐姐上回说他的那回,他还是贴了。 君爷在伤口上贴了胶布,问:“爸,刚刚,征征打电话给你了吗?” “是的。” “一切还好?” “好。” “谢谢爸。有些事我和白露没有做周全,都是爸在帮我们做。”君爷诚挚地感谢老人家帮他们注意儿子。 白建业双手摩擦,不善于被人夸奖,脸蛋有点微红,说:“我是征征的姥爷,该做的事儿。” “爸,这次过去以后,还回老家吗?” “是要回去的。” 白建业也是背负任务来的,遥看齐叔刚才看的那个山头,其实不是白队在的地方,是另一个人在的地方。 “陆君,你听我说一句,有时候,宽容别人,等于宽容自己。”(未完待续) 回家 “不可能。”君爷有时候说话,是那样的绝情,毫不客气。 白建业真被他的口气吓了跳,毕竟,之前听君爷与他这个岳丈说话挺客气的。君爷不是不尊敬老人,但是,有些事情是自己的私事,不容许人插手。不说白建业插手不插手一回事,哪怕自己爸妈来说,都动摇不了他。 “爸,这事你别管。”君爷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当然知道。”君爷的目光在夜里面像是深邃的无底洞,“我知道她活着,但是,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 “她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君爷站了起来,是看到了白露和齐叔一起走了回来。感觉到她的心情不错,这一刻,他心里头也就踏实了。 白露走到了父亲面前,道:“爸,你和齐叔继续去玩吧。我和陆君再走走。” 两个老人听见她这句话,不由而笑。 齐叔双手交背,凑近白建业耳边说:“是不是女大不中留?不和老爸玩,只想和老公玩?” 白建业说:“她要是不和她老公玩,才真正会把我吓到。” 说的是上回白露突然到白家老家找他,反而让他担心她和君爷之间出了问题。父母嘛,总归不能陪儿女一辈子的。 “你倒是看的开。”齐叔点点头,“哪一天,我上你那儿玩去。” “你要来,带点东西过来。我家里,缺了张小孩子坐的凳子和桌子。” 白建业这样说,其他人才知道齐叔原来业余是个木匠,而且是个出名的木匠师傅,做的木雕作品在海内外均有举办过展览会,得过知名大奖。如今,齐叔年老了,基本不做东西了,使得他以前做的东西价值大涨,一件都是以百万计的。白建业家里许多木头摆件,都是出自齐叔的手艺。 听对方这样说,齐叔似乎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怎么,想我做了送给你那小外孙?” “是。我琢磨着,如果征征上老家里来,凳子桌子,都太高了,对他来说。”白建业点点头。 齐叔肯定不会拒绝老朋友的请求,回头,问君爷和白露:“怎么样?你们老爸都表态了,你们呢?” “上回,我和爸都说过了,过年会带孩子到老家去。”君爷答的十分爽快。 白露瞧了瞧他:怎么之前自己都没有听他提过? 他愿意去她老家是好事,但是过年带儿子去她家,不知道陆家会不会有意见。 白露姐姐的考虑总是需要基于儿媳妇的身份,君爷却没有考虑这么多。君爷甚至会说她多思多虑,伤脾伤肾,白担心,瞎操心。 既然年轻人要一块走,老人家办完事,回洱海去。齐叔多了个心眼,问白露:“要不要帮你带个口信给你哥?” “我哥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事吗?”白露问。 “没有告诉他。”齐叔摇头。 “那不用告诉他了。”白露想都不用想,说了让她哥胡思乱想不是更惨。她哥少不了要回头说她了,哪怕有她老公在挡着。 话说回来,君爷究竟是不是知道有人一直跟踪他们俩的。白露心里越想越打了个大问号,总觉得自己老公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虽然说,来云南是君爷提出来的,但是,确实当时先提起的人是她。况且,即便不是在云南,反正,她也料定了总有一天这些人一定会出手,到时候,这边一网打尽就是了。 只是,自己的人出现了吗? 白露再回过头,知道高大帅一定会跟来,关键时刻救了他们俩的是高大帅。她让人反跟踪张润恒的吕宪标等人却不见踪影,反而是她爸和齐叔横空出现。不排除上面的人越过她,让吕宪标他们不出现,这边派兵。 脑袋里绕了一圈,怎么有种感觉自己哪儿被耍了?被谁耍了? 高大帅拿起手电筒帮他们两人照路时,发现白露姐姐两只眼睛直盯着他看,他全身都被她看到汗毛竖了一地。 “嫂子,我身上长什么东西了吗?”高大帅手指挠了下脖子问。 “没有。”白露说,“我只是发现你近来好像变帅了一些。” 不知道夫妻之间相处久了,是不是有潜移默化的本能。比如说,君爷说冷笑话天下第一的本事,不知何时传染到了白露姐姐身上。 高大帅全身一僵,听君爷喝水的嘴巴一口水直射到地上。 “嫂子,我哪儿得罪你了?”高大帅捏着哭音哭诉。 “怎么?我说你帅你还不满意!”白露姐姐叉腰,横眉竖眼。 高大帅无语:你确定你是在夸我帅?不是反语?! 走到路口,终于有车来接了。这个时候,白露姐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人。 吕宪标开着一辆吉普,整齐地站在车门外面等他们上车。 在君爷和高大帅走到对侧上车的时候,白露站在自己部下前面,伸出的脚尖,轻轻踢了吕宪标膝盖下。 吕宪标动都不敢动,被踢的地方不疼,却是全身打冷战:“白局——” “你死哪去了?”白露姐姐发飙时,像极了龙门客栈里的金香玉。 吕宪标手摸了摸膝盖头,心里发虚颤抖地说:“有人让我等在这儿。” “谁?” 吕宪标眼角像是瞟到哪里一个人影,又快速收了回来,低下头说:“白局,人家说,所有事情他能处理好,所以,叫我们不用出手。” “谁是你上司?” 吕宪标不说话。 没错,计划里是他们自己作饵,可是,她没有想过让君爷陪她一块当饵。这点,她一直交代过他们了,要小心行事,见机行事。如果君爷陪她一起遇险的话,一定要出来干预。结果变成了,君爷第一个当饵! 白露回头想,越想越气恼,瞪了不说话的人:“你给我等着!” 吕宪标一脸的愁眉苦脸,现在,他总算体会到高大帅的难处了,夹在他们两口子之间,简直是不用做人了。 问题是,有些事,你还得帮他们两口子之间互相瞒着。 回头,见君爷倒好,坐在吉普上膝盖头放着那本没看完的杂志,一副闲情逸致。 可是,没多久,白露上车后,发现了君爷手掌贴的几块胶布,一如君爷所想的,开始老妈子似的念叨了:“你一个人冲那么快做什么?以为自己是英雄吗?真的掉下去,我看你就是一只狗熊!” 好吧,君爷可以原谅这是老婆看着他劫后余生心有余悸所以发泄出来,但是,无疑,白露姐姐那句狗熊,让坐在前面驾座和副驾座上面的高大帅和吕宪标一瞬间肚子忍成了内伤。 君爷只得对老婆抖抖报纸说话:“我不是你儿子。” “我看你的智商,没有比征征好多少。征征脑子都比你聪明!你想他上次遭绑架,都知道装死装睡,这才叫做高智商!回家后,好好向你儿子学习!”白露姐姐的气俨然一时半会儿别指意能消除。 君爷赶紧别过脸,冲前面开车的高大帅暗示:还不开车!想让我被你嫂子骂扁吗? 高大帅立马踩下油门,吉普一路向车下冲了过去。 直到下了山,几个人饥肠辘辘在城里找了家饭馆吃饭时,白露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手里拿了风景区管理办公室的电话,说:“不知他们找到张大妈和明明没有?” “你还挺关心她们的。”君爷纳闷地问。 “我怎么不关心她们了?我又不是小鸡杜眼。说来说去是齐叔自己瞎想,以为我吃醋,我吃个鬼醋!” 几个男人听见她这句话,想:她这分明是吃醋好不好?否则,怎么执拗于抓住那两个人调戏。 可怜的张大妈和陈明明,因为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却什么都不能说,被吓到够呛,据说在冷风里吹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被风景区管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找到,救下山。 这两个人,后悔死了,发誓,死也不要再遇到君爷和白露姐姐了。那真是,死几条命都不够。 “嫂子。”高大帅献殷勤地帮白露舀了碗汤后说,“吃完饭,我们俩就不打扰你和君爷了,撤退了,你们两个继续过两人世界。” 白露喝了口热汤,回答他说:“算你识相。但是,你这些话不说,也没人会嫌弃你没说。” 高大帅立马点头:“我知道,我刚才说的全是废话。我们现在两个马上就走。”说完,拉起没有吃完饭的吕宪标一块撤下去。 白露抬头,见他们获准后,马上一溜烟跑了,顺带拿君爷说话了:“你看你把他们两人吓的?” 君爷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无比冤枉:“你确定是我?” “不是你是谁?” 君爷举白旗投降。 晚上两人走回客栈,白露握着君爷的手,一直小心抚摸他手掌心里贴的胶布,说:“陆君,你以后千万别这么做了。” “我都告诉过你,我不会掉下去的。”君爷气宇轩昂,无比自信。 她能怎么办?只能是猛朝他翻白眼。 唇里吐了一句似娇似骂:“你以为,你在那种时候说那句话,我会高兴吗?” 君爷这时候,才仿佛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那一刻全身绷直了。 白露抬头见他的脸转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红灯的缘故,照在他那半截侧脸上,只让人看着觉得皮肤红红的。 心头不禁为此失笑:他这是害羞加进化后的闷骚? 摸着他的手,头靠在他肩膀上,白露轻声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送我的哪件东西吗?是那只结婚戒指。所以,不要傻。我早是你的人了。” 君爷知道她这句话是为了解释张润恒那件事说的,那只手握紧她的手指头便是又握紧了三分。 夜晚的大理,明月悬空,美丽而安静。 小包子在家里打哈欠,据说,他爸爸妈妈办完事,快回来了。记住这个用词,叫办完事,而不是去旅游。小包子如此聪明的一只包子,怎么会不知道爸爸妈妈是去工作而不是去旅行。 害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又是提心吊胆的,还得装作是成熟无比的一只小包子,装聋作哑的卖傻,对远在大理的爸爸妈妈说:记得给包子买礼物! 今晚上,他提出要回家睡觉,所以,奶奶陆夫人陪着他回他家里了。彤彤妹妹也回来了。 包子和妹妹坐一块,对妹妹说:他爸爸妈妈要回来了。 彤彤为包子哥高兴,然后告诉包子哥一个消息:她妈妈在另找工作。 苗莘的米粉店开不下去了,决定找家公司给人家打工。 刚好,郑沅洁的公司被高氏注入资金之后,扩建了,需要招人。蔓蔓知道苗莘在找工作以后,问苗莘愿意不愿意到郑沅洁的公司里干活。 郑沅洁问苗莘的专业是什么时,陆丫头抢着回答:苗莘是个小提琴家,拉的提琴可好听了。 这样一来,苗莘还没有到郑沅洁公司正式打工时,先被冯大少邀请了到他和郑沅洁的婚礼上帮他们拉结婚进行曲。 白露姐姐和君爷在大理做最后几天的旅行时,接到了冯大少的电话。冯大少的婚期近了。让他们在云南带点结婚礼物回去。 白露当时就对君爷说了:“不如,我们送他们两张当地导游和客栈的优惠券,让他们结婚后度蜜月直接到大理来。” 君爷因为比白露姐姐更接近冯大少,早听说了冯大少对于蜜月旅行的打算,不得不吐出实话打击了老婆:“他们订了去欧洲十国游玩的旅行团。到时候,可能想把丈母娘带了一块去玩。” 白露果然被打击到了。 人家新婚出国游玩,她和君爷守了多少年才来了趟大理。 天和地的孑然差别。 见君爷沉默着也不敢和她保证能不能出国旅游,白露悻悻然地安慰自己说:“还好,过年你要陪我回老家。我们老家过年的气氛,听说很浓烈。” 君爷抓住她的手,说:“等退休了,我们不去国外,我们去太空。” 白露只觉迎头一道冷风,吹得她头发直竖,被君爷这句话雷得全身都颤抖了。 君爷,这是与她订下生与死的旅行契约。 最终,白露给冯大少与郑沅洁这对新婚夫妇,挑了些中规中矩的土特产,回家了。 没有人到机场接他们。到了机场,君爷要先回单位着急处理公务,白露姐姐也要回自己单位忙着处理善后。结果,两人买的一堆礼物,全部托付给了高大帅帮他们带回家。 包子在家盼了多天,盼到了高大帅叔叔给他带的一盒饼干。 高大帅叔叔对包子说:“这个是我买给你的。你爸爸妈妈给你买的,因为东西太多了,高叔叔也不知道是哪一件,你等你爸爸妈妈回来再拿。” 包子顿时气歪了小嘴巴,一屁股坐到了爸爸妈妈买回来的那一大件塞满了礼物的行李箱上,宣布道:“这些全是我的了!” 那个场面,小包子气势如虹,没人敢驳包子一句话。眼看包子是气坏了。 包子有理由气,爸爸妈妈眼里没有包子了,只有他们自己了。 陆夫人就此对陆爸说:“你看看,是不是,如果孩子有两个的话会好一些?” 陆爸为赌气的小包子说话:“征征一直都很懂事的,他这只是一时闹脾气。” “也是,平常,他爸爸妈妈,是有点冷待他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然,他怎么会缠着他姥爷?”陆夫人之前,还挺妒忌白建业的,因为白建业一来马上抢走了孙子的心,可是后来,她是看明白了,人家包子是因为知道爸妈担心姥爷,所以缠着姥爷可以引起爸妈的注意力。 自己这个孙子,真是聪明过头了。 “征征年纪其实还小,这个年纪,缠着他爸妈很正常。”陆爸说着偷偷看一眼还在生闷气的孙子,“等他再长大一些,要谈恋爱了,有自己女朋友了,到时候,你让他缠他父母,不可能的了。” “是,你这话说的对。”陆夫人挺感慨的,孩子养到大,总归,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包子气呼呼的时候,彤彤走过来,拿着自己的小玩具熊,给包子哥看,逗包子哥说:“征征哥,你看这只小熊是不是像我?” 彤彤的西瓜头,怎么看怎么可爱。 包子被迫看了眼妹妹和妹妹手里的小熊,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了,说:“小熊没有你好看。” 小包子这个小帅哥嘴巴真甜,本来要逗包子哥的妹妹,瞬间红了小脸蛋儿。 彤彤将小熊塞进了包子哥手里,说:“送给哥哥的。” “送我?”包子吃惊。 “嗯。”彤彤点点西瓜头,“哥哥之前说,说你爸爸送给你表哥表姐小熊你没有,我送哥哥,哥哥不用伤心。” 多好的妹妹。 虽然,妹妹送的这个小熊,不是泰迪,不是爸爸送给表哥表姐的高贵的泰迪熊,有点廉价,但是,包子喜欢,包子很感动。 “彤彤,我会把它摆在我的床头的。对了,我送你什么作为回送的礼物好呢?”(未完待续) 两小无猜 包子还从来没有这样焦虑过,送妹妹什么礼物好呢? 小熊很可爱,放到自己的床头,包子双腿盘坐,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小熊看了好久,手指挠挠脑袋。这回,包子不想问任何人意见。他要自己决定给妹妹送什么礼物。 陆夫人偷偷走到孙子房间里望一眼,见孙子趴在自己小书桌上不知道做什么,再看看孙子在床头摆的那只小熊。 廉价的小熊,棕色的毛发乱岔岔的,一点都不好看,五官由于做工不好还有些歪。但是,陆夫人知道,这是那个小女孩彤彤的玩具里头可能最好的一件了。 包子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毫不犹豫地收了下来,和妹妹交换礼物。 陆夫人点点头,自己孙子是个好心肠的孩子,值得鼓励。于是,偷偷地走来看一看之后,又偷偷地走开了。 彤彤其实没有想包子哥会送自己什么东西。她只想包子哥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看到包子哥不高兴,她心里也不高兴。 苗莘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心里还有没有妈妈? 苗爸听完女儿的唠叨笑个不停。话说回来,两个孩子的情商是不是提前发育了。不然,这两个孩子怎么怎么看,都好像注定是在一起的。 彤彤坐在医院病房的小凳子上,规规矩矩地给爷爷剥橘子皮,一边心里想着包子哥不知道还气不气,应该不气了,包子哥的爸爸妈妈快回家了,都快傍晚了。 她离开包子哥家的时候是中午,包子哥气得连午饭都没吃,那个叫高大帅的叔叔直叫包子哥为小祖宗,哄包子哥吃饭。 送了自己最心爱的小熊给包子哥后,包子哥好像笑了,应该会吃饭了。 彤彤满脑子想着包子哥,连妈妈喊了几声都没有听见。 “又来了!”苗莘岔气都有了,伸手在女儿发呆的小西瓜头上拍一下,有些有气无力地口气说,“到了哪天,我们不住在你征征哥家里了,你怎么办呢,彤彤?” 彤彤仰高小脑瓜,不解地看了看妈妈。 苗莘不知道怎么对幼小的女儿解释这一切。没错,陆家上上下下对她们母女是很好。可人家对他们苗家说到底是同情,没有其它原因。 不说苗家现在落魄成了这样的状况,哪怕当年没有落魄的时候,像陆家这样的家庭,包子这样的小少爷,她苗莘即使还是当年的小公主,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攀上陆家。 不要忘记了,包子是陆家的长孙。就像君爷,自己再喜欢,再有意见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选了家庭优越、相貌才华俱佳的大美人白露姐姐。 要配得上陆家的人,方方面面的条件都是不言而喻的。 小孩子现在是两小无猜,但是,迷恋包子哥需要有个度,可真的不能当真了。 苗莘蹲下身子,对女儿摇摇头:“彤彤,不行的。我们有一天,一定会搬出那个家的,你明白吗?” “到时候,和征征哥也不能做朋友了吗?”彤彤懵懵懂懂的大眼珠子看着妈妈。 苗莘想说不能,却被苗爸拉了拉袖子阻止了。 苗爸说话还不是很完整,用手势向女儿比划:孩子这么小,能听懂你的话吗?你说这些没用,顺其自然不是更好? 苗莘是不想自己女儿像自己一样,到时候如果和她一样走上这样一条路,不是很凄惨吗,她当年以及现在已经够凄惨了。 要不是那个男人死了,陈家最终肯定也看不起她这个没学历又落魄了的苗家千金,死活都不会让她进陈家的门的,那个男人,肯定会娶一个符合自己身份的女子进门。 谁说自己女儿彤彤的处境,能不是像她吗? 苗莘被爸爸拉住手,心里那股烦恼不知道怎么吐。 女儿要是哪天真是和她一样被男人彻底伤了心,怎么办? 苗爸看她心情不好,于是指着腕表催促她,该走了。 这段时间,她天天要去冯大少的婚礼筹备委员会那儿拉小提琴,配合冯大少婚礼的准备工作。 苗莘见时间是差不多了,向女儿招招手:“和爷爷说再见。” 彤彤乖巧地将剥完皮的橘子放进苗爸手里,苗爸摸摸外孙女的西瓜头,轻声在外孙女耳边问一句:喜欢小提琴吗? 妈妈拉的小提琴? 彤彤认真地想了想,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 苗莘因为不想女儿和她走一样的路,从不教自己女儿拉小提琴。为这一点,苗爸已经和女儿争论过好几次了。 苗爸想,自己珍藏的那把小提琴,要是女儿之后后继无人,岂不是可惜了。 按照苗爸的想法,是很希望彤彤能拉小提琴的,和女儿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小提琴家。 彤彤不知道大人们都在计划什么,在她的小脑瓜里,只想着,天天能和爷爷妈妈在一块,能和包子哥一起玩,能和喜欢的人都在一起,这就够了。 苗莘反正不让自己女儿学小提琴,和自己父亲道了声再见以后,带了女儿离开医院。在路上,她甚至想着先把女儿扔到哪儿去,因为她知道,每次她拉琴,虽然彤彤没有表示出音乐有多喜欢,但是,都会以可怕的注意力在听她演奏。 这是不是意味女儿有和她一样的潜能? 真心可怕。 苗莘的脑子乱糟糟地想了一通,最终,却是因为没地方送的缘故,只能带了女儿来到了冯大少家里。 由于婚期临近,冯大少的家里这段日子家里的东西是堆积如山。 许多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冯四海和华妙冰都感觉这段时间里自己瘦了十斤不止。 “刚好减减肥。”前段日子发胖的冯四海对自己老婆打趣说。 “不减肥,你不也高兴?”华妙冰知道自己老公每天晚上做梦到在笑,那是,唯一的爱子终于要娶媳妇了成家立业,怎么不叫他这个做爸的高兴死。 高兴归高兴,婚礼是一个人一辈子最大的一件事儿,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婚礼按照中式的办,但是,两家人都决定不炫耀,要低调进行。 订了家中等酒楼,摆那么十桌宴席而已,招呼的主要都是男方家的亲戚朋友。因为女方家里的环境大家也都知道,郑沅洁不会邀请郑家人来的,只让自己的妈来。至于郑大嫂让不让郑大伯过来参加女儿的婚礼,由郑大嫂自己决定,郑沅洁和冯大少全尊重郑大嫂的意见。 在郑大嫂看来,郑大伯多少在自己弟弟坐牢之后,对她们母女俩有了些忏悔的心意。当然,不是说声对不去,以前郑大伯对她们造成的伤害都可以一笔勾销。然而,夫妻做了那么多年,当年又是因为真正恋爱结婚的。郑大嫂对郑大伯也不是完全绝情。 于情于理,是该让郑大伯来看看女儿出嫁的时候。 郑大伯都能出席郑沅洁的婚礼,其他郑家人却都没有收到婚礼的请帖,郑家人都想不通了,最想不通的,自然要属郑姑婆了。 凭什么她这个做奶奶的不能参加自己孙女的婚礼? 不行!绝对不行! 想上次,她参加老二女儿的婚礼,刚要大放光彩的时候出来横祸,让她一生中最闪亮的那一刻变成了噩梦。而这,全是老大的错。现在,老大一家居然阻止她参加他们女儿的婚礼,是不是太过分了? 郑大伯就此在保定被老人家火速召唤了过去。 郑姑婆是又哭又闹,一哭二跪三上吊的砝码都抛了出来,说,如果不让她参加郑沅洁的婚礼,她这就马上上吊去,到时候,上了地方报纸的头条,看他们一家怎么交代大众? 消息传回到郑大嫂这里,郑大嫂愁了。 如果说一辈子做人最失败的地方,郑大嫂觉得,无非于自己怎么会摊上郑姑婆这样一个婆婆。 婆婆事大。 郑大嫂在亲家家里坐着。 华妙冰给她倒了杯茶,陪她静静地坐着。 对于婆媳问题,她的情况貌似也没有郑大嫂好。现在,冯爷爷冯奶奶幸好是在海外,否则,在国内又有得念叨,念的无非是她和老公是怎么给孩子找媳妇的,以冯永卓的条件,找个门当户对的会不容易吗?偏偏找个做生意的,家里还父母离异的女孩子。 要不是有自己老公冯四海撑腰,华妙冰真有些顶不住。 “要说天下最幸运的媳妇,莫过于我们家佳音了。”华妙冰感慨地说。 姚夫人是把儿媳妇当女儿侍候着,这种婆婆找遍天下都不知道能有几个。 郑大嫂倒不会说能希望于自己这辈子能重来一次,对华妙冰由衷说一句:“你也很好。我们家沅洁经常回家说,说她很幸运了。” 华妙冰听着脸一红,道:“我也是从来没有做过人家的婆婆,只怕哪里做不好。如果沅洁有什么意见,我们都可以沟通。不过,我想,我们之间沟通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有知识有文化,和我差不多。而且能说会道的,不像我女儿是个闷的。我觉得我和她说话,比和我自己女儿说话都要容易。” 冯四海在旁边听老婆这样说都要翻白眼了:得了,又来一个中意自己儿媳妇多过中意自己女儿的。 郑大嫂听亲家这样说自然高兴,对华妙冰说:“你也不用惯着我们家沅洁。你是长辈,她是晚辈,她是该听你的,而不是你听她的。” 华妙冰却是只问她:“你以后住在哪里?不如住我们家吧?” 现在郑大嫂和自己女儿是一起住的出租房。等女儿嫁了,她自己一个人住,有点浪费。 郑大嫂有考虑过是不是回保定,毕竟女儿嫁了以后,她好像在这边也无所事事,回去保定,说不定还能继续做点小生意。 但是,不说郑沅洁同意不同意,冯大少和华妙冰、冯四海等人的意见却都是不同意的。可以说,这家人,打从心底里知道郑大嫂的处境后,是不可能让郑大嫂孤零零一个人生活的。 “我们和永卓都商量好了。如果你觉得方便,就他们新婚后你住他们家里去。他们年轻人,平常工作忙,家里其实需要有人照顾,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和四海也是工作要忙的,很难照顾到他们。把他们交给你,我们也放心。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们打算将他们新房子隔壁的房子弄下来,让你住。” 郑大嫂知道他们说的理由都是借口,无非是想把她留下来。但是,郑大嫂始终想着,自己女儿都没有对自己开这个口,不知道女儿想法,不可能轻易答应。 其实,郑沅洁心里是蛮纠结的。留下自己妈,不是说不好,但是,总感觉自己好像是拿条锁链锁住自己妈了。 郑大嫂明明有广阔的天地可以自由生活,何必来给她带孩子做家务。 为这个问题,她还真差点和冯永卓吵架了。 冯大少说她不该把自己妈赶回老家去。 什么叫赶? 她这叫做赶吗? 难道那不是她亲妈?疼自己妈难道她会输给他? 郑沅洁气呼呼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冯永卓在她面前徘徊。说起来,他们两个都快结婚了,证都领了,突然是气什么。 有些人看见他们小两口好像闹脾气了,慌里慌张之下,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找谁当和事佬时,不约而同地全打电话给白露姐姐了。 可怜的白露,和君爷刚旅行回来,坐在椅子上的屁股还没热会儿,就接到了回来后的第一桩求助电话。 白露姐姐,你是超人,有什么事不找你找谁? 要不是因为郑沅洁和冯大少这一对儿是自己煞费苦心撮合的,白露真想摔了电话。人家刚和君爷蜜月回来,心里正高兴,在回味与君爷的点点滴滴,凭什么去给人家当管家婆了? 给自己找事做,也不该给自己找茬。 白露长叹一声,终究得自己出手就是了。因此打了个电话给君爷先,嘟嘟几声之后,君爷那边的电话通了,貌似君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对面不时传来打印机的声音。 “陆君。”白露这也是没法,有些事必须交代老公去做,“回去的时候,记得到那家东海堂糕点店给征征提一盒蛋挞回去。” “为什么?”君爷问。 老公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家里闹别扭了。对这点,白露姐姐自认比君爷强:“你不想想?我们一回来,都没有给儿子一个拥抱,他要是不怨恨上我们,岂不怪了?” 君爷想想也有道理,他们两个要是出去工作回来的话,没哄儿子是正常,但是,如果他们是去玩了忽视儿子回来后继续忽视儿子,包子是有理由闹脾气。 “嗯,我回家的时候买。你今天回不了家吗?”君爷说。 “我等会儿单位的事情处理完,可能要赶去冯家一趟。你那位冯大少,不知怎么回事和他小媳妇闹别扭了。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白露交代,“我给妈也打了电话了,告诉她,今晚先不要预备我的晚饭。如果我今晚晚点回去还没吃,你再给我下面条好了。” 老婆为了他兄弟的婚姻辛苦了,君爷点头:“我回去时再买两条虾,到时给你下碗大的鸡蛋面。” 君爷真是给力。 白露笑意满满地挂了电话。 白露姐姐的春天来到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当她拎着小提包,来到冯家的时候,众人见到她,无不都认为她是更美丽动人了。 “出去一趟大理,就是不一样。”某人直夸。 “这是某爷滋润的结果。”另外某人私底下小小声说。 白露姐姐才不管人家怎么说三道四,反正,她现在和君爷是蜜月期,正高兴的时候,所以,闲事管起来,更得心应手。 了解了这新人之间是突然闹了什么问题以后,白露姐姐二话不说各打五十大板,先说男的:“你说话没脑子,不想那是谁的妈?她妈还是你妈?你孝敬她妈是好事,但是,不要想着人家她妈是你妈而不是她妈好不好?你孝敬她妈了,难道她就不孝敬她妈了?那是她妈!冯先生!” 冯永卓悻悻然。 白露说完冯先生说回郑小姐:“你,沅洁,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你老公说的?又不是钱财,又不是小金库被老公发现,有什么不好说的?偏要你老公误会到你头上,觉得你不孝敬你妈,你自己还装委屈,算什么?” 白露姐姐一针见血,让郑沅洁无颜以对。 “好了。”白露打完各自五十大板再把他们捆绑起来再打一百大板,“我看,你们两个,是不是心里都焦急了,因为婚礼近了,心头是害怕了?” “害怕什么?”冯永卓第一个叫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呢,你急什么急?”白露爪子搭在他肩头上,一摸他肌肉果然硬邦邦是紧张死了,嘴巴啧啧两声,“要是新人不紧张才叫做不正常。你难道没有问过你领导,你陆队,你姚科,哪个不是娶新娘前那一夜都睡不着觉的。”(未完待续) 接班人 冯永卓听她连自己老公都拿来开刷,心里顿时舒服了,承认:“我是紧张了,太过紧张了,所以说话都有些不经头脑。” 郑沅洁的头垂到低低的,是没有想到不是只有她紧张,原来他和她一样紧张。这样一来,心里头那些怨气,忽然间都烟消云散了。想来,都是紧张惹的祸。 话说,要不是他和她都重视他们的婚姻,又怎么会紧张?又怎么会为她妈的事一下子着了火。 说起来,他们都是关心她妈。 “想好了吗?”白露问。 郑沅洁点点头:“想好了。无论我妈留下不留下来,我们都尊重我妈的意见。” “要是你妈问你的意见呢?” “我当然希望我妈能留下来,但是,我不想我妈是被迫留下来的,或许,她会想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我不能做她的绊脚石。” 所以说郑沅洁和郑大嫂是对大傻瓜,正因为太过彼此在乎对方的想法,反而把自己绞进了死胡同里。 “傻孩子。”白露打开门,把郑大嫂拉进来,对郑大嫂说,“你看你女儿是不是很傻?你自己告诉她,什么才是你要的幸福?你是不是怕自己留下来会阻碍她生活?” “妈——”郑沅洁诧异,原来自己母亲和自己一样想法都怕给对方添麻烦。 白露向冯大少挤挤眼:明白了吧?这就是母女。 冯大少承认自己错了,怎么都不该怀疑自己媳妇没孝敬到妈。 这些问题终究是小问题。白露姐姐轻轻松松解决之后,看着表针还没有到六点,回家能吃上君爷做的大碗面,拍拍手刚抬起脚要走时,听见了隔壁传来一串小提琴声。 琴声优美动人,有种撼动人心的力量,正如第一次,她和陆丫头在林园园的乐器店二楼听到的那样。 白露走到隔壁门口时,看到了沿墙壁坐在那儿一排的小萝卜头。 陆丫头和彤彤挨坐在一块儿。 陆南抱着自己的小提琴,一边听苗莘拉琴,一边垂头丧气。 什么叫做天赋,什么叫做才华,每次只要听苗莘的琴声,就知道天壤之别在哪里了。 她哥哥说的对,她没有这个天赋。这不能说她学的不好,她很认真地学了,照了乐谱拉了,但是,怎么拉,都是拉不出苗莘这种为老天爷恩赐的音色。 只是,如果她拉不好不拉了,回头怎么和她抠门的妈妈交代? 相比陆丫头,全神贯注听着琴声的彤彤那张小脸蛋上的表情单纯多了。 白露虽然不懂音乐,但是,只要看这两个女孩子截然不同的表情,都知道自己外甥女走进了邪门里了。 陆丫头是太在意胜负了,结果,肯定是拉不出纯净的音乐。音乐的世界,本就是单纯的,只有纯净,才能动人。 相反,彤彤貌似继承了妈妈那种优秀的基因,只是听着音乐小脸蛋上的表情都已经很动人。 白露像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起眼前这两个女孩子的未来。 与此同时,君爷也有类似的想法。早在陆丫头开始决定学拉小提琴时,君爷已经时刻关注这一切的动静与发展。 在他看来,陆丫头之所以会去学小提琴,都是因为叶家那位二公子的缘故。本身都应该知道自己不合适的人,却因为感情的问题混乱了。这只能说,因为陆丫头是女孩子心软的缘故吗? “她不适合学艺术。”君爷道,“同样,也不适合继承我这个事业。” 坐在他面前听他讲话的姚爷,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 这个本来不是说的好好的吗?陆丫头是要继承陆家,才姓陆的。再说了,陆丫头哪点不好了?出生时的基因已经非常优秀,一路走来,各方面也都是非常优秀。 “那孩子智商高,你怎么说她不合适,怎么不合适?”姚爷是不太喜欢陆丫头,不过那都是源于陆丫头喜欢捉弄他,本质上与承认陆丫头是不是能干没有半点关系。 君爷对此直言不讳:“她性格不好,像她妈,倔强,没有一点回头的可能。最致命的是,她心软。” 说到心软,小包子不是更心软吗?连去一趟叶家,沈奶奶都说了小包子是大暖男。 “心软有两种。一种是平常小事上心软,这个无所谓。最致命的是那种在节骨眼上心软的。” 包子别看他心软,好像平常是很心软,可瞧瞧这孩子上回遭绑架的时候,能纹丝不动地装死装睡,可见,这孩子的骨子里是一股超越了理智的冷血性质。 节骨眼上,小包子是不会心软的。对这点,作为包子的爸,君爷有十足的信心。瞧,包子的妈,白露姐姐都让他君爷多向包子学习呢。 陆丫头的情况则是截然相反,平常看起来很傲气,很冷酷,可是,到了节骨眼上,哪一点不是感情冲动?哪一点不是由于心软作出来的事儿? 姚爷就此想到当年陆丫头因为他与某人分手的关系与他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说大人的感情世界和抉择,要让小孩子理解不容易。可是,陆丫头确实是冲动了点。照君爷的说法,是心软了。 心太软不是好事情,尤其是在节骨眼上一旦心软,害的远远不是自己而已。 “不合适。”君爷像是做了决定,一只手按住在了桌板上说。 “你说的对,她是像她妈。”姚爷细长的眉宇下,一双眸子像是陷入了深思中。 在他们两人到至今都没法释怀的一点就是,始终,蔓蔓与温家的关系牵扯不清。 “没关系。”君爷说。 陆丫头合适不合适继承他的事业都好。外界只是认为,陆丫头姓陆,是由于继承陆家家业,但是,只有君爷他们陆家人心里头自己最清楚,让陆丫头姓陆,不过是由于如果姓陆的话,陆丫头能受到陆家的全方位保护。这个像她妈妈的女孩子,理应从出生起受到最好的保护,因为,这是陆家人认为欠她妈妈的。 只是这些事,如果被陆丫头本人知道的话,希望,不会给陆丫头太大的打击,所以,陆丫头是绝对不会知道的。现阶段是不可能知道的。 叶思泉,手里拿着报告书,静静地站在君爷办公室的门口。 里面的谈话声,可能里面的两爷逗觉得不是什么重大问题,毕竟只是谈论下君爷小外甥女的优缺点,所以,门缝没有关紧,声音有些走漏了出来。 叶思泉全部听见了。 眼前,好像闪现出陆丫头那张生气的面孔。叶思泉眉头一拧,心想那个鬼丫头要是知道自己真被自己舅舅嫌弃了,会不会真的从此把账算到他头上? 越想,自己真是何其无辜。 从此以后,躲着这位陆家大小姐远点吧。 叶思泉刚这样想,办公室里头,传出君爷的声音:“在门口吗?进来吧。” 爷的眼睛和耳朵,都不是吓唬人用的,可精灵了。 叶思泉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过去,直走到君爷面前。 姚爷眯着细眼睛,看着他那一脸没有表情的脸,这个孩子,总是让人误会为君爷的孩子,但是,认真看起来,真的是很像君爷,尤其那一脸处惊不乱的神态。 “你刚才,都在门外听见我们说话了?” “是的,但是我不会告诉她的。我不是傻子。” 师徒两人争锋对话,表示出一致的气质:冷。 “很好。”君爷唇角微勾,“以后,有些事,有关她的事,我可能会拜托你。” “陆队?”叶思泉抬起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是你的恩人吗?我想让你报恩,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君爷耐人寻味地说。 “我知道陆队不喜欢我弟弟,那么,为什么让我和她接近?” “如果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用意。况且,和你一样,我不是个傻子,与其阻碍他们两人,还不如顺其自然。” 叶思泉的眼睛铮铮地与君爷对视了会儿,在看不出君爷的话有任何撒谎的痕迹之后,这个自认已是大人的孩子,愣了愣。 姚爷那只手撑在额角上,边看着他的表情好像研究什么东西一样,边喝着茶水。 君爷忙碌地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对姚爷说:“白露让我回去时到东海堂给征征买蛋糕,要不要给你家洛洛带一点。” 姚爷回头,嘴巴弯起一个弧度:“你问这话不是白问吗?你不给我家洛洛带,我家洛洛也会跑你家里抢你家征征的。” “你家洛洛能抢得过我儿子吗?” “怎么抢不过了,论坑蒙拐骗,我家洛洛绝对比你家征征强。” 君爷黑了脸:无耻的父子俩,抢不过就坑蒙拐骗,而且,把坑蒙拐骗说出口居然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不给你们家小妖精带了!”君爷火儿冒起来,说。 姚爷连忙掏出自己的钱包,拿出几张大钱塞给君爷:“你记得给他买。我不想我儿子到时候又欺负到你儿子头上。” 君爷直接将人民币扔回到姚爷头上,肺都要被姚爷气炸了,什么叫做他儿子一定会被他儿子欺负到头上。 “喂,陆君——”看君爷一股旋风式冲出门,钱也不收自己的,姚爷犯了急,站起来喊,“你真的不用给我儿子买太好的蛋糕,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总是让你和白露破费也不好。” 如果可以,君爷现在就想回头,一刀割了姚爷的舌头。 洛洛那只小妖精,嘴巴一等一的甜,到哪儿都不忘连哄带骗。 据闻,昨儿陆家的朋友到陆家做客,本来是来看小包子的,给小包子带了礼物。由于洛洛到陆家陪包子哥玩。人家看着不好意思,马上又拎了一袋礼物来送洛洛。 结果洛洛这只小妖精说,自己的礼物一定要分给包子哥一块分享。害得人家再跑一趟,又拎了一袋给他们两兄弟一块玩的。 包子都欲哭无泪,怎么就被这只小妖精拖下水了,害人家误以为他是贪得无厌的小孩子,对洛洛说:“我不需要你这么多玩具!” 洛洛拿着小飞机,在包子哥面前举着刷刷刷,像战斗机一样滑翔,说:“征征哥,好玩吗?” 包子不和洛洛弟弟说话了,因为一到关键时候,洛洛就装小傻瓜,装作听不见他包子说话。 两兄弟一天最少闹三四次,但是,闹归闹,两人还是都在一块玩。 这叫做几辈子修来的孽缘。 君爷开车回家的时候,想到自己和儿子被姚家父子俩坑的,更火的是,自己带回去给儿子吃的蛋糕盒里头,装了一份洛洛喜欢吃的蓝莓蛋糕。 自己的手是犯贱,怎么就给洛洛那只小妖精买了蛋糕,喂肥那只小妖精来欺负他君爷的儿子? 君爷额头的黑线刷刷刷像下雨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砸晕了,从头再活一次,这回说什么,都要绕开姚家父子俩。 到了家里,白露姐姐说的,儿子闹别扭的事儿貌似没有发生。 陆夫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儿子嘘一声说:“征征好像在房间里做手工。” “做手工?”君爷从不记得自己儿子有做手工的本事,应该说姥爷教的很辛苦,但是,包子就是没有艺术细胞。 陆夫人于是说起了今天彤彤送给包子的小熊,包子很感动。 君爷听了心头却是一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结果,是被一个小女孩发现了。 当年,他是和姚爷送给妹妹生的那对双胞胎一人一个正宗的泰迪熊。 包子没有。不说包子没有,洛洛也没有。 他们这对当爸的,是不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有些不如旁人了。 包子是个心思敏感的,知道那对泰迪熊对自己爸爸有很重要的意义,不敢张口向君爷讨要一个一样的小熊。结果,这个郁闷,到了今日爸爸妈妈游玩回来没有马上给他包子一个拥抱,包子爆发了。 好在守护小包子的有个细致温柔的小女孩。 君爷第一次感受到,世上,原来除了他们做父母的,还有个人,真心是对他儿子好。 “妈,这个蛋糕,你用盘子装一个到对面给洛洛吃。”君爷将蛋糕盒交给陆夫人时交代。 陆夫人点点头,照他吩咐去给洛洛送蛋糕了。 君爷则蹑手蹑脚走去儿子的房间。 包子的房间里,只点亮了一盏台灯。 君爷走进儿子房间时,第一眼看见了摆在儿子床头的那只小熊。 小熊看起来很廉价,做工粗糙,但是,很干净。这个干净不是包子做的,是彤彤自己给小熊仔仔细细地清洗过再送给包子哥。 君爷看着,都觉得儿子不感动自己都会感动于这个小女孩的一片诚心真意。 如今看到儿子珍惜地给小熊外面套个塑料袋避免弄脏了,君爷觉得自己不需要再送给儿子一只泰迪熊了,因为,相信,任何人再送给包子的小熊,都不及彤彤送的这一只。 君爷慢慢走近儿子身后,看清楚了儿子是趴在书桌上做一条手链。 原来,高大帅为了哄包子,今天是什么法宝全使出来了。连自己在外面给儿子买的彩色小石头,都拿了出来贡献给包子。 包子于是有了天然的材料,给妹妹用绳子打算串起一条石头手链给妹妹戴。 妹妹的手腕小小的,又白又好看,戴着石头手链肯定很好看。 包子小心翼翼地将绳子穿过石头眼,一些石头的眼太小了,很难穿过去,包子急得满身大汗。 君爷站在儿子背后,只是默默地看着。 论包子对妹妹的这份真心,让君爷感到汗颜。因为,他自己对白露姐姐,都没有这样好。 小孩子有时候好像一面镜子,可以照出大人们种种缺点。 君爷决定,是该向儿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姚爷由于君爷生气,没有蹭上君爷的车,自己坐了公交车回家。两个站,不远。 回到家的时候,看见自己儿子拿着小铁叉子,已经在吃君爷给买的蛋糕了。姚爷眯开眼睛一乐,对儿子说:“你要感谢我,我帮你向你陆叔叔要的。” 洛洛舔舔嘴角的奶油,回答爸爸:“征征哥有妹妹送的小熊,我没有。” “你也找个妹妹。”姚爷告诉儿子自力更生找女粉丝毫不费力。 洛洛崛起小嘴巴,爸爸听不明白吗:“征征哥和我,都没有爸爸送的泰迪熊。” 姚爷挂大衣的手停在了半空。 说起来,自己对儿子,是不是有些疏忽了。 姚爷忽然认为,自己是时候和儿子讨论下这个问题。 放下手里的大衣,姚爷回头搬了张小椅子,坐在儿子吃饭的小桌子面前。 洛洛见爸爸表情严肃,比之前什么时候都严肃,小手连忙先护住自己的蓝莓蛋糕。 姚爷吱一声:“洛洛你以为我会抢你的蛋糕吗?你不要这样没有志气好不好?” “蛋糕好吃。”洛洛咬定小嘴巴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洛洛不捍卫自己的美食等于害自己。 姚爷伸出手指,点一下儿子贪吃的小嘴,说:“你放心,我不和你抢。我是和你说正事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和你征征哥没有收到泰迪熊委屈了?” “嗯。” 为什么姐姐哥哥都能有,他和包子哥却没有? “小傻子。那是因为,你和征征没有必要。你和征征,已经有我和你陆叔叔给你们的最重要的东西。” 洛洛小眼珠眨眨:是什么? 姚爷抓过儿子的小手,慎重地握住:“以后,你们是我们的接班人了。像你们现在叫的姐姐,以后都还要靠你们保护。(未完待续) 挑儿媳妇了? 白露回到家的时候,婆婆陆夫人已经走了。 她在玄关脱下鞋子,走到客厅见没有人,高大帅帮她和君爷送回来的行李,堆在了客厅中央,没有人收拾。可能是想等她这个女主人回来再说。 隔着玻璃屏风,可以看见食厅有灯光,她径直走了过去。 方形的现代艺术玻璃桌边上,摆了两张椅子,君爷和包子排排坐,君爷看着儿子吃蛋糕。子包子用小叉子插蛋糕,咬一口,小嘴巴上抹了两片奶油,好像两撇小胡子,活像年轻的圣诞老公公。 想到圣诞节刚好快到了,白露看见儿子这个样,忍不住手背捂住嘴角,笑出声音。 听到她笑声,父子俩才注意到她回来。 包子放下叉子,手指摸了下自己嘴巴,见沾上了奶油,赶紧伸出手去拿纸巾抹嘴。 话说,妈妈笑的真大声,包子边擦嘴边皱鼻子。 君爷已经站了起来,问她:“吃饭没有?” “没。”白露放下手里的手提包,随意把提包往桌子上一放,说,“想着你给我煮面放大虾条。妈回家了吗?” “是。”君爷拿围裙系在腰间,准备下厨。 白露脱掉身上的大衣,知道他担心冯大少,和他汇报情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个人紧张过度,结果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闹别扭。现在心结解了,沅洁她妈打算留在燕京帮他们带孩子。” “这样不是很好吗?”君爷放开水进锅里,这样会快点,生怕老婆饿到。 “是挺好的。”白露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尖看他放虾了没有。 君爷眼角瞧着她那幅口馋的样子,和包子如出一辙,道:“不要急。我买的肯定是鲜虾。” 白露都被他这话说到不好意思,回头看眼儿子,好奇:“征征怎么是现在吃蛋糕?没吃晚饭吗?” “晚饭吃了,刚吃不久。但是,他惦记蛋糕,说很久没有尝到这个味了。我想,让他吃吧,免得到睡觉前都要惦记着。” 包子是惦记妈妈买蛋糕的味道,虽然,这次是爸爸奉妈妈的命令给他买的。 小包子可不想被爸爸说成小馋嘴,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对爸爸妈妈伸出小手:“我的礼物呢?” 对这点,白露姐姐才记起来。今天特别牢记让君爷给儿子买蛋糕,正是因为高大帅打了电话给她说包子发火了。他们没有给包子买礼物是不是? 白露赶紧走到客厅,打开那堆从云南带回来的行李箱。 小包子跟在妈妈后面,小手插着裤袋,摆了个十足的酷样,见妈妈怎么变戏法。 “妈妈,你都给谁买了东西?” “给你和小朋友们买东西。还有,你爷爷奶奶,你姑姑,舅舅,舅妈,哥哥姐姐——”白露姐姐如数家珍,顺口溜似的,毫不费力说了一堆亲戚朋友出来。 包子头疼,家里原来亲戚这么多吗,都和他包子抢爸爸妈妈。 蹲在了敞开的行李箱面前的小包子,小手指挑起行李箱里头的一条围巾,问:“妈妈,这是送谁的?” “你爸爸的。” “送我爸爸?” “本来就是你爸爸的。” 君爷这时候耳朵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竟然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伸出脑袋说了一句:“是你妈妈结婚前送给我的。” 包子眨了下小眼珠,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妈妈送爸爸的。那么,爸爸送妈妈什么呢?” “戒指。”白露姐姐想都不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脱口而出,“你爸爸可舍得花钱了,那个戒指好贵的。” 在给老婆煮面的君爷,听到白露姐姐这话突然感到脸上火烫,不知道是不是被炉火烤热的。 小包子的脑袋里却开始转着,爸爸给妈妈买戒指,他包子给妹妹做手链,好不好? 会不会寒碜了些? 爸爸给妈妈买的戒指那么贵呢。 包子苦恼了,什么时候自己能变得像爸爸一眼有钱。 白露终于在箱子里找到了给儿子买的白族衣服,高兴地在儿子身上比划下:“好不好看?穿给妈妈看看好吗?” 包子却笑不出来,什么,到最后居然给他买了这样的礼物。 “不要。”包子推开白露姐姐的手。 “怎么了?”白露发现儿子今晚有些哪里不一样。 “我不是小孩子了。”包子站起来气鼓鼓地说。 所以,包子不给妈妈当模特儿了。 白露吃惊地眨一下眼睛,儿子一直很喜欢穿漂亮的衣服打扮到帅帅气气。白族的小孩子衣服可爱又帅气,包子怎么会不喜欢。 不像平常的包子。 包子是想,穿好看的衣服做什么,他不要穿好看的衣服鞋子了,他要像爸爸,变成个有钱的男子汉。到时候,想给妹妹买什么都行。 “我以后,不会整天想着穿新衣服了。”包子认真地妈妈说,“我不是洛洛那只小妖精。男人,靠的不是脸蛋。” 白露是想,自己家这对爷儿俩是怎么了,一个说退休后去外太空,一个说自己以后不穿新衣服了想当小乞丐了? 君爷做好了面条,端到桌上,叫客厅里的人:“征征,叫你妈妈过来吃完饭再说。” 包子于是坐下来,准备帮妈妈守着行李箱的样子,对妈妈说:“妈妈去吃面吧,面条冷了不好吃。” 听包子这口气,一下子好像年长了几十岁,老气横秋的,有问题。 白露走去食厅,君爷递给她双筷子,她接过来后问:“征征今天怎么了?还闹别扭吗?不喜欢我给他买的东西?” 以前,她每次商场特价给儿子拎衣服拎鞋子的,没见过儿子不高兴过,儿子是特别高兴。 君爷把她按下来让她吃饭:“不要多想了。你儿子终有一天要长大的,不是我们的玩具。” 白露听到这话不太高兴,她什么时候拿儿子当过玩具了。当然,小包子穿新衣服新鞋子帅帅气气的模样儿,是挺养眼的,让她这个当妈的看着都蛮开心。 君爷再给她倒了盘酱油让她蘸虾肉吃,然后,解下围裙:“你慢慢吃,我去说说他。” “说谁?征征吗?”白露立马回头交代君爷,“你别说他,他刚才没有对我说什么不礼貌的话。” 当妈的最心疼儿子。 君爷感觉听她刚才那个语气,都快要妒忌起自己儿子了。 客厅里,包子坐在行李箱边上,看着行李箱里堆满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像是表哥西西和表姐南南收到他爸爸妈妈送的礼物,就绝对没有他包子收到的幼稚。白露姐姐给西西南南,各挑一件帽子,皮裘帽子,戴起来很是不一般。 家里的老人,亲戚朋友,白露和君爷一般都是给他们挑当地的土特产,吃的居多。 对了,白露姐姐还给冯大少的新娘子挑了一件新娘子能戴的玉镯子。 这个箱子里的礼物,唯有洛洛和他包子收到的礼物是一样的,一套白族衣服。 讨厌。 他包子比洛洛大好几岁呢。 皱着小脸的包子,像老公公似的。 君爷坐在了儿子身旁,说:“不冷吗?” 包子坐在地板上,家里的客厅没有铺地毯,地砖凉凉的。天气又冷了,坐着小屁股早冷了,可是包子没有感觉,还在生闷气。 听爸爸问冷不冷,包子竖起小眉头,倔强地说:“不冷。” “你不冷,爸爸冷。”君爷道。 别看君爷像个冷面包公,对自己儿子却是出气的耐心。 包子出乎意料听到爸爸这句话,愣了下以后,问:“我去给爸爸搬椅子好吗?” “然后,你坐地上,爸爸坐椅子上,你又不是没有椅子坐,你让爸爸怎么想?”君爷用很十足的耐心问儿子。 包子一下子没话了。 姜是老的辣。不过,纵使其他人看见,也都会惊讶君爷会用这样的方式而不是训斥的方式教育儿子。 君爷从来给人印象都是脾气暴躁的。 包子张张小嘴:“我——” “你什么?”君爷瞅着自己儿子那张说不出理由的小脸,“你生气,这个没关系,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生气,会让其他人伤心?” 白露端着面条碗,靠在客厅与食厅中间那个玻璃屏风边上,筷子捞着面条,一边听他们父子俩对话,听见君爷这句话时,她差点没有一口喷出来。难得最会生气的君爷,会对儿子说生气会让别人伤心这样的话。 老子,教儿子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到以身作则? 包子果然不傻,盯着老爸说:“爸爸不是,也生气吗?” “爸爸生气不像你,也不像你妈妈。你见过爸爸生气的时候,像你这样憋着满肚子话,让谁都猜不透你生啥气吗?你生气,不和人家说你气什么,人家又怎么可能理解你。到最后,不就让所有人跟着你伤心。” 白露那口面条吃进嘴里差点咽不下去,他刚说什么了? 是在说包子还是在说她? 君爷说的是,儿子生气时百分百遗传了她的脾气。 这个不好,君爷不喜欢。 白露闷了,偷偷转回身。 当然,君爷刚才说的那些话没错儿,只是,她以前也没有想到这点。总以为,自己生闷气不说也就不说算了,反正,总比说出来让大伙儿一块难堪好。没有想到的是,君爷不喜欢。 想想也是,君爷的妈,正因为经常憋着不说话得了抑郁症。 发泄出来总比不发泄好。 “你妈妈和你奶奶现在都好很多了。”君爷说回来,对儿子严厉地说,“但是,你是男子汉,更不该像你妈妈你奶奶一样。” 包子抬抬眼皮看看爸爸,被爸爸一通话快说到抬不起头来。 “不喜欢这件礼物吗?为什么不直接和妈妈说?” “我和妈妈说了不要。” “但是,你和妈妈说明白原因了没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包子说不出口,心情好复杂。 君爷伸出手,又摸摸儿子的脑袋:“征征想要的是一件不同的礼物,像爸爸送给南南和西西那样的,是不是?” 爸爸察觉到了? 包子小心地咽着口水。 儿子真是喜欢闹别扭,比他和白露姐姐更别扭。 君爷只得耐心地和儿子解释这个问题:“爸爸和妈妈留给征征的,是别人都给不了征征的。像征征的眼睛,长得像爸爸,征征的嘴巴,长得像妈妈。征征其实不需要其它特别的礼物了,明白吗?” 包子的小眼珠里偷偷转了转水光。 君爷伸手抱住儿子,搂进自己怀里,道:“真是傻。爸爸和妈妈肯定是最爱征征,哪有人能代替征征在爸爸妈妈心里面的位置。” 包子默默地在心里头流眼泪。 从很久以前,他总是以为,自己比不上爸爸妈妈心里面的小表姐,所以,一直往南南表姐努力。 白露更是没有想到儿子的心思细腻到这个地步。这点像她,还是君爷? 说不清楚了。 门铃响了。 不知是谁在用力按门铃。 君爷拍拍儿子的背,包子从爸爸怀里钻了出来,走去开门。 门咔一声打开后,见门口站着的是妖精洛洛。 包子立马皱了眉头,问:“我爸爸给你买的蛋糕不是送给你了吗?” 结果洛洛这只小妖精只是冲过来,一头扎进包子哥的怀里喊委屈:“爸爸不给我泰迪熊,还说,征征哥一样。” 姚爷追儿子追出门,看到儿子找包子哥哭诉,啧一声:“不就一只泰迪熊?” “不一样,不一样!”洛洛生气的两只小眼睛看着父亲。 刚刚爸爸说的那些他一点都听不懂。 为什么他不可以要泰迪熊了? 他不是他的儿子吗?人家不是他的儿子都有,为什么他没有?还说就因为是他儿子没有! 两个孩子一比较,君爷立马感到特别幸运,自己儿子是包子不是洛洛。洛洛这只小妖精,聪明透顶了,那个逻辑,哲学家都得佩服到五体投地。 “爸爸不爱我和妈妈。”洛洛控诉。 “啊?!”姚爷尖叫,儿子的神逻辑,将他老婆都扯上了。 “不是吗?你不爱我,又怎么会爱我妈妈?” “我哪儿不爱你了!”姚爷抓着头发要发狂了。 “为什么我不能有泰迪熊?” 孩子的理由永远说不清的。 姚爷气得咬牙,冲儿子说:“我告诉你,我小时候,一件礼物都没有从我爸爸妈妈手里收到过。” “爷爷奶奶有送别人家小孩泰迪熊吗?” 姚爷这是快要死了。 “你确定,如果我送你泰迪熊就证明我爱你?”姚爷指着儿子问。 洛洛撅着的小嘴巴不平,学着姚爷啧一声:“强扭的瓜儿不甜。我逼着你送我的东西怎么证明你爱我?” 君爷扶着脑袋想的是,为什么这对父子俩之间吵架必须到他家里来吵。结果,他刚才好不容易才哄完了包子,说通了包子的思想工作,被洛洛这顿搅和,包子八成又要闷了。 果然,包子的小眉头再次皱的紧紧的:貌似妖精洛洛说的话没有错,难道自己爸爸是为了省钱所以不给他们买泰迪熊? “洛洛!”姚爷恨不得拎起儿子打一顿屁股,可是,舍不得下手。 一群人在门口吵到不可开交时,白露姐姐端着没有吃完的面条走了出来,对两个孩子说:“泰迪熊,其实没有什么好,是小女孩玩的东西。你们西西表哥,都不喜欢泰迪熊,要让你们爸爸买的话,记得让他们给你们买模型。像你们东子哥,他爸爸就是出差给他买了模型。” 白露姐姐这招更狠,直接让两个爸大出血。 两个男人唰的,锐利的眼神射到她脸上。 白露对两个不情不愿的爸说:“你们和他们说什么,他们真能懂吗?你们不想想他们这个年纪,整天还只记得蛋糕。等他们长大些了,想到自己竟然想要泰迪熊,都会感到羞愧。不信,你们给他们买泰迪熊和芭比娃娃。” 君爷和姚爷一对眼,这话貌似有道理,如果给他们买了女孩子气的玩具,看他们哪天长大后后悔死。 “来,洛洛,回家,爸爸答应给你买一只最大的泰迪熊,让你每天晚上抱着睡觉。”姚爷态度一百八十度变,暧昧地对儿子说。 洛洛却不干了,抱住包子哥的大腿:“征征哥,我发现泰迪熊不好,我们要模型吧。我想要天宫一号的模型。” 包子忽然沉下声音,说出让所有大人惊讶的话:“我什么东西都不要了。我要的东西,以后我要靠我自己得到。” “征征哥?”洛洛吃一大惊。 包子的小手指往弟弟额头上一点:“洛洛,你傻是不是?人家送你的东西,你拿了能开心吗?你难道没有想过送别人东西吗?等你哪天,送了别人东西更高兴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洛洛怔怔地看着包子哥:包子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帅气过! 包子是想通爸爸说的话了,爸爸的话再清楚不过一点的是,因为包子有妹妹送的小熊了。爸爸看见了妹妹送包子的小熊。 所以,包子能理解,为什么爸爸要送南南西西小熊,因为,南南西西的爸爸妈妈也没有送南南和西西小熊。 父母的爱,与其他人的爱不一样。 包子为此只能可怜地摸了下洛洛的脑瓜:“我有妹妹送的小熊了,要不,洛洛你也交个妹妹?” 洛洛的额头速度滑下数条黑线:他要妹妹做什么?他是小皇帝,要姐姐服侍他才对! 等姚爷把自己儿子拎回了家里,白露对君爷说:“我们儿子比洛洛聪明。” “嗯。”君爷当然认定自己儿子最聪明,不过话说回来,洛洛那只妖精的脑瓜,真的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管怎样,儿子能想通最好了。 在他看着儿子的小背影时,白露忽然挨到他身旁,轻声问:“怎么?这么快,是觉得哪个女孩当自己儿媳妇好了?”(未完待续) 闹闹哄哄的婚礼 君爷的心思,不是普通人能摸得着的。 对于白露姐姐的话,君爷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白露看着他一丝僵硬的背影,明摆着是不高兴她问这个问题。这男人的心思和脾气,还真是难以琢磨,她只知道一点,君爷特别讨厌有人揣摩他那些他不是时候不想让人知道的心思。 这是他的铁板。 聪明的人,就不该这样做。 之前,蔓蔓经常这样做,所以惹得他很生气。 她白露只是会偶尔不小心触到他的铁板。 笑笑,摇了摇头,谁都不喜欢被人看透自己的内心,她也一样,所以,她能理解他。 冯大少与郑沅洁的婚礼,最终挑的日子,刚好在圣诞节前夕。众位笑话他们这对新人怎么不在圣诞节夜办婚礼。 笑归笑,因为临近圣诞节,喜庆的气氛挺浓烈的。 冯永卓是冯家的孙子,冯爷爷冯奶奶肯定是都要专场飞回来参加婚礼的。冯家一些海外的亲戚朋友,也都飞了回来。 女方这边的阵营,无疑显得既冷清又没人。 郑大嫂因这个事为女儿揪心,或许女儿自己不怎么觉得,但是做父母的,依旧觉得蛮丢脸的。女儿出嫁娘家如果没人撑腰,是很容易遭人白眼的。 为这事,郑大嫂最终还是只能郑大伯。说到郑大伯,心里由于对她们母女俩挺对不起的,平常不是她们母女俩主动找他,他还真不敢去找她们母女。 家是在保定,可是,郑大伯偷偷地在燕京这边找了份保安的工作,以便靠近她们母女俩生活。郑大嫂来找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在燕京当保安,倒是那个多事的郑二姑,那天可能也是听说了郑沅洁要结婚没有邀请他们郑家人参加的事儿,一通电话打到郑大嫂电话里,说漏嘴了老大原来在燕京当起了保安。 说起来,郑大伯在保定的小生意其实做的也还好。他和郑大嫂当年欠下的债,现在被证实是被郑二叔陷害之后,那些债主一个个都去找郑二叔要债,还债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保定的人,都不敢白眼看他郑大伯了,更多的都是同情。 所以,郑大伯其实,没有必要到燕京当保安受苦,在保定当小老板更好享清福。 郑大嫂考虑到这儿,不得不说,在心里头是发软了。 当年他们这对儿,是恋爱结婚的,真心爱着彼此的,后来,又都是被坏人拆散的。所谓旧情难忘。 郑大嫂又不是绝情的无情无义的,在看到郑大伯大冷天的站在门口吹冷风指挥车子时,郑大嫂的心里真的是软了。 等郑沅洁知道自己妈和自己爸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婚礼前的三天。 想当初,郑大嫂在家里受了丈夫和丈夫家里人多少年委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了婚,结果,没过半年,复合了。 郑沅洁打从心底里想吐一句槽:妈,您能这样吗? 白露姐姐只能再次当救火队,这回是奔到郑家救火。 郑沅洁、郑大伯、郑大嫂三个人,一块坐在郑沅洁在燕京租的房子里。郑大伯在燕京当保安时住的是公司提供的宿舍。 见到白露姐姐来,郑大伯立马给白露搬了椅子。 郑大嫂看着女儿脸色不对,忙拉住他的手,说:“你坐着,我来忙,这里不是你家,你别忘了。” 郑大伯委屈地正想说,这儿怎么不是我家了,被郑大嫂一瞪眼,吞了话进肚子里。 白露挨着郑沅洁坐下来,问:“怎么?你爸妈的事儿又关你什么事了?你那冯大少着火似地打电话给我老公,说你又怎么闹别扭了?” 郑沅洁是怕了,怕死自己变成自己妈一样自取其辱。 莫非女人结婚后,跟了一个男人之后,都变成这么自贱吗? 离婚还复合?! 白露真感觉自己这位妹子没结婚呢,居然都想到离婚去了,想的这么多,这不是折磨死自己吗? “我说沅洁,你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嗯?” “我没有。” “好吧。就说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和我老公离婚。反正结婚之后,你看这么多年了,平常,我们还不是各顾各的,哪儿顾得上对方。虽然说这个日子,都是合拍就过,不合拍就散了,但是,都凑合这么多年了,和一个男人过习惯了,换一个,还真怕有些不习惯。不止女人,男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白露姐姐这话说的实在,郑大伯和郑大嫂在旁跟着点头。 郑沅洁哎一声,拉着长气:“这样的话,结婚干嘛?离婚干嘛?” “不就是图个名分吗?” “名分能当什么?” “名分的用处挺大的,就好像,你是国民,总得上了户口才算吧。对不对?”白露拍了拍她的手,“前几天,我刚说过你得婚前恐惧症,我看,你这个毛病还是不轻。这事儿不怪你,只能怪你爸妈。前两天,我还劝你说把你妈留下。我看,你爸妈还是回他们保定去吧。等你孩子怀上了,有必要让你爸妈过来你再让他们过来。” “嗯。”郑沅洁点头,看着自己一脸紧张的父母,“妈,你和他回保定去吧。” “沅洁——”郑大嫂感觉对女儿蛮愧疚的,是自己无能,耽误了女儿很多事儿。 “人家都说父母是欠儿女的,儿女不欠父母,所以,你们不用对我感到愧疚。”郑沅洁平心静气地说,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以她妈忍受了那么多年的性格,离婚后再复婚的可能性太大了。 但是,那是她妈,和她不一样。 她郑沅洁的脾气比郑大嫂大。 不过,这不意味她过的没有郑大嫂好,至少,她是真心想和冯大少过好日子的。 她挑的男人,不会像郑大嫂挑的那样就是。 “永卓是个好男人,和陆队一样。”郑沅洁对担心她的白露姐姐笑一笑。 白露伸手捏了把脸:“我老公可感激你了,说你终于帮他解决掉了一个难题。他单位里,不缺单身汉单身女。” 郑沅洁笑着,笑容稍显羞涩。 是要当新娘子了,结婚后,则是变成黄脸婆了,所以,结婚的女人,没有几天算是幸福的。 这是,白露姐姐送给每位新娘子的临终赠言。 到了婚礼那天,郑家人真的来了。 一伙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来凑这个热闹,沾沾冯大少和冯家的光。 郑姑婆穿了一身新衣,把自己打扮到光彩照人,让儿女送她过来。 一行人打车来到举办婚宴的酒家。只见那个酒家不大,挺小的,据闻只是三星级,还只能算是大排档之类。 郑家人站在门口,开始评头论足了。 郑大姑第一个说:“好像这个酒家,还没有我儿子当初办婚礼时的酒家好,不是说男方是燕京里的大户人家吗?” 郑二姑看着小小的酒家门口也是蛮失望的,说:“哎,沅洁这婚,嫁的不怎样。不知听谁吹嘘,说男方很能干,结果这副德行。” 这家人说话,也不管场合。虽然说冯家办婚事低调,但是该办的都是办了的,酒家为了这次婚宴,也是使足马力在布置了,门口布置了花篮以及接待的人员。 郑家人高谈阔论的时候,经过的客人以及接待人员都听见了。 那些人正诧异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见他们自称是女方的家长,接待人员一头雾水,应说,从没有听女方说过有这样一群人要过来。说起来,接待方本来是男女双方都派出人马,但是,郑沅洁这边只剩下郑大嫂郑大伯,父母肯定是要与到场的嘉宾打招呼,坐在主席上等待新人敬茶的,怎能可能站到门口当接待生。 后来,反正郑家这边基本都没人来的,也就全权委托给男方的人去站门口了。 冯大少委派了自己一帮兄弟去站门口,李俊涛被看作是很稳重很可靠的一个人,成了带队人员。 结果,突然遭遇到这样一群郑家人,一上来就是对婚宴指手画脚的,李俊涛不用想都知道放这群人进场的话,八成是要让这群人来捣乱的,于是,将这群人堵在了门口不让进。 当场郑二姑等人发飙了,拉出了郑姑婆这个长辈,指指点点说:“把新郎叫来,她是新娘的奶奶,新郎还得到她这儿面前磕头!” 郑二姑大嗓门,不会儿引来了一大群人围观。众人围住老人家,好奇地打量站在中间的郑姑婆。没过多久,一些人没有认出郑姑婆是新娘子的奶奶,却是认出来这人曾经在君爷的大院门前闹过,也是自称白露姐姐的什么亲戚,到最终灰溜溜自个儿跑了。 “对,是这个人,后来听说是诈骗犯,到大院门口想诈骗君爷家的钱!” “不是说是白露姐姐那边的亲戚吗?” “亲戚也可以是诈骗犯啊。” 郑家人基本都不知道这回事儿,唯一知情的那位郑二婶子没有来,所以,郑大姑郑二姑等,回头问起了郑姑婆:“妈,这是怎么回事?你去过白露家的大院闹吗?人家怎么说你是诈骗犯?” 说起那次事件,郑姑婆记忆犹新,因为君爷的恫吓到现在都在她耳朵边盘旋着,她肯定是不敢说君爷坏话的,只能说:“哎,那都是人家误会的事,什么诈骗犯?我是去那儿找白露聊天。结果白露不在,遇到她老公,和她老公说了几句话,没啥,说完,我就走了,怕打扰人家工作生活。人家也很忙的。” 郑二姑说话不经脑子的,一听这话疑问马上出来了:“妈,平常都不见你这么积极串门的,你总说你是长辈,不是你去见人家,而是人家必须来见你。你怎么突然想去找白露了?你明知人家忙不在,上门去找,不是被人说吗?” 郑姑婆确定二女儿这脑子确实是猪脑袋,郑二姑这样说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真是都能被自己人气死了,伸出的拳头在郑二姑脑袋上一砸,吼:“你昨晚没睡醒是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我想和白露好还得你指指点点吗?” 谁不想和白露好,但是,白露不和他们好,他们又能怎么办?郑二姑摸着被母亲砸的脑袋嘀嘀咕咕地说。 郑家人在酒家门口闹的时候,酒家里头,已经到达的冯家人也不怎么安宁。 主要是冯家二老,到了婚宴席上一瞧,见女方家里竟然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这娶的叫什么媳妇? 况且,郑沅洁的那个样子不算好看。冯家两老当年能容忍儿子娶了华妙冰这个二手货,也都是由于华妙冰长得还算清丽动人,但是,郑沅洁是蛮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五官只能算整齐,离模特儿标准却很远。 两老对冯大少的期待向来最高,结果,冯大少娶的这个媳妇一没背景,二没有样貌,二老感觉之前自己的顾虑都是对的了,冯四海和华妙冰是瞎搞,才搞到最后自己儿子娶了这样一个没头没脸的老婆。 两老坐在席上开始生闷气,谁来都不冷不热的不答应。郑大伯走过去想和这两位男方的长辈打声招呼时,两老直接不给他面子,睬都不睬。 受了郑大伯自然不高兴了,回头和郑大嫂说:“你说,沅洁这样嫁过去会不会受人欺负的?” “怎么受人欺负?”郑大嫂只知道华妙冰和冯四海夫妇人品好,善良,有知识有文化,绝对是对好公公好婆婆,女儿嫁过去有这样的公婆是福气。 “他爷爷奶奶——” “他爷爷奶奶住海外的,和我们沅洁没有什么关系。”对于这点,华妙冰给郑大嫂打过预防针了,郑大嫂把这支预防针也给郑大伯打了。 听说这么回事,郑大伯心头踏实了。可是,这被冯家两老听见,两老的胸腔要火山爆发了。 很快的,冯爷爷将儿子叫了过来,拄着的拐杖敲在地上:“四海,你给我说说,说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以后就管不着你和你儿子是不是了?你们还是不是我儿孙了?” “爸,你这话啥意思?”冯四海感觉老爸的怒气发的无厘头。 “我问问你,你怎么和人家说的,说我们住海外的,你儿子娶什么媳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冯四海眉头一皱,直言:“爸,孩子自己想选什么样的女人,做父母做长辈的,是不能管太多。” “啊?”冯爷爷像是不可置信地瞪住儿子,“你不管你儿子,谁管你儿子!” “爸,我意思是说,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永卓他自己的选择也蛮好的。” “好个屁!什么样的女孩子不好娶,娶个这样怂的!” 冯爷爷站起来鹤立鸡群,拿拐杖敲打地砖,场内的目光全部聚集了在他们这里。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冯家老人不喜欢新娘子。 酒家门口的骚乱李俊涛还未能摆平,打了电话正请教上级该如何处理时,酒家内婚礼现场又出了骚动,叫兄弟们帮忙进去灭火。 两头乱中,在门口吵吵闹闹的郑家人,都听见了里头发生的事情。听到男方想反悔,这边郑家人不知道脑袋里发了什么神经,一头热地开始往里头冲,卷着袖口要去为自己家女儿打架,一路高叫着:“你们家儿子又算什么东西,算老几!给我们家我们都不要!” “我告诉你们,我们家老二的女儿都直接在婚礼现场甩了男方,只有我们家女儿不要人家的,你们家儿子哪有资格我们家的!” 几个酒家保安冲上去都拦不住,郑家人一路高歌进了婚宴大堂,直接与冯家人对上了。 实际上,冯家两老发难的时候,一群冯家人,倒是都认为老人家是做错了,都在旁边劝着,本来都劝的差不多了,哪知道杀出了程咬金,郑家人攻进门来说是要干架。 大家一见女方家属有原来这样一批没素质没文化的像是黑社会一样进来就要泼妇骂街的直属亲戚,全愣了。 冯爷爷敲敲拐杖,冷笑一声,得意地对儿子说:“瞧瞧你儿子自己给你挑的好儿媳!” “爸,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冯四海十分恼火,本来事情够乱了,老人家还火上浇油。 郑姑婆听到冯爷爷这话全炸了,冯爷爷这话岂不是在说以她为首的郑家儿女是在给郑沅洁抹黑,这个老头算老几! “你给我站住!”郑姑婆伸出的爪子把住冯爷爷的肩头。 冯奶奶尖叫一声,上前与郑姑婆厮打。 见老母亲被围攻,郑家人一拥而上。冯家两老被群年轻人围攻,冯家人又被迫而上。 接到求救电话,急急忙忙从后台跑出来的白露姐姐与君爷等一群人,见到婚宴现场打成了一片,只能叫一个傻眼了。 “去!”白露姐姐当机立断一推身边的女伴娘,说,“不要让新娘出化妆间。” 君爷对另外的几个兄弟说:“也不要叫新郎出来。” 随之,高大帅跳到了主席台上找到话筒对着喇叭吼一声,干架的双方才暂时停止了动作。 君爷拨开人群,走到中间,郑姑婆见到他时已经连连后退,嚷嚷说:“这次不是我的错!不是我!是他们先诬赖我孙女不好!” 君爷冷然的目光一扫,到了冯家两老脸上。冯家两老只被他一个眼神,看到心头嗖嗖地发凉。 “新娘哪儿不好了?”君爷问。 冯家两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郑二姑冲出来指控:“他们说我们沅洁没样子没娘家!” 君爷冷艳地扫了眼冯奶奶:“你们娶个孙媳妇,是要让这个孙媳妇招花惹草,天天在外面勾引男人吗?不然,娶那么漂亮干嘛?再漂亮还不是和你一样最后会变老。” 冯奶奶当即脸色一变。 话说回来,冯奶奶当时嫁给冯爷爷时,也不算是个美人,只能说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与郑沅洁如今的水平差不多。 可是,冯奶奶有气,当年她是没有什么样子,可是,她带给冯家很多嫁妆。 “嫁妆?”走到君爷身边的白露姐姐,听到这话儿笑得更欢了,搂着自己老公的胳膊说,“你们孙媳妇在做什么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做什么?”冯奶奶问,可见这对老人家对郑沅洁的公司一点都不知情。 有了解的冯家子弟,才慌慌张张在老人家耳边说出来。 听说孙媳妇是大公司的大老板时,两个老人家一句话都吭不出来了。论身家,冯大少拿死工资的,能比得上当大老板的老婆吗? “你们早说嘛。”冯奶奶坐回椅子里气呼呼地说,不忘再说打架的郑姑婆那一伙人,“新娘子再好,可是你看看她这群亲戚,哪个算好的?” 对这点,君爷和白露姐姐当然不会说不是。白露姐姐只比了下自己:“我呢?我是她表姐,也是她亲戚,怎么说?” 冯奶奶吞了口凉气:不知道新娘子原来是白家的亲戚,那么,他们刚才使命说郑家人不好,岂不是也在说白家的不是了? 看见冯家老人的气场都蔫了,郑家人刚想着这会儿可以趾高气扬时,白露回头,对他们说:“这次不是联姻,没有邀请你们过来,你们先回去吧。” “什么?”郑家人惊叫。 “不是联姻,所以,到时候会回保定再办一次酒席的。” 对于这个理由,郑家人是没法说不是的。这下子,真的是白来一趟了。 郑姑婆心里凄凄然的,她一辈子不就图个想光鲜一次嫁孙女。 郑大伯和郑大嫂互看一眼,老人家纵使再错,但是,想看孙女风光嫁娶倒是没错的,于是,两个人走上去,对郑姑婆说:“妈,你可以到后台看看沅洁穿婚纱。” 郑姑婆眼睛一亮,急忙应好。 郑家其他人抢着凑上去七嘴八舌的:“我们也要看。” 冯大少的婚礼这样才平安无事地渡过去了。 后来,大伙儿回想起那天,都说,太便宜那伙儿郑家人了。 只有白露姐姐说了这样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其他人不知道而已,她老公当大夫的,那天郑姑婆手术他是在现场看的,早知道这个老妖精如果再折腾自己,去阎罗王那里报道是早晚的事儿了。 婚礼办完第二天晚上,圣诞节来了。(未完待续) 意外 圣诞夜前夕,大商场摆满了圣诞装饰,白胡子圣诞老公公会给小朋友们送礼物。 包子想起去年,妈妈在他的圣诞长筒袜子里放了一只包子喜欢的小飞机。 圣诞老公公是骗人的故事,都是爸爸妈妈扮演的。可是,今年,包子决定当一回妹妹的圣诞老公公。 包子给妹妹做的石头手链已经做好了,包子是只害羞的包子,只恐怕自己没法当面送出去礼物,所以,只好假装圣诞老公公在妹妹的圣诞长筒袜子里塞东西了。 问题是,妹妹没有圣诞老公公送礼物时用的红色长筒袜子。 包子在下午妈妈在家的时候,拉住白露姐姐的衣服扯了扯,装作侦探探问:“妈妈给妹妹买圣诞礼物了吗?” 白露早就察觉儿子鬼鬼祟祟的动静了,晚上听君爷泄露了儿子的秘密,听说,儿子已经给女孩子亲手制作礼物了。 谁说女大不中留的,他们家包子是陆丫头说的男大不中留。 白露姐姐这个羡慕妒忌啊,怎么儿子会做的事老爸不会做呢,君爷就从来没有送过她他亲手自己做的东西。 “哎——”白露叹老长的气,转回身,对儿子说,“等会儿,妈妈上大商场去,给你、妹妹和洛洛,都买一只红色的长筒袜子,保证能装得下礼物。” 包子小眼珠子一亮,高兴地裂开小牙:“用不用我帮着妈妈拿东西?” 白露姐姐每次过年过节上超市大采购,大袋小袋拎的够辛苦的。以前,高大帅还单身时,经常当她的免费苦力,现在,高大帅人家都娶老婆了,她倒不好意思叫人家来帮这个忙。虽然,高大帅依旧很喜欢上他们家蹭吃的,和姚爷一模一样。 想到姚爷那个厚脸皮,白露:哧! 鄙夷到要死。 高大帅算是好的了,不敢拖儿带口到她家来乞讨。姚爷是整天带着洛洛那只小乞丐,上她家骗吃骗喝不说,还整天欺负她儿子老公。 简直是太没人性了。 当年不知怎么想的,两家人干嘛面对面住在一块,明摆她家吃了大亏。 白露摸了把包子孝顺的小脑袋,说:“也好。” 包子兴奋地像蚱蜢跳三尺高,蹦蹦跳跳转回身。 白露是想,他是跑回书房继续找姥爷玩了。 白建业回来了,和齐叔一起回来的。 齐叔邀请白建业在燕京再住上几天,等他将包子学习的小桌椅一块做好了带回去。白建业只好在这边再呆着。 刚好,上回和君爷商量过要在过年前重新装修下书房。为了避免装修带来的气味尘土影响到孩子的健康,白建业几乎没有用到任何化工原料,也没有请人,就自己和齐叔,两个人带了些工具,在书房里敲敲打打。 包子戴了顶小鸭舌帽,活像个小木匠,充当两个老木匠的跟班,在旁边蹲着看着。 齐叔只要一回头,可以看见包子充满精灵的小眼珠子向他们这边望着,对白建业说:“你这个外孙,长得真好看,比我家里那孩子强多了。要是我,也抱回家去,舍不得走。” “你不是也是生的女儿吗?你女儿难道没有让你抱孙?”白建业疑问着问。 “我女儿去了海外,一年到头没有回家两次。见也见不着。再说她生的那孩子,今年都几岁了,能和你家包子比吗?” “几岁大了?我还真忘记了。” 齐叔比了个手势:“十八了。您健忘没有关系,但是,你只要想我都大你快十岁,都猜得到吧?” 白建业囧了下,辩解地说:“我那孙子,今年也快十八了。” “孙子?” “对,我儿子的。” “以前没听你说过。人呢?” “在他爸家。” 齐叔差点儿没有被他这话说到吐血,直敲打他脑袋瓜说:“白建业,你说话怎这么逗呢?是不是进大山里生活久了,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整天一个人憋着,会憋出毛病来了。你儿子不住在他爸家里难道是离家出走?” 别说,那天,白小璐不知为何,又是和家里闹别扭了,背了书包,直冲姑姑这儿说是离家出走几天。 白露给他开了门,看他背着书包和一只吉他,叫一声:“你是怎么了?离家?” “是,姑姑会收留我吧?” 白露好笑到差点没有喷出一口水来,却同时怕把人吓跑了,那真的就麻烦了,让开道儿让他进来,说:“你这也叫离家出走,好意思吗,白小璐?” “没事,姑姑你不告诉我妈,让她急会儿。”白小璐毫不介意地说,当白露家是自己家一样,坐在客厅沙发里双腿一伸,像极了太爷。 白露关上门,看他那个懒样,说了他两句:“你收起你的腿,你姑丈最讨厌人坐没有坐样。征征小时候趴在沙发上玩时都被他说。” 听到这话,白小璐缩起双腿。没人不怕君爷。 “姑姑,你当年怎么会嫁给姑丈?难道你不怕姑丈?”白小璐纳闷地说。 “我怕他做什么,没有做亏心事干嘛怕。”白露说的一点都没有压力,回头,眯着眼睛说外甥,“你和你妈吵架了?你不吃亏吗?今晚不和朋友聚会吗?要闹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白小璐嘟了嘟嘴巴:“不要提了。我妈那个死脑筋。我这不是积累社会经验吗?” “积累什么社会经验了?” 白露姐姐刚问完这句话,家门口咔嚓一声。 白小璐惊叫:“谁?” “你姑丈。”白露只听开锁的声音都能判别出是君爷。 君爷开门像开锁匠似的,一丝不苟的,转几圈就几圈。 白小璐怕死君爷为什么问他在这里,逃命似地屋里找房间躲。白露放他一马,告诉他:“征征和你爷爷在书房。” 白小璐一溜烟跑书房。 等白露想提醒他跑错地方时,已经迟了,君爷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进来。 “谁来了?”君爷的耳朵在门口时都听见了。 白露无奈地撇一下眉头:“小璐。” “干嘛?”君爷把公务包往桌上一放,看见了白小璐遗留在沙发上的书包和吉他,一瞬间,两条浓眉皱成了个疙瘩。 担心他吼人将人吼跑了,到时候大伙儿都得四面八方找白小璐岂不更惨,白露走过去拉拉他衣服,摇摇头。 君爷冷笑一声:“怎么?怕我骂跑他?行,我不说他,你让他出来。” “他在书房。”白露试图拖延时间。 君爷径直往书房走了过去。 再说了,白小璐跑书房时,两个老人正弯着腰琢磨一只柜子怎么摆,拿着量尺量尺寸,没有注意到屋里偷溜进来一个人。蹲在姥爷身边的包子,只觉得背后一阵风刮过,转回小脑袋眨眨眼时,看见了白小璐猫进了爸爸那只大书桌下方,吃疑了声:表哥这是干嘛了?玩躲猫猫吗? 白小璐是见书房里乱成一团,搞装修嘛,哪里都没得躲,只剩下君爷那只大书桌能藏得进去一个人。 来不及解释了,先躲起来再说。 躲着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不能躲一个晚上吧,难道自己真躲一个晚上直躲到君爷明早上出门? 白小璐手背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时,突然衣服背后被只小手扯了扯,回头一瞧,看见跟在他后面的包子,直让他眼珠子都能瞪了出来,只得小声骂道:“征征,你跑这儿来干嘛?” “你躲谁?”包子问。 “躲你爸。” “哦。”包子明白了,“你做错事了。” 白小璐脸蛋一红:“你这包子不是傻包子的话,赶紧给我出去,我不是在玩游戏。” 包子气鼓鼓地嘟了嘟小嘴:“我不傻,表哥你才傻。” 白小璐快晕了,他这是和谁吵架来着,和君爷的儿子吵。 只听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白小璐紧张地拿手捂住包子的嘴。 君爷走到了书房门口。 白建业和齐叔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抬起头,问:“回来了?” “是。” “来,快看看,这个柜子放这儿好不好?”齐叔招呼他说,“我和你爸商量了半天,觉得只能放这儿了。” 君爷是十分信任这两个老人的,而且,自己进书房是为了抓人的。今天在单位,他还才听姚爷说,姚爷今天是去白队那儿跑了一趟,回来和他说起,说白队被儿子气到够呛。 白小璐学习好,体育好,唯一一点不好,近来结交了一帮朋友,说是要搞乐队到酒吧搞演出。家里都是搞研究的父母,听见儿子这样不务正业,肯定是气崩了牙齿。白小璐这才几岁,搞什么乐队,要想搞音乐,也得老老实实学习音乐,争取考上音乐学院对不对。 白队气的是,不知儿子知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经常打电话到白家找白小璐,白队和云姐没有见到那个女孩的真人,但是,从电话里可以听出,那是个不务正业的女孩子。 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白队和云姐想都不敢往下想。 “白队问起对方是什么身份时,那人说是小璐的同学朋友,结果,对面又传来一阵笑声,说那人其实是小璐的女朋友,那人不敢说,是怕白队他们骂小璐。你说,白队能不害怕?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两个年轻人,未成年人,要是搞出什么擦枪走火的事儿,岂不是一辈子都完了?”姚爷这么说,是想起当年自己弟弟上高中时也是差点儿玩了火。 白建业和齐叔都看出了君爷表情不对,疑问了起来:“陆君,这是?” 白露追到了书房,想再拉一下君爷的衣服。 君爷冷冰冰的视线已经锁定了目标。 藏在大书桌下面的白小璐对上君爷的视线时,身体打个寒战。 “你不出来没有关系,白小璐。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事情,当你想求助你爸妈时,不要说后悔两个字。”君爷说。 白露一怔,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 白小璐从书桌底下爬了出来,挺直腰板说:“我干嘛求助我爸,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行,你若是自认为是男子汉的话,你告诉你姑姑,你和那个女孩发生关系没有?” 君爷的话是多直率的话,让在场所有人一愣,白小璐继而红了脸。 白露这才知道外甥不止是离家出走,是惹大祸了,着急地走上去,冲着白小璐:“你姑丈说的是真的吗?你今年几岁!白小璐!你书都没有念完,谈什么恋爱,还和人家搞关系!” 白小璐死活不认这个理,说回白露:“姑姑你不是一样?你上高中时,不就和姑丈是一对了吗?” “那也不像你!我和你姑丈是有分寸的人!” “我和谁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分寸?” 白露这是急得快死了,伸手一打外甥的胳膊。这个外甥,她是比自己哥哥嫂子还疼。 白小璐被她这一打,冒了火,擦过她身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手腕的地方忽然被人抓住。回头见是君爷,白小璐怒道:“放开我,你不是我爸,你管我?!” 君爷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动作,扭了他手腕到背部。白小璐哎呦吃痛出声,挣扎着。君爷把他一推,直推进了包子的房间里,同时把门反锁上。 白小璐在房间里用力地拍门板:“你算老几!你还是我爸的人,你放我出去!姑姑,姑姑——” 知道了实情的白露当然不会去给他开门。 白小璐大声叫骂:“叛徒!内奸!” 白建业皱紧了眉头。 包子已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全身哆嗦。不知道自己表哥做了多大的错事儿,怎么一个个长辈都那样难看的脸色。 君爷脱下了外面的大衣,挽起袖口,像是没事似的,对众人说:“准备晚饭了没有?” “刚想去超市买东西,现在才几点。你今天提早回来了。”白露抬起眼,忧愁地看了他一下。 君爷方才想起的样子,说:“那么,我们现在去超市。” “谁留在家里?” 总得有人看着白小璐。 齐叔自告奋勇:“我和你爸留在家里,保证不让他跑了。” 结果,这话刚说完,包子的房间里传出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包子的小脸一下子变得发白,往自己房间里冲过去:“手链,我的手链——” “征征。”白露连忙上前,抱住自己儿子。 君爷想,这算啥,一个两个孩子都为了个女的发飚。 那瞬间,君爷真的火了,冲包子说:“今晚你妹妹不回来。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 凡事有个度,过火了就不好。才多大的孩子,这个样! 包子委屈的,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在妈妈怀里说:“妹妹送我小熊。” 人家包子不过是想回馈这份心意。 “好了。”白露帮儿子抹眼泪,“等会儿,你表哥气消一些,妈妈进你房间里帮你拿。” 包子点点脑瓜。 白露想,哎,还是她这个当妈妈的最好,想必,自己当了人家的婆婆也是一样好。 过了片刻,包子的房间里果然是没了动静。 白露蹑手蹑脚的,瞒着到客厅收敛怒气的君爷,决定冒险进儿子房间里帮儿子拿手链。包子站在门口等着。 白建业和齐叔走到客厅去向君爷了解情况,具体白小璐的事是什么事。 “陆君,他究竟搞出什么事来?”白建业问。 君爷看了眼岳丈,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怕白建业听完身体不好,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说时,屋里深处忽然传出“梆”一声巨响。 随之,屋子里响起包子尖利的叫声:“妈妈,妈妈——” 客厅里的闻声,面色巨变,一块跑了过去。 只见,包子房间的门开了半截。原来白小璐气得要死,决定报复,拿了个东西放在门上,像报复老师那样恶作剧,结果,拿了包子屋里的台灯放到了上面。 白露哪想到这,刚打开门,台灯从头顶上砸了下来,她眼睛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君爷走在前面蹲下身,摸到了她头上的血,那血,像涌出的喷泉,从窟窿里往外涌着,不会儿沾满了他的手掌,他的指头都发抖了。 白小璐脸上的血色掉的一干二净。 白建业的手扶在胸口上,齐叔忙扶住他,喊着:“快打10,快!”(未完待续) 一辈子 陈母从冯大少的婚礼上回来后,整个脸都郁了。人家结婚,本是去恭喜的,结果,只因为自己家儿子离婚,诸多人问起时,不问人家结婚,都问起她家里离婚,陈母怎能不郁,是快郁闷死了。 好像离婚都是她的错一样,而且,确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陈母回到家开始和自己老头子唠叨:“他们都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传,八成是从蒋太太那儿听见的。明明要结要离,都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离婚更是阿芳自己做出的决定,凭什么说到我头上来。” 陈父听她一件事没完没了地讲,不说她烦不烦,知道她心里头自己都心虚,否则,真的是人家口里子乌虚有的东西,她何必计较成这样。 “王凤她们说什么,你当耳边风不就不是了。” “凭什么?不是我做的,我干嘛被她们这样说?” “那么,你去和她们说,当着她们的面发毒誓,放狠话。” 陈母肯定是发不了这样的毒誓,沉默在了那里。 陈父本想她是心虚,后来想想不对,以她性子,若是真的狠起来,反正儿子和阿芳婚都离了,真的狠起来发个毒誓无关紧要,涉及不到她利益的话,她真的会发的。 究竟怎么回事了? 陈父撞了下她胳膊,让她说。 陈母闷闷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但是,王凤说那几句话让人心里生疙瘩。” “什么话?” “她说,阿芳要出国,问我知道不知道。我说我哪里知道,阿芳都不是我们家儿媳妇了,她要出国需要禀告我们家吗?” “嗯,然后呢?” “然后她说,之前我们儿子去找阿芳的事,和我们说过了,我说是的,你是说过又怎样,我们家孝义人家是工作,顺路去到阿芳的老家,去像看个朋友那样探望下前妻,有什么不对的?你说对不对?” 陈父不敢说陈母这话对,儿子明明是想追回老婆,只是陈母不同意,于是又问:“王凤最后说了什么?” 陈母别扭地扭了下身子,不想说了,但是被陈父追的紧,只好说:“她说,说如果我儿子再不努力,我这辈子别想抱孙了。我一听这不气得要死吗?明明阿芳都生不出孩子了,我才让他们两个离婚。现在,我阻挠我儿子走回原路有什么不对了。结果,怎么一个个都把矛头对准我身上?” 陈父本也是被她这段话绕了半天,等仔细琢磨完,诧异地看了陈母一眼。 陈母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毛发直竖:“干嘛?” “你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陈父指着她说。 “我怎么回事了,你说!”陈母气愤地问。 “孝义去了阿芳那里一趟回来,什么都没有说是不是?你看他有什么变化吗?好像变平静了吧?但是,有答应你去相亲吗?没有对不对?” “哎,所以我说他这是被阿芳再次甩了心灰意冷了,这不是让你我继续努力,拉着他走出来再找一个。” 陈父差点儿没有被她这句话气死! “那他去找产科做什么?” “他什么时候找产科了?” “他天天不是和方敏一块吗?你不是前天还在家里说过他,提醒他方敏是有夫之妇,我当时还说你无稽之谈,人家方大夫好好的和我们孝义是同学朋友,结果被你这样说。” “我是觉得他奇怪,当骨科大夫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突然想转行当妇科医生了?”陈母纳闷的是,自己儿子即使想怀疑自己这方面有问题,也该找不孕不育中心,找方敏做什么,方敏是管产妇的。 陈父见她就是装糊涂了,不和她说了。 陈母看他抬脚就走,拉住他问:“怎么了?你去哪?” “我找我二哥去。我二哥这不是后悔吗?后悔当初被他媳妇搞砸了,到现在都认不回彤彤了。我怕我和他一样。” “一样?你怎么和他一样了!”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陈父气得甩开她的手,拉开门冲出家门。 陈母浑身冒着冷汗跌回到沙发里。 怎么办?怎么办? 王凤说那些话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可是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是看得见的,再加上蒋母那张嘴巴一直都是喜欢说漏嘴的。蒋母说自己之前也是差点儿怎么怎么了,说现在还有些人不知醒悟想走老路。 可是,这个怎么可能? 应该说怎么不可能。两个年轻人本来各自做体检都是没有任何身体毛病的。她那个猜测,是医学上都没法解释清楚的现象。所以,根本就是有可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个运气怎么没有偏向她这个婆婆而是偏到儿媳妇头上去了。 听蒋母说她活该,说自己当初怎么怨恨蔓蔓都没有她蒋母这般贪心,原来,她上赵家去算账结果被赵夫人算回帐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事是她做的过分了些,每个人都说她贪得无厌,连陈父都说她。 她是贪了些,可是也是为家里好。 结果,大家又都说她是自作孽。陈父上回还说,如果她没有孙子抱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结果真的是这样吗?看起来好像是这样的。 她哪里知道阿芳真的可能有孩子了。现在怎么办?不说自己儿子能不能求得阿芳回来一回事,自己都把赵家得罪光了,还怎么做亲家。 完了,完了! 陈母两只眼珠像死鱼一样望着天花板:要是阿芳真的生了个儿子,然后,孩子像彤彤一样永远不叫陈二嫂为奶奶,陈母感觉自己要去撞墙了。 陈父到二哥那儿去吃闷酒时,两兄弟搭着肩头愁眉苦脸地说了一番话。陈二伯对陈父说:“你可千万不能学我,我看,你还是赶紧打个电话给孝义,让他,即便是抢,也不能让阿芳带着孩子出国。她要是在国外生了孩子,那个孩子自动就是外国人了!” 陈父听到这样厉害,挠挠头,赶紧拨打儿子的电话,打算下一剂猛药。 陈孝义在方敏家里做客,方敏和她老公都在,也都是知道他这个情况,所以说陈母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方敏的老公给他支怎么追回老婆的招数,又说到明天圣诞节了,是个好机会。 圣诞节,今晚是圣诞夜前夕,到处张灯结彩的。 方敏的儿子想去哪儿玩,缠着爸爸妈妈一块去。陈孝义见状,起身刚要离开。突然,一通电话打到了方敏和陈孝义的电话上。 “怎么了?赵文生,想找我们家一块去哪里玩吗?可怜的家伙,你今天值班。”方敏哈哈笑着,开口就嘲笑老同学。 赵文生那头却是低气压。还是陈孝义先听出了哪里不对,问:“单位里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两个回单位一趟。” “什么?突击检查!”方敏尖叫,她儿子一块叫,晚上一家三口的计划泡汤了。 “要是检查还好。”赵文生说。 “什么事,你不说谁知道。”耳听对方那口气,说到方敏心里头哪儿都凉了一大截。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吧。嫂子在手术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嫂子,哪个嫂子?” “白露。” 方敏的手机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飞来的横祸,是任谁都没有想得到的。 面对敌人能以一敌百的号称无敌女强人的白露姐姐,最后被自己的外甥砸破了脑袋。 白队和云姐得知消息之后,一路是从各自的单位狂奔到了君爷的单位里。 白小璐坐在板凳上,已经半死不活的状态那样浑浑噩噩的,只能是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云姐到了以后,见到他,抡起拳头就打:“你姑姑那么疼你,你这样对你姑姑,你是不是人,白小璐!你可以去死了,白小璐——” 说到去死两个字,白小璐真的这会儿有种马上去死去跳楼的冲动。他直了眼睛坐起来,一双眼睛都是血红的。 一双小手猛的抱住了云姐的小腿,喊:“舅妈,不要打了,我妈妈如果知道你打表哥,会不让的。她最疼表哥了,最疼,你不要打——” “征征——”云姐停住手,返身抱住包子。 包子的眼红红的:“要打的话打我好了,是我让妈妈进房间里拿东西的,结果台灯砸了下来——” 包子想哭,但是眼泪掉不下来。 他害怕一哭,事情更糟糕了。爸爸常说男子汉什么时候都不能哭,越艰难的时候越不能哭。 云姐搂住小包子,用力地搂着,自己和包子一样无助。不知道怎么办。要是小姑子有个三长两短,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很快的,陆家的人也都来了。 云姐面对亲家的人,都没话说。 陆爸艰难地吞口水:“听说陆君当时也在。”言外之意,自己儿子当时在场都没能保护好老婆,儿子也有错。 “不,不,这都是我家小璐的错。”云姐的眼泪流得像决堤的河水,“小璐他都不知道,他姑姑那样疼他,比我和他爸都疼他。因为他爸当年给他取名小璐,就是要他像他姑姑那样,又聪明又能干的。但是,他却尽干些蠢事!现在好了,害己害人!这都是我和他爸没有教育好他。” 陆爸看了一眼在旁也是像个死人一样的白小璐,说:“这是意外,谁也没有能想到的。不要太责怪孩子,白露既然最疼这个孩子,肯定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事。” 众人只得焦躁地坐在手术室外等候着。 只见不停有人进进出出手术室。姚爷是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之后,马上去找国内一流的脑科专家过来。 现在专家到了,一群人进了手术室里就没有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时间指到了六点钟,吃晚饭的时间,也即圣诞夜到了。 苗家三口,今晚上说好是一块过的,因为都知道君爷家里肯定也是家里人一块过圣诞夜,不好回去打扰君爷家里聚餐。 苗莘征得医院里大夫的同意,今晚去给苗爸买个蛋糕,再买一些小孩子吃的零食。女儿要过圣诞夜,总需要送女儿圣诞礼物。 带彤彤去买礼物前,苗爸先偷偷问孙女想要什么礼物。 彤彤想起姥爷以前送给她的那只小熊被她送给了包子哥,有些愧对姥爷,对姥爷摇摇小脑袋,说不用了。 苗爸好像看出她的小心思,笑着问她:是不是已经有人送彤彤彤彤自己想要的礼物了? 彤彤于是想起之前包子像是有意躲开她的样子,莫非包子哥是偷偷在给她准备圣诞节礼物? 苗莘整理好东西,带女儿整装待发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打来的人是蔓蔓。 蔓蔓觉得她在白露姐姐家里住,受了白露姐姐那么多恩惠,是该知道这个事的,因此在通知其他人时,顺道通知了她。 “什么?”苗莘接到消息一惊,回头,惊慌地对父亲说,“爸,我去趟医院,白露姐出事了,我得带彤彤去看看。” 苗爸一愣。 彤彤眨着大眼珠子:“阿姨出事了?” “是的。”苗莘突然是觉得哪儿都不对劲了,手也忙,脚也乱,拿起包要走,突然发现自己女儿没带,慌里慌张回身来拉女儿的小手。 苗爸看着她们母女俩匆匆跑出门外,心里头也忽然感到一阵荒凉。 白露姐姐是君爷的老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不敢想。 苗莘母女俩赶到医院时,白露姐姐刚好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手术室外一群人全拥了上去。 现场一片混乱,母女俩根本挤不进去。 病人很快被推进了监护室里。 专家没有出来和家属们解释手术情况,有什么事,都是只和君爷说。这大概是君爷之前委托姚爷交代过的。病人手术时,君爷虽然一直在手术室里面,但是,没有说话,没有动手。 脑科不是君爷的强项,就好像当年他姥姥古沫得了脑癌时那样的情形。 古沫说过的话,再次回响在他脑海里:如果我死了,也好给你积累经验。 君爷一双手盖住了眼睛,这双手,在把她送到医院的路上,沾满的都是她的血。从她倒下那一刻,她再也不能和他说话了。 她想和他说什么,他再也听不到了。同样的,他想和她说什么,她什么也都听不见了。 总以为,两人都能长命百岁,因为两人都很强,都不觉得自己会怎样。可是,恐怕她比他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飞来横祸。 如果,她就此永远不能醒来,不怕,就怕等到半截,她又突然——“陆队,刚才在手术室里你都看见了,虽然,碎片都尽可能取了出来,但是,脑部损伤是很严重的。现在,病人能不能清醒,一切很难说——毕竟,现在医学没有发达到可以修补脑部组织这样的地步——” 姚爷等人在旁听着,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君爷的话。 “醒来的机率是多少?”君爷问。 “陆队,你我都是大夫,知道机率这个东西只是一个统计学的名词,没有用,机率再大的,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机率再小的,也有可能创造奇迹。” “行,我知道了。” 专家都被他的口气吓了一跳,那样坚决的口气,让人都快误以为君爷已经放弃了。 姚爷让赵文生送专家到一旁休息,在君爷耳边小声问:“带征征进来吗?” 君爷其实脑子里有点空白了,这种感觉他以前都从来没有过,想那时他和她在云南对付敌人生死一线时,他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力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完全是个意外,把他一棍子打懵了。 “带他进来看他妈妈。”君爷找回了声音。 他必须认清自己眼前的现实,儿子也必须。 姚爷亲自去带包子。 走到门口,包子站在人群里最前面,小小的身影却像是最具勇气的尖兵。 很多人想和包子一块进来看病人。但是,专家说了,现在是越少人进来越好。 姚爷只带包子。其他人只能挤在门口眺望。把包子递给姚爷时,陆爸问:“究竟怎么样了?” 姚爷说:“等陆君出来和你们说。” 一群人提心吊胆。 包子其实也是木的,脑子全木的,他和自己爸爸妈妈一样,没有想过会出这样的事。爸爸妈妈都是超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他的小脑袋里想都想不通。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被推到了病床前。 看到床上那个脑袋裹着重重纱布插满管子的人,包子的小脑袋一下子被颗炸弹轰成了一片空白。 姚爷可以感受到手里的小包子身体抖得像落叶一样在抗拒事实。 君爷的目光,已经来不及可怜被吓坏的儿子,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所有人看着他,君爷的视线先是落到了角落里的白小璐。 白小璐立马站了起来,挺直脖子,对着君爷,那眼神像是在说:杀了我,杀了我吧。 君爷像是漠然的半垂下眼,道:“你姑姑即使醒来也不会责备你半分的,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你。你背负这个十字架一辈子吧。” 白小璐喉结滚动着,眼睛里充满了害怕:他不想这样,他情愿死了都不想这样。 苗莘站在一群人最后面,可以看到君爷那目光,在扫完白小璐之后,是瞬间转移到了她这边,准确地说,是落到了她女儿头上。 君爷对彤彤那一瞥,像是意味深长,最终收了回去。 结果,君爷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回去了病房。 所有人的心却都凉了。 因为君爷的性情谁都知道,君爷这样什么话都不说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哪怕再绝望的情况君爷都会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家有把握,现在,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再说明了。 云姐坐下来大哭,白小璐直接瘫软在地上,问:“爸,我爸呢?” 君爷之前刚警告过他的话起效了。 “你爸也救不了你姑姑,你说怎么办!”云姐哭喊着。 白队还在手术室里坐着,这里,有人要整理手术时留下的那些血迹,那都是他妹妹留下来的。他摆手让那些人不用动手,他自己来抹。 在一群在门口还继续像鸭子一样等着病房的门打开的人群里,白建业忽然站了起来,齐叔跟在他身边,见他往外走,吃惊地问:“你这是想去哪里?” “回,回家。”白建业喘着气说。 “你说回哪儿?” 回老家,他要回老家,告诉在山上的老婆,让老婆保佑女儿,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了。 齐叔那个着急:“你等等,你要回去,也得让人陪你回去。哎——你不要着急,不是都还没有说究竟白露会怎么样吗?” 用问吗? 白建业心想,谁都不敢问的。 彤彤的小眼珠子飞快地闪烁着,不太清楚四周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感觉到妈妈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在发抖。 一个人从病房隔壁的值班室走出来,彤彤只记得包子哥好像叫这个人为高叔叔。 高大帅面色沉重,刚才奉了君爷的命令,来和她们母女下通令的,面对苗莘,他说:“陆队希望你们从今晚,马上搬离他家里。我会送你们一家三口到南方。那边已经安排好人。请你们务必遵循我们的指示行事,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苗莘其实已经从君爷刚才看她女儿的眼神看出了怎么回事,她只能是吸口气,点点头:“我明白。出这样的事——” 出这样的事,肯定也有她小女儿的过错在里面,否则,君爷怎会用那样的眼神。 彤彤在这个时候,最想看看包子哥在哪儿。 她的小脑袋向前探时,见到了洛洛从人群里头挤了出来,朝她这儿走来。 停在了她面前,洛洛挤的好辛苦,小脸蛋都红了,伸出自己握的一只小拳头,说:“这是我从征征哥桌子上偷来的,送给你,姐姐。” 什么东西? 彤彤不明白时,洛洛抓住她的手,在她小掌心里放下了一颗石头。 “征征哥想送姐姐的礼物,没关系,我代替征征哥送你了。”(未完待续) 白露姐姐太重要了 夜里,寒风阵阵,冬季的夜晚来的早。 温晨从学校里打完球出来时,全身是汗,他上学的年纪比一般孩子早一年,现在小学一年级了。 见天气有点冷,拿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汗,换了件衣服再穿上毛衣和外套。 与他一起在更衣室换衣服的同学,见他那个仔细的功夫,好笑地问他:“温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爸妈都是大夫。” “怎么?”温晨抬起头,像是一丝不解。 “你看你,你知道那些女孩子私底下怎么说你的吗?” “说我什么了?”温晨挑挑眉。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的很,幼儿园的时候,一个个都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朋友谈情说爱。男孩子私底下八卦时,少不了拿女孩子来说。 温晨上的这所中学,是周玉在家里附近能上的学校里挑了老半天挑下来的,算是公立学校里面最好的一家。虽然,以周玉的经济状况,送儿子上私立学校也没有问题。连勤俭持家的温世轩都是这样想的,主要是看周玉为了儿子上学的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教育部门和学校。 周玉不累,温世轩都替她累。 结果,周玉还是坚持让儿子上了公立学校,原因很简单。到了私立学校里,很多孩子的父母都是大老板,其实反而不适合自己儿子的社会交往。 在这个样样讲钱的时代,周玉是个知识分子,提倡儿子首先要讲知识,要讲品德,至于那些靠人脉靠爸妈上位的事儿,要让儿子抛到后脑勺去。 可以说,周玉,其实不是很希望儿子走自己的路,当律师不是说不好,儿子那么聪明,学什么都不差,周玉对自己的儿子的智商样貌都有自信。瞧瞧,她和温世轩不是都长得不差吗?论头脑,她周大律师遗传给自己儿子的头脑难道会差? 为什么不让儿子当律师,一是不想给儿子压力,子承父业孩子的压力总是会比较大。二是,周玉早已看出,儿子的兴趣压根不在她的专业上。 她家里堆了那么多法律专著,温晨刚开始认字时,好像还翻过她几本书,可是翻了几本之后,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全扔到了那儿任她和温世轩收拾。 反而是,自从她认识了余教授之后,温晨喜欢跑余教授家里找淳哥哥玩。 吴正淳那孩子,是个老实孩子,从小就喜欢爸爸妈妈的听诊器和医书。不用说,温晨被吴正淳影响了。 周玉当然不能批评儿子说不能和吴正淳一块玩,错肯定不在吴正淳身上,但是,偶尔她在夜里沉思时,会想:这算什么孽债? 老公的死对头君爷是医学界里的鼎鼎大名的教授,他们儿子如果去学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算了,算了,儿子还小,天知道兴趣会不会再长大些变成天方夜谭想去做飞行员。 周玉走到厨房里看老公煮好晚饭没有时,望了望表说:“晨儿今天又去打球了?”“应该吧。”温世轩熟练地翻炒鸡蛋,说,“我看他入学后适应的快,上回还带了几个朋友来玩。今晚圣诞夜前夕,说不定,几个人跑去哪儿庆祝了。” 儿子这点好,到哪儿都能适应,到哪儿都有一群朋友。周玉为以自豪地嘻嘻笑着,点了点温世轩的肩膀:“还好,他性子像我,不像你。” 要是像温世轩麻烦了,完全不会说话只会做事的,得吃老大的亏。吃亏还一回事,最怕孩子太自闭被学校的孩子们孤立,到时候真是哭爹爹哭奶奶都不知道怎么办。 温晨和一群小伙伴们,打完球,出了汗,一块走出校门,接着刚说到一半的话题,女孩子们都爱私下讨论温晨什么。 其实,女孩子们都不会说不喜欢温晨。 温晨长得帅气,有温世轩的优秀基因,脸长得正,五官比例协调,剪了个像冬季恋歌男主角那样稍长的刘海,小小年纪,已经具备风流倜傥的资格。所以,他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好,帅气的脸,在加上帅气的动作,刚入学已经迷倒了一群女孩子。 女孩子都会这样说温晨:小帅哥,有洁癖,家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两个教授爸爸和妈妈。 洁癖? 温晨摸了下鼻子:他有洁癖吗? 他家里没有一个有洁癖的。他爸虽然说爱收拾家务,但是,也没有洁癖。如果说他比较注意平常的生活细节的话,都是由于经常上吴家,被吴正淳影响的。 他特别佩服吴正淳,吴正淳成绩好,长得也好看,而且,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他不想听进去都很难。 “我妈妈是教授,我爸爸不是,你们都知道的。”温晨问,“那些女生不知道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小伙伴调皮地点点他肩头,“可是,她们都喜欢这样私下议论你,想让你更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意思是说,我将来肯定是个工程师还是啥的?”温晨揣摩起女孩子的心思。 “嗯,工程师,教授,或是医生,律师之类的——”小伙伴点着头,“不过,她们都说你更像医生,我也这么觉得。你瞧瞧你,吃个饭前必须洗手,来打个球,必须带水壶,不喝饮料,不喝乳酸菌,只喝鲜奶。你说你样样这样讲究,好像是从无菌世界里出来的,人家不会怀疑到你是哪个大夫爸妈带出来的孩子吗?” 温晨这下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我爸妈都不是大夫,我一个好哥哥家里全是大夫。” “这么说,你是被他们家影响了?” “可能吧。” “可是,一般人,不会去朋友家被朋友影响成这样吧?” 温晨不能说不是。 好吧,他承认,他喜欢和吴正淳呆一块儿,崇拜吴正淳的同时,可能也有想过将来变成吴正淳那样。 “和不和我们一块去外面吃饭,我们要去吃肯德基,今晚上圣诞夜前夕,吃完肯德基顺道去逛商场。”邀请温晨的同时,这些小伙伴们,却又是不约而同地先判定了温晨肯定不去,“我知道你肯定不去的了。你说肯德基是垃圾食品。” 温晨对他们这些说法并不在意,要论是一般小朋友,可能都会怕被朋友排斥而赶紧否认朋友的话。可也奇怪的很,被温晨拒绝多次了的朋友们,并不为此讨厌起温晨,说起来,温晨就是有这种魅力。 只见温晨潇洒地一笑,嘴角的小酒窝洒满了阳光和不羁,指尖拨了下长刘海:“嗯,你们都知道的,肯德基是垃圾食品是一回事,问题是我爸妈都离不开我。我要是不回去给他们送圣诞节礼物,他们要怨我的?”几句幽默的笑话,说得一群朋友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全调侃他:原来你家是这样—— 在路口说拜拜时,所有人都在笑。 温晨骑上了自行车,上小学以后,他开始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由于住的老市区,去学校的路,可以拐胡同,温晨和家里人都认为,骑自行车既是健身,又免去了等公交车的时间。 风呼啦呼啦地吹着,温晨用力踩着自行车,脖子透风,便是把蓝色围巾在自己脖子上又绕了一圈。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黑夜里犹如两颗星星一样,熠熠生辉,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玉帮温世轩摆完晚饭的桌子之后,走到了家门口等儿子回家。 温晨没有打电话回来通知不做饭,肯定是回来吃的。周玉觉得儿子这点好,惦记家里,恐怕以后都不用怕儿子有叛逆期。 胡弄里传来叮玲玲一串打车铃的铃声,周玉从门口的台阶上走了下来,看见儿子满头大汗骑着单车刹停在了门口。 周玉走上前,拿了条帕子帮儿子擦额头上的汗,埋怨:“骑那么快做什么?” “肚子饿。” 周玉撅嘴:“知道肚子饿,不会早点回来吗?” “淳哥哥说过了,如果运动不到量,等于没有运动。” “行,你都听你淳哥哥的。”周玉无可奈何地说,毕竟人家淳哥哥在这方面的知识比她周玉强。 温晨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汗,说:“妈,你上回找余教授不在,还不是淳哥哥告诉你买什么便药,结果你一擦就好了。” 周玉实在气不过,瞪了他眼说:“不要张口闭口你淳哥哥好,你淳哥哥还不是听他爸妈的。你淳哥哥连医学院都没有考上。” “他能考上的。”对此,温晨有绝对的信心,“他想和他爸一样,当脑科专家,给人打开脑子看里头怎么长的。” 周玉愣了下,好像从儿子这话里头刚领悟到一丝什么,前面,温晨已经走进了屋里喊爸。 温世轩回头见儿子回来,说:“把书包放下,洗洗手。” “哎。”温晨去放书包。 温世轩追着他问:“你妈说你去打球,出汗没有?出汗洗个澡再吃饭。” “没事,淳哥哥说运动完不能马上洗澡,我吃了饭休息会儿再说。我已经用毛巾擦过汗了,再换掉里面的衣服不会感冒的。” 温世轩一样被儿子这个专业的话堵到没话说,眼看儿子压根不需要自己操心,回头,见周玉进了家门之后坐在一张板凳上发起了呆,于是,走过去推了她肩头:“你怎么了?” “我在想——” “想什么?” “晨儿是从一开始知道我们为什么找吴大夫的事吧。” 周玉能认识余教授一家,说来却都是因为从认识吴正淳的父亲吴大夫开始的。吴大夫是这边地方上医院里有名的脑科专家。当时,温媛在燕京得不到帮助,温世轩带着一家人回南方后,开始重新给温媛找大夫。 说来说去,就是别想君爷会好心到给温媛找到大夫治好温媛。 温媛在医院里已经躺了很多年了,不好不坏,医学术语叫做植物人,什么时候能醒来,完全没有征兆。 但是,做父母的,肯定不能不管女儿,到温媛死的那一天之前,温世轩都必须照顾她。温世轩愁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比女儿先走了一步,温媛谁来照顾。 想过委托蔓蔓,但是谁都知道不实际。蔓蔓哪怕同意,可陆家能同意吗?温世轩更怕君爷怒起来,干脆让人把温媛治死了一了百了。 这个可能性很高,谁不知道君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只要把君爷惹火了的话。 现在听周玉这样一说,温世轩愣了愣:“你不会是说,晨儿是想治好他姐姐?” 周玉叹口气,觉得有必要纠正老公的用词:“我看,他是气的多。” “气?” “你看,后来,我想带他去见南南和西西,他直接一口否决。” “他以前不是和南南西西玩的都很好吗?” “可是,南南不是更爱君爷的儿子征征吗?” 这就要说到陆丫头的口头禅了,陆丫头对男孩子都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但是,陆丫头一直记得自己是陆家人,到哪儿都要说自己姓陆,到哪儿都要记得说起包子是自己最重要的弟弟。 不要说温晨听了会有意见,蒋西有时候都会闹别扭地对妹妹说:你干脆去给舅妈舅舅当女儿吧。 陆丫头反正那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家说东她偏要说西:“舅舅舅妈对我最好,我去做他们女儿怎么不行?” “你,你!”蒋西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段话,发生在几个孩子几岁的时候,在温世轩家里发生的。温晨当时个性还比较闷,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角落里听两个双胞胎吵架,本来是陆丫头和自己哥哥拌嘴,可是,温晨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同时,温家与陆家之间的事儿,他全看在眼里了。 陆家不喜欢蔓蔓一家四口来温家玩,很不喜欢。 话说回来,温晨也不喜欢蔓蔓一家。或许,刚开始是蛮喜欢的,可是后来他觉得,蔓蔓一家其实就是脚踏两条船,最后两边都不讨好。 蔓蔓这种耍太极的态度让人讨厌。 温晨反而是越来越喜欢到医院看那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小姐姐了,因为,他清楚,自己和蔓蔓没有血缘关系,小姐姐才是他亲姐姐。 看到儿子从房间里换完衣服出来,周玉和温世轩都闭住了嘴巴不敢说话。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在家里过完圣诞夜。 别人家是父母给孩子买圣诞节礼物,温晨不让,非要自己变成圣诞老公公给爸妈送礼物。他送的都是手工做的东西,知道母亲爱看书,他给周玉做了套书签。知道爸爸爱研究厨艺,他仔细地在网上收集资料,给爸爸弄了一本自己亲笔记载的美食笔记。 分别收到礼物的周玉和温世轩,都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家人正高兴时,周玉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蔓蔓打来的,周玉正觉得吃惊过节这会儿蔓蔓突然打电话来做什么。怕老公莫名担心,周玉先走进了房间里去听电话。 只听,对面蔓蔓声音沙哑,貌似流过眼泪的样子说:“我嫂子出事了。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必须让你们先知道,好一些。” “什,什么事?”周玉的舌头打结,平日里她与白露的关系也不错,可以说,她们家到现在能和君爷的关系有所缓和,全都是白露姐姐在中间起了关键的缓和剂作用。 这点,蔓蔓也是知道的。 因此,陆家白家等都突然意识到家里失去了主心骨。白露姐姐太重要了。 “不知道,不知道嫂子什么时候能醒来——”蔓蔓像失去了方向的迷了路的小孩子说。 “陆君没有办法吗?全国最优秀的医疗资源全在燕京!全在你老公手里!” “我哥,什么话都没有说——” 周玉的心头凉到了心底。 老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君爷会怎么样,谁都不敢想。 “表表姑,你找个时间告诉我爸这件事,你琢磨下合适的时机。”蔓蔓说完这话,实在疲惫至极,挂了电话。 周玉刚才高兴的心情全没了,感觉变成了个冰冻人一样,手脚都凉透了。(未完待续) 你配不起他 小石头紧紧攥在了彤彤的小手心里。 姚夫人回过神时来找孙子时,发现孙子站在电梯门口,她跑过去,电梯门刚好关上,里面站着三个人:高大帅、苗莘和她女儿。 洛洛的小嘴巴像是对着电梯说了些什么,姚夫人弯下腰去听,听不见孩子说了啥,因此伸手摸了摸孙子的脑袋,道:“有没有和姐姐说再见?” 听见这话,明摆着大人们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洛洛这个小妖精撇了撇两条英俊的小眉毛,说:“没有。” “怎么没有?” “说再见做什么。以后能不能再见都不知道?”洛洛那个口气,活像老气横秋的老头子。 姚夫人捏了把孙子的妖精脸蛋儿。 洛洛被奶奶捏了脸,一下子不高兴了,貌似要哭鼻子了的样子。 姚夫人立马心疼了,把他抱起来,哄着说:“谁让你突然说那样的话,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很不像小孩子?” 洛洛小手抱住奶奶的脖子,脑袋往奶奶怀里钻进去,小唇角勾了勾。 彤彤随妈妈下电梯时,问了句:“征征哥怎么样了?” 苗莘抽了把鼻子。包子能怎么样?妈妈都变成了这样子了,包子能怎么样? 不要说她苗莘答不上来,可能谁都答不上来。 眼见妈妈一句话都不说,彤彤秀气的小眉头皱成了两个疙瘩,偷偷地,把洛洛给她的小石头放进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高大帅开来了车,先接她们去君爷家里收拾行李。 到了包子哥家,彤彤先望了眼包子哥住的房间,包子哥的房门紧闭。白露姐姐受伤的现场,已经被人收拾过了,迟来的她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了那样重大的事情。 苗莘在行李箱里塞衣服,一边喊女儿:“彤彤,快看看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 其实这对母女在白露家里并没有放多少东西,几下可以收拾完。可是,怎么拿,苗莘总觉得落下了什么。 彤彤站在妈妈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苗莘盖上行李箱,拂了拂刘海想了半天,不记得自己刚都收拾了什么了,回头,看着女儿一声不发的样子,自己跟着失语。 高大帅在客厅里听见房间里没有了动静,走过来问:“都收拾好了吗?” 苗莘仿佛才回过神,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瞳里并没有焦距:“好,都好了。” 高大帅顾不到她们母女什么心情,只知道君爷现在安排她们走,于是对她们招了下手说:“那快走吧。要赶今晚的飞机。” “可我爸——” “已经有人去接伯父直接去机场。” 君爷办事雷厉风行,不容许人家不遵从命令。 苗莘兢兢业业地吞了吞口水。 高大帅打开房门,手挥一挥,示意她们离开房间。 苗莘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彤彤跟随妈妈走在后面,小眼睛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时,那双小眼神,依然落在包子哥紧闭的那扇房门上。 砰。 高大帅关上了门。 苗莘下楼梯,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女儿说:彤彤,走吧。 这会儿,苗莘特后悔,早就该离开这个家的,而不是等到今天今时今日。 彤彤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她的那双小眼睛,像是回想着什么。可能是许久许久以前,当白露姐姐带着包子第一次上她家里,她第一次见到有小孩子进到她家里时,也有可能是她第一次来包子哥家里住,包子像是傻子一样对她笑的时候。 两个人吃君爷做的水果泥,两个小人儿都吃到嘴巴上像撇了两道小胡子。 阳光,是白露姐姐带包子进到她家那一刻开启的。 现在,阳光,即将消失在她面前。 “彤彤!”苗莘大力气地吼了一声。 彤彤转回了西瓜头,看了看妈妈会儿,妈妈的眼眶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转。 苗莘是想:什么时候,女儿才能明白这都是怎么回事。 大人的世界,要让小孩子理解是很困难的。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却不得不让她逼迫女儿马上在这一瞬间长大成人。 走! 彤彤在妈妈眼里只能读到这个字。 小腿开始迈动,一步步,从妈妈身边擦过去,走下楼梯,脑袋再没有往回看一眼。既是没有再看包子哥的家,也没有再去看妈妈。 苗莘伸手想去拉一下女儿,发现女儿睬都不睬她,苗莘心里想:算了,等过几天,孩子再生气再闹都好,都必须承认现实。何况,孩子还小,很快,和其他孩子玩在一起之后,什么都会忘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带女儿到其它地方开始新生活。 君爷是对的,她们留在这个家,除了彼此增添伤感的因素,毫无其它益处。 在楼下坐上车,苗家母女离开了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大院。时间虽短,但是,应该成为她们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记忆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陈父打电话给儿子,叫儿子把媳妇追回来。 陈孝义却是坐在单位的值班室里,回答父亲说:现在不是这个时候了。 或许,之前,他在方敏家里听方敏夫妇怂恿的时候,还下过了决心,不如马上买机票飞到她那边。因为,他听说,她是明天或是后天的飞机,打算过完圣诞节就走。 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 “嫂子出事了,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陆队和嫂子都可以说是我和阿芳的大恩人。我不能离开这里。阿芳如果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让我在这个时候离开这里。” “那,那——”陈父对陆家乍然而来的噩耗也是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惊慌无助,意外这根棍子,将所有人都当头一棒打蒙了,“可阿芳怎么办?你老婆孩子怎么办?他们明天还是后天不是要走了吗?” “爸,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我会再去找她的。” “但是,等你追出国去——”陈父叹着气,“不知道会不会迟了?阿芳,知道吗?” “不,她不可能知道。”陈孝义严肃地说。 她怀着孩子,这样的噩耗怎么可以让她知道。所以,他更巴不得她马上出国去,隔绝消息。 方敏在他身边,不到一秒钟吸一条鼻涕,脚下的垃圾桶堆满了纸巾,听到他对陈父这样说,不得已歇口气插句话说:“你瞒得了她现在一时,瞒不了一世。不过,现在情况这么乱,她不知道也好。免得在这里陪大家干着急,会影响到身孕。” 对面的陈父,貌似听见了方敏的话,既然是产科专家都这个意见,陈父点头挂了线。 陈孝义挂上电话后,起身去帮方敏倒杯水,问:“要不要叫你老公过来?” “这里已经够乱了。他是来添乱吗?”方敏吸着鼻子说,“他又不是医生。” 陈孝义把水杯递到她眼前,看到她那双像桃子似的眼睛,说:“想休息的话,就去。这里人多着。” “睡不着的。今晚肯定睡不着了。”方敏心头哪止为白露姐姐痛着,是为君爷父子俩都疼到说不出话了,然后,就更别提白队那一家子了。 陈孝义想到这儿,问:“文生呢?” “子业让他去盯着白队。白队要是也来个三长两短,那真的全乱了。”方敏再吸口鼻涕,像是恢复起精神说,“我得去看看云姐。对了,小璐也得有人看着才行。” “我去。”陈孝义刚开口,又想起,“陆队和征征怎么办?” “子业一家都盯着呢。”方敏说。 姚夫人把洛洛交给了沈佳音,说:“今晚上,让他陪征征睡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佳音说。 小孩子的世界,只有小孩子自己能懂,大人想掺合不容易。眼看,这对小兄弟平常闹归闹,但是,感情那是不用说的。 没有比包子更了解洛洛是只腹黑的小妖精,也没有比洛洛这只小妖精更了解包子哥内心世界里的人了。 包子看完妈妈以后,坐在爸爸的办公室里,姚爷在他身上又裹上一条小毛毯,摸了摸他的小手冰凉凉的,柔声问:“叔叔去给你倒杯水好吗?” 包子不想听这些话,他想听的只有一句话,妈妈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和他包子说话。 偏偏,没有一个人和他这句话。 姚爷的大手在他小脑瓜上摸了把。 沈佳音抱着洛洛进来。 洛洛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包子哥,忽然,回头钻进妈妈怀里说:“我要睡觉。” 姚爷那一刻,真被儿子气得。 洛洛你这只小妖精,关键时刻让你发挥作用安慰包子哥,结果,你尽是想着逃跑。 聪明的孩子一大把。偏偏,这几家的孩子都是聪明绝顶的。不说洛洛,蔓蔓那对从来自称无所不能的双胞胎,这会儿都不吭气了。 蒋西坐在凳子上像是金鱼一样对天花板吐泡泡。 陆丫头相反,一直耷拉着脑袋,像极了一条丧气的狗。 蒋大少刚安慰完老婆,想到包子,过来和两个孩子说:“你们去看看征征,今晚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没办法陪他的了,你们去陪他睡觉。” 蒋西和陆南抬头看着蒋大少,异口同声:“让洛洛去吧。” 这些一个个成精的小孩子因为都懂,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在这种情况下,是比大人更难以面对包子的。 让他们怎么安慰包子? 他们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陆丫头说完这话,跳下板凳,不知道走去哪里。 蒋大少拿手抽了下儿子胳膊。蒋西皱着眉头,对妹妹喊:“南南,你不要乱跑。我告诉你,我现在没有心情陪你。” 陆丫头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明显,她现在也不想有人陪。 有人,却是在黑暗里,都看完了这一切。 陆丫头坐在楼道里,抱着自己两个膝盖头,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死亡是什么东西?她年纪还小,从来没有经历过。 只记得人家说过,当年她太姥姥得脑癌时快死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她那时候只是个小婴儿。 以她现在的年纪,能思考,有自己想法了,在这个时候,对她比她妈妈还好还亲的人突然出了事,陆丫头只觉得天塌了一半。 舅妈多能干的人,怎么想都觉得是场梦,但愿明日醒来,这个噩梦能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调,像她舅舅,在她背后说:“噩梦不会醒的。” “你说什么?”陆南调回头,一双晶亮的眼珠子在黑暗里好像是发出激光。 站在她头顶上的人是叶思泉,她讨厌得要死的那个人。 “我是说——”叶思泉的手搁在扶手上,脸色冰冷,僵硬,好像戴了张面具,“你讨厌我没有关系。但是,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抵抗事实,是没有任何益处的。这点,你舅舅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这点谁不清楚!可是谁真能办得到! 没有几个人,能像君爷那样的冷血心肠。 冷血? 君爷真是冷血吗? 陆南的脑袋嗡嗡嗡响。 见她的身体一丝晃动,叶思泉冰冷地发出声音说:“不要在这里摔倒了,现在没有一个人能顾得上你。” “你管的着我吗?”陆南站起身,满脸涨到通红瞪着他。 “我是管不着你。”叶思泉道,“但是,你舅舅和我说过,他给我的这条命,希望能为你做点事。” “为我?” “是。你这个性子要不得,不适合当大夫。” 陆南手脚一丝慌乱。 她想都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时间,这个节点上,在她心里揣着或许将来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把舅妈救过来时,有人过来和她说这样的话。 而这个人说的话,里头未免不是含有君爷的意思。 陆南腿一软,赶紧伸手扶住身边的楼梯扶手,才没有跌下来。 叶思泉听她急促焦虑的呼吸声,脸上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说:“你和我弟弟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管。但是,老实说,你配不起他。” “你说什么?” 他叶家算老几? “你误解我意思了。我是说,你不成熟,性子一点都配不起他。你有你骄傲的本事,陆南。但是,我想说的是,天下,多的是比你强的人。你不要把你自己看的太高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未完待续) 折点 陆丫头脸蛋憋到通红,嘴唇咬着,快咬出了血丝。 她什么时候骄傲过了? 她什么时候凭着骄傲欺负人了?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擦过他身边,陆丫头像飞机一样,冲进了楼道的门里,算她是个傻瓜,居然还和他说了会儿话。 叶思泉只是看着她刚才坐着的那个地方,皱了眉头。 彤彤坐在吉普车上,看着一路往后退的街景,这可能是她长大至今,走的最长的一条路。 坐飞机? 以前,对她来说,想都没有想过。 高大帅边开车边和一些人通话,包括和老婆:“是,我要去出差,奉君爷的命令出去一趟。不,你不要到单位来了。来的人够多了。你来了也没用。其实,君爷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 听到拒绝的严雅静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叫做人太多了,我不用去。高大帅,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女人最需要女人的安慰吗?” “可是,嫂子没有醒。”高大帅说到那句没有醒时,喉咙里发酸发疼,只差眼眶一块红了起来。 他高大帅一辈子都记得白露姐姐的好。 君爷的朋友,没有一个说白露姐姐不好的,都说君爷娶的这个媳妇太好了,好过头。但是,是不是正因为白露姐姐太好了,结果,好人反而短命。 呸呸! 高大帅吐两口。 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白露姐姐是吉人天相。 严雅静可能消息只听一半,还不知道白露是受了什么样的伤,问:“麻药什么时候过去?做的什么手术?” 高大帅哽了下:“不关麻药的事——” “你这个高大帅,不是麻药把人——”说到一半儿,严雅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呆了。 知道老婆猜到了,高大帅叹声气换了电话,与南方的同事交谈了起来:“我们可能是明晨到的飞机,对,你们给安排辆车,有个老人,要坐轮椅的,你们的车要撤掉一排座椅安放轮椅。” 苗莘低着头,突然注意到,女儿在听,很认真地在听高大帅说话。 彤彤的小眼珠子一下子既严肃又沉默。 苗莘心底里一惊,莫非女儿听明白了。 “征征哥妈妈,不能醒了吗?和姥爷以前一样。”小彤彤,很记得小时候,那时候苗爸有段日子病情恶化,也是不省人事的,谁和苗爸说话,苗爸都听不见。 既然女儿都很记得这件事,苗莘深吸上口气:“是的。” “我明白了。”彤彤说。 你明白什么?苗莘在心里面几乎尖叫一声,担心小女儿胡思乱想。 彤彤道:“征征哥要陪他妈妈,不能陪其他人一块玩了。” 听到这句话,苗莘全身松懈了下来,才发觉自己冒了身汗,被女儿吓的。 好在小孩子年幼什么都不懂。 高大帅坐在驾座上听她们两人说话,一丝吃惊的目光,落在彤彤的小脸蛋上:这孩子,很成熟嘛。 看来比她妈妈还成熟。 是经常听姚爷等人笑话包子交了个小女朋友。 没想到,包子这个小女朋友,比包子还成熟。 车开进了机场。 几个人拎了行李箱下车,到了候机厅,等待上机。不会儿,苗爸也到了。 坐着轮椅过来的苗爸,受到很好的照顾,随行人员中,君爷特别安排了一个医务人员护送他们到达机场。 苗爸看着她们母女俩,欲言又止。 苗莘赶紧安慰自己父亲:自己没事。 苗爸压根不需要她解释,都知道这事儿受到打击的绝对是小外孙女而不是女儿。 苗莘早就想离开君爷家里了,是彤彤舍不得包子哥。 看到彤彤坐到角落里默默无声,苗爸眼里充满了怜惜,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外孙女。 陆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的。 彤彤能和包子认识,都是因为白露。可是,如今,白露变成了这个样—— 天来横祸,谁也预计不到的。 君爷自己肯定也想不到会栽给了老天爷。 高大帅忙里忙外的,因为对他们一家子不是很熟悉,也就没有和苗家人怎么沟通。 苗莘鼓足了好几次勇气,才大胆地问了声:“是打算把我们送到哪儿?我们一直住在北方,从没有去过南方,人生地不熟的。” “你放心好了。把你们送过去,自然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要知道,你爸那个案子翻出来以后,现在涉及的人越来越多,难免有些被调查的狗急跳墙,想拿你们开刀。”高大帅说。 苗莘听到他这话,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之前君爷和白露一直把她留下,原来都是这个缘故。 心头不禁有些惶惶不安了,她一个人无所谓,可是,现在有苗爸,有彤彤,等于老人加小孩子。 高大帅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送他们走,是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只是,由于白露出事,时间提早了。主要是因为,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陆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趁乱打劫,对他们下手。 苗莘等了会儿,不见高大帅继续说,就知道他们不会再和她说了,恐怕说再多对他们苗家并无益处。 就此,一群人在候车厅里等着上机。 机场大门外面,一辆黑色轿车静悄悄地经过…… 清晨。 阳光明媚。 温晨起来时,看见放在自己窗台上的那盆兰花居然开了。 漂亮的花朵,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美好。 温晨穿上衣服,走出房间,见隔壁父母的房门还紧闭着,望了眼客厅的摆钟:四点。 真早! 可能是昨晚喝了点红酒,因为淳哥说红酒有益健康,他陪母亲喝了一杯,结果昨晚上早睡了,不到九点钟躺到床上一睡,一觉睡到了天亮,精神也很好。 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温晨缩缩肩头,到洗手间里刷了牙洗了把脸,想着干脆出门去给父母拎早餐回来。 他知道有一家的包子做的很好吃,鲜肉香菇包子,周玉嘴馋,有一次见他拎回来这个包子,一吃爱上了。可惜,温世轩没有这个时间在家里亲手给她做这个手工包子。 所以,偶尔有空,像这样早起,温晨会骑上自行车,去给周玉买包子。 一天之计在于晨。 习惯了早起以后,温晨一直都是早上精神很好,并不觉得困意。穿上厚厚的棉袄,戴上毛线帽子和手套,围上那条周玉买给他的蓝色围巾,温晨出门拿了自家自行车骑上,精神爽朗地出发了。 那家包子店,挺远的,要去到附近的农贸市场。 温晨一路骑着车,一路将耳塞塞进自己一边耳朵,放了手机里的音乐在听。他喜欢摇滚,尤其是那种慢调的摇滚,特别喜欢小野丽莎的ROSE。 听着,听着,会感觉自己躺在沙滩上,慵懒地晒着阳光,然后,什么忧愁烦恼,都飞到九霄之外。 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见绿灯转成了红灯,他在斑马线前面停下了自行车。 只见无论行人路上,还是机动车车道上,都没有什么车和人。 时间太早,城市里的家家户户都在睡觉,少有这么早起床的,何况这是冬天,本就是该赖床的季节。 温晨向后望时,终于看到了一辆吉普的身影,从空空荡荡的路面上开了上来,最终同样停在了在十字路口上等绿灯。 由于与吉普车靠的距离很近,温晨能清楚地从茶色的玻璃窗外面,望到了里面坐着的一个小女孩。看年纪,三四岁左右,剪着个西瓜头。 男孩子剪西瓜头他见的多,女孩子属于第一次见到,怪可爱的,出奇的可爱。 温晨冲里头坐着的小女孩扬起嘴角的小酒窝。 可能里面的女孩子刚睡醒,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到温晨冲她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窗外有个大哥哥在。 温晨就此可以看到车窗里的小丫头十足地愣了下的模样,温晨对此只好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梁,刚想转回头去。只听车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彤彤,你看谁呢?” 那个叫彤彤的小丫头片子,好像还在发呆,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 温晨只要想到小丫头那个萌萌可爱的小西瓜头,加上一副呆萌表情,都觉得心里想笑。 这个小丫头片子,真像他看的漫画里的小猫咪。 回头,想再对那个丫头再看上一眼时,吉普车开动了,向前开去,过了十字路口,向左拐。 温晨心头一惊:这不是和他同路吗? 他踩着自行车继续往前骑着,人家车速快,他自行车慢,可是,不会儿,那车因为靠在路边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人的缘故,所以,他的自行车眼见着,是要再赶上那辆吉普车了。 在后面看着,他看见了吉普车上的司机先是走了下来,走进了旁边的一家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紧接着,一个女人,带了那个西瓜头的丫头片子,从后车座下来,好像是在找公共厕所。于是,在看到对面有个公共卫生间标志时,女人牵着小女孩的小手穿过街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轿车,忽然从对面的拐弯口现身,像是阵飓风一样突然加速,朝这边方向冲了过来。 女人被车轮子急速的转动声惊醒,眼看是来不及了,她抱起身边的女孩向路对面用力抛了出去。 温晨刹住了自行车,两只瞪大的眼睛,看着当那个女人做完这个动作以后,被那辆横冲过来的轿车车头直接顶上了半空中。紧接,那女人重重地摔落在了街面上,温晨能听见很重很重的一声砰,在耳畔边上响起。 女人全身是血,横躺在路面上。 见此,那辆轿车还不甘心,是用车轮子从女人身上狠狠碾过去。 吉普车里,传出噼里啪啦,某人用力捶打车窗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声响震动到了小轿车里的司机,那司机转过了车头,这次是横线向吉普车的腰身撞了上去。 从便利店里要冲出来的司机,刚到门口,只见吉普车整个犹如被浪推翻的船冲他这边翻了过来,只得往后撤退。 便利店里发出一连串尖叫声,是女售货员的叫声,宛如看到了世界末日。 确实,眼前发生的一切对现场的人来说绝对都是可以堪称为世界末日的灭顶之灾。 黑暗的一天。 砰! 这声巨响犹如炸弹一样,是将两边楼层上的住户都惊醒了。 只见吉普车被轿车撞的翻了个跟头,直直摔进了便利店的玻璃窗里。噼里啪啦,放鞭炮一样,玻璃像是天女散花向天空撒开,一半货架全部被巨大的冲浪掀翻了。 便利店里的尖叫声不断地响着。 不会儿,楼顶上有人打开了窗户,看见了下面的场景,叫喊着打急救车,叫警察。 场面十分混乱。 小轿车开始想到了逃窜。但是,对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罢休,很记得女人被撞之前把自己的孩子抛了出去。当小轿车在马路上后退,从车前镜里寻找那个小丫头想再撞一把时,却突然发现,路面上空空如也,小女孩不见了! 说回昨晚上。 “陆队,您休息一下,我来照顾姐姐吧。” 君爷仰起头,看到是沈佳音,点了点,说:“麻烦你了。”说罢,站起来,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沈佳音望着他的背影,皱着秀眉,不说话,转回身搬了张凳子坐到病床边,看着白露,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白露醒了,或是只是睡着但是能听见他们说话的话,相信白露肯定不想听到她说君爷怎样怎样,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白露更爱君爷了。 为什么? 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是这样。 如果,让白露重新选择,她会后悔吗? 沈佳音可以想象得到白露肯定会说那两个字:不会。 只因白露就是这样的人,无怨无悔。 白小璐或许因为他姑姑一辈子完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又因为他姑姑一辈子得救了。不是什么人,都能为一个人生目标活着的。 沈佳音抽了抽鼻子,忽然想到当初她自己都想不通时,白露和她说过的话,其实爱一个比一个没有比你更爱他的男人,滋味痛楚,却乐在其中。在别人为茫然碌碌无为的时候,你却拥有了那种痛苦的快乐。 人一辈子,活到这个世界上,纯粹就为了折腾,只是为什么而折腾而已。 甘甜苦乐,尝尽了,才是完整的人生。 君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发现许多人都在他办公室里坐着。每个人也不是都闲坐着,人手一部电脑,都在查找资料。看见君爷进来时,所有人站起来,君爷摆了摆手,有些人留下,有些人换个地方,留给君爷办公的空间。 “你们都回去吧。”君爷对那些要坚持留下来陪他的人说,“或许你们能陪我一夜两夜,但是,可能我更需要你们陪病人几十年。这样一两夜的突击没有意思。” 没人能否认君爷这句话,大家默默然退下,响应君爷说的那句陪几十年如一日。 一个领导能当到这个份上,平日里苛责如阎王,关键时刻却是人心所向。君爷无疑是最成功的人。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君爷坐下来时,在定了下神以后,快速地开始手边的工作。 不是她出事了,他能停止他的工作。他不仅仅是她丈夫,还是一个儿子,一个爸,一群人的上司,一个单位的主要负责人,负担各种各样沉重的社会责任。 只是,或许从前他的排列程序是这样的,第一是单位负责人,第二是爸,第三是儿子,第四才是她老公。现在,第一变成了是她老公。 姚爷匆匆没有敲门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份杂志,先是对他说:“我让我爸妈带征征一块回去了。干爸干妈由囡囡他们一家照顾着。洛洛今晚陪征征睡。” “嗯。”君爷简单一个字,兄弟的安排,他向来最信得过,之前,她都经常对他和姚爷之间的亲密关系吃醋,这会儿是发挥上用场了,相信,她如今在睡梦中也是希望把他交给姚爷。 “可是,明天,我希望你能回去亲自陪陪征征。”姚爷一脸严肃对他说。 “明天他放学的时候我会去接他。” “上学?” “是,他妈妈不是一天两天能醒过来的,与其让他这会儿伤心颓丧,还不如早点让他进入人生的正轨。” 姚爷卷起手中的杂志坐了下来,敲打着掌心,不懂君爷的人,会觉得君爷是个何其残酷的爸,妈妈都这样了,居然叫包子第二天继续上学。但是,只要细心想一下,此刻安慰什么的话有用吗,屁用,真不如快点进入生活学习工作,或许,到哪天,包子能亲眼亲手帮助妈妈醒来不是比什么都更有用吗。 “我明白了,我会把这话告诉我妈的。”姚爷答应。 “有事吗?”君爷看向了他手里拿的东西。 “我是在想,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开医学协会上,遇到的那个吴教授。”姚爷这么说时,发现到了他桌上翻开的笔记本,上面的一串号码岂不是—— 君爷左手拿起话筒,拨了串号码,滴滴几声过后,只听一个大男孩的声音说:“喂,请问找谁?” “请问是吴教授家吗?” “是的,你找我爸吗?他出差了。” “我是他业内的同事,想请教他一些问题。请问怎样能找到他?” “你等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君,他应该知道我。”(未完待续) 一晃而过 君爷的名气有多大,大到哪儿,周玉说的那话儿一点都不夸张,如果君爷都找不到人救白露,那么,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大夫可以救白露了。 吴正淳记得君爷这个电话,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君爷。为什么他对君爷印象这么深刻呢? 一是君爷那把声音,天生的与众不同,霸气十足,同时,冷静自若,让人浑身毛孔顿开,进入到了二世纪中。 二是,当他把君爷这个话,记住,君爷都没有在电话里表示自己什么身份地位来历呢,但是,谁只要与君爷接触过都会记得君爷的。当小吴正淳将君爷的电话转给自己爸之后,他爸爸吴敦侯,立马急匆匆回了电话给君爷。 貌似,他爸遇到院长,都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不过,他爸,好像也帮不上君爷的忙。 之后他爸回来时,他问的时候和他说了:可惜。 两个字,包含的意味太多了。他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君爷的妻子出事,君爷是为自己老婆来求助他爸。或许,他爸这两个字,更代表的是因为帮不上君爷的忙由此不能攀上君爷这条主动伸出来的枝条,倍感痛惜。 他爸,作为全国著名的脑科专家之一,缺的,只剩下入京了。 燕京那地方,是全国的中心,什么样的中心都在燕京,包括医学界。想攀到巅峰的人,必须想着有一天能入京。 当然,以他爸的本事,想在燕京哪家医院找个岗位去做,也不是那么难。只是,只给人打工,他爸的意图不是这个。 学术界有学术界的阶梯往上爬往上升,混到他爸这个地步,有房有车,名誉也有,只差一样,学术界的高度,而这个高度,必须是在中心被承认的,才能进入史册。 吴正淳开始接触医学后,常注意听自己爸妈唠叨。他爸妈唠叨最多的烦恼,也只余下这个。 研究,不止需要钱,更需要的是认证,被学术界认可,这点,比需要钱更难。 人脉太重要了,尤其是燕京的人脉。 “正淳,你什么时候到点的飞机?司晨说要去机场接你。” “妈,你让他十一点到出机口等着。对了,妈你和爸就不要来了。我一个人回家里之后,要去单位一趟。” “傻孩子,我和你爸也不可能去接你,我们在燕京出差呢。” 时间一晃而过,冬去春来,十五年过去了。 吴正淳从海外进修回来,下机之后,发现祖国南方的气候快九月份了还是有点热,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着一件衬衫,西装挂在手臂上。 用辆行李车推着行李箱,走出了出机口。 前面挤了一堆人,都是来接机的。但是,吴正淳觉得想认出温晨并不难。对了,现在温晨不叫做温晨,那年高考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温晨突然改了姓,改成了周司晨。 据他妈说,可能是温晨想学自己妈妈当律师吧,结果,温晨那年高考,周司晨考进了医科大学,成为了他吴正淳的学弟。 跌掉了吴家人所有人的眼镜。但是,这不是没有预兆的。打小,温晨都是缠着他,一直都是,淳哥哥,淳哥哥的叫着。直到今时今日,都是叫淳哥。 “淳哥——”人群里头扬起了一只手。 吴正淳扶了把厚厚的玻璃眼镜,微笑着向那个人走了过去。 温晨穿的是一件棒球服,牛仔裤,十分简单,清爽,但是,照样帅气十足。 比起吴正淳的西装领带一套精装,好像白领一样的精英打扮,温晨在吴正淳面前确实有点像个小弟弟,但是,两人年纪固然相差九岁,温晨年纪一样不小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今年读研三,预备读博。 吴正淳进修回来后,是被单位聘为了教授,继承父业,在脑科工作。 “怎么?你带了谁来?”吴正淳把行李交给温晨时,看见了他身后还有一帮人。 “都是我那批学弟学妹。”温晨介绍,“有些和我一个专科的,有些不是。” “对了,你帮你老师带教了。”吴正淳貌似才想起这回事儿。读了研究生,底下也就得帮着教授主治等,帮手带领下面一群实习进修的。 温晨冲他笑了笑,突然贴近他耳边说:“淳哥,我打算明春报你的,当你学徒。” “我还没有正式招徒弟。” 吴正淳正这样说时,温晨却向他又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淳哥,告诉你一个幸运的消息,由于带我们的那个临床老师呢,是有事刚好离开单位一段日子,所以,这个临床带教任务,貌似,科室主任要交给你了。” 一群学子们,恭敬地朝吴正淳喊了声老师好。吴正淳压力山大。 等到了单位里一看,吴正淳烦恼地搔起了脑袋,翻阅起学生的花名册,问温晨:“不是放暑假吗?” “实习生计划在下周开始,都是提前半个月的,淳哥你忘了吗?”温晨卷起袖口,帮他收拾桌上的杂物时说。 “我是忘了,好多年不当学生了,在海外的进修也不是这样的,都是要值班。”吴正淳继续烦恼,结果抬起头时,看见了温晨在写什么便签条准备放在他书桌上,不由纳闷,“怎么?” “我有假期的,淳哥。之前帮老师顶了好多天班了。刚好,大学里的老社团组织去几天秋游。我去轻松一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我都帮你写好了,这是几个方便联络的电话。有必要,再打我电话。”温晨利索地将便签条贴到了他桌头上。 吴正淳见他转身要扬长而去,才记起站起来,哎的一声:“哪天去吃饭。” 温晨扬扬手,应着,好。 吴正淳坐下来,方才记起,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兄弟了。难怪他妈都说他到现在都不结婚,全都是因为温晨太好,像他半个媳妇。 温晨不仅仅是人缘好,而且是非常能干细致的一个人,他细腻的功夫,遗传自温世轩,什么事,家里家外的事,温晨都能整理的井井有条,比女人更能干。 老师喜欢他,同事喜欢他,同学喜欢他,学长学弟学妹都喜欢他,学姐们都喜欢调戏他:温晨,你怎么不是女的?! 这样的戏称,直到他们这群人里头,哪天突然来了个空降兵。 这个空降兵的来头挺说挺大的,从燕京来的,说是那边的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在燕京那边的高等学府毕了业后,突然跑到他们南方这边的地方医院里当空降兵,即进修生。 很是奇怪,全国最优秀的资源不是在燕京吗? 这个姓陆的空降兵,长得是仪表堂堂,说话温文尔雅,只是面目表情稍微僵硬,举止犹如贵族优雅得体。 学妹们把他比喻为,达西先生。 不知道达西是谁的话,可以问问简奥斯汀。 或许是那届入秋之后,刚来的这批进修生也好实习生也好研究生也好,都比较出类拔萃的特别,出现了好几个怪人。 譬如说,有像温晨这样比女人更能干的帅哥学长,有空降兵的面部僵硬症的达西先生,还有足球队的眼镜射手,踢足球,还能戴眼镜成为校队射手,是很奇葩吧。 史慕青在到医院的教务处报道的时候,听一群同来报道的人说了。当时,她没有真正放到心上。 等到她回到了学校,准备参加新报的大学社团自行车旅行社组织的三天两夜的秋季旅行时,才知道,这群怪人,全部要参加这次秋季旅行。 史慕青的好朋友,叫语蓉,由于与温晨是一个学校,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特别迷恋温晨,可是,在听说了某空降兵来了以后,一颗芳心两边游走了,对史慕青说:“周师兄是很好,但是,现在看看,姓陆的师兄也不错。” “你是来念书,还是来找男朋友?” “两不误。我们这不都是适婚年龄了吗?”史慕青把书包收拾好,只问她:“你真的准备和我们一起骑车去?” “当然了。怎么不去?有周师兄去,有空降兵在,不去?”语蓉掰着两只指头数着帅哥说,回头反问起她,“对了,你不认识周师兄?”“我怎么认得?我这不研一吗?以前都不是这个学校的,和你倒是高中时一块上的学校,认识你。” “对!”语蓉拳头敲打掌心。 史慕青提醒她该收拾准备旅行的行李了,但是,说实话,为她担心。语蓉很少骑单车,不像她史慕青,早在大学的时候,参加过也是当时学校的自行车社团,四处奔波惯了。 自行车旅行不像平常人家上下学骑的自行车,旅途遥远,全程都是要骑车,疲劳的程度可见一斑。如果没有提前训练过的话,贸贸然就参加这种三天两夜的长途车行的话,怕顶不住。 语蓉连说:“没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再不行,有你有师兄帮我不是吗?” 对于这种开始之前已经想好耍赖的人,史慕青能说什么。 有些人认为女人应该自强自立,有些女人压根自己不这样想,你也拿她没法。 只是史慕青觉得,除了这种观念两人之间有所偏差以外,语蓉的心肠不坏,她在这个学校又不认识其他人,只能和语蓉凑一块了。 骑车时有个伴儿,还是很不错的。 到了那天,秋高气爽的季节,一群骑车人,在学校篮球场集合之后准备出发。 史慕青和语蓉都是向学校里的同学借的单车。史慕青骑的是老式的男士单车,语蓉借到的是女士单车,都不是专业的跑车。 一看四周,大多数是有备而来,各式各样靓丽的变速自行车齐聚一堂。她们两人,对比之下未免不是显得既寒碜又外行。 让她们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的是,不止她们两人,大概有五六个人,是她们这样的车。但是,人家那是男生,不是女生。 粗略估计了下,此次旅行,一共队员有三十四个,很庞大的数字了。 其中,女性约占了一半。超出了组织者的预料。 史慕青能看见那个社团社长一直在苦恼地搔脑袋,因为,女生麻烦。 社长是个剃光头的学长,大家的注意力不在社长,都是在那些帅气的师兄身上。 空降兵,空降兵——伴随语蓉的念叨声,史慕青看见了那个姓陆的空降兵,人家骑在车上,也只能是留个背影给她瞧瞧,仅凭对方那身黑色的衬衣,都能令人感到这个人很酷。至于身材的剪影,嗯,很帅气就是了。 却是一进大学里,名气很大的那个周师兄周司晨,由于是站在社长身边,听说以前本科时,他原先是这个团的社长,论资历的话,比现在的社长还大。所以,社长做什么决定,都要参考周司晨的意见。 周司晨站在众人前面,史慕青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和样貌,一句话:“他的发型像谁?” “对了,听说他自小都是剪这个发型,冬季恋歌里面的那位,好看吧?”语蓉笑嘻嘻地靠在她肩头边上说。 史慕青承认,男人剪这个发型是蛮好看的,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是不是娘了点? “出发了!”前面的社长与社团里的骨干商量好了之后,指挥众人说,“一共分成六个组。一个组五到六个人。每个组有个组长带领。先头部队是你们的于师兄,押后的,在最后面的是周师兄,我是机动,在中间巡逻,你们的刘师姐负责后勤,都听明白了没有?” 语蓉没有听明白,因为从来没有参加过自行车社团,问起史慕青:“什么意思?不是分组里吗?怎么组长又是先头部队,又是后勤的。” “他意思是,组长可以自己选,虽然组是这样分,但是肯定有人骑的快,骑的慢,这个分组肯定是不牢靠的。所以,那些想骑快的记住了,不能骑到于师兄前面去,因为于师兄是负责全队带路的。如果中间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找社长,社长是在中间随时出现,方便巡逻发现问题,有问题可以及时向社长反应。如果停下休息时,不想吃什么东西,东西不合胃口,都可以找刘师姐,因为刘师姐是负责我们的吃饭住宿问题。然后呢,最至关紧要的,保险栓,有人要掉队了怎么办?找周师兄。” 由于语蓉说自己初手一点都听不明白,史慕青只能耐心地仔细地解释,等她解释完了,见四面八方那么多目光看到她身上来。 可以想见,这次来参加活动的,大多数是以前都没有参加过自行车社团的,都是新手。 “哎呦,遇到了个明白人,老手!”社团里某个骨干叫了一声。 接着,社长朝史慕青招手了:“同学,你过来!”(未完待续) 暗恋 因为社团里骨干不够,这次来的新人又比较多,团里正缺人手。社长找了史慕青过来。 史慕青是被语蓉推着过去的。 “去去去,和周师兄靠近一点,帮我搭讪。”语蓉在她背后嘀嘀咕咕地说。 史慕青说:“你不是更喜欢那个空降兵了吗?” “哎,这你不知道了,人家对周师兄向来是一往情深,多年的感情,能说变就变,见异思迁吗?” 史慕青在心里说:有你的。 走到了社长面前,才发现底下好多人都在看她。史慕青压力有点大了,咱这个大姑娘是平生第一次站在聚光灯底下,众目睽睽的。 史慕青觉得只差面对社长敬个军礼,是想起军训那会儿的经历了。 “你以前在这个学校吗?”社长问。 “不是。”史慕青答。 “难怪以前没有见过你。今年的新生?” “是。” “怎么找到我们社团的?”社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是提前来报到?” 开学一般在九月。有些学生会提前到学校报到,一般都是因为学校或是导师的要求。这些学生,肯定是学习成绩比较优秀,或是有什么特别招老师喜爱的地方。 史慕青觉得也就那样,肯定不止她一个有特殊情况,像那个传说中的空降兵不也一样,所以,对于师兄这个问题,只是默默地嗯了一声,算是答了。 光头社长却是追问她:“我问的是,你怎么找我们社团的?你以前参加过自行车社吗?” 社长这个话,在其他人耳朵里也像是废话了,这不明摆着的嘛。 有人推开了社长,是那个传说中的刘师姐,偏丰满的身材,笑呵呵的嘴巴,一看就是个牢靠的大姐范儿。人家读眼科的,一双眼睛特别晶亮,大大的,像黑葡萄似的。 刘师姐把社长一推,站到史慕青面前,一手拍到自己胸前像是打保票一样:“我那儿缺人手,你来帮我一把。这回女生多,杂事多。” 史慕青想,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爽快的,让她想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貌似都显得无情了些。 难以拒绝。 为了勾引史慕青,刘师姐再抛出了丰厚的条件:“我告诉你,和我在一起,住宿费、餐饮费或许免不了,团费是一样的,但是呢,保证,餐餐可以和我们周司晨在一块吃,晚上,可以和周司晨一块打牌。” 史慕青当即汗一个。 眼角不敢去瞟那个被人当作了鱼饵的帅哥。 光头社长马上嚷嚷了起来:“有你这样的人吗?” “怎么怎么了?我让你给我多找一个帮手,你不给,你自己姿色不够,我只好找小晨了,有错吗?” “小晨,也确实是我们社团的一大招牌。”温温吞吞的,负责带路的于师兄插进来说了一句。 史慕青能听见语蓉在下面一群人里头对她喊“万岁”了。 万岁,可以和周司晨吃饭,和周司晨打牌。 史慕青脑子疼。 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刘师姐一巴掌打在她肩膀上,当她答应了,同时安慰她说:“没事儿,我们的事说多也不算多。联络饭馆旅馆的事都是我在做的,你也插不了手。只是,偶尔可能需要找个人跑腿的时候,我分不开身,你帮我一下。” 听说是这样,貌似责任也不是很重。当跑腿就当跑腿吧。 史慕青刚应声好,刘师姐给她介绍后勤组,除了她本人,和另外一个师兄以外,指着底下人群里一个人说:“他协助社长的,但是,答应了偶尔帮我跑腿,姓陆,你叫他小陆也行。我彼此认识一下。” 小陆,空降兵? 史慕青可以想象到底下的语蓉要乐晕了,这简直是一箭双雕。 果然,当她从台上走下来时,语蓉直拽着她的手,说:“来吧,快感激我吧。要不是我这个唠叨问了你问题,你哪有出人头地,和两个帅哥接触的机会。” 史慕青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西天去。 什么帅哥? 帅哥睬你吗? 没人睬。 不说刚才刘师姐、光头社长等人围绕她史慕青说话的时候,人家周司晨,根本好像都没有听见他们在议论什么。 周帅哥有自己的圈子,和自己几个好朋友一直在说话,可能连今天来的是些什么人,看都没有顾得上看一眼。 只有语蓉这样的暗恋人士,把手放在下巴下面,目光痴痴地看着那抹帅哥的剪影,对史慕青略带伤感地解释:“哎,迟来的,就是比不上人家。为什么我不是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什么?”史慕青听的一头雾水。 “你看。”语蓉指着围绕周帅哥的那几个人影,两男一女,说,“一看就知道是几角恋吧。简单来说,我们的周师兄,早有心仪的人选了,只可惜,人家也早恋上了周师兄的朋友。多伤感的故事。” 暗恋,加暗恋。 史慕青脑子里绕了一个弯才能转过来:“你说,因为他失恋,所以,你才喜欢上他的?” “嗯,失恋的男人,最遭人心疼了。”语蓉点点脑袋。 史慕青差点儿没有一头栽到地上。 “你不懂吗?”语蓉摸了把她额头,“你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吗?” “没有。”史慕青是女书呆子,对于感情二字几乎免疫。而恐怕,也少有男孩子会对她感兴趣。事实上确实如此,自从读书以来,从来没有男孩子追过她。 究其原因,她从来剪的都是一个男孩子头,加上个子偏高,走到哪儿,人家首先当她是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 语蓉是长发飘飘的美女,对此,少不了像老妈子念叨她几句:“女孩子要留长头发,不然,没人要的。这是生理学现象。男人一般都喜欢长发女人,对短发女人兴趣不大。” “可是,长头发不好打理。” “喂,史慕青,你还想不想嫁出去?你年纪也不小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过,你不觉得你作为女人的人生很失败吗?” 史慕青拿手捂住语蓉的嘴巴。语蓉刚才那一叫,聚光灯又射过来了。这一次,不知道为啥,连周司晨那边几个人,都一块儿回头望了望这边。 听见一个声音说:“今年的新生真热闹。” 周司晨像是有些同感:“太热闹,也麻烦。” 语蓉因周帅哥这句直率的话儿颓丧了。 史慕青瞪了她眼:瞧瞧,你自己惹的。 要是她史慕青,也会觉得太闹的师弟师妹很麻烦的。 看到语蓉因为接到教训安静了,史慕青开始在出发前再次检查自己的自行车,蹲下身看看轮胎有没有气,刹车灵不灵,手指捏着轮胎时,忽然,发现左上角似乎有条视线一直看着她。 史慕青惊疑中抬头,望过去,刚好对进了一双黑色的眸子。 那是一双不知如何诠释的眼睛,黑到神秘。 姓陆的空降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正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史慕青被他看得心里头打鼓了,她没有欠他钱吧。 “小陆——” 刘师姐在前面有事喊了空降兵一声时,空降兵才转回了头去。 史慕青不觉得摸住胸口,里头一颗心跳好快。 帅哥! 真是帅哥! 五官长得很正,很爷们的那种,表情酷呆了,拉风的黑色风衣,戴着专业的黑色骑车手套,阿迪达斯的球鞋。 空降兵是从燕京来的少爷。 一身派头,果然不凡。 和电视里那些好像女孩子的棒子哥哥们截然不同。 这是史慕青第一次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帅哥。 想回头再去瞄那个空降兵一眼时,却发现没影了。原来,人家被社长叫去帮于师兄的忙了。大部队刚开始出发,肯定很乱,打头阵的,必须是比较厉害的家伙,才能镇得住大场面。 先头部队开始出发。很快的,骑车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了自行车上,尾随社长的命令,依次出发。 大家都是跟着前面的人骑。 史慕青可以看见刘师姐用力一蹬那个脚踏,冲到前方去了。刘师姐要比先头部队更早,去联络中途社团休息时的吃饭问题。 然后,那个全团最瞩目的大帅哥,周司晨,挪动自己那辆跑车,走到了最后,只等全部人都走了,他才开始出发。 语蓉这时候开始动起歪心思了,想去追空降兵,以她那个三脚猫的骑车功夫,肯定没戏。但是,落到最后去缠周司晨,是最有戏的。 史慕青等了老半天,终于等到语蓉骑上了车,这个时候,她们两个,不无意外的,落在大部队最后面了。眼看其他人都出发了,只剩她们俩,史慕青还答应过刘师姐要帮忙,这个心头不由着急,催促她:“你能不能快点?” “快,我快不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很久没有骑车了吗?”语蓉说。 所以我不是早说过你了吗!史慕青要发疯了。 身边这个时候擦来一阵风,一道身影停在了她们两个旁边,问:“车子坏了吗?” 周司晨的声音。史慕青突然脑洞开了,立即明白语蓉是什么打算了。她还真是个白痴。 “没有。车子没有坏。”语蓉抬头冲周帅哥美美地一笑。 史慕青没气了,是气也不行,不气也不行。 “那快点走吧。要是太晚出发的话,前面骑的快,我们可能赶不上的。”周司晨说。 周帅哥的声音确实很好听,近距离听更是充满了磁性,而且,温温的,好像温开水一样,让人耳朵里泡在温泉里的感觉,好舒服。 语蓉巴不得时间就此停止,能听周帅哥一直说话。 史慕青无力了,干脆把手放在车把上。 语蓉这是自动忽略掉周帅哥的说话内容,只听周帅哥的声音。 “不走吗?”周司晨眯起了眼睛,貌似也是察觉到哪儿异样了,道,“如果你们不走,留在这里吧。” 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的语气,语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人家周帅哥懒得睬她们了,踩上脚踏,身上的蓝色风衣瞬间好像两只翅膀,飞速地展翅离开。 史慕青哎了一声:“走不走?人家都走了。” 语蓉慌里慌张地跳上车:“走!快点走!” 再慢点,连周帅哥都追不上了。 周司晨一样是个很神秘的人,这是史慕青出发以后,第十分钟可以迅速得出的结论。因为,当她和语蓉拼命赶上大部队的末影时,突然发现,她们在追赶的周帅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神秘兮兮地出现在了她们身后,依旧担任起整只队伍保险栓的任务。 不要说语蓉那瞬间想再尖叫一声动心,史慕青必须承认,学校的档次是不能比的。她之前上的本科大学,不是11,属于一般地方大学。在她原先那学校,哪能遇到这样,外表既帅气,学习既聪明,最致命的是,一身神秘到勾人的帅哥。 史慕青突然发觉自己考错了学校,她是来继续做女书呆子的,要是学语蓉一样变成花痴,那可不行。 可是,似乎这次旅行,注定成为了她史慕青人生中的另一个转折点。 骑车旅行是辛苦的,不要以为骑单车只是一件很拉风很享受的事,尤其是新手,第一次尝试长途车行的时候,会很快尝到那种痛苦的滋味。 上午八点出发,要到中午十二点之前离开大城市。大城市里面的路,一点都不好骑。没有专门的自行车道,要避开各种机动车辆,而且,不断的上坡下坡路,中间还有数架高架桥。最要命的是,新手没尝试过,不知道这个道理,只知道一开始骑很兴奋,一直往前冲。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语蓉忘记了周帅哥,带着史慕青一路往前冲。 史慕青喊她:慢点慢点。 语蓉没有听进去。等到了十一点钟大部队在某个地点休息时,报应来了。刚停下车,语蓉的小腿抽筋了。 应说,语蓉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前面有个冲的最快的师弟,才真正叫抽筋,两条腿抽到站都站不起来。光头社长给他亲自拉腿,按摩。 史慕青让语蓉坐下休息会儿,去给她拿水。 刘师姐负责买的水,让某个人发水。史慕青走到发水的地点,看见了小陆帅哥在分发矿泉水。不知道是不是空降兵已经忘了一开始看她的那个眼神,抓起两瓶水塞进她怀里,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史慕青当然不会像语蓉那样缠着帅哥不放,抱着两瓶水走回到了语蓉身边,只听语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周师兄又是一个人。” 周司晨当然是最后一个抵达集合地的。 他解下绕在脖子上的毛巾,拿起挂在车头的运动水壶,拧开盖子,找了花坛周围一圈的石阶坐了下来。 一个人坐着,完美的侧颜,笼罩在花坛的树荫底下。远远望过去,像是一幅美丽的画面。中间的主角是个看起来挺哀思的男人。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样的神情,望着远方,寻找什么。 史慕青把矿泉水递给语蓉时忘记了放手。 失恋的男人遭人疼惜。史慕青似乎,能稍微理解语蓉的话了。 可怜的。 周帅哥此刻的神态像极了一条流浪狗。 史慕青很喜欢狗。 “喂。”语蓉提醒她,“他是我先看上的。” 史慕青坐在了她身边,从周帅哥那儿早收回了视线,却是有几句实话劝解语蓉:“那种男人碰不得。” “你说什么?” “是聪明点的都知道吧。这种男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能追得上的?” 周帅哥的家世听说也很不错,家里的老妈很厉害,而且看他那辆亮晶晶的跑车,史慕青知道,现在的自行车价格,好的,可以比拟机动车的价格了。周帅哥这辆跑车,没有个几千块买不下来。 想想,只是个学生,没有踏入社会,能买几千块的自行车,家里是什么程度。 她和语蓉呢? 语蓉长发飘飘,但是,离校花差半截。身材偏瘦,也不见得真的很漂亮。家中父母,双职工,不能说家境差,只能说是和她史慕青一样是中等水平。 有一点很肯定的是,她们家,都没法像周帅哥家里,几千块钱买一辆自行车。 语蓉似乎被她这话戳中了软肋,眼眶里浮现了几颗泪点:“是是是,我全都知道。但是,我只是想想他都不行吗?我知道我永远都比不上他喜欢的师姐。师姐家里是啥,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我父母都是给人干苦力活的。” 史慕青的手搭在她肩头:“想想,不是不可以。要是人连想都不能想一下,岂不是人生都变得毫无滋味了?要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句话顺风走了出去,在那儿一个人像是神往的周司晨,回了头,在史慕青那头男孩子样的头发上望了眼。(未完待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说的好。 何等风光的家庭背后,也有一本沧桑的故事。 温晨喝了口水,视线从史慕青的头顶上掠过,去到在那儿分水处分水的空降兵。人家都说那是从燕京来的空降兵,但是,具体到能知道这人真正来历的,恐怕除了院长大人,还真的没几个真正清楚对方的来路。 陆征,陆家里的长孙。 君爷的儿子。 君爷这个名字,从小温晨是听着母亲嘴边上经常挂着的一个人,一个他温晨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竟然可以让他母亲周玉这样人脉四通八达的大律师,念了二十几年。 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少不了君爷这个名字穿插在他们家里所有事情里面。据闻,他出生之前,这个男人是已经存在的,在他母亲周玉口里的,像神一样神秘的男人。 为了这个男人,他温晨最终走上了从医这条路。 这点,恐怕是周玉都想不到的。周玉只以为,儿子是同情在医院里躺着的小姐姐,才跟随吴正淳走了这条职业路。但实际上,这不是温晨择业的全部理由。对于小姐姐,或许有些同情,怜悯,也希望她能好起来,因为只要看到温世轩经常愁眉苦脸为了女儿的样子,让身为儿子的他多少有些感到责任在身。 可是,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 叫君爷的男人。 要不是君爷阻拦蔓蔓一家与温世轩接近,温世轩也不可能如此忧心忡忡。 他温晨,从很早之前,已经想见见把他们一家搞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影响到他们全家的这个男人。但是,以他温晨的资历,加上是温世轩的儿子,君爷会鸟他吗? 不会。 君爷肯定不会。 他温晨不想通过母亲去见君爷,不想自己被母亲带着,见到母亲低声下气地在君爷面前介绍他,然后,还会惹来君爷不屑的目光。 如果不想,如果想在那个男人面前,平等平坐的说话,法子无疑只剩下一条。 走到君爷面前,靠自己的实力,不需借助任何人的力量,让君爷无话可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走到了今天今时今日。 君爷的儿子吗? 没有见到君爷之前,先遇到了君爷的儿子。 温晨往喉咙里灌了口水,淡淡的目光从陆征头上收回来时,不经意又撞到史慕青的视线。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好比她朋友语蓉说的,一个女人把头发剪成这样,又不是那种性取向有问题的,这样搞,不是让男人都望而生却吗? 只是,如果除去史慕青那头短头发,史慕青的五官,其实清秀可人,薄薄的两片嘴唇,有点俏的鼻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像悬挂的黑明珠似的,不止是并不难看,甚至比她身旁的语蓉要更好看一些。 温晨眯了下眼睛,转回了头。 史慕青却是吃惊又吃疑了。她当然不以为温晨是转回头来是为了看她,可也让她太诧异了,温晨刚才是看谁了,看空降兵? 男人看男人? 男人注意男人? 史慕青愣了。 莫非周帅哥的性取向有问题? 不是说周帅哥暗恋某师姐失恋吗? 理应周帅哥该是去暗中默默地注视某师姐吧,结果周帅哥却默默地注视起了空降兵。 “你发什么呆?”语蓉这会儿已经整理完情绪,恢复了平日里活波的精神,拉着史慕青的袖口问。 史慕青回神,不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刚才见着周帅哥默默注视着空降兵。算了,八成是自己看错眼了。 抹了下眼睛,史慕青拉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条口香糖给语蓉:“快吃中午饭了,吃面包蛋糕都不好,先吃条口香糖吧。我看,应该是等会儿出了城,有饭吃了。” 语蓉没有客气,剥开绿箭糖纸的时候,同时对她爆料:“听说空降兵也喜欢吃口香糖。” “你要么送给他一条试试?”史慕青说着,大方地将手中的绿箭抽了一条给她。 语蓉眉开眼笑:“谢了。”蹦蹦跳跳地拿了她的绿箭,跑去空降兵那儿借花献佛。 史慕青远远地看着,空降兵拿到语蓉递来的绿箭时像是吃了一惊,面具似的脸上像是扭了一下。史慕青只得想:莫非这位帅哥并不像表面流露出来的那么酷,是害羞了? 语蓉偷偷地回身给她竖起个大拇指:成了! 空降兵应该是对语蓉说了声谢谢,语蓉高兴到像喝了可口可乐的孩子,嘴边笑呵呵的。 史慕青想,如果自己哪天,也有语蓉这点乐天派该多好。她是没法做到语蓉这一点的,从小,家里教育她的大人,想让她开心点都很难。 短暂休息之后,队伍重现出发了。 太阳这时候是最晒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疲累,骑着骑着,先头部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何况后面跟着的那群人。 史慕青没有再看见周帅哥,却是经常看到了辅佐社长的空降兵,时常在分叉路口停了下来,指挥后面跟上来的队员该走哪条路。 真的很酷的一个帅哥,手上戴的黑色手套,指挥交通的时候,比交警叔叔还帅气三分,只因那张严肃的酷脸,一脸正经到,史慕青看着都觉得像极了她记忆力的动画片黑猫警长,多可爱。 只是,可爱这个词,可千万不能对着空降兵那张酷脸说。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师姐答应她史慕青的约定生效了。 “来,过来这边,小青。”刘师姐这个大姐范儿,像招呼自己小妹妹一样对史慕青招手。 史慕青停好车,与语蓉一块走了过去。 “你朋友?”刘师姐笑吟吟地看了下语蓉。 “是的。”史慕青说,“中学的同学。” “这么好的感情啊。”刘师姐挪开自己的位置,说,“来,你们俩坐在这里吃饭吧。先告诉你们,在这里吃饭的话,要做事的。” 语蓉听见这话,真被吓退了一步。她这一路骑过来,已经累的够呛了。 史慕青给她搬了张凳子:“你先坐,我去拿凳子。”说完,贴在她耳边加一句:“周师兄来了。” 温晨最后到的,停了车之后,甩了甩头发,动作帅气潇洒,语蓉等人的脑海里,能想象出他甩出来的汗水,好像电视剧里那条帅哥彩虹一样,萌达达帅达达的。 语蓉鼓起勇气,坐了下来。 史慕青走去旁边搬凳子,见队员是三三两两陆续到的,中午是吃面,面条搁久了就不好吃了,只能是等人到了师傅才现煮。刚来的人,又都是饥肠辘辘的,几乎忍不住了,一坐下就大声喊饿。 三十几个人,面条店里只有档主夫妻两个加一个临时工忙碌,根本忙不过来。见此,刘师姐只好亲手上前帮忙,帮店员给队员们送面条。 史慕青二话不说,拿了椅子后先给了那些刚到的队员,然后,走上前去帮刘师姐的忙。 等两个人忙完,刘师姐搭上史慕青的肩头,走回社团骨干们吃饭的桌子。 “两个大忙人辛苦了。”光头社长站起来,给她们让位子说。 刘师姐也不客气,见他都吃完自己的面了,为此面条汤碗都见了底,一脚佯作踹他一下,说:“去给我们端面条过来。” 光头社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端面条。 史慕青坐下来时,看着一桌子的人。 于师兄吃了一半,大热天下面边吃边流汗,顾不及擦汗,任汗水淌下鼻梁。语蓉老样子,吃饭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一碗面,到现在只吃了四分之一不到。 光头社长吃完了自己的。还有两位师兄和一个师姐,就是语蓉说的和周帅哥牵扯不清的多角恋了。那两个师兄,都是瘦瘦高高的,一表人才,一个戴着眼镜的,据说是那位周帅哥暗恋的师姐的男朋友,姓齐。 至于周帅哥的暗恋对象,闽师姐,近距离看,也不见得比语蓉漂亮,五官小清丽,戴了一副金边近视眼镜,完全女知识分子的模样。 闽师姐说话都是秀秀气气的,几乎不吱声的一个人。齐师兄,更是沉默是金。反倒是陪着他们两人的那位师兄,据说是周帅哥的铁哥们,姓胡。经常说些打诨的话儿逗大家笑。闽师姐看起来很买胡师兄的账,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贝齿,好像芙蓉出水的秀女,好像那才是她真正美丽动人的地方。 周帅哥在他们几个人旁边,却是一声不吭的,默默地捞起面条。 老胡,人家都这样叫胡师兄的,把手搭在周帅哥肩膀,眯了下惺忪的眼睛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又不是爱说话的。”周帅哥的声音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那么迷人。 史慕青是想不明白了,那个闽师姐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无论怎么看,周帅哥都要比齐师兄优秀上一个等级。闽师姐怎么挑了齐师兄不挑周帅哥,没有道理。 他们几个人说话的时候,除了于师兄努力流汗奋斗那碗面以外,其余人好像都在认真地听,包括语蓉,包括她史慕青,还有空降兵。 刘师姐是等不及,去厨房要点小菜犒劳新人去了。 空降兵是早捞完碗里的面条了,在慢慢地吃汤。这让人怀疑他的动机,是不是故意留下想听人说话。 史慕青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糟糕的画面:莫非,空降兵知道了周帅哥注意自己,为了回应周帅哥,开始默默关注起周帅哥? 刘师姐走了回来,手里拿着盘小菜,是咸菜拌花生,看起来不错。热腾腾的面条,由光头社长两只手端着,走了回来。 “先吃点花生。”刘师姐把小菜的盘子直接送到了史慕青面前。 桌子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看着史慕青和那盘花生,于师兄第一个喊委屈了:“有你这样的吗?” “只有你饿吗?你好意思说。你看到了都坐了些什么,一屁股坐下就要吃的。要不是人家小青帮我,我两条手都忙断,你们却还在这里吃你们的。”刘师姐不客气地驳了于师兄的嘴巴。 其余人听到这话,都不敢吭声了,只能用流口水的眼神,看着史慕青面前的那盘小菜。 史慕青赶紧把盘子推出去,说:“师兄师姐也都辛苦了,一起吃。” 结果,刘师姐在旁边继续恫吓:“你们谁敢吃?小青都没有动手,你们谁敢夹,我剁了谁的手。” 老胡立马装作小生怕怕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史慕青只好拿起双筷子,夹起了一颗花生,说:“我开筷了。” 那些人看着她,连语蓉都不禁说她,她这是不是太好人了。太好人的另一面意思,即是她史慕青不懂得幽默。 刘师姐倒是很喜欢史慕青这种诚实的孩子,搭着史慕青的肩头坐下来,亲切地问:“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老家哪里的?” “我也不知道。”史慕青先喝了口汤,说,“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但是,我爷爷奶奶说话的口音不是南方这边人的口音。他们也没有说我老家在哪。” “你爷爷奶奶?你爸妈呢?” “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反正我没有见过他们。”史慕青说。 孤儿! 就是语蓉都不知道她原来是没有了父母的孤儿。只因为史慕青人家不问,她也懒得说出来。整天把孤儿挂在嘴边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桌子的人看着史慕青的目光又变了。 于师兄像是忘了自己碗里的面条,只顾着抹起了脸上的汗。闽师姐和齐师兄脸上齐挂着惊讶非常大表情。老胡扯拉自己脖子上的衬衫领子,哪儿不习惯。 空降兵和周帅哥这会儿却都没有互看,是都对着她史慕青看了起来。 史慕青被众人看得浑身毛毛的,早知道不说了。是孤儿很奇怪吗? 是电话,突然在众人之中响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察觉的样子。只到史慕青忍不住低声问:“谁的电话。” 空降兵唰一下,笔直地站了起来,似乎僵硬是他内心情绪变化的另一种代名词。 “我的。”说完,空降兵立马转过身,拿出身上的手机。 一桌子的人,似乎恢复了平静,连刘师姐都不敢问下去了,生怕一小不小心又踩中了史慕青的地雷。 史慕青起身走去卫生间,路过的时候,听那说电话的空降兵说:“姚叔,是的,我在学校外面,过两天就回去了。你用传真发过来吧,我找吴教授看看。”(未完待续) 你怎么不笑呢 吴教授? 史慕青到医院报到时,已经听说过了吴正淳的大名。这家医院的名气之大,脑科很出名,都是由于吴家父子。 两个吴教授,父亲是吴敦侯,儿子是吴正淳,都是国际脑科专家的佼佼者。 这个空降兵原来是冲着吴家父子来的。 史慕青一丝恍悟之后,跑进了厕所里。 陆征貌似察觉到背后有人在听,不禁拿手捂住电话筒,等回过身,看见史慕青跑过去的余影,他心头某处像是愣了下。 对面说话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没有什么,姚叔。”陆征回过神说。 “洛洛可能过几天,要去你那边一趟。”对面的人突然抛出一颗重型炮弹。 陆征必须深吸几口气,才能化解这个消息,道:“我知道了。” “你不问他为什么去找你吗?” 姚家这对父子从小戏弄到他大,陆征早已学会淡定了:“他不是因为工作吗?” 说起来,洛洛这只小妖精,小时候长得万般妖孽,长大后一如既往还是个妖精,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时候已经满脑子鬼灵精怪抓弄人的孩子,最终选择了去机械研究所。 器械研究所搞什么的? 每天研究机器的,按照以前的说法,与车间工人十分相似,只不过现在等级高了,这种东西都可以变成科研工作。 如今,几家人里头,洛洛在研究所,东子也是。东子是洛洛的前辈,两人现在同一个研究小组工作。 姚爷觉得儿子选择这个行业很好,以儿子那个坐不住的神经,是该找个更细致的工作锻炼性子。 陆征只知道,这对妖孽父子百年不变。洛洛是只长大的妖精,姚爷是长到多少岁依然光彩照人的桃花妖孽。 姚爷果然对他说:“我听说南方衣服批发特别便宜,有时间,你上批发市场,给你姚叔和你爸,挑上几件便宜又好看的。” 陆征当他话为耳边风,轻轻嗯了声。 “征征,你姚叔叔也不是会说话的人。但是,你自己在那边不要给自己压力,知道吗?这不是你爸愿意看到的。”姚爷说完了这话,再挂上了电话。 陆征摸着手里的手机,想着姚爷最后说的那句话,忽然抬头,屋檐上射下来的阳光,像是投进了他眼睛里,有点刺眼,但是很暖和。 史慕青走出来时,见到他抬起只手好像在触摸阳光的样子,想:空降兵还挺浪漫的嘛。 “小青。”刘师姐在吃饭的地方向她招手,“社长说请你吃甜筒。” 史慕青赶紧走回去,连说:不用,不用。 刘师姐一拍她肩头:“不用和社长客气。他让你打免费工,请你吃甜筒没给你发工资,你还该怨他才对。” 光头社长拿出钱包数钱的时候,听见刘师姐这句话,幽怨的目光顿时射了过来:“我这是请客还得被人嫌弃。” “什么话?我们这不是在努力帮你工作吗?” 几个师兄师姐打情骂俏,史慕青自知插不了话,坐下来,只见身边的语蓉,却是与老胡搭上了话。 老胡是个特能侃的人,天南地北地说,说到了前几年,他们几个都还年轻的时候,骑着单车,从南边跨越大江南北,是到藏去。中间那个辛苦的过程不用说,有时候,一些地方骑不上去,怎么办,坐火车。 火车不让他们搬自行车上去,他们就赖,耍赖,老胡就此指住周帅哥说:“没办法,到底最后必须把他亮出来,迷惑女乘务员。” 结果,真被他们成功赖了几次,当然,都是时间不长,人不多的短线路程。人家看他们学生骑车到藏,也都特别佩服,能帮的尽量帮。 史慕青和语蓉这才知道,人家周帅哥就是那时候迷恋上闽师姐的,因为一行男孩子之中,只有闽师姐一个是女孩。闽师姐的坚强,给一群男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可惜,人家闽师姐早和齐师兄偷偷好上了。周帅哥再好,也是迟了一步。 语蓉暗地里捏紧了拳头,今天她也要做个让周帅哥另眼相看的女孩。 可是,事与愿违。 到了下午骑车的时候,语蓉可能太困了,骑着骑着,车头一歪,撞到了史慕青的车上,两个人一块摔了。史慕青一条腿被单车压了个正着。语蓉在地上滚了两圈,反而没事。 骑单车摔跤是经常的事,但是,后面骑车的人眼看史慕青她们两人摔的场面蛮惨烈了,语蓉的车头都全歪了,连忙停下车。 不会儿,在后面压阵的周帅哥,以及充当巡视的光头社长和空降兵都跑过来了查看情况。 语蓉被人扶了起来,手掌上沾了沙土,脸上有些脏,拉起袖子和裤脚,能亲眼看见几处破皮。 “没事,没事。”后来赶上来的老胡,见到语蓉手脚能动,嘴巴能说话,叫语蓉连坐都不用坐了,说,“多走走,坐下的话,等会儿伤口反而疼死你。找到纸巾沾点水擦干净伤口,上点药就好了。” 语蓉第一次发现,原来就读医学院就这个好处,小伤小痛,人家师兄都不当你一回事了。 无以言对,走到旁边让人帮忙拿瓶水冲洗下伤口。 史慕青自己挣扎着起来,她身上的自行车,被空降兵搬了起来。当她做起来的时候,看见空降兵两脚夹着她自行车前面的轮胎,是帮着把她歪掉的车头摆正。 见到此情此景,史慕青简直想尖叫了:空降兵身上穿的裤子,阿迪达斯的,多少钱来着? 这样夹轮胎,岂不是会蹭破了裤子。 她一拐一拐地走过去,抓住自己的自行车:“不用了。” 陆征那双眼,却是只看她左边扶着膝盖的那条腿:“膝盖怎么了?” 一听到他这话,几双眼睛射过来。 史慕青拉起自己的裤腿,看到了两个乌青的膝盖头,左边的严重一些。 这摔的,幸好没有骨折。 老胡拿了瓶油过来给她,说:“擦擦。如果不行的话,中途看哪儿有车站,坐车先回学校吧。” “没什么事儿。以前我还摔过一次更重的呢。”史慕青拍两下自己大腿,明明疼得她龇牙。 现在坐车回去? 玩都没有玩呢。 多让人沮丧。 陆征这时已经帮她摆正了车头,对社长说:“我载她。” 老胡摇头:“她的自行车怎么办?” “我向人借来的!”史慕青急忙拦住他们几个说。 说来说去,还是周帅哥厉害,只见人家脑子一转,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再拿老胡的外套,拧了几周变成麻绳,绑住史慕青车子的车头,连接到老胡的车尾去,对史慕青说:“你坐到车上,不用踩车,他拉你,我在后面看着。等到了晚上住宿的地方,再找家诊所看能不能照下骨头。” 几个人均愣了下,接着,光头社长喊一声:“这个主意好。” 几个帅哥马上围着史慕青那辆老爷车动作。 要不是自己两个膝盖真的一时疼的很难踩单车,史慕青死也不会接受周帅哥的主意,太丢人了。 等史慕青坐到自己车上,一切准备妥当,光头社长对那些围观的人说:“快走快走,路还长着呢,你们还想不想吃饭?”大概,也是知道她史慕青觉得很丢脸,如果大家看着,肯定不愿意被人拉着走。 众人看着她这样是很稀奇,连摔跤的语蓉,都不禁咧开嘴儿一笑。 史慕青想挖个洞埋了自己,发誓! 周帅哥出的什么馊主意! 事实证明,周帅哥对于自己的这个发明创造,十分得意,并且很是喜欢,手指尖拨了下自己刘海,说:“以前有人摔跤时,我怎么想不到这个呢?” 史慕青察觉,貌似帅哥都有自恋倾向。 所有人都出发了,老胡坐上自己的自行车,踩上脚踏,扬起只手,叫了声:“出发。” 史慕青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见自己像只老牛拉的车一样,被前面一股力量拽着走了。而没有过多久,老胡也发现,人家周帅哥这个馊主意,其实针对的不是史慕青,而是他老胡。 拉着一辆车和一个人往前骑,等于是载了两个人往前走不止。老胡不用一会儿,已经额头流汗了,对周帅哥说:“你推!你不是说你要推吗?” 周帅哥老神在在的:“这么快就不行了吗?难怪人家叫你老胡。” “要不你自己来拉拉看!” “行行行,我推。”边说,周帅哥伸出一只手,在史慕青车尾的铁架子上推了一把,好像如来神掌发功。 史慕青感觉自己变成了火车,前面拉后面推的,简直是喷射机机头了,为了避免失去平衡,她紧紧抓住车把子,紧张到汗都一块冒出来了。 这时周帅哥骑车到她身旁,自己和老胡都累得气喘吁吁的,只是,没想到中间不需要劳作的史慕青一样流汗了,周帅哥开始教育她了:“小师妹,我怎么不见你笑过呢?” 老胡立马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我给人减轻压力。她压力太大了,莫名紧张,你看看她满脸都流汗。” 这时要说到那空降兵,不知道是不是社长的命令,在他们一路旁边骑着,一直都看着史慕青的脸。 最少,史慕青是能感受到,三双目光都在她脸上打量,她都想找个洞继续挖了埋了自己。 “我没有紧张。”史慕青说,却是手都不敢放开把手给自己擦下汗。 老胡看她样子,再听到这话,都不禁失声一笑:“哈哈,哈哈。”几声笑过,那口水都差点把他呛到了。 史慕青左耳边,似乎能听见空降兵伴随老胡这声笑,一块儿笑了出来。只是人家小陆哥讲究酷,不敢学老胡放声大笑,轻轻笑一声,也就抿住了嘴角。 周帅哥腾出只手扯下脖子上的毛巾,递给史慕青见史慕青不接,说:“难道要我学手术室里的护士给你抹抹汗,小师妹?” 史慕青终于忍不住了,张开口:“师兄,饶了我好不好?” “听到没有?人家专心骑车,你我反而是不务正业的。”老胡接着侃。 史慕青真想晕了。她长这么大,平生第一次单独和这么多异性凑在一起。人家不理她就好了,偏偏每个人都理她。 男人的心思基本就是小男孩,看女孩子越囧就越想逗。 史慕青不知道,她现在头低低的,侧颜桃腮上飞起的几朵嫣红,好像天边的彩霞一样婀娜多姿。 女孩子哪怕剪个男孩子头发,细皮嫩肤是没变的。 几个男性都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幸好余下的路程不多,用了两个钟头之后,他们一行人赶上了大部队尾声,进了一个小县城。 前面,刘师姐已经安排好了晚上住宿的旅馆。听说史慕青摔伤了,急急忙忙跑出旅馆来看人。 史慕青已经马上从自己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去解开车头师兄们的两件衣服。 刘师姐走来时不知始末,见她手里拿的人家衣服,问:“你冷吗?” 噗! 喝水的老胡一口矿泉水直射到地上。 周帅哥抹着自己脸上的汗,眯着笑吟吟的眼睛,也不开声解释。 史慕青恨死这些师兄了,把衣服扔到刘师姐手里:“胡师兄和周师兄的,他们本是让我找洗衣机给他们洗,我不知道地方。”说完,头发一甩,进了旅馆里。 背后人家再怎么笑,她都不管了。 史慕青只觉得脸上火辣的很,爬上楼梯的时候,才记起,没有问刘师姐自己是住哪间房。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宛如从地府中飘出来的,像鬼魂似地突然闪现在她背后:“你住二楼第三间房,二零三。” 只差没被吓死,回头,看到是拿着门钥匙的小陆同学,史慕青摸了把胸口:“你住哪儿?” “隔壁。” 具体来说,空降兵和周帅哥、老胡三人一间房,刚好在她们隔壁。她和语蓉、刘师姐一间房。 于是,语蓉高兴死了,对她说:今晚可以和周帅哥以及小陆同学一起打牌了,不管输赢,反正养眼。 史慕青却是往床上一躺,膝盖早就不怎么疼了,可是,心里头这一直都乱了。 周帅哥那句:小师妹,怎么都不见你笑过? 或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说起来,她史慕青,是很多年都没有笑了。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否笑过。(未完待续) 想找男朋友告诉我 晚上,最无聊的时候,由于明天才安排到附近参观古物以及出海,今晚上,社长说了自由行动,但是要出去离开旅馆的话注意安全。 刘师姐安排完晚上大家的住宿伙食问题以后,被光头社长叫了一起去逛集市。 小县城,晚上的集市最热闹了,那里的东西都是物美价廉,各种小吃也很多。社团里大部分人都去集市了。反正在旅馆里呆着肯定很无聊。 史慕青没有去,膝盖的乌青没有消退,考虑到明天要自己骑车了,不能再被周帅哥牵着鼻子走,她决定今晚一定要好好休养。 语蓉今天也摔跤了,但是情况比她好多了。语蓉没有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听说周帅哥和空降兵都没有去。 贴在了墙壁上,语蓉打算听两个帅哥的壁角。 史慕青看她把脖子伸的老长才能跨过电视机顶上凑到墙上,都替她累:“要不,你过去打声招呼?” “嘘嘘!”语蓉的手指贴在了嘴唇上,当她是白痴瞪了眼,“你傻的?哪怕倒追也不能去敲男人的门,要让男人来找我们。” 史慕青想,那两个帅哥可能来找她们吗? 不可能。 天天被人倒追的帅哥,可能连怎么找女人都找不到门路。 史慕青拿起衣服准备去洗澡。 语蓉嘴里唠里唠叨地说:“什么时候过来呢?我是不是该换身漂亮点的衣服,对了,上点唇膏。” 史慕青发现,在她去洗澡的时候,隔壁好像有人也进去浴室洗澡了。 因为两个房间互相紧挨着,卫生间刚好还是紧挨着。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房屋结构,简直是—— 想到隔壁不知道哪位在洗澡,周帅哥?空降兵?还是老胡? 要是老胡还好一些,史慕青想。 墙壁对面,传来老胡的叫声:“小陆,你洗完叫我。” “能轮的到你吗?”周帅哥接上老胡的话,“我先洗。”那口气大有把老胡一脚踩到了脚下的姿势。 史慕青等不了两个帅哥洗完再轮到老胡,因为,她衣服已经在冲凉房里脱了,周身上了肥皂。 隔壁,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史慕青努力地忘掉对面可能站着一个大卫雕像的感觉,拧开了头顶上的花洒。 这下好了,隔壁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可能对面三个男人完全都不知道隔着一面墙,同样站了一位女大卫雕像,一个个呆了下。随之,老胡先出了声音:“不会隔壁也在洗澡吧?” “声音很近,好像挨着。”周帅哥兴致勃勃地贴着门板听。 至于浴室里站着的那位空降兵,应该身体都僵了,在史慕青听来,是完全没了动静,只有那洗澡水的声音哗啦啦的自己排泄着,像是黄河决堤一样。 “要是隔壁洗澡的是个美女,就好看了。”老胡说,交叉起了双腿,抱起了双臂,琢磨着,“小陆,你赶紧洗啊,洗完我好进去。” 小陆同学这才赶紧赶紧地用刷子在自己身上拼命刷,听到老胡那句美女,被惊的,恐怕是生怕在女同志面前洗不干净。 “对面住着谁?”周帅哥和老胡继续侃。 “我不知道。”老胡说,“你我两人吃完饭,上楼时,房间都安排好了,人家都回自己房间里,我怎么知道。” “你该敲个门,和邻居问声好。”周帅哥教育他。 老胡瞪眼:“我傻的吗?要是我敲门,结果人家开门是个男的给你秀肌肉,你想我把今晚吃的全吐出来吗?” 这话一完,老胡和周帅哥心里头一块戈登了:该不会隔壁住的是男的? 浴室里的洗澡声再次静止,这回小陆同学绝对是被两人的对话用雷劈了。 想象自己对面一样站了一尊大卫雕像,这个想象没法想。 本来香喷喷的美丽画面,一瞬间被雷劈成了两半。 老胡想,肯定是要等半夜再洗澡的了,不能和小陆同学一样被雷劈了,于是,对浴室里的小陆同学喊:“小陆,你慢慢洗,不用急,我和你周师兄,都不急。” 小陆同学立马,再次像赶鸭子上阵一样,加速度地刷洗全身,赶紧洗,赶紧洗,洗完避开雷击。 史慕青在这边是打起了一阵冷战。由于生怕对面那些男的真知道了她是在隔壁洗澡的话,不知又会怎么捉弄她了。所以,她不敢拧开水龙头,只能披着条浴室里准备的大毛巾,先让对方洗完。 结果,在隔壁的小陆同学终于洗完澡貌似在穿衣服时,史慕青鼻子痒痒的,忽然打出了声喷嚏。 小陆同学再次停止了动作。 史慕青可以想象到陆帅哥那双眼睛此刻怕是要在墙壁上钻个洞了,要把她史慕青揪出来看看是男大卫还是女大卫。 因为要不是男大卫,他小陆根本不需要急得像什么一样,把澡匆匆洗了。 洗澡本就是一件舒服享受的事儿。 史慕青揉揉鼻子,心头打鼓。 老胡在对面喊了声:“小陆,你打喷嚏了吗?” 史慕青的头发几乎全竖了起来。 哦,对了,这时,处于紧张状态的陆帅哥,终于记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史慕青发誓他一定记起来了,记起他和她在楼梯口的对话,再加上记忆起了房间的方向。 小陆同学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是我打的喷嚏。” 老胡教训小朋友了:“赶紧穿上衣服,别感冒了。” 簌簌簌,对面穿衣服的声音,这下动作是不紧不慢而且很连贯。史慕青觉得自己的眼睛穿过了墙壁,能看到对面一个男性优雅地穿着衣物的样子。 这个悲催的! 史慕青想用头撞墙。 对面那个面瘫空降兵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隔壁慢条斯理地穿衣服,穿裤子。 她本该想到的,那个面瘫和姓周的,姓胡的,都不是好货色。 终于,隔壁传来咿呀一声,空降兵走了出去。 史慕青迅速拧开了花洒,往发抖的身上喷热水。纵使如此,当她从浴室里出来时,全身还是发了阵冷。或许天气不是很冷,可是,浴室里有通风机,吹的她皮肤起栗子。 语蓉因为怕被隔壁发现自己窃听,结果开了电视机再进行窃听,效果可想而知,连史慕青都能听清楚隔壁的人刚才那些对话,语蓉却是一句都没有听见,犯起了嘀咕:“他们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史慕青恼怒地拿起遥控器,啪一下,关了电视机声。 语蓉叫了一声:“你干嘛?” 隔壁的人,这回全听清楚了语蓉的声音。 老胡抱住了脑袋懊悔:“是女的!”接着,手指指住了小陆同学,小声颤抖地说:“你知道的,知道的,对不对!” 陆同学靠在了一条柜子边上,慢条斯理翻开自己带来的书,好像没有听清楚老胡的话:“我知道什么?” “女的——” “是女的。” 老胡拿拳头想揍他那张脸,随之,又紧张了起来:“刚才是谁洗澡?” 陆同学轻微地勾了下唇角:“是谁很重要吗?” “你白痴吗?”老胡紧张到手心发抖。 周帅哥也发现老胡不太对劲了,不,是早发现哪儿不对劲了,于是,掌心拍在老胡肩头上:“怎么,看上哪位小师妹了?” 老胡是个很能侃的人,但是,也不是随便和人家胡侃的。能在吃饭的时候,和语蓉侃那么的久,早就令人生疑了。 可是,面对周帅哥的质疑,老胡闹了别扭,装羞,走到了一边,碎碎念着:“你胡说什么?” “长发飘飘,拍广告都很漂亮。”周帅哥夸了一句语蓉的头发。 老胡上当了,立马转回身来说:“当然了。” “不去找她们过来打牌吗?”周帅哥给他提了建议,“刘师姐不是说了吗?要照顾小师妹。” 刘师姐是答应过史慕青,晚上留宿的时候,史慕青可以和帅哥们一块打牌。可见,人家周帅哥当时不是没有听见,是装作没有听见。 老胡听说他愿意主动帮忙,激动地小声说:“我去叫她们过来。” “我去借牌。” 说完,他们两个出了门,一左一右分开。 小陆同学摸了下鼻子。 老胡敲了门,史慕青坐在床上擦干净脚上药,语蓉跑过去开门。接着,两个人在房间门前交流了会儿。老胡折身走开,语蓉蹦蹦跳跳门都没关,跑回来对史慕青说:“走,去打牌。” “哪儿?” “隔壁。” 想到刚才差点发生的惨剧,史慕青摇头:“我不去,你去吧。” “不行!”语蓉八度叫,“我一个人怎么去?” “你一个人怎么不能去了?三个男人你一个女人,这样千载难逢的晚上,你等于拥有了男后宫,怎么不去?”史慕青说着向她摆摆手。 语蓉听她这话,羞的满脸通红:“你什么时候嘴巴这么贱了?男后宫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墙对面一片安静,史慕青可以猜想,对面三个男的应该都听见了。 这该死的! 她今天特倒霉催了点! “去吧,小青!”语蓉拽着她的手不放,非要把她拉下床。 史慕青不敢硬掰开她的手,着急。 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了声音:“人来了没有?我买了花生、饮料,和鸡爪子。” 是周帅哥迷人的嗓音,只听周帅哥继续说:“不来的话,明天我只能把这些账算到她们头上了。浪费了我这么多钱。” 周帅哥不是很有钱吗?花生值多少,饮料多少,鸡爪子多少,加起来最多两百。史慕青在心里头骂着。 周帅哥使出了杀手锏:“对了,她们到了临床实习的时候,都是我底下的人来,不能让她们出钱,也可以让她们多跑跑腿。” 史慕青一愣,被语蓉成功拉下了床。 五分钟过后,史慕青坐在了隔壁帅哥们住的房间里,老胡借到了一张圆桌子摆在中间,几个人全围在了桌子周围,打起了纸牌。 桌子旁边还有两张凳子拼起来,放着周帅哥买来的零食。 “喝椰子汁吗?”老胡拉开一瓶易拉罐,递给了语蓉。 语蓉接了过来,全神贯注在周帅哥打在桌子上的那张牌上。 老胡耸耸肩膀,抽了条纸巾,给她擦擦她手里那瓶椰子汁的瓶口,等会儿她喝的时候能干净。 史慕青眼角瞟过去,对老胡这串动作看的一清二楚,恐怕,这里面的人,也只有语蓉看不明白。 周帅哥打牌的时候,很安静,像是在努力钻研业务。空降兵本就是个酷哥,什么时候都是很安静的。 语蓉紧张地吞口水。 史慕青其实都没有心思打牌了,因为,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在用心打牌的。瞧瞧,各自出的一手烂牌,再加上老胡那个都众所周知的心思。 “我去下洗手间。”史慕青搁下纸牌,准备走出去哪儿透口气再说。 其余人听见她这句话,都抬起头,用紧张兮兮的眼神看她。 史慕青毛发竖立:“我,只是去一下厕所。” “行,你去吧。”老胡第一个反应回来,给她让路。 史慕青逃跑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 “哎,厕所在那——” 老胡喊着的话她没有听见,史慕青是一路跑出房间,跑下楼梯找地方透气去了。 旅馆门口冷清清的,小县城,不要指意能有多热闹。 史慕青看了下表,不到八点。刘师姐他们一群人要回来,最少也得十点后吧。骑了一天的车,本来很疲累,结果,现在却觉得是长夜漫漫。 抬头望了眼星星,看不见两颗星星挂在天空里。 “喝水吗?” 旁边,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史慕青毛发又耸立了起来,像机器人一样慢慢转动脑袋,转到右边,见周帅哥一只手插在蓝色运动衣的口袋里,右手拿了瓶统一红茶,递到她面前。 “不用。”史慕青反射性地退了半步。 “你怕什么?我是毛毛虫吗?”周帅哥眉头扬起来半截,像是被她这个动作给弄的哭笑不得。 “不,不是的——”史慕青不知道怎么说。 周帅哥给她用吸管插进了冰红茶的口子,直接塞到她面前:“喝吧。我论人头买的,喝不完浪费了。” 听到是这样,史慕青只好接了过来。 周帅哥则仰起头,好像在寻找她刚才仰头看的天空,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飞机?” “没有。” “什么都没有看到,能看到眼球都突出来?”周帅哥好奇地问。 史慕青突然发现,周帅哥说话,人家以为幽默的话,他自己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周帅哥白嫩的皮肤上那些迷人的微笑,好比戴了另一种假面具一样,史慕青猜他究竟有没有真正笑过。于是,她脑袋里突然开了个洞,原来,周帅哥问她有没有笑过,是因为周帅哥自己都几乎没有笑过。 “你看着我做什么?”周帅哥的眼眯了眯,看着她,“从一开始,你怎么就看着我?” “师兄,你长得帅气又好看,很多女孩子都看着你。” “不。你看我的目光,和你朋友看我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史慕青心里又想骂了。帅哥长得帅不是罪,像周帅哥这样聪明绝顶的才叫做罪。要是被周帅哥发现,她史慕青是因为注意到他和空降兵之间的两目传情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周帅哥直接割了脑袋。 “师兄,我真的没有看你。” “你不止看我,还看另一个人。”轻易拆穿了她谎言的周帅哥,手指尖一指,指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小陆同学。 陆征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块儿,黑黝黝的眸子里像是闪过一道光。他慢慢地走下最后几层阶梯,向他们走了过来。 史慕青一丝紧张,牙齿打了丝颤:“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你不是第一个跑的吗?你能不知道?”周帅哥反问她。 史慕青头皮发麻,和一个太聪明的师兄说话实在太累了:“我,我回房间去。” “等等。”周帅哥叫住她,“你现在上去的话,不是前功尽弃吗?他都下楼来了。” 也对。如果她回房间,语蓉马上有借口跑她那儿去。问题是,她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人家语蓉思慕的是两个帅哥,又不是老胡—— “老胡人很好的。”周帅哥开始为兄弟做女孩子好朋友的工作了,“他要不是因为之前的女朋友回自己家乡了,早就结婚成家立业了。老胡要是换身衣服,一样帅气。” 老胡那五官也不能说长的差,只能说是工整,没有特别大的缺点,但是,平庸。比起帅哥,那就没的比的了。 史慕青觉得老胡挺好,一看是个踏实的爱妻的,可是人家语蓉想要的是帅哥。 “我们的想法不代表语蓉的想法。”史慕青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说。 “你谈过恋爱吗?”不知道为什么周帅哥突然话题一转,到她头上去了。 “没有。”史慕青老实说。 周帅哥冲她眯了眼睛:“一看你就知道没有。如果你哪天想找个男朋友,告诉我。” 什么?(未完待续) 每个人都找小吴教授 当晚,语蓉回到房间里向史慕青发难了:“你闹什么别扭?” “我闹别扭?” “对!你不是跑了吗?后来,周师兄和空降兵都跑了。”语蓉气呼呼地坐在史慕青的床上说。 史慕青想,幸好她没有看见自己和周帅哥以及空降兵在一块,虽然,他们三人都只是为了给老胡机会下楼,结果刚好凑在一块站了会儿,史慕青发誓,这个过程没有五分钟。 “你——和胡师兄在一起不自在吗?你不是说他很幽默吗?”史慕青尝试探一下语蓉,回头好向周帅哥交代,如果人家真没有意思,就别凑合了。 结果,语蓉的思路早跑走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听了她问题两遍才听清楚,道:“胡师兄是人挺好的。” 除了人挺好呢? “挺照顾人的。” 其它呢? 语蓉眯起眼:“小青,难道你对胡师兄有兴趣?” 史慕青一头栽倒在床上。 走廊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那些去集市玩的人回来了。光头社长唱着流行歌曲,我送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 刘师姐好像一脚踹在了光头社长的屁股上:“你以为你谁?张学友?周杰伦?神经了是不是?半夜三更学歌剧魅影唱歌,人家只当你是鬼哭狼嚎。”说着,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别吵醒我的小师妹。” 门打开后,光头社长探个脑袋望了下门里,看见语蓉和史慕青都坐在床上,问:“喂,你们两个今晚哪儿都没有去吗?” “没有。”史慕青答。 “是啊。”光头社长想起什么,手指指了下隔壁,“他们没有叫你们去打牌?” “没有。”语蓉抢在史慕青面前。 光头社长吃疑一声:“怪了。不像他们的风格。——我去问问他们几个干嘛去了。”说完,他串到了隔壁,捏着嗓子敲着房门:“老胡,老胡——周周,周周——” 怎么叫周周,不叫晨晨? 史慕青听光头社长的叫声脑袋里刚冒出这个疑问,只听刘师姐告诉她们俩,叫周帅哥的时候,千万不能叫晨晨,小晨的,周帅哥会暴走的。 老胡躺在房间的床上,沮丧万分。今晚多好的机会,结果,长发美女语蓉,像是麻木不仁似的,对他那些殷勤,完全不感冒,居然当他平常就是这样的人。 周帅哥鼓励他:“别急,这才第一天。要是女人都那么容易追,能叫女人吗?” “是。”老胡翻过身,对着他,酸溜溜的口吻像打翻的醋坛子,“那些追你的女人都不叫女人。” “可是,我都看不中,不是吗?你敢说,人家追你你就肯定看的中?”周帅哥说话温温吞吞的嗓音,却是刀刀见血似的。 老胡死瞪他一眼,不和他说了,翻过身继续装死,悼念自己的初恋加第二次暗恋。 光头社长在门口捏着嗓子叫他们两个的名字,他们两个充耳不闻。倒是那个坐在椅子里看书的空降兵,想着这样终究不是法子,走过去帮社长开了门。 “小陆,怎么,今晚你也没有节目?”社长老资历的,像个长辈关心地拍拍小陆同学的肩膀。 小陆同学完全茫然的一张脸,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社长的调侃。 这个学弟,酷是酷,帅是帅,但是不是太木了。连笑话都听不出来。 社长耸耸肩头,手指插着裤袋,走进房间里,看到了老胡对着墙好像面壁思过,冲周帅哥问:“他怎么了?” “悼念自己刚刚逝去的青春。”周帅哥说。 “也对,今晚你们都没有节目,即便不和我们一块出去玩,隔壁不是有两个小师妹吗?不会勾搭一下?难道你们嫌弃那两个人都不够条件?” 光头社长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隔壁是隔墙有耳。声音一旦跑大的话,隔壁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刘师姐冒火的声音立马从对面传了过来:“你们有种过来单挑!” 社长诧异到下巴都掉了下来,手指指向那看起来很厚的白墙:这个—— 周帅哥马上向他示意那个浴室,小声说:“好像隔壁只剩下刘师姐没有洗澡。” 社长眼睛一亮,比比手势:“等会儿我拿了衣服到你们这里洗。” 老胡听他们两个在自己身旁嘀咕个没完,终于忍不住了,翻身坐了起来,冲社长说:“你这是不怕刘师姐的大刀了吗?她迟早先割了你的眼球,别忘了她是专门给人割眼睛的。” 社长听他这话,好像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了,蹲下身看着他,目光关切:“老胡,你是被谁甩了?” “我被人甩,你怎么不说你已经被姓刘的甩过多少次了?” “那就对了,学我呗。你看,我被甩着甩着,练就了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身,现在,她骂归骂,但也不是把我拒之千里之外了。” 还是需要同是天涯沦落人比较能安慰人。周帅哥发现,自己刚才安慰老胡用了半个小时的话,全可以丢进垃圾箱里,都抵不上社长这一句。 老胡盘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下巴,像是陷入了深思。 社长同志按了下他肩头,转身离开之前,不忘再对老胡说一句:“趁她没有对象前,加把劲儿,知道吗?像周周这样就不要了。” “我怎么了?”周帅哥听到他们两个失恋的居然把矛头指向自己,不高兴地说。 “你——”那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瞪着他,“早该另找一个了。” 周帅哥闷着脸,不说话。 几个人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是一阵无言。 陆同学在旁边听他们三个说话,听着听着,书上的字没有看进去,在听到光头社长说要拿衣服到那个浴室洗澡时,他精神神游了,神游到了今晚上隔着一面墙,那面墙像面透视镜,能看到对面的人体。 学校里学解剖时不知道看见过多少人体了,第一次,感觉人体不是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面那样的。不知道如果他说这句话的话,会不会隔壁那个人一拳头砸了过来。 他就此像是真的被揍了一下,歪了脑袋,快垂到了书里头。 其他人突然见到他这个样子,老胡叫了句:“小陆,困了的话就睡觉,这里又不是学校。你出来玩的,带本教科书,实在太不像话了。” “是——”社长一块教育书呆子,“没人像你这样的,青春不能这样浪费的。要学你胡师兄,不怕千山万水,一路奋勇前进。男人找不到老婆不行的。你年纪还年轻,更要把握住机会。” 陆征听着他们的话,像是微微眯了眯黑黝黝的眼睛。 这里的人,都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原先,他打算从北方来到南方时,让家里一些长辈十足的担心了一阵。尤其他奶奶,担心他到了南方,既是吃不惯要拉肚子,又是穿不好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要感冒。其实,北方人到南方,比南方人到北方容易适应。毕竟,北方那个天寒地冻,真不是没有从小训练过的人能呆下来的。南方气候比较热,不管怎样,都不会被冻死。反正他们这种在室内工作的,不用高温作业,中暑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吃饭的话,自己姑姑蔓蔓本来是南方人,在他决定来南方之前,已经开始给他做南方菜让他适应南方的口味。 他自己觉得还可以,来这边后无论吃的住的交通都适应的很快。要说人换一个环境最怕什么。无非是怕不能和另一个地方的人群融合在一起,被人孤立了。 这个其实才是那些长辈憋在心里头最担心的,没有能说出来的话。不过男人,是男子汉,就该出来闯荡。 他父亲是赞成他到外面看看世界的。 陆征放下了手里的书,坐到了老胡身边,问:“师兄,我很早就想问问你了,到脑科进修的话,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师兄跟过吴教授吧?” 老胡与周帅哥都是一个专业的研究生,颅脑外科专业。老胡跟的教授是颅脑外科里的一个教授,姓卢。 周帅哥跟的正是老吴教授,即吴正淳的父亲。但是,吴敦侯现在不带研究生了,直接是带博士后了,从明年开始。所以,周帅哥跟完老吴,要读博士的话,只能跟小吴了。 “你如果想问吴教授的情况,问你周师兄比较稳妥。你周师兄,现在是吴教授唯一的一个研究生。”老胡坦白地告诉陆征,“如果你只是想问颅脑外科的情况,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 陆征疑问:“吴教授只有一个学生吗?” “吴教授医院外医院内的学术会议很多,不仅如此,他还率领一个研究团队,一直在做研究。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在学校教学。虽然,可能学校和医院希望他能带多点徒弟出来。但是,从三年前,他宣布不带研究生以后,只剩下你周师兄一个了。去年他带完最后一个博士,也宣布不带博士了,明年他要带博士后。你只是本科进修生吧?”老胡看他年纪,大概也就是本科刚毕业。 “我是本硕连读。”陆征道,“最后一年实习,申请到了这边医院,是安排了吴教授。” “吴教授?”老胡的疑问很正常,因为吴敦侯都宣布不带学生了,不可能出尔反尔,会引起很多人意见的。 “吴正淳教授。” 吴正淳,几个字,让拿着衣服本来要去浴室的周司晨回过了脑袋。 老胡果然是讶异地叫了一声,抱住脑袋说:“我是知道小吴教授从海外归来了,听说他明年开始带学生,但是,没有想到,他今年开始有学生了?”诧异完,老胡盯着他看:“你来头蛮大的呢,能让小吴教授一回来就带你?你在燕京哪个学校的?应该不差的学校吧。为什么非要跑到这边实习?” 这些问题涉及机密,陆征也就无法回答老胡。 老胡等了半刻,见他不答话,笑了声:“算了,你不回答没有关系。” “我不是不可以说,但是,希望我说了不会让师兄误会。”陆征像是思考清楚了,决定说出来,“我有个亲人,需要吴教授帮助。” “你家里有病人?”老胡的注意力又来了。 “是。” 老胡愣了会儿,然后,用力揉起了的头发说:“哎呦,今天是怎么了?尽是听到些不好的事情,还都是你们这些新生的,一个家里有病人,一个说自己是孤儿。” 周司晨听完了他们的话,往前走,走不到两步,忽然听老胡偷偷向陆征说:“你周师兄,和你一样,家里也有个病人才学医的。有时间你们可以好好交流下。” 老胡是好心好意,却完全不知道底细。 陆家与温家基本是势不两立。要是君爷能允许自己儿子救温媛,太阳都能从西边升起来了。 问题是那个小陆同学,貌似是被蒙在鼓里的一个人,竟然听了老胡的话之后,还颇显关心的口吻问候了下他周司晨家里的病人。 周司晨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嘲讽:君爷教儿子能教成这样,算奇葩了。 夜晚,躺在床上,史慕青仰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儿在她脑袋里翻滚着,没完没了的。 刘师姐知道她睡不着,问:“小青,你在想什么?” “刘师姐,周师兄是吴教授的人吗?” “嗯,是的,怎么了?”刘师姐纳闷,只记得她貌似不是颅脑专业的,“你不是病理科的吗?” “是。” “近来真奇怪,每一个都对吴教授感兴趣,是不是因为人家是海归派?按理说,医院里海归派有不少。”刘师姐喟叹说。 语蓉都被她们两人的话惊醒了,转过身来问:“吴教授听说长得很帅,很有魅力。” “哈哈。”刘师姐点头,“他是黄金单身汉,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没有对象,很稀奇的。” “为什么?因为注重事业吗?” “是有人这样说,具体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不是刚回来吗?”刘师姐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我说的是小吴教授,周周跟的是老吴教授,不过一样,老吴教授和小吴教授是父子。” 语蓉眨着眼像是听新闻。 刘师姐又问史慕青:“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去颅脑外科吗?” “不是。我家里奶奶,脑子里以前长了个瘤,一直没有治好,所以问问。”(未完待续) 重要的女孩 到了第二天,刘师姐遇到周司晨,说起这回事:“你知道不知道,小青的奶奶脑子里长了个瘤子。” “什么?”周司晨愣了愣,“昨晚我和她在一起,都没有听她说过。” “是吗?她昨晚这样对我说的,我说你怎么不问你?” “她不问我问你?” “是,你说奇怪不奇怪。她应该知道你哪个科的。” 周司晨脸上像是生了一丝闷气:“我是觉得她奇怪。” “是奇怪,她好像有点怕你。” 周司晨眯了眯眼睛。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刘师姐察觉他的样子有点古怪。 “她怕所有男人吧。”周司晨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死活肯定也不会承认史慕青是单独对他有意见,“你告诉她,想问的话,直接找我。我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的。” 刘师姐额了一声,看他转身就走,却也不敢像对光头社长那样直接骂,周帅哥是个有脾气的,不像光头社长没脾气的。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陆征在附近听见,听了会儿,也是一丝诧异:这算什么缘分?家里都有病人?而且都是一种病人? 史慕青虽然不是标准的美女,但是,另有一种趣味,让人总忍不住想接近她。她不撒娇,一点都不会,看起来还有点男人婆的样子,大大咧咧,直率的,不矫揉造作的。但是,说起话来又十分谨慎,看出是个会做人的女孩子。 比起语蓉,史慕青给人感觉更贴心一些,像邻家女孩。陆征发现自己不知觉间思绪又跑远了,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想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个小女孩,在他心里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时候,自己并不知道她已经走了,等他意识到时,却听人家说她出事了。 他躲在爷爷的书房门口听见的,洛洛和他在一块。当时洛洛那只妖精,忽然两颗眼泪就掉了下来,像珠儿似的:“姐姐好好的人,什么都让给洛洛吃。” 他只能是慌乱地捂住洛洛的小嘴巴:“别哭,会被大家听见的。” 当时整个家里都已经陷入了一种悲伤和无序的状态之中,很多长辈,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陆夫人生平第一次把糖当作盐放进菜里面炒,家里陆爸没有吃出来,一盘糖菜照样吃进了肚子里。 陆家听说从他爸爸小时候开始,已经遭遇过不少劫难,一直以为,现在所有的困难不能说全部解决,但也是不需要他们家害怕的。哪里知道,飞来的横祸,把这个家再一次造成了重创。 陆征当时的小心灵这样想着,不行,不行,我要像爸爸那样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爸爸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总有一天,会找到妹妹的,肯定能找到。 史慕青下楼来时,见到他站在那里发呆,像是要给自行车的轮胎打气,却拿着打气筒蹲在自行车边,什么动作都没有,他那个样子,还真有些让人害怕。 “陆同学。”史慕青走了过去,弯下腰,关心地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 陆征抬起头,像是茫然地看了看她:“我什么事?” “你的脸——”史慕青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他此刻的脸上好像戴了深重的某种表情,看着人都心里沉甸甸的。 “哦。”陆征随手往脸上抹了下,道,“没事。” “吃早餐没有?” “吃了,你没吃吗?”陆征问。 史慕青点点头:“吃过了。刘师姐给我们拿了牛奶和面包。今早好像是到附近参观,时间比较自由。说是可以在这里呆一整天。” 陆征像是仔细地听她说话,发现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和,像阵舒服的风。 “你打气吧。我去看看我的自行车。”史慕青扬了下手,转身离开。 不会儿,陆征提着借来的打气筒走到她车边:“轮胎有气吗?” 史慕青捏了捏前后轮胎,发现前胎的气不太够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摔过的缘故,说:“你把打气筒借我一下。” “我来吧。”说完,陆征不需要经过她同意,直接将气管接到她轮胎的气口上,慢慢地上下动作给轮胎打气。 史慕青帮他按着轮胎和打气筒连接的地方,没多久,轮胎饱了,史慕青喊了声:“停——” 不知道是不是她叫的太慢的缘故,忽然间,啪的一声,轮胎爆了。 巨大的声音把他们两个同时吓了一跳,同时惊动了空地里其他人。 那些知道史慕青昨天刚摔过的同学,围过来看见原来是史慕青的轮胎爆胎了,一个个又是替她伤心又是忍俊不禁想说她笑话,说:“小青同学,你难道是被倒霉神眷顾了?” 史慕青扶着脑袋,对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的人想起了她昨天是被师兄们推回来的,就此冲着刚走回来的周司晨喊道:“周师兄,你那个小师妹,今天只能又蹭你的顺风车了。” “怎么了?”周司晨扬起眉,似乎只要瞅见她的身影,就知道肯定没有好事,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走过来一看,老胡搭着他的肩头说,“昨儿把我累的,我看,今天你载她去目的地好了。单车放在这里修理,反正,我们明天才启程回去。” 史慕青一听这话,蹦的跳起来:“不用!” “不用你怎么去?”老胡问她。 “我走路,坐公车。”史慕青边想边答。 “你确定?那里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走路更不用想了。除非你打的,打的上百块钱,你愿意吗?从这里到第一个观光点都要一百块的车钱,来回三四个点,你不用五六百?”老胡帮她算帐。 史慕青气起来说:“我找单车铺借单车不行吗?” 似乎,连老胡都没有猜到她如此聪明,诧异的,嘟囔了一声:“你厉害!” 史慕青推起自己的自行车,准备找单车铺补轮胎。这个时候,社长下楼来了,叫大家准备出发前往观光目的地。 大家哗啦啦的,走去拿包和自行车,速度快的,已经集结成先头部队出发了。昨天骑了一天,不就是为了今天看风景名胜,要是错过这天,什么都没有了。 老胡举起手:“社长,小青同学的单车坏了,要补轮胎。” “这样啊。”社长也是一眼你真是好事多磨的眼神望了望史慕青,“我看找谁陪你。” 史慕青刚想回答一声不用,忽然两个声音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陪她去。” 老胡诧异地左右看了看,看见了说话的是周帅哥与小陆同学。周司晨手插着口袋,理所当然地说:“我陪她去,昨天都陪了她一天。” “你什么时候陪她一天了?”老胡都吃惊。 “怎么,我在车队后面压阵,她骑老慢,不是一天?”周帅哥回答的头头是道。 史慕青想跳脚:什么时候她骑老慢了,是语蓉好不好? 那边小陆同学也说:“社长,是我打气把她轮胎打爆的。” 噗。 几个在场的同学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差点哄堂大笑。 “你给人打气,怎么打爆人家的?”社长都忍不住要笑。 “我也不知道。”小陆同学老老实实地交代。 哈哈哈。 一群人终于都笑了,一个个笑到前扑后仰。史慕青简直没眼瞧。 只能说小陆同学太老实了,和日常的冷酷形象截然两样,难怪大家都笑的极品爆发,没个限度的。 “社长。”史慕青感觉这事儿的错还是在自己身上,上前说,“这事儿不怪陆同学,是我自己不好,捏那个轮胎的气差不多时就该叫他停了。” “好了,好了。”社长挥手停住那些人夸张的笑声,对史慕青说,“让他们两个陪你去吧。周师兄熟悉路,他以前来过这儿旅游,等会儿你们得靠他带路。如果你再出什么事,周师兄一个人搞不定的话,再有个帮手帮忙也好。” 这话说得,她史慕青好像到处惹祸一样。史慕青傻瞪了下眼。社长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装作不知道,喂喂喂叫着老胡,跑去追老胡,和大部队一块走了。 语蓉和刘师姐一起下楼的,并没有听到之前的话,只知道她的自行车爆胎了,惋惜地说:“你怎么办?” “我去找单车铺修理。”史慕青说。 “那等你修好车,我们到地方见吧。中午饭给你留着。”语蓉道。 “行,你先走。”这是史慕青本来想和她说的话。 语蓉跑去追刘师姐。没有史慕青,她只能缠着刘师姐了。队里其他队员她几乎都不认识。 史慕青看她走了,推着自己车想着赶紧走。小陆同学和周帅哥刚好都不在,不知溜哪里去了。她可不想到处麻烦人。 结果,她推着那车刚要到门口,后面传来周司晨“喂”像是大发雷霆的两声。 史慕青被迫停下车。 “你做什么!” 背后那声雷霆一样的声音,实在难以相信是那个温温和和的周帅哥发出来的。 史慕青真是被吓了一跳,慢慢地转回头:“我,我想在门口等你们。心急。” 周帅哥那双沉静的眼珠子,好像波澜下面的海底,蕴藏的风暴随时爆发。 史慕青被他那眼神看到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赶紧把单车放到一边,举起手:“我没有走,真的。” “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再有下次的话,吃不完兜着走!”周帅哥的眼神像戳着她脊梁骨,“到临床上,你还在我那里做下手的,这种事你都想自作主张,别怪我到时盯着你。” 史慕青想都没有想过这事儿会严重成这样,张口结舌。 周司晨不是吓唬她,这种事真不是闹着玩的,不听上级的话自作主张,小则自己出事,大则意外牵累到所有人。 当然,史慕青也不是敢自作主张,只是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严重,不就找个单车铺修理单车。有什么问题的话,不是彼此都有电话可以联系吗? 小陆同学是去还打气筒,还给人家的时候,顺道打听这附近哪里有修理单车的,问明了修理店地址,才走了回来。回来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疑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史慕青连忙摆摆手,这会儿太感激小陆同学出现了,原来小陆同学只是张酷脸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周帅哥,温温吞吞一变脸好像都变天了一样。 见她向陆征靠近了过去,周司晨眼神微沉,手指插进口袋里,对他们两个说:“有什么东西都带着,等会儿我们修理好车,要马上去赶大部队。” 陆征看看她,又看看周司晨,点头:“我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了。” 看到周司晨走去拿自己的自行车,史慕青松了一口好长的气,心里念道,以后,绝不能再惹到周帅哥了。 三个人,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路,找到了那家修理铺,真是被老胡那把贱嘴说中了。由于史慕青跟人借来的自行车是老爷车,轮胎又是全爆,补都补不了,需要全换,内胎店里没有合适的,师傅要让人去其它地方问问。 周司晨望着手腕上的表,问:“修到好,要多久?” “合计要到中午了吧,如果是快的话,拿不到合适的内胎,怕是要到下午了。” 一听时间需要这么久,三个人脸色都一沉。 周司晨也不问有没有其它店了,因为小县城的水平八成也就这样,零件不齐全。周司晨二话不说,对师傅说:“拜托你了,师傅,我们回头来拿。” 说完,向史慕青招了下手:“你坐我车后面。” 史慕青不依不挠的,缠着师傅问:“有没有单车借我,我下午来取我单车的时候,还你。” 师傅望了眼店内:“没有,唯一的那辆车,我儿子骑走。去上学了。” 史慕青垂下脑袋。 陆征擦过她身旁:“如果你觉得坐周师兄的车别扭,那就坐我的。” 她谁的车都不想坐。 “或是,你不想去玩了?你想想你这次来是什么目的?” 这话说的有道理。 “好吧。”史慕青拉开胸前的运动外套拉链,像是重振起精神说,却见两个帅哥突然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未完待续) 家里来电 今早由于换了件衬衣,天气热,拨开了上面两个扣子,脖子挂的那个坠子吊在脖子上,能看到一清二楚,在领口里。 两个帅哥好像看的就是她这个坠子? 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就是只珠子,一颗彩色玻璃珠子,小时候奶奶给她的,因为她小时候经常做噩梦,睡不着,奶奶说,挂了这条珠子,能保佑她平安。 陆征是一眨眼,以为自己看见了,彩色的,小小的,很像当初他给妹妹串手链用的那颗小石子。洛洛那只小妖精后来才告诉他,因为妒忌偷偷地从他桌子上偷走了一颗。 谁让他当初只给妹妹不给弟弟。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洛洛办了件大好事,把偷来的石子送给了妹妹。 “你们,喜欢跳棋珠子吗?”史慕青见他们两人的目光实在太奇怪了,不由把珠子拿了起来,放在阳光底下让他们看的更清楚一点。 阳光照在玻璃珠上一阵反光,反而让他们两个人都闭上了眼。 那刹那,小陆同学与周帅哥同时在心里头叹气:大条筋的人见过不少,却鲜少见到史慕青这种,简直是少根筋了。 见他们两个均转过头去,史慕青想明白了,原来这两人以为她戴的是钻石,结果阳光照清楚了发现是只玻璃珠子,很好,不是钻石有什么好看的?只是这两人难道不知道她史慕青出自于工人家庭,能有这个钱戴钻石吗? 轻轻地叹声息,史慕青惋惜着两个帅哥的智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想着钻石。顺手把玻璃珠子放进了衬衣里面扣子扣上,以防来个飞车贼像这两个帅哥把玻璃当钻石抢劫。便宜的东西其实不怕抢,就怕人家一扯,她摔地上不说,脖子都要被勒死了,多么得不偿失。 回头,周帅哥决意是要出发的了。史慕青考虑了下,对周帅哥说:“师兄,我说陆同学的车吧。你要带路,又载着我,多麻烦。你还得照顾我们两个呢。” 瞧这个姑娘多会说话。一句话,把两个帅哥全得罪了。 周帅哥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嫌弃,像刘师姐说的那样,小青师妹对他是忌惮又害怕。他周帅哥人见人爱,怎么在她这儿就变成一坨屎了,一再遭受嫌弃。 小陆同学是想歪了:他什么时候需要人照顾了?不是只照顾她吗? 不管怎样,周帅哥崩直脸说:“随你意。” 史慕青装作看不见他那张臭脸,知道那是伤他自尊心而已,论起来,谁愿意平白无故载她,累死累活的,她又不是男人都赏心悦目的美女。 至于小陆同学,既然是好同学,而且老实地坦诚了爆胎这事儿他有连带责任,她自私一点,让小陆同学载她吧。 “谢谢你,陆同学。”九十度鞠躬后,再准备上车。 陆征吃惊地看着她这个隆重的谢礼,等回过神来说不用时,她人已经坐在他自行车后架上了。 人蛮重的,应该有一百斤吧,以她这个高度,一百斤很正常。陆征想着后面车上的重量,但是,比起他以前旅行时,后面那一个行李包也有上百斤重而言,她算轻的了。 “我重不重?”背后,传来她一小声,怯怯的。 陆征好奇她变幻万千的面孔,不由喉咙里想发笑。 “不重。”陆征是个老实的孩子,说。 史慕青听到他这句回答,益发发现自己的决定是英明的,要是周帅哥听到她这个问题,不一句话回来哽死她不可。 “你真是好人,陆同学。以前没有人说你只是外表冷酷其实心肠善良到像羊一样吗?” 周司晨说是在前面带路,离他们距离并不远,听见她这样一说,脸色立马绷直了几分:行,这么快拍人马屁了。 陆征则是被她这话说到脸上要一红,要是她是像语蓉那样矫揉造作的说话是另一回事。可是她不是。她是直率的,说话诚恳的史慕青。 “其实,史同学也是很好的一个人。”小陆同学说。 周司晨听他们两个这你来我往的拍马屁加同学来同学去,感觉好像回到了六十年代知青下乡插秧的黑白画面。 有必要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 君爷这个儿子太奇葩,奇葩!更难以想象的是,居然能在这样一次旅行中遭遇一个同样奇葩的女子,叫做史慕青,史同学。 史慕青觉得听人叫史同学的感觉很好,舒服极了。同学,同学,他们本来就是同学,纯洁干净的同学情,互相帮忙,互相援助,相互依靠。 “谢谢你,陆同学。”史慕青说。 周帅哥实在是忍到快吐酸水了,直接插一句:“不能叫小陆小青吗?陆同学,史同学,不知道史同学让人会想起什么?” 史同学,是“屎”同学? 两名后知后觉的同学,突然一惊。陆征差点儿没能把住车头直接翻车,他是干了什么蠢事吗? 周帅哥很高兴能看见他们两个受惊像是被雷劈中的神情,说:“奉劝你们,赶紧把这个称谓换换,再叫是好事变坏事了。”说完,周帅哥一脸得意地骑到前面去。 史慕青直瞪着他拉风的蓝色阿迪达斯运动外套背影,吐槽句:“他哪天不刺到人心里不舒服,他心里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越看他这人越像心里阴暗的腹黑王?” 陆征眯起一双黑黝的眸子,听着她这话,也没有多说。关于这个周司晨,他了解还比较少。但是,昨晚老胡口里得知,这个人和吴家父子关系密切,这对于他而言很重要。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车程,周帅哥把他们带到了第一个观光旅游胜地。事不宜迟,时间已经不多了。周司晨让他们两个去排队买入门票,到时候再和团里管财务的闽师姐报销。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的,史慕青和陆征买到了三张入门联票,走回来找周司晨时,看见他站在大门口,不知在和谁说电话,一向温和的声调变成大炮筒。 “你说什么!临时更改了观光顺序?!不是一开始制定计划时说好的顺序?临时更改,今天早上?你怎么不早说?!你们现在跑到西边去了,加我们从东边跑到西边,不是直接跑到晚上去了吗?!” 原来周帅哥在骂光头社长,被气的够呛的周帅哥,大发雷霆时,漂亮的长刘海都像是闪电劈中一样要竖起来,超级令人觉得恐怖。 或许,社长那边也看到了周帅哥化身雷神冲他霹雳的样子,吓的够呛,连忙一声抱歉以后挂断了电话。 周司晨抡了抡手臂,像是要把手机摔到社长面子上,最终考虑到这个行动过于愚蠢,收了回来。 回头,看到史慕青他们两个回来了,周帅哥故作风淡云轻,处惊不乱的,用手指拨了下刘海,潇洒走一回的置身尘外的微笑:“嗯,和他们走错方向了,他们走到东边开始一天的观光旅行,我们走到了西边开始一天的观光活动。这个错,不是我的错,是社长的错。社长说了,等天黑的时候,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当沙包任我们三人练习拳击。” 一段残酷的走错路的,完全南辕北辙的惨剧,被周帅哥漂亮潇洒的语言稍微修饰之后,只见路过听见的男女老少都一阵发笑。 小陆同学无语。 史慕青在心里头想骂:这个笨蛋! 难道帅哥的智商都是这样的吗?! “现在怎么办?”史慕青问,这里面,可能是最实际的人是她了。 难得周帅哥,超级腹黑的周帅哥也会抛出这样一句:“凉拌呗。” 人家帅哥也是超级无语,没有办法了,无可奈何好不好。 史慕青跺了一下鞋底。要不是担心周帅哥的口才了得,她早就冲着他发炮了。 说是凉拌的周司晨,肯定是在心里面想好了对策:“其实,从东边游玩过来,和从西边游玩过来是差不多的。只是他们那些人,有些人急着想早点乘坐快艇出海玩。其实嘛,我来过,知道下午出海比较好,太阳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海风也不会太大。所以才一开始社团里制定计划时,是从这边开始一天游程的。但是,社长他那人,心肠好归好,脾气也好,就是太容易被人说服了。结果,可能被下面一群人一说,拗不过人家,临时改变主意了。” 周帅哥这番话言外之意,跟着周帅哥这个熟手完全不会吃亏,吃亏的是那些自作主张不按规程来办事的。 史慕青其实对于从西边开始玩,还是从东边开始玩,并没有多少意见。在她看来,这不都一样吗?东到西,西到东,哪儿不一样了? 唯一那个不一样,在于他们三脱离了大部队,等于她这一天,只能和这两个人都呆在一起了。 和两个帅哥呆一块儿,还不如去黏老胡。 史慕青嘴里自言自语的时候,两个帅哥都在旁边听见了。 小陆同学和周帅哥均脸上同时一沉:他们什么时候竟然是比不上老胡了? “老胡好吗?”周帅哥凉飕飕地突然抛出一声。 史慕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昨晚你不是直夸老胡好吗?” 此答非彼问,老胡是好,但是,人家老胡能和他周帅哥比吗? 这个妞,怎么就少根筋呢! 票都买了,路都走错了,只能是乖乖开始一天他们三个的观光旅程了。 周帅哥带他们来的第一个观光地是爬山,爬到半山腰,可以眺望海景,可以参观古代的军事武器,比如大炮,避难所等等。 史慕青本来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走,走到半路,小陆同学退到她后面,她就此变成了夹心饼干。或许人家小陆同学是绅士风度,想着男士应该押后当护卫,但是,她史慕青不想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更不想听前面周帅哥有一句没一句一个回头看到她都要说她一句。 她是傻了吧,才会被他当初第一句你是没有没有笑的给感动了,现在看来,周帅哥是个典型的话痨,动不动就开始念人了,十足家里的老妈子一样,不,比老妈子更老妈子。为此,史慕青眼睛一眯,忽然想起某人好像说过,周帅哥在家里是做家务的,厨师清洁工保姆的活儿样样精通,全揽了。 “周师兄,听说你会做菜?” 周司晨点着头:“是会。” 他这点秘密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好厉害,现在会做菜的男人没有几个吧。”史慕青“崇拜”地说,“像陆同学就不会呢。” 结果,小陆同学十分的老实,因她这句歪打正着的话必须加以澄清:“我会做一点饭,不是都不会。” 史慕青刹住了脚跟,张大着眼,扫看他们两个。老天,她这是遇到什么人了?三好男人吗?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男人! 乖乖,难怪两个都是一堆女粉丝。 走到了看海景的地方,按照惯例,都是要照相的。周帅哥玩了下自拍以后,见他们两个傻站着,只会吹海风看海景什么都不动,想到自己当导游的职责,向史慕青招了下手说:“来,我给你照一张。” “不了。师兄。”史慕青连忙摆摆手,“我不喜欢拍照。” “为什么?” “我拍照不好看。” “谁说的?等会儿,我给你拍漂漂亮亮的。” 人家师兄如此殷勤,史慕青几乎盛情难却,情急之下,脑袋一动,说:“师兄,陆同学还没有拍照,你给他拍吧?” “为什么我给他拍?”周帅哥想的是,男人给男人拍照算什么。 史慕青这个少条筋的马上蹦出雷语了:“那么,我给你们两个人拍一张吧。” 两个帅哥因她这句话,自然反应地互相彼此望了一眼:我们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拍一张? 为什么? 又不是好兄弟。 这个妞! 究竟懂不懂! 史慕青是觉得这张合影肯定挺好的,这两个人不是之前都眉来眼去暗中传情了吗? “你过来!”看她都拿出相机准备来给他们两个一张合影了,周司晨急得伸出手抓住她手臂一拉。 史慕青被迫站到了他们两个中间。 周司晨举起手机,对准他们三个,道:“来,我们三个合影一张。” 咔嚓一声,周帅哥动作快,留影了。 史慕青的脸顿时黑了。 这算什么? 回头她要被他们两人的粉丝团砸扁脸吗? 结果,一天游玩下来,史慕青粗略计算了下,除了周帅哥自己玩的自拍不算,其余的,有她和小陆同学的,都是三人合影。 天,这都变成什么了! 史慕青用手插着头发用力地挠。 天色慢慢黑了,他们三个,在和大部队约好会面吃饭的大排档,等大部队到达。等了一阵,三个人肚子骨碌碌叫,周帅哥做了主意:先吃了再说! 事实再次证明,他们是正确的。听说大部队后来认为到这边吃饭太晚了,直接各自在小县城里找饭吃再回住宿的旅馆去。 这样一来,他们三个,是彻底被大部队抛弃了。 史慕青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周帅哥等菜上桌时,拿着自己手机拍下的照片开始一张张翻过来欣赏了,边眯着眼看着,边口不停赞地说:“我这个照相技术不赖,都没有曝光,都照的一清二楚。小青,你下巴长粉刺了,是大姨妈要来了吗?” 学医的都这样,有时候说话时不时会突然冒出一句口无遮拦的,因为平常在临床上面对病人对少不了每天要问大便小便等,都习以为常了。 史慕青不是不知道学医的都这个毛病,但还是被周帅哥这一句话给雷到了。她这辈子八成和这人相克。 小陆同学看到她像是被打击到要躲到餐桌底下,安慰了她一声:“没事,我看不太像是粉刺,可能只是痘痘,到时候挤出来就没事了。” 史慕青再次被雷劈了。原来她脸上那颗痘痘,人家陆同学已经是盯住了很久,只是不好意思说她。 “我——”史慕青需要透一下气,和这两个帅哥在一起需要强大的心脏才能忍受不断被雷劈中,“我去一下洗手间。” “你真的要去洗手间吗?我看你没有几分钟去一次,没有问题吧?”周帅哥像是皱了下眉头问。 史慕青用“你有完没完”的眼神瞪了瞪眼他,转身就走。 两位帅哥只能是闷闷的,茫然地看着她插着口袋走去洗手间的背影。 史慕青在洗手间里,听到了电话声响,接起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未完待续) 目的 “爷爷。”史慕青着急地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压了一丝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家里的爷爷应该是在室外,能听见一阵阵风声和过往大马路上行驶的机动车声音,老人家迎着风嗓子有点沙哑:“没什么事儿,是想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本来听说你要回家的。” “我是想回家。临时参加了个社团,现在在外面,不过明天回学校了,可能明晚上回家。”史慕青听到了对面风声车声,益发紧张了,“爷爷,你这是在外面吗,不在家里?” “这样啊。”老人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注意她那边的情况,听完之后下决定说,“这样的话,你明晚上不要回家了。” “怎么了?”史慕青心头一阵阵打鼓,执意地追问。 对面的爷爷眼看不说明白,可能她一晚上反而睡不了觉了,只得通知她:“我告诉你,你奶奶发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风扇吹的还是空调吹的,下午开始有点发烧。我带她上医院去,明晚肯定是回不了家的。你到家没人。不要担心,一点小发烧。你奶奶本不愿意去医院的了。但是,我说等你知道了肯定要她去,并且会很生气。她听到这样一说,就说那好吧,不如先到医院里,免得被你说。” 史慕青一边因两个老人的幽默细胞轻笑了声,一边忧心忡忡:“爷爷送奶奶去哪个医院,我回去过直接过去看奶奶。” “你奶奶在旁边都听见了。说不准我说。怕你知道了杀过来会骂她。好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说完,对面的爷爷马上挂了电话,生怕说多了越说她越是紧张。 史慕青一颗心却是已经悬了起来。老人家年纪有了,小病也是大病,不能简单看待的。她心里开始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家里面。 洗了手,她快步往回走。 菜这时候上桌了,周司晨和陆征看到她出了卫生间居然一路是朝店外走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司晨连忙“喂”了一声:“小青,小青同学——” 叫了句同学,她好像才听见,回了脑袋。 陆征已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绷紧的脸皮,惊问:“出什么事了?” “我家里奶奶病了,我要回家。”史慕青说。 周司晨站起身听见她这句话,像是惊讶地挑了挑眉:“什么病?” “说是发烧。” “人意识清醒的吗?多少度烧?” 史慕青没说话,只想他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你奶奶不是脑子长了颗瘤子吗?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帮你。”周帅哥俨然化身成了一个正经大夫问她。 史慕青犹豫了下:“人清醒的,说是一点低烧。” “怎么发烧的?在家里吹空调了?” 周帅哥的推理能力堪比福尔摩斯,一说一个中。 史慕青只觉得和他说什么话都是添堵,回过头要走。只听他背后一句冷箭射来:“你今年几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没长脑子。” “我哪儿得罪你了?”史慕青气冲冲转回身,冲到他面前,“你懂什么,我奶奶百岁了,身体不是一般人,一点吹风感冒都好像稻草一样随时倒下去的。她不是你奶奶你当然可以置身事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学医的人都是这种冷漠心肠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是她是你奶奶,你敢这样说是小病!” 周帅哥被她唾沫喷了满脸,却是纯属淡定,纹丝不动的样子,伸手抽了张纸巾擦了下脸,先对那边站着的陆征说:“坐下来先吃饭。她这会儿哪儿都去不了的。这里没有夜班车。她能骑车回去吗?骑车回去不是更浪费时间?” 陆征像是望了她一眼,后来好像一样想明白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同时拉了拉她衣角:“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史慕青不动,撅着眉角。 周帅哥拿起筷子,夹住那个新鲜的生蚝,蘸了酱油自己先饱口福,直赞:“好吃。吃海鲜还是必须到海边,新鲜!没有冰冻过的,那个滋味就是与众不同。” 史慕青瞥了瞥他:只知道吃! 转过身,她抓了个路过的店员问:“这里有车站吗?长途车车站?” “夜班车没有的。”对方的回答和周帅哥一模一样。 “那么,你知不知道哪儿可以坐到夜班车?”史慕青不依不挠地缠住人家问。 “你可以打的,但是很贵,我看,光油费都要几百的了。” “你有没有认识的货车司机,或许人家愿意顺路带我一程。” 耳听她这话越来越不像样,周司晨啪按下了筷子,对那个被她缠住的店员挥一下手,要人快走。 史慕青见状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才想问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周司晨说。 “我这人怎么了?” “自己当医生的,说当医生的都是冷漠心肠。那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史慕青手指插着口袋不说话。 “坐下。”周司晨踹了张椅子到她面前,“不要逼着我对你发火。到了明天,你想走都走不了,我告诉你。” “你对我发火,你什么资格对我发火!” “只冲着我年资比你高,你没有脑子没有理智的行为活该被人说!”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睛对眼睛,好像两只大炮筒互相开火,分明水火不容的态势。 周司晨自己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平生第一次会冒这样大的火,而且,是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子。 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顶点。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管她的事。要是她像语蓉那样有半点装作,可能他都不会睬她,但是她不是,是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流露什么,让人,难以不动了恻隐之心。 他周司晨脾气向来那么好,几乎不会发脾气的好好先生,现在,形象全被她毁了。 想想,他自己都心里头窝了一团闷火。砰一下,又坐了下来:“不要以为人家说你不是,都是想对你坏,要不是关心你,担心你安全,谁会说你。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他这句话真的是懒得多解释了。 火火火。 全是火。 一拍大腿,周司晨向服务生喊了一声:“给我来瓶啤酒。” “什么牌子?” “菠萝啤。” 史慕青那个火,也是和他四目对视后一直冒,突然听到他这句要菠萝啤,莫名其妙搭错了哪根神经,扑哧一声笑:“你几岁小孩子了,喝菠萝啤,你还敢说我是小孩子。” 周司晨仰起头瞪了瞪她:“我不喝菠萝啤喝醉了你背我回去是不是?史慕青,你是不是愿意背我!”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这哪儿是争执,是两个小孩子吵嘴。 陆征只觉得他们这场吵架既是来的莫名其妙,吵的内容又是越来越离谱,根本插不上嘴巴,到最终,只得帮史慕青夹了一碗的菜,递到她面前:“多吃点,你身材好,不用减肥。” 史慕青风中凌乱了。 遇到两个兵,秀才有理都说不清。一个要她背他回家,一个说她身材好不用减肥得增肥。这些男人,都口无忌惮的,难道,是没有人教过他们怎么和女孩子说话嘛。 帅哥,情商能不能高一点。 史慕青到底是被他们两个说的无可奈何坐了下来,道:“我要白米饭。” 吃饱饭,才有力气想办法回家。 瞧她一脸倔强的表情,都让人猜到她那执着的心思。 周司晨灵机一动,说:“晚上虽然没有车,但是清晨六点半有早班车。” 早上六点半,据说大概半天可以回到城里。 史慕青心里踏实了些。 “吃完饭,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起个大早。我今晚帮你和社里说一下,明早陪你去搭车。”周司晨边说,边蘸了只生蚝放进她碗里,瞧她只是扒白米饭,多浪费他带他们来这儿吃新鲜海鲜的美意。 史慕青嘴里塞着饭粒说:“不用了,你们都不用早起,我自己一个人出来坐车就行了。” “你一个人搬自行车上下吗?到了那边车站,你不用人帮你送自行车然后你自己可以快点去医院看你奶奶吗?” 周帅哥机灵的口才,成功地再次封住了她的嘴巴。 史慕青干脆不说话了,眼瞧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和陆同学说话的话更惨,小陆同学每句话都能直接让她大脑当机的。 饭桌上终于和睦了起来。既然肯定了今晚上不走,肯定要吃个够再说。周司晨翻着那菜单,看着那些放新鲜海鲜的盆子和玻璃缸,精挑细选地道的海鲜名菜。 陆征也是第一次吃这样新鲜的海边生物。他家住北方,从没有来过南方,没有来到过海边。只是经常听自己姑姑蔓蔓说过,大海是个十分神奇的地方,可以治愈人心灵的地方。 今天来过后一看,果然如此。 只要看到大海,感觉,什么烦恼都被海风吹到一干二净了。其实,人只要把心胸放宽一点,像是有大海那样容纳百川的智慧,没有什么难事是不能解决的。 来南方,貌似来对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下,是一条短信。 陆征翻开来,见到上面写着:征征,天气要转凉了,上次你没有带上所有的衣服,给你寄了厚毛衣过去。 见到这条短信,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丝笑意,这个笑意中又夹带了几分深思和苦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史慕青眼角一瞟,貌似可以瞟到他像是发呆的面孔,眉毛簇了簇,想莫非他家里也出了什么事。 周司晨喝了口啤酒,见自己电话也来了,一看,吴正淳打来的。 “淳哥。”他立刻接起来,问。 “你知道我那个钥匙放在哪里了吗?那个放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诊器的柜子。”吴正淳在电话里火燎火急的。 “听诊器?美国来的那个奇怪的听诊器?你不是送去医教科,人家说这个是新发明,很有意思,所以想和你借过去研究研究看一看,你一口答应借出去了。你那个柜子是空的,钥匙放在了你办公桌左手边抽屉里,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周司晨说。 吴正淳当场“额”了一声:“妈呀。我怎么可以把它借出去!” “淳哥这是要用吗?” “来了个急诊病患,刚好我在科室值二线,一线叫我回来看,我一看,刚好能用到我那个新式的听诊器。”吴正淳后悔到想去撞墙。 “明天和医教科那里拿回来再用不就行了。” “我晚上一个晚上都会惦记着的。” “淳哥,没事,如果你睡不着,像你那时候教我的,数绵羊,不然,数人的骨头数目。” 桌上另外两个在吃东西的,听到周帅哥教人睡不着数人骨头时,都一口喷了出来。 “我不行了!”史慕青扶着桌子,决定再次出去吹吹冷风透气,和这两个帅哥在一块,每一分钟都是会被雷劈中的。 “有这么夸张吗?”温文尔雅的周帅哥,安慰完了吴正淳挂掉了电话。 史慕青觉得他那表情,像极了恐怖电影中优雅的杀人犯。 周帅哥毫无所觉,继续说:“以前,我们上届那些师兄捉弄我们,在毕业典礼时,要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都到太平间里寻宝。” 小陆同学这时插了句话:“太平间还算好的。我们是在福尔马林浸泡的器官里面寻宝。不过,是动物器官。” 史慕青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了。自己以前没有考上他们的大学,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回来,大家更感兴趣的,肯定是刚才与周司晨通话时周司晨口里那位淳哥了。 “周师兄,你刚才是和谁说电话?医院里的大夫吗?”史慕青问。 “嗯,吴教授。”周司晨想他们迟早知道,现在说哪个时候说都一样。 “你和吴教授关系是什么关系,怎么叫淳哥?”史慕青那个脑筋,都是一条线路执着到底的。 “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吧。他叫吴正淳,我叫他淳哥有什么奇怪的?”周司晨平常的口气回答她的问题,说起来,他和吴正淳确实因为都是独生子的关系,自小在一块长大,是很像亲手足一样的感情,彼此照顾。 难怪无论老胡,刘师姐,都说有什么事想找吴教授的话,找周司晨绝对没有错。 史慕青发现自己无意中陷入了一个陷阱了,自己刚才向周司晨顶了嘴,可是,她奶奶的病还得靠吴教授。 “你们一个个找吴教授做什么?吴教授又不是包治百病。”周司晨留意到他们两个的目光,说。 “我不是说过我奶奶脑子里长了颗瘤子吗?”史慕青说。 “多少年了?” “我爷爷说很多年了。” “具体多少年?” “应该有二十年以上了吧。” “二十年!”周司晨冲她挥了下手,“有什么好看的。长了二十年的瘤子人都没有死,割不割没有关系。” “可是不割掉的话,不是像是人身上挂了颗定时炸弹吗?” 周司晨忽然对她瞅了眼:“你奶奶担心吗?” “不担心。” “她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我告诉你,有时候病人的感觉比医生还准。你如果真的担心,想找吴教授看也可以,但是,我想聪明的大夫都不会建议你奶奶动手术的。” 史慕青总觉得他每句话都是针对她似的,虽然听他这样说貌似也是很有道理,只是这心里头添堵。她收住嘴巴不说话了,说了肯定挨他说的,改明儿她自己找吴正淳好了。刘师姐也说了,传说中的吴正淳是个大好人。 陆征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完默默地埋头吃东西,脸是那张面无表情的酷脸没有错。 其实,周司晨更想知道他作为君爷的儿子,是为什么事要找吴正淳,不是听说那位病人早醒了吗?为此,当年吴敦厚才是惋惜到要死,一点都没能帮的上君爷的忙,而且都没有机会了的样子。 吴家父子都是颅脑外科,但是,钻研的方向不一样。(未完待续) 奶奶 “没有,不是出什么大事。”陆征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你千万不要勉强。有什么事,回头我告诉你爸。让他回电话给你。” “不用了。”听对方这么说,陆征紧张。 都长这么大了,对待自己的父亲,没有一个人会不紧张的,陆征作为君爷的儿子并不例外。 “你是打电话回来先说平安吗?”对方像是叹了口气,先看穿了他的想法说。 “是的。”陆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细声道。 “好。我都知道了。” “别告诉我爸?” “行,谁让我对你最好呢,好好和朋友们玩吧。交个女朋友带回家给我们看看也好。” 陆征赶紧挂了电话,只觉得手背在额头上一抹过去,全是汗。转身看见史慕青像是听见了他刚才的通话,陆征突然把腰背挺直了,磕巴道:“小青同学。” “你和你家里人报平安吗?”史慕青却是没有听见什么,更不可能听出哪儿异样。 陆征见她什么都不知道,像是心口里松了口气,说:“是的。” “平安就好。”史慕青说。 陆征眯了下眼。 周司晨让他们两个到附近找地方休息。他自己留在这里照顾老胡。学校里答应派车过来接老胡,也或许是学校联系好这边的车把老胡送过去,时间可能是要两三个钟头以后,要下午了。 中午他们要在这里吃饭休息。 本来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平安到达城里的,而不是在这儿满身血迹的,队员负伤,一身狼狈。 霉运不断。史慕青叹。 首先不是吃饭,而是必须先换掉身上这些带血的衣服,不然走到路上都得被警察叔叔找上门。史慕青和陆征在医院附近找卖衣服的地方。 找到了一家卖T恤和牛仔裤的,虽然看起来那些衣服质量一般般,但是款式还可以,最少干净。 史慕青挑了一件印花T恤和喇叭裤,换过之后,两条长腿益发修长,完全变成了个女孩子的样子。 陆征看着她眨眼睛。随后,他自己也买了件T恤。由于这家店的T恤男女都一个款式,只是印花不太一样。 两人这样走出去,像极了情侣款,连店里的老板娘都说:“好看好看,你们看,多好的一对儿,男才女貌。” 做生意的都是这样,嘴甜才能卖出去东西。 史慕青忽然心里一动,和老板娘打趣道:“如果三个人穿呢,叫什么?三人行?四个人呢?西游记?唐僧孙悟空西天取经?” 她这话是没错的,是要给医院里的老胡和周帅哥带衣服。那两人衣服上也是一身血的。 老板娘直愣愣地看着她。 眼看她心情大好,陆征帮她拎着给周帅哥他们带的衣服袋子,付了老板娘衣服费,对她说:“吃饺子好吗?” “好。”史慕青想都没有想,答应,一边和他走去找饺子店,一边说起周帅哥,“师兄要是在,八成又是带我们去吃海鲜。他好像是几辈子都没有吃过海鲜一样,看见海鲜像是看见金子,必须抱住不放。” 陆征望着她说话的时候眉毛飞扬神清气爽,嘴角噙上了抹微笑。 两个人后来在一家小吃店,吃了馄饨。因为找不到饺子。回头,给周帅哥带了碗馄饨。是生怕馄饨泡久了不好吃了。两个人拎着馄饨急急忙忙往医院里赶。 到达医院以后,却见周帅哥在病房门口,手里捧着个海鲜炒饭,拆开木筷子正准备大饱一餐。 史慕青立马指了周帅哥对陆征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陆同学。” 陆征差点儿破口一笑。 “说我什么了?”周帅哥看见了他们买回来的东西,眯下眼睛说,“不错,你们会还记得我饿肚子要换衣服。” “师兄,你打外卖早说,我们给你买的,怎么办,浪费了?”史慕青将馄饨放到他凳子旁边,“你一块吃了它吧。反正你今天最辛苦了。” 周司晨只得没好气的:“我这是不是救错了人,史慕青?” 史慕青没了声音。 人家姑娘只不过是劫后余生,突然兴奋了起来,开开玩笑。结果人家帅哥不乐意了。 周司晨也觉得自己话重了些,道:“你们找个地方睡吧。这儿你们不用管,我到时候打个电话给你们。” “我们能进去看一下老胡吗?”史慕青问。 “可以。你们想进去就进去。”本来,周司晨想着病人刚动完手术,不太适合见客,不过只要想到老胡心里还挂念语蓉,他恨不得多几个人骂醒老胡。 史慕青和陆征一前一后走进了老胡的病房。 老胡在病床上躺着,脖子动完清创手术,一块玻璃插进了他的颈动脉,差点夺了他的命。脖子上包裹着厚厚纱布的老胡,连动一下脖子都不可能,头只能歪着。麻醉没有全过,他的眼睛半睁着,只能望着房间里的一角。 史慕青与陆征绕到了老胡面前,叫:“胡师兄。” 老胡发不了声音,只能用手指头动作。 史慕青看他手指划着,知道他问谁,说:“师兄别担心。她很安全,应该是回到城里了。我不会和他说你受伤的消息的。” 老胡听到她这样说,闭上眼,看起来很满足。 爱情是这样神奇,为一个人付出一切可以无怨无悔。周司晨感觉老胡走火入魔了。老胡却觉得他不是一样吗?明明闽师姐都名花有主了,依然在那儿痴痴等着。 史慕青和陆征看老胡睡了,只好退出了房间。走出到外面,能听见周司晨可能是和社团的人在说电话。社团里的几个骨干都义愤填膺的。于师兄卷了袖口要替老胡教训语蓉。 一群人只等回到学校之后找人算账。 下午,救护车准备妥当,老胡生命体征平稳,可以转送回学校的医院。史慕青他们三个,坐上了救护车陪老胡回校。老胡这时候麻醉基本过了,睁开眼睛打量他们三,很是好奇他们三个身上几乎一模一样的T恤衫:这—— 周帅哥发现了他的表情,脸色一黑:“他们给买的,不关我事,要是我去买,才不会买这么幼稚的,不是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这句话的比喻太过形象,导致开车的司机都喷了嘴巴。 史慕青扶着额头,再一次对周帅哥的口才佩服到五体投地。少有人能像周帅哥这样说话连自己都喷的。 过了两个小时之后,救护车进了城,把老胡送到了大学里的医院。有急诊科的老师,马上来接手,对他们说:“都准备好了,你们老师说了,说既然是颅脑外科的学生,送颅脑外科住院吧,反正都是外科,不去麻烦其它科室了。虽然几个外科的人都说抢着要把你们接过去住。” 原来,这桩事故由于事发在白天,而且颇为严重,成为了当地省内的头条新闻。媒体们争先恐后地进行报道。在大巴上的不少乘客应邀接受了采访,在仔细描述事故发生时惊恐一幕的同时,也说了几件事出来。 一件事是,貌似是他们学校里的学生惹的祸,语蓉成了众矢之的。 另一件事是,在车上幸存的几位学生,像史慕青等人,由于在大巴上积极救助伤者,最后一个才离开危险现场,成为了大家交口称赞的英雄人物。 大学里,在接到了媒体们的采访电话后,已经立马成立了快速反应小组。现在,史慕青他们一群人,已经在社会里成为了名人了。 听说自己成为了名人,史慕青一惊,第一个念头是,奶奶知道了吗? 果然,很快她电话响了。 那些媒体记者因为一直逮不到她人影,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她的电话,又知道了她回医院里来了,都争先恐后要过来采访她。 急诊室的老师急忙推着他们几个进电梯,按了楼层号码对他们交代:“你们科主任给你们准备好躲藏的地方了,你们上去后直接找你们主任。媒体采访的话,什么电话都不要接,什么都不说,知道不知道?” 史慕青他们几个,都知道这事儿蛮严重的,一个不留意,反馈的不好,被媒体大肆渲染,给人机会,医院和学校的名誉都会受到影响的。 电梯上升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有话说,沉静的气氛一下子还真有点让人受不了。史慕青看着电梯里好像镜面一样的外表。 “担心吗?”陆征突然在她身旁说。 史慕青摇摇头:“我只是怕我奶奶知道。” “你奶奶可能还不知道的。新闻要到晚上才出来。你用科室里的电话给老人家打个电话先解释一下。” 小陆同学这样积极地向史同学出谋划策。躺在移动床上随他们一起上楼的老胡,眯了下眼睛,好奇地看下周帅哥。 周司晨手指插着口袋,嘴角扬着似笑非笑,眼睛看着其它地方。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两扇门。 门口立着一个老者,这让电梯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老人西装领带,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油光黑亮,若不是脸上的皱纹,根本看不出老人的年纪最少要近百了。 史慕青惊呼一声:“爷爷!” 史同学的爷爷? 这个装扮,是不是太有品位了?好像某个世纪的管家。 众人正愣着,史慕青冲出电梯,抓住老人家问:“奶奶难道在这里住院吗?” 史爷爷像肯德基老爷爷一样,微笑着点点头:“昨晚上,本不想和你说的,结果我们都忘了你在哪家医院实习。跑到这儿来,住进了医院里面,刚才听到你们医院里的人都在讨论你,才知道原来,我和你奶奶昨晚上走错地方了。” 老人家风趣幽默的说话方式,让路过的几个帅哥都抛过去了注目的视线。 陆征的目光,越看,越觉得这位老人家,实在是很不一般的人。或许,看其打扮,还看不太出来。毕竟晚年了依旧穿西装领带的老人家也不少。但是,史爷爷明显是与众不同的,不同在这个举止修养,都是那样的具有味道,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厌,好比在看某时代的剧场。 如果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英俊风流的才子,在舞台上表演莎士比亚剧场里面的男主角。 这点,绝对没有一个人会质疑。 问题是,陆征看不出来,史慕青哪儿长的像史爷爷了。 史慕青知道自己奶奶住在了这,和他们几个摆了下手之后,先和他们分开,跟随爷爷去看奶奶。 其实不用那样着急。因为,这里只有一个集中的重症监护区域,这里是没有男女病区区分的。史奶奶昨晚入住医院之后,暂时被安排在了这里,老胡也一样。两人只隔了道床帘。 老胡被推进监护病床时,大伙儿能听见隔壁史慕青和躺在病床上的史奶奶说话。史奶奶的声音不像史爷爷那样可亲可爱,比较像刀子磨出来的声音。大家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史慕青比较忌惮奶奶。 “让你不要急,你偏偏急。你爷爷不要和你说,你偏要听。叫了你不要来,你偏要来。史慕青,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些,不做些错事让人担心。”史奶奶一字一句批评孙女。 史慕青没有话可以说。 “现在好了,出名了,你高兴了吗?”史奶奶穷追不舍,只差拿教育的鞭子在孙女屁股上抽一鞭子。 这事是闹着玩吗?据说车祸的现场不堪目睹。两个司机都被夹成肉饼了。 “奶奶,我知道错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史慕青回答不上来。 “你错就错在,连你爷爷奶奶都不信。你奶奶活了都近百年来,你都不信,你能信谁?” 史慕青乖乖点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好了,该去干嘛去干嘛吧。你奶奶活的好好的呢,想让你奶奶死的,必定比你奶奶早死。孩子,要有这样一股勇气活着。” 陆征就此能听见身边一个进修生嘀咕:好可怕的老人,要是我有这样的奶奶,天天不是活在炼狱里了?(未完待续) 回忆 十五年前,吴大夫家里,某天清晨。 铃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哗啦啦响个不停。吴正淳盖在被坑里的手伸了出去,找寻闹钟,当找到闹钟时一看,没有到六点,不到起床的时间,他翻过身把被子拉了拉要继续睡觉。 可是,手机铃声不断地响。 吴正淳一个骨碌,从被子里坐起来,先摸到桌子上的眼镜戴上,再拿起手机仔细地看了眼:谁敢打扰他的睡眠? 来电显示:温晨。 这个小子,这么早起床干吗? 吴正淳打了声哈欠,按下了通话键,打算来个兴师问罪:“温晨,你是早上起来看书哪儿看不懂吗?” 对于这个小弟弟,吴正淳对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勤奋好学。可以说,吴正淳对温晨的印象很好,喜欢这样勤奋努力的后辈。否则,也不会经常辅导温晨功课,教温晨这个那个了。 对面,温晨的声音像是在喘息,很痛苦地喘着气。 吴正淳很快听出了对面的情况不对,睡意全醒了,调侃小学弟的话不说了,从床上跳了下来,找衣服穿,一边问:“温晨,你不要说话。不,你把你手机的定位系统开着,我马上去找你。” “淳,淳哥,怎么,怎么止血——” “什么?”吴正淳被他这话吓的够呛,“你不要说话!千万不要说话。躺着不用动知道吗?我马上过去找你。你知道你自己撞到哪了吗?” 吴正淳以为他出车祸了。 急急忙忙找裤子,再抓上外套,袜子都顾不上穿了,穿上拖鞋,带上钱包,直接冲门外出去。 他家里父母正好都出差了,否则,他立即敲父母房间的门了。 路上,听对面的温晨像是缓过了气,对他说:“不要,先不要叫人来。” “好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动就是了。”吴正淳跑到小区大门口拦出租车,拦到一辆立即上了车,才记起,“你在哪里,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温晨说了一个地址。 吴正淳感觉得到他意识清醒,好像不是他想象中伤的严重,心头稍微放心。 出租车停在了温晨说的那条街道。吴正淳下车时,可以听见一路传来那个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等等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钻进出租车里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新闻都没有播。”出租车司机也是一头雾水,开到这儿来,才惊觉好像前面出了什么事故。 吴正淳听到这些声音心头都打鼓了,心里面拼命祈祷着温晨不出事,拔腿往最近的小胡同里钻了进去。 温晨说,他就在这条小巷子里面等他。 跑了一段路以后,吴正淳先是看见了摔倒在路面上的一辆自行车,他认出这是温世轩给温晨买的车,给温晨上下学时用的。 吴正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只听一声叫声,从距离自行车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淳哥——” 是温晨。 吴正淳越过倒在路面上的自行车,再走几步,看到了温晨坐在地上,温晨的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小女孩? “这?”吴正淳诧异。 这和他之前想过的版本大相径庭。他本来想着,温晨是被车撞了,结果,是温晨骑车撞上人了吗? 温晨来不及解释多了,只着急地叫他:“快给她看看,她额头流了点血,我只能用帕子给她捂了下血。”吴正淳皱着眉头走过去说,教育起小学弟:“叫你骑车慢点,慢点,你看看,不听话的后果出来了吧?她家里人呢?你要通知你爸妈吧?要是她家里人知道你把人家撞了的话,不止是你要道歉,你爸妈也要道歉的。” 她爸妈? 温晨想起了那个女人最终把小丫头推到安全地带前的那一幕,那个女人,应该是这个丫头的妈妈吧。 怎么办? 据目测,她妈妈,八成是死了。 温晨困难地说:“一个人被车撞了,再被车轮碾了,是不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淳哥?” 吴正淳愣了下,抬头看他:“你说什么?被你的自行车撞了,又被你的自行车碾了?” “不,我是说,被,被汽车,小轿车——” 吴正淳是个学霸,精明的孩子,听到这儿,总算是听明白了一点:“这人不是你伤的?” “不是。” “不是你伤的,你抱着人家干吗?!”吴正淳想骂小学弟脑袋是不是傻了。 “我是觉得,有人想杀她的样子——”温晨确信,那辆小轿车撞完吉普肯定会回头找丫头,所以,他踩着自行车趁小轿车司机全神贯注对付吉普时,冲过了街道,抱起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就跑。 吴正淳已是被他这话惊到语无伦次,想拿手摸一下他额头:“温晨,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多了?你看警匪片看多了吧?” 温晨很冷静地说:“淳哥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打开看新闻。” 吴正淳于是想起跑来之前,听到的那些救护车警车的声音,如果温晨的话没错,他们这是卷入某个谋杀案里了? 太,太吓人了! “抱,快把这孩子,抱到警察局报案。”吴正淳拍拍屁股站起身,对他说。 温晨铁定地摇头:“不行。” “不行?!”吴正淳想挖开他脑子看他脑子怎么长的了。 温晨是从小早听说了他爸爸与养女蔓蔓之间的故事了。想当初,蔓蔓因为一路被人追杀,他爸爸都不敢报案,因为,坏人很有可能和警察是一伙的。 吴正淳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现在听来,知道温晨不会撒谎,只好重新坐了下来,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这么小,不到五岁,肯定是要有大人养着的。 “她这个情况,到时候肯定是要上医院再做个脑部CT的,判断究竟有没有后遗症。”吴正淳告诉温晨,“要不然,告诉你爸妈,让你爸妈帮忙做决定。” 温晨想了下,自己母亲周玉,不用说了,是个律师,讲法律的,肯定不同意他们这样的做法。只剩下温世轩了。 “淳哥,麻烦你打个电话骗我爸出来,不要被我妈知道。” 吴正淳望了他一眼,回头给温世轩打电话。 温世轩向来起床比周玉早。今早上起来时,发现儿子出门了,知道温晨肯定是去给周玉买包子。 孝顺的儿子。 温世轩心头甜甜的,走到厨房里,准备给他们母子俩做豆浆,等温晨把鲜肉香菇包子买回来,早餐摆好了,可以叫周玉起来吃饭。 吴正淳打给他电话时,他刚好在泡黄豆。 “有事找我帮忙?” “是的。伯父,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很急的一件事儿。”吴正淳捂着嘴巴装作很焦急地说。 吴家帮了自己家那么大的忙,吴正淳又是吴大夫的儿子,温世轩二话不说,听到吴正淳说要他过去帮忙,立马套了双棉鞋就出门了。 温世轩现在有了自己的小车,开上车,跑的快,不用多久,找到了吴正淳说的地方。 此时,这一大一小两个学生,已经是,用外套把小丫头片子包裹起来,接力抱着,抱到了巷子口。 温世轩对他们两个人直看,疑问地先指了下吴正淳:“你不是说让我帮忙吗?怎么?温晨和你在一起?” 两个孩子却先不答睬他,拉开他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温世轩只得挠挠脑袋,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突然怎么了,先上了车开上路再问,免得被交警查到要交罚款。 一开始,温世轩并没有注意到吴正淳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只因为是两个孩子买的什么玩具什么的,看是外形一团子的东西,温世轩甚至以为他们是捡了一只小狗或是流浪猫,想偷偷带回吴家。 等送他们两个上了吴家以后,温世轩刚开口,想对吴正淳说:其实养猫猫狗狗没什么。如果你爸妈不同意,先养我家里也行。 吴正淳却是把那东西放在了沙发上,紧接,掀开了长外套,外套里面,露出的是个人。 温世轩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腿软了。 这两个孩子,偷人家的孩子? “不,爸,你听我说,这事不是这样的——”温晨扶着被吓到的父亲坐下来,舔着干燥的嘴唇解释着。 温世轩听完儿子所讲的故事,一下子沉默了。 十五年后,周司晨与吴正淳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切时,是感觉恍如一场梦。 后来,温世轩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答应他们好好照顾小女孩,把伤者抱走了。如果他们没有弄错的话,史慕青,应该是当年温晨救下的小女孩。 其实要知道是不是很简单。周司晨是没有想到他的淳哥居然多了个心眼,竟然将小女孩带血的一件外套留在了家里。只有提取女孩血迹上的DNA,再与史慕青的DNA做对比,答案马上揭晓。 貌似没有必要特意这样做。 “这事儿,其实不该由我们管了。”吴正淳说,“当初把人交出去,这事情就算完了。” “完了?”周司晨像是低头喃了一声。 “是的。” “淳哥,难道你不担心,我们当年不会有做错的地方?” “有吗?” “比如我们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轻易把人交了出去。” “所以这事儿我要说回你了,晨晨,当年是你父亲把人带来的。你怎么不回去问你父亲那人是谁?” 他要是能开口问就好了。别看他父亲温世轩是个再老实不过的老实人,但是,老实人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上的,当温世轩真的不打算开口的时候,是能把秘密都带进棺材里的。 据说,当年他蔓蔓姐姐被他爸收养时就是这么回事。 “我相信我爸。”周司晨对这点坚信不疑,谁都不能怀疑他爸的为人。 “那就行了,这个事不需要我们操心的了。”吴正淳拍起他的肩头,轻松地一笑,“我找你也就是说清楚这件事。哪怕以后我们再遇到她,都当作是不认识的,明白吗?” 对于他这话,周司晨只能很无语。 究竟是谁紧张这个事,是吴正淳而不是他吧。 扣扣,几声敲门的声音,社长打开门缝钻进了个脑袋,对他们说:“吴教授,今晚他们可以回学校吗?” “回学校就不要了。我也是刚到科室没有几天,总不能被副主任怨上吧?这样,他们今晚在这里睡,这里值班吧。我看,这事儿到明天恐怕都平息了。不用那么紧张。”吴正淳说。 “值班?”周司晨打了个警惕。 吴正淳看着他:“我这两晚都是二线,由于对这里不熟悉,哪儿都不熟悉,没人陪我不行的。像昨晚我的听诊器都找不到。你在这里陪我吧。” 可能门外几个人都在听着,听到吴正淳这一句,周司晨还来不及发表意见,史慕青等人一拥而上,挤进门里说:“吴教授,我们愿意陪你值夜班!” 能跟个教授值夜班学习,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贵机会,论谁都不愿意失去的。 周司晨扶了扶额眉处。如果只是他一人还好,他的淳哥究竟知道不知道,另两个是新人,比淳哥更不熟悉,只怕是添乱子。 吴正淳是个老好人,一听有人愿意帮忙,乐道:“好好好,你们都留下。” 一群二愣加个二愣教授。这是周司晨脑海里唯一对于今晚能想出来的词。 二线是不用巡查的,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从休息的值班房出来。吴正淳不喜欢呆在睡觉的地方,晚上在睡前,没事在办公室里看看电脑。其实,二线回家睡也可以的。只是他家里没人,他自己又单身,回家一样无聊不如在医院里呆着了。 社长见有机会搭讪大人物,一样赖着不走了,坐在吴正淳面前,看吴正淳没有工作时开始搭讪:“吴教授,你在美国没有看见美国女郎吗?” “女郎?” “对,烫着金发,短裙,皮靴——” “你说影星?哦,我不久之前还才见过一个。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在我那儿看,说是不剃头发能不能开刀。后来保险起见还是剔去了一点头发,不多,在左边额角的地方。可能上电视的话仔细看能看出一点。” 在旁边帮忙叠资料的史慕青,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想到了周司晨第二版,难怪这两个人是兄弟,雷语一阵又一阵的。 社长一样被吴正淳这话雷无语了,极快地打消继续从吴正淳这里套取八卦的念头。 周司晨回身,给吴正淳端去一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对吴正淳挑了挑眉头说:“淳哥,你什么时候不要把专业术语整天带在口边就好了,会把女人都吓跑了。” “有吗?”吴正淳问。 “有,你张口闭口瘤子,哪个女人不被吓跑?” 史慕青听到这话,其实想说周帅哥:你不是也一样,张口闭口停尸房?哪个人的魂不被你吓飞了? “哈哈哈。”吴正淳大笑三声,对自己和学弟都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比你好,你经常说你停尸房里装鬼吓人的事。” 史慕青手里拿的书哗啦啦掉了地上。 “小青同学?”陆征一见,马上弯腰帮她捡书。 “小青同学?!”社长惊疑,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称呼。 于是,周司晨告诉他们:“之前他们还叫史同学。我提醒他们,史同学的歧义实在不忍目睹。” 噗! 吴正淳一口咖啡喷到了社长惊呆的脸上。 史慕青想拔腿就跑,她究竟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内线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吴正淳伸手去接。周司晨帮他按住扬声筒,内线肯定不是私人电话。 其余人全部安静了下来,怕是安静的电话。结果,只听护士的声音说:“吴教授,史医生今晚是不是在这里?” 找史慕青的? “是的,她在我这,谁找她?” “他们科室的人吧。好像他们科室今晚挺忙的,希望她过去帮下忙。” 周司晨记了起来,说:“病检科这两天都在搬家。从下面一楼的办公室里挪一部分到楼上去,配合手术室和重症监护病区。” 自己科室的人叫的,史慕青当然没法拒绝了。她本还想留在这里跟随吴正淳学点东西,晚些时候,可以到奶奶那儿再去看看奶奶情况,还有老胡。 “吴教授,那我回去我自己一趟科室。”史慕青说。 “行。”吴正淳一口答应。 社长站了起来,道:“我送她去,反正我该回学校了。” 史慕青走的时候,陆征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了视线。 走廊上,社长插着裤袋和史慕青说话:“你回头找个时间给你刘师姐,她很担心你,虽然知道你平安了。” “知道了,师兄,我会回头打电话给师姐的。” 分开的时候,社长对她咧开一排牙齿:“希望你到骨科轮科能到我们科来。怎么看,你绝对是个可靠的,可以帮忙的人。” 史慕青撇撇嘴,知道他这是说她是烂好人。 到了楼上手术室楼层旁边病理科新搬的办公室。打电话让史慕青来的那位老师是史慕青和语蓉的研究生导师,病理科的袁教授。(未完待续) 有人来了 袁教授今年快五十岁了,是名女性。史慕青到了楼上办公室,敲了门进去,报道:“教授。” “哎,小青吗?过来。” 袁教授的头发半花白了,戴了副银边老花眼镜,蹲在一堆纸箱旁边,听见声音,抬起头冲史慕青招招手。 史慕青走了过去,道:“教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也没有什么了,电脑的话,明天电脑室会有人过来装。箱子堆到一边去,然后,擦一下桌子柜子,其它的,等明天再说吧。” 听才这么点事情,史慕青知道教授找自己来肯定为其他事,静静站在一旁等教授说话。 “小青,语蓉给你电话了没有?听说你们两个一起去的。” “老师什么时候知道的?” “学校刚找我过去谈过。因为我一直在忙,忙到晚上,教导处和医教科的人才把我叫了过去。虽然说,你们两个轮科,暂时不在我这儿,但是,终究是我学生是不是?” 史慕青点头。 “语蓉没有打电话给你吗?”袁教授扶了扶眼镜,又问了声。 史慕青道:“我没有接她电话。” “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她电话。我没法和她说任何话。实际上,回来路上我们两个吵架了。我说的话她听不进去。她整个无理取闹,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后悔了。” “那么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严重到了学校打算把她开除了?” 史慕青微微拧了眉头。只是开除,算好的了,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在吴正淳办公室里的人同时也听说了对于语蓉的处置。交警那边回来的消息是,因为客车司机随意把车停靠在路旁,并且让乘客在公路上下车,其实已经都违反了交通法规和公司法规,是需要负责任事故责任的。货车司机是超载,导致刹车不灵,撞上了客车,导致客车司机身亡,需要负责任事故的主要责任。至于语蓉中途下车,始于与客车上的人员吵架。实际上,所有乘客对她的下车也负有一定责任,因为是成年人都知道,不应该让乘客在公路中途下车,会造成旅客人身危险。 总归以上原因,语蓉,只是被教育批评,并没有被交警部门扣留。 也就是说,语蓉拦车的话,如果货车司机不是超载疲劳驾驶加上超速拐弯,是能刹住车的,不会撞上语蓉也不会撞上客车导致车毁人亡。 语蓉有错,但不是最致命的错误。 听完这个令人惊诧的调查结果,许多人都无语了。 这就是规章制度和法律,不是说大部分人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而是都要按照规则办事。 但是,社会上的舆论却久久不能平息。据说许多电视台晚间时事评论都重点议论起今天的车祸,并且引述许多乘客和目击者亲身的讨论,有部分交通专家以及民间人士都上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大部分人认为,语蓉还是需要负上社会责任的。这个影响极其恶劣。而按理,其实语蓉的行为,符合一定交通肇事罪的条例。据闻,有乘客已经愤愤不平地联系律师,打算告语蓉。 周司晨家里的大律师母亲周玉,已经接到类似的法律求助电话。 学校和医院方面,第一时间领导们开了闭门会议,最终处理结果虽然还未对外宣布,但是,已经似乎在内部达成了共识,要开除语蓉。 事情,闹的大了。语蓉如果因为这件事被开除,这辈子算完了。没有学校会再接受她,也没有医院会再接受她。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大家心里想的是老胡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又把责任归咎于他自己了。要不是他去追语蓉,语蓉会因为反感他闹情绪下车吗? 语蓉说起来,真是罪大到被全社会抛弃吗? “如果她知道自己错了,主动走出来道歉,在车祸发生时第一时间想着弥补,主动向交警部门交代,有谁能不原谅她?”史慕青对袁教授吐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袁教授坐在椅子上老半天没有作声,过了有一阵,才说:“语蓉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 史慕青一怔,是没有想到袁教授会对她说这话。这样的内幕消息,本不是应该她知道的。 “怎么,很吃惊吗?”袁教授问。 “是的。”史慕青点点头,“教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告诉我。” “当初你来我这里面试的时候,语蓉为你说过好话你可能不知道。她说你是她高中同学。没错,她是有点小姐脾气。总以为,自己信赖的人,都必须百分百为她。但是,她人也不是完全不好。这事儿,对她一辈子影响很大。然而她年轻,这样毁了一生实在不应该。”袁教授那口叹气声好长。 史慕青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教授这个话是要她为语蓉打同情牌还是怎样。问题是,她也帮不上任何忙。 学校里不是她可以说话的人,她只是个学生。 袁教授好像想清楚了这一点,对她说:“我知道,我只是发发牢骚。想如果你,当初拦着她下车也好,骂她一顿也好,总比对她不理不睬要好。如果真当她是你朋友的话,是不是该管着她一点。” 史慕青不赞同这点:“如果她是个孩子我肯定管她,她是个成年人了,自己有思维了,我不是她爸妈她长辈,怎么管她?能管得住她吗?车上那么多人嚷嚷的时候,之前师兄都说她的时候,她不是照样一句都不听?乘务员拦着她下车她非要下去,难道可以把她打晕了或是捆起来吗?她是成年人了,自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说完史慕青怒气未平:“是成年人,就该面对错误勇敢站出来,而不是想着靠其他人给她善后,她不是个孩子了!” 袁教授像是很诧异地看着她。 “教授,对不起。我说话直爽一点。语蓉如果以前为我做过什么事,但是我不知道,这是我欠她的人情。但是,一事归一事,她自己做错的事,要自己负责起来。如果可以帮到她,我当然也愿意帮忙,实际上,这个事只要她自己愿意站出来,什么都能解决了。” “不要把话说的那样轻巧,又不是你自己面对这些事情!” 背后忽然传来的愤怒的吼声,不是语蓉是谁。 史慕青再看回袁教授,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人家设了圈套让她往这里跳的。 袁教授连忙站起来,向她们两个人摆摆手,要她们两个息怒,说:“我是让你们两人心平气和在这里谈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吵的?”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史慕青铁着脸问。 “能怎么样?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块要把我推给他,你明知道我都不喜欢他!”语蓉冲她吼着,举起拳头在她面前划了划,“你扪心自问,你是我朋友吗,史慕青!” 史慕青锐利的眼神扫过她的脸,语蓉在吼但是脸色并没有涨红,其实袁教授说错了,语蓉不是什么小姐脾气,是小姐心思,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设计着怎么把责任全推到其他人头上。 嘴角微勾,史慕青说:“你意思是要我出面为你说话,说你被逼下车全部都是胡师兄的错,要不要我顺便说这里面还有周师兄和陆同学的错?因为,他们一样都是把你往老胡那里推,不是吗?你不是喜欢他们两人吗,喜欢就顺便告他们,搞死他们,陈语蓉,你办得到的,我相信你办得到——” 语蓉圆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十足,在她脸上戳了下,声音里喘了喘:“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可怕的人,史慕青。” “我可怕?是你可怕。你居然想把算盘打到差点因为你死掉的师兄身上。你是不是人,陈语蓉?”史慕青吸口气,“还有我告诉你,我没有把你往老胡身上推过。是你自己想尽法子折磨老胡,闹脾气,不过是想引起周师兄的注意力。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老胡,你直接拒绝人家不就完了,一句话,我不喜欢你,请你不用再追求我。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你怎么就不对老胡说出来?!因为你知道,老胡和周师兄是朋友。老胡有什么事的话,周司晨不能置之不理。同样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老胡不能对你不理不睬,周司晨顾着老胡就得顾着你,这样你就有了可乘之机。你怎么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是兄弟,能为了你闹崩吗?” 语蓉脸上闪过一抹光。 史慕青瞧出来了,如果周司晨和老胡为了她闹崩,她才光荣她才高兴。 是女人就该这样,让几个男人为她闹崩,这样才是身为女人最大的骄傲,证明她是热饽饽,什么人都抢着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不折手段。 史慕青转头望向了墙角,终于知道自己和语蓉怎么最终得闹崩了。只能说,以前两个人其实接触不多,根本没有互相真正了解的机会。 做朋友像谈恋爱一样,要相处久了,才能知道对方的真面目是怎么样的。 “不用再说了。”史慕青铁定地说,“我不会为了你做诬赖老胡的事的。”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史慕青?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教授的话吗?教授说了,我是她很重要的朋友的女儿。怎么,你不想念书了吗?如果你不帮我一把,你将和我一样,这辈子完了。我告诉你,袁教授在病理学界威望不小的,她放一句对你不良的话,你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史慕青回头看她同时,在屋里找不到了袁教授的身影。 “对不起,怕你录音,教授出去了。这些话是我说的,不是她说的。我反正名声都被毁了,不怕你再录音来泼我一身脏水。反正,我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史慕青,我不怕和你一块去死!”语蓉愤怒地冲她吼道,脸色一样没有涨红。 史慕青明白她这是全算计好了。 “好,要死一块死。”史慕青朝回她冷冷地勾一下嘴唇,“反正你要我做的事,哪怕我做了,你也不怕我之后又参你一本?” “史慕青!” “陈语蓉,你自己想清楚了。你再算计,都没有用的,你只有一条路,走到公众面前去道歉,去向胡师兄道歉,看人家原谅不原谅你。” “你做梦!要道歉的人也是你!”语蓉终于按捺不住了,冲上来两只手揪住史慕青的衣领。 史慕青力气比她大,一把用力甩开她的手。她再次追上来。史慕青绕着室内的纸箱与她兜了两个圈圈之后,冲到门口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语蓉当场呆掉了。 吴正淳、周司晨和陆征,三个人都站在门口。 恐怕刚才她们两个的对话,门口的三人全听见了。 “怎,怎么回事?”语蓉的声音打起了哆嗦。 “我没有录音,但是,我拨了电话。”史慕青举起口袋里的手机,“当袁教授说不需要我加班加点工作时,我知道事情不对劲了,马上给人拨了电话。” 接着,这个电话不小心又拨打到了陆征的电话上。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闻到她电话对面出现了语蓉,马上冲了上来病理科。 史姑娘一点都不笨,十分聪明的一个姑娘。袁教授被吴教授逮了个正着。 “哎呀,你说怎么办,袁教授?”吴正淳佯作十分苦恼地挠着头发说。 袁教授涨红着脸:“这事儿当然不是真的,当老师的,要遵从师道,怎么可以做徇私的事?” “你知道就好了。袁教授。徇私枉法的话,我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为你在领导面前圆谎的。”吴正淳指着陆同学的手机说,“史同学没有录音,可这位老兄多心眼,录音了。” 袁教授立马说:“我那些话,都不是那话里面的意思,我意思只是说,很欣赏史同学。” 即便如此,史慕青肯定是不可能再在袁教授底下就读研究生的了,既然都知道了袁教授与语蓉有这层关系在,无论她帮不帮语蓉这个忙,都不可能的了。这点想清楚了以后,史慕青才拒绝了语蓉的。 后来,语蓉和教授都被学校领导带走了。学校领导对于史慕青也有些头疼了起来。这个小姑娘貌似霉运不断的。再后来,学校与史慕青商量给史慕青换了个教授姓金。 语蓉被学校开除了。老胡身体逐渐好了,也没有再问起语蓉的事。这事儿,貌似尘埃落定了。 说完那晚上,袁教授和语蓉被学校里的人带走之后,史慕青和小陆同学他们三个,只能回脑外科。 周帅哥说话不知是不是可怜她:“我看你是没人要了,不如一直呆在颅脑外科打杂吧?” 史慕青当作没听见。和周帅哥相处久了,大致知道,如果和周帅哥较劲的话,只会自己吃亏。 陆征低头在帮她保存录音证据,以备不需,在考虑要不要给她发一份时,看了看她的侧脸。 史慕青注意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陆征连忙垂下头。 周司晨眯了眯眼:君爷的儿子,对史同学那么感兴趣,又是为什么? 只是喜欢史同学,对史同学有好感? 不,别搞笑了,不可能。 其他人或许会相信这样的浪漫谎言,但是他周司晨绝对不信。陆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早一清二楚了。陆家人都是那种冷血心肠的,化成灰都不可能是好人的人。 陆征对史慕青感兴趣,只能是有另外的原因?莫非是,以前,陆征与史慕青认识? 针一样的目光又向自己刺来,陆征转头一看,只能看见周司晨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一路以来,这位周师兄总是会不时地偷看他。陆征心里面早生了疑问了。好像周司晨知道他是谁的样子。 史慕青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只见他们两人又是眉来眼去的了。 在首都机场,有个人正准备在机场出发,接着家里的电话:“妈,你不用担心,你告诉干妈,我东西都带齐了,给征征哥带的东西,都放在我行李箱里了。我亲自给他带去。”(未完待续) 一如三年前 早上天气不错,史慕青在学校操场里跑了两圈,锻炼身体。住院的史奶奶烧一退,马上说是要回家了。语蓉那件事过去了三天,媒体的热情逐渐消去。所有事情貌似都尘埃落定,只欠东风。 今天她要去见学校给她安排的新教授,说是姓金,也是一位女教授。 时间安排在里早上十点半。所以跑步结束后,今天她不用在颅脑外科值班,跑出去买早餐顺带到超市里买日常用品。 没了语蓉,她在学校里暂时没有了同期的女性朋友。研究生的宿舍相对宽松一些,两个人一间房。语蓉走了以后,学校暂时也没有安排新人过来。她史慕青真变成了孤身一人了。 刘师姐今年要毕业了,不然会陪她玩。听说刘师姐不打算留在这个医院里,北方首都有一家新开的眼科医院看到刘师姐投放的简历很感兴趣,和刘师姐联系上。刘师姐不知道北方的情况怎么样,刚好小陆同学从北方来,就此向陆同学打听。 史慕青带着钱包走出校门的时候,刚好接到刘师姐的电话。 刘师姐说:“小青,你帮我去问问陆同学。” 为什么? “你和陆同学关系比较好。还有,我怕人家误会了我和陆同学的关系。” “师姐,我听不太懂你这话——” “人家怕我和陆同学好上,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青你不同,年轻,和陆同学挺般配的。没人会说你。”刘师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意思是说,陆同学魅力十足,连刘师姐都怕了,怕接触太多不知不觉会喜欢上陆帅哥,第一时间保持距离很重要。 史慕青呵呵,假笑两声:“师姐,你不要开我玩笑了?我,我这身份——” 陆帅哥据闻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少爷,她史慕青能配得上? 要说自知之明,她史慕青也有。 话说回来,人家陆同学真是比周帅哥好太多了。同样是帅哥,陆同学说话温文有礼。周帅哥一口毒舌能把他自己都毒死。 史慕青走出了校门口,由于欠过刘师姐人情,在手机里给陆帅哥发短信:陆同学,刘师姐想问你,有关京都眼科医院的情况,不知道你有没有熟悉的朋友可以打听?那里的医院经营情况如何?薪酬如何?待遇如何?人好相处吗?有认识的领导吗? 把能想到的,史慕青一骨碌全一次性发了过去。自己一数,应该有十个问题。 哗一声,短信来了。陆征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都是问号,傻住了。最要命的问题是,全部都是刘师姐的问题,没有一个是史慕青的。史慕青变成了传声筒。 陆征纳闷了,要是是她问他问题多好,为什么是帮人家当传声筒。 昨天史慕青的奶奶史奶奶已经自己先回家了,请了假回家然后说医院住的烦不回来了。吴正淳为此知道自己收了个麻烦病号,恼怒时,把这个棘手的病号扔给了他们处理。 周司晨有自己的事要办,就把这事儿顺便扔给了他这个空降兵,对他说:“你不是和小青同学关系不错吗?搞不定的话,找小青同学吧。告诉她,小吴教授很生气,让她自己看着办。” 陆征可以感受到,当周司晨和他说这些话时,眼神闪烁里面像是包含了一层狡猾的意味。陆征眯了眯眼:这个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走到护士台,史奶奶没有来,史爷爷来了,来给奶奶办出院手续。 “是不是到下面医院结帐处交完费用可以拿药走了?”史爷爷问。 护士也正恼着他们这些不按理出牌的病人,说:“拿什么药?结什么账?如果医生不开医嘱,什么都没有用?” “我该找哪个医生?” “吴教授生气了。你找他吧。” 他?史爷爷转身,看到了走来的陆征。那一刻,他像是愣了下,花白的眉发下面那双有些深沉的眼珠子,在陆征的五官仔细打量。 陆征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魄力迎面扑来,医院里的人早就都在议论,说史慕青的爷爷奶奶好像是古代世纪里的贵族,说话举止,都是那样的与现世格格不入的样子。 “你好,爷爷。”陆征的客气礼貌,也是与生具来的,家族培养的,微笑着向史爷爷打了招呼以后,让老人家到办公室里谈。 史爷爷是又怔了一下,才随他进了办公室。 陆征与他面对面坐着,拿出史奶奶的住院纪录,重新翻了一下。越翻心里越是相当惊奇的。可以想见得到为什么吴正淳那晚上接收到史奶奶这样的病人时会很兴奋。因为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一个脑癌患者,活了二十几年以上,这样的病例简直上哪儿找。 史奶奶的脑部肿瘤不仅没有因为手术扩散到全身,而且,近些年,由于年纪机体衰退的原因,脑部肿瘤居然有了开始自己萎缩的状态。说明,手术,药物,都不是治疗绝症最好的东西。 “奶奶的意志力很坚强。”陆征说,“这也是老人家能活到今天的重要因素。保持这种心态下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平常一些细节还是需要注意的,比如说最好不要对风吹着空调或是风扇。” 史爷爷好像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听他说话,听到他像个很正经的大夫那样说完这些专业的话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是的,陆医生说的都很对。陆医生是北方人吗?” 陆征迟疑了下:“是的。” “没有,我只是听陆医生的口音略带京腔。” 陆征自小在北方长大,当然。 史爷爷说:“这样吧,你帮我给她开点药,我给她带回去。” “药不能一直服用的。奶奶需要定时回来复查。”陆征交代。 “行。”史爷爷点头,“小青也说吴教授好,让我们一定要定时回来给吴教授看看。对吴教授我们感到有些抱歉,小青她奶奶的脾气有些倔强,望吴教授多体谅一下。” 陆征可以想象出的是,史爷爷是个妻管严,什么都听史奶奶的。 “小青回来的时候,你对她说,不用急着回家看我们,有什么事儿单位工作学习重要,让她自己忙,有空再回去不迟。” 陆征心里头其实抱有些疑问的,正如大家都整天疑问史慕青的老家是哪里,听史慕青的口音,听史爷爷史奶奶的口音,都觉得除了是标准的普通话口音以外,听不出哪儿的地方乡音。 看史奶奶病历上写的籍贯,更匪夷所思了,竟然写了这里。 史爷爷说的是实话,和他说:“小青和我们经常搬家,她上小学一个地方,初中一个地方,高中一个地方,大学本科一个地方,现在研究生一个地方。我们算是居无定所了。这里房子都是租的。但是,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了。买房子我们也买不起。”说完,朝他一笑:“你也不是从你家跑到这里来求学吗?一个道理。” 怎么是一个道理了?没人像他们家这样吧,上小学一个地方,初中高中一个地方,大学本科研究生还要分地方。 陆征只能陪着史爷爷客气地傻笑,给史爷爷开完药方,送老人家出门。 目送史爷爷那身笔挺的西装消失在电梯里,陆征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快九点半了。有个人说是今天要来,不知道到了没有。于是和护士打声招呼说:“我到楼下看看。有事打我手机。” 史慕青走在去超市的那条路上,口里塞着包子,一手拿着豆浆。路过公交车站的时候,见着一排人从车上下车。 其中,有个男的打扮的够夸张的,鸭舌帽,墨镜,黄灿灿的卫衣,一双红亮的运动鞋,破洞的牛仔裤,只差脸上化点妆和耳朵上打个耳洞,否则马上被人误认为飞车党。 要说这个男的,这样打扮并不显得异类,而且还十分时尚,引着众人观看。观众们窃窃私语,议论这个男的是不是哪里偷跑出来的明星,躲着经纪人上大街上逛游。 意思是说,这男的长得真是妖孽。 周帅哥算帅的吧,陆同学也很帅哥吧,这个男的和陆同学年纪看起来也差不离多少,那脸蛋是帅到一塌糊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扬起那两条妖孽桃花柳眉随便冲街上哪个男女老少一笑,对方都要风中凌乱地倒了。 史慕青是这种傻掉了的感觉,眼看那男的不知怎的,突然从过路的行人中望到她身上来,然后,伸手取下了他鼻梁上的墨镜。 墨镜取下后的那双眸子,更是美艳动人,好比三月的湖水,明艳波澜,动人心魄。 直勾勾地看着史慕青。 史慕青缓过神来,才发现人家看的是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剪的是男孩子的头发,而且不是一般男生的头发,是有点像西瓜头的那种。 史慕青从小到大都是差不多这种发型,一开始,人家看着她奇怪,她也不好意思。后来,奇怪看多了,习以为常了,从来也不觉得这种短发有什么不好。脖子很清爽,尤其在炎热的夏天。到了冬天,她的头发会稍微留长一些。 这个妖孽的时尚美男子是怎么了?没有看见过女孩子剪西瓜头吗? 史慕青耸耸两个肩头,转身继续走。 不会儿,背后传来脚步声。只见那个帅哥追来了,插着裤袋口子,跟在她后面,眺望她脖子里什么东西似的。 史慕青想晕死了。她这不是遇上贼了吧? 回头,主动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玻璃珠给对方炫耀了一下,说:“不是宝石,更不是钻石。” 对方那双明艳的眸子怔怔地看着她的脸,薄如刀削的嘴唇,微微地勾勒:“你叫什么名字?” 有这样的人吗?开口问陌生人名字?人家可能回答你吗? “小弟弟,想钓马子,回去先照照镜子。”史慕青教育小弟弟不要随便在大路上找女人搭讪。 看这人年纪,肯定比她年轻。 “我长得难看吗?”对方反而是站定了脚跟,一口咬定自己美貌如花。 是不是帅哥都有自恋的本质?周帅哥有,但是陆同学没有。史慕青感觉还是陆同学正常一些,回头再和小弟弟说,唬起眼珠子:“大姐姐不好惹的,别惹我。” 对方忽然间就笑了,美艳如花的容貌,一笑顿如被春风吹乱的湖水,湖光四射,把四周所有人都看傻了。 好在电话这时候响了,打断了美男子的笑声,以免天下大乱。 接起手机的美男子,听到对面的声音,眉角都飞扬了起来,好像和情人说话的亲密口气说:“征征哥,你是想我了吗?这么快给我打电话了?” 征征? 史慕青眼皮子一跳。 “不是说九点半到吗?人呢?你第一次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出什么事,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陆征气冲冲的口气从对面传过来。 “征征哥,你就明白说你关心我不就好了。” “我不和你这只小妖精废话。你在门口了吗?——我好像看见你了,你穿着红色的跑鞋,谁给买的?”陆征放下电话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要发现洛洛这只从小都是妖精的妖精,一点都不难,因为洛洛站到哪儿都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妖精。偏偏这只妖精,对于这种受到万众瞩目的感觉很是享受,非要穿的像巨星一样时尚。 为此,所有人都说起了姚爷:你看看你儿子,和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姚爷倔强地狡辩:怎么一模一样了?我不是把他送到车间里当工人了吗?你看他穿工人服装,还能和我穿戎装时一模一样吗? 老爸就是非要帅气过儿子。 沈佳音听到老公这话只能是想找个地洞钻。 可是,洛洛人家是当研究人员的,不是普通的技术工人,其实是坐实验室里的,穿研究用的白色衣服,以及出席会议时西装领带。都是十分帅气的装扮。 洛洛跑出来找征征哥的时候,想兄弟俩见面不用那样拘束,学着没有毕业的学生,穿起了韩版运动服,这双红色跑鞋,正如陆征意料的,才不可能是他自己掏钱包买的。论诓人买东西这点,真不是姚爷这个老爸能比得过儿子的。 洛洛自小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骗人家给他买的。 沈佳音对此很是惭愧和汗颜,自己儿子那把嘴,那张脸,怎么这么能骗人。 陆征一路跑到了洛洛面前,打量了洛洛上下,判定:“运动鞋是,赞助商资助的。衣服是,你奶奶给你买的。裤子是,你又找哪家店免费给人当模特儿捞的。唯独那顶帽子是旧的。” 洛洛听完他这话,眉开眼笑:“征征哥,你无时无刻在关心我,我太幸福了。” 死嘴! 陆征伸手往他头顶上拍一把。 这只妖精哪天不逗他玩,是活够了。 “陆同学?” 身边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让陆征全身一僵。转过头,看见了史慕青,顿时尴尬地收回拍弟弟的手:“你好,小青同学。” 小青同学? 洛洛望了望他们两个,对征征哥说:“哥,你什么时候回归到原始时代了?陆同学,小青同学?” 陆征连忙冲他挤了挤眼。 洛洛像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同学之间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征想扯烂他那张嘴。 史慕青一口豆浆直喷。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她先叫了人家同学。 “难怪这位大姐姐刚才对我警告说,大姐姐不好惹的,千万别惹,原来,大姐姐要人家叫她同学才好惹。”洛洛笑着拿手指顶了顶鸭舌帽。 史慕青感觉自己倒霉至极了,一个周帅哥毒舌已经够受了,又来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貌似与陆同学有点关系的,毒舌程度比起周帅哥有过之无不及的妖孽美男子。 陆征一只手捂住了洛洛的烂嘴,回头,对史慕青尴尬地笑了笑:“小青同学是去买东西吗?” “嗯,去超市,用不用我给你带点什么?”史慕青问。 陆征刚开口说不用。洛洛已经挣开了他的手,张口冲史慕青说:“大姐姐,你帮我买吧。我刚来这地方,本住酒店,这两天打算住征征哥宿舍。日常用品都没有,你给我看着买吧。回头征征哥给你钱——” 瞧这只小妖精说的多利索,让人给买东西,费用全部征征哥报销。 陆征差点儿没掐紧洛洛的脖子。 史慕青呵呵,帮陆征同学惨笑两声:这样坑爹的兄弟怎么来的?怎么看,都像是一辈子惨剧的模样? “你——不用帮他——” 陆征这话没有完,洛洛在他耳边说:“征征哥,你傻的吗?我在给你制造见面的机会。” 陆征闭上了嘴巴。 洛洛冲史慕青鞠躬道谢:“谢谢姐姐举手之劳。” 史慕青“额”,怎么感觉自己和陆同学一样要被这只妖孽缠上了。(未完待续) 都见上面了 史慕青一个人走去超市买东西,路上边走边想:自己怎么回事?居然给同学的弟弟买起了日用品。 是举手之劳没错,只是哪儿怪异。 到了超市,开始计划着该买什么了。牙刷,漱口杯,牙膏就不用了,借陆同学的可以。毛巾可能需要。还有呢? 真不知道男孩子需要些什么。史慕青发了短信,唰去到了陆同学手机里询问。 陆征在她走了之后,开始用手拎起了洛洛这只小妖精的耳朵:“你很有本事是不是?” “征征哥我做错什么了吗?我这不是在帮你吗?”洛洛委屈地说。 “你帮我?你帮我什么了?我给你出费用?” “哥哥给弟弟报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还是说征征哥,你到现在还没有工资?” 这是陆征最恨这只小妖精的地方,从小到大,最爱抓住他陆征的软肋踩。洛洛小朋友进了研究所第一年,已经开始拿工资了。 陆同学,由于本硕连读,貌似到现在只能拿补贴,还不能拿工资。 专业不一样,单位不一样,不一样的待遇,很正常。陆征感觉自己很羞耻,洛洛小朋友现在可以拿到自己赚的钱了,他陆征居然还没有能自己赚钱。 洛洛帮他拍拍衣领子:“别急别急,征征哥,没人着急你能不能赚钱。对了,我今天请你和姐姐吃饭吧,你们千万别客气。” 陆征沉住气:“既然你自己都能赚钱了,那点生活用品费你自己出吧?” “啊?”洛洛一怔,“征征哥连补贴都没有了吗?” 陆征很想一巴掌把这只妖精甩到天涯海角永不再相见。 “征征哥别气。”洛洛紧跟在他后面,追着喊,“我自己出好了,那点补贴钱征征哥留着追姐姐用吧。要是不够给姐姐买花,洛洛给哥哥出。” “你这只狗嘴说够了没有?!”陆征回头冲他吼了一句。 洛洛咧开两只漂亮的小牙,好像班尼兔可爱的笑容:“征征哥说错了,我不是狗嘴,我爸经常说我是狐狸嘴。” 是,这只小妖精说话,哪天要是正经就怪了,天生爱把人捉弄死的。陆征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小到大要被这只妖精缠上。算了,这是命。 手掌往洛洛肩头上一拍:“其实我比较可怜你爸,洛洛。” 遥远的北都,姚爷狠狠抽了个喷嚏。 只要想到自己有一个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儿子,哪个老爸心里头不拘一把泪的。 “哎。”洛洛手指头顶着鸭舌帽,看着陆征突然慌里慌张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问,“姐姐打来的吗?” 陆征来不及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被洛洛抓了个正着。 “姐姐说什么了?我猜,问你给我买什么对不对?”洛洛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一五一十猜中说,“你告诉姐姐,我要牙刷、漱口杯、毛巾,睡衣。” “睡衣?!” “对,我没有带睡衣。让姐姐给我买一套可爱一点的。” 陆征绝对不会把这话写给史慕青。所以妖精洛洛又说了:“如果我今晚没有睡衣穿,只好穿征征哥的了。” “我那朴素纯色的睡衣你喜欢的话,要穿就穿吧。”这回陆征没有上当。 洛洛牙齿切一声:“征征哥,你还在穿那老爷爷穿的睡衣?我爷爷就穿你那一种,知道吗?征征哥,我这是给征征哥制造机会,让姐姐给你买睡衣,你怎么这么笨?” 对此陆征差点儿又上当了,手抖着打错字上了给史慕青发的购物清单里,可爱的睡衣两套。在洛洛探过头来看时,他赶紧删掉。 “删了做什么?”洛洛一脸贼笑,“征征哥你要承认你自己是个男人,男人都是有这颗狼心的。” “够了!”陆征像是老爷爷一样唬了他一下。 刚好,史爷爷办完所有手续,拿齐了药物走了过来,在一楼大厅与他们两人面对面遇上。 陆征停住了脚。史爷爷手里拎着个药袋,微笑地看着他,在望到他身旁的洛洛时,眼睛里像是闪过一抹惊讶。 “这是谁?”洛洛贴着陆征的耳边问。 “你大姐姐的爷爷。”陆征答。 “哎!”洛洛惊奇的声调前所未有,“我大姐姐是从欧美国家进口的吗?” 陆征要他小声点,这当着老人家的面呢。 洛洛是从史爷爷的身上想起了花木年华的电影,啧啧惊叹:“姐姐家的人真有气质,我都快惭愧死了。”说着,向史爷爷九十度鞠躬:“你好,爷爷,以后我家哥哥受姐姐照顾了。” 陆征那一脚要踩到洛洛的屁股上。 史爷爷一怔之后,笑道:“不要客气,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这爷爷真会说话。洛洛小妖精对史爷爷顿时好感倍增,向史爷爷敬个礼,走在前面要给史爷爷打辆计程车。史爷爷笑笑对他说不用:“我坐公交车可以了。车站在我们家门前有一个。有时间可以到我们家来玩。反正,我们和陆医生也算是熟悉了。” 陆征怔了怔还未能消化这个消息,洛洛马上帮慢半拍的他反应道:“爷爷请放心,我们今晚上就杀到爷爷家里做客。俗话说的好,盛情难却。接受人家的好意好过拒绝人家的好意。” 史爷爷笑的嘴唇都弯了,乐着说:“好好好,你们今晚来,我给你们做牛排。对了,吴教授也可以过来。” 吴教授是谁? 洛洛回头疑问的眼神看陆征时,史爷爷走出了医院大门,消失在了人群里。 陆征就此冰冷了脸,对着洛洛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精说:“你以为你征征哥很了不起了吗?” “不是吗?”洛洛不解地问。 “你征征哥不过是个实习生,人家的主治大夫是吴教授。”陆征说完转身往前走,洛洛闯下的祸他都不知道怎么收拾。吴正淳会愿意去病人家里做客吗?今天吴正淳正恼火史奶奶呢。 洛洛多少察觉自己好像办了一件不太好的事,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个人走到电梯处,才记起了给史慕青发的购物清单没有从手机里发出去,而史慕青因着还要赶着排队结账,回来学校见导师,已经等不及他们的短信了,自己做了主张买了一堆日用品两手拎着跑了回来。 东西先搁到了门房暂存,史慕青跑上医教科去见教授。 新教授金教授,比起袁教授是年轻多了,四十岁左右,刚升上教授不久,刚开班招研究生,底下没有别的学生,只有史慕青一个。 戴了副精良的金边眼镜,金教授完美的侧脸有点冷。 这样的冷脸,谁看了心里都紧张。好在史慕青在家里对奶奶那张冷脸看惯了,对金教授这种也就一般般。只要是好教授,没有什么不好的。 “先跟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再向这边反应。反正,你现在还要轮三个月的临床科室,对不对?”安排教学计划的老师说。 “是的。”史慕青点点头。 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 金教授脸虽然冰冷,却已经安排好了教学计划,发了邮件给史慕青,让史慕青有空先看一些相关的参考书。然后,再过两个星期,要抽空开始进入她的实验室做实验出报告了。 史慕青感觉到这个教授脾气不怎样,但是做事蛮实在,恐怕是第一次带学生,也是十分认真的样子,心里头踏实了。 回头,给爷爷奶奶发一条短信,报告说一切顺利。借此良机,史爷爷告诉了她今晚邀请了吴教授到家里做客,要她到时候陪客人们一起回来。 史慕青感觉当头一棒,有些晕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突然邀请教授到她家里做客了? 中午要吃饭的时候,洛洛偷到了陆征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姐姐,今天劳烦你帮我买东西辛苦你了。等会儿姐姐出来的时候,我们见面时你再把东西带出来吧,我中午请姐姐吃饭。反正,今晚姐姐的爷爷要请我们吃饭,我先请了。我拿了工资的,姐姐不用担心我爸爸妈妈的钱。” 洛洛唠唠叨叨一大堆,史慕青只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她正式成了这个人的姐姐了? 左口姐姐,右口姐姐,洛洛停不下来的小嘴巴,叫的别提多亲切了。任谁都不会怀疑她是他的姐姐。 史慕青手掌拍着脑袋,意图让自己从这堆泥沼里头清醒一些。 东西肯定是要给这个弟弟送过去的。史慕青拎着两大袋超市用品,走去了洛洛电话里说的蓝与白餐厅,在学校对面门口有一家。 刚下人行天桥,洛洛站在门口对她扬手:“这里,这里,姐姐——” 男女老少的目光,全刷到了她身上。 史慕青感觉这些目光都在说: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女人是谁? 快步走过去,让小妖精闭嘴:“快进去吧。还有,不用叫我姐姐了。” “不叫姐姐姐姐的话,叫姐姐嫂子怎么样?”洛洛问。 史慕青要一头栽倒:“你叫我嫂子做什么!” “我征征哥怎么样?”洛洛冲她笑。 史慕青开始发现这只妖孽的嘴巴,才是比他那样貌更可怕的东西,转头对他说:“哪天我给你介绍另外一只毒舌,你们两人比拼去,不要扯上我了。” 比陆征聪明一点的大姐姐,成功用这话堵住了洛洛的嘴巴。洛洛对认识同样毒舌的人不感兴趣。 餐厅里很多人,这里在学校对面,又是连锁店,吃的是传统的米饭中餐,老师学生,都喜欢来这里改善伙食。 洛洛好不容易占了角落里一张桌子,本来只能是两个人坐的桌子,多塞了张椅子,勉强坐下了。洛洛撅着嘴巴说:“我和征征哥说了,去酒店吃没有问题的。征征哥就说这里好,说想吃蕃薯粥。姐姐吃蕃薯粥吗?” 想到姐姐的称谓好过嫂子,那等于是直接把她从未婚提升到了已婚,更不明不白的是她根本连男朋友都没有的人,竟然已婚了。史慕青认命了,姐姐就姐姐吧。 洛洛就此安慰她:“我不叫姐姐,不叫嫂子,叫小青同学也不好,姐姐不然你给我出个主意?” 史慕青:…… “你征征哥呢?”史慕青不知不觉中,跟随小妖精叫起了陆同学征征哥,没想到这么叫还挺顺口的。 “我征征哥在医院里,说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完,办完马上过来。”洛洛说,接着怕她着急,给陆征打电话。 陆征在医院里,忙着给人办理出入院手续。这是最麻烦的事了。周司晨把最麻烦的东西都扔给了他,说虽然麻烦,但是学习的东西最多。陆征其实更想看吴正淳做手术,和看看吴正淳正在进行的生物晶片研究。 吴正淳今早上两台手术做完了,回来到自己办公室,喝口水,歇口气。 周司晨帮着他整理手术病历,在他电脑上啪啦啪啦打字。 吴正淳低眼一瞧,看到了陆征留在他办公桌上的字条。上面写着说史爷爷今晚请吴教授到家里吃饭。 “这,这——”吴正淳连叫了两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周司晨听见他叫声,停下笔,伸过头去看:“你去吗?” “我怎么可能去?那是病人家里!我是想说这个姓陆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人家或许只是想和你亲近。”周司晨说。 吴正淳忽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既然,他们都怀疑史慕青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如果能接机上收养史慕青那对老人家家里看看,看看老人家家里怎么样,不是可以了解史慕青这些年过的如何,有没有受到虐待了。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会虐待孩子的老人。”吴正淳想了下,说。 “过去了解下情况,没有坏处。”周司晨道。 吴正淳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拿起电话给陆征回信,一边指着他说:“你说的,你得陪我去。我一个人去到那里尴尬死了。” 陆征忘了声明自己和洛洛那只妖精也在受邀行列。 接到吴教授短信说是答应今晚史爷爷的邀请时,陆征一样是吃了一惊。 按理来说,吴教授拒绝的机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因为如此,他才想着免得直接面对教授被教授喷脸,干脆留张纸条,吴教授看到说去就去,不去当作没看到,他也好拒绝史爷爷。 吴正淳说要去了,陆征心里头没有轻松下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合常理就是不对劲。 洛洛打电话来催他。他把手头的工作收拾了下,脱了白大褂,走出了科室。 蓝与白餐厅里,刚好在饭点上,人越来越多了。 陆征擦着人群的边缘进去后,看到了角落里两个人,径直走了过去。 “征征哥,快坐吧。”洛洛给他搬椅子。 陆征却是低头,先看到了放在史慕青脚边的两大袋超市用品,瞪直了眼球问:“小青同学,这都是你买的——” “嗯,给你弟弟买的。因为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怕着不够,想到的都买了,你们再看看有什么缺的,我下午有空的话,再帮你们跑一趟腿。” 洛洛一听,露出感动十足的脸蛋儿说:“姐姐,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陆征已经急着蹲下身检查里面都买了些什么。结果,看到了洛洛张口想要的睡衣。史慕青给洛洛挑了可爱点的男生睡衣。 洛洛大喊:“姐姐是我知音!” 陆征已经呆掉了。 史慕青解释说:“我没有弟弟,也不知道给他买什么,只能照我自己想的买了,有没有错的?” “没有,没有。”洛洛抱住购物袋挪到自己脚下,冲陆征一笑,“征征哥你付款哦。” “不是说好你自己——”陆征说到一半,看见史慕青疑问的眼神扫过来,低了脑袋。 洛洛冲大姐姐露出两颗小牙齿:“对了,姐姐下午还去超市吗?给征征哥也买两件一样的睡衣吧。” “为,为什么?”史慕青诧异。 “他的睡衣,老爷子穿的,姐姐以后要是去他宿舍里参观,他不得丢大脸。” 陆征的手拎起了小妖精的后领子,直拎到厕所去教训。 “你做什么?洛洛!”陆征早察觉到这只小妖精有些反常了。洛洛是爱开玩笑,但是,只是对熟悉的人这样做。对陌生人,这只小妖精摆起的冷脸,不比他爸君爷少半分。 洛洛手指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本质上的一丝冷意,对他扬了扬嘴角:“征征哥难道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什么?” “不要自欺欺人了,她不就是彤彤姐吗?”(未完待续) 喜欢谁了 陆征的手指松开了他的后领,目光望向角落里,不说话。 洛洛拍拍他肩头,也不说话,擦过他身旁,走回位子。 史慕青本还挺担心他们两个会不会真吵起来。见到洛洛回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心口莫名一松。奇怪了,自己那么担心这两个人干嘛。 “姐姐想吃什么,快点。今天我出钱。”洛洛笑嘻嘻对她说。 “随便吧,吃蕃薯粥好了。”史慕青其实对吃什么不是很在意,反而是担心他们喜欢吃什么,因为今晚爷爷请他们回家吃饭,瞧他们身上穿的从来都不随便,八成对吃的也蛮讲究。 洛洛向服务生指了几样菜式,看到陆征回来,说:“哥,都帮你点了。” “嗯,你点吧。”陆征应道。 两人口气都很平常,看来是和好了。史慕青告诉服务生不要上太多菜吃完不够再上,然后,问他们两个:“今晚我爷爷说招待你们吃牛排,你们喜欢吃什么配菜?意大利面,还是通心粉,喜欢吃香菜吗?” “姐姐下午要去菜市场吗?” “嗯,明天我才值班,今天休息,下午我去市场买菜给你们加菜。”史慕青说。 洛洛道:“下午我有空,我陪姐姐去菜市场吧。” 陆征迟疑了会儿,提醒洛洛:“去到那里不要给姐姐添麻烦。” “哥,你是怕我影响你给姐姐的印象吗?”说完这话的洛洛转身对史慕青一笑,“姐,你今年几岁?” “几岁?” “我看你是比我哥大还是比我哥年纪小。” “应该是小吧。你哥都研三了,我研一。”史慕青说。 “你不叫我哥叫哥吗?” 史慕青貌似才想起这个长幼问题。由于陆征算是其它学校过来的进修生,所以,她没有叫他师兄。本来,是该叫师兄的。 可习惯了叫陆同学,突然叫成陆师兄,舌头转不过弯来。史慕青发现自己卡壳了。 “叫哥吧。”不管陆征使来的眼神,洛洛催促她叫。 史慕青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为什么要叫哥?” “他年纪比你大不是吗?” “要叫也叫师兄。” “没关系。叫哥一个样。” 陆征想抱住脑袋,洛洛吵到他脑疼。洛洛非要她叫哥是什么原因,他清楚。但是,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彤彤妹妹,是不是,他不知道,没有证据。 洛洛是觉得,有时候感觉比证据更重要。想当年,他爸,把君爷的妹妹认出来一样是靠感觉。 感觉是对的,第一眼感觉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陆家人和姚家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本质遗传了下来。感觉对,陆家人还是会想着证据第一。姚家人是认定感觉往前走。姚家人比陆家人感性。 “洛洛。”陆征叫住了小妖精,主要还是因为怕她尴尬。 洛洛无奈地耸耸眉头。蕃薯粥上来了,青菜等小菜也上来了。几个人拉开了筷子开始用餐。 陆征吃到一半,科室里来了电话,他只好匆匆放下筷子赶了回去,离开前,不忘对史慕青说:“你不用惯着他,他嘴巴是那样子的了,不用被他骗了给他买东西,知道吗?” 史慕青吃惊地听着他的话,洛洛是他弟弟的话,他不是该叮嘱人家好好照顾弟弟,而不是怕人家被他弟弟骗了。 陆征是想,要她真是彤彤,那真的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了,她和他,两个人都得被小妖精耍到团团转,被洛洛吃的死死的。 一方面希望她是彤彤,一方面又怕她被洛洛欺负。 史慕青看他走了,回头和洛洛说:“你经常和你哥这样说话吗?你为什么一会儿叫他哥,一会儿叫他征征哥?” “我和他是邻居,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世交。哥家里的爸爸爷爷,和我家里的爸爸爷爷,都是兄弟。所以,我从小叫他哥。”洛洛张开漂亮的牙齿,冲她笑了笑。 “你既然叫他哥,但是,你好像很喜欢捉弄他。”史慕青有点看不惯陆同学被人欺负的样子,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头别扭。 “姐是心疼哥是不是?”洛洛朝她挤眼睛。 “你还是像你哥说的老实点,我告诉你。”史慕青冲他唬了唬,“姐不好惹的。” 洛洛听完她这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小时候他就知道,每次她插进来说话,都是看着陆征被他欺负忍不住上来帮陆征挡驾。有些东西,无论中间发生过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那种东西叫做缘分,叫做吸引。 姐姐,一早被他征征哥吸引住了。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的。 陆征在科室里忙着,一边有空就看看手机,担心她或是洛洛一个电话打过来。这样的心情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三个人一块玩的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和洛洛都在温室里长大,遇到了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很努力地想把阳光照进这个小女孩的心里。当时,他们大概都是想着,妹妹笑一笑都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美丽的笑容。 美丽的笑容,美丽的,动人的。 陆征想远了,很远很远,好像回到过去不想回来。 隔他几步远的地方,周司晨站在老胡床边,和老胡说话。老胡现在没有说起语蓉了,好像彻底忘了这个人,于是说起了周司晨的笑话:“你知道吗?没有一个男的像你这样钓马子的,竟然问人家是不是从来没有笑过。” 周司晨瞥了瞥老胡:“什么?我这话有错吗?我就是看她好像连笑都没有笑过。还有,不要说钓马子这样粗鄙的话,人家正正经经地关心人。” 吴正淳刚好插着白大褂口袋过来查看老胡的伤,听到他们不知道在议论谁,问:“谁没笑?谁从来都没有笑?” “还有谁?” 老胡这句反问,让陆征甩过了脸。 周司晨对他抱有莫名的敌意,但是,对史慕青却好像很关心。不止如此,周司晨身边的人,对她都很关心。这点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老胡他们并没有发现他在旁边听,自顾自说着。老胡听说了他们今晚要去史家吃饭的消息,叹气:“为什么不邀请我呢?” “为什么邀请你,你在她奶奶住院时做了什么吗?”周司晨要他别痴人做梦。 “她奶奶住院的时候,躺在床上不笑的。我住在她奶奶隔壁每时每刻努力说笑话逗她奶奶笑。”老胡用力辩解自己已经很努力。 周司晨问:“她奶奶笑了没有?” “没有。”老胡沮丧的表情暴露无遗。 吴正淳哈哈哈大笑声一串,送他两个字:“活该。” 史奶奶那种人,永远不会笑的。谁真能让史奶奶笑,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胡学着女孩子拿被子盖头,对他们说:“吴教授,你不是今晚有约会,可以提前下班吗?” “谁说可以提前下班的?”吴正淳说,接着抬起手腕望了望腕表,“不过,这两天我值夜班,是可以酌情提早点走。” 老胡在被子里冲周司晨摆摆手:快走快走! 老胡生怕被教授捉弄。这段时间住院,正因为彼此熟悉,查房的时候,几个教授都喜欢捉弄他,搞到他狼狈的要死。所以,不要想着吴正淳是好心肠来探他,人家不过一样是来捉弄他捉弄他,干完活了,没事干。 周司晨卖了他个面子,对吴正淳说:“淳哥,我去帮你收拾办公室,我们提早走吧。” “嗯,好。”吴正淳应着,边问,“知道史家住址在哪里吗?” 周司晨愣了下:“淳哥,这事儿不是从开始就是你联系的吗?” 吴正淳才想起陆征都没有告诉他地址和确切时间,因此,转个身,去找陆征讨要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承担带路责任的史慕青,和洛洛从菜市场赶了回来医院门口。史慕青本来叫了辆出租车,后来才想起人家教授自己有车,可能不会坐出租车。 五个人,塞一辆小轿车真是刚刚好。 陆征说有人会带他们去。吴正淳下班后,把公文包塞到了周司晨怀里,两个人一块走去停车场开吴正淳的车。吴正淳的车是自己父亲吴敦侯的。老吴教授平常用不上车,干脆把自己的车给了儿子开。是一辆漂亮的蓝色奥迪。 奥迪开出停车场,停在了门口的边角上,不堵路。 一行人走了过去。吴正淳和周司晨在车内数了数,走来的一共三个人,史慕青、陆征,以及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孩子。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见过。至少周司晨今早上经过护士战时,见那些护士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议论自己见到了超级巨星,说是陆征同学的弟弟。 吴正淳降下了车窗,问他们三个:“谁带路?” “我。”史慕青弯着腰,“教授,我带你去。” “上车吧。”吴正淳打开车锁。 洛洛不客气拉开车门,第一个上了车,对史慕青招手:“姐姐坐中间,征征哥坐外面。” 吴正淳被他一句话吓飞:“什么?” 周司晨早在发现他们是三个一起走来时,已经有所意料了,扶着眉毛不说话,把手撑在脸蛋上望着车窗外宛若在尘世之外。 史慕青把下午买的菜交给车内的洛洛,抚着落下来的刘海,向吴正淳解释:“我爷爷请大家都到家里吃饭。” 吴正淳才恍然大悟,受邀嘉宾不止他一人。 眼看,史慕青那几袋子菜老多,塞进奥迪车里都塞不进去的样子。吴正淳将车后箱钥匙扔给了周司晨:“去,别闲着,否则人家怎么做菜做饭给我们吃。” 周司晨无可奈何地踢开车门,下车后冲对面的人喊:“小青同学,把袋子送到后车厢来。” 史慕青刚要把头从车子里面重新钻出来,陆征从后面按住她:“你坐着,我去就行了。”说完,他左右手快速地拎起几个购物袋,绕到车后。周司晨已经打开了后车厢,回头一看不是史慕青,挑了眉:让君爷的儿子做这种苦力活还真是辛苦了。 陆征把菜放进后车厢,关上箱门。 几个人坐回车里。奥迪往前只开了一会儿,吴正淳发现不对:“带路的为什么坐后面,而且还坐在中间。” 史慕青也觉得不对。 只有那几个人全部摆头都说是对的。周司晨死活肯定不会坐君爷儿子身边被夹在中间。洛洛要和姐姐哥哥坐一排,喊着:“姐姐坐这里好,我不习惯和男人挨着坐。” 吴正淳差点儿踩错了油门,拂了额头一颗汗,问陆征:“你弟弟?” 陆征其实不愿意负担起小妖精的责任,迟疑不作答。 “好好教育你弟弟,陆同学,什么叫做不习惯和男人挨着坐。他以后难道不和他领导挨着坐吗?” “我以后自己当领导。”洛洛的口才,不是轻易能扳倒的。 吴正淳从车前镜里看着洛洛年少气盛的样子,有所感慨:“想当年我也这么青春益发,总是想着自己某天是大总统。” “淳哥不是一直想着自己当大夫吗?”周司晨转过头问。 “没错。我是说,我是想着我可以给大总统的脑袋开刀。这样,大总统也得听我的。”吴正淳得意地一笑。 这大概是脑科专家独有的骄傲。 脑科,专门研究人的脑子。无论你是什么人,政治家,艺术家,文学家,慈善家,什么人都好,都逃不过脑科专家的显微镜。 奥迪在史慕青的带领下,一直开进了某个新建的小区。这里有电梯,可以方便老人家上下楼。 史家住在第八层。 陆征和洛洛家里一直都是住大院子的,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有电梯的高层住宅,只觉得太窄了,好像火柴盒叠起来的屋子,拥挤而且冷漠。八成,在这里住的,都不知道自己邻居都是些什么人。 吴正淳家里也是老房子,没有电梯的。周司晨的老家被拆了后,住进了新房子,不过,他们住的是这种高层住宅的楼下,因为考虑到父母年纪大,哪怕有电梯也不方便。楼下还有一点好处,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让温世轩弄些花花草草。 电梯往上爬行的时候,五个人塞在一部电梯里,分明有些挤。吴正淳扯了扯领口的领带。回头,看着他们几个手里都提着史慕青下午买菜的购物袋,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到人家家里做客,给人家请吃饭,自己居然两手空空的,什么礼物都没有带。还是上病人家里。这不是典型的被人误以为收受人家好处吗。 “周司晨。”吴正淳赶紧把周司晨手里自己的公文包拿过来,说,“你下楼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周司晨还没有意识到。 吴正淳紧张地贴在他耳边,咬着牙齿:“礼物!” 周帅哥一下子醒了,一样慌张了,伸手按了下一楼。 史慕青见到了,问:“忘了什么东西吗?” 周司晨勉强地接话:“是,东西掉在车上了,我下去拿。”说着,看到八楼了,等他们几个出去后,按住关门键,对他们说拜拜。 史慕青一行人下了楼梯。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面对面。听见声音史爷爷已经走出来开门了,说:“正好,玉米熟了,你们要是饿了可以先吃个玉米。” 老人家完全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除了史慕青以外,一群人一个个都很拘束。连平常爱说话的洛洛都变得十分安静。是的,洛洛在陌生人面前其实都不张扬。 史慕青一口气,接过他们手里的菜袋子,脱了鞋子穿着袜子在家里的地砖上跑进了厨房里头。 其余几个人在玄关处换了拖鞋,都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子里面。只见屋子里整理的干净并且井井有条。房子不大,大概两居一室,五六十平方米。 史奶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鼻梁上戴着老花眼镜,手上拿着电视遥控器。看到他们几个进来,目光像是动也不动似的,老气沉沉地说:“吴教授带学生来了。” 那口气,好像是大领导。 一群孩子立即感觉喉咙口被绳子绑住了,开不了声。 史爷爷走过来,腰间系着做饭的围裙,对史奶奶说:“我和小青在厨房忙,你招待他们。” 死了! 这是此刻站在客厅里三个人的心声。 “你们坐。”史奶奶答应了史爷爷的要求,吐出一句。 三个人齐齐,像小学生坐在了沙发里。 史奶奶问:“喝茶还是喝水?” 没人作答。 史奶奶的目送扫过他们三张木头脸:“ater,coffeeortea?” 三个孩子都呆了呆。 洛洛贴在陆征的耳边:“这奶奶是英国人?” “不知道。”陆征怎么知道。 史爷爷在厨房里,指导史慕青切菜,一边说:“怎么样?” “爷爷?” “我是问你,看着哪个男孩子觉得怎么样?” 史慕青扑哧一笑:“爷爷,人家在家里都是大少爷,能怎么样?”(未完待续) 让不让醒 周司晨走到楼下,找小卖部买礼物时,一头雾水,不知道买什么好,只得打了电话问母亲。 周玉接到他电话时,在自己律师事务所办公,一边接电话,一边叫着底下的助理赶紧把文件打印出来,回身笑呵呵地问儿子:“怎么有空给我电话了?不是说医院里忙死人吗?当初叫你不要学医你偏要去,吃苦吃亏的事情你偏要干。” “你儿子当白衣天使你不高兴吗,妈?说到外面给你多长脸。” 周玉真不觉得长脸,只怕有一天,被君爷发现了什么。 “什么事?”周玉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妈,想问你,给老人家买礼物买什么好?” “你上谁家做客了?” “不是。是,是一个病人家里,邀请我和吴教授过去吃饭。”周司晨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手指头扯着那衣领子,眼睛漫无目的地朝大街上来回的车辆看着。 这种心底里的虚,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说。 “病人请吃饭?”周玉也觉得,他们居然能答应到病人家里吃饭,好像有点不合逻辑。 “嗯,总归是一对老人。而且,他们的孙女刚好是医院的学生。” 这句解释,周玉终于感到了一点合理:“哦,原来是吴教授的学生家里做客。这样的话,随便买点水果好了。你要是买的太贵重的话,人家反而心里不舒服。到底是吴教授的学生家长,人家还得尊敬吴教授。” “行。我买几个苹果,橘子——” “可以买些粒粒橙,美国进口的那种,你看看有没有?人家吴教授毕竟是从美国回来的,对不对?” 对于母亲这句故意调控吴正淳的话,周司晨咧开了嘴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说起来,自己母亲当年上吴家,少不了捉弄吴正淳。所以,他们每次上吴家做客时,吴正淳总是躲书房里温习功课,其实是躲着他妈。 “这里小卖部可能没有。我去附近超市里看看。”周司晨道。 “儿子。”看着儿子要挂电话,周玉想了想,接上一句,“你自己注意身体。” “妈,你和爸关心自己。”周司晨低下声音说。 周玉本还想说他爸温世轩今天上他们医院去看温媛了,后来听对面挂了电话,也就算了。 温世轩在家里做完饭,因为老婆回家肯定急着要吃饭,再拎了些东西,坐了公交车上医院看小女儿。 温媛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多年,在温世轩眼里,好像一直没有变。人家都说这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植物人,多少年的植物人了。动也不能动,要人每天帮着翻身,护理。医院的护工,一天上百块的请,一般工薪家庭怎么请的了,国家对此也没有补助。医药费,护理费,全部都靠的自己。 要不是认识吴教授,与吴教授关系不错,温媛其实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医院也不想浪费这个资源,会提议家属让其出院。好在有吴教授在,让温媛一直住在了医院里。 温世轩给小女儿拿了些喜欢的衣服,知道温媛喜欢迪士尼,一直都最喜欢这个牌子,迪士尼做的儿童用品,也做一些衣服,他专门去找大号的童装,温媛能穿得下的,拎来给小女儿穿。 现在看护温媛的护工叫做刘姐,陪了温媛和温世轩家有五年了,对于温世轩当然最熟悉不过。要说到温媛的病床,是在普通病区的最后的一间单人病房。一般教授,早上医生们查房也都不会过去。因为谁都知道温媛不可能醒。只有吴教授来医院的时候,会过来看这个只属于他的病人。老吴教授没空来的时候,吴正淳会带周司晨单独过来。 周司晨认为这样最好不过了。因为他也不想让太多人议论他小姐姐的事。 温媛怎么变成植物人的事,虽然温世轩和周玉都不说,但是,当周司晨学医了以后,多少知道了一点。温媛是因为中弹。 脑部神经损伤之后,想恢复几乎是很难的一件事儿。老吴教授可以说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努力,都难以突破医学上的难题。而吴正淳,正好从另一个角度,想去破解他爸爸这辈子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 温世轩其实这回来看女儿以外,是想和吴正淳谈谈。他这样一年一年年纪大了,要是哪天比女儿先闭上眼睛走了,总是希望能在自己闭眼之前,亲眼看到女儿有个结果。什么样的结果都好,总比这样是死是活都聊聊无期要好。 老吴教授一直都不能给他答案,吴正淳刚从海外带回来最新的技术,或许能给他一点比较清晰的指向。 刘姐拿毛巾给病人擦着手和脸,说:“这么多年来,像个睡美人似的。” 温媛是躺着一直都没有好像变化的迹象,一点都没有。 人家再说他小女儿哪里不好,温世轩却只记得一件事,温媛救了他的命。 “老天爷,还是仁慈的。”温世轩说。 刘姐是听不明白他的话的,只能对他说:“吴教授不在,周大夫也不在。” “他们下班了吗?我来晚了。”温世轩其实卡着时间来了,也怕自己来早了打扰人家工作。毕竟自己女儿的病不是急症,什么时候问都可以。 “不,今天他们好像是提前走了,可能有点事。”刘姐说。 温世轩琢磨着该不该给小儿子打个电话说自己来过,想想,算了。起身的时候,突然看见床上女儿的手指动了一下。原先,温世轩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揉揉眼睛,结果,亲眼再见到女儿的手指轻轻弹了下关节。 “这——”温世轩刹那激动到声音都出不来,指着问。 刘姐绕过床,一看,没有看到刚才温媛动手指的动作,说:“是不是看错了?” “你都没有看见吗?”温世轩强烈质疑。 “没有。今天吴教授和周医生都过来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刘姐说。 温世轩不信她这句话,马上转过身给儿子打电话。 刚好,周司晨拎着一袋粒粒橙坐上了电梯上楼,按响了史家的门铃。陆征走过来帮他开门时,周司晨对着电话和父亲说:“爸,我等会儿再给你电话,我在人家家里。” “不对,晨晨,你姐姐好像醒了!”温世轩声音高昂地叫着。 “你说什么,爸?”周司晨好像听不清楚,再问一次。 “我说,你姐姐的手指动了!我亲眼看到的,动了两次!你和吴教授快回来看看。”温世轩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 周司晨愣住在了客厅门口。 客厅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突然傻住的样子,不解他究竟是怎么了。 “周师兄?”史慕青端着茶先出来招呼客人,见他这样,抬起头问他。 周司晨按掉了父亲的电话。温世轩报的这个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可以说是坏消息。 不懂医学的,会以为病人是要醒来了。但是,今早上他和吴正淳才去看过,知道完全不可能。温媛伤的那个位置,不是一般的位置,醒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反而,恶化的可能性很大。可以说,温媛躺了这么多年没有死,真是老天爷在可怜她了。 “这个是,吴教授买给爷爷奶奶的。”周司晨把粒粒橙放到桌上,对史慕青说。 “不用这样客气。”史慕青想让他们带回去。 周司晨按住她的手,低声说:“收下,不然人家问起,吴教授会尴尬的。” 以吴正淳的身份,到病人家里做客是不太合适。 史慕青只好代爷爷奶奶收了下来。 一边上,史爷爷解下围裙,洛洛拿了自己给他们这对老人买的情侣围巾,一条蓝的给史爷爷,红的给史奶奶,看起来很是搭配。 史奶奶撅着嘴角,对于脖子上挂这样的东西本来不太喜欢,不过见着史爷爷好像很高兴,也就算了,收了下来,对小妖精说:“你心思挺多,是不是很会追女孩子?” 洛洛笑道:“我爸当年追我妈可辛苦了。我还没有追过。” 见两个老人都被洛洛一个人哄了,其余几个人站在一边上尴尬。吴正淳又说起了陆征同学:“你怎么不向你弟弟学两招?” 陆征想说的是,洛洛要他学都不要。学洛洛干什么,花言巧语的,和他爸不屑姚爷一样。 “都坐下来吃饭吧。”史爷爷招呼客人们都到餐桌边上来。 几个人于是抢着进厨房帮史爷爷拿碗拿盘子。史爷爷做的牛排出锅,史慕青拿着盘子给爷爷接。陆征走上来看到,说:“我来弄吧,爷爷。” “对了。”史慕青记了起来,对爷爷说,“陆同学会做饭。” “真的?”史爷爷眯起雪亮的眼睛,看向陆征。 陆征被他看到一丝脸红,挽起袖口,默默帮忙。史爷爷让开了位置,有意的,想看他厨艺怎么样。陆征拿起锅铲,两下把牛排翻了过来,放上了白瓷的盘子里。 洛洛闻到香味,叫了声:“好香!爷爷你厨艺是米其林级别的。” “你弟弟嘴巴真甜。”史爷爷这下都忍不住和陆征说了一句。 陆征不由之间已经嘴角微勾,挂上了一抹笑意,聚精会神地低头帮着继续翻牛排。 史慕青在几个人来回之间穿梭。吴正淳拿了开酒器帮忙开红酒,回头看到周司晨走到了阳台去,察觉到肯定出事了。 站在阳台上,周司晨对着电话,正努力地向父亲解释,温媛的动作那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射,毫无意义的。 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点希望的温世轩怎么都不信。 吴正淳点了点周司晨的肩头:“我来和温叔叔说。” 这话,被靠他们两个最近的洛洛听见了。 爸爸?温叔叔?不是姓周吗?怎么变温了? 洛洛眯了眯漂亮的两颗眸子。 吴正淳接过电话后,和温世轩说了两句后,温世轩终于冷静了下来。但是,本来萌出的那点希望被浇上了满盆冷水,打击不小,温世轩坐在椅子里好久没有动弹。吴正淳试图安慰他,说:“她这会儿要是真能眨眼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说明她有意识,但是脑部神经损伤依然存在,关于记忆、感情等所有东西,都可能失去。” “她活着吗?”温世轩问,“我和她说什么话,她能听见吗?” “温叔,其实人与人沟通,听得见,还不如心里听得见。你和一个人说话,她耳朵听进去了,不一定放到了心里去。虽然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搞科学的大夫口里好像有点奇怪,但是,人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没错的了。”吴正淳扶了扶眼镜说,“心灵沟通比什么都重要。最少我看过这么多病人,是这样的感觉。” 温世轩被他这句话说服了。 陆征同学在厨房里忙到满头大汗。史爷爷叫孙女拿条毛巾过来:“给陆大厨擦擦汗。” 洛洛听见,跑过来对史爷爷说:“爷爷,我哥怎么样?入得了厅堂出得了厨房,当谁女婿都不会差,对不对?” 陆征忙得分不开身,否则肯定要扯烂洛洛那张嘴。 史慕青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洗干净以后拧干了,再递给陆征:“陆同学,辛苦了。说真的,你炒菜炒的都比我好。” 见陆大厨动作熟练,史爷爷干脆让陆大厨代替自己炒意大利面。陆征三两下,把面条过了水,再进行翻炒,那串如鱼得水的动作,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叫做帅气。 史爷爷要鼓掌叫好。 史慕青眯起的眼睛,好像一弯新月。 洛洛在旁一直像小麻雀到处夸耀自己哥哥。 只有史奶奶,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机,眼角扫到阳台上站着的两个人。 吴正淳给温世轩解释完,安抚地拍了拍周司晨的肩头:“没事。” “淳哥,你说,给我小姐姐做手术的话,再做一次的话,她有可能醒来吗?”周司晨的声音,低沉地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手术其实危险性最大,还大过这样让她睡着。”吴正淳说,“一旦手术失败,她会死,立马死掉。” “可是等的话,能等多久?我爸等不起了。”周司晨说。 吴正淳扫了他一眼:“你回去和你爸商量商量,都商量好了,想做手术的话,再来和我说。你家我家关系非同一般。我和我爸会尊重你们的选择。”(未完待续) 来历不简单的一家人 中午一群人用餐,只有餐具轻轻相碰的声音,都没有说话。应该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有个史奶奶坐在中间的时候。 洛洛有时候能感觉两个老人家的眼光喜欢在他征征哥的脸上扫过。虽然说,如果老人家能喜欢他征征哥,这是好事。可总觉得哪儿不是一回事。 门铃这时候叮咚一响。 “谁来了?”史奶奶问,那口气,好像八辈子都不应该有人上这家的门。 桌上吃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史慕青放下餐具,走去开门,拉开门时,见着门口出现的人影是大吃一惊:“晏子。” “晏子来了吗?”史爷爷一听,赶紧站起来走过去,看老人家样子是很高兴。 谁? 一群客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人是谁。 随史慕青走进来的女孩子,身高比史慕青矮一些,但是,高高瘦瘦的,脸蛋秀秀气气的,鼻梁上架了一副上面黑框下面无边的眼镜,头发剪的比史慕青有些长,扎成了一条小马尾。 她穿着白衬衫,下面一条蓝色长裙,款式像民国时代的文艺女青年,全身上下都是淳朴的气息,很能让人眼前一亮,感觉看到了画面里面的人。 “真美。”洛洛都忍不住嘴唇一圆,直接吐出了一句。 桌上的男性都目不转睛看着这个走进来的女孩,看其年纪应该比史慕青小,可人家应该同样是大学生了。 “我妹子。”史慕青向不认识的人介绍,“叫晏子,明年要从中文系毕业,现在在报业集团实习。” 别看晏子长得秀气,可人家很大方,面对陌生人,露出微笑,看见吴正淳,大概猜到他是谁,鞠个躬说:“你好,吴教授,我奶奶拜托你了。” 吴正淳慌忙站起来,连声道:“不客气,应该的。” 真是美丽的女孩,都能一下子让男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你们大家吃饭吧,我到姐姐房里。”晏子说,冲客人们又微笑一下,走到史奶奶的轮椅背后,像是贴近史奶奶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史奶奶听着点点头,问她:“吃饭了没有?” “下午的时候爷爷有打过电话给我,问我今晚回不回来吃,我怕回来晚了,耽误大家吃饭,在报社里吃过了。奶奶放心。”说着,晏子轻轻贴着史奶奶的脸像是亲了一下,她左手拎着个布袋子,也是民国风的图案,转身进了史慕青的房间。 史慕青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追上她说:“我桌上很乱,你帮我随便把东西堆一边好了,等会儿我自己收拾。” “有没有重要的东西?”晏子问。 “没有。” 两姐妹亲热说着话儿,进了房间,不会儿,一串笑声飞出了屋门。 是谁都看的出来,这两个女孩子很要好。陆征等人能感觉到史慕青这时的表情是不一样的,和语蓉在一起时更不一样。 陆征心里突然为她一松,本来还挺担心语蓉那件事给她打击挺大的,而她在学校貌似没有什么同龄朋友。现在一看,原来她早有自己的圈子了,有自己的朋友。不知为何,这让他又突然哪儿心里有点紧张。 不知道她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风景。 由于有客人要招待,史慕青蹦蹦跳跳,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史爷爷看她高兴,知道肯定是晏子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果然,史慕青说:“说是几家公司都要晏子,都发来邀请信,晏子连简历都没有投到人家公司的报名处呢。” “晏子做事稳重可靠,有人要,有人抢,很正常。”不喜欢说话的史奶奶都开了口,可见对这另外一个孙女是满意至极,不喜欢夸奖人的她都忍不住夸赞。 史慕青挑了挑眉头:“是,要是我有晏子的一半就好了。” “你也不是没有她聪明,更不是没有她好看,就是你这性子,哪天能改到晏子那样收敛一点就好了。”史奶奶对待自己的家人,看来都是心直口快的,刀子嘴豆腐心。 史慕青知道自己性格属于风风火火的那一种,做事要马上做好,做到,缺了晏子那份耐心等待的心计。不过,要不是这样,她们两人关系哪能这么好。 要是两个人一样都是闷葫芦,都还怎么说话。 一群人重新埋下头吃饭时,有人开始心不在焉了。 周司晨发现自己的淳哥拿错了餐具,刀叉拿成了勺子。洛洛眉头皱着,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美丽动人好像某个时代的女孩子,竟然有些像做梦似的,好像以前自己做梦时梦见过这个女孩似的。 晏子,晏子,多好听的名字。不是普通的燕子,也不是那大雁,而是古文字典里的晏,怎么听,怎么念,都让人回味无穷的一个名字。 几个人吃完牛排,史慕青负责收拾洗碗,陆征卷起袖管,打算帮她洗几个碗。洛洛推着史奶奶的轮椅回到客厅。吴正淳坐在沙发里和史爷爷说话。周司晨蹲下身,帮主人家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取出茶叶。 在周司晨拿着开水壶回厨房装水时,看见了陆征和史慕青两个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一齐站在洗手台前面一块洗碗。他眯了眯眼睛,走了过去,道:“有水吗?” 戴着洗碗手套的史慕青,听到声音马上回过头,脱下手套:“给我。” 周司晨把水壶递给她。史慕青走去开净水器,装过滤后的净水。 陆征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低着头在用海绵擦洗盘子上的油渍。 周司晨立在一旁,斜靠在灶台上,好像在观赏陆家大少这副洗碗的样子。 史慕青装完水,看见他们两个这副状态,一下子愣了。 怎么总觉得这两个帅哥之间哪儿气氛不对。 “青姐。”晏子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拿着个笔记本,走到厨房看她愣在那,越过她肩头一双秋水明眸望过去,看到了那两个帅哥,笑了笑,笑声犹如悦耳的一阵铃声,夹杂了几分调侃,“看到电视剧里哪个明星了?” 史慕青来不及捂住她嘴巴。 闻声转过头来的两个帅哥,脸上同时戴了一丝不解。 晏子说:“我青姐,别看她好像粗枝大叶的,人家追星的,看电视剧,看一部迷一个,人家都说她私底下没有一点主见,不知道什么叫做帅哥。” 两双惊诧的目光刷到自己脸上来,史慕青咬住嘴唇,拿拳头轻轻捶打晏子的肩头。 晏子哎呦,轻轻一声躲开,翻开笔记本给她看:“新闻,看见没有?采访本市著名的大律师周大律师。据说,上回你那个不成器的朋友,还是被人告上法庭了。” 语蓉始终没有向公众道歉,也有不依不挠的人,死活要让语蓉付出代价。周玉被人聘请打这桩有名的官司。周司晨虽然听自己母亲好像有提起过,但是没有想到是真的,现在听晏子一说,有一点点的愣。 可晏子过来,不是来向史慕青报告这件事的。 史慕青冲晏子挑了挑眉:“她的事,关我什么事了?你该知道,我已经和她一刀两断了。” “是,我青姐嫉恶如仇,对于这种歪风邪气的人,不要说朋友,连碰一碰都觉得后悔至极。”晏子嘴角弯弯的,像一弧美丽的新月,“可是,青姐,你知道我刚说的人里面,有一个今天在我们家吗?” “什么?”史慕青惊异。 陆征和着一块停下了手里的洗碗动作。 周司晨那双眼睛极快地眯了下,他小看了,太小看了,这个从门口走进来的文艺女青年。原先,第一眼,真让人误以为只是个从天上误入凡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应该是什么事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无暇的女孩。 结果,完全相反。 史慕青那句话说的,几家报业公司集团争抢的女人才。史奶奶口里办事能干的精英。 外貌真能蒙人。 晏子刚要开口爆出大消息时,突然发现,对面一双锐利的眼神犹如刀子一样,是要刺到她脸上。 她一怔。 是挺让人吃惊的。这个外表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很是绅士的一个帅哥,居然有这样戾气暴露的眼神儿。 晏子微眯下眸子。 史慕青追着她问:“你怎么不说了?” 陆征一样心存了疑惑,看着她们俩。 “哎,你这不是单纯吊人胃口吗?”史慕青轻推她肩头说。 晏子啪一声,合上笔记本踹进自己腋下,伸手拿过史慕青手里的水壶:“我去客厅冲茶。不是有客人吗?” 看她转身走了出去,干净利落不带一点拖延,史慕青直愣了愣。 周司晨已经沉下了脸,擦过史慕青身旁快步走了出去。 客厅里,洛洛代替了吴正淳的位置,在给史爷爷说笑话。史爷爷听了很给面子,总是哈哈大笑。晏子跪在茶几边,给客人泡乌龙茶,听见自己爷爷笑的太大声,轻声说:“爷爷,太夸张了,像卓别林了。” 噗! 吴正淳一口茶水直射了出来。 史爷爷老脸尴尬,望着孙女的目光却都是宠溺的。史奶奶拿着电视遥控器看着电视频道,目不斜视,“嗯”了一声:“晏子说的对。” 洛洛那双目光,好奇地落在晏子的侧脸上,不由摸一下自己完美的俊颜:怎么越瞧越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子很投缘? 哪儿奇怪了? “你爸妈呢?”洛洛问。 史慕青是孤儿,晏子的父母呢?一样是孤儿? “我爸妈工作,有时间会回来探望爷爷奶奶。”晏子答,并不掩盖。 “什么工作?” “地质勘探。” 地质局的啊,一家都是知识分子。给人感觉很好。难怪晏子整个文艺女青年的范儿。 史爷爷不忘叮嘱孙女一句:“记得打电话给你太姥姥。她上次打过越洋电话过来,说你舅想找你,结果,你不接你舅电话。” “当时在做会议采访。”晏子急忙解释,“是个闭门会议,不让记者在会议中间出去。所有采访记录要经过审核后才可以带出会议厅。记者进入采访时是必须交出手机的,不能录音。之后我有和舅解释过,通过电话了。” “你舅干什么的?”洛洛一直追问。 “他是商人,做生意的。”晏子说。 父母知识分子,科学家,舅舅是大老板。 一伙来史家做客的客人们忽然发现,这家人根本就不简单,好不好。 几双眼睛都愣愣地看着晏子那张秀颜,越看越发现,晏子这张脸简直和洛洛有的一比了,几乎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过是戴了副比较老土的眼镜一下子拉低了外貌评分,不过,这完全不损伤这个女孩那种出类拔萃独具一格的气质。 洛洛心里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和陆家的丫头陆南有的一比呢?有的话,可能也就眼前这个女孩子了。 史慕青在厨房里,拿干净的布擦着碟盘,听客厅里一阵阵欢笑声语传来,不会儿,忽然外头沉浸入了一片寂寞里。 陆征一样觉得奇怪,刚想出声问。 史慕青说:“肯定是都被晏子给吓的了。” “晏子?”陆征问。 “嗯。是不是觉得我妹子很漂亮很好?陆同学,你说实话没有关系的。以你条件,想追我妹子,可能还行。” 陆征对晏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知道,他心里挂念那么多年的彤彤妹妹有没有安好。 “陆同学?”史慕青疑惑的眼神在他脸上瞟了瞟,“怎么?不觉得我妹子好吗?” 陆征的眼睛看着她,想从她五官上努力寻找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痕迹。当年,他每次伤心失意的时候,都是那个小女孩走过来安抚他的内心世界。她送他的小熊,他一直都带在身边,一直。 “好,是好,可不是我想找的。”陆征说。 史慕青不知怎的,被他眼下这双眼神瞅的心神一慌。陆征眼疾手快接住从她手里滑落的盘子。 “对不起。”她急急忙忙蹲下身捡起一块落下去的抹布。(未完待续) 出山 晚上,客人们走了以后,史慕青和晏子一起收拾桌上的东西。史爷爷陪史奶奶到房间里休息了。 史慕青问晏子:“今晚你在这里睡吗?” 晏子点了点头:“回学校太麻烦了,我还是在这里睡吧。” “正好,你帮我看一下宣传报告。我文采不够你好。” “你报了社团活动吗?” “没有,只是我们系说是搞什么学习宣传海报,叫我帮下忙,听说是新生都要帮忙。” “这么麻烦啊。” “你呢,不考研了吗?” “我妈让我考,我在考虑,或许考,或许也不会考。因为我爸说了,读书不是为了文凭,人生苦短,想自己做的事,能做去做。如果我是为了读书,那么,去读。如果我不是为了读书,考不考研无所谓。”晏子边擦茶几边说这些话,看起来,对于爸爸的话赞成多过对妈妈的话。 史慕青知道她喜欢父亲多过母亲,眨下眼。 自己父亲怎么样?不知道。母亲呢?没有了记忆。 小时候她应该和母亲在一起的。记得爷爷奶奶是这样告诉她的。可是她忘了。 “晏子,你说我爸我妈会是什么样的?” “你人很好。”晏子的答案像是不假思索,回身,俏皮地拿指头点了下她那西瓜头,“你爸妈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史慕青看着自己齐整的刘海,有点一头雾水的感觉。想起了今晚上,那个人,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那样的深,好像大海一样深又宽广的眼睛,望着她时,她好像被他的眼睛吸了进去。 好奇妙的感觉,以前都没有过,心头,砰砰,两下,好像哪儿着慌了。 晏子见她像傻住了一样,不由捏了把她刘海,笑眯眯凑近到她脸边:“想谁了?我听爷爷说了,说是那位陆同学简直是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天下第一好男人。” “你胡说什么?”史慕青拍打开她的手,躲着她视线。 “我有说错吗?你看他今晚陪你都呆在厨房里,帮你炒菜,帮你洗碗,三好男人都没有他三好。” 史慕青叹了声气:“不是我自卑,可人家都说了,他是京城大少,哪里是我攀得起的对象。” “现在什么时代了,哪还有人会阻止年轻人谈恋爱的?”晏子敲她脑袋,“扔掉你那些封建的思想。” 史慕青一点都不认同她的说法。封建?不,不叫封建,叫现实,认清现实而已。 她不想谈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要她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和他结婚生孩子。如果谈了,喜欢了,结果因为对方家庭不同意分开了,多么痛楚,不如不要开始。 晏子不是不懂,只是晏子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这是她当记者这个行业来的自信。她史慕青没有。她史慕青的想法是传统的。没有做什么私奔了,先斩后奏这样的事儿。 在外人看来,她们两姐妹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想法,肯定让人很惊讶吧,看不透吧。像她史慕青,好像蛮直爽果断,像个男孩子一样的衣装打扮,却是很传统的一个女人。而晏子,身穿文艺衫儿,文质彬彬,斯文秀气,蛮像很传统的一个女性,却是与外表完全南辕北辙的想法。 史爷爷和史奶奶坐在一块儿,能隐约听见她们两姐妹在客厅里的说话声。 “今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史爷爷小声说。 史奶奶嗯了一声:“陆君的孩子像他爸,聪明归聪明,其实脑子是一条筋的。” 史爷爷听到她这话儿,其实心里想说,那不是像你吗? 史奶奶又接上一句:“姚子业的孩子鬼灵精怪的,一点都不像他妈,像他爸,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要我说,如果露馅儿,也就是从他这儿露馅儿了。” 洛洛那双眼珠儿,自从晏子出现以后,一直都锁在晏子那五官上了。这只小妖精,想着这个女孩子长的这么美,很不可思议。居然有长的美过自己的女孩子。让他太惊讶了,可以安慰自己一直以美貌为傲的自尊心了。 逢人,没有一个不夸他们姚家独一无二的美貌基因。 洛洛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有比他们姚家更美的基因。 在陆征看来,还以为,这只妖精是喜欢上晏子了。不然,怎么总盯着晏子的脸看。 话说回来,晏子真是个美女,不是只凭美貌的花瓶,是由内到外真正统一美的气质美女,属于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有味道的美女。 太稀罕了。 难怪今晚去到史家的男人,基本都被晏子吸引住了。 吴正淳开着车,都好像有点儿神魂颠倒的,貌似在史家的魂儿都没有收回来。周司晨坐在他身边,紧张到不时提醒他:“淳哥,右拐,不是左拐,我们会医院的。” “哦,对了,我忘了。要送你们先回家。” “不,不是回家,是回医院。”周司晨苦笑,这是第三次纠正了。 吴正淳这个样子,他还真的从没有见过。 晏子的魅力太巨大了,将从小到大,仿佛书呆子只知道研究人脑的吴正淳迷住了。 吴正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从来没有过。我见过总统的女儿,见过影视巨星,都见过,偏偏没有见过这样的,真好像把我带进了故事书里面一样。” 本质上,吴正淳因为是个书呆子,对美女的想象源自于小说。在他看来,他目睹过的美女,到至今,只有晏子是来自于故事书里一模一样的,符合他想象的美女。 周司晨苦笑都不是,说:“淳哥,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可是,你不觉得她很美吗?” 吴正淳的这句话,刚好是史慕青问过的,坐在车子后排的陆征听见了,愣了下。大概今晚上,唯一没有被晏子美貌迷住的人,有他。 晏子美吗? 应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晏子美归美,可是,史慕青身上有种东西是晏子没有的。陆征想起上回旅游时,史慕青一路霉事不断,再到后来,给洛洛买睡衣。只要想起这些,他的心情忽然间会变得愉快无比,好像阳光射进了他郁闷的心头,嘴角上扬,好像多少年没有的笑,都被激发出来了。 像这些事儿,晏子哪能做的出来?只有史慕青能做出来。 是不是像他的彤彤妹妹,做着最普通,又是最细心的事儿,让他心头暖烘烘的。 前座的周司晨手指插着口袋,给吴正淳的脑子泼泼冷水:“淳哥,人家是美女,可人家年纪貌似比你要小十岁以上。” 坐在后座的洛洛眯起了美丽的眼珠子:哎,居然有比自己还毒舌的? 吴正淳果然恼火了,冲周司晨拧了拧眉头说:“你不说点好话吗?你哥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上一个女的。” “淳哥,我是说实际。你要是真心想追人家,要比小青年更加把劲。虽然你事业有成,名教授,想追人家,还是有点家底的。可你刚才没有听见吗?人家舅舅是大老板,做生意的,不一定会把自己外甥女介绍给老板。” “像你这么说,她爸妈是搞研究的,不是更对我这个专业吗?” 周司晨见前头一辆车拐过来,急忙喊:“刹车!” 吴正淳踩下了刹车。车子停在了路中,前面没有撞上人,后面却是被人追尾了。 砰一声响。车上几个人全吓到了。 “我说,你们旅游回来后那个霉运没有消吗?”吴正淳皱着眉头埋怨道,“我开车这么多年,第一次出车祸。” “你怎么不说你今晚第一次看上女人结果出了车祸。”周司晨赶紧解开安全带,帮他下车查看,打开车门时,不忘回头再给他泼盆冷水,“对了,红颜都是祸水。” 吴正淳追他,去抓他领子。 洛洛和陆征只好也下了车。两兄弟互相看了看,果断招了辆出租车先回去了。 在车上,洛洛问:“哥,那个教授,是你要找的?” “是。”陆征点头。 “他真的可以治好干妈的病吗?” “他的研究我看过,是针对这方面的。” “要是真的能,请他上北不就完了?” “你说请就请,还真不是能请得动的。” 吴正淳不像老吴教授。人家老吴教授,追求名利双收和地位。吴正淳不是,吴正淳是典型的学术型人物,只负责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这种人,反而是最难制约的。 洛洛的手指撑在额头上,敲了敲,像是琢磨:“如果他有特别关注的事,是不是可以利用?” 陆征往他那张妖精脸上扫了一眼:“你是说他今晚看上哪个姑娘了?” “哥,你一门心思在姐上面。我知道你自始自终都没有注意过晏子。但是,我想说,晏子我看着眼熟。” “什么?” “你不觉得晏子长得有点像我吗?”边说,洛洛边拿手指指画自己的脸。 陆征很想拿锤子砸烂他的臭脸:“我知道你的美貌很自信,像你爸。但是,你不用自恋到,看到个美丽的女孩子都要说她像你。” 洛洛嘟起嘴巴:就知道你这么说。 那晚上,回到宿舍,陆征进去洗澡。洛洛拿着电话给家里报消息:“妈,爸在吗?” “找你爸?”沈佳音在对面很是吃惊。儿子通常不找老子的,除非,儿子有了什么事自己搞不定,比如说,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出现,犹如儿子小时候遇到云姐时,总是私底下叫老巫婆找老子掩护。 “我找他,有事想问他。” 沈佳音走去找老公。 姚爷在刮胡子,听到儿子找,立即说:“有什么事让他自己解决,他多大了,找老爸,不觉得羞耻吗?你看征征去了那么久,没有一个电话回来找老爸的,他去了才几天?” “你先听他怎么说。”沈佳音把电话塞给他,在他们父子中间当传声筒蛮累的。 姚爷只得用肩头夹着电话,问:“什么事?你征征哥的事吗?” “不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姚爷想挂了电话。 洛洛急忙说:“你等等,我是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堂妹?” “什么?”姚爷放下刮胡刀,眯圆了眼睛,冲着镜子里自己清爽英俊十几年如一日的美貌。 “爸,我听你说,我是有个小叔,对不对?” “嗯。”说起这件事,姚爷的声音低沉。 洛洛知道家里人几乎都不提这个事。只是,偶尔听自己妈和干妈偷偷议论过,意思是说他小叔当年能活下来,都是靠捡回来的命。 活下来的小叔,几乎都没有回过家了。不过,小叔是结婚了,而且,有了孩子。 “爸,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遇到了小叔的孩子。” 洛洛这话说完,很吃惊的发现,对面自己父亲居然一声不吭的,但不是因为惊讶,而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洛洛,知道就好了,认不认不是很大的关系。”姚爷道,“你小叔的生活,我们家里人早决定了,不要去干涉。” 这样的话,姚子宝能活的更久一些。这是姚家人的共识。 等挂了儿子的电话,姚爷忽然才从弟弟的问题上,想起了另一回事。他弟弟的孩子,现在是一个人,还是和谁在一起了?因为,姚子宝不可能从深山老林里出来。 姚爷越想越哪儿不对劲。 沈佳音在外面阳台晾衣服时,见老公站在客厅里发呆,提着篮子走过来问:“子业,洛洛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姚爷搔了搔下巴:“没有,我过去陆君那边一趟。你在家里。” 沈佳音刚想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姚爷开门径直走过去了家对面。 按了门铃,过了有会儿功夫,门拉开后,出现了君爷的面孔。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君爷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给姚爷拉开了门。 姚爷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进了门里脱掉鞋子,以免发出声音,问:“白露睡了吗?” “我让她吃了药睡了。”君爷轻轻关上门。 姚爷站在门口低声说:“洛洛打了电话过来,说可能遇到宝儿的孩子,我想,是不是他们出山了?”(未完待续) 等她 出山了。 这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情。 对于那群人来说,出山的话,意味着,肯定有什么事迫不得已下山。 君爷与姚爷默默的,互相交汇眼神。 姚爷的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下:“白露看不到你,可能会不安心。行,你回去吧。” “嗯。” 君爷默默地伸手帮他拉开门,背后,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有什么事吗?谁来了?” 伫立在门厅口的女子,肩披了一件薄荷绿的开衫毛衣,几颗珍珠小扣子点缀在口子上。 十五年过去了,姚爷真的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她还是那个样,无论外貌,无论气质,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她几乎停了工作。 “是我。”姚爷答应。 “我知道是你,子业。你这么晚过来什么事?是不是洛洛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事都瞒不了她。这是姚爷心里头跳出来的想法。 君爷担心姚爷难做,拉开门,让姚爷先走。姚爷走时还再三叮嘱他:耐心点。 要换做以前,君爷早发脾气了。可君爷没有,那双黑深深的,好像无底洞一样的眸子,对着姚爷看了看,应:“放心吧。” 三个字,好像完全没有了脾气。 姚爷扫过他脸上,要是不知道的人,真以为君阎罗完全变了个样。要说变了,可能只在某人面前变了。 门关上的时候,姚爷心头跳了跳,回头往君爷的屋门口望了望,想把耳朵贴近门板上你听一听。 沈佳音在对面早开了门,在等他,看他那个样子,赶紧上前把他拉回来:“别——” 老婆多少年都一个样,惜字如金。沈佳音是那种心里头越着紧的,越说不出来。其实也对,真正自己挂着的事,千言万语是难以表达的,特别是关于感情。 姚爷转回身,摸摸老婆的肩头:“别担心,我没有吵到他们。” 沈佳音缓缓吐出口气。毕竟,人家容易吗? 白露姐姐等了君爷多少年,现在,就变成君爷等白露姐姐多少年了。 两人互相欠着的,不是上辈子,是这辈子。那些老人家说起这回事的时候,都称奇。虽然,很多人都还不知道白露姐姐出了事,都只以为,白露姐姐因为当年被外甥砸破脑袋后,躺了一年醒来,家里决定让她养伤。一养,养了十几年。大家又都以为白家大小姐总归是大小姐,到了陆家当了大少奶奶,是该被供奉起来的,早就该这么做的。 白露姐姐本就该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享受人生的。 完美夫妻,楷模搭档,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风光无比,观众们是不可能知道幕后的真相。 不可能。 姚爷搭着老婆的肩膀,一跳的一跳的,跳回了家里。年纪大了一些以后,以前年轻时留下的腿伤,开始能感受到机体退化以后的报应了。 沈佳音去帮他拿中药贴来敷,姚爷龇牙咧嘴,把腿抬高放在凳子上,享受老婆的服务,一边看着沈佳音侧颜上垂下来的青丝,回想当初第一次见老婆的时候,笑了:“洛洛说,说他征征哥喜欢的女孩子都像妈。” “什么?”沈佳音听不懂。 “说的是,你剪短发,白露也是短发。我妈,干妈,都是短发。洛洛说的是,征征喜欢的女孩子也剪的短发。” “那是肯定的。”沈佳音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说,“南南是女孩子里头最早剪短发的,坚持剪短发的。” 想包子当年多迷恋小表姐,虽然到现在也是一样。 说起陆南,姚爷犹豫了会儿后,决定先给老婆透个气先:“南南被调了,可能调到旅职了。” 沈佳音愣了,呆了,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同时划过一抹忧愁。 陆南呆的单位,可不是普通的后勤单位,经常要出任务的。何况,天空常出事,一出事,飞行员跟着没命的机率太大了。 话说,谁能想到,小时候立志要随舅舅当大夫的陆丫头,到最终,不到十六岁,被一批天空里的人看中了。陆丫头当上了飞行员,一路翱翔天空,真像长上了翅膀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陆丫头才几岁,都到旅了。 私底下,一半忧愁一半喜悦的是蒋大少。蒋大少经常在人家面前骄傲地享受人们对他女儿的赞美,背地里,却是经常拿女儿的相片偷偷擦眼泪。 蔓蔓比老公坚强多了,说的最多三个字:她选的。 女儿自己选的路,要是后悔,女儿自己后悔。 蔓蔓是这么想的。 可见蔓蔓骨子里流的是陆家人的血液没有错,陆家人从血到肉都是钢铁铸成的。 沈佳音想的是,白露会怎么想。白露疼这个外甥女,比起儿子还疼。 君爷走回到卧室,白露在姚爷走了以后,已经回到了卧室里,穿着拖鞋,坐在床边,依然优雅动人。 “子业没有说什么吗?”白露问。 君爷想了下,答她说:“说南南的事。” 迟早要和她说的,总得说。 “怎么说?南南决定回家了吗?”白露口气里露出一丝担忧,“如果决定回家也好,女孩子总归不需要那样拼的。” 外甥女是能干,可是,太好强。白露总觉得,当年答应让陆丫头上蓝天,是个错误。天上那是什么地方,太靠近天堂的地方。白露不喜欢。 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当初她从梦里醒来时,白露是认为人家说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像是没有什么变,变的地方,却是她想不通的。 陆丫头趴在她床边说:不跟她老公当大夫了。 白露那会儿就知道,陆丫头的心被某人伤透了。伤害这个孩子的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公。 老公的想法她是益发不懂了。陆丫头当大夫哪儿不好了,偏要这个孩子去上蓝天。蓝天,多靠近天堂的地方。 君爷的想法是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白露想过问姚爷。姚爷却只和她说一句话:你向来不是最信任你老公吗? 白露抬头看君爷,但是,看不清楚君爷的脸。自从她醒来以后,无论谁的脸,她都看不清楚了。眼睛没有问题,记忆没有问题,感情,也都没有问题。不像有些人醒来六亲不认,可她,确确实实是连自己大哥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所有人的面孔,在她眼睛里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她只能靠声音,靠对于对方的感觉去判断,究竟对方是谁。好在记忆在,君爷那个样子她记得,大哥的样子她记得。人家告诉她,她老公还是那么帅,姚爷还是那么自恋。唯一一点遗憾的是几个孩子,几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她却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不是说认不出来,只是看不清楚。 这个事,没人知道。几个孩子,除了她学医的儿子,小包子从小知道以外,没有人知道。洛洛可能知道一些,毕竟这孩子从小和包子黏在一块儿的,等于包子肚子里的蛔虫。还有陆丫头和她哥,两个小恶魔鬼灵精怪的,难免会不知道。 家里长辈知道,她身边朋友只有学医的君爷单位里的,因为都是当大夫的,知道。其余的,外面的,绝对不知道。比如说陈家人,蒋母,王凤之类的,绝对都是不知道的。 知道的话,还得了,世界会大乱的。所以,大家都只觉得她白露因祸得福。伤了一次以后,自此回家在家里享福当少奶奶了。哪里知道,她是因为这个缘故,连班都不能上了,相当于半个残废人。 手脚能动,除了看不清楚人的面孔,什么事都没有的残废人。说出去,谁能信? 君爷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垂落的眉毛。在儿子离家去南方之前,她整天想着给儿子张罗事情,还没有这样孤寂。现在,包子去了南方,她真的像是没有事干了一样。 大伙儿都想着她是个病人,不让她干活。可这却是最要命的。而这点只有君爷和儿子包子最了解她。 “不想睡的话,帮我弄下文件吧。我从单位里带来一些卷宗,太多了,整理不完。”君爷缓慢开了句口,省略去了刚才陆南的问题。 知道她听见无论关于陆丫头的什么事都会担心,干脆,不说了。反正,有什么事,都有他担着的。 白露听到他这话,马上精神来了,套起拖鞋就走。比他当年忙于工作时更加热衷于工作。 君爷望着她背影,突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要换做以前,她巴不得他停下工作陪她,现在,她是巴不得手头上马上有份工作可以干,都把他遗忘在一边了。 姚爷说,她等了他好多年,天天看着他工作的背影。现在,换做是他等她了吗? 等她什么时候能看清楚他的脸,或许,一辈子都不能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的病,手脚没有断,人没有死,可是,一样难捱。一样的,每次想到她看他好像是看着另一个人时,那种感觉,真不是人能捱的。 怨恨白小璐吗? 或是说,一切都只是命。命中注定的,她欠他,他欠她。 陆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洛洛躺在他床上,抱着他的枕头,蜷成一条虾仁。 “你到上面去睡。”陆征站到床边,对小兄弟说。 洛洛不干,趴在他的床上:“上面你同学的,我睡多别扭,我睡你的。” 洛洛有洁癖,比他这个学医的更洁癖。陆征要抓狂,抽出他身子底下的被子,不给他盖。洛洛马上伸出双手与他拉扯被子,一边和他报告消息:“我问过我爸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晏子是我小叔的女儿。” 陆征的手蓦然一松,洛洛抱着被子往后仰倒在了床上,一头磕在了床栏上,疼的挤眼睛,实在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陆征反应这么大。 晏子是他小叔的女儿怎么了? 谁不知道他小叔常年离家,都不报告家里究竟自己是什么情况。家里只能对小叔的情况知道个一知半解。所以,小叔如果有个孩子,年纪大概真的是晏子这么大的了。 陆征坐在了凳子上像是发起了呆。 洛洛坐起来,陪了他一会儿,好像才多少摸到他那点心思,问:“是不是担心,家里老人,要把你和晏子凑一对?” 陆征仰起脸,直看了他一眼。 猜中了。 洛洛抱着被子,突然露出成熟的另一面脸色,正儿八经地道:“如果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或是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俩早结婚了。” 陆征知道他这话不是开玩笑。 “上回,家里有个老人,问我觉得南南姐怎么样?我说,南南姐是南南姐。不是我洛洛自卑,南南姐真不是我能配得上的。结果,你知道人家怎么说吗?” 陆征等他答案。 “他说,凭我是姚家的长孙,都可以所向无敌把南南姐娶回家,只要我想要。你说这算啥事儿了?” 陆丫头是全大院子里男孩子们的梦中情人,从小都是,他们这群男娃都是追着南南长大的。都觉得,如果将来自己娶媳妇,绝对娶不到像陆丫头这样完美的女性。 陆征开了口:“北子哥据说和南南姐一个单位了。” 小北子算是全院最有毅力的了,从小孩子时代追南南,一直追到了变成了大人,紧追不舍。连南南的双胞胎哥哥蒋西都看不过眼了,几次三番劝小北子算了。 可人家小北子追南南追成了人生一辈子的梦想。 “北子哥想追南南姐的话,还差一点。”洛洛实话实说。 陆征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神里微沉。 “谁让北子太不会追女孩子了,只知道死追死追,一个死脑筋。要是他有叶家那个小子半点算计的话,早不用我们这样操心了。” “你这样说的话,其实你追南南也好。”陆征道,“你知道的,我爸不喜欢那小子。” “不要说你爸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和你,都不喜欢,对不对?” 叶思臣无论样貌、才华、事业,样样出色,几乎完美没有任何缺憾,最恨的是,连性格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 那样温柔绅士的一个美男子,真如童话书里的白雪王子才有可能出现。 太完美了,反而不真实。陆征觉得自己父亲反对叶思臣的原因很简单,像他一样,他觉得,完全琢磨不透叶思臣是个什么样的人。(未完待续) 想起 晚上,陆征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父母的电话。不相信洛洛那通电话打过去以后,姚爷会没有和他爸妈说。父母没有电话来,莫非是想让他自己处理。 自己的选择,自己处理。 陆征突然感到心里一松。 史慕青夜晚里,看着身边睡着的晏子,手指把脖子上悬挂的珠子拿出来,看了又看。脑子里,盘旋着车祸那天,周司晨露出在她面前帮她挡着的那张脸。 是哪儿感觉熟悉了? 翻了个身,脑子隐隐约约有点儿疼。 结果,一晚上,她没有睡好,起来时戴了两个黑眼圈。早上,晏子起大早,由于睡在外侧,不想吵醒她,自己起来后刷牙洗脸,等看到她坐起来时,换着外出要穿的衣服,问:“吵醒你了吗?” “不,是我没有睡着。” “怎么,昨晚想谁了?怎么没有睡着?”晏子凑近她脸前,仔细打量她两个黑眼圈,心疼地说,“我有瓶救急的眼膏,给你擦擦黑眼圈吧。你今天用不用上班?” “值夜班。本来要值一天班的,但是,后来调了,说只今晚上可以了。反正,我去到那里也是跟人值班。不过,早上需要到医院里报到。”史慕青说完,接过她手里递来的眼膏,一看德文,说,“你舅给你买的?” “嗯,他托人带给我,说我舅妈买的。” “很贵吧?” “多贵的东西,不都是拿来用的吗?”晏子甩了甩头发,拿橡皮筋绑了个马尾。 史慕青笑了笑:“你这话没有错。” “我知道你忧虑什么。其实,我也蛮忧愁的。要不是我舅妈打电话来说我,我还真不想收。但是她说了,我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收,是不是怕欠人情。” 其实不是在意东西贵,是怕欠人人情,还不了。 晏子说:“这么想是对的。可我舅妈说了,送这些东西真没想过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他们是长辈,喜欢的东西看见,顺便送一份给我这个外甥女用用。” “你舅舅和舅妈对你好。” “好是好,但是,我舅要我去他公司,我绝对不想去。”晏子道完这话,拍拍她肩头,“我走了,你照顾好你自己。爷爷奶奶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打电话给黄叔或是我爸妈。” “知道了。” 晏子没有吃早餐,出了门,在门口,遇到了史爷爷要去买菜,于是一块走。 史慕青刷完牙,洗把脸,对着镜子梳着头发。看时间差不多,决定出门自己买早餐,因此走到奶奶房间门口,往里头看一下,见史奶奶还在睡觉,也就不打扰了,抬脚走出了家门。 早上天气不错,阳光暖洋洋的。史慕青找到楼下卖豆浆包子的小吃店,随便买了两个,手里拎着,边吃边喝,到公交车站等车。 车一会儿到了,赶着去上班上学的人很多,人群往上挤着。史慕青只得一块挤,否则到医院会迟到。 这都挤出了一身汗,刚站上车门,车门一关,碰到她后脑勺,让她突然脑袋又疼了下。 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史慕青想。 到了医院里,她是最慢到的,师兄在那儿点名的时候,她走在最后面进了办公室。本来是周司晨点名,但是,周司晨去教授办公室先忙着了,叫了个底下的后辈帮忙。这个师兄没有周司晨好说话,所以,别看周司晨嘴巴不太好,可是,最少人家只是口上说说,并不真的罚人。 迟到的人,是要被扣分的,报到教授那儿,看到时候教授怎么扣实习成绩。 师兄点着那几个迟到的人,一个个记录在案。 史慕青举起手,分辩自己今天并没有排到值班。 那师兄头也不抬的:“你不用值班,你来干什么?如果你是因为休息依然积极到这里学习,怎么会迟到?” 史慕青说:“这样说来,扶起人家的,都是把人家撞倒的了?” 一群人因她这话闷笑。 那师兄瞪她的眼神,把她记住了。 史慕青只得回头想着怎么找周帅哥或是亲自找教授辩解。 医院的早上,每天都是差不多那样。昨晚的护士与值班医生报告情况,与白天的值班人员交接班,科室会议结束以后,科主任带领全部人马,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不是这样,直接分成几批,各个教授带着各组的医生,到病房里去查房了。查完房,教授吩咐底下的大夫书写病例,开医嘱,然后,该上手术台的去手术室。没有安排手术的,在病房里继续忙活着。 手术科室的话,一般都是有手术的,而且必须除休息日外每天排的满满的,因为这关系科室的业绩,直接挂钩到医生的奖金工资。 史慕青跟随大部队查房。 因为今早上吴正淳有手术,据说是很重要的一台手术,周司晨跟随他去上手术了,所以才一直没有看见周帅哥的影子。 这样说来,陆同学也不在。原来人家陆同学同样一心一意跟着吴教授的,一早跑手术室去了。 史慕青感觉自己落后了一大截。她也想看吴正淳怎么给人家开刀,因为,她奶奶的病,她指望吴正淳能不能帮忙给老人家怎么根治。结果,同样是为亲人求医的周帅哥与陆同学走到了她前面。 不过,错也有阴差阳错的好处。像今天,带大家查房的科室主任,一会儿不留意,走到了病区尽头,史慕青跟着大家,才知道了这里还住着一个特殊的病人。 主任快走到单人病房的门口时,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笑道:“年纪大了,给忘了。走走走,这个病人是吴教授的,长年累月都一个样,不用看了。” 史慕青跟着其他人好奇,然后,不知是哪位前辈说漏了嘴,说里面住的是个植物人。 植物人? 史慕青不是没有见过,在原先医院实习的时候,见过的。但是,这里奇怪在,这个病人的病历,都是被吴教授锁着的,像他们这些实习生,根本见不到。 “什么病人?都不能进去看吗?” “我劝你不要进去。人家说那病人家属,在这个科工作的。” 两句对话,聪明一点的,之前听说一些风声的,大致都可以猜到那是谁家的病人了。 史慕青走在大部队最后,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好像从来不对外公开的房门,想着:那里面住的人,会是周帅哥的谁? 查完房,史慕青被分摊了工作,去帮一组病人换药。走到护士站,找到个护士要了换药包,要了碘酒酒精等东西,推着一辆换药车,出发了。 脑外科的病人,大多数情绪比起一般科的病人而言,有些奇怪。比如,有些总是默默无声一言不发的,有些,是一直对着你看。 不是精神病,精神病与脑科疾病还有些区别。 史慕青推着车子,来到个病房给病人换药时,看见了老胡在收拾东西。老胡今天出院了,其实,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教授们劝他再住几天,观察情况。实际上是,怕他知道语蓉的消息后受到刺激了,再跑出去找语蓉。 “师兄。”史慕青叫了声。 “哎。”老胡往包里塞着自己那两件破衣服,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她,露出一丝苦笑,“出院了,其实,和没出院差不多。” 老胡是这个科的学生,肯定是明天回这个科继续工作了。 “师兄可以回去多休息几天再回来。”史慕青说。 “不用了。教授们都知道我在这里躺了多久,躺到手脚都快废了。要是再窝囊几天,装装样子,人家教授直接不要我了。”老胡边说,边伸伸脚腿。接着,望到她推着换药车,说:“你刚来,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来,我带你,告诉你该怎么做,才节省劳力物力。” 史慕青看老胡兴致勃勃,正好自己也想学,也就没有拒绝。这样,忙活了一个上午后,老胡才拎了背包回宿舍整理东西。史慕青看着回去来不及了,今早那个记住她的师兄见她那么快干完活,还有老胡带着,顺便给她又布置了任务。 中午在科室里啃饭盒,史慕青一边,往电脑里打医嘱,书写病历,都是别人的活,被那个师兄硬塞给她了。 史慕青不是傻着不会拒绝,只是想,自己初来乍到,要是能趁机多接触点东西快点熟悉也好。有些人,想要工作,都没有这个机会呢。 快到下午一点半钟的时候,上午病人的手术陆续都做完了送下来了,最慢下来的,据说是吴正淳的病人,手术做到现在都没有做完。 史慕青伸了个懒腰,看着墙上的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特殊的病人,做了这么久的手术。回头,再望了眼值班室,教授们肯定都跑了,余下那些进修生实习生之类,能找到个地方睡觉赶紧都找个地儿打个盹儿。结果,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情况,貌似哪儿有点不妙。史慕青刚这样想。 护士忽然冲了进来,冲着她喊:“快,十三床病人,呕吐了。” 史慕青站起身,拿着听诊器跟着护士往外跑时,记起:“通知值班的!” 白天也有专门值班的医生,但是,护士说:“值班的跑楼下急诊去看病人了。急诊没有专门的脑外科医生。” “病床的主治医生呢?” “打电话要时间!” 护士这话说的也没有错。主治医生都不在病区,不知道跑哪里了。要打电话,等到对方抵达,黄金的抢救时机都过了。 脑外科的知识,史慕青记得,发生呕吐,一般都是颅内压过高。此刻,只有希望不是病人脑子里面的血管爆了。 “打止吐针吗?”护士问。 “先量血压。” 护士推来抢救车,史慕青拿起血压计给病人先量个血压,见护士同时在驱赶那些围观的人。 家属不肯走,双腿像是在病房里扎了根,看着史慕青,问:“这个医生以前没有见过?是医生吗?” 这个时候,如果说史慕青只是个研究生,而且专业不是脑外科的,肯定要挨家属的揍了。护士也机灵,点了点头,并不答是或者不是。其实,所有医科专业,都是要在临床上轮过的,实习过的,一般急救知识都能懂,最少能在正式医院的医生到来之前做一些抢救措施。 史慕青戴上听筒,给躺在床上的老人量了血压,一量,这个血压上压高到了两百。急忙拿下听筒,再拿小手电筒照老人的瞳孔,一边对护士说:“准备降压剂,通知二线,如果主治医生和值班医生没到,找到哪个还在这里值班的教授都好。” 护士突然想起来,问:“找吴教师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史慕青用力点着头,其实想说,能找到周帅哥或者老胡这样的也行。因为她知道,像周帅哥老胡这些,都是过了医生执业资格考试的。她史慕青是搞病理的,虽然也考了同样的执照,但是,毕竟不是这个专科的,临床经验不足。 护士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刚接到过电话,是楼上手术室打来病区的,通知他们准备迎接手术病人。吴正淳的病人手术做完了,要下来病区。 转回身,护士冲出去给楼上手术室打电话,却没有察觉到那个病人家属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走远,是一五一十把她们刚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听清楚史慕青不是这里的医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医生,而且看着年轻明摆是个实习的,那家属冲了进来,抓起给老人查看瞳孔的史慕青的肩头,迎头给史慕青脸上一拳。 啊! 尖叫声,在耳边闪过,史慕青眼前一黑,栽倒了。 后来的事儿,史慕青都不记得了,脑袋里,像是跑进了一个大泥塘里,黑呼呼的,冒着泡儿。一些儿时的噩梦,不时地涌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越沉越低,越沉越低,快到最底下的那一层,下面,究竟是埋藏了什么——一个人的面孔。(未完待续) 顶叶 “怎样,血压多少?” “上面九十二,下面五十七毫米汞柱。” “偏低,不会是哪儿出血了吧?” “做个X光片,照照头部和肺部。那人照着她头打的是不是?” “哎,真是的,怎么连女人都打?” “好像,人家误以为史医生不是女的——” 护士最后那句最细的声音飘进了史慕青的耳朵里,史慕青皱了皱眉头:什么人来着!竟然把她误认成男的,难怪一个拳头挥下去都毫不留情的! 可以想见她床边的人听见护士这句话以后,一个个都成了木头呆子。 “这——”吴正淳很是迟疑的嗓音,不知道怎么接上这句话了。 “简单,等她醒来,让她现在开始留头发,留长发,留的长长的,哪怕她是男的,别人也会误认为她是女的了。”周帅哥无论说什么话,只要针对她的,都是没有一句好话的。 史慕青又皱了眉头。 有个人,伏低在她脸上,一双专注的目光一直观察她的脸蛋,说:“吴教授,她好像醒了。” “是吗?” 一群人,伏低在她头顶上。吴正淳打开手电筒,照着她瞳孔。 史慕青头昏昏沉沉的,明明听到四周的人在说话,却很难打开眼睛。 “送她去做个脑部CT,现在,马上送去。”吴正淳说,说完,对周司晨刚才那话有了接上去的答案,“可能她不是要留长发,要先剃头发了。” 史慕青怔了下,用力打开了眼皮。一看,床边站了好几个人,数来数去,最少有十个。 都是早上跟着吴正淳去手术室帮忙的医生以及观摩手术的进修生,以及护士。 “她好像真的醒了。”护士长趴在她脸边看着她。 “被那句要剃头的话吓醒了。”周帅哥依然没有什么好话,永远对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史慕青龇牙,抬起手打算摸下自己的脸看看是被那一拳头揍到怎样了,结果,那只手被人轻轻按住。 那人说:“你手背打着针,不要动。” 原来刚才一直瞅着她脸的人是陆同学。 史慕青侧过脸,一眼触到陆征的眸子,只见他那双眼珠子深深的黑色里面好像浮现出一丝担忧,依稀可见。她一怔。 “送去CT室。”吴正淳吩咐,可见的,他刚才那句剔头的话既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史慕青醒的。 史慕青挣扎了下,想坐起来,说:“没有什么事。我只是被砸了一拳,好像鼻子哪儿没有流血吧?”说着,看向护士长。 护士长朝她苦笑了下:“那拳头砸下去后,你整整失去了一个钟头的意识。” 史慕青才发现床边站着的人,还有今日值白班的值班医生,以及那个安排她工作的师兄。这样说来,当时,她被病人家属的拳头砸下去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就此没有爬起来。那个病人家属都没有想到她这样脆弱。护士尖叫。 随之,打电话去通知吴正淳的护士一块跑了回来。两个人不敢扶起她,幸好这个时候,去急诊接病人的值班医生回来了。 值班医生给她和呕吐的病人一块看过。史慕青的初步判断没有错,呕吐的病人是由于血压过高,需要降压。至于史慕青,被扶到一张床上,量了血压心跳之类,刚开始,都还没有见什么异常。等到过了半个小时她都没有醒来的征兆,大家开始担心了。 手术室里,吴正淳负责的手术刚好做完,人都跟着一块下来了。值班医生报告之后,吴正淳等人才知道这回事,都跑过来她床边看她。 那个打她的病人家属,已经被控制住了带到了派出所,正等着医院出伤情报告。 “先做个头部CT,具体看完片子后,再说。”吴正淳当大夫时,不和他们这群人开玩笑,虽然大家都知道其实他很好说话,算是个老好人。 史慕青没的反驳。 两个进修生上来,帮忙护士,送她去做CT。 陆征站在她床边,没有动脚,手心握住她的床栏。 直到周司晨拿着病历跟吴正淳走到门口,见他没有跟来,转头眯了眯眼睛说:“陆医生,你的手术病历没有写呢?” 今天吴正淳负责的手术,吴正淳是主刀,周司晨是一助,陆征是二助。 史慕青睁了睁眼,小声说:“你去吧,我没事儿。吴教授是安全起见,才让我去做CT。” 陆征回了头,瞅了她一下,最终,是怕她耽误了时间去做检查,才松开了握床栏的指头。 几个人上来,推着史慕青的病床出了病房,坐电梯去检查室照CT。 陆征站在走廊里,一直望着她那方向,直到她的病床被推进电梯。 史慕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刚才,他那眼神儿,像极了她梦里的那个眼神儿。谁来着,曾经这样看过她? 话说,她很少见他穿白大褂的样子,总记得他穿着黑色酷酷拉风的夹克骑着自行车的样子,穿了白大褂好像变了个人,里头还套着那个绿色手术服,怎么看都像变了个人。 护送她去照片的进修生以为她闭上眼是睡着了,自己说起了话,说:“今天算开眼界了。” 议论的是今天在手术室里看到的手术。 “要不是为了教学,前面准备了很多,其实手术时间并不长。” “是的。助手都配合的很好。吴教授的技术是不用说的,竟然能操纵机器手。在我们医院,可能就吴教授一个人能吧,操纵这样复杂的机器手。” “脑部不比人体其它部位,一点点闪失,这个人手脚完好都有可能变成个废人。将来机器人辅助肯定是个趋势,只有机器,可以精确到人手达不到的精确度。” “不过,说回来,机器手还不是人控制,所以说,吴教授厉害,两个在旁边辅助的助手也很好。” “两个都是我们科里的医生吧?” “喔,你不知道?” “周司晨我认得,谁不知道,我们学校里的精英,年年拿奖学金的,老吴教授唯一的研究生,将来毕业这家医院想留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而陆征,你知道吗?不是说是哪儿送过来的像我们一样的进修生吗?” “这个人,来头可大了,听说是京城里的少爷,与我们哪能叫一样,叫天壤之别。” “不要嘲讽人家。人家真的是有点本事的,你看看今天,他是突然临时被叫去顶替另一个师兄的位置当助手,等于是临危受命,居然能完美地配合教授做完了手术。本身有本事,而且,很镇定,这点,不是每个优等生都能具有的。” “哎,比上不足,能比下有余就好了。现在像我们这样毕业了的,博士生都很难找工作。” 史慕青心头听到砰砰跳。真是不一样。 陆征在看她走了以后,低头走回到了吴正淳的办公室。周司晨要赶着帮吴正淳出论文资料。他则负责书写今日的手术病历。 三个人,都在吴正淳的办公室里忙活着。 “打个电话去ICU,定时问问看病人的情况。”吴正淳交代他们两个。由于今日是第一次在这家医院进行这类手术,以前他只在美国的医院做过,为了安全起见,把病人做完手术后送到了ICU观察两天,虽然病人的手术进行的完美无缺,按道理讲并不会出什么问题。 陆征和周司晨都点了点头。 吴正淳望了望表。 周司晨见到对他说:“今晚我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再通知你,淳哥,你要是要先走可以先走的。” “是有点事。”吴正淳听他这样说,站起身,准备换上西装外套出门,快走到门口时,想起,回头吩咐他,“史慕青做完CT,让他们把报告传到电脑,我在手机上可以查看。” “知道了,淳哥。”周司晨答应。 吴正淳拿起公务包走出了办公室,关上门。 陆征想着他刚才吩咐的话,除去老师学生以及大夫病人之间的关系,吴正淳看起来好像很关心史慕青的伤,因为是伤在脑袋上吗? 周司晨在吴正淳走了以后,才想起一件大事儿,歇下了手里拿着的论文报告打印纸,叹口气:“和她家人怎么说?” “还是等报告出来了再说吧。她家里人,老人比较多,说了,老人家紧张。”陆征插上句话,冷静地说道。 周司晨像是斜睨了他两眼,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在陆征眼里,他这个表情,真说不清是什么回事,他要是不反应当木头人还好呢。 过了约十几分钟,下面CT室的电话打到了吴正淳办公室来。 周司晨接起了话筒,说:“吴教授让把报告传到他电脑上。” “吴教授不在医院了吗?”下面CT室的人问。 “是的。他不在医院,有事出去了。怎么,有问题吗?”伴随对方的询问声,周司晨表情随之也变得严肃。 “本想让他下来亲自看一下的。因为CT看不太清楚。他是临床医生,接触的脑部患者比较多,可能能看出些什么。” 这样说,史慕青的伤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周司晨和陆征同时脑子里掠过的念头是,难道还会与十五年前的事儿有关? “你等等。”周司晨不用多想,让下面的人等等,“吴教授不在,但是我可以下去代替他看看,再打电话给他。这事儿他有交代过的。” “好。” 周司晨挂了电话,打开办公室的门要出去,随之,看到陆征跟了上来,挑了挑眉头问道:“你要去看吗?” 陆征相信他是故意这样问的,现在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陆征伸手拉上办公室的门,说:“我担心她,她是我同期的同学,担心她很正常。” 同学? 周司晨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闭口张口的同学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这个把戏,嘴角勾勒:“要跟来就跟来吧。但是,既然是同学,也担心她,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现在她是病人了,而我们是大夫。不能把她当成普通同学看了,明白不?” 陆征点点头:“不该说的话我不会对她说的。” 一些没有确定的事,随意告诉病人,会造成病人的情绪变化,进而引起病情变化。 两个人跑去电梯,坐上电梯下到一层,路上两个人都默默无声,没有交流。 到了CT室,与里面通话后里面打开门,两个人换了干净的拖鞋再走了进去。 隔着块玻璃,可以看见史慕青躺在CT机的检查床上,露出双脚。来不及换病人服,她穿的牛仔裤。 放射科的医生坐在检查屏幕面前,转头看见他们两个进来:“吴教授让你们过来的?” “是的。”周司晨和陆征走过去,问,“怎么样?” “你们看看,再给你们吴教授汇报一下。”说完这话,这里的医生对周司晨并不陌生,没有见过陆征,问周司晨,“这人是谁,你们吴教授不是暂时没有收学生吗?” “进修生,从北都来的。” 或许从京城里来的空降兵这个消息在医院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的,放射科医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别冲陆征脸上看了两眼,接着,才让开位子,给他们看。 黑白屏幕上,露出一个人脑的结构图。 “这里。”放射科的医生指着图片中的一块区域说,“是不是看起来有个阴影。” “瘤子吗?”周司晨眯着眼睛一块看着影像图。 “不太像,也不像出血,搞不清楚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算不算正常,或许吴教授可以解释。” 陆征在他们两人后面看着屏幕,看了会儿,忽然想到自己母亲那张图片,当时一样看不出特别的异常,后来多个专家集体讨论后确定,是不正常的。 不会是一样的? 不,不可能。陆征在心里摇了摇头。 如果一样,史慕青早就认不出所有人的脸了。而且她不像他母亲受过严重的外伤。 周司晨在他旁边开始打电话给吴正淳。吴正淳好像在路上接到了他电话,问:“怎么说,报告出来了吗?” “这里的医生无法判断,淳哥,要么我让他们把拍到的都发你手机上。你再看看。” “你是不是在CT室里?” “是,我现在就在。” “你怎么看?” “我看,不像是出血,不是瘤子——”周司晨微眯把眼,“初步判断区域在顶叶。”(未完待续) 为她焦虑 顶叶,是大脑皮层的感受区,负责各种感觉的接收。如果这里有异常,人的感觉会变的奇怪。 陆征在旁边听他们两人对话,现在,吴正淳也不能下判断究竟是不是异常。毕竟人的生理是很奇怪的,个人各异。关键在于史慕青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我回医院再说。”吴正淳说。 “淳哥要回来吗?”周司晨正奇怪他出去了,本来离开医院就不会回来的,医院里病人没有什么危急的情况发生需要他回来。 吴正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挂了电话后,应该是开着车回医院来了。 听说吴正淳要回来,放射科的医生关了CT机,让病人撤出来,拍出来的影响全部传送到吴正淳的电脑。 史慕青出了CT室后,见到了他们两个,问:“你们怎么来了?” 心头有些跳,凭自己感觉,自己刚才的检查时间貌似久了些。 “来看看你。”周帅哥边说边拍拍她躺在床上的肩膀,“要不你要说我们冷酷无情的,不是同学吗?” 同学,俨然成为了周帅哥最喜欢嘲笑她的词汇。 史慕青不甩周帅哥,转头,问陆同学:“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哪里知道陆同学也和她装起傻来。 史慕青哼了一声,不和他们两个说了,他们肯定什么都不会和她说。 几个送她来的进修生和护士推着她的病床回到楼上的病区。 周司晨没有随行,回CT室和放射科医生继续商议需要把哪些资料传给吴正淳。陆征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会儿,才决定给洛洛打个电话。 洛洛在宿舍里,知道他今天忙,不敢打扰他,自己玩着。过两天,他休息完,要到这里的合作单位工作了。 突然接到电话,洛洛以为他要回来,说:“哥,你和姐一起回来吧?我买了火锅料。虽然现在吃火锅早了些,但是,我买的都是青菜和海鲜,不上火的。” 洛洛和他爸一样都不是大厨,真给人家准备饭菜也只能准备这些了。 陆征吸口气,才冷静地告诉他:“她在医院里,今天出了点意外,现在住进了医院,要观察观察,什么时候才能判断有没有事还不知道。” 洛洛手里拿着的饮料易拉罐落到了桌子上,连忙伸手抱住,说:“哥,我去医院看姐。” “你不要弄出太大动静。现在都不知道确定的情况,不要让她心情太紧张了。” “这点你放心,我找点书什么的,给姐带去。” “她头部受伤需要静养,不能看书的。” “我能做什么?” 头部受伤的病人,几乎什么都不能做。陆征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历过的那场劫难,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时候,看着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每次去看,都是这样。其他人叫他和母亲说话,多说点东西,或许他母亲能听得见。他却觉得这是最窝囊的事。 竟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让他说话! 小小男子汉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说话! 大人强调这点对他母亲很重要,可是他想不明白。要是说话能治好人的病,要医生做什么? 相信他爸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结果,他们爷俩每天去探病人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换做其他小孩子,早抓着母亲的手哇哇大哭了。可他是君爷的儿子,不是普通的娃。他给母亲做了很多事情,帮母亲擦脸,擦手,做按摩。要说的话,用行动表示出来,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他爱妈妈的,最爱,知道妈妈是因为他受伤的。 一年后,妈妈醒了,虽然看得见他却看不到他的脸。 没有关系,他和爸爸从来没有放弃过。在陆家人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这样两个字。 洛洛由他的沉默想到了他可能在想到干妈了,低了声音道:“哥,我去看看姐,有什么话到时再说吧。” 这样,洛洛总不能两手空空去探望病人,给史慕青带了一袋水果,挑选了些美国进口的橙子。因为周司晨当时买了这个上史家,可能史家人都喜欢吃这个,包括史慕青。 小时候的彤彤,好像也是喜欢吃橙子的。洛洛努力回忆着。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奥迪刹住在了医院门前。洛洛站住脚,是看见了从车里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人,是晏子。 陆征通知的吗? 晏子并没有看见他,应该是心焦如火,下车之后立即冲向了医院里面,穿过了玻璃大门,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奥迪车开去了附近的停车场。洛洛心里头有些复杂,既然知道晏子是自己堂妹之后,认不认,他老爸说顺其自然。他爸说话是轻巧,但是,他作为当事人在这里面对晏子容易吗? 史慕青刚回到病房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实在闷的慌,但是,人家叫她最好再躺会儿。她被挨了一拳栽到在地上,不是拳头,就是摔的时候,肯定有什么毛病。反正,人家叫她现在小心点休息没有错。 自己是医生,史慕青只留心刚才出现过的周司晨他们。没有什么事的话,周司晨他们何必到CT室来。 烦恼不已。 晏子拎着个手提包,没有敲门进来。这里是双人病房,另一个病床住着的阿姨出于康复期,和家人一块在医院楼下散步,等待办出院。 病房里只剩下史慕青一个人。 “青青。”晏子叫着她小名。 史慕青睁开了眼睛,乍见她出现是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别紧张。”晏子忙让她躺着,走到她床前说,“爷爷奶奶都不知道,我接到消息一个人过来的。” 知道她消息灵通,像上次,她明明都在外地出差采访,家里没有通知她,她能出完差后直奔家里。知道奶奶住过院,也知道奶奶出院了。你说她神不神,史慕青觉得当记者的都是神人。 晏子上回还说她错过了登报头条的机会,做了好事救了人,结果头条新闻被坏人语蓉占领了。观众们永远议论坏人坏事多过好人好事。众人比较关心坏人下场,没人关心好人有没有被嘉奖。 这样也好。晏子对她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是老天爷在对她史慕青好。 “不要告诉他们。”史慕青表情严肃地对她说。 晏子点头:“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他们。我刚才在护士站问明白了,说你的主治医生是吴教授。我等吴教授回来问问你情况。你没有什么事吧?自己觉得怎么样?” “没有事。”史慕青动动自己胳膊手脚,“没有残废。只是让我躺着,观察。” “做了什么检查?”晏子搬了张椅子陪她坐着,问。 史慕青越过了她肩头,看见了在门口里张望的一群人。 美女到来,和帅哥一样,吸引了大批观众。不止男人,女人也有。史慕青可以想象,刚才当晏子出现在护士站的时候,那刻的惊艳,对了,是将今早上还对她很嫌弃的某师兄都秒杀了。 “太漂亮了。”某实习医生摸着胸口,走进值班室夸张地演讲道。 真正被吸引到的人,反而没有他这样夸张,都是在心里默默惊艳着。 那人见没有人响应,有些无聊,拍了下身旁某个人的肩头:“刘师兄,那个躺着的研究生,不是你们组的吗?她有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妹妹,你不是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这位刘师兄,正是今早上因为史慕青顶嘴作为惩罚安排了没有值班的史慕青一天工作的那位师兄,叫刘才德的。 刘才德像是生气地把桌上的病历叠放起来后敲了敲。 另一人连忙拉住那个起哄的人,说:“别惹他。难道你不知道吗?史慕青出了事,又是在工作中出事的。回头,科室主任问起,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周师兄今天都上手术室帮忙吴教授。所以,下面工作的他们那个组的成员,全归刘师兄管。史慕青的事儿也都归他管。并且,今天他没有上手术台,那个北方来的空降兵当了二助,你想想这是多可怕的事儿。” 到临床上实习学习,当然都是想跟着最好的教授。可是,吴正淳不带学生,真的不带。回来医院已经说了,要带可能是明年的事儿了。周司晨能跟吴正淳,那是谁都知道,周司晨私底下与吴家父子的关系不一般。这样的关系,大家都只能认了。可那个从北都杀过来的陆征算什么东西,仗势欺人吗?把他们这些在这个科里从本科熬到研究生熬到博士生的,情何以堪。 这位刘师兄,年纪其实比周司晨还大,是博士生了。跟的老师不是吴家父子是主任。但是,周司晨厉害,从本科实习开始已经很厉害,拥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与后天条件。结果,到了临床上分组,他们一组本来都是主任的学生,居然被个不是主任的学生的周司晨,当了组长。谁让主任也最信赖周司晨。 这口气早憋着了。 “早听说她是个倒霉相的。跟着他们社团去旅行的时候已经让他们社团很倒霉了。为此,老胡差点把命都丢了。”某人看到刘才德脸色难看,拍下刘才德马屁,顺道说说史慕青。 史慕青不像周帅哥和陆同学,没有什么可怕的来历背景,怎么说都行。 刘才德听了这话气才顺些,道:“她哪天不给我们添麻烦,不给我们科里惹祸,已经很好了。女人的话剪个什么短头发,好了,被人当男人挨上一拳,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 大伙儿都在了解了史慕青为什么会挨揍时的真相,感到有些好笑。听到刘才德这话,忍到现在也就笑了出来。 “大伙儿笑的挺开心的嘛。” 门口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办公室里的声音全部停了下来。 “周师兄。” 一排人,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惭愧地站了起来。 周司晨手里抱着从CT室拿回来的病历夹,靠在门框上,锐利的眼睛扫量着办公室里所有人。 刘才德只觉得他的眼神最后落在自己这里,一时间,喉咙一丝发紧。周司晨是看起来温温和和没有什么脾气的人,但是,那只是表象。周司晨安静时看人的眼神,一样是很可怕的。 “继续聊吧。”周司晨微笑着,冲他们大伙儿摆摆手,“怎么?我什么成了凶神恶煞了,让人这么害怕?” 周帅哥的舌头,一如史慕青说的,毒到能把自己都揽进去了。这才叫做真正的可怕。 一些知道周帅哥家里有个大律师做母亲的,只能在心头钦佩地说:遗传基因真伟大! “周师兄。”某个小师妹扭扭捏捏地出声,“你不要误会了,我们刚才不是在说师姐的坏话。” “你们是怕我告诉她吗?”周司晨眨眨眼,好像比他们更迷糊的样子,“我没有想过告诉她,不过你们既然都说了没有什么,我想告诉她也无所谓了。” 一群人的脸色当场更黑了,黑到黑咕隆咚的:周帅哥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周司晨嘴角噙的微笑才叫做冷酷:“行,你们商量好了,要不要我告诉她,你们再告诉我吧。”说完,他腋下夹着某人的病历本,转身就走了。 一群人颓丧地坐了下来,有人烦恼地挠起了头发。 “他算什么东西!不就个——” “算了,别和他计较。人家确实有点本事,主任,教授都很喜欢他,听说他还见过院长了。院长和他亲自说过话呢。” 某个女声插了进来:“这事儿也不是周师兄的错。” 那是谁的错? 对,史慕青的错。为什么周司晨要为史慕青说话?他和史慕青有特殊的关系吗?史慕青才刚来不久吧。 大家都迷糊了,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刘才德扶了扶眼镜:绝对有什么问题。 周司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觉得很气。这群混账东西,背后笑话自己的同事同学,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吗?而且,大部分是男人,男人居然在背后嘲笑一个女人? 进了吴正淳的办公室,火大地摔了门,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未完待续) 确定了 晏子与史慕青说了会儿话,听到外面有人发出惊叫声,回头去看。两个人望过去,看到了拎着水果过来的洛洛。 洛洛推开门,向她们两人挥了下手:“姐。晏子。” “你怎么来了?”史慕青问,“你哥告诉你的?” “姐都住院了,我哥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洛洛的口气很是肯定,手里拿的水果放到她身边床头桌上。晏子让开位置,站起来。 洛洛转头能看见晏子的脸,真像,很有姚家的基因。想着,她知道吗?知道他是她表哥吗? 晏子没有注意到他眼神,走到一边听手机。原来是开奥迪车送她来的同事,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晏子说:“部长,你先走吧,等会儿我自己打车。” 听到这话,史慕青一下子笑了,在晏子挂上电话后取笑她:“你们家部长送你来的,多大的年纪,娶了老婆没有?” 晏子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人家年纪不到三十。” “才三十不到当部长,怎么,富二代吗?” 媒体集团现在都是私人承包的了。公司里出现富二代很正常。晏子对此没有否认:“他老板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之一。他自己读传媒大学毕业的,实习时在这家公司从基层干起,在公司也做了有七八年了。算是老资格的了,做到部长一职,只是策划部部长而已,也没有多少人会妒忌。” 洛洛听着晏子的话,明显感觉到她生活的环境圈子和自己家相差挺远的。像他们大院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几个接触生意人的。晏子张口闭口都是谈的生意。 像蔓蔓吧,说是饭店的大老板,但人家专心研究厨艺,都没有和人做什么生意。反正,和晏子两样。 晏子终于注意到他的目光总留在自己身上,有点儿不悦:这人,不是说来看病人的吗? 走过去,对史慕青说:“你可以吃东西吗?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史慕青还在笑着:“让你部长开车送你去给我买晚饭吗?晏子,你是要让我被你那个部长骂吗?对了,你那部长开什么车?” “你是不是真的撞坏了脑子,怎么比以往更会说话了。”晏子半开玩笑地说她开始油嘴滑舌。 史慕青脸上一怔,收了收声音:“还不是被你那富二代的部长刺激的。” “羡慕我?要不我把部长介绍给你?” “不要开这种玩笑。不要说他看不上我,我也不会想着跟一个富二代过日子,当少奶奶的日子多累。” 她只想要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生活。 晏子对她这话点了下脑袋:“嗯,是这样没错的。要是我,也不会想着跟一个富二代。” 洛洛站在柜子边,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已经给她们切起橙子了。 史慕青知道他是很会说话,很爱说话的,从一开始见面就是个很能说话唠叨不尽的,突然间变安静了,真让人诧异。 “哥呢?”洛洛看她目光疑问着射过来,方才开了口。 “陆同学还在忙吧。”陆征又不是没事做,在医院里上班的,要不是她受伤,一样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忙完。再说在电梯上听几个进修生都在夸他,有能力的人,肯定会被上级更委托重任,他只会是越来越忙,哪有空呆在她这儿。 洛洛听这样一说,收起切橙子的小刀,把切好的橙子放在桌子上,对她们俩说:“你们吃橙子吧,我去找我哥问问姐的情况。” 史慕青和晏子看着他转身出去,只觉得他好像躲着谁一样。 “他干嘛了?”晏子都觉得他奇怪,说是来探病人,没说两句话跑了,上次在史家不是很能说会道的嘛,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史慕青只知道,他们兄弟俩都很奇怪,有时候都喜欢躲着她,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可能都是男人的秘密,不好和她们女人透露。 洛洛走到走廊外,拿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刚才,好几次,他都要和晏子直接说了。真难忍!老爸说话轻松,哪里想到他。 拨了下陆征的手机,陆征没有接,不知道在哪儿可能不方便接电话,收了手机,洛洛走下楼梯打算到楼下透透气,再帮史慕青买点东西。住院,总需要一些日用品。 陆征是回到了吴正淳的办公室,手机刚好没电了,找了个电插头正找地方充电。旁边,周司晨坐回电脑前面,对着电脑在梳理论文,在他手边上,放的是史慕青的住院病历本。 “想看就看吧。你跟吴教授,迟早得看的,只要她是吴教授的病人。”周司晨没有回头,对他说。 陆征收回自己的视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周司晨感觉他真是好笑,装模作样的。 陆征忽然问:“她是吴教授的病人了吗?” “明天主任回来查房,会决定。也有可能主任自己担任。毕竟是自己科室实习的学生。像老胡上回住院,也是收在主任名下的。主任名下的话,哪个教授上班都可以帮忙看。”周司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陆征听他说话轻而易举,道:“你不觉得她是吴教授的病人的话比较方便吗?” “你说什么?” “那么多个教授一块看的话,又不是会诊,意见左右,主任经常有事不在科室,到时候,不是反而耽误了她的病情。” 周司晨转回了椅子:“你这话是在对我说吗?” “这里难道有其他人?” “我不是教授。”周司晨眯了眼,眼缝里透出一道冷光。 “可你是她的师兄,组长,不是理应该为她着想吗?” 真是很能说话的一张嘴,平常都不说话的,听说他父亲君爷和他几乎一模一样。陆家人,都是在关键时刻才出手的,应该是的。 像是今天上手术台前,决定谁是二助时,肯定是多少研究生博士生进修生都抢着要。名额只有一个。能参与手术医生的名额只有三个,除了主刀,一助,只剩个二助。竞争火爆,争抢的局面犹如战场,结果十分惨烈。大出所有人意料。在这个医院之前一台手术都没有上过的,刚到不久的空降兵,果然是能力超乎人所有人意料,不用抢,都被指名道姓地上台了。 搞到被临时刷下来的人心里都十分不满,犹如那个刘才德,一股气儿从手术室下楼后,直接找下面的人发泄了。 据说她今天本来上夜班的,白天不用值班,结果,刘才德抓住了她发泄。中午所有人都去吃饭休息,只有她一个,在值班室完成刘才德颁布的任务。出事的时间点,刚好在此时。 谁负主要责任?病人家属? 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这里头太多的巧合,不能说姓陆的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这样,他才关心她?特别关心她? 周司晨冷冷笑了一声:“陆同学,我劝你少对她太过关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她造成太大的困扰。” 陆征只是略微迟疑了下,想:终于来了。终于露出确切的敌意了。 “周师兄对小青同学不是一样很关心吗?多个人关心同学,有错吗?” “关心有个度。我从来没有对她格外关心。” 周帅哥说这话时,绝对没有想到过这是在自打嘴巴。 不说别的,当初史慕青出来旅行时说是要提前回去时,谁一定要负责陪史慕青提前回去的。至少陆征早怀疑上了他的动机。 喜欢史慕青?不像。怎么看都不像。跟了自行车社团这么久,听老胡那些人说话,陆征早知道,周帅哥属意的对象是闽师姐。 两个人面对面,僵持了约有几分钟之久。 门忽然被打开时,才打破了这种僵持。 “你们两个都在?”吴正淳如旋风一样走进来,领口的领带由于奔跑,歪歪斜斜了一半。 周司晨站起来,帮他拿过公文包。吴正淳脱掉西装外衣时,迟疑了下,最终没有脱掉,只是问:“她的家属是不是来了?” 不愧是研究人家大脑的专家。这样都能猜到晏子来了。周司晨慌悟他为什么非要回来了。原因很简单——晏子。 “淳哥——”周司晨猜出答案后,有点哭笑不得。 吴正淳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看起来对晏子真的是认真的。但是,晏子那种美女,哪里是好追的,是太难了。 不说晏子家境如何,只要看到晏子那个样子,样貌秀丽,有本事,有自信,能干的女记者。想必追求者很多。周司晨不是给他头上泼冷水,道:“一辆奥迪车送她到医院的。” 吴正淳拉开抽屉,准备给自己换一副好看点的眼镜:“她要是没有人追过就不正常了。” 周司晨不得拉一下他袖管,细声说:“她当记者的,很聪明,能把你什么秘密都扒到一干二净。” 哪里知道吴正淳这么说:“跟这种高手过招才叫做过瘾。” 疯了,中了爱情的毒药,一发不可收拾。 周司晨只得松开了手指头。 吴正淳笑眯眯的,给护士站打电话,报告自己回来了,可以见病人家属。 陆征知道一点好处,哪怕是为了晏子一个人也好,这个吴正淳,应该是不会让其他人当史慕青的主治医生了,这对史慕青的来说,应该是好事。 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周司晨在另一边却很焦急,生怕吴正淳受打击。吴正淳这是第一次谈恋爱,不能刚开始就挑战最高难度。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失恋的滋味他周司晨尝试过,难受的,是没经历过的人能理解的。 护士走去到病房通知晏子。晏子听说吴正淳回来了,起身对史慕青说:“你在这儿躺着,想好今晚吃什么回头告诉我。我去见完医生回来听你说。” 史慕青感觉有点小题大做,晏子去的话,能听懂什么,不是专业,怕是被专业唬到团团转。还不如到时候她自己问,总觉得自己问心头反而踏实点。只是,人家愿不愿意告诉她是另一个问题。 晏子要是能骗到吴正淳过来对她说实话,还差不多。 走出病房的晏子,并不知道她想法,做好准备,问明护士吴正淳的办公室在哪里以后,直接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板时,感觉这个教授的办公室还挺气派的。晏子立在办公室门口时想。 陆征在里面给她开了门。 晏子对他印象蛮好,上次来史家一群人里面,属陆征最对她眼,所以,她才对史慕青夸陆征人好。 “你好,陆医生。”晏子微笑着说。 “你好,请进。”陆征简明扼要,让她进来。 晏子穿过小会客厅,进到里面的办公室。周司晨被吴正淳叫去倒茶,不情不愿地擦过她身旁,再看她一眼时,心情稍微复杂。 这个女孩子太聪明了,上回还恫吓他,要招出他家境。 出去时,周司晨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门缝关死了,透了条缝。他站在门口附近的饮水机边,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吴正淳表现的算是镇定,请了晏子在对面坐下,说:“听说你想询问病人的情况。” “是的。” “可以知道你姓什么吗?我总不能连如何称呼你都不知道,难以交流的。” 陆征在附近和周司晨一块听见,心头都不禁想:吴正淳这个泡妞的方式,很像某部电视剧。 吴正淳是学习了某部电视剧的男主角的台词。 幸好人家晏子对肥皂剧兴趣不大,所以听着没有感觉,只想着好像有点道理,轻易上钩了,道:“我姓宋。” 宋! 对了。陆征这下可以替洛洛和姚家确定,晏子确实是姚子宝的女儿了。 不知道接到消息的姚夫人会不会高兴的发疯,因为,姚夫人早就想要个女儿,没有女儿的话,要个孙女也很好。 “宋小姐。”吴正淳眼睛笑成了条弧线,怎么读都觉得这三个字眼很好听,很像电视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我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听说她被人打了,撞到头了?伤情严重吗?” “据我经验,她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做一下病检。” “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你是谁 姚爷那边一阵沉默。 “她和晏子住在一块。” 前面的消息是前奏的话,后面的,才是大炸弹。 姚爷揉了揉鼻梁:“除了晏子,还有谁?” “我不知道那对老人是谁,自称是她的爷爷奶奶,姓史。” 小包子不知道,是因为家里面,大人们现在都几乎没有谈到古沫了。对于这个有意装死逃走的老人,陆家人觉得也就顺其自然,顺老人意思吧。结果,谁想到,这老人家竟然把彤彤收留了。 姚爷青筋直跳。倘若他是君爷,早火冒三丈了。 这算什么。当初出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找孩子找到要死,作为他们的亲朋好友,不把孩子交出来没有关系,最少道声平安,也可以让人少了这么多年的担惊受怕。 “姚叔。” “征征,你认为一定是她吗?她认出你了吗?” “没有,她好像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但不一定会记起来。” “当她记起来的时候,你怎么想?” 陆征的声音和君爷的声音一样,毫不动摇:“我会尊重她。” “征征,你清楚不清楚,你爸妈对这事是怎么想的?” 他爸妈——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是你爸害死了她妈妈和姥爷。你认为呢?” “我爸当然不会——” “她信吗?她能信你吗?你和你爸是什么关系,血脉相连的关系。她和她妈是什么关系,血脉相连的关系。为了她,你愿意讨厌你爸吗?”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我爸。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么,你认为你爸当时,把她和她家人送走,是不是不讲道理?” 陆征坐下来,他讨厌姚爷就是这个原因。姚爷说话很毒。 “姚叔,你这是在逼我在她和我爸之间二选一吗?为什么必须二选一?” “事情往往,是二选一。不是姚叔叔专门要说不好听的话给你听。你爸这么多年走过来,多少次二选一。当初他要是不把她和她家人送走,可能她和她家人会在燕京里出事。但是,命运敌不过。她们一家依然出事了。” “这些,她终究可以理解的。” “征征,你想的太简单了。她家里人是死了。这个可怕的结果,不是说理智可以控制的东西,你研究大脑的,你还不懂吗?” 死了。虽然,不是他爸害死她妈,但是,前由是他爸把她妈送走。这种因果关系在人脑里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可想而知。 陆征嘴唇紧闭着,狠狠地咬着。 “你爸,你妈,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征征,你自己想清楚了。姚叔自认对洛洛,没有你爸对你付出的十分之一。” 君爷爱儿子,是用行动来表示的。从下到大,尤其白露姐姐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小包子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君爷一手包办了。 他想吃什么,他爸爸就给他做什么。他哭,他爸爸帮他盖着脸不让人看见他哭。 白露姐姐都说他,对他父亲的爱,是超乎所有人的。母爱,都比不上父爱。 他爱他爸爸,比谁都爱。 “征征,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事儿,我会告诉你爸你妈,因为迟早,这些都是要大家面对的。要是她真能理解,真能完全地理解你爸,一切都好说。要是不能,姚叔只能告诉你,没有人允许你能伤害你爸。包括你。”姚爷说完这些话也就安静地挂了电话。陆征会怎么想,下一步会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转过身时,看见老婆沈佳音站在他身后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眉梢微扬,姚爷露出一抹苦笑:“都听见了?” “嗯。”沈佳音点点头,“和陆队说吗?” “是要说的。” “说了也是对的。”沈佳音道,“征征那孩子聪明,不会想他爸是坏人。” 老婆这话把姚爷逗乐了。伸手揉了下沈佳音的头顶,姚爷走去对面和君爷说话。 君爷下班刚回家。回到家的时候,见白露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做汤。 儿子不在了,白露现在总感觉一个人孤零零的,家里好清冷。直到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才知道老公回来了。 “你回来了。”白露熄了煤气灶的火,手指往腰上系的围裙抹了抹。 知道她不会回头看他,要是回头看,也看不清楚。 君爷像是往她灶火上摆放的锅望了眼:“做什么汤?” “鱼。听人说这个鱼煲番茄,也挺好吃的。” “从哪里听来的?妈吗?” “今天我没有去妈那里,是阿梅打电话过来时提到的。” “她现在不工作了吗?” “前几天加班,今天调休,休息在家。东子上班了,她在给东子找人做套西装。学林要上高中了,个子长得高,衣服都小了,也得给学林买衣服,所以打电话来问我意见。”对此,白露姐姐嘴里叹出来声气。 她都看不清孩子的脸,怎么给孩子配衣服。 包子自从她出事以后,买衣服都不靠她了,靠包子自己和君爷。 蒋梅不知道这点,或许是没有想到这点。白露的病,赵文生知道,但是,赵文生不会说给家里人听。蒋梅不知道她得了脸盲症。因为,白露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个正常人。或是说,白露姐姐隐藏的很好,没人能发现。 君爷帮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尝尝滋味,眉毛一扬:“味道还不错。”接着,和她说完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你后来怎么解决这事的?” “能怎么解决?随便凭着印象,给她两个儿子各配了一套衣物。”白露姐姐话语轻飘飘的,口气不以为然的。 君爷却笑了,喉咙里发出一串低笑。还真的只有她有办法,够聪明。 听到他笑声,白露白了白他眼睛:“怎么,凭着杂志的印象给她儿子配衣服,要是她真的觉得不好看,只能是她自己眼光不够好。” 君爷点点头:“不管怎样,你都能记住现在都流行些什么。” 对这点,白露想说:“没有征征好。” 小包子是绝对继承了她这方面优秀的基因,青出于蓝胜于蓝。不像姚爷和洛洛走潮流前线,奇装异服。包子是学习了白露的正统,只抓准可以穿的既时尚又不异类的衣服,何时何地,都是把自己打扮到帅气好看。 “儿子是你生的,难道你能妒忌你儿子?”君爷像是好笑地说她,走到洗手台边洗手,顺道帮她要切的土豆和胡萝卜都洗了。今晚准备吃土豆胡萝卜丝。 现在,都是他们两个人吃饭。哪怕中午忙到要死,君爷都会尽可能回到家陪她吃饭。知道她寂寞。这种什么事都不能做,呆在家里像是等着发霉的滋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白露能感觉到他真的是,对她温柔了,温柔了许多。这都是因为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在他心里面,或许已经把她定格为一个特殊的病号了。 病人是需要照顾的。好像当初他那样紧张妹妹,蔓蔓当初身体不好也是一个原因。现在蔓蔓生完孩子,孩子长大,身体基本都无碍了。这些让他得以宽心。 姚爷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人在摆碗筷准备晚餐了,站在玻璃餐桌边,姚爷看着满桌子三菜一汤的丰盛菜肴,摸了把下巴:“你们吃得完吗?” 白露看都不看他:“佳音没有做饭吗?” “我不让她做饭,本想带着她到哪儿吃。我对我老婆好,老婆天天做饭不是很辛苦吗?” 白露把筷子啪一下放在桌子上:“怎么?想带着你老婆来我们家蹭饭?姚子业,你心疼老婆天天做饭,诅咒我和我老公天天做煮饭婆煮饭公,让你们两公婆一直蹭饭吃,是不是这个意思?” 姚爷哈哈,两声干笑:“既然你都拆穿了,我今晚和佳音在你们这里吃好了。反正你们三菜一汤肯定吃不完。我知道陆君他饭量没有我大。”说完,直接拉了张椅子,坐在餐桌边了,拿起筷子准备扯大嗓门叫老婆过来。 白露用力推了下他肩头。 “你推我做什么?谁让你做这么多?因为想着征征还在家吗?”姚爷的毒舌本色百万年不变,“你这点该学学我和佳音。你看,洛洛走了以后,我们两个过两人世界也是很好的。” “哦,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嘴脸?还标榜自己是三好家居老公!”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姚爷举起双手自白,“我知道我不够好,肯定是比不上你老公。对了,征征打电话过来了。” 包子打电话不找他们爸妈,找他姚爷。姚爷这是欠扁吗? 姚爷急忙澄清:“不,我说错了,我打电话过去给他的。” “找我儿子什么事?”白露姐姐威风不减,谁敢欺负她儿子,她照扁就是。 “我和陆君提过的,洛洛说见到了宝儿的女儿。所以我打个电话去问问征征是不是知道。” 姚爷这句话刚落音,白露姐姐和君爷都一下子明了,姚爷这通电话,其实是谁属意让姚爷去问的。 姚家的长辈,姚爷的父辈或是爷辈。 白露姐姐坐了下来。对这种事情,她还真是插不上嘴巴。陆家姚家,两家的姻缘,都是期盼许久的,从前代盼到现在。 “干妈知道是个女儿,是不是开心死了?”君爷冷静地插上句插科打诨的话。 姚爷没有感到一点好笑,筷子指着他说:“你的幽默水平百年不变,算了吧。” “我是正经地问问题。”君爷试图挽救自己的冷笑话。 姚爷说:“我妈当然高兴了。但是,高兴不起来。人家孩子都长大了,不见得认识她这个奶奶。她觉得,还是疼南南实在些。” 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女娃,也就南南一个。长辈们都是看着南南长大的,特别疼,都疼到心窝里了。 “别惯着她。”这话,君爷倒是和经常与他唱反调的妹妹蔓蔓一致了。 姚爷到了现在,必须和他们说点实际的东西了。张了张口,有些艰涩的话声抛出嘴巴说:“征征说,他见到彤彤了。” 医院里。 陆征在接完姚爷的电话之后,心情一直起伏不定。他走回史慕青的病室时,迎面走来晏子。 晏子手里提了两份砂锅粥,打算在病房里与史慕青一块吃晚餐。 抬头见到陆征,晏子嘴角微扬,打着招呼:“陆医生。” 陆征面对她,心里也是复杂的很。一方面,由于洛洛。一方面,由于姚爷的那些话。 “陆医生吃饭了吗?”晏子问。 陆征看见了她手里提的塑料盒子,应该是饭盒,说:“你们吃吧。我去饭堂。” “医院里有食堂吗?” “有的。” “现在这个点下去会不会太晚了?”晏子说着,指了指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到了七点。 晏子喜欢戴表,这算是独具一格的行为了。现在都几乎没有年轻人戴表了,因为都是手机可以看时间。 无论怎么看,晏子都是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吸引人的充满魅力的女性。 陆征却想着史慕青究竟看了自己的电子病历后是什么想法。她着急吗?都想知道什么?总觉得她哪儿有点变了。 回答晏子的话,陆征显得漫不经心:“没关系。现在找吃的,还不容易吗?” 这话也是没错的,打个电话,都有人送外卖来。医院附近,属于饮食业最火爆。到处有人来医院里派发传单,都是印着煲仔饭什么的宣传小广告。 晏子听他这么说,也就点了头,转身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病房里,还是只有史慕青一个。同病室的室友,请假晚上回家了。 把砂锅粥放到医院提供的床上吃饭桌上,晏子告诉史慕青:“这是我找了三条街才买到的。不是连锁店,是老字号,我们部长吃砂锅粥出名的,说是这家最正宗。” 史慕青坐在床上,看着她把木筷摆到自己面前。 “吃饭吧。”晏子说,抬头时,才发现她脸上表情有点奇怪,问,“怎么了,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 史慕青像是低下头,拿起勺子,迟疑了下,说:“我能不能知道你究竟是谁,晏子。”(未完待续) 面对他很困难 办公室里,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史慕青看着他们两个不说话,带了丝困惑问:“不行吗?” 周帅哥双手叉腰,好像吐出一口闷气:“我差点以为你是傻子,还是没有学过医的。你在这个科是没有呆到几天,但是,一些基本的常识应该是懂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相当于自杀?!” 瞧周帅哥像是发了怒气,双眉立耸,眼珠子微凸,好像凹凸镜一样,看着她。 史慕青只看他那生气的样子,想起了大力水手的老婆奥丽薇,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神经出了问题,见着周帅哥发怒她居然只觉得好笑。 “但是——”吴正淳中间突然插进来的一声,让另外两人立马侧过了眼睛。 周司晨来不及捂住他的嘴,吴正淳仿佛陷入了一种科学怪人的状态,扶扶眼镜对史慕青说:“如果你愿意尝试,可以稍微尝试一次。” 史慕青笑了。与吴正淳这个人接触不多,但是,她知道的,吴正淳对于只要机率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并且在他心里有这种自信的话,都愿意去尝试。这种敢冒险的大夫,说实话,在这个世界上几乎难以寻觅了。 很多医生都是没有做之前,先想着怎么平安无事保住自己的饭碗,为此碌碌无为都可以过完职业生涯。却没有想到,其实,科学需要严谨,同时也需要冒险的精神。 吴正淳是个好大夫。 周司晨黑着脸,砰一下,坐在凳上,一脸沮丧的表情。这两人,居然都没有一个听他的,都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史慕青得到了吴正淳的正面答复很高兴,只等吴正淳什么时候拟好了方案再通知她,接着,她请了假,高高兴兴地准备明天早上回家。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嗙一声响,史慕青走出去了。 周司晨手指头开始按着吴正淳的桌面,咄咄质问:“淳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声音像大象吼了。 吴正淳也被他样子吓一跳的样子,赶紧拿下眼镜用布擦擦镜片,为自己解释:“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周司晨的口气益发不敢置信,直瞪了他两眼,“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手术她有可能会死吗?” “如果不答应她,她愿意让我给她的顶叶做细胞检查吗?” 周司晨愣了下,俨然忘记了史慕青为什么住院这点。 吴正淳真真正正是个好大夫,刚才诓骗了一个小女孩。 周帅哥忽然身体一凛,要是史慕青事后知道,吴正淳这个老好人竟然是个腹黑的。 “动手术的人是我,她哪里知道我在她打开的脑袋里准备做什么。我当医生的,当然只是想着怎么治好她的病。善意的谎言并不算做坏事。以后她不感激我,她家人也会感激我的。”腹黑的吴正淳为自己完美地辩护完,重新戴上眼镜,对于周司晨刚才对他的不信任露出了些生气的神情,斯文俊秀的眉宇往上一扬,指着他说,“你给我好好准备几套方案,到时候手术期间要视情况而定,决定最后的手术结果。记忆的事情,或许开完刀,检查完病变的区域,没有任何问题,也等于是刺激了。到时候她想起来都有可能。现在,我比较怕她会想起来。” “一旦她想起来,准备去找那个凶手——”周司晨舒展开的眉毛不会儿再次揪成了个疙瘩,怎么想都觉得这是逃也逃不过去的命运,不由地一叹,口气里有点儿埋怨地说,“你说她有完没完?你说我们和她算是什么孽缘?” 吴正淳本来要走的了,听到他这话只好回过头,像是指责又好笑起他的埋怨,因为这事儿一开始当时他都劝了,是周司晨非要惹这趟浑水,如今又能怎么办。 “不管怎样,送佛送到西。谁让你当时要救她?嗯?”吴正淳冲他再挑了挑眉头。 对着吴正淳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气势,周司晨喉咙里滚了下口水,答不上来。要说认栽的话也只能是认了。是谁让他当初执意救人。 为什么? 为什么会对那个剪着西瓜头的女孩子起了恻隐之心。直到现在,直到再次重逢,都还是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她。这就是缘分吗? 周司晨指头敲打着脑壳。 吴正淳对着镜子整理西装领带,手指摸了下手机,考虑是不是该下楼去试探晏子走了没有。史慕青都回去了,晏子照理也该差不多走了。 至于史慕青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吴正淳的办公室后,刚转过身,只见前面迎面走来一个人。好巧不巧,正好是陆征。 两个人都瞬间停住了动作,像是两具雕像一样面对面站着。 史慕青心头突然漏跳了一拍。她不怕面对吴正淳,不怕面对周司晨,那是由于她和那两个人算不上熟悉。可是,面对陆征,这个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哥哥,史慕青的心里边可以像海水一样风起潮涌。 太多回忆,太多熟悉的感觉了,拥挤在她脑海里,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翻腾了过来,直击她的心脏。 “小青同学。”见她不动,陆征的黑眼睛,很黑很深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他看到了她刚才走出来的办公室,是吴正淳的办公室。为此他眼睛微眯,似乎能猜到她刚才进办公室里可能是做什么去了。向来隐藏在他冷酷脸上的那丝温柔,突然间消失不见,变成真真正正的一块铁板。 史慕青不由自主地退了小半步。吸口气,她怕他做什么?她有什么欠他的吗? “陆同学。”史慕青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个时间,刚好他下楼吃饭的时间。 陆征没有马上回答。 只见她边说话,身体往边上侧过去,贴着墙壁往前走,像是快速擦过他身边要离开。 结果在她不过只走了几步时,他低沉的嗓音好像含了一丝郁闷的情绪传来,音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警惕地问:“撞到头之后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眼看她这句话没有说完,他伸出的长臂突然刷一下,横出在她面前,掌心贴在墙上,严严实实挡住了她去路。 他魁梧的身材像座小山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刻,史慕青忽然恍然大悟,对了,都过去十多年了。他不是当年那个温暖的小男孩了,他长大了,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了。而且,他的父亲,是那个男人,那个很可怕的男人。 虽然当年她一家都很感激君爷的帮助,但是,她能感受到她妈妈一直在潜意识里很害怕君爷。因为她妈妈知道,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君爷的儿子,骨子里流着和君爷一样的血液。 靠的很近,陆征能听见她有些局促的呼吸声,眼角扫过去,能看见她起伏的胸口。为此,他眉头拧了一拧。她好像有点紧张过头。 为什么? 她害怕他吗? 他什么时候让她感觉到害怕了? 刚好,前面办公室的门打开,吴正淳西装领带,一身清爽,手里拎着个公务包,另一只手吊着车钥匙,准备齐全了走在前面。周司晨跟在他后面,英俊的脸庞上浮现消失不去的郁闷余恼,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腋下夹着病历,准备上ICU去看手术病人。 两个人转头的时候,发现了走廊里的异常,一男一女站在那儿,陆征伸出的手好像电视剧的男主角一样拦着女主角。两个人当场都愣了。 这两人什么关系? 吴正淳讶异地吐出了一声:“这、这、这——?” 可爱的腹黑教授音调都控制不住了。 周司晨磨了下牙齿,想在后面踢下淳哥让他可以闭嘴了。至于前面那两个人,君爷的儿子,早知道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看来真是如此没错的了。 一道锋利的眼神从周帅哥那儿射过来。 陆征微微紧了下唇角,把手从墙上缓慢地收了回来,插入了冰冷的白大褂口袋里。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放了她先走,因为周司晨对于他,好像是一直存有莫名的敌意。 当陆征缩回手后,史慕青向前跨了一步,没有跨稳,突然直直向前扑倒。 前后三个人亲眼看到她突然向前一摔,好像四脚趴地的青蛙,头脸身一块儿直接吻在了地砖上。 陆征想伸出手捞她一把都来不及。可见她这一摔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 话说她怎么会突然摔了呢? 啪一声巨响的同时,惊醒了三个人瞬间的惊愣。紧接,三个人都脸色大变,立马朝她冲了过去,看她究竟摔成什么样了。 同学,师生,又是病号,多复杂的关系,要是她真摔出什么后果来,他们每一个都逃不掉责任。 “哎。”吴正淳拿手一摸她额头,摸上去见手指尖沾上点血丝,看得出是磕破脑袋了,一声深长倒霉的叹气声紧随溢出了唇间,紧追其后还有一声怒吼,“你以后给我在床上躺着!” 史慕青感觉自己才要叫倒霉呢,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摔的,难道是自己跨的那一步大了。 周帅哥仔细检查她刚才摔倒的地方,拿手指往地面擦了擦,没有水,没有打过润滑油,干干净净,也没有能绊倒脚的东西,只能说出一句:“真神了!史慕青,你怎么摔的?这样的地板你都能摔成这样?!” 陆征扶起她肩头,见她要动,连忙把她按着,问:“是不是头晕了,刚才?” “你今晚有没有吃饭?”吴正淳跟着问。 “吃了。”史慕青想摇一下脑袋,又被人急忙喊了句停。 “叫人拿轮椅或推床来。”吴正淳对着人吩咐。 周司晨掏出手机打电话。 陆征没有多想,另一只手穿过她膝盖底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抱着她往病房走。 吴正淳见状只好跟他们走,走了几步记起自己的公文包,回头对落下的周司晨喊:“我的包,你拿着,放我办公室里。” 周司晨只好一边打电话,一边捡起病历和公文包,打开办公室门扔了进去,电话里对病区里值班的医生说:“十三号病人在这边摔倒了。吴教授跟着一块过去了。” “谁?”值班医生可能还在迷糊状态,听不清楚怎么回事。 “史慕青。” 对面的人哗一下,应该推翻了椅子站起来:“她怎么又出事了?!” 史慕青的倒霉称号,似乎在今晚过后,被所有人都再次证实了。 晏子见到她被陆征沿路从走廊里抱过来时,都睁大了眼睛。陆征抱着她谁都没有看,一路把她抱进了病房里。那骇人的气势,让谁都被吓住了,没人敢上前去接手。 直到陆征把她放在了床上,那只手压在她肩头上:“别动。” 口气很硬。 史慕青一瞬间真的没动,不知是不是被他声音吓的。 吴正淳走过来,给她检查头部,手指在她眼睛面前做了几个动作让她识别。史慕青做出的正确判断和反应,好像并没有异常。即使如此,吴正淳不准她再下床了:“在决定手术之前,并且手术结果出来之前,不准下床。” 晏子在他们后面听见了这话,被吓到不轻。 吴正淳恼怒的气息没完,气冲冲回过身,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边突然一声吴教授,晏子的声音,他急刹车刹住腿,转头一看,见晏子脸上几分隐怒的神色,吴正淳突然想一拍额头。 “吴教授,你是不是很喜欢吓唬人?你小时候是不是看恐怖电影太多了?还是说,你现在都很迷恋恐怖电影?” “不,我——” 吴正淳张口莫辩。 周司晨那边收拾完办公室急匆匆跑过来时,见自己的淳哥再次被晏子困住了,叹声气上前解围:“病人家属在外面等着。” 说着,当着晏子的面,将吴正淳重新拉进病房里把病房的门果断关上。 “淳哥,你这个样还想搭讪她吗?”周帅哥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教训人。 吴正淳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这下好了,病房里的人,全听见了。值班医生,值班护士,陆征,以及史慕青。(未完待续) 拒绝 吴正淳想追晏子? 史慕青惊讶的眼神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那哥俩。说周帅哥想追晏子还差不多。因为周司晨和晏子年纪比较相近,吴正淳的年纪,都可以大上晏子一轮了。 可是人家周帅哥反而对晏子没有兴趣。能对晏子感兴趣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男人。可见男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 吴正淳啪一声,垂下脑袋,那手打在周司晨肩头上,只差一把泪儿唰下来:周周,你把我害死了。 事儿还没有一撇,现在,都要被人当作他老人想追小朋友。 其实,人家真没有这么想。因为晏子那样貌气质,怎么看,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要嫁给富豪或是了不起的男人的。 吴正淳的年纪大些,在他们看来,好像也不是很大,最少不是老头子,何况男人事业有成的时候,要到吴正淳这个年纪是需要的。 护士都嘟囔了一句:“不差啊。” 意思是,像晏子,是该嫁吴正淳这样的男人,吴正淳也配得上晏子,郎才女貌,两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吴正淳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脑科专家,怎么配不起晏子了。晏子嫁富豪富二代,真不如嫁吴正淳。可能是同一个医院的,偏心吴正淳都说不定。 史慕青突然感觉这一摔,世界再次变样了。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外面的人,不知道吴正淳要追晏子的,却是都把她挂在嘴头上,作为八卦第一条议论。只因刚才,陆同学威风凛凛把她一路抱过来的趋势,任谁都不可能不瞎想他们两人之间有某种关系。 晏子站在走廊里头也是想,这陆征自从上次去到史家以后,分明是想追史慕青,这点几乎是不用质疑的了。 史慕青却不这样想。陆征不过是因为猜到了她是彤彤,才对她好的。君爷的儿子是由于对她小时候愧疚,说不定是想帮他爸还人情债。 房内房外,议论声乱七八糟的起伏,周司晨拍了拍额头,深感这个世界真乱。 周帅哥深深叹一口气后,对吴正淳说:“她在外面,你还想送她回家吗?” 吴正淳抬头看他一眼:“你这话故意问的?你是不是我兄弟?” “淳哥,我只是实话实说,这屋里的人知道,可她站在外面不知道。” 原来如此。吴正淳重现拉了拉领口的领带,恢复精神:“我这就问问她回家不回家。” 周司晨连忙一把拉住他:“你疯了吗?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这样问她肯定没有戏。” 事实证明,周帅哥错了。逻辑上推算的话,周帅哥号称第一是不会错的。只是人的脑袋和感情回沟,人家吴正淳比他研究的年份多了好多年,终究是略胜一筹。吴正淳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问一句人家不去他也当习以为常,因为本想着晏子不会答应的,都是被周帅哥的话打击的。没想到,随意一口拉开了房门问了句:“我回去时要路过史家,宋小姐,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晏子像是没有多想,回头看了看吴正淳:“吴教授,你顺风车?” “是。” “好。刚好我要路过药店买东西,想找个医生朋友给开开药,你能帮这个忙吗?” 这样,吴正淳成功搭讪上了晏子。 周司晨傻站在那儿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奇妙无比。 应说人家晏子本来就比同龄人要整整成熟上一轮不止。谁让晏子干记者这行的,而且从小跟着舅舅接触的大人物多,早就老气横秋的气势了。吴正淳在她眼里,反而像小儿科一样。 后来史慕青听晏子说,才知道人家晏子,早在吴正淳上回去史家时都可以发现人家吴教授对她这个小朋友怀了兴趣。 晏子这个聪明厉害的女性,就此借机说:“我看他是教授,仪表堂堂,很有修养,只是某些性格怪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是天才的缘故。反正,我舅舅说了,找男人只要找的不是比我舅舅年纪大的,都可以接受。” 也就是说,女方的家长,也都早料到晏子找男人的口味。让晏子找个同龄的男生谈恋爱,真是委屈晏子那高大上的脑袋了。同龄男生在晏子的眼里肯定只有不到三岁的年纪,活像幼儿园里的幼儿男。只要想想吴正淳在晏子眼里不过也是个小男孩的年纪,都可以推算出晏子的脑袋是怎么看男人年纪的。 晏子不喜欢富豪,不喜欢舅舅介绍的富二代,多少是因为自己父亲是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所影响。晏子喜欢父亲,所以,选择男人上,尽量一样往技术男的层次上靠拢。 史慕青夜晚和晏子在医院里打电话时,听晏子谈天说地,说了今天坐了吴正淳的顺风车回家,才知道吴正淳这个年纪,恐怕比她晏子想象的还要小一些。 吴正淳除了搞研究,真的是对世界上的事都几乎不知情。 晏子边说边捂着嘴笑道:“你知不知道他怎么说人家美利坚总统女儿的?” “怎么说?”史慕青正好奇。 “他说,人家的脑子里,回路不见得和美利坚总统女儿这个称号配得上。” 史慕青脑袋里顿时当了机,是被雷劈了。吴正淳也就算了,谁不知道天才都是怪人,但是,听了这种能让人联想起开脑手术的反胃作呕的话,晏子听完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能哈哈大笑,足以说明这一男一女可以是绝配了。 “我被你劈了。”史慕青告诉晏子。 晏子百无聊赖地说:“哦,我问他是不是喜欢看恐怖电影,其实是想对他说,我本人就很喜欢生化危机。” 史慕青只能是干笑一串,乌鸦在天上飞。 说完笑话,说回正事儿,晏子老老实实地说:“爷爷奶奶我没有告诉他们。想着你回来自己告诉他们。你明天是不是不能回来了?” 吴正淳等人被她这一摔,吓怕了,不准她回家,生怕她路上出车祸。 “嗯。” 晏子一丝着急:“你真答应他动手术吗?要不,我再试探下他。反正,他现在都要听我的。” 史慕青对于这点,必须警告下晏子,人家吴正淳千万别小看了,道:“吴教授或许心肠好,性格幼稚点,可是,人家到底是有些本事的人,何况是研究人类大脑的,能不精明吗?你千万别聪明被聪明误了。” 晏子在对面笑声连连,像是笑岔气的说着不会不会,凭他那个样,想制服她晏子除非从幼儿园赶紧一跃升到大学。 不是学医的,不太懂学医的人。史慕青叹声气,话说到这儿,算是都说尽了,晏子能不能体会,都要靠晏子自己了。学医的人,其实表面看起来是那样,心底里像海底针,因为是搞研究的,必须比常人多几个弯曲想事情。像吴正淳这种人,小事儿都大大咧咧的,遇到大事儿,肯定不用说,是很正经的,否则怎能有这样的成就。 晏子这个倾世美女PK科学怪人,能几回合赢数,还难说。 晚上,陆征留在医院里值夜班。周帅哥也在,上了ICU查看手术病人之后,下楼来看她。 “怎样,头晕不晕?要不要我买瓶牛奶给你喝。买娃哈哈牛奶这点钱,你周师兄的钱包里还是能拿出来的。”周帅哥站在她头顶上,对她像是一本正经地询问。 史慕青啧一声,知道周帅哥对待她永远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牛奶不用了。你忙吗?” “想和我聊天?”周帅哥佯作像繁忙的内阁大臣,左手拢了拢右手腋下夹着的病历本,问,“什么话要说就说吧。现在这里没人,想和我表白也行。” “你需要有人对你表白吗?”史慕青直喷他一脸唾沫。 周司晨拿手擦擦脸上,见屋里没人,也就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了。他这是好心好意哄她,把她当成住院的三岁小朋友对待了。 史慕青不是不知道他心思,说:“周司晨,有没有人说你说笑话其实很冷。” “冷吗?”周司晨不以为然,他自我感觉挺好,最少听了笑话的人不是没有反应。 “说冷不太准确,是很蠢。” 周司晨听到这话眯了英秀的眼珠子,把手伸出来摸下她额头是不是发烧了:“史慕青,你这一摔,性格又变了,恶劣了不少。” 史慕青闭上了嘴巴。论做以前,她肯定对他说不出来这样直接的话,是因为已经向他们摊牌了吗? “我是想问你。”史慕青说,“你当时怎么救的我?为什么救我?救了我后为什么把我交给其他人?你们和那些人熟悉吗?” 没想到她留他下来是问这个,他本以为她多少会担心下自己的手术会怎么进行,到时候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结果她一个心思只想着追寻凶手。周司晨其实很不想回答她这些问题,心头哪儿复杂着。 史慕青见他没有回答,只好诱导着对他说:“我记得,那时候救了我的人,好像不止你,和吴教授,还有一个人,你是叫他爸是不是?” 周司晨一愣,她竟然对温世轩有印象。他可是绝对不想把家人牵扯进这件事的,警惕的目光扫到她脸上。 注意到他眼神,史慕青感觉自己的直觉对了,继续往下说:“你知道吗?以前我和我妈在燕京的时候,住在那家人家里时,刚好遇到过一个阿姨。那个阿姨姓周,是个律师。刚好,我后来听晏子说,说你妈是个大律师,名字,年龄,刚好和我印象里这个姓周的阿姨对得上号。是不是,很凑巧,你妈妈是我多少年前已经认识的人?” 周司晨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眯成了弧线的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 “你不是姓周,你妈妈姓周,你应该和你爸一样,姓温。我知道你家里人,你姐姐,住在这个病区里。那天主任查房时差点走错病房之后,我才知道的。”史慕青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住的那家人姓什么的?” 最后面那句话,几乎可以脱口而出的答案了,让周司晨深深地吸上口气,手掌按着桌面:“你住在陆同学家里?” “周司晨,你真的很聪明。” 她朝他竖起的大拇指,被他严厉的眼神一扫而过,伸出的手直接打掉她的手指,只差没有对她吼:这事儿好玩吗? 一点都不好玩。 史慕青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经常偷看陆征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不要小看她当时在君爷家里只有三岁大,实际上,心细如发的她虽然不爱说话,很多大人做的事说的话,都被她那双小小的眼睛记在心里了。貌似,陆家与温家关系不好。当年,周玉为这事儿对白露姐姐算是吐过了不少苦水。 “你们家和陆家关系不怎么样。” 听到她这句话,周司晨心里想冷笑。岂止是不怎样,是很不怎样。君爷把他家他爸,当成这辈子势不两立的敌人看待。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和我妈出事的时候,是因为陆家把我们从燕京送出来的路上——” 这一刻,史慕青平静的声音,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他脑袋上。他像是不可思议地扫过她脸上,很快的,他眯紧了眼睛:“你和我说这些话,是想怎样?认为我和你有共同的敌人吗?” 史慕青正想着是不是该就此翻牌。 周司晨忽的,在她面前站了起来,英俊的脸庞像是暴风骤雨的前兆,她之前说的那些事儿,包括陆家与温家的事儿,都没有让他这般生气。他是快被她这些话背后的企图给气炸了。砰的一下,他那巴掌打在了床头桌上。 史慕青着实被他的怒火惊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的怒脸。 “我告诉你,史慕青。不要以为吴教授答应你了,你可以得意了。我本人,从来不答应这事儿。这事根本就是不能做的事!因为我是个医生,对你负责任的医生。你想找凶手报复谁都好,不要把我扯到一块儿,我周司晨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失去理智的复仇者。你经历的事儿太少了,不过就是个小女孩。我看你这么多年的米饭都是白吃了!才会脑袋发疯了以为你说那些话以后,我会帮你做这种事,这种让你会死的手术,你疯了,我没有疯。我当医生是为了当医生。你自己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读医是为啥了,就为了让你自己死吗?” 周帅哥那眼神,真是只差一巴掌扫她脸上把她打醒。 史慕青和他对着眼神,她做的全都相反了吗? 他猛的转过身,想必真是怕自己一怒起来把手打到她脸上,直线走出了病房。砰,甩上房门。 揪着衣领子,像是揪着自己纠结的心一样。原来,她和他家有着几乎一样的伤痛。他可以想象她为什么和她的家人会被送出燕京。这种事儿,其实也只有君爷做的出来。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刚好是君爷的老婆出事的时候。 那个男人,果然是,只要为了私己的利益,什么人都可以牺牲掉。包括对她和她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非要救她不可的缘故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没错了。 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缘分,天注定的。 周司晨吸上深深的一口气之后,直线向前,大步迈开走了。 陆征在值班室里,一脸的复杂。对着电脑,他都找不到自己在哪里的感觉。 他是穿越了时空去了很多年前吗?那时候,他们和洛洛在一起,三个人多快乐,吃着他爸爸给他们做的水果泥,吃到满嘴巴都是水果汁,狼狈得像两只小花猫。他妈妈和她妈妈一起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一块儿笑的多开心。 那时候的时光多么的快乐,真正无忧无虑的童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真好。长大了,才知道,小时候的孩子,其实都是把自己置身放在了象牙塔里,小脑袋里只有乌托邦的情节。 为什么后来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他也想不通。 一场意外,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了,不止他们一家三口。 他表哥白小璐,为了赎罪,放弃了音乐这条路,开始走上了经商的道路。为的,也只是筹备研究资金。像现在吴正淳做研究寻找的投资商,其中第一个正是白小璐的公司。因为白小璐认为,连他爸和君爷都救不了姑姑,如果他们两家人全部都是去读医,究竟能不能救到白露都难说。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白小璐和他勾起了手指头:征征,表哥会赚很多很多的钱,这些钱,都是救你妈妈用的。你好好读医,表哥给你找很多优秀的同伴,然后,你们一块救你妈妈,要多少钱都没有关系,表哥都赚给你们。(未完待续) 红颜知己 他究竟该怎么做? 如果她真的全部想了起来,姚爷说的话其实没有很大错误。她理智上或许能接受他的解释,可是,感情上能否接受是个大问题。 陆征忽然想不到自己该面对她时再说什么。 茫然地坐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今晚他是跟人值班,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留意的病号,可以在办公室里做自己的事。其余跟值班医生的进修生实习生,都在对面的护士站里说笑。大家好像知道他不喜欢和人凑一块儿,也就没有特别招呼他。 直到老胡走了过来时,点了下他僵硬一样不动的肩头。 陆征转过头,看清楚了老胡的脸:“胡师兄,你怎么来了?” 老胡出院后是在家休息,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突然听到人家说史慕青下午在医院里出事了,赶紧跑过来过问一下。 “小青还好吗?我在想告诉不告诉刘师姐。她这几天忙的够呛。”见陆征没有说话,老胡自己先像机关枪一样说了一通,“她伤的严重吗?据说是被击中了头部。凶犯被派出所抓起来了?” 陆征只得先用力“嗯嗯”了两声,证明老胡听见的没错。 老胡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手指在头皮上挠了两下:“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三天两头出事情。” 现在科里每个人都说史慕青是个倒霉鬼了。陆征眼里更是复杂。想到她从小到大坎坷的命运,似乎真的是很倒霉。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被打倒。 “等会儿我去看看她。”老胡问,“她睡着了吗?可以去看吗?今天做完检查了怎么说?” “吴教授给她看的。”陆征答。 “哦——”老胡应了声,“这样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吴正淳的医术,连院长都信得过。现在想找吴正淳治病的人一大把,排着队呢。只是吴正淳回来后,打算先在科室里住院病房里混混,过了这个年头再到门诊坐诊收病人。现在吴正淳从熟人介绍来的病人都排起了长龙,忙不过来。吴正淳这人也怪,完全不想着赚钱的,收病人更多看自己的兴趣。那些比较普通病症的病人,吴正淳都送给其他人治了,感觉自己的作用不大一样,无论病人是有钱没钱。 陆征却不这么想,想到吴正淳对于史慕青的病症过于关心,说明在吴正淳眼里,她的病很奇怪,不是什么普通病,是属于怪症。 “我回头再去看她。”这是老胡第二次重复同样的话。 陆征不得不留心起来,问:“胡师兄,你还有其它事情吗?” 老胡果然心里头装了其它心事,难以启齿,在办公室里左看右看,貌似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影,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情。 “你是想找周师兄吗?”陆征一眼看出他是在周司晨。 老胡摸把脸,难堪地对他说:“如果遇到你周师兄,别告诉我是来找他的。” 什么事?老胡又改变了主意? 老胡心里头是快纠结死了一样。对周司晨说不说这件事呢?其实老胡不说,消息是很快会传出来的,周司晨一样很快会知道的。 像在病房里的史慕青,由于刘师姐并不知道她已经住院,打电话给她发泄闷气时,很快说起了周司晨的事。 “你说这个事儿,该不该告诉周周呢?”刘师姐在电话对面苦恼万分。 史慕青想起自己刚被周司晨骂过,其实不想听有关他的事,免得又被他骂。 刘师姐却没有顾及她的愿望,一个劲儿地往下说:“你不知道。”把事情全部都对她说了。 “周周单恋你的闵师姐已经很久了。” “嗯。”这事儿她早听人提起好多次了。在内部人里面完全不是个秘密。 “结果,因着你闵师姐跟你齐师兄好,周周主动退让。闵师姐和齐师兄确实是一对儿,郎才女貌,谁都想着他们两人应该白头偕老的。你想他们两个在一起三年时间,都没有吵过一次架,算是模范情侣了。听说家长,双方家长都互相见过了。结果呢——” 结果? “分手了。” “为什么?”史慕青作为一个普通故事听众表示诧异。 “你齐师兄不是这里人,家里给你齐师兄在家乡的医院里找到份安稳的正式工作,待遇不差。主要是你齐师兄想留在这边工作比较难。毕竟我们学校的毕业生,现在每年的就业率真正的都不到百分之三十。” 这意思是除去那些改行去跑营销的,或是再继续升读的,以及找到是普通合同工的,真正能找到好单位正式编制的学生,少之又少。不要说医学难就业,现在哪个专业都难就业。 每个毕业生,现在只要想到哪儿有份好工作,况且是铁饭碗之类的,哪个不肯定先抱着。多美的爱情都好,没有面包基础,难道两个人都一块去喝西北风在街头冻死? 高学历的毕业生,更是难以接受一份薪酬待遇以及工作前途都平庸的单位,男女都一样。 闵师姐家住这边,貌似学校里,已经想留下闵师姐做研究工作。这样一来,难以就业的齐师兄只能拼命找工作。 找了很久,结果这边城里找不到一份合适的正式工,齐师兄只能放弃,家乡有好消息想招揽他,齐师兄怎能不去? 其实这事儿不是现在才得到消息的。这对小情侣早知道这事了。所以,他们这对情人之间,不知道为这个事已经讨论过多少回了。要说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也都很实际。讨论到最后,彼此没有办法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事业前途。闵师姐不愿意和齐师兄回齐师兄的家乡另找工作。同样的,齐师兄不愿意留在这里做没用的合同工。两人只好协商分手。 “看不出来。”可刘师姐说,“真的看不出来。你看他们上次和我们一起去旅行,不是还十指交叉一路秀恩爱。反正,谁都看不出来他们像是要分手。” 史慕青想说,现在电视屏幕上那些歌星,哪个突然说分手就分手,不也是一分钟前还在秀恩爱的。 “所以,我想不明白了。”刘师姐说,“你闵师姐既然都想清楚和人家分手了。今儿你齐师兄坐上车一走,她开始在宿舍里哭哭啼啼的,听说哭到眼睛都要瞎了。她宿舍里的朋友看见,电话打给社长和老胡求救。” 原来是这样,事情才传了出来,有了刘师姐的唠叨。 如果这事儿早说出来,大家不是还可以想办法,给他们两口子出出主意,把伤害降到最低吗?结果这小两口倒是好,瞒着大伙儿不说,害的大家以为他们两人都不需要其他人插手。现在,却突然发出声音要人家插手,可是要人怎样插手嘛。 史慕青听刘师姐的口气,都知道刘师姐是个明白人。其实这事儿,人家宿舍里打电话求助,本身都有些需要考虑的地方。闵师姐同个宿舍的人,要么肯定是问过闵师姐的意见了,要么是闵师姐闹到了像是要绝食自杀这样可怕的地步来,人家怕了才打电话,毕竟怎么说都好,这对于当事人是件不该家丑外扬的事情,怎么可以先不经过闵师姐本人的同意。这样一来,可想而知,不是闵师姐暗中向人家提示要人家来,那就是闵师姐宿舍里的人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周帅哥单相思闵师姐。 刘师姐是对这桩事儿不满意。闵师姐既然和齐师兄都在一起了,怎么可以对周帅哥单相思她的事往外说。因为刘师姐知道,周帅哥喜欢闵师姐的事情,只有他们这群人自己知道,都是不外扬的事。 可是,据史慕青了解到的,周帅哥的这点私人秘密,语蓉都是知道了的。周帅哥肯定不会把这种自己失恋丢脸自己往外宣扬。那是谁说的?周帅哥认识的那些人,也都不是那种口无遮拦大嘴巴的。 刘师姐口气里的颇有微词,再次证实了,这些事是闵师姐自己说出去的。 可能闵师姐觉得能被周帅哥单相思,感觉挺骄傲的。 史慕青想到这儿,好像才突然明白到,为什么那时候一群人在一起,都说是好朋友,可是,只有老胡还和齐师兄闵师姐说话,像社长、刘师姐这些,都是基本不过去说话。以前她只以为是大家害怕打扰这对情人单独相处,现在一看,完全不是这回事。是刘师姐等人,早就对闵师姐一些行为看不过眼了。可是没有办法,怎么叫以前都是朋友。再说闵师姐也不算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刘师姐唠唠叨叨的,反正,不想告诉周帅哥,但是,又怕闵师姐真的闹出了什么问题来,到时候,大伙儿头都得大了。 别说,还真是当晚闹出问题来了。 老胡抬脚,刚想走到她病房来看她,走到一半,接到电话,说是闵师姐被送到医院急诊室来了,因为哭的太多,早饭午饭晚饭都没有吃,人直接哭到脱水了。整个林黛玉,或是孟姜女哭倒长城。 “哎呦。”老胡往地上跺上一脚,说真的,他以前和周帅哥一样,都蛮喜欢闵师姐的。最喜欢闵师姐的一点,是闵师姐不止外貌秀丽,更主要的是气质好,文静沉着,很有大家闺秀的味道。 怎么突然变成林黛玉孟姜女了? 老胡头疼了。 不知道周帅哥知道了会不会心疼到要死? 周司晨不知道这事儿,在吴正淳办公室里打着电脑,除了整理科研论文的文档,还需要开始准备史慕青等几个病人手术的事。 手头工作忙到不可开交的同时,周司晨脑子里想的都是史慕青今晚上和他说的话。每一句,都真像在他心头上戳针一样。 老胡可能是下楼去看过闵师姐了,感觉自己搞不定,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打了电话上楼找周司晨。 “喂,周周,你能不能下来急诊一下?”老胡不敢轻易揭开秘密,想引诱周司晨下楼后看见人再解释。 周司晨真是忙,对他说:“你不是在宿舍休息吗?怎么,又哪里不舒服了?让急诊的人直接送你上科室里来吧?今晚潘医生值班。我和潘医生说一声,然后再过去看你。” “不是我。”老胡苦笑。 “谁?你哪个朋友?” 老胡不是本地人,亲戚都在老家。 “是小闵。老齐今早坐火车离开学校回家了,不回来了。小闵今天在宿舍里哭,现在被她们宿舍送到急诊打药水。”老胡无奈之下,只好全盘托了出来。 周司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周周,你不是和她一样也要哭了吧?” 这点周帅哥真没有,只是觉得好像突然来了阵台风,把他刮到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不,我是说,老齐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听都没有听过。” 老胡在对面听他这样一说,差点儿汗死了,舌头打了结惊诧地问:“你不是喜欢小闵吗,没听说他们两个就业的事?” “他们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周司晨一拍额头,近来事情太多,让他几乎都忘了这回事。其实到他们这个时期,早就是为找工作的时候了。像老齐这样提前找到工作走的,回头到了毕业的时候再回学校交毕业论文的,比比皆是。他周司晨是由于别无悬念只要他愿意一定能留在这里,所以,几乎都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 “小闵没有意外的话,明年是留校了。老齐没有办法,实在找不到,他不想耽误了家里给找的机会,所以必须回去了。”老胡和后知后觉的他说,同时在心里头开始琢磨起周帅哥真喜欢闵师姐吗,不然,怎么会连这种事都没有了解过。 周司晨想的简单,喜欢归喜欢,可是人家早已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哪能去喜欢呢,不能喜欢,也就不能去真的关心过问。所以,对闵师姐以前的那种感情,只能彻底藏在心里面。只是老胡他们关心他没有交女朋友,时常怕他是因为闵师姐的问题才会偶尔对他提起这个话题。 “怎么说?”老胡问。 周司晨想了会儿,道:“我下去看看她吧,把小青的病历整理完下去。”(未完待续) 见到了 老胡挂了电话,走回到闵师姐的床边时想:这个周周,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对闵师姐上心了。是错觉吗? 闵师姐躺在床上手背打着针眼,睁开眼睛看到他,却是问:“老胡,你还好吗?” “怎么?”老胡对她这话感到好笑,指着她说,“我哪里不好了?现在躺在急诊室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之前不是失恋了吗?能忘记那个女孩子吗?”闵师姐说这话时表情认真,这会儿注意力全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老胡身上了。 说起这件事,老胡真只能苦笑一把:“大家都认为我对她的那份心意不值。可能我真是老糊涂了吧。” “你才多大年纪,能老吗?”闵师姐抿嘴一笑。 秀丽的眼睛虽然哭的有些红肿,却一点都不轻减半分美丽。 老胡张眼看着她,半天没有说出话,拿了张椅子坐在她跟前,过了会儿才和她说:“别关心我的事。我的事算是过去了,就那样子了。值也好,不值也好。她根本都没有喜欢过我,算是我这个蠢人自作多情。她喜欢的人是周周,这点我早知道的了。只是不甘心。像你,肯定也是喜欢周周多过我,对不对?” 闵师姐因他后面的话愣了下,又是一笑:“老胡,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了。我算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干嘛不一早找个帅哥,而是找了老齐呢?老齐除了个子高,样子有比你好看吗?何况他那近视眼,摘掉眼镜之后简直是不能看人的。” 戴眼镜的人,去掉近视眼镜,大部分都是变成无神眼,不是很好看。 老胡不信她这话,说:“你这是安慰我,我知道的。要说帅哥,那肯定是除了周周没有其他人了。” “他是长得帅,可是谁不知道长得帅的人眼界高,除非倒追,花心思,否则,能得到他的心吗?” “照你这样说,还得语蓉才能配得上他了。” 老胡这话刚完,背后传来呸的一声,原来是周帅哥下楼来了。 自己背后说人家的坏话被人戴了个正着,老胡战战兢兢心虚地站了起来,对周帅哥说:“你怎么下楼来了?” “不是你通知我下来的吗?”周司晨边和他说话,边看向了床上的闵师姐,“你怎样,小闵?怎么哭成这样了,要是真舍不得老齐,打个电话给他,保准他扔了行李一路跑回来。” 闵师姐好像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更没有想到他出现时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他看起来并不忧愁伤心,英俊的颜容上,还是那抹周帅哥风轻云淡的笑意,偶尔口舌有点笑弄,使得人更加显得英姿潇洒,不像是刻板的帅哥犹如在画上不近人情。 陪闵师姐过来的女舍友,在见到周帅哥出现时都睁大了眼睛,可能是近距离接近时,能感觉到周帅哥的魅力比传说中更加非同小可。一面兴奋,一面对闵师姐挤眼神,凑近闵师姐耳边说:“瞧,人家都来看你了,你可以不用哭了。” 闵师姐赶紧在枕头上转过脸,轻咳一声:这说的什么话。 那边,周帅哥好像也没有听见她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拿起手机说:“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和老胡来给老齐打这个电话。” “不用了!”闵师姐着慌了地大声阻止他,秀眉绞了绞,说道,“我们两个之间都说好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不是想念他吗?” “想念他也不行。难道我可以耽误他的前程?” 其余人听见她这个坚决的语气,知道她说的是,不可能让老齐为了她牺牲自己,但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做了,她才可以不用为老齐牺牲掉她自己。 “哪怕他留下,又能怎么样?”闵师姐这时候十分冷静,超乎卓越的冷静,“现在在一起了,要是未来为了柴米油盐两人之间出问题了,到时候还不是要更加互相埋怨,好事都变成坏事了。倘若真是如此,不如现在分开了好,留点念想,留点美好的记忆。” 众人听见她这话不得不想,她之前为什么哭? 既然都想清楚了,能如此冷静说出这些话,为什么哭的这样凄惨。和说这些话完全两样。 “情到深处不能自主。”周司晨像是自言自语叹出一声,手指点了下老胡的肩头,像是在说老胡。 老胡推开他手,道:“行,我知道是我错。可感情的事,谁真能把持的住。” 周司晨听见他这话,突然一愣。 动了真情的感情,怎么可能真正能把持得住?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动了真情的,能把持得住了? 几个人,都发现了他脸上愣怔的神色。 老胡感觉到不对劲,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儿,远离了闵师姐说:“喂,周周,你不会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下楼来吧?” “不是小闵太想念老齐了,所以你叫我下楼来一块安慰她。”周司晨说。 老胡一巴掌打到他肩头上:“周周,你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司晨轻轻转过头,好像在看着墙角。 “老齐都走了。如果你对小闵有意思的话,现在是个机会。不要怪哥们没有提醒你。要论感情,肯定是我和你的感情,比和老齐的感情深。虽然都是兄弟,我一直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人家老齐之前先你一步,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劝说你放手。现在,机会来了。不是你去夺人所爱,是老齐自动放弃的。”老胡苦口婆心地对他说。 周司晨默默地没有答应。 老胡看着他的侧脸半天,都摸不到他想法,话说,周帅哥的心思向来都是很深沉的,其实,他老胡不见得就了解周帅哥半分。 闵师姐那儿,舍友趁周帅哥不在时对闵师姐说:“既然你前男朋友不要你都走了,你现在可以完全追求新的爱情。之前,你不是说过,周周也是很好的人吗?” 大概是怕这话被人听见,闵师姐让舍友不要说了,道:“我现在挺累的,有点头疼,想睡觉。” “好,你睡吧。我可是实话对你实说。老齐那是挺普通的男人,不像周周。周周多的是人追。趁他现在对你还有些心思,你看,他都下楼来看望你了。你要是不抓准机会,错失良机,周周被别人追了去,别怪人家。” 耳听室友这话说的有些气冲冲的,像是知道些什么,闵师姐疑问:“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打过电话给你那群朋友让他们来看你吗?其中,刘师姐你说过的,挺好的一个人,可我打过去怎么发现她口气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还说起,什么之前,周司晨和哪个小师妹走的很近。你知道是谁吗?” 闵师姐只要稍微联想,马上知道了刘师姐说的是谁,嘴里不禁一吐:“史慕青——” 刚好,急诊里的护士走过来给闵师姐换吊水,听见她说到史慕青,笑道:“你们也认识史慕青吗?” “史慕青怎么了?”闵师姐没有来得及表态,身边的室友已经急着追问起究竟。 “史慕青,不就是脑外科那个很倒霉的倒霉鬼——”回答完这句话,护士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不,不是我说她倒霉,而是,他们科里的人说了,她真的好像挺倒霉的。是他们科室今天下来急诊的值班医生说的。听起来挺搞笑的。说是下午被人揍了一拳,晚上走路又摔了一个跟头。” 闵师姐完全不知道史慕青住进了医院,愣愣地听着。 老胡走了回来,对她说:“周周科室里有点事要处理,上楼去了,说等会儿有空再下来看你。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今晚在这里陪你打完吊水。我现在是没事人。明天说不定还不让我回科室上班。周周他确实比较忙,跟了吴教授以后,每天都有手术要做。” 闵师姐怔怔地看了他会儿,终于问起:“小青现在是住院了吗?” 老胡“啊”一声,望了望四周看是谁告诉她的,但是没有找到一个认识的人。 只要看老胡样子,闵师姐都知道自己说对了,神情一下子黯了下来。过了会儿,重新问:“小青怎么住院的?我听人说她是被人打了。” “哦。”老胡挠挠脑袋,“这事儿你千万别对外说。人家病人家属以为她是男的,结果没二话给了她脸上一拳头。” 噗! 闵师姐的室友直接笑喷。 闵师姐脸上的乌云,一下子也拨开了去,露出了些阳光的笑容,说:“怎么这么倒霉?”边说,嘴角忍不住笑扬。 “别说别说了。”老胡摆摆手,“这也不是她的错。人家周周据说还笑话她,叫她以后记得留长头发。” 本来老胡这是无心之言,没有想到有什么错,可有心的人听进去了,是完全两样了。 周司晨坐上电梯,刚按了颅脑外科楼层的按钮,口袋里的手机又是响了。原来是老胡打来的追加电话,老胡说:“今晚小闵在观察室里打吊针,她说让她室友先回去,我在这里陪她。可能那个消炎针是要打三天,今晚上这第一天恐怕是要打通宵了。你有空,再下来看看她。” “好的。”周司晨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都是朋友,肯定是要互相关心探望的。 老胡像是背过闵师姐,小声问他:“你究竟想的怎么样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如果你有心思,她现在病着,是个机会。” 周司晨张口答:“我现在没有想其他的。她和老齐好,我知道,从来也没有想过插进她和老齐之间。或许,哪天,老齐自己想通了回来找她都说不定。因为老齐自己明白,像她这样的好女孩是很难找的。” “你都知道她这种女孩子很难找了,你和她家又是门当户对,你——”老胡都说不出话,“你不能自私一点吗?你想着老齐做什么?你和老齐好到是亲兄弟了吗?我说周周,你是不是早已移情别恋了?今晚史慕青住院,你才留在医院里的对不对?” 这话说的周司晨脸色一变,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要胡说八道!今天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在ICU观察,我这是为了淳哥看护他的病人才留在这里的额!”说完,火气冲冲的,一把按掉了电话。 老胡在对面一愣,不是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到,是怎么感觉自己刚才那话儿,好像无意中说中了周司晨的心思,否则周司晨怎么会突然暴跳如雷。周帅哥的脾气向来是以温柔著称,很少生气的。 话说,史慕青在病房里,和刘师姐通完电话之后,由于刘师姐不知道她在住院,刘师姐刚好今晚又不在学校有事留宿在外面,因此叫了她有空帮她去看一下闵师姐。 受人之托,史慕青下床,套了鞋子。想这个急诊很近,坐上电梯下楼就到了,举手之劳罢了。刚好今天白天洛洛给她拎来的橙子没有吃完,她提着没有吃完的橙子去探望闵师姐。 走到门口,望了下走廊没人,史慕青轻轻松松一个人走出了病区。到了电梯门口。 叮咚,电梯打开,里面没有人,她走了进去。 周司晨刚好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与她擦身而过。 史慕青坐电梯下到了楼底,走进了急诊室。 夜晚急诊室真是忙。这段时间刚好气候不好,要换季,忽冷忽热的。感冒的多,都是来急诊挂吊水的。还有一些暴饮暴食,吃错东西,治肠胃的。急诊各科的医生,属内科医生最忙。 外科和骨科,一般只有有意外出现才需要出诊。救护车呼啸声,来来去去。只见大门口,又送进来一个病人,看起来像是扭伤了脚踝,医护人员用轮椅把人推了进来。 史慕青停住了脚跟,看着那个迎面被推过来的病人,好像有一点点的面熟,又认不出来。 那人坐在轮椅上,竖起的衣领稍微盖住底下的半边脸。 史慕青机灵地往旁边一跳,转过身去,避免与对方正面相对。(未完待续) 察觉 拉住身边的布帘盖住自己的脸,面前的轮椅,慢慢地向前推了过去。史慕青脑子里好像有串火花嚓的一下,燃烧起来。 是那个人吗? 不,好像哪里不对。 听到随伤者进来急诊室的人说:“那人神经的,突然跳出来到路中间,你说我怎么不撞他?” 是个面包车司机,与向他了解车祸情况的医生和交警激烈地辩解着:“你们看看,现在什么天气,需要穿这么厚的衣服吗?需要披围巾吗?你们说他是不是神经病?医生,你给他好好看看脑袋!” 急诊科的医生只能无奈地笑了一笑:“我们这里只有颅脑外科,没有精神病科。精神病要联系精神病医院。这样,做个头部CT检查,看看他的脑袋有没有受伤。” “喂喂喂!”面包车司机听到这样一说,不干了,“他是发神经,跳到路中间,不是我的车撞到他他才跳出来的。怎么都变成我的错了?!” 交警控制住司机说:“好了,好了,监控画面会记录车祸的全过程的。你不用太激动。让医生先给他检查清楚了。” 面包车司机唠唠叨叨,不停地骂着倒霉。 声音离远了,史慕青蹑手蹑脚拉开了帘布,看着自己周边没有人,才敢提着橙子走出来,走到护士站询问闵师姐在哪个病房。 问清楚了以后,知道闵师姐在观察室二号病床,史慕青一个人走了过去。老胡刚好去给闵师姐买东西去了。闵师姐想洗把脸,需要毛巾漱口杯什么的,不好意思让宿舍的人特意给她送过来。 史慕青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闵师姐一个人躺在床上,手背打着吊针,没有戴眼镜的眼睛有些红肿,脸色青白,是蛮凄惨的样子。 “师姐——”史慕青喊了一声。 对方回过头,看见她,像是在做梦,过会儿才张口:“你怎么来了?” “师姐,刘师姐晚上有事回不了学校,听你们宿舍的打了电话,挺担心你的,让我来瞧瞧你。”史慕青说,边把橙子放在了闵师姐的病人床头桌上。 闵师姐像是要挣扎地坐起来,说:“你不是在住院吗?” 史慕青愣了一下,闵师姐怎么知道的。 “老胡说的。” 一句话,让史慕青回头看老胡在哪里。只怕老胡告诉谁,她不知道会不会被挨骂。不过,应该没事的。她这又不是危重病人,行动自如。之前会突然摔跤,还不是因为陆同学气场大。 “你不该来的。”闵师姐在她的手搀扶之下从病床上坐起来时说。 史慕青只给她后背垫了个枕头,让她坐稳了不会摔下来,拂了拂额前的刘海说:“师姐,你看看我脸色,你再看看你自己,哪个病的严重些?” 闵师姐就是个林黛玉,她史慕青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不要看人家说我倒霉,我命硬着呢。平常人可能一招死了,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史慕青实事求是地说。 闵师姐看着她活泼充满朝气的脸,再看看自己打吊针苍白的手,是史慕青的话没有错。 想刚开始,有多少人把史慕青误以为是男孩子看。闵师姐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似笑非笑。 “你下来,上面的人知道吗?” “哦,有留了张纸条。” “回去,不怕被人说?” “同个科室的,不会怎么说的。”史慕青边说边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貌似没人发现她离开,没人打她电话。也是,科室里不是没有工作,个个忙着工作,还有些人忙着工作时顺便泡妞泡帅哥,哪个能顾得上她这种很强壮的病人。 医生护士,有经验的,值班的时候,都会把病人全部分为几等,有些需要重点留意的,有些基本和健康人没有两样,不用怎么管。她史慕青正好属于这最后一种。 闵师姐伸出手,想要拿桌子上的眼镜。史慕青站起来帮她拿。 这个时候,那个被送去放射科照片检查脑子的车祸伤者送了回来。病床在闵师姐对面。因为观察室是一个大房间,一共放了二十张床。 史慕青把眼镜递交给闵师姐时,看到那个人回来了,背过身来不及,只能控制自己不引起对方注意。 对方可能也是被面包车撞晕了脑袋,回来后,和刚才她见到的一样,都是坐在轮椅上默不作声,低着脑袋。 几个医务人员同时帮忙,把他扶了起来,让他躺到床上。护士拉起了病床周围的帘布。 撞人的面包车司机再次走了过来,问:“怎样?脑袋真的被我车撞了吗?” “这个你要问医生。”护士说,“急诊科的医生应该联系上面颅脑外科的人下来看了。” 听到这话,史慕青都没能来得及找个地方躲去。得到通知的,楼上自己科室的值班医生带人杀下楼来了。 一群人只顾着杀到伤者哪儿查看情况,却是一时都没有发现到她。 史慕青悄悄侧过脸,藏在闵师姐床边,近在咫尺,能听见科里自己人在唠叨:“今晚是不是走霉运!这是第三个新收了!” 夜里值班的人员最讨厌新收病人了,每次新收病人少不了一堆活儿要做。尤其,史慕青知道今晚科里的值班医生不是脑外科的,是胸外科的医生轮科到脑外科后,姓谭,被主任安排值一线。这样被医院安排轮科的医生,在轮科的科室里几乎都分不到什么钱,又怎么会想着多干活。 几个埋怨的人说着说着,扯到了她史慕青头上。 “你说是不是都是因为那个人在的缘故?” “她是倒霉鬼,把霉气传到全科都是了。” “你看,现在这个病人如果收了算什么?不是个流浪汉吗?没钱的!” “交通事故,有人付款。” “要是跑了不认账呢?你没听见那个司机一直强调不是他的错,是这个流浪汉自己跑出来被车撞。” “惨了,惨了!难怪急诊死活要让我们下来收人。CT报告的结果没有出来就叫我们下楼收人。谭医生要爆了!” 谭医生,对着急诊的人,一顿吼:“脑袋有伤吗?我怎么连个伤口都没有看见!” 这样没钱,而且又有纠纷的病人收上去,明天,他势必要挨主任骂了。死活不能收。 急诊科的大夫与谭医生争论:“他说他头晕。” “头晕,会不会是颈椎有问题?会不会是慢性病?高血压?你不会查清楚吗?随随便便叫我们颅脑外的下来,是认为我们颅脑外什么病人都收,是垃圾桶吗?”谭医生骂完转身就走。 史慕青想着这下好了,躲过一劫,可以暗自松口气时,口袋里的手机哗的下,响了。 她赶紧按下接听,对面传来陆征的声音。 “小青同学,你在哪里?我看到你桌上放着张纸条,是到楼下急诊吗?” “是的,陆同学。我现在马上回去。” “你为什么到急诊?因为闵师姐吗?” 看来他也是知道了闵师姐到急诊看病的事。 “嗯——”史慕青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迈开腿快步走。因为自己科的那些人,在听见她手机声的时候都停下步子了,转过头来看她。 她这再不走,能得了。 陆征在对面好心对她说:“谭医生今晚心情不好,你赶紧回来,别被他发现了。” 史慕青深吸口气:“他不是刚到急诊看病人吗?” “是的。”陆征应了一声,才知道她话里的含义,哑了声音。 史慕青挂了电话,擦过自己科室里那群愣着的人。 等她快走到了电梯门口,谭医生终于回过神来了,冲着她背影喊:“史慕青!” 史慕青闪进电梯里,先跑为妙。 说是躲自己科的人,不如说是躲着那个流浪汉。刚才的动静,应该引起那个人注意了。 陆征并没有走开,站在她病房里,看到了晏子来探望她的时候给她留了一本书,很普通的一本小人书。 似乎,她喜欢看绘画本。 小时候,他是很喜欢画画的,虽然画到四不像。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为了配合他,她改口说他画什么像什么。 那个时候,两小无猜,她对他不是普通的好。 有些感情,必须从头回忆,才知道原来是那样的珍贵。心里对她念念不忘,是因为在他周围,属于她对他最细心,最好。 她知道他内心里的那份寂寞。 思绪飘远了。他拉开病房里的窗帘,远观都市里的万家灯火。他出生在一个像是很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着人人都很妒忌的优秀父母。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每个家都有自己的难处。 背后,门忽然一开一合,伴随人急促的呼吸声。 陆征转过身,看到她举起袖子在擦汗,问:“谁追你吗?” “没有。”史慕青躲开他探究的眼神,走到桌子边倒开水。 陆征见状,走过去帮她。靠近了看,才发现她的手指在发抖,不知什么缘故。 “怎么,谭医生骂你了?”陆征皱紧了眉宇。 话没完,门口嗙的一声被人打开。谭医生气汹汹地走了进来,指着史慕青,开口要说话。陆征急速地挡在她面前,冲对方摇摇头。 谭医生愣了下,慢慢放下手,疑问:“怎么了,史慕青?” “没有。”史慕青拿水往自己嘴巴里倒着,仿佛这样可以解渴。 就是谭医生,都看出了她不是在怕自己。 史慕青抹完嘴巴,坐在了床上,抬起头对他们说:“对不起,我刚才下楼去看望师姐了,只是一会儿。我保证绝对不是乱跑。” 瞧她一脸认真是真正地在道歉,谭医生只得无奈,但是告诉她:“我知道你觉得你自己没事,可是,吴教授交代过了,你不要让我连累被吴教授骂。” “我知道,我会向吴教授解释的。”史慕青点点头,诚心解释。 谭医生其实也不可能怎样。毕竟,吴正淳除了口头交代,但是,并没有正式下医嘱禁止她下床。 照他看,吴正淳好像也有些问题,对她的事紧张过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正淳想追的晏子和她是姐妹的缘故。 谭医生唠叨着走了以后,门关上。 陆征转回身,给她再倒杯水,倒完水回头一看,见她躺在床上闭上眼好像睡了,眼睛微眯,露出几分疑问。 急诊观察室,老胡拎着日常用品走回来后,看见闵师姐坐着,而且床头桌上放了袋橙子,不由疑问:“有谁来过吗?” “小青来过。”闵师姐说。 “她怎么来了?”老胡一样被吓一跳。 “她说,刘师姐让她来看看我。刘师姐是不是不知道她住院了?” 老胡想了想:“有这个可能。那可不行,我要打个电话给刘师姐说说。免得刘师姐又找她做什么事不知情。小青那个人又是个热心肠的,不会想着拒绝。” 站在闵师姐旁边,老胡打电话。 闵师姐拿着纸巾啜着鼻子里的液体。 两个人都浑然不知所觉。对面床上的流浪汉早已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珠子在他们身影上不断地扫来扫去,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 过了会儿,见闵师姐躺下要去睡了,老胡走出去打电话,避免惊扰到她休息。对面的流浪汉走了下来,观察室病房虽然大,可是,每张床四周都有帘布可以拉起来,这样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人也看不到他们自己。 几乎没有人去留意自己周围隔壁床的状况。护士只有定时来巡视,或是听见呼叫铃时才过来。 流浪汉蹑手蹑脚走到了闵师姐的床边,直接拿起闵师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按了下通讯录,扫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个字眼:青—— 他们都叫她小青,还有,之前吼过她的那个医生,叫她史慕青。 史慕青? 连姓氏都改掉了吗? “谁?”闵师姐躺在床上好像动了一下,迷糊中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流浪汉冷冷地笑了一声,把她手机放到桌上后,两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拉高衣服的拉链盖住脸,一路走出了急诊室。急诊室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关注到他动静。他擦过老胡身边时,老胡都没有发现到他进出。 夜色,很快把这个人影完全吞没了。 护士发现他不在时,才突然叫了声:“哎,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未完待续) 遭遇 “说是走了,谭医生。” “谁?”谭医生开完今晚夜班里可能要执行的备用医嘱后,套起钢笔头要去值班室睡,听见护士说。 拿着话筒的护士,指着从急诊室打来的,说:“说是本来要我们科收的那个病人,自己跑了。” 谭医生听出是那个流浪汉,差点没有被急诊科那些人气歪了嘴巴,愤愤道:“不是说不收了吗?!走了就走了,还打个电话上来,想讨打吗?!” 分明是,底下急诊科的人,和他斗嘴气不过,非要打这样一通电话来气他。 护士可不当他们吵架的传声筒,挂了电话,坐下来,处理手头的医嘱。 谭医生气匆匆地走了。一群跟班的实习生进修生只能是面面相觑。 病区里安静了下来,夜深了。 护士定点查房时回来发现,所有医生都去睡了,只陆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心想,这个空降兵,虽然都被大家说都是靠关系有的特殊待遇,可是,人家真的很勤奋,道现在都不睡觉。 陆征是睡不着,怕在休息室里翻来覆去的,反而把人都吵醒了。再说了,他不放心。史慕青回来的样子让他觉得哪儿不对劲,很不对劲。 知道护士刚来过,史慕青不用看表,都知道现在应该是半夜两点了。因为半夜的护士都是这会儿交接班的。她是困,又睡不着,脑子里盘旋今天看到的那张面孔。 有点胡子,头发卷曲,年纪十五年前已经都很大了,现在更大了些。不过男人一旦上了三十岁,样貌十五年过去不会有太大改变,除非一下子跳到七老八十,老态龙钟,拄着拐杖。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人的鼻梁,有点歪,其余的,倒是记得不多。毕竟那人始终低着脑袋,什么脸的样子几乎都被遮住了。要是能在医院里调取一些监控录像来看,可能看的清楚一点。 也或许什么都看不清楚,如果那个人有意遮盖自己面孔的话。 怎么那么巧呢? 被她看到了。 心里头感觉哪儿怪怪的,怎么会看到?天注定? 躲了多少年,结果,回到案发的城市,那些人难道一直都没有走,在这里等她回来? 黑暗里,仿佛出现一个黑暗的影子,伸出轮廓模糊的手,对着她,伸过来—— 史慕青对着黑暗的角落眯着眼睛,用力眯着,想看清楚,却是看不清楚。知道以自己模糊的记忆的话,肯定是不能把案犯绳之于法,必须,记忆都清清楚楚才行。怎么把记忆弄清楚,必须靠吴正淳了。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感觉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今天终究是疲累了一天,肯定是昏昏欲睡,都到半夜了。急也什么事都办不成,都这个时候了。 史慕青掀起被子,刚想合上眼,明天再找晏子商量该下一步怎么做。让晏子去调查这个流浪汉?晏子有这个本事吗?她是记者,人缘广,或许,真能有所收获,可是会就此让人担心,会不会对方盯上了晏子,把晏子除掉? 毕竟那些人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是非要把她和她身边的人杀了不可的。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史慕青眨了眨眼睛,接着,用力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手指伸出去摸到了手机,打开后,见到是自己导师金教授的电话。史慕青一愣,这个时候金教授竟然打来电话。 按下了通话键,听金教授说:“史慕青,你住院了?怎么不汇报一声呢?” 史慕青才想起这回事儿,难道金教授是突然听见人家说,所以半夜三更都负起责任来找她。 “教授,对不起,我忘了,但是,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安全起见,住院检查一下。” “你现在是哪个医生当你主治?” 史慕青心里突然多了个心眼,道:“没安排呢。可能等第二天主任回来再给我安排。” “这么说,明天我得找脑外科的主任议论了。听说你是被人打的。” “是——”史慕青细声说,“教授,这事儿是意外。” “对方什么人?我听说被公安局抓起来了。” “是的,公安局会给我讨回公道的,请教授放心。” “我也是回来后刚知道,现在要上楼到楼上病理科拿点东西。只是太气了,才打个电话给你。不知道你睡了没有?钥匙在你那里吗?” “钥匙?” “对,你跟袁教授的时候,不是有楼上病理科新办公室的钥匙吗?” “那个钥匙,教授没有吗?” “我刚出差回来,准备把标本送回医院里,结果才发现包里忘了带。算了,我自己找找。你找到的话,让你科室的人给我送过来,举手之劳,他们应该愿意的,你不是认识很多同学吗?” 楼上新办公室的钥匙,后来病理科的人都说人等配好新门锁以后人手一把。考虑到她会上去帮忙,病理科的老师是给她送来了一把。史慕青这时候才记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金教授自己忘记了,其实,金教授的那把钥匙在她这里。她是学生肯定没有钥匙,要也得金教授同意。是病理科的人准备配给金教授的,后来金教授刚好出差了。 工作要用的钥匙,史慕青是随身带在身上。想到自己导师也真是忙,出差这么晚回来了,还得往楼上先送标本,累不累。 史慕青没有话说,去找钥匙,钥匙挂在科室更衣室属于她的储物柜里。 护士在护士站隔壁的配药室里忙碌着,无暇注意到她。史慕青径直进了更衣室拿出储物柜里的钥匙,然后,揣在口袋里,准备上楼去病理科。 到了电梯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电梯停在病理科那一层楼不动,想到可能金教授刚坐电梯上楼去了,怕是耽误时间,史慕青选择了走楼梯。 病理科与手术室是一层楼,颅脑外科到病理科,不过也就两层楼梯,爬一爬很快。她推开了楼梯的门,刚走进去,楼道里只有人经过时发出声音灯才会亮。天花板上的灯泡刚因她进来闪了一下,她眼前有些花,忽然,只觉后面刮来一阵风的样子。 史慕青猛的转身往后一看,一个来不及闪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差点哇一声尖叫出声,手指捂住了胸口。过了会儿,眼睛直勾勾地看出了出现的人是谁,皱起了眉头:“陆同学,你没有睡吗?” 这话正是陆征想问她的。她半夜三更又想跑出去哪里?要不是她经过办公室门前被他刚好抓到踪影。这会儿肯定是无影无踪了。 陆征走上前,直逼到她眼前,审视她的脸:“你想去哪?” “没,没去哪。” “没去哪,你出来做什么?” “透透气不行吗?”史慕青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想和他顶起嘴来。 他知不知道他刚才把她吓死了,今晚看到那个人以后,她都变得犹如惊弓之鸟。 “你是怎么了?今晚从急诊回来以后,变得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陆征的眼睛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让他很不放心。 离的这样近,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稍显急促,仿佛可以摸到他的脉搏由于紧张一样变的很快。她紧张也就算了,他跟着她紧张,这让她心里头莫名浮现起一丝愧疚。 她不该牵累到他的,于是说:“没事儿,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给金教授送钥匙。” “金教授?” “是的。她刚从外面出差回来,送标本回来的,病理科的人把她的钥匙给了我,我得给她送上楼去。” “这个时间?”陆征惊诧,并且很疑问地低头看了下腕表,时刻指向半夜两点几分,真真是半夜三更的时候。 “她出差。” 陆征反正不放心:“我陪你过去。我有责任的,今晚我值班。” 史慕青见赶不了他回去,想着算了,几步路而已,所以,和他一起走上楼梯。 爬了两层楼,快到病理科楼道的门口时,楼上的楼梯里忽然传出声音。想这个楼道阴森森的,半夜三更基本都没有人走,真是吓人的很,半夜如果冒出任何脚步声的话,都能让人联想到半夜惊魂。 反正,史慕青感觉自己和陆同学一样,都被吓到够呛,听到有声音,哪怕轻微的声音一响起,马上刷的回过头去看,两只惊弓之鸟确定无疑。 结果,瞧他们看到谁了。看到戴了两只黑眼圈从上面那层楼下来的周帅哥。 周司晨今晚别提多累了,做手术计划,写论文报告,还得半夜里上楼定时查看ICU术后病人的情况,刚才从ICU下来,准备回科室睡觉,结果在楼梯里给他遇到了两个人。 都是可以让他一瞬间瞪大眼瞳,变得感情十分复杂的人,犹如武林高手之间狭路相逢。 “你们怎么在这里?”周帅哥发出一声质问。 见到是周帅哥,史慕青拉出长长一口气,揉揉胸口,问回周帅哥:“你又怎么在这?” “你以为我像你很闲吗?半夜三更可以睡觉的时间,你竟然在这里闲逛?!你是妒忌我晚上都没有时间睡觉吗?”睡不够的人,见到有的睡却不睡的人,一下子气爆了。 史慕青只知道,每次遇到他都少不了被他一顿骂,倒霉至极了。不想理他。 只听周帅哥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为什么走楼梯的原因说了出来:“想坐电梯,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电梯都不动,不知道是怎么了。” 夜晚,医院里为了节省电费,好像是夜晚十二点过后,只余下一部电梯运作。 “电梯坏了?”周帅哥挠了挠头,好像有点无聊地说,“其实我该打个电话给后勤科让人过来看看。不过,后勤八成夜晚都没有上班,该打给保卫科,让他们再开一部电梯。毕竟唯一的电梯坏了的话,如果有事要用到怎么办。我们员工是无所谓,遇到病人要转科呢?” 周帅哥是个热心肠的,没的睡,走楼梯,还不忘惦记病人。 可是,陆征和史慕青都听出哪儿不对了。 按照史慕青的说法,搬运标本上楼的金教授,刚刚才坐唯一的电梯上病理科,电梯怎么可能坏了? 陆征第一个动作,手伸出去,按住了楼道门口的把手,一下子咔一声反锁了。 周司晨看清楚了他这个动作,眼睛眯起,露出危险的信号:“出了什么事吗?” 陆征摇摇头。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史慕青一样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却是想拉开门进去看。陆征一把拦住她,犹如铁壁一样挡在她面前,死活不肯让一步:“不行!小青,不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现在进去就是中套,很有可能已经迟了——” 迟了。 两个字,好像箭一样穿心。 史慕青脸上晃过一丝苍白。想那会儿,她和母亲姥爷一块逃,结果也是迟了吗?所以,她的亲人才全部遇害。 周司晨在旁边听他们两个说话,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刷的一样脸色铁青,一只手抓住了史慕青的手臂,二话不说,低声喝道:“走!” 史慕青被他拽着,挣不开,再有陆征在后面拦着不让她回头看。 三个人不敢在这里耽误,只怕对方听到了动静追来,像是逃命一样,飞快地冲上了上面一层楼,进入了ICU病区。 这里灯火光明,有不少人,而且是封闭区域,必须里面的人开门,才能够进去,最少安全些。 通过与里面的护士通话以后,门打开以后,周司晨带了他们两个人走进了ICU。周司晨一路先找到值班人员,交代:“不要开门!无论什么人说他是什么,都不要开门!” 周司晨的脸色和口气,将值班人员都惊动起来了。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他们三个为什么脸色青白跑到ICU来。 周司晨拿这里的电话打保卫科电话。 一个值班医生拿住周司晨的肩膀,问:“怎么回事?” 周司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顾着先和保卫科的人说:“电梯坏了。你们让人去查看,对了,带上警棍,可能有劫匪。”(未完待续) 早知如此 四周不明真相的,只听周帅哥对保安说的那句话,都能被吓晕。ICU的人,团团围住周帅哥,逼问他们三个人怎么知道有劫匪。 是亲眼见到的,还是怎么说法? 周司晨说不出个所以然。 要说有,怎么有的,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凭着直觉。只是因为电梯停在中间不动,直接怀疑有劫匪。 有人在底下唏嘘:不愧是做脑外科的,这种神的逻辑都能推断出来。 说到保卫科,在接到周司晨不确定的报案电话以后,那些人其实,都在值班室里睡着呢,根本从不认为半夜三更在住院部能出什么命案。医闹看的多,要闹,白天家属闹,才有新闻价值,可以和医院的人讨价还价。来医院闹的人都是要钱。至于谋杀这些,也不会是晚上。晚上哪个门诊的医生会在住院部值班的,值班的都是小护士,护士基本不担任治错病的责任。 可以所,夜晚保卫科其实很闲。 周司晨一通电话,没有能引起他们太多重视。 两个保安,拎着警棍,上楼查看电梯是不是坏了。因为,电梯里的监控视频貌似是一样坏了,什么都没有照到。 另开了一部电梯坐到手术室楼层。今晚没有急诊手术,手术室里值班的麻醉师和护士一样睡的很沉,丝毫不知道事情发生。 就这样,当电梯里突然冒出一具尸体时,几乎全院的人都知道周司晨,人家研究脑子的脑外科人士,果然是神了。 叮玲玲,不需要半个小时,警车、消防车,各种紧急应急车辆,哗啦啦,全一窝蜂开到医院里来了。警察在被害者电梯周围设置起了警戒线。 医院领导半夜里被一通催命电话叫醒,然后,被告知大学里的一名教授被谋害在电梯里面,只觉一桶冷水直浇到头顶。 负责刑事案件的重案组警官,问到第一个发现受害者的人,保安把打电话的周司晨招供了出来。 史慕青他们三个人,安静地坐在ICU的值班室里,一直没有动。 警官杨玉海走进来时,一眼扫过他们三个。 周司晨平静,陆征冷酷,史慕青唯一女的,眼神好像看着其它地方。杨玉海决定从女人入手,比较容易破案。 首先,需要了解的是,他们怎么会想到打电话通知保安。还有,他们三个人并没有到过案发现场。 杨玉海单独要和史慕青对话时,另外两个男人站起来一同拒绝。 “她不行。”周司晨一口咬定,“她脑子出了毛病,是我们科的病人,不信你可以看她的住院病历。” “有什么问题问我们,和问她一样。我们陪她出来的,一直和她在一起。”陆征坚定不移地说。 杨玉海扫过他们两眼时,只能益发确定一件事:这个女孩子有问题! 有句俗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两个男人越想给她挡驾,越是证明羊毛出在她身上。 杨玉海见此,只得暂时先收起询问史慕青的意思,避免打草惊蛇,转身问向了一开始打电话报案的周司晨。 周司晨把自己能告诉的,全都告诉他了,只是,把十五年前有关的细节全部省略。 因为他不认识杨玉海,不知道这人可靠不可靠。 陆征走到了角落里拨打手机,在这个情况下,只能给家里先报个信了。他突然很想听听家里父亲的声音。 电话打过去之后,几声铃响,没人接听。 陆征心头跳了一下。 不知什么缘故,他挂了电话后没有拨打父母的手机,却是拨打到了洛洛家里。 沈佳音爬起来接听了他打来的电话。 “征征,你怎么打到这边来了?”沈佳音很吃惊地问。 陆征道:“沈阿姨,我打电话到我家里,没人接。” “原来是这样。”沈佳音连忙告诉他原因,“你姚叔叔也不在,和你爸是在单位里加班。” “我妈呢?” “你爸不放心你妈一个人在家,把她送到你爷爷奶奶家里睡。” 白露姐姐的病一天没有痊愈,君爷都将白露姐姐当三岁小孩看。 陆征哭笑不得。 “你怎么打电话回来了?”沈佳音再问他一遍。 陆征不确定是不是打电话到父亲手机上报告意外。他即便不说,几个小时后的头条新闻,肯定也会传到他爸那儿。 急于一时也没用。或许父亲正在忙。 陆征想清楚之后,说:“没事,沈阿姨你睡吧,我是值夜班,睡不着。” “那好。”沈佳音叮嘱注意休息,挂了电话,也没有问自己儿子洛洛在他那里怎么样了。 或许在她和姚爷看来,明显自己儿子洛洛从小吃定了征征哥,如果问陆征,不如是不是厚脸皮准备讨打。 杨玉海给周司晨做完了笔录,同时听着陆征打电话,见他打完,问:“你有什么要补充的线索吗?” 陆征更是摇头:“没有。” 可人家杨玉海显而易见,已经都怀疑到他们头上了,只是不出声。 这几个小伙子姑娘家,都有作案嫌疑。重案组警官不露声色,只等对方进一步露出马脚。 怎知道,杨玉海刚问完话,自己电话反倒响了。看是上面领导打过来的,可能是过问办案情况。 命案很容易变成全国头条,局里的领导一样紧张万分,要准备采访资料,避免明日在记者发布会上被记者询问时,一问三不知,案犯没有成头条,变成他们成头条了。 杨玉海走出房间,再接领导的电话。 不知道对面人是和杨玉海说了一句什么话,杨玉海那只手按在门把上刚把门拉过来一半,惊诧的样子,回头看了看他们三人。 “行,我知道了,科长。”杨玉海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房间里的三个人,依然沉默是金。 他们是想讨论的,可是害怕隔墙有耳,结果,在警察到来之前,只有自己院内同事的情况,一样不敢说一句与此有关的话题。 三人心里头其实都满腔子话想说。史慕青拿手像洗脸一样搓了搓自己的脸,好像要快点振作起来。 金教授是怎么被害的? 为什么会被害?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今晚上遇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做的。 可那个人,哪怕认出她,又怎么会找金教授下手? 知道找到金教授可以把她骗出来? 这人分明是非常了解她的情况,周边所有的情况,才有可能这么做。 想到这里,仿佛自己身边全都是眼睛。史慕青肯定是要打个寒战。 她身边的两个人,和她八成是想到一块去了。 自己身边有间谍? 那么是谁? 周司晨按着眉头处,用力回想着能是谁,医院里那么多人,要说和史慕青认识的,都一大把,更别说和史慕青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是,都有听说过史慕青情况的人。 谁让史慕青这个姑娘出名了,院里众所皆知的倒霉鬼,自从上次在自行车旅行回来途中出车祸以后,已经出名了。 这样想法,简直无从查起。 由于再次是脑外科出的事,科里领导打电话给他们询问情况。周司晨一一回答领导的话,主任在外地,结果负责此事的人,又是副主任。副主任对他们几个本身已经带有有色目光,听说这个事又出在他们几个身上,一下子火了,在电话里骂着:“三更半夜,又不是搞抢救,不去睡觉,是嫌睡的太多吗?” 周帅哥答:“我是在ICU看术后病人。” “我不是说你!” 副主任其实也不敢直指空降兵陆同学,矛头全部指向了无身份无背景的史慕青同学。 “当个大夫当不好,现在当病人也都当不好!”副主任骂的很难听。 周司晨一句话都不敢转述给史慕青听。 副主任焦头烂额的是,明天新闻成了头条之后,难道她需要像小学生做错事那样出席记者发布会? 是要的,不止脑外科,还有病理科。 病理科的人,那才真正叫做要疯了。这是哪里来的学生?一个袁教授因为史慕青的缘故被降职,一个金教授与史慕青通完电话在电梯里被人谋害了。 说这个学生全身是晦气,绝对没错的了。 “神经了,神经了!”副主任唠里唠叨地骂着,“其实她那主任之前有电话和我沟通过,说这事儿简直没法说了。可以的话,都不想她继续留在这里读研究生了,谁能受得了?以前她在她的学校出过这样的事吗?!怎么都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周帅哥一脸铁青不做声。要他说的话,这些事怎么可以算帐算到史慕青头顶上? 不过,只不过一会儿,在他们三个终于被警察放了出来,得以先回到自己科室的路上。周帅哥接到老胡的电话,知道了史慕青之前下楼接触过闵师姐和老胡。 “你和小青都没有事吧?”老胡口干舌燥地说,“我在观察室里听说出命案时,全身都冒汗了。想怎么这么巧。” “怎么巧?”周帅哥一下子没有能听出来。 “本想早点打给你的。可是怕你在警察那里不敢打。听说你被放出来后才打给你。”老胡说,“你们今晚不是本来要收一个病人的吗?结果谭医生不收,后来这病人跑了。我还想,是不是这个病人怀恨在心了,到楼上找你们算账,没想到阴差阳错找上了金教授下手。” 以周帅哥的推断能力,只需往史慕青脸上望一眼,再加上老胡这番话,马上可以推断出些什么苗头了。 转头,周帅哥没挂电话,对着史慕青质问:“你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你说什么?” “病人,一个流浪汉。老胡说了,你下楼到急诊时看见过的人。” 史慕青直对着周帅哥两眼看,想:这人眼睛怎么这样尖!这样都能看出来。 周司晨见她表情,确信无疑,她是在急诊第一次察觉到可疑人物的。蓦然,他冲她发起了火:“你有完没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很拖累人吗?你既然知道自己这点了,为什么还不知收敛,到处惹祸?” 史慕青被他喷出的火苗,可以是烧到全身体无完肤的那种。 原先,她是不知道他为何爆了起来。 等他手里紧捏着手机,手机里传出老胡疑问的声音:“喂,你们怎么突然吵架了?周周,你没有听见我说话吗?小闵说她睡的迷糊时,有看见过那个流浪汉走到她床边好像要偷她的手机,不过手机后来没有被偷走,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警察?” 史慕青转过身,向前走,在见到陆征站在旁边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什么时,一只手拉了下陆征的袖管:“走吧。” “可是——”陆征不想她平白无故被骂。 “没关系。”史慕青说。 陆征对着她的眼,因她的眼神愣了下。她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同时罩着看穿这个世间的一种冷漠。 她知道的,早已知道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不止周司晨,到了有一天,他陆征也会变成这样。因为,当初,他爸正是因为这样,提早把她和她妈妈送走。 不要再说什么借口,什么为了他们一家的安全,才把他们送到南方来,偏偏挑那个时机。分明,他爸是忌惮她,忌惮她身上的某种东西。 如果说那种东西是命,她也认了。她的命是那样,坎坎坷坷,可是,她能怎样?难道只能怨命吗?肯定不是。 她会走自己的路,好好走,不需要,人家认可不认可。 这是她,苗彤,史慕青,不会被任何人威胁到,不会被任何人恫吓到,更不会因为任何人屈服。 史慕青只拉了下他袖管,算是提醒,然后,自己往前走了。 至于后面两个人怎么想,那不关她的事了。 洛洛晚上在陆征的宿舍里,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打开了手机里的收音机在听广播。快到凌晨的时候,由于案件发生了好几个小时了,新闻都出来了。 知道陆征的医院里出了事,洛洛一骨碌爬起床,往医院里跑。 到了医院,找到陆征的科室,问到陆征在休息室,他推开休息室的门。 陆征一个人坐在床上,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哥——”洛洛喊了声,“你没事吧?姐呢?” “她在病房。” 史慕青回到病房去了。 “我看见好多警察,刚才想进来都费了好大劲儿。”洛洛走到他身旁,才发现他好像有点不对劲,推推他肩头,小声问,“是不是昨晚发生的事,与姐有关?” “洛洛,我想清楚了,我想带她,和我爸妈见一次面。”(未完待续) 干妈到来 “你说什么?淳哥?”周司晨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奇葩的想法都能想出来,“不是我们原先说好的那样吗?我说过,离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你确定,还只是因为是她?” 周司晨不和他说话了,转过身去。 吴正淳拿起桌上铃铃响的电话机:“喂,谁?” 电话是护士站打来的,说史慕青走了。 “走了?” “是,留了张请假条,说是有事出去一趟,可能暂时不回来了。” 这人难道是因为金教授死了打击太大突然跑掉了。吴正淳摸不到东南西北,不知道史慕青能去哪里。她家里人不是死了吗?竟然都死了,如果她不准备回史家,又不在医院,能跑去哪里。 身边一阵风刮过,吴正淳回头,只见周司晨抓起外套已经跑了出去。 在机场送别洛洛的陆征,帮小弟弟的行李做好了登机手续。洛洛其实没有带什么东西,自己一个背包,加上个旅行箱。这次来去比较匆忙,洛洛感觉好可惜没能在这边看看大海。 陆征对他说:“要看海有的是机会,我下次陪你去看。” 洛洛听了以后,一如既往地感动到想双手拥抱征征哥,被陆征侧身躲了过去。洛洛对他竖起手指搭在眉毛上敬了个礼:“征征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陆征叮嘱着。 洛洛走进安检口,在那里,转头向陆征动了动嘴口。 陆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了老半天,然后,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来看,看到手机上一条短信,写着:陆同学,我走了。别担心,只是去做一件事。你是不用担心我的,为了你们好,我也绝对不会让我自己出事。 什么?! 陆征猛地抬头,见洛洛已经消失在入口处。他锁紧眉头,转身回去,打电话先回医院问情况。医院里的护士才说起:“好像走了有一阵了,因为今天科室很忙,都没人发现。原先以为她只是去上厕所,毕竟是大白天的。现在保安都在查看摄像头和监控记录。” 要说这事儿,真不是医院保安的错,连在医院里的警察都没有发现。但是,人家警察不能禁止他们几个进入。因为,他们不是嫌犯,不能确定是凶犯的目标,他们自己也未申请人质保护。 陆征自己都能自由出入来送洛洛,知道人家肯定一样没有盯着史慕青。警察按照法律条例不能随便盯人的。 糟糕透顶。 她会去哪里? 能去哪里? 叫人不担心,怎能叫人不担心。 陆征两手插进风衣口袋里走出了机场,打了辆车,皱着眉宇赶着先回医院找线索。 史慕青是很早已经从医院溜了出来。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人留意她。这说起来貌似很难让人相信,本来她和周帅哥在一起昨晚出的事,本该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可是,大家好像更记得她全身好像都有一股倒霉运儿,潜意识里不敢靠近她。有了这个空隙,史慕青轻而易举想去哪儿都不难。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别看吴正淳吓唬她什么脑袋好像很严重,生了什么病,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记忆在复苏。 趁这个机会,如果能遇到一些记忆里的片段线索,肯定会有重大发现。 凶手现在全城警察在追缉,想必不会敢轻易再现身,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走,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了。自己身带危险,更不能让任何人跟着她,会连累他人的。 换了一套比较素净的衣服,条形衬衫,麻织的阔腿裤,戴上一顶太阳帽,再有一双平光眼镜,对对镜子,居然有了多少晏子那种文艺范儿,甚至给人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稍微改变下外貌,不容易让人认出来。 成功从医院里出走以后,史慕青选择了地铁,在路上换掉了一张手机卡。这样,除非她主动联系人,其他人,都别想联系到她了。 地铁站直通汽车总站。这里的车鱼龙混杂,不用身份证可以购票。进出的人许多。混进人群里,史慕青坐上了一辆北上的长途客运车。 说到洛洛,上机前要关机了,先打了个电话回家,才从母亲口里知道干妈白露要来南方探望他们几个,洛洛当场就急了,说:“妈,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说。你当时说只要我回家。” “没错。”沈佳音极少耍赖,可这次真不能怨她,她老公出的主意,“你干妈不是你亲妈。我让你回家有错吗?你干妈是谁的妈来着?” 洛洛“额”,想拍额头,不用想都知道,他妈这些话都是谁教的。他妈妈的口才不是不好,只是因为心肠软,让沈佳音自己想这些赖皮的话出来,根本不可能。 “妈,是不是爸教你的。” “没有。”沈佳音自己都感觉到回答的太快了反而有作案嫌疑,赶紧捂上嘴巴。 洛洛生气:“回去再说。” “洛洛,你不是去之前还见过你干妈吗?”沈佳音装作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生气。 洛洛气鼓鼓的:“我这是担心你才回去的。早知道干妈要过来,我吃两天过去也行。” 听到这儿,沈佳音不得不告诉儿子:“不要以为你干妈是过去看你们——” “不是吗?”洛洛眯紧了两只眼睛,“看谁?看姐吗?” 沈佳音没有说是没有说不是。 “那更得告诉我和征征哥。妈,你不知道,征征哥打算带姐回来看他爸妈呢?” 沈佳音被儿子这话吓了一大跳,捂着话筒问老公怎么办。 在旁边指挥老婆怎么耍儿子的姚爷,忽的跟着紧张起来,走近拿过话筒:“洛洛,你和你妈说什么了?你说征征想干什么?” “征征哥我劝过他,让他看看情况再说。但是,他说最好还是让彤彤姐和他爸妈见面,把事情解释清楚更好。可能他觉得,彤彤姐对他爸有点误解。” 姚爷想抓自己的头发,道:“这话我早就和你征征哥说过了。结果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是不是。” “他不是听不进去,而是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而且,昨晚上都出事了,他也担心,姐这样下去,真会遭遇上什么事儿,骗姐去到我们那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是不是好一些?” 洛洛的那颗心,是偏占哥哥姐姐的。在于小时候三个人在一起的记忆太深刻了。他洛洛,从那以后,再也找不到像彤彤这样好的姐姐了。 “爸,你不知道,经历那么多事那么多年,姐她没有变过。对我还是那么好,第一次见面马上帮我买东西,二话不说,热心肠。而且,她帮我,都是因为征征哥。我看得出来的,多少年过去了,姐对征征哥是最好的,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 姚爷听着两个小朋友原来,已经都这么好了,一阵无话。 “干妈过来了是吗?”洛洛现在显得比他们两个都冷静了,说道,“干妈是个最会处理事情的人。干妈能处理好的。爸,你别瞎插手了。我有时候觉得你和陆叔一样,好事都被你们两个搅合成坏事了。” 姚爷黑了脸,他这是被儿子教训了吗? 要是没有他这个老子能有他这个儿子吗? 姚爷没来得及斥骂儿子几句,洛洛在对面挂了电话,好像早知道他想干嘛了。 切! 洛洛挂上电话才在想,白露坐什么来的,坐飞机吗?好像不对。听他妈口气,白露过来两天了,那是坐什么?火车也不用这么久吧。 白露和高大帅由于那天没有能直接搭上直达的飞机,而且廉价航班也没有这条线,蔓蔓给他们订的廉价机票,是要到某地的机场转乘坐大巴过来的。 为此,君爷没有少过发牢骚,教育过妹妹多少次不要贪便宜,喜欢订一些半夜三更的飞机票,得不偿失。可是,女人家对省钱一事乐此不彼。君爷不干,但是白露姐姐喜欢。高大帅呢?给人当虾兵的,当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坐的半夜一点多的飞机,凌晨抵达,坐了大巴,转车到这边的汽车总站时,刚好是下午。 高大帅和白露姐姐,都习惯了在车上睡觉吃方便面,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一觉睡到下车,两个人在汽车总站里一家云南米线餐厅,买了两碗云南米线,吃着享受一顿热食。 史慕青走进车站去售票处买车票时,路过云南米线餐厅外面的落地窗,白露和高大帅面对面坐在窗口里,对外面的风景看的一清二楚,哪怕是一只蚂蚁在外面地砖上爬过。 白露咕噜一口,喝完了米线碗里的汤底。高大帅嘴角还咬着一条青菜。两个人的目光,像是钉子一样锁定在了史慕青的侧脸上,没有动弹。 自以为改装完美的史慕青,哪儿知道,压根骗不了他们两个的眼睛。 十多年没有见了,那时候的小女孩,经过岁月的洗涤,化身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白露姐姐和高大帅眼里,哪怕没有露出西瓜头这个明显标志的彤彤,那张脸,长得和她妈妈苗莘,是几乎像了百分之八九十。遗传是骗不了人的,苗莘的尖下巴娃娃脸,彤彤一样有,长大了更像。所以那些说史慕青长得像男孩子的,是没有看过史慕青穿很女孩子化的衣服。史慕青一旦穿上女孩子的裙子,再画上点淡妆,和苗莘一样是个青春不老的小美女。 高大帅眨巴眨巴眼珠子,几乎快贴到了玻璃窗上。在外面的人看来,他那表情,夸张到像是流口水的哈巴狗。 “真像——”高大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说话,“一眼可以认出来了。” “嗯——”白露姐姐答应一声。 高大帅转过头,眼珠子用力看了看白露姐姐,总觉得她这句话有哪里不对,等找到不对的地方时,他差点儿发出声尖叫:“你,能看得清她的脸吗?” 白露一样和他一块儿眨眼睛,等了会儿,摸到自己的脸,确定自己眼睛的方位后,说:“好像是想起了一些。” 这话有些模糊不确定。她不确定是自己脑子里想起了彤彤的妈妈苗莘的缘故,还是说,自己真是能看清楚史慕青的脸了。 不管怎样,他们两人都很确定这个女孩,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话说,史慕青想去哪里?今早他们在车上收听播音,新闻里头条说了医院里发生命案。那家医院,刚好是陆征和彤彤所在的医院。 “她这是,害怕牵累其他人准备离开吗?”高大帅不是很肯定地猜测。 “走,跟她过去看看,她想去哪里。”白露姐姐按住桌面说。 高大帅马上抓起行李,跟在白露后面,冲出了餐厅。 不知道史慕青究竟知道了多少,据听说,她好像想起了些事情,可是,没有认出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跟在史慕青身后排队,购买了和她一样的车票。史慕青偶尔回头看,有看到他们两个的脸,却没有认出他们。 可见得,史慕青不是什么事都想起来了。或许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可是零零碎碎,比较片段化。按理讲,高大帅那就算了,小时候和她没有见过几次面,她不一定记得。可是白露不一样。当年白露姐姐和她妈妈感情好,对她也好,她这个小姑娘该很记得白露姐姐。可史慕青硬是没有能认出白露姐姐的那张脸。 高大帅和白露坐在长途客运车后排的座位上,与史慕青的座位只隔了一排,而且在对侧,方便观察情况。高大帅低头看了看车票的目的地,更是一头雾水:这个小姑娘订了哪儿的车票?怎么变成是阿芳的老家? “嫂子,你能知道些什么吗?”高大帅举着车票问白露。 白露摇摇头:“不知道。”但是,白露并不以为史慕青做事情是毫无目的的,看着自己以前疼爱的小姑娘背影,说:“她和她妈妈不一样。从小,很能吃苦,而且,很细心,善于观察人,把事情都记在心里面。以前我说她妈的时候,都曾经说过,她妈连她都比不上。”(未完待续) 种果得果 史慕青不是没有察觉,是有感觉有人跟着自己。那一男一女,跟着她买票,跟着她上了同辆车,可是,她看不出这两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面孔没有什么印象。 这一男一女也奇怪,不像她在急诊看到的那个流浪汉满身邪气,让她产生警觉。这两人,穿的都是运动衣,举手投足特别像小资,蛮正派的。 史慕青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车子一路往她选定的目的地开去。由于夜晚禁止高速路上大巴载客运行,中途,大巴没有安排乘客在旅馆住宿,让旅客自己找地方睡,按时早上继续发车。 史慕青找了一家当地的青年旅馆,住的是六个人一间房那种大房间。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们,集于一间房子。彼此都不认识,大多数住一晚就走,也不用互相打招呼。史慕青觉得这样挺好。很少有这样清净的时候了。 一路坐车来时,史慕青其实看着沿路风景,想了许多。本来回忆是相当令人感伤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着想着居然想笑。尤其想到当年小时候洛洛喜欢耍赖,而包子却只能对这只小赖皮,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对兄弟一点都没有变。 如果说她的愿望是什么,当然是希望,这些可爱的人,永远这样欢笑,不要有任何忧愁。 包子哥当年妈妈出事的时候,该有多伤心。她那时候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想象得到,所以,她不想,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一想到这点,她周身都会打阵哆嗦。可能真的因为是,她从小时候是那样喜欢小包子的缘故。 晚上,安静的,她打开了手机,听着电台里的歌儿,一首又一首,电台喜欢放老歌,大都是以前听过的歌,听着很容易让人产生伤感,心头纠结着。 她想妈妈,想姥爷,很想。尤其是电台,竟然放起了圣母玛利亚的曲子,那优美惆怅的旋律,以前她听妈妈拉过,只知道好美,却不知道原来如果听的人经历过伤痛的话,会如此断肠。她妈妈当初拉这首曲子时,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家里发生的磨难,所以,拉的那样的伤心,让人寸寸肠断。 小孩子心思是最敏感的。她那时候小小年纪,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察觉了。因此,不喜欢陈家人,排斥陈家人,讨厌陈家人。妈妈不喜欢的话,她也不喜欢。可是,后来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陈家人不是完全那样讨厌,只是很普通的人,自私自利,懦弱害怕。 人性的许多弱点,在陈家人身上表现无遗。她是陈家的后代,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会不会有陈家人这种基因流传下来。好在,她好像有个叔叔还不错。 这个叔叔,现在应该在她坐车要去的这个地步吧。 白露和高大帅,住在隔壁的客房里,一样是大房间,不过,他们两个找了个阳台单独商量。 “嫂子,我怎么觉得她要去的这个地方不对啊。”高大帅挠着脑袋,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了,难道是十五年变化太大了,怎么会想去阿芳的家乡。话说,这孩子究竟知道不知道那地方是阿芳的老家。 白露拿起了来的路上在街头报摊凉亭里买的一份报纸,摊开来看,那上面的头条新闻,都是她儿子现在所在那家医院的命案报道。 新闻记者用了很多刺目的字眼,来形容案犯的凶残。据说凶犯只差没有把死者给肢解了,死者的面孔被刀子千刀万剐划到全非,难以辨认其真面目。法医还在对其进行DNA鉴定确认其最后身份。不过,只按照身穿的衣物来判断的话,是医学院里的女性教授没有错。 重案刑警队,正在对死者周边的人脉关系进行梳理和排查,进一步剔除死者身边人是否有对死者行凶的作案动机。 到现在,似乎,警方对于死者为何遇害一事,并未有初步的答案。据闻,这位女教授,平日里似乎只是专注于学术的学者,并未有过与人争夺名利并且产生矛盾的可能性。在学校、医院里的人缘关系,由于是比较闷骚的一个女性,不能说人缘很好,但是,也没有与人交恶的习惯。 女性,老公在国外工作,夫妇俩只有一个儿子,和老公在国外上大学。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平常会偶尔出国,与家人团聚,家里没有公婆没有姑嫂,自己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什么亲戚。 记者作为侦破人员的思维推断在这里,似乎这桩命案最引人注目的是凶犯的动机。因为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既不劫财又不劫色的凶犯,为何刺杀这样一个一点都不引人瞩目的女教授,完全没有理由。更别说什么医患关系恶化的话题,因为这个教授搞研究的,和临床患者压根儿扯不上半点关系。 凶犯有可能杀错了人? 白露看到这儿心眼儿一跳,想着现在的媒体越来越可怕,想必要再挖掘出什么东西来,是指日可待的东西。除非收买媒体让其闭嘴。 这些媒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傻的,其实不能写这样详细,会引起凶手反弹的。白露就此是联想起一件事儿了。想当年,做沈佳音妇科大夫的那位医生,一样是被人杀了。那时候媒体有人做了全面报道,结果没过多久,两个调查案件的媒体人员一样被害在当地出租屋内。当初,来姚爷家里向他们夫妇俩报告情况的刑警队长都说了:这些媒体人,以为自己很勇敢,比警察还厉害,不知道分寸,最后,自取灭亡。 新闻是要真实可靠没有错。可是,破案抓凶手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比较好,记者靠边站是为自己好。 想起这件事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听洛洛说过,说姚爷的亲侄女晏子现在做了记者这一行,第二个是,当年沈佳音的妇科大夫被杀那个案子,作案手法竟然与现在出现的命案有些相同,都是毁容。 这,难道是在提示什么? 高大帅凑近头来看,看白露姐姐是专注什么报道时,结果见到是那起凶手案,皱起眉头说:“不是已经可以初步断定是什么了吗?”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白露姐姐用两句话塞住他的大嘴巴。 高大帅指了下她口袋里的手机:“君爷找你,嫂子。” 真被高大帅的嘴巴说中了。 白露叹了声气,老公太过着急紧张于她,让她压力也倍增。 “喂——”白露姐姐接起手机话筒,道。 “你们现在在哪里?”君爷问,好像知道他们没有去到他们原定的目的地。 白露一听,挑起秀眉:“怎么?征征打电话给你了吗?” 小包子自小是崇拜爸爸君爷,可是,崇拜归崇拜,包子自小忌惮于爸爸的严威,长大后依旧如此。不是非常必要,包子都不会亲自找爸爸。 君爷当然是否决了,说:“我倒是希望他能打电话给我。” 白露心头这个笑啊,想,这不是活该吗?谁让你自小到大对儿子都是板着那张脸。包子想找你,无时无刻都需要想一想。 夫妻俩,本来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君爷没有给白露姐姐留脸,说:“你不也一样。他有打电话给你吗?明明他有事可以打电话找妈妈的。” 白露姐姐冷了脸,嘴巴僵硬地说:“得了,长大了的孩子,找妈妈,不是脱不了奶瓶吗?会被人叫做奶嘴男的。找爸爸才是正确的。” 高大帅无奈立在旁边,听着他们夫妻两人斗嘴,竟是为着一个包子该找爸爸还是找妈妈的问题,只差没有在白露姐姐面前笑掉大牙。 “不说了。”白露听见了身边某某某的笑声,果断对君爷下了封口令,“你打电话给我是什么事?” “问你们在哪。”君爷重复自己一开始的问题。 白露答:“要去阿芳的家乡。” 君爷那边一刻沉默,俨然,和他们一样,突然被她这个答案搞到了一头雾水了。 “怎么说?”君爷问。 “其实是这样的。”白露慢慢讲述,“遇到了彤彤。我不知道征征知不知道她已经出逃了。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对了,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征征告诉他一声。我不好告诉他,以免他洞察了追到这边来。这事儿,恐怕还不是他能插手的。” “等等。”君爷整理着思路,“你说你们遇到了彤彤,你怎么确定是彤彤?” “高大帅说她长得很像她妈。”白露多了个心眼,没有和君爷提起自己好像能认出彤彤那张脸的事,生怕到时候不是,给老公和其他人头上再浇一盆冷水。 君爷是不知道这事儿,只仔细听她说:“你说她去阿芳的老家?她知道那是阿芳的老家吗?” “我觉得她肯定是想起了些什么,才会选择第一站去哪里。你想想,她哪儿都不去,连和她妈妈她姥爷住过那么多的燕京都不回去,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缘故。”白露姐姐说出自己的分析。 君爷听完她这些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难道是知道,孝义去了那边工作吗?” 高大帅听着他们夫妇俩说话说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十五年的那个小女孩,现在是一路去找自己最可靠的亲人去了。 “有可能——”白露的口气里不免怀带了一丝忧伤。 要说史慕青现有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只剩下陈家人了。可能当初在彤彤幼小的心灵里,唯独这个孝义叔叔,或许还可靠一些。毕竟,这个叔叔当时那么尽心尽力地想帮她姥爷恢复健康,帮了他们家很大的忙,而且分文未取。 做好事,总归是有回报的。当初陈孝义所想的,不图回报的事儿,终于把这个小女孩的心,给拉到了他那儿。 君爷在对面好像对这事儿也是自己的见解,问:“她记得你吗?” “没有。她没有认出我和高大帅。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记得我。”白露说。 为什么彤彤没有认出她来,这让白露姐姐心里有点小纠结。莫非她在彤彤幼小的心灵里印象不深刻。 君爷说:“她不认出你,可是,认出了征征,八成是能认出我。” 白露一愣,不知道该不该说老公有自知之明。 君爷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君阎罗俨然是早已习惯被人惦记的事了,道:“因为你对她来说,记忆是甜蜜的。征征和我对她来说,记忆里是有痛楚的,是苦的。至于高大帅,她可能只是把他当作是我的一个附属品,一个路人。” 高大帅直接被君爷这话打击了。 别这样损人好不好,他这么多年来,十五年来一样痛苦地在寻找失踪的彤彤。结果,人家彤彤只把他当成是某人的附属品和路人,直接忽略掉了他的存在。 白露姐姐没顾得上安慰高大帅,是有点想不明白自己老公的话,怎么彤彤对她的记忆是甜蜜的,对她老公和儿子的甜蜜就是苦的。要她说,她当初不是出事了吗?彤彤应该对她的记忆是苦的啊。 “好了,先这样吧,你们到达孝义那边之后给我电话。”君爷挂掉电话前说。 白露本还想问,他怎么知道要问他们在哪里,后来想,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到达后给家里电话,所以他起了疑心。 老公本就是很聪明的一个男人。瞧瞧她到现在都不能消化老公刚才说的话。君爷恐怕是怕她问个究竟,直接挂了。 君爷怕什么,怕她问,为什么彤彤对他们父子俩的记忆是痛苦的。其实,这个问题,可以证明其实他君爷的情商比白露姐姐高。 史慕青怕,害怕她的包子哥像他君爷冷酷无情,总有一天会怎么对待她。 君爷那张冷漠无情赶走她一家人的脸,永远烙在了彤彤幼小的心灵上。 对此,君爷只是冷漠地收拾自己桌子上的办公文件,准备回家。家里虽然现在没有人,可是,家务需要做,避免老婆和儿子哪一天突然回家,家里乱糟糟的。(未完待续) 父子 找了将近一天一夜,找不到人,陆征终于明白:这妞是铁了心谁都不联系。 晏子一样没有史慕青的消息,比他更着急,使劲儿追着他问:究竟他以前和史慕青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有人要对史慕青使坏? 陆征当然是一句话都不可能告诉她。 气到在对面跺脚的晏子横起来,说:“算了,我去找吴正淳。那混蛋,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等死。” 陆征脑子里只能蹦出一个词:女人绝不能看外貌,以貌取人。 像晏子这样外表斯文秀气的姑娘,原来是如此强势的女子,明明外貌很像个我见犹怜的弱女子。 “喂——”晏子在挂他电话以前,说,“有什么消息,记得通知我。” “哦。”陆征没有应好,也没有应不好。 晏子皱褶的秀眉,针对他这句死鱼一样的口气:“怎么,你不找了吗?” 陆征比较想知道的是史慕青现在是什么想法。要是她躲起来就是谁都不想见,找到她以后,两个人都不说话,有用吗? 好像摸到他的想法,晏子气呼呼地说:“我发现你们研究脑子的全是怪胎。吴正淳是,你也是。也只有你那个弟弟洛洛好一些,比较像正常人。” 听到这话,陆征不由正色,道:“我比洛洛正常。” 洛洛那要是能叫做正常,这个世界天下太平了。 晏子咔,甩了他电话,毫不客气。晏子大姑娘的脾气挺大的。 陆征缓缓地吸气,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接任何人电话的史慕青,让他突然手足无措。他原先一直以为,他在她心里是有地位的,他是她可靠的包子哥。有什么事儿,重大的事儿,她应该最低底线,该和他商量。结果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 信任,原来不是那样的可靠。或许她信任他,她也不会打算告诉他。 陆征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只觉得女人的心思太难摸了,女人心海底针一点都没有错。不知道他爸爸怎么办到的,怎么能抓住他妈妈的心。 思绪飘远了,摸着电话,陆征无意识地打回了家里。家里滴滴几声电话声响,陆征想着家里没有人,所以,任其响着。忽然有人接起电话,陆征一愣,对面的声音是君爷的。 “谁?”君爷问。 陆征紧张,从小面对爸爸都不会撒娇的他紧张,掌心有些出汗,喉咙里哽了哽:“爸——” “怎么了?”君爷说,好像早知道他会打电话来,声音冷酷冷静,“有什么事?” 好无情的声音。要不是陆征了解自己的爸爸,都能被君爷的声音给吓呆。 “爸。”陆征找回自己的呼吸,说,“没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打电话回来是因为想念你妈妈吗?” 陆征悲哀地发现,爸爸的冷笑话真的是天下一绝,无论何时何刻听起来都让人很无奈。 “爸,没——” “没有,那是想我?” 陆征额头上落下好多条黑线,希望不会被对面的君爷发现。 君爷看起来和姚爷一样,对于捉弄自己的儿子很感兴趣。当然,他比姚爷仁慈多了,表情稍稍一敛,和儿子说:“说吧,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女孩子走掉了,你找不到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征精神再次紧了紧,父亲君爷都知道了这事儿,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爸,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陆征无语了,虽然自小都知道自己爸其实是个很逗的人,不止会说让人全身寒战的冷笑话,而且经常冒出经典语录。 君爷不和儿子说笑话了:“其实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知道一件事,让你的女人明白你会信任她。” 陆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这刻真的哽在了那里。 说完这话的君爷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挂上了电话。 对方的长鸣声,让陆征很久都没有能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时,他久久看着家里的电话,忽然想起姚爷的话,他爸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姚爷说的没错,他可以辜负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辜负父亲。 早上窗外的鸟儿在屋檐上跳来跳去,由于睡的那张床靠着窗口,史慕青从窗口里眺望出去时,见到是几只喜鹊。 很久没有见到喜鹊了,对喜鹊的记忆残留在燕京。那会儿,包子哥家的大院里,多的是喜鹊喜欢站在墙角上或是阳台上跳来跳去。偶尔,他们几个小孩子穿过大院时,齐齐张大嘴巴,看着电线上像是芭蕾舞演员站着的喜鹊,仿佛在眺望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惊讶的奇迹。 史慕青轻轻舒出一口气,坐起来,伸了伸懒腰,跳下床。同宿舍的人,很多人都在睡觉,她一个人走过去,走进洗漱间里,对着镜子,看到了眼皮底下的青眼圈。 不是熬出来的,可能昨晚听着歌做梦时被水浸湿的结果。 史慕青为此做了个鬼脸,开始刷牙洗脸。 隔壁,白露和高大帅在研究路线图。高大帅小声问白露姐姐:“嫂子,你和君爷真的不打算去找征征吗?” “找征征做什么?”白露感觉他奇怪。 “不是,我是说,你让君爷打电话给征征,会不会征征到时候听说了消息跑这儿来。” “我嘴头上说说,陆君能当真吗?”白露听这话都认为高大帅这回是傻的,“陆君不会当真给征征打电话的。” “为什么?”高大帅不懂他们夫妻俩了。 “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白露说,“陆君什么样的性子,肯定是遗传给他儿子。” 想到包子小时候都十足像他爸爸,白露姐姐其实很想叹气。 爱上她老公那样的人,像她,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彤彤小时候那样可爱的小女孩,白露是很不想这个孩子受半点苦头的。 史慕青收拾完行李,办了旅馆退房手续之后,随便在附近的豆浆店买了豆浆面包吃,再按时登上大巴。 她没有去留意坐在后面好像一路跟踪她的那两个人怎么样,她只知道一件事,第一次这样期盼能见到一个人。 史爷爷史奶奶对她很好,她知道,但是,爷爷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她有麻烦也不可能去让两个老人家担心。她希望有个强有力的长辈可以帮助自己。 不想,再不想像小时候那样被动了。她要和他是公平的,而不是受他爸摆布的。 大巴抵达目的地车站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了。史慕青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她要找的人所在的医院。 到了医院服务台,她询问:“请问陈孝义大夫今天上班吗?” “你问陈教授?” “是的。” “你等等。” 回答的护士查看出诊表,回答她:“陈教授出诊的时间是周一周五的上午,今天是周五下午,这样,你周一上午再来吧。” 要隔两天之多? “请问有陈教授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属于私人问题,我们院方不可能代替陈教授给你。这样,你还是周一上午再来吧。” 史慕青几乎是无力地趴在了服务台上。 隔两天,她上哪儿去找人,难道在这里闲逛浪费两天时间。早知道,她要在网上查询好资料。不,她是调查好了,但是也别无选择。因为旅途时间差的缘故,而且她不能呆在原来的地方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找家便宜的旅馆住了熬过这两天。钱包里的现金,应该能熬过这两天。史慕青其实不太想去取银行卡里的钱,因为生怕被爷爷奶奶察觉她在哪里。早知道在原来的地方从柜员机里取出更多的现金,只是现金太多带在个人身上并不安全。 有点疲倦,背着背包漫无目的在这个城市里走着。斜阳一寸寸,慢慢地街头上落了下来。这个城市对史慕青来说是第一次来,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 在一家小咖啡厅面前停住了脚,史慕青抬头看着咖啡厅上悬挂的木牌,写着:天使之翼。 咖啡厅落地窗里,放着好几把小提琴,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小提琴,有可能是不能拉的假模型。店里面貌似没有什么客人。坐在咖啡厅里的吧台边上擦酒杯的老板,从玻璃窗望进去,有一张十分酷的侧颜,是个留着些胡须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马甲,里面是银丝衬衫,系了条厨师的白色围裙。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冷酷、高贵。 或许是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老板转过了身来,看见了伫立在咖啡厅外面的史慕青。男人粗浓的眉毛扬了起来,好像扬起的一笔浓墨,性感的嘴唇微展,像是对史慕青说:进来吗? 没想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性,都有如此吸引人的魅力。史慕青伸出手推开了玻璃门。 街对面,跟踪而来的白露和高大帅找到了一家童装店,站在童装店里面边佯作客人,边观察对面的情况。见到史慕青居然走进了一间陌生的咖啡厅,高大帅不禁有些着急。白露则一眼望到了咖啡厅陈列窗里的几把小提琴,一下子想起当年苗莘拉琴的事儿了。 圣母玛利亚,那首曲子,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不止苗莘,还有她老公的外甥女南南。 走进咖啡厅里的史慕青,选择了一张边角的玻璃台坐下,拿起玻璃台上摆放的菜单时,翻开一看,那显眼的价格让她吓了一跳。 太贵了! 一杯蓝山咖啡,三百块。 这哪里是普通人喝的起的。 难怪都没有客人来。而这样昂贵的标注价格,这家咖啡厅竟然能经营下去,真不可思议。史慕青敲敲价格表,眺望咖啡厅里的环境,看到了一面墙上悬挂的照片,才恍然大悟,这家咖啡厅是开给会员的,那些有钱有势的会员们。 进错地方了,只因为被那个具有魅力的老男人望了一眼。史慕青擦擦汗,想着能不能点一瓶冰水,在这里歇会儿腿,顺道问问看好心的老板知不知道这里哪里有便宜的青年旅馆。 老板擦完那个干净高贵的酒杯之后,走了过来,到了她面前,问:“小姐想喝点什么?” 这声音,真是让人醉了,太迷人的低调。史慕青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有时候会给她在乐器店里拉一下大提琴的琴声,这个男人的嗓音像极了大提琴,直让人打颤到心底深处去了。 史慕青深吸口气,说:“有没有便宜点的矿泉水?我最多只能喝十块钱的矿泉水。” 男老板听到她这话似乎被她逗乐了,说:“这样吧,我送一杯咖啡给小姐喝。” 这么好? 一杯咖啡三百呢! 史慕青摆摆手:“不,我承受不起。你到时候叫我洗碗,我怕打破你的碗。” 老板像是越听越乐,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在天花板里悬挂的灯泡下面闪烁着,仔细看能看清楚眼瞳里像是带了点神秘的绿色。 史慕青感觉被他的眼睛差点闪花了眼,问:“你知道奥尔菲斯和尤丽迪茜吗?” 老板冷酷的脸庞仿佛怔了一下,之后说:“奥尔菲斯?” “是,我看你那招牌下面的英文名字,好像是这两个名字。” “嗯。”老板稳重低沉的嗓子说,“这是个神话。” 眼看在对面咖啡厅里的两个人交谈了起来,而且交流了很久的样子,高大帅等得有些不耐烦。 白露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打开来看,见竟然是陈孝义的号码,看来,昨晚上,她老公和陈孝义是透过了气。陈孝义可能是等不及了,打来问她。 当她按下电话键时,陈孝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说:“嫂子,你们在哪里?我昨晚才接到陆队的电话,本想先打电话给嫂子你了解情况。可我刚好在外地,现在刚到机场。” 原来陈孝义之前因公出差了。 “嫂子,你确定她是来找我的吗?” “应该是的。她刚才都到过你的医院去看你在不在。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到这里来找你。” 陈孝义的心不由一阵激动:“我现在从机场打车过去,嫂子,你告诉我你们所在的地方。”(未完待续) 找到她 “小姐贵姓?” “史。” “鄙人姓曾,很高兴认识你,史小姐。” 史慕青感觉与这位曾老板一见如故。曾老板给人的感觉,不仅外表炫酷,而且,为人十分豪爽。他接下来带史慕青参观咖啡店里的摆设,给她讲述这里每样摆设的故事。史慕青才知道,这家咖啡馆开了将近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曾老板年轻的时候从自己舅舅手里接手过来的。 “我舅舅喜欢咖啡,所以,进口了巴西的咖啡豆,开始做起了咖啡店生意。那时候能做这样的生意还不多,在这个城市里,不像现在,各种国外品牌挤进国内的市场,造成巨大的冲击。而且,现在做咖啡馆的人太多了,年轻人都喜欢年轻时尚。我这个店也时尚,不过在舅舅的带领下,一直做的是高端品牌。像这里的咖啡豆,取的都是限量版,所以,其实三百块钱一杯不算贵。来喝的人,当然不是那些平常百姓家庭,大都是需要脑力劳动的商业人士。他们需要咖啡刺激他们的灵感。”说到这里,曾老板指着店里的一些乐器,“明星也来过这家店,他们要么留影,要么,在这里留下点其它东西,比如在某些东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有这样多的明星和大人物捧场,可见这家店该有多高级,只做高级会员,一般人不知道这家店很正常,哪怕误闯进来一样会被高额的价格吓退。 可见这家老板经营之道多聪明,在繁华的城市嚣尘中开辟了一片独特的净土,历经三十多年,实在不容易。 史慕青钦佩地想,没有想到无意中进入这样一家店里之后,找到了心里的一片安宁。都市里经常扑面而来的浮躁气息,伴随一阵阵令人陶醉的咖啡香气,慢慢地消散开去。 正宗的咖啡,醇厚到舌尖上仿佛尝着丝滑的巧克力,厚厚的一层味儿,在舌尖上的美味可以残留许久,让你一辈子都不可以忘怀。 在曾老板的怂恿之下,史慕青尝试了一小杯咖啡,只觉得光闻着那个味儿都像喝酒一样醉了。 “以前喝过咖啡吗?”曾老板问她。 “喝过。不过是速溶咖啡,医院里提供的。” “医院?”曾海滨打量她那年轻的面孔,“莫非你是?” “医生。” 听到这话,曾海滨不仅没有惊奇,还笑了起来:“难怪,看你进来时,只感觉你很不一样,不是现下的那些女孩子,很有气质,独特的气质。” 史慕青略显局促,问:“什么气质?” “医生的气质吧。我们这里有时候也有医生过来。你和他们的气质有些像,但是,也有些不像。”曾海滨说。 “像?不像?” “像的是那种自信,当医生都很自信,不然怎么治病救人。还有你专注的眼神,让我感觉,不仅像医生,也像艺术家。” 史慕青眼皮一跳:“艺术家?” “是,比如说,小提琴家之类。” 该不该说这个咖啡店老板是福尔摩斯之类的人物。 “你是不是因为看见我在你店门口看着你放的那几把小提琴?”史慕青说。 看瞒不过她,曾海滨点点头:“看你样子,我以为你是小提琴收藏家,或是小提琴手,因为你看着它们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陶醉。” “我妈妈会拉小提琴,我不会。其实,我进来这家咖啡馆,是因为听我妈妈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奥尔菲斯小提琴的故事。”史慕青深深地吸口气。 曾海滨侧着脸,像是在专注地听她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望到了街对面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那辆出租车停在了童装店门口。陈孝义提着公文包,急匆匆下了出租车,行李都寄放在机场没来得及取,一路赶过来了,只生怕中间有什么变卦。 走进童装店里,陈孝义看见了乔装打扮戴着鸭舌帽和太阳眼镜的白露和高大帅。 “嫂子。”叫了声白露,陈孝义对高大帅说,“你好歹换个衣服,免得吓坏人家,你以为你是周星驰吗?” 高大帅穿的是花条的衬衫,虽然男人不显老,可怎么看都像是刘姥姥进城的男人版,老土死了。连陈孝义这种不在意外在的人都看不过眼,生怕高大帅被警察抓起来误认为是小偷。 “呵呵。”高大帅干笑两声,强装着,拉拉衬衫,“不要看这个衬衫老土,可是,人家怀疑不到我身上,最多只会说我智商两百五。” 白露姐姐在一边,都噗,吐了口水。 陈孝义赶紧让高大帅不要说话,再说全体得呕了,其实,他心里紧张地要命,问他们两个:“人呢?” 高大帅指了下对面咖啡馆。 陈孝义一眼望进对面玻璃窗里,见到一男一女坐在吧台边说话,里面,有个比较年轻的女子,看来是自己的亲侄女没有错了。 “喂——”看到陈孝义要直接走过去,高大帅拉了他一把,“你确定你这样过去不会吓到她?” 陈孝义想了想,没有答案。 “去吧。”白露姐姐说,“她是来找你的,找不到你,她今晚住哪里都成问题。现在太阳都下山了。今天我们跟着她,见她都几乎没有吃上什么东西。洛洛说,说她出来之前,才刚住过院。” “住院?”陈孝义皱紧了眉宇,脸上掠过一丝担忧。 “洛洛具体没有说她什么病,但是,好像不是病,可能是——”白露指了指脑子。 之前她失去了记忆,所以一直他们都找不到她,这点陈孝义之前都听电话里君爷说过了。现在,她恢复了记忆,对许多人来说,是好事可能也是坏事,最少陈孝义是这样的感觉。 史慕青可能不知道,自从她和她妈妈、姥爷出事以后,陈家人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她。前些天,因为劳累过度,陈二嫂生病了,为了方便联系,陈二叔和陈二嫂现在都搬在了燕京住。现在陈二叔每天往返医院陪陈二嫂打吊针。 不知道,知道了这些事的史慕青,能不能原谅她的爷爷奶奶。毕竟,陈二叔陈二嫂年纪真的大了,心愿只剩下这一个,唯一的孩子可以在他们最后那段日子里陪陪他们。 “嫂子,我和我同事打过招呼了,他房子里现在没人住,你们先住在他那。他家在我住的房子楼上。” “单身吗?”高大帅问。 “是,年轻人,今年刚进我们医院的博士生。”陈孝义说,“不过,他还没有确定是不是真的留在我们医院,所以,没有把家里人接过来。” 这样安排好了过后,白露和高大帅在童装店里先等他过去咖啡馆会过史慕青看是什么样的情况再说。 走过去之前,陈孝义心里有点紧张,轻轻提上口气。在他穿过马路时,忽然一辆出租车,本来是驶过了咖啡馆了,却突然停了下来。后车门打开之后,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从车上冲了下来。 出租车司机靠在车窗上对着小伙子背影喊:“喂,没找你零钱呢——” 小伙子好像没有听见司机说话,像阵风,唰,擦过陈孝义面前,抢在陈孝义前面推开了咖啡馆的玻璃门。 门顶上悬挂的那串风铃,风中乱坠似的,拼命摇着,叮玲玲。 聊着天,喝着咖啡,像是忘却了尘世的曾海滨与史慕青同时被一惊,拉回了现世里。 “史慕青!”周帅哥在找到人之后的那声河东狮吼,直接能震破人的耳膜。 史慕青一吓之下,没摔下吧台的高脚凳,真是万幸了。 曾海滨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不明情况。 史慕青对着不知能怎么找到的周帅哥,有些怯怯地像小学生举了下手:“周师兄,你来了?” “我能不来吗?我不来是要被主任宰了!”周司晨的怒火,像是怒气汹汹的海浪,能把史慕青一把淹死。 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周帅哥真的气了,史上第一次气成这样。 史慕青自动自觉地跳下凳子,想上前给他拍拍背安抚气息。结果,刚对上他那双怒气腾腾突出来像是能吃了她的眼睛,史慕青步步后退。 周帅哥步步逼近,直把她逼到了角落里,低声道:“你是不是气我?” “什么?”史慕青把茫然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她这不是气他吗?怎么变成他气她了? “我是说,是不是我之前说的话过于严厉,把你吓跑了。”周司晨没有好气地说。 没想到他居然牢记他那时候对她说的话。她史慕青又不是那种记仇的人,而且他那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她是不能连累人。 “没有。”史慕青摇摇头,铁定的。 周司晨的表情却一下子复杂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有问题,看着她好像两天没见瘦下很多的样子,戴着青眼圈满脸憔悴,只是这个妞自己有没有发觉。更可恨的是,他进来时看见啥了,她竟然在出逃时有闲心搭讪咖啡馆里的小哥。 眼角扫到曾海滨的大叔面孔,周司晨想:她这个眼光不知道怎么长的,总是与众不同,明明帅哥在眼前看不见,偏偏去找什么咖啡馆里的大叔。莫非这妞韩剧看多了? “跟我回去。”抓到人了,周帅哥二话不说扮演起警察抓拿到案犯的角色,马上把案犯押回大牢,“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史慕青只顾着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比你年长,比你多吃几年饭,研究人大脑的,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史慕青瞪着说着这话眉毛飞扬带着得瑟状的周帅哥,只差把自己手机拆开,看看他有没有安装什么跟踪装置。 周司晨看她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怜她,没有继续卖关子,说:“之前,你是不是在医院里上网,查过资料?” 医院办公室里的电脑,只有一台是可以连接外面网络的。那天,她在医院办公室里查资料,因为有些信息用手机看,看不到,必须上电脑打开电脑网页查找具体信息。 周司晨知道她失踪以后,马上联系电脑技术员工破解她用电脑查询过的网页纪录,并且根据她在每张网页上浏览的时间来判断她会去哪里。 其实这个不难,因为她是用陈孝义这个人名进行搜索的。全国有不少同名同姓的陈孝义,可是著名的骨科专家,不超过三位。也不知道网络上有没有留有她二叔真正的痕迹,但是,却是在一份类似的人物简介上,有她二叔的一些相似的活动痕迹,比如,曾经在燕京工作过,后来由于工作调动,到了下面地方上的医院。 她根据这份介绍,直奔这儿来,还是因为在她幼小的记忆里,似乎有听说过这个地名,好像她二叔的老婆住在这边。 周司晨根据这个推断,早上坐了飞机,下午抵达这里的机场,和她一样,先到了陈孝义的医院,知道陈孝义今天没有上班,而且在服务台,确定了她来过。接下来,周司晨只好坐着出租车,绕着医院附近的路碰运气看她在不在。 按照人的惯性,肯定不会甘心轻易放弃努力了那么久的目标,哪怕目标没有达到,都会在其附近徘徊。犹如自然界的动物看着猎物时,不愿意放弃的行为一模一样。 周司晨又对了,确实是研究人脑子的年轻专家。 史慕青听到这里,对着周帅哥双手膜拜状,说:“既然你都猜中了我是来这里找人的,你等我找到人再说好不好?” “为什么?”周帅哥毫不留情,“你不是说你知道反省了吗?你找人干嘛?他是破案的关键人物吗?” 史慕青连忙拉拉他袖子,提醒有其他人在场。 周司晨回过神来,才发现,咖啡馆里不止曾海滨一个。等他和史慕青一块回头,看到站在咖啡馆门口的男人时,两个人只差没有一块上演半夜尖叫。 是陈孝义! 周司晨到了医院看过,在医院门诊大楼里看过悬挂在墙上的教授照片,里面有陈孝义的照片,一眼认出了人。 史慕青则是根据幼年时代的记忆,只觉得眼前她这位叔叔,变的让她突然感觉到一丝伤感。因为陈孝义两边的鬓发上出现了白发丝,只有几条,都可以看出岁月一下子过去了多少年了。(未完待续) 三叔三婶 “三叔。” 陈孝义在陈家这一代中徘行老三,所以史慕青叫他三叔。 这一声三叔,出乎陈孝义意外。记得多年前,这个小姑娘连叫他一声叔叔都不肯呢,只是用一双警惕的小眼珠子看着他。 陈孝义走了过来。 周帅哥在听她喊三叔时,已经自动自觉闪到了墙边靠墙站着。她说她家人死了不是吗?怎么突然间多了个三叔? 很会做人的曾老板,马上请他们两个坐下来,并且问陈孝义要不要尝试一杯咖啡,对于周帅哥则置之不理。 周帅哥感到了冰冷的待遇,不过,周帅哥向来有自娱自乐的精神,坐在他们叔侄俩隔壁的桌子上,正当光明地听他们两人说些什么。 曾海滨给了周帅哥一杯冰水。 “要一杯咖啡。”周帅哥不要冰水。 曾海滨道:“一杯咖啡三百块。” 周帅哥家里条件不是不好,自己也能赚钱,不然不会自掏腰包上千块的飞机票都出了,一飞飞到这儿找史慕青。 当周帅哥提出要刷卡时,曾海滨带他到吧台刷卡,并介绍会员卡给他。曾老板很会做生意,不会得罪任何一个消费得起的客人。 趁这个没人打扰的时候,坐下来之后一直默默打量对方的史慕青与陈孝义,终于打破了沉默。 陈孝义的话声低沉:“这么多年,我听人说你过的还可以,我和你爷爷奶奶可以放心了。” 史慕青其实很不想谈及陈二叔陈二嫂,尤其陈二嫂,当初口出狂言,伤害她母亲那样深。 陈孝义一眼能看出她脸上不愿意的表情,却是依旧必须把话说出来:“有空,和我回去看看你爷爷奶奶吧。他们年纪真的大了,能在这个世间留存的时间不多。如果你不再看看他们,我生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 “彤彤。”陈孝义像是有些痛苦的眼神注视着她眼睛,“我知道你恨,但是,那种失去了亲人,再也不能见面的痛苦你是尝过的。没有什么比人死了以后再不能相见更可怕的事。只要人活着,都有机会见面。他们与你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而且,他们现在是你唯一的直系家属了,你这样做,是不是对你自己苛刻了些,无情了些?” 史慕青道:“你意思是说,如果我不见他们,最后受到伤害的人是我?” “仇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真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倒也罢了。可他们不是,他们只是你爷爷奶奶。当时,你母亲和你姥爷的死,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害死你母亲你姥爷的人是其他人。这点,你不能不承认,对不对?” 史慕青绞紧着眉头,交叉双手。 事情先说到这里,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谈及那些比较敏感的问题不合适,陈孝义望了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肚子应该早饿了。听说你到医院找过我。我们到我家里再说,好吗?” “三叔,你住这边了?”史慕青稍稍试探着问。 “是的。”陈孝义道,“十年前搬过来住以后,没有走了。我爸妈,会定时过来这边探望我们。” 史慕青想着他话里这句我们指的是什么。要说当初为什么对这个三叔一直怀有好感,因为,记得三叔的媳妇,三婶的境遇与她妈妈差不多,都是被婆婆家嫌弃。 周帅哥伫立在吧台旁边,是很快被吧台里面那一排橱柜深深吸引住了。橱柜里,有各种各样的明星纪念品。里面,有他最喜欢的乔丹! 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崇拜的人是飞人乔丹,以前,曾经打篮球打到想学乔丹进美国NBA当飞人。只可惜,他聪明有余,体育其实不差,可是,离体育生差一段距离,不是一丁点的距离。 飞人梦想破碎,可是,一点都不损伤他喜欢乔丹的心。他太喜欢乔丹了。 “那是,乔丹亲笔签名的球鞋?” 这东西,貌似哪儿都找不到吧。网上或许有拍卖过乔丹签名的球鞋,可都没有曾老板这里摆着的这双好看。 曾老板橱柜里摆的这双球鞋,是阿迪达斯的限量版。周帅哥看到都快哭了,激动的流泪。这样的一双鞋,恐怕全世界只有这样一双。 阴差阳错,来找史慕青这个笨妞,同时给他找到了自己偶像的签名跑鞋。 曾海滨一眼可以看穿他的心思,一边笑,一边,却是连把跑鞋拿下来给他看看摸摸都不让,因为这样的追星族实在太多了,说不定一抓到鞋子二话不说揣进怀里死活要带回家。别说,咱周帅哥心思里真的有盘算这一招。 “这鞋不卖的,是我朋友专程从美国带来给我的。”曾海滨说。 “你怎么这样好运!你朋友什么人?!”周帅哥深深地妒忌,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大叔是天下最可恨的人,因为曾海滨不一定像他那样痴迷乔丹,可是,霸着乔丹的跑鞋不让。 曾海滨好脾气地笑着,卖关子死活不说就是,同时为了转移周帅哥注意力,说:“你朋友走了。” 周帅哥转头一看,见史慕青和陈孝义起身正准备走,随口问了句:“他们不用付款吗?” “不用,是我请史小姐和她叔叔喝的免费咖啡。” 周帅哥听到这话,回头,一个眼神鄙夷地扫了扫曾海滨:有你的! 走了。 周帅哥急急忙忙抓起背包,跑去追出门的叔侄俩。 在陈孝义准备拦辆出租车带侄女回家时,周帅哥跑了上来,对史慕青说:“你今晚住哪里?住你叔叔那吗?你得把住址和联系方式给我。” 史慕青想起了,他是为了找她回去找到这儿来的,不管他是不是出于责任的理由,史慕青总不能绝情地赶他回去。 陈孝义刚在咖啡馆里听着,多少已经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说:“我家里有两间客房,如果你不介意,小伙子,今晚住我家好吗?” 真是令人受宠若惊的邀请。周帅哥像哈巴狗点头都来不及。钱他是有,但是,他有洁癖。有洁癖的人,都是有些条件没法接受的。 比如说,周帅哥肯定没法忍受卫生条件不行的低级旅馆,也没有办法忍受和陌生人住一间房,讨厌胶囊旅馆那样封闭的空间。这样一来,势必是要到好一点的旅馆开单人房。没有预约,没有来路,这样去开一间单人房,一个晚上要好几百。 周帅哥感觉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在他看来,在曾海滨那里喝一杯正统的蓝山咖啡,三百值,但是,花三百睡一个酒店客房一个晚上,那真是不太值。 只见史慕青都来不及开口表达意见,周帅哥抓住陈孝义的手,万分激动地说:“叔叔,您真好。说句实话,你这个做人,和小青同学确实不太像。” 史姑娘听到他这话,只差没有一脚踹烂他屁股。知道他永远对她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骨头。 三个人就此坐上出租车,哪怕史慕青再不情愿周帅哥凑在一块来,都只得认命了。 见着出租车一泡青烟终于消散在空气中,白露姐姐和高大帅躲在童装店里都快发霉了。不发霉,童装店里的老板看着他们两个啥都没有买,恐怕也要拿扫把赶他们走。想到这点,白露姐姐和高大帅,只好是在童装店里挑选了一件小女孩穿的裙子。 等到在收银台付了款,两个人互相推起了购物袋。 高大帅说:“嫂子,这给你带回去吧,我家里没有小孩子,小帅早长大了。” “我儿子也没有娶老婆呢。”白露姐姐与他干瞪眼。 “没事。”高大帅安慰她,“我看征征快了。” 快什么?!白露姐姐气着想,想这个高大帅能不能整天嘴里说她老,她不想那么快当婆婆当奶奶。人家年轻着,风华正茂。 在童装店那些服务生的眼里,白露姐姐是很年轻,皮肤好好,水润润的,白白的,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现在女人是很会保养,三十和十八差不多。 高大帅招到辆车,和她一块坐上去,按着陈孝义之前给他们说的地址寻找今晚的住处。然后,再慢慢商量买的这件童装要送给谁。要说他们这些孩子里面,最有可能最早生孩子的,可能反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蒋西。 蒋西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一路感情很好,到现在论及婚嫁了,倘若没有意外,可能会近期结婚。 “其实南南该先嫁,再轮到她哥比较好。”高大帅都这样说,“毕竟男人晚点结婚没有关系,女人晚嫁麻烦些。” 对此,白露姐姐点他脑袋:“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迂腐的老头子!怎么,女人晚点嫁,碍到你哪了?” “没有碍到我哪?只是,南南长得漂亮,又能干,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高大帅不可思议的是这个。 陆丫头从小人人爱,男粉丝一大把。可是到了未来以后,慢慢情况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丫头选择了飞行员这一个特殊的行业的缘故,能接受陆丫头的男人变少了。只剩下那个从小到大对陆丫头始终如一的小北子。 “北子其实不错,都推掉不知道女孩子的追求了。要是南南真的愿意和北子在一块儿,我想,君爷不会反对的。”高大帅说。 白露姐姐眯着细眼睛,不予置评。 他们坐车走的时候,曾海滨收拾着史慕青和陈孝义留下来的没喝完的咖啡。看得出,多好的咖啡,对于这对叔侄来说,都没有放在心上。周帅哥可能付款了的缘故,最好关头一口气死活把咖啡狠狠全灌进自己口里了。曾海滨没有告诉周帅哥,其实咖啡喝不完可以打包。 拿抹布擦着桌子时,曾海滨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打开:“舅舅?” “海滨,有个拍卖会,你过来看不?” “什么拍卖会?” “据闻,那把神秘的小提琴会出现。” 刚下午与史慕青说过话,曾海滨眼皮子一跳,怎么突然感觉这事儿有些诡异了,莫非那把小提琴与这个女孩子有着某种奇特的缘分。 “舅舅,你告诉我时间地点。” “好。”对方说着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感兴趣的。所以第一时间发消息给你。” “谢谢你,舅舅。” 陈孝义的住所,是后来自己向医院买下来的集体宿舍之一。上下住的大多是同事。这种格局,有点类似于君爷家的那种大院子。 史慕青看着出租车在小区门前停了下来。由于进这个小区需要严格车检,出租车司机嫌麻烦不进去了。他们三个下了车,自己提了行李走进小区。 陈孝义住的是三楼,不高不低,风景正好。 有电梯,可是,陈孝义带着两个年轻人选择了爬楼梯,一边走,一边陈孝义与谁通着电话:“是,是的。我现在回家,带了彤彤和她朋友。你说要去买菜?不用了,我都到家了,你在家里呆着,我到家后再去买好了。很快的,菜市场不就是在隔壁。到家门口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们三人走到了三楼楼梯口,左侧的那扇屋门从里面打开了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站在门口,给他们打开外面的防盗门。 史慕青努力地睁大眼珠,眼前这个女人的容貌,对她而言有些陌生,说回来,当年三婶长的什么样子,她真的也不见得好像见过。 好像那个时候,三婶和三叔都不经常见面了。 “进来吧。”女人笑着邀请他们进来,微笑的目光一直看着年轻人。 史慕青进门脱鞋的时候,可以听见自己三叔和女人说话。 “这个是彤彤吗?”女人小声问,“和我那时候看到她妈时有些像,她像她妈。不过,她好像都忘记我了。我去过她家做客。” 史慕青这才一下子记起来,当初白露姐姐带包子和她第一次去苗家,当时,她并不知道和白露姐姐一块来的女人是她三婶。 这个女人是她三婶没错了。(未完待续) 离不开 阿芳进厨房给客人倒水。陈孝义脱了大衣,走进厨房帮她。阿芳就此望了望客厅里那两个年轻人,问:“那个陪她来的男人是谁?” “好像是她实习单位里的同事,可能是担心她一路跑来找她。”陈孝义在咖啡馆里有亲眼目睹周司晨对史慕青发脾气的场面,能感受到这个小伙子,对自己侄女的一片关心。 “是吗?”阿芳好奇地问着,“会不会是男女朋友?” 陈孝义被她这个问题问懵了。陈木头的情商本来就是低的,低到经常慢三拍不止的人,哪儿能回答上她这个问题。 阿芳只要抬头看他那张木然的面孔,都只能是深深叹气。伸手,取了厨房里的一条毛巾,递给他擦擦脖子上的汗,说:“你到市场后,弄点熟食回来,再拿把青菜,时间太晚了,菜市场八成东西都不新鲜了,买回来也没有时间做。回来时顺道到附近刘姐家里,把坤坤带回来。” “坤坤去刘姐家里了吗?” “是的。” “学素描?” “是的。” 陈孝义摇脑袋:“学什么素描?我不是和他说过多少遍了吗?他那征征哥从小和他一样喜欢画画,结果,学到最后,怎么样,还是能把一只兔子画成了一只蚂蚁。” 听到这话,虽然知道老公说的是自己儿子不是君爷的儿子,阿芳还是赶紧伸手打了下他肩头,小心隔墙有耳,被君爷听见了。 被老婆一打才想起了白露在这儿,陈孝义在老婆耳边轻声说:“嫂子和高大帅在隔壁。不知道他们晚上有没有的吃。等会儿你把菜做多一点,我给他们送过去。” “隔壁?” “对,大孙的屋子不是没人住吗?我向大孙借了钥匙,给嫂子和高大帅住。” 白露姐姐和高大帅找到了陈孝义说给他们住的那个屋子,一看,根本不是在陈孝义楼上,是在陈孝义家窗口对面楼的楼上。 “也好。”白露姐姐很满意这个风景,从窗口能直接望到对面屋里的情况。话说,她好久没有见到阿芳了,主要是见到了,还是看不清阿芳的脸变成怎么样。 高大帅接到了去菜市场买东西的陈孝义的电话,回头对白露姐姐说:“嫂子,孝义说,等会儿送饭菜过来,叫我们不要叫外卖了。” 白露姐姐听到这话,似乎没有几分高兴的神色,说:“阿芳的厨艺,与我半斤八两。” 高大帅本来蛮兴奋的脸一下子蔫下去了。 吃货,他们这群人都是吃货,对吃的特别关注。 白露姐姐伸手拍他脑袋:“别担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厨艺大有长进,阿芳能差吗?” 对此,高大帅真不敢抱有乐观的心态,说:“嫂子,那是你家里有个大厨啊!陆大厨的厨艺难道还不能把你从死马医成了活马?可是我从来不记得陈教官是大厨,陈教官好像和姚爷一样,把糖当盐撒的人。” 白露姐姐那瞬间,一张脸同样蔫了。 她老公是有那个死马医成活马的本事,换做陈教官,则够呛。 “死就死吧,反正对面有两个陪咱们死的。”白露姐姐放弃,举手投降说。 高大帅奇怪的是,她看见有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来找彤彤,不用为自己儿子紧张一下吗? 白露姐姐眺望对面屋里周帅哥的侧脸,哎呦一声叹道:“这孩子真的真不错,小时候应该也是个小帅哥,要是被征征或是洛洛遇到,八成有的争了。” “是长的不错。”高大帅一脸觉得她高深莫测的表情,同望到周帅哥那张侧脸上。话说,周帅哥这张侧脸,好像似曾相识。是某种错觉吗? 阿芳拿了点开胃小吃走了出来。 史慕青和周帅哥都赶紧起身走过去,一人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人扶她坐下。 白露这时候才看到阿芳大着肚子,恍然间记起上回才听蒋梅说过,说他们准备生第二个孩子,没想到真的大肚子了。 “四个月大。”阿芳抚摸着肚皮,回答史慕青他们的问题。 “四个月有这么大了?”史慕青吃惊的眼神,看着她隆起的肚皮,有半个皮球大了吧。 小东西原来都长得这么快的。 周司晨听她们女人谈论生孩子的事,只觉得好像重回妇科实习的那阶段,有点尴尬,避开到了边上坐着,脸对着报纸看。 阿芳看了看周帅哥的侧脸,小声问史慕青:“是谁?” “我们单位的师哥。”史慕青说。 “怎么是他来找你?” “他说被主任骂了。因为我跑出来他负有管理责任吧。”史慕青正正经经地作答。 阿芳突然感觉眼前这个姑娘,像她老公情商都有点二百五的嫌疑。只为了责任能跑到这里来找人? 史慕青望到了墙壁上悬挂的全家福,看到了里面除了他们夫妇俩,有两个孩子,是一对兄弟,问:“三婶,都是你和三叔的孩子吗?” “大的那个,是收养的,后来,他的亲生爸爸妈妈找到他,把他带回去了,两年前才把他带回去的。我们收养了他有十二年。”阿芳说到这儿,嘴角微扬,嘴边上的小酒窝里,却有了几分苦涩。 史慕青那时候只知道她和三叔离婚后已经走了,所以并不知道当时阿芳已经怀上了孩子。 说起当年,真是苦涩。到现在,哪怕快有第二个孩子了,回想在英国不幸流掉的那个孩子,阿芳都忍不住想哭。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小天使,说真的,她特别痛惜。因为,当初要不是这个孩子在,她都无法离开他。结果,孩子没了,医院检查说是因为胎儿不稳,直接掉了,没有预兆的,突然间一夜醒来就掉了。 原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脆弱的一塌糊涂。 国外没有什么亲人在,流产过后,由于国外医院并不像国内医院,不是什么病人都可以住院的。她因为只是自然流产,身体没有什么大损伤,只住了一天医院观察过后,马上被告知要出院。可她心情不好,身体其实也不好。 离开医院在出租的房子里发起了高烧,不省人事,那会儿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这个时候,她表哥赵文生和他一块儿,两个人直飞到了伦敦找到了她。 “没有打电话,可他们都知道我在这边的情况。我突然觉得我真是个大笨蛋,自以为是,却不知道我走的那天,其实你们都已经出了大事情。”阿芳拿条纸巾拭了下眼角,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些她当时并不知道的受到伤害的亲人们。 实际上,当时赵文生和陈孝义都不敢告诉她燕京发生的事,包括白露在医院里昏迷还没有醒,苗莘苗爸都死了,彤彤失踪。毕竟她自己因为失去孩子悲痛欲绝,离死亡也只是一线之隔。眼看她那时的情况都不能坐飞机回国,而论及在国外的人脉,尤其伦敦,是姚爷最多。姚爷当时又不敢离开家,因为陆家姚家自从白露出事以后,都得由他帮君爷撑着了。沈佳音这个时候,代替姚爷出国了,亲自到伦敦来照顾她,把自己儿子都撇下了不管。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起,阿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其实,不是离不开他一个人而已,是已经离不开这一帮和亲人一样亲的朋友。 是这些人,成就了她和他的姻缘,成就了她现在。如果她离开他的话,等于也要离开这样一帮人,其实是不现实的。 好男人或许可以不要,好朋友没有办法舍去。 “在伦敦养了一个月的身体,和他一块回国,在伦敦重新注册了婚姻。至于有什么问题都好,已经无所谓了。”阿芳淡然地说。 是的,无所谓了,什么婆媳关系,算了。只要他对她好就好了,何必去在意婆婆的想法。 复婚的事儿,是给陈母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尤其阿芳她这样带着陈家的孩子远走他乡甚至把孩子都弄没了,陈母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接受她这个儿媳妇。哪怕是到了现在,陈母有时候和陈父一块儿他们这儿,和阿芳一句话都不说。 “所以说,第一个孩子失去以后,我们都明白了,其实孩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互相彼此照顾。毕竟,孩子也不能陪我们一辈子。”阿芳说这话,有些大彻大悟。 只有失去了,想通了,上帝才舍得给人打开另一扇窗。最终他们先是选择在国内收养了一个孩子。以他们的条件,想在孤儿院里收养个孩子并不难。他们收养的是一个有残缺的孩子,是个聋哑儿,把这个三岁大的孩子,养到了十五岁,找到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送他离开。 其实刚开始收养孩子时,陈父都有意见了,认为既然他们夫妻俩身体都没有问题了,干嘛不自己生。 “当时我身体不好,流产过后,连方敏都说我这样很难再怀上孩子了。他干脆死心了,叫我别生。家里有什么意见都好,他一个人顶着,然后,经常两边跑,跑的多了,家里有意见,他果断转了工作,到这边来陪我了。” 这是因为陈孝义始终认为这是他欠她的,是他之前的不作为不负责任,让她一个人出国结果在国外流产,把孩子都弄没了。 “你三叔一句话都没有说,其实知道孩子没了时,他比谁都伤心。这话,我后来都是听人说的,才知道。”阿芳说。 史慕青听她声音沙哑,赶紧去给她再弄杯水。在厨房里倒水的时候,史慕青感觉眼眶里有什么东西都要跟着掉下来。做女人都很苦。以前,她妈妈,应该是跟三婶一样,都很苦吧。所以,面对孩子时什么话都不能说,只有在老公家里人都不在的时候,才可以慢慢说出这些事。 倒完水的时候,转过身,突然看见周帅哥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她。 周帅哥看着她,用手指示意了下眼角。 史慕青赶紧先放下杯子,拿手指擦掉眼角,不能被阿芳看见了,会再触景生情的。 周司晨就此在自己口袋里翻找着,他没有带纸巾的习惯,但是学了周玉,会带手帕,于是从裤袋里掏出了那条蓝色手帕,塞到她手里:“擦擦,擦干净了。” “你,刚才都听见了?”她亲戚的事儿,算是隐私,她可不愿意他听了到处去说,毕竟他和她之间不算什么关系。 周司晨可以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随之,没好气的,想瞪她,手指插着口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你那把嘴,对我从来不留情的。” 周帅哥吃了个鳖。 说起来,他并不是个会说人坏话的人,品行说的过去,只是,对着她,总是失常,有些把不住口嘴。 史慕青不管他那突然有些傻住的模样,端着水杯回到客厅。阿芳这时已经收拾情绪,好多了,说是要打开电视给他们看,然后,她要回厨房继续做饭炒菜。 听到这点,史慕青当然不让她这个孕妇劳累,说:“三婶,你坐吧。洗菜什么的,我都会。” “可是,要煲汤,鱼要先做好——”今晚有客人来,不是两个人两三道简单的菜可以解决的。 史慕青自己的厨艺一般般的,在家里学史爷爷做菜,做到现在,学到三分之一都没有。 “没有关系。”史慕青灵机一动,一眼望向在厨房里刚走出来的周帅哥。 周司晨被她那直射过来的眼神,看到全身像定格了一样,僵住不动,而且脊梁上开始冒出来层冷汗。 这个妞,想做啥?那眼神,好恐怖,好像蓝精灵,要算计他吗? “其实啊,我们单位里,这位师哥是大厨,一直有厨王的称号。”史慕青隆重介绍周帅哥的一技之长,说。 周司晨那眼睛想把史慕青吞了,犹如大象吞牛。 “阿姨,我——”周司晨想澄清的话没有说完,被回头的史慕青瞪了瞪眼。 史慕青背对着阿芳对他比划手:怎么,你忍心让一个孕妇在厨房里忙活几个人的饭菜吗?别忘了,你今晚在这里免费吃住,让你做个饭你都敢嫌弃,有没有良心的! 周司晨的手拍住了额头:早知道不上这条贼船了。更可恨的是,自己为了节省几个饭钱,竟然是主动上了这条贼船。(未完待续) 似曾相识 陈孝义上菜市场买完菜,把大儿子带回家。坤坤今年八岁了,刚上小学二年级。从爸爸妈妈的朋友家出来时,背了自己的小画板,提着画笔,有模有样的。 “爸,家里来客人了?”看见来接自己的父亲手里提了个菜篮子,坤坤猜到家里肯定来客人,因为自己家,从来不添菜,除非来客人。不是爸爸妈妈节俭,是爸爸妈妈都不太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浪费食材。 “嗯,是你的堂姐,你要叫她姐姐。”陈孝义教儿子说。 “姐姐好啊。”坤坤喜欢姐姐,当然也喜欢大哥哥,像家里原先的大哥他就很喜欢,虽然大哥不能说话,可是能带他一块玩,自从大哥走后,他寂寞了好多。 父子俩上了楼梯,回到家里,路上坤坤说:“爸,两步路,我都大了,都能自己上下学,你不用来带我的。” 坤坤的小学在小区园里,是小区的配套学校,根本不出这个小区,很安全。上二年级开始,坤坤不让爸妈上下学接送自己了。可是,阿芳心里总是有些担心,因此,经常是让儿子和其他小朋友一块走。然后,必须放学后马上回家,除非,去刘姐家里学画画,因为刘姐本身是美术老师。 “你妈担心你一个人走路不安全。”陈孝义对儿子说着,按下了门铃。 坤坤挑着和自己父亲一样英俊的小眉头,不苟同地说:“我长大了。都要有小妹妹小弟弟了。我要是还要爸爸妈妈带大,以后怎么办?弟弟妹妹瞧不起我怎么办?” 对儿子这句话,陈教官显得十分耐心:“坤坤,咱们不是约好过吗?有什么事都好,不能让妈妈担心这是第一个原则。爸爸告诉过你的,在大哥来我们家之前,你本来还有个哥哥。” 后来那个哥哥不小心去了天堂,这是爸爸经常对他说的话,说,如果他像哥哥的话,会让妈妈很伤心,所以,绝对不能再像那个去了天堂的哥哥一样。小时候,他小,听不懂这个故事。以为是那个哥哥任性,去了什么地方不要妈妈了,所以,觉得很生气。等他长大一些,才明白天堂那是什么地方。 这样的话,陈孝义本来是不想给太幼小的孩子说的,怕给孩子心里添负担。可是,如果不说,现在的孩子都很聪明,而且很容易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己的儿子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所以,陈孝义想来想去,自小孩子教育很重要。对他们家来说,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教会孩子安全,变成第一个重要的原则。 看到爸爸的脸变的很严肃,坤坤的眉头垂了下来:“我知道了。” 史慕青和周司晨都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门铃声,阿芳站起来走去开门。 “妈妈。”坤坤进门,先喊母亲,接着,伸出小手摸下妈妈的肚皮,“今天弟弟妹妹乖不乖?” 阿芳把儿子拉进客厅再说,同时对拿着菜篮子的老公说:“他们在厨房做饭。” “什么?”陈孝义惊讶地问,“你说做饭?彤彤吗?” “不,她说她炒菜一般般,她那个同事,说是很会做饭。”阿芳说话的时候,从厨房里飘出来的一股清香,直接把屋里这一家三口的注意力全给吸引过去了。 “好香啊!”坤坤不可思议地叫着。 在他们家里,从来没有这么香的菜香飘出来过。 菜香从陈教官家里的窗户飘出去,飘到了对面楼层上面的窗户。高大帅打开窗户用力闻了闻,用一样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白露姐姐:貌似这个厨师的厨艺水平,可以与君爷一较高低? 坤坤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厨房看究竟,究竟是哪个大厨师跑到他们家里做饭了。难道是爸爸妈妈专门请来的。 “他是谁?”从厨房门口伸进来的小脑袋,指住站在灶台前面炒菜的男人问。 陈孝义跟在儿子后面进来,对儿子说:“要叫姐姐哥哥,不能没大没小的。” 坤坤噎了下口水:“姐姐,哥哥。” 史慕青拿那筷子,趁周大厨不在意,从炒锅里夹了块鸡肉,先找招呼下小朋友:“来,香喷喷的蘑菇鸡,尝一口。” “小鸡炖蘑菇吗?”看来坤坤也是个小馋鬼,可能在哪儿听说过小鸡炖蘑菇这道名菜,小眼珠一亮,像小炮弹飞奔到了史慕青面前,“我要吃。” 史慕青弯下腰,吹吹那鸡块上面的热气,再塞进小朋友的嘴里。 坤坤只吸一口里面的鸡汁,都醉了,拼命地吸着,不舍得很快嚼烂了吞进肚子里,小嘴巴嘘嘘声,对着爸爸用很惊讶的口气吹嘘道:“好吃,比胖胖家里东北奶奶做的还好吃。” 陈孝义对儿子这幅馋相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对儿子说:“没开饭呢,没规矩。去客厅里坐着陪妈妈摆桌子和碗筷。等到时候开饭了再吃。” 坤坤乖巧地点了头,转身离开时,不忘对那个始终在灶台边上没有回头的大厨师说:“大哥哥,你做的菜真好吃,我吃过里面最好吃的小鸡炖蘑菇。” 周大厨不知道是不是被孩子夸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热汗。 陈孝义赶着儿子出厨房,一边对史慕青说:“让你同事辛苦了。” “不辛苦,三叔。”史慕青连忙道,“他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他要是不做点事情,才觉得辛苦呢。” 周帅哥想,这话要说,也得他自己说,她这抢什么抢,好像生怕他周司晨不知好歹似的。 陈孝义见周司晨不说话,似有些惊奇,貌似这个小伙子对自己侄女不是普通的大度。 “菜洗好了吗?”终于,周帅哥抵不住寂寞了,开口问了一句。 史慕青手指轻巧地捡起水里的菜叶子:“好了,好了。” 随手把一萝洗好的菜端到了他面前。 周司晨接过菜萝,一看,道:“以后,记得,把那些黄的摘掉。” “不是浪费吗?这不算黄吧?黄吗?三叔你看看——”史慕青拿起周帅哥指摘的那片菜叶,给陈孝义看。 陈孝义跟着一看,真有些黄。 “又不是不能吃了。人家十万里长征吃的比这个都差呢。”史慕青反正不捡走。 周司晨那眼睛眯起,感觉她这个固执有些奇怪。 陈孝义却是很快明白这是什么回事了。以前,彤彤跟随自己妈妈姥爷住在那个破旧的小房子时,怕是连青菜都要吃不起。因为,菜很贵。 “留着吧。”陈孝义对周司晨说。 周大厨没有二话,在把菜放进炒锅时,顺道捡掉发黄的菜叶。 史慕青回头看见他这个动作,用简直抓狂的口气质问:“你这人怎么这样!偏偏和我作对的吗?!” “不要只以为你一个人吃过苦。我家里,我爸爸那时候也是很穷很穷的,穷到揭不开锅都有。但是,有些东西不能吃就是不能吃的。你学医的都不懂吗?”周帅哥不吊儿郎当的时候,说话的口气很重。 史慕青光皱起眉头,但是不能说他这话有错。 陈孝义对这个小伙子重新侧目,感觉这个小伙子说话,挺有道理的,不像是个胡乱来的年轻人。 回头,再问问侄女,这个小伙子什么来历。 三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果然是很快。陈孝义没有忘记给对面楼上两位客人拎吃的。拿了家里的保温饭盒,装起了饭菜。 史慕青帮他时,问:“三叔,这是要给谁?” “对面楼上住了个老奶奶,她家里儿子女儿都不在家,是个孤寡老人。我给她送点吃的过去。”陈孝义随口编了个谎。 史慕青只想,自己三叔真好人,大善人。没有疑心,帮陈孝义装好了饭盒,两大个三层的保温饭盒和一壶汤,问:“三叔,你装这么多,老奶奶一个人吃的完吗?” 周帅哥在旁边听见,只想说这个妞是傻的,这话用问吗?人家三叔明明是撒谎。 陈孝义是明显被侄女这话给问愣了下,接着,很努力的,绞尽脑汁圆谎:“她家里有条狗,而且,饭量是两个人的。” 史慕青听完也没有怀疑,接着陈孝义的话说:“原来是这样。” 周司晨脚下一滑,是差点被这对叔侄给雷倒了。 陈孝义拎了饭盒先出门去给老奶奶送饭去了。 帮妈妈摆碗筷的坤坤,听见爸爸出门的声音,小嘴巴咦了一声,问:“爸爸去哪里?” 史慕青端着番茄炒蛋上桌,听见小孩子的问题,说:“你爸爸去给对面的老奶奶送饭?” “哪个老奶奶?对面不是住着李叔叔吗?”坤坤这孩子记忆特别好,附近住着都是谁,记的一清二楚,而且不会弄混了,“李叔叔家现在都没有人住。” 阿芳拿着勺子过来时,听到儿子这话都惊慌失措,赶紧上前帮着圆谎,比老公聪明一些,说:“你李叔叔家里来客人了,是他老家的老人。”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居然不知道!”坤坤皱起小眉头,对于自己居然不能当无所不知的小坤坤,有些失望。 阿芳安慰儿子:“没事。没事。” 坤坤给客人摆凳子,看见周大厨出来时,特意拿了条毛巾给周大厨献殷勤:“大哥哥,你擦擦脸。” 儿子这是做什么?阿芳都快哭笑不得了,问坤坤:“你不要给大哥哥添麻烦。” “我没有。我希望大哥哥以后经常到我们家里做客。”坤坤强调,希望周大厨天天能到他们家给他们做好吃的东西。 周司晨对这个孩子倒是很喜欢的,因为,这孩子突然让他想起他在这孩子这个年纪时候的事了。他在这个孩子差不多大的时候,刚好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那一年。 颇有感慨的周帅哥,弯下腰对坤坤说:“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以帮着我爸爸做些小菜了。你要是喜欢吃小菜的话,我教你做一些,平常拌粥拌米饭吃都不错。你可以做给你爸爸妈妈吃。” 哇!坤坤那对崇拜的小眼神儿对着周帅哥闪闪发亮。 阿芳也觉得这个小伙子好,出奇的好,说话举止,既文雅又具有不一样的魄力,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陈孝义去到对面给人送吃的,一路是连跑带奔,跑到满头大汗。高大帅给他开门时,都说他慢了,说:“我光是闻你们家那个菜香,这个肚子的肠都可以翻了十几圈,快贴肚皮了。” “对不起。”老实的陈教官只会道歉。 白露姐姐为此一推不识好歹的高大帅肩头,请陈孝义进来:“辛苦了。” “不辛苦,又不是我做的菜。”陈孝义说。 “谁做的?”高大帅问,“我刚才和嫂子议论过,说起来,你们家好像都没有这个水平啊!” 陈孝义脸上露一抹具有自知之明的苦笑:“是,论厨艺,哪能比得上陆队家里三个大厨。” 高大帅哈哈大笑。 白露擦干净屋里的玻璃桌,再打开陈孝义拿过来的饭盒,几道菜摆齐在桌上,确实是色香味具全,香味四溢,完全是酒店里的大厨级别。 “天!”高大帅惊叹,“你家里什么时候出的大厨?” “彤彤的同事。” “同事?” “是的,说是她师哥。” 那个和陆征比毫不逊色的小伙子吗?高大帅突然默默在心里为君爷儿子捏把汗。 白露姐姐问:“叫什么名字?” “说是姓周,其它的不知道。” 周? 白露姐姐脑海里第一个闪现出的是周玉。和周玉,真是都十多年没有联系了。至于为什么十多年没有联系了。白露还真没有去详细追究这事儿。朋友太多,亲戚也多。久而久之,日子这样过着,如果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事,好像,没有特别去联系的必要。 高大帅饥肠辘辘,拿筷子夹了一块番茄炒鸡蛋,吃进去连声赞道:“好吃,这个味儿,和蔓蔓家里做的差不多。” 吃货培养出来的舌蕾与众不同。吃了这么多家东西,高大帅都能分出哪家是哪家的味了。比如,君爷做的菜,那绝对是和自己妹妹做的不一样,虽然两人是不分上下的大厨。 “是吗?”白露和陈孝义都拿起筷子夹高大帅说的那道菜。(未完待续) 记得有我 番茄炒鸡蛋,据说是中国第一家常菜。 真正要炒到好吃,却是不容易。因为火候难以掌控,番茄带酸,放砂糖过甜的话,让人觉得腻味。鸡蛋一样如此。 蔓蔓研究出来的番茄炒鸡蛋,是鸡蛋裹着番茄,把鸡蛋炒半熟,番茄一样半数,砂糖先化,用的不是白糖而是姜糖,风味独特,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出来的东西。 曾经,第一次尝蔓蔓这道菜的顾客评价为,巧克力似的鸡蛋番茄。 姜糖有点腥,有点苦,但是又甜,加上鸡蛋番茄汁都是半生不熟的流质。 陈孝义先尝一口,的确很像蔓蔓做出来的味。可自己家里没有姜糖,人家周大厨用什么下料。 巧合吗? 白露一口小心烫嘴放进嘴里以后,点头道:“好吃。” 高大帅挠了挠眉头,都快搞不清楚白露姐姐这是搞哪样了。 陈孝义是不知道高大帅在说什么。陈教官俨然是忘记了当年自己的小侄女与白露姐姐的儿子小包子那一段青梅竹马情。 既然听白露说好吃,陈孝义放心下来,说:“我先回去了,嫂子。” “行,你走吧,有什么事再联系。”白露把手挥挥,坐下来已经忍不住开筷。今天一天饿死肚皮了不说,而且,在家都被自己老公陆大厨养出了见到好吃的实在忍不住流口水的习惯。 陈孝义觉得要不是自己把控得主,都要口水直流,打开门自己出去,离开时,能看见屋里两个人像暴风似横扫桌上的食物。 等他回到自己家里,家里的儿子,第一个也是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周帅哥坐在坤坤身边,小眼睛眯着,好像漂亮的两条小桥儿,望着小朋友吃饭。 帅哥的两只眼睛里,荡漾着湖面微澜涟漪的柔光,让人看着都觉得原来周帅哥是这样喜欢小孩子的。 史慕青见他这表情,感觉好像看见了圣母玛利亚神圣的光辉,心头惊诧地额了一声。周帅哥这难得的一面极少给人见。 “喜欢的话,多吃点。不过不能光吃菜,要吃点饭。吃饭最好吃八分饱。”一边看小朋友吃饭,充满母性光辉的周帅哥,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开始谆谆教导小朋友正确吃饭守则。 坐在对面的阿芳都吃惊地听着,在史慕青耳边说:“你这个师兄是儿科大夫吗?” 哈。 史慕青干巴巴地不知道怎么笑。 “他,研究人脑子的,专门拿刀打开人脑子的。”边回答阿芳的问题,史慕青张牙舞爪吓唬对面的小朋友,警告小朋友暂时不要和现在看起来很温柔的周帅哥亲近。 不行的,因为周帅哥本性是很恶劣的脑科专家。 坤坤还真被史姑娘给吓出了一头冷汗的模样,说:“我爸爸是医生,不过他给人治断腿断脚的。开脑子的医生,我爸爸能给人开脑子吗,妈妈?” 阿芳对儿子摇摇头,道:“还记得齐叔叔吗?他给人看脑子的。” “齐叔叔我知道。”坤坤举起小手答,“秃头,没有这个大哥哥长得帅气。” 阿芳蓦然囧红了脸,告诉儿子:“不能这样说叔叔。” 人家四五十岁秃头很正常好不好。 坤坤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周帅哥小眼睛帅气地眨着:“大哥哥,你是现阶段我看来最顺眼的。” 周帅哥被小朋友夸的真有些飘上天的飘飘然,笑眯眯地摸着坤坤脑袋:“谢谢你,小弟弟。” “叫我坤坤。” “好,坤坤。” 一瞬间,这两哥们称兄道弟了。 史慕青想抱住脑袋,这变成哪儿和哪儿了。周帅哥干嘛到他叔叔家和她堂弟称兄道弟了。 陈孝义回来后,大人们一块吃饭。 五个人,五菜一汤,吃的大饱。 饭后,阿芳带史慕青去两个客房看看。周帅哥带坤坤在客厅里看电视。陈教官在厨房里洗碗。 史慕青本想卷起袖口帮三叔洗碗,被阿芳拦着了。 阿芳说:“让他洗吧。我有事你得帮我。” “三婶需要我帮什么?”史慕青跟在她后面问。 “天气变冷了,要给你朋友换个枕头套,把棉被套个套子,以防夜里太冷了。”阿芳边说,边打开柜子告诉她,哪个是被套,哪个是他们今晚要盖的棉被。 史慕青转头看见两间客房,明显其中一间是坤坤的房间,问:“坤坤今晚睡哪里?” “睡我们房间里,他睡中间可以了。”阿芳说。 “不舒服吧。”史慕青摇头,“让他和我一起睡吧。一张床,两个人睡肯定比三个人睡舒服。我看这个床也不小。” 阿芳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其实蛮挑剔的,道:“小时候他被我和他爸爸宠坏了,性子有些娇,一般陌生人他都不喜欢亲近,可以说有些洁癖。你想他爸当医生都没有他洁癖严重。他今晚吃饭的碗,你都看见了,他小时候一岁起会认定哪个碗是自己的了,谁都不给碰,他也绝对不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有个性的小朋友啊。史慕青惊讶地缩圆嘴唇。不过想着这个小朋友不是很抗拒自己,坚持说:“不如问问坤坤自己怎么想吧。如果他真嫌弃了和我一起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阿芳听到这个话,连忙说:“当然不是了。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很少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说上话的。你看他,对你们来,都很高兴,一直和你们说话,这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的。” 是说坤坤小朋友与他们两人都很有缘份了。只是,史慕青拧拧眉头,俨然是,坤坤小朋友喜欢周帅哥多过喜欢她的样子。 果然,等她们两个回到客厅时,见着那对刚结拜的兄弟,是一回生两回熟在桌子上下跳棋了。 八岁的孩子,玩跳棋玩的还不错。 周帅哥让了几步的情况下,坤坤和大人打了个平手,举起小手向妈妈报告:“哥哥很好,让我棋。” 这孩子修养好,真谦虚。周帅哥越看越喜欢,用力揉着坤坤的头顶。 阿芳走到儿子面前,问:“今晚有客人来,和爸爸妈妈睡好吗?” 坤坤不假思索地反问大人:“妈妈,我不能和大哥哥睡吗?我长大了,和爸爸妈妈睡很怪的。” 史慕青一听这话,第一个扭了嘴巴:怎么不是说想和她这个堂姐睡?怎么,小男孩不都是好色的吗?难道她身为女人的魅力还抵不上周帅哥? 毕竟那只是侄女的师兄,真正的客人,不像史慕青是亲戚,突兀地让儿子去麻烦客人一块睡觉,阿芳觉得不妥,开口,和儿子解释:“那你和姐姐睡怎么样?” “和哥哥睡好。”坤坤说,“男女有别。” 这小朋友,和她三叔一样,百分百的绅士风格。史慕青被感动了,对坤坤说:“没关系,我们有血缘关系。” “那也不行。”坤坤执意的,不知道这股执意直接又把某人打击了,说,“哥哥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玩,一起说话。男孩子的话题女孩子不知道。” 阿芳眼看史慕青脸色又不对了,赶紧把接二连三遭受到打击的史慕青拉到一旁,为儿子解释:“坤坤他小时候,都是和他大哥一起睡的。由他大哥照顾他,所以他习惯了。” 史慕青叹口气,想着原来如此时,那一眼瞟过去时分明能看到周帅哥那张冲她得意洋洋的表情,差点气崩了。 坤坤小朋友拉住会做饭的大哥哥的手,用力抓着不放手,说:“哥哥今晚睡我的床。” 所有大人都无语了。 周帅哥把坤坤小朋友抱起来,抱到了小朋友房间里,一块玩儿去。 陈孝义洗完碗筷走出厨房,看到儿子不在,问阿芳:“去哪儿玩了?” “在他房间里,要大哥哥陪他玩。”阿芳无言地翻白眼。 陈孝义了解儿子,知道儿子这是惦记离家的大哥了。只是没有办法,人家是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必须回去的。 史慕青陪着三叔三婶在客厅坐。 陈孝义拿了茶招待客人,桌角上面的电话机哗啦啦响了几下。他没有在意,先打开扬声器看是谁打来的。 电话一通,只听打来的人,是陈二叔。 陈二叔说:“孝义,你二婶今天到医院看过后,医院那个大夫建议给你三婶打白蛋白,你觉得该不该打?” “二婶不是有点贫血吗?”陈孝义听到这话,感觉奇怪。陈二嫂子之前是因为经常头晕过去就诊的。由于自己在燕京有人脉,陈孝义当然是尽力介绍好医生给陈二叔陈二嫂。陈二嫂后来在医院做过了比较细致的检查,有点老人家的颈椎病,这会导致头晕,同时有点贫血,这也可能导致头晕。可是打白蛋白?貌似对贫血颈椎病,都是不对症的。 白蛋白是不错,很好的东西,但不是什么病人都适合补的。不过问题在,陈二嫂子看的医生,是他陈孝义以前的同事,不可能乱来。 陈孝义忽然觉得自己该打个电话问问陈二嫂的主治医生。 “医生说。”陈二叔这里先转述给陈二嫂看病的医生的话了,“他说,你二婶不止贫血,是有点肾虚。” “肾虚?二婶脚肿吗?” “有点肿,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化的问题,而且,有点气喘了。原先我们想着是秋嗽,没有什么注意。” 陈孝义知道问题严重了,对陈二叔说:“你等等,二叔,我先问问那个大夫,再给你回答,好吗?” “好,好,麻烦你了,孝义。你二婶,还想活着见彤彤,虽然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到。”陈二叔说完这话,才挂上电话。 听到后面这句话,陈孝义才想起,史慕青坐在这里。明明都近在咫尺的距离了,却不能说上一句话。 阿芳把充好的茶水,放到史慕青面前,叫声:“彤彤,喝茶了。” 第一句彤彤,史慕青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太多年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等阿芳叫了第二声,她略显尴尬地说:“我现在都改名了,户口本上写着史慕青。” “可以改回来。”陈孝义立即在旁插上话。 史慕青没有应声。 看她这个态度,明显对陈家还存有一份芥蒂。 阿芳在丈夫要继续说话时,拉了下丈夫袖管:让她想想。毕竟刚开始,不容易。总得给人一点消化的时间。 妻子的话没有错。陈孝义沉着脸站起来,到旁边给以前的同事打电话,打听陈二嫂的病情。 结果从对方那里传来的消息,似乎有些不乐观。对方说:“老陈,我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的了。想劝你亲戚住院,可是那个老人家不同意,说住院太麻烦,太耗钱。我好像记得你说,你们家亲戚经济状况也不是不好,不是都有的医保报销吗?现在住院报销比例都可以,负担不大。” 陈孝义琢磨陈二嫂的心理,陈二嫂大概想着存点钱,留给后代。虽然,陈二嫂都不知道自己孙女是否活着,但是,始终想着,只要自己努力存着钱,终究有一天或许老天爷会感动,把孙女还给她。 陈二嫂在为自己以前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行,我来劝劝他们。”陈孝义回答同事,“只是这事儿必须再继续麻烦你了,老刘。” “没事,没事。不是你们家重要的亲戚吗?还有,听说也很可怜,孤寡老人。儿子死了,也没有其他子孙,是不是?” 陈孝义说:“我会照顾他们的,他们是我叔叔婶婶。” “老陈,你是个大好人。亲戚能做到你这个份上的不多。我能帮尽量会帮你们的。但是,我看,你那个亲戚,其实是心病多。这个病也就是心病折腾出来的。其实我都想建议她需要到心理科看看。我听她老伴说她夜里经常做噩梦被惊醒或是流眼泪的。” 陈孝义和对方说话时,离客厅的人都不远。阿芳都能听得见,何况在旁边的史慕青。阿芳偷偷看史慕青的表情,史慕青像是专注地喝茶看电视,没有任何表情。 挂了电话,生怕说些什么话影响到侄女,陈孝义走开到儿子房间看看儿子有没有给大哥哥添麻烦。 史慕青拿出手机翻了下,翻到了包子哥在微信上的留言。 陆征说:不管你在哪里,记得还有我。(未完待续) 责任 坤坤晚上,和周帅哥在一张床上睡时,终于可以偷偷问起一个私密问题了:“大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堂姐?” “哦?”周帅哥眯起那对狐狸眼睛,不说是不是。 现在的孩子都忒早熟。不要说坤坤现在上小学了,是幼儿园的孩子都早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儿了。 “你不喜欢我堂姐,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坤坤说,俨然一个爱情小专家。 周帅哥叹道:“不喜欢,可也有责任。” “责任?” “嗯。”周帅哥说,“像你爸爸是大夫对不对?如果你爸爸因为一个病人在医院里加班不能回家,你是不是会觉得你爸爸喜欢病人了?” “当然不会。”坤坤认真回答。 周帅哥道:“那就对了。我只是对你堂姐负有责任,必须把她带回去。” “我堂姐病了吗?” “嗯,一点小毛病。” “这么说。”坤坤小朋友有了点主意,“大哥哥你是和我爸爸一样的好人了。” “是吧。”周帅哥得意地笑笑,再摸摸小朋友脑袋,“睡觉吧。” 坤坤闭上眼睛时,小脑袋瓜里依然不敢确定:“大哥哥,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堂姐吗?” “不能说是不喜欢。”周帅哥说,“是朋友,是同事。虽然,她身上某些毛病让我看着不顺眼。” 坤坤小朋友听见这话都觉得能叹气了:大哥哥太诚实了,一般男孩子不会这样直接说哪个女孩子哪里不好吧。 这样看,这位大哥哥对他堂姐,不是真的喜欢啰。 哄了小朋友睡觉,周帅哥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医书看着。陈孝义推开门来查看儿子睡觉了没有,正好看见周帅哥在台灯下辛勤地念书,蓦然有些一愣。 陈孝义想:这是个三好青年,念书努力,又很上进,对人好,而且会做一手好饭。 他记忆里,也只有君爷的儿子包子,能和周帅哥比一比。 周帅哥抬头看见了陈教官进来,说:“坤坤刚睡。” “我知道。”陈孝义低头能看见儿子像条虫儿蜷缩在被坑里,“谢谢你。” “不用客气。今晚我需要感谢的是三叔,留我在这里吃住。”周帅哥小声回答着,避免打扰到小朋友睡觉。 “你——”陈孝义考虑着,“你明天什么打算?” “打算?”周帅哥对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必须带她回去。不然,我们科里的领导都会担心的。” 说这话的周帅哥没有说完时,电话响了。赶紧按下键盘,从床上跳下来,同样小心避免吵醒小朋友,周帅哥对着电话的对方说:“淳哥。” “你在哪里?”吴正淳俨然不知道他来找史慕青了,到了晚上实在找不到他,才想到打他电话。 可见,吴正淳今儿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至于吴教授怎么会变成这样,肯定是被晏子姑娘搞的。 “怎么?”猜到是怎么回事的周司晨说教起了吴教授,“晏子说你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晏子姑娘对吴正淳发脾气了。发脾气吴正淳作为导师,作为主治医师,竟然把史慕青弄跑了。吴正淳躺着中枪。人家史慕青想跑,和他吴正淳有何关系。晏子姑娘不过是找发泄口。 “女人嘛,哪个不是这样的。”吴正淳说着电视剧里常用的口头禅。 周司晨只好再说他:“淳哥,你少搬用人家的台词,很怪的。” “是吗,我觉得很酷。”吴正淳拉拉自己拉风的西装衣领子。 周司晨扶了额头,道:“我在史慕青这儿。” “什么?你找到她了?”吴正淳对这个弟弟钦佩到五体投地,“警察都找不到她,你怎么找到她的?你是福尔摩斯转世吗?” “没有,只是多少有些办法吧。”周司晨谦虚地说。 “是不是太晚了?明天才带她回来?对了,我看见你那个写的手术计划书。你怎么想的?怎么想到让她先看人家的手术?”吴正淳一连串问题,“还有,你今晚和她住在哪里?旅馆吗?你们在哪个地方?” 周司晨听着他问题一串串的头晕,只能捡一些回答,说:“她住在她亲戚家里。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不过我肯定会带她回去的。她不可能永远住在她亲戚家。” “她有亲戚吗?”吴正淳一样惊讶史慕青原来有亲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道如此,他们当初把幼小的她直接送回到她家人手里了。 意识到身边陈教官没有走,周司晨没有敢回答吴正淳的问题,说:“回头我再打电话给你。” 吴正淳知道了他意思以后,先挂了他电话。 可是,陈孝义已经怀有一些疑问了,针对他们之间的通话:“淳哥?是你哥哥?” “吴正淳。是小青的老师和主治医生。”反正吴正淳的大名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周司晨说了出来。 吴正淳的大名,应说是在脑科圈子里的新贵,被众人所熟识,而且,因为白露姐姐的事儿,陈孝义对吴家父子都有些了解。可是,陈孝义还是想都没有想到,周司晨口里那个吴正淳,正是君爷一直留意的吴家父子吴正淳。 “吴、正、淳?” “是的。” 陈孝义确定那三个字以后,忽然想着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怎么会,这样的巧合。 阿芳可能觉得自己老公过去太长时间了,以为自己儿子闹别扭了或是出什么事了,因此走了过来看一看。 在门口探了个脑袋,看见自己老公与周帅哥面对面呆站着,阿芳问:“出什么事了吗?坤坤闹人了吗?” 坤坤无辜中枪,在被窝里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他,咕哝了一句:“谁?” 真怕吵醒儿子。陈孝义回过神来推着老婆往外走:“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阿芳回头再看一眼周帅哥。周帅哥冲她没事人似地笑笑。 真帅气。周帅哥笑起来,两个嘴角边分明的小酒窝上扬着。 关上门。 周帅哥的笑容蓦然消失了,回复稍微冷漠的眼神。 陈孝义是谁,他当然是了解到一些的。在出发来找史慕青之前,在网页上都查阅过了。这个人,与君爷是拜把子兄弟的关系,八成是的。因为与君爷是一个单位的人。 那是她的三叔,不过同时是君爷的人。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是,要是他,只要是君爷的人,那肯定都是不能信的。 周司晨回头看见坤坤小朋友踢被子了,把被子重现拉回到小朋友身上。 隔壁,史慕青在准备睡觉的时候,接到了一通陌生来信,仔细看,原来是今天刚认识的咖啡馆老板曾海滨发来的短信。 曾海滨说:有个拍卖会,想拍卖一把小提琴,叫做奥尔菲斯小提琴。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今天与她交谈过,曾海滨知道她对这把小提琴应该很感兴趣。 史慕青看到这样的消息,坐在床上愣了愣。 冥冥之中,是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吗? 那把小提琴,姥爷说过的那把小提琴,现在重出江湖了? 可那把小提琴究竟是属于谁的琴? 史慕青握了握掌心,给曾海滨回复短信,询问拍卖会时间地点。不会儿,曾海滨告诉她,如果她想去,他可以带她去。但是,拍卖会进场是有原则的。不是说什么人都能进去。只能带她一个人进去。如果她同意,明晚上十一点钟。到他咖啡馆见面,他再带她前往地点。 这样的条件其实合情合理,史慕青答应了。 那晚上,史慕青做了个梦,一个回到过去的梦,梦见姥爷,不能说话的姥爷,在她掌心里,用颤抖的手指慢慢地写着什么东西。 阿芳和陈教官,在自己房间里要睡觉前,一直在小声谈论着。 “她该去见见她奶奶。”陈孝义始终坚持这一点。 “怎么说,她奶奶情况真的不好吗?”阿芳问。 “不是很好。肾衰,这事儿可大可小。如果病情急速恶化的话,有可能很快没命。”陈孝义把陈二嫂的情况如实说来。 “这样的话——”阿芳琢磨着,“要不,你亲自带她回去燕京一趟,她奶奶看见她以后,可以安心治病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但是只有你和坤坤在这边,我不放心。” 回去燕京,如果事情顺利,肯定能很快回来。如果不顺利,麻烦的话,不知道拖到几时才能回家。他又不能中间撇下这些人不管。 阿芳听完他的顾虑,说:“没事。我爸妈不是在这边吗?我让他们到我们家住。他们照顾我和坤坤。你尽管带她去。现在问题不是我和坤坤,我看,她不会肯去的。” 陈孝义一边感激她理解,一边正是愁的史慕青对自己爷爷奶奶的态度。 “要我说。”阿芳道,“要我,我也不会去的。毕竟之前那么大的恩怨。她爷爷奶奶,不是放弃过她一次吗?” “那是别无办法。那时候,她爷爷奶奶怕没有办法承担起苗家的债务。虽然她爷爷奶奶想法有些自私,可是人之常情。”陈孝义到现在,不能只顾着说陈二嫂当初的不好,毕竟,人家陈二嫂真的很努力在赎罪了。 “你和她说说看吧,我看悬。除非,事情有什么转机。”阿芳说,“如果她有能让她听进去话的人说她还好,没有的话,我看很难。” “我现在和她刚见面,又是陈家人,她不一定信我。”陈孝义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想起周帅哥。这个小伙子热心肠,或许愿意帮这个忙。看之前,有时候周帅哥说话,史慕青都没法反驳周帅哥的话。说明周帅哥有些话,史慕青是听进去的。 阿芳看他心意已定,也就没有插嘴。 到了第二天,史慕青代替他们夫妇俩,送坤坤去上学。坤坤本想缠着大哥哥带自己去。可是,爸爸说了,说要大哥哥代替他们去买菜,做好吃的饭菜。考虑到美妙的午餐晚餐,坤坤放弃了自己的选择。 陈孝义去上班时,顺带告诉周帅哥菜市场的方向,先把买菜的钱给周帅哥。 周司晨连忙拒绝塞钱,说:“钱我有,三叔,今天的菜钱我来出,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了。” “你拿着。”陈孝义不由分说,把几百块塞进他手里,“到我家里做客不要说这些请客的话。如果你要账目分明,把菜钱纪录下来是可以。而且,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听说有事要拜托自己,周帅哥眨眨眼,像是对陈孝义要说什么话有所察觉。 “你和小青关系,在我看来,好像不错。你和她关系又比较好。她能听进去你的话。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陪我去燕京看她奶奶。她奶奶病了。”陈孝义道,“要是她奶奶病的不重,我也不会勉强她。不过老人家这回得的病蛮重的。我不能让她对她奶奶置之不理,最好怕悔恨的人是她。老人家也怪可怜的了。” 周司晨对上陈教官的眼睛,接着像拧了拧眉宇,俨然表示这个任务不太好接。本来,他完全没有念头去插手她的家务事。 “你不是要带她回去吗?你认为她现在能和你回去吗?”陈孝义继续说,“她家里的事没有办法解决的话,你让她怎么回去?” “三叔,她来找你,是因为她爷爷奶奶吗?”周帅哥俨然不太相信,史慕青回来找陈孝义是为这事儿。如果他没有猜错,她自始自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凶手! 陈孝义俨然,都不知道自己侄女来找自己是打了什么算盘,听到周帅哥这个问题,想着也不是这个回事,不由一愣,反问周帅哥:“你知道些什么吗?” “三叔。”周司晨眯了眯眼珠子,说,“我虽然与小青接触不多,但是,可以看出小青对三叔有好感。她来到你家里后,精神好了许多,意志力坚定了许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孝义吃惊地问,看着周司晨的眼神里,突然闪出了一抹忧愁和严厉。 周司晨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我想,她从三叔这里得到了精神,可以开始她自己的行动了。”(未完待续) 不原谅 送了坤坤到学校,史慕青转身,看了下表,还有时间,她需要买些东西。她走到附近公交车站,按照昨晚计划好的,采购假发。 她需要一头长点的假发,以及化妆品。 在城里租了辆车,高大帅自己开着,从史慕青今早出门开始,带着白露姐姐继续跟踪。看到史慕青下了公交车走进城中的购物大厦,高大帅原先想着她是不是给坤坤买东西。 白露在车上已经开始忙碌了,忙着和家里打电话。原来,云姐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腿,一拐一拐的。这事儿是前几天已经发生的事了,可是家里人一直瞒着她白露不说。白露与自己大哥置气。 白队听着自己妹妹发脾气,一句话都不说。这么多年来,白队的脾气变的更加隐晦了。谁也不知道白队究竟有没有过情绪。 说了一堆话儿,像是对着根木头,白露顿觉的没趣,对白队说:“算了。” “你是不是出门了?”白队的耳朵一样尖着,知道她有事情瞒着他。 白露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出来办点事儿。” “陆君知道吗?” “他知道。” 既然君爷知道,白队不多说了,只叫妹妹:“出门在外小心一些。” “知道。”白露收了电话线。 没过会儿,白队发来短信告诉她,说白小璐这回出差给她买了东西,寄到她家里去了。 这个外甥,越来越遭人疼。可白露只是想,什么时候白小璐真的放下包袱娶妻生子才是正事儿。 前面高大帅望风,看见史慕青站在化妆品前在挑东西,有些吃惊:“她这干嘛?突然想化妆了?” 多好的姑娘家,面貌清秀,何必在脸蛋上涂涂抹抹,好像鬼似的。 白露姐姐听见这话,转过身,像是在史慕青那张能辨得清的面孔上再仔细看了几眼,结果看见人家史姑娘真是一本正经地在自己脸上涂抹。 这好姑娘是怎么了? 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白露姐姐都愣了眼。 “不对。”白露拉了拉高大帅,“你去找找这边有没有我们的人?问问近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儿发生?” 高大帅听清楚她这个话之后,飞奔回车内找电话本。 史慕青毫无察觉,买了自己需要的一些口红、眉笔等东西以后,上到二楼找到一家卖假发的,买了一顶不错的假头发,长长的,戴上去以后,照着镜子,更有了几分晏子那种文艺青年范儿。 这样怎么看,谁都认不出她还是史慕青了。 她或许像她妈妈,但是,她妈妈从来也不化妆,清汤挂面。 把准备工作都办好了以后,史慕青坐车回陈孝义家里,那时候,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陈孝义因为下午要开会,中午在医院吃饭,没有回来。 中午只有他们几个吃饭。坤坤是自己一个人从小学回来的,回来后,放下自己书包,看见妈妈在,大哥哥在厨房做菜,堂姐却不在,小朋友咦了一声问:“怎么不见姐姐?” “你姐姐出门去了。”阿芳说,想着史慕青在外面散心,没有什么怀疑,因为今早出门前史慕青有和她先说过,想出门到哪儿逛逛。 坤坤哦了一声,跑进厨房里缠自己喜欢的大哥哥。周司晨早上去菜市场买菜时,特意先问过陈孝义关于小朋友喜欢吃什么的问题。知道了坤坤小朋友喜欢吃薯条。周司晨决定炒一盘马铃薯红萝卜丝,光吃薯条太热气了。 从锅里先夹了一条给小朋友试试。坤坤边吃边点赞:“好吃,好吃。大哥哥做什么都好吃。”随之,他发现了大哥哥手里多了样东西,原来是只鸡蛋壳。 “听说你喜欢画画,这样,你们老师教过你,你在这个鸡蛋壳上画画吧。”周帅哥说。 周大厨就是不一样,鸡蛋壳不是敲碎成两半,而是能弄到整个壳都几乎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能让小朋友在外壳上面画画。 坤坤高兴死了。这个大哥哥真有本事,做什么事都行。 哄完小朋友进房间里作画,周司晨眼看这个菜炒的差不多了,主角没有回家。他掏出手机,很自然地打电话给某人。 过了片刻,史慕青在对面接了起来,问:“什么事?” “你好意思说什么事。你上哪了?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周帅哥的语气越来越像管家婆了。史慕青简直怀疑,周帅哥在家里不是他爸妈管他,而是他管他爸妈。别说,真被她猜对了。 人家周帅哥在家里自小到大都是管着自己爸妈的。 史慕青道:“我在回去的路上,大约十几分钟,能到家。” “你到了以后,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周帅哥的语气很沉重,端的是长辈的口吻。 史慕青想,什么时候他变成她长辈了。她三叔都没有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 下了公交车,她一路往三叔家里跑。 爬上楼梯,或许听到她跑步声,坤坤小朋友提前站在门口给她开门,看她跑到满头大汗的,这个聪明的娃笑话她说:“是不是被人说了,堂姐?” 史慕青轻拍了下小朋友脑瓜:“别胡思乱想。” 坤坤跟在她后面,想伸手扯拉她拎在手里面的袋子,看她都买了什么。 史慕青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在路上给小朋友买的玩意儿,说:“给你的。” “什么?”坤坤从她手里拿过来,见是贴纸儿,小脸蛋哭笑不得地说,“这东西现在都落伍了,堂姐。” 落伍了? 史慕青老半天的傻。不是说坤坤喜欢画画吗?她记得小时候包子哥喜欢画画的时候,都是拿贴纸照着画。老喜欢贴纸了,包子哥,喜欢把贴纸贴书包上,文具盒上,甚至衣服上。因此,曾经被白露姐姐说过呢。 难道她错了? 坤坤看她发呆不知道在想谁,小指头一点她额头,可怜她说:“谢谢姐姐,我很喜欢。” 三叔的孩子教养好,像包子哥。史慕青想。不喜欢的东西,包子哥也会说谢谢,虽然那张小脸蛋掩盖不住郁闷。 阿芳站在阳台上,看中午阳光好,准备晒点被子。吃过饭以后,史慕青帮她把被子摊开放在衣杆子上。 “早上去哪儿逛了?”阿芳问。 “到购物大厦。”史慕青说。 阿芳好奇地问:“买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 “是不是钱不够花?”这个问题,本来他们夫妇俩昨晚已经想问她了,只是不好开口。 史慕青赶紧摇头否认:“够的,三婶。我考的公费研究生,每个月有津贴。暑假的时候,我还打了两份工,有钱入账。” “你——”阿芳不知道该不该问,迟疑了下,“你这几年究竟过的怎么样。其实,你三叔一直是没有放弃过找你。” “我被一对老人家收养了。”史慕青老实地说,“他们对我很好。是他们救了我一命,把我抚养成人。我一辈子都感激他们。我叫他们爷爷奶奶。虽然我这次出门没有和他们说,但是我肯定会回到他们身边的。” 阿芳听完她这话略微愣了下,这意思是,因为有这对爷爷奶奶了,所以,她不会回头去找陈二叔陈二嫂了? 一事归一事,史慕青说:“有人因为钱放弃我,有人无论如何都愿意抚养我,你说,三婶,该怎么说?” 阿芳明白她的意思,道:“我的事儿你都听说过了。年轻的时候,我也像你,整天想着一辈子永远不要原谅谁。可实际上,我给了他两次原谅的机会。我知道,你给过你爷爷奶奶一次机会。这次,他们后悔了。你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吗?” “他们和三叔不一样。” “我以前也总是想,你三叔的错,一犯再犯,再给机会有何意义。可是,最终我还是给了他机会。毕竟,他的错,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你明白吗?” 错是要分门别类的。像人有时候的选择,是迫于无奈的现实,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宽容一点对待。 “如果你三叔偷人,不用说,我一次机会都不会给他。但是不是。他只是忠孝两难全。你爷爷奶奶当初放弃你,只是因为现实的无奈。那样沉重的负债能力,他们当时也是退休老人了,怎能负担得起?再有,你的妈妈当时在,对不对?” 说来说去,陈二叔陈二嫂不是不愿意承认她史慕青这个孙女,是不愿意承认她母亲苗莘,因为她母亲做了许多让陈家无法原谅的事。 有苗莘在,永远,她和自己亲生的爷爷奶奶之间都会存在分歧的。 “会吵架。肯定会吵架的。”史慕青看的很明白。 阿芳对这点并不否认:“我到现在,都和婆婆关系不好,陷入僵局。你三叔作为中间人,两边受累,但是,看开了,认为那样就那样吧。不过,有一点,我答应过你三叔。如果,他妈妈有一天病了的话,希望我回去做儿媳妇孝顺她床前的话,如果婆婆是诚心想讲和,不是因为看在他份上,纯粹是出于可怜一个老人家,我会做的。” “三婶?” “你做大夫的。该知道病人在病痛之中,在弥留之际,该有多痛苦。人如果死之前,都不能得到原谅,或许是对他一辈子最大的惩罚。但是,对活着的人而言,你觉得这样惩罚一个老人真有意义吗?如果他做了杀人放火等不可饶恕的罪过是一回事,如果不是呢?如果是每个家庭都会发生的家庭矛盾,普通的矛盾,你认为非要死也不原谅她吗?” 史慕青眉头略皱,像是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阿芳对着天,吐出口长气:“我是办不到,我发现。但是,我知道,这个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这个人,你应该记得。” “谁?”史慕青心头都跳了起来,答案其实阿芳不用说,谁都可以想到的。 是的,那个被称为阎罗的男人,人家叫他君爷。君爷是,永远不会原谅一个做错事的人,永远不会。 “他很可怕,对不对?”阿芳像是对她挤眉弄眼一下,好像并不知道当初她妈妈去世貌似与君爷也有些关系。 史慕青对这个男人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到了极点。像周帅哥一样,她不知道能拿什么东西与君爷斗。君爷是个刀枪不入的男人,没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威胁到君爷。 “我,不知道。”史慕青说。 阿芳感觉她这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正愣了下。 窗户外,周帅哥看着她们两人,举起了下手里端的水果盘子。 “坤坤去睡了。”周司晨在她们两个从阳台走回来时说。 怎么看,周帅哥都是一个体贴细心的全能保姆。 阿芳见着都叹道:“小青,以后嫁给你这位师哥的女孩子,压力该有多大,貌似家里都没有她可以做的事情了。” 这话儿,像是把周帅哥褒到贬了。 周帅哥只能是无奈地扁扁嘴。习惯使然,谁让他从小在家里照顾父母习惯了。照顾人习惯了,像是很难有让人照顾自己的机会。 “坤坤几点上课?”被人这样说,周司晨一如既往,当好保姆的责任。 阿芳都不好意思了,说:“我等会儿叫醒他吧。他一个人可以去学校的,学校在小区里,不会出事。” “那不行。他现在正是好奇的时候。”不要忘了,周帅哥还是研究人脑的,对小孩子的脑袋都有研究,说,“一不小心,他自己都会跑出去,不说给你们知道。这时候拘束他,不给他放错机会是有必要的。要让他认识到安全的重要性。” 专家是专家。阿芳无言以对,只得转头问史慕青:“你师哥成绩是不是很好?” 对这点,史慕青真不想当周帅哥的面说实话,会让他得意到飘飘然的,可是,人家周帅哥就是这么棒,她能怎么办。只得如实说:“他现在没毕业,但是,已经被医院内定了。只看他想留哪家医院或是大学的问题。” 现在大学生毕业越来越难找工作了。周帅哥如此优秀简直让人妒忌。阿芳听了都想妒忌了。 扶了怀孕的三婶去睡觉以后,史慕青走回客厅收拾茶具。周司晨洗把脸从卫生间出来,对她说:“你是不是准备去见人?” “什么?” “你买了化妆品,是想去见哪个男人?”(未完待续) 锁定嫌疑人 “什么男人?”史慕青弯下腰,好笑到要死,“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和男人在一起了?” 周司晨才因她这个态度佩服到五体投地。 “你不用瞒着我,你想做什么?不要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同盟关系了。” 同盟?对,是她先提出来的。 “我想去的地方,我想,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无所谓。” “我想知道。” 他坚定地站在她面前。 史慕青皱了眉头,她是真的不想告诉他。她运气不太好,每次都会无故牵累到身边的人。 “我回来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是我的盟友,相信我不是更好吗?”史慕青口吻认真地说。 “你怕什么?”周司晨向她走近一步,眼睛直对着她眼睛。 史慕青举手投降:“我运气不好,你知道的。但是,我的运气不好,不是我自己运气不好,是我的运气会让身边的人运气不好。” “你认为你也会让我运气不好?” “是!”史慕青眼神一凌,突然强硬的姿态判若两人,“不管是谁,是你也好是其他人也好,我都绝对不会让他被卷进这件事来!这是我的选择,我的态度!我希望你尊重我。” 可以说,史慕青这个摇身一变的态度,和苗家人,她妈妈苗莘一点都不像的,要说像谁,应该说是更比较像抚养她长大的史奶奶。不要以为只有遗传基因可以影响人,家庭环境,成长环境也很重要。 周司晨突然眯了眯眼,停住了脚。 “谢谢,谢谢你能理解我。”史慕青说。 “我只想问一句,你的自信从哪里来的?”周司晨问。 “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活着,我必须活着,才能对得起我在九泉之下的亲人。” 败了。周司晨要是在之前,想都不敢想,自己居然会这么快败在她面前。如果她是无理取闹,他可以强硬拒绝她。可她不是,她每一步都想好的了。 “你告诉我你的计划吧。总得让我放心对不对?”周司晨轻声说,一反之前那些令人讨厌的口气,像是对一个孩子那样对她说,其实在他心里,她是一直都是十五年那个小女孩,惹人怜惜,“不然,我很难让你走。我不是陆征。他可以对你放心,我不知道他对你的放心从哪里来,但是在我看来是不可以想象的。”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另一个人,史慕青脸上的怔然,都被周司晨看在眼里去了。 “你是不是喜欢陆征?” 史慕青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周帅哥忍不住嘴角微扬,溢出一丝嘲讽:“你这什么眼神?怕我能对他怎么样吗?你不是相信我吗?要和我结盟?” “不,我相信你。”史慕青说。 “口是心非。”周帅哥毒舌的很,对她吐出毒针。 史慕青磨起了牙齿:“我就听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 “是,你不是说信任我吗?” 这个妞,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周帅哥气歪着嘴巴:“我不和你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你不要忘记了他是谁的儿子。我是不想你到时候伤心想找人哭。” 史慕青扭过头,声音却很轻柔:“谢谢你,谢谢你关心我。” 周司晨刚才还黑压压的脸色瞬间被她这个嗓音柔化到无影无踪,心都软了。 她不是闹别扭说的这话,是带着十分的感激。说明,平常,或许从很小开始,她有多渴望有人关心她。她其实是个不受人关心的孩子。在她有妈妈和姥爷的时候,妈妈要忙于生计,把她幼小心灵里的渴望全部忽略了。她知道妈妈的苦楚,什么话都不能说,只能在心里忍着,一直忍耐着。 到君爷赶他们一家人走,她那时候是多么想看看包子哥,可是君爷不让,一眼都不让她见。她的心,对此早已寒彻心扉,绝望。对君爷彻底地绝望了。而君爷是包子哥的爸。 “小青——”周帅哥想着找什么话安慰她,或许,他都有点后悔在她面前提那个人。 “不,你说的都对。我都明白。他很敬重他爸爸,从小就是。从小在他心里面,他妈妈都比不上他爸爸。我怎么和他爸爸相比?我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做。”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帅哥安静地听着。 阿芳躲在房间门里,竖起耳朵听他们两人说话。由于他们两人站在阳台上,距离远,声音又小,几乎都听不见,只能零星听见一点消息。可光是这点消息都让她脑袋里警铃大作,赶紧打电话给陈孝义。 陈教官在单位里接到她电话。 “你知不知道出事了?”阿芳火燎火急地说。 “知道。”早上周帅哥有先透过气,陈孝义心里头有点底,交代她,“你不要吱声。她想做什么让她去做,拦着她没有用的,我去跟在她后面看她做什么。” “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阿芳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好像不简单。 “不知道。”陈孝义这话大有安慰她的意思,“你和坤坤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明天,坤坤呆在家,我和他学校里的老师请好假了。你今晚也要让坤坤去刘姐家里学画画,让坤坤按时放学回家。” “你——会回家吗?” “看情况。” 阿芳皱起眉头:“你自己有没有把握?” “放心,我不可能是一个人。” 听到这话,阿芳稍微放点心。可很快的,这颗心又提了起来。陈孝义说自己不是一个人。可是陈孝义能找谁,还不是找白露和高大帅。眼看这个事儿越演越烈,实在是让人忧心不已。 究竟这是怎么了。 晚上,陈孝义没有回家吃饭,傍晚的时候,阿芳让史慕青去小学学校里接坤坤回家。史慕青一口答应,周帅哥提出自己一块去,顺道买点菜。中午大家青菜吃得多,晚上没有青菜了。还有,坤坤想再吃一次昨晚吃过的番茄炒蛋。小朋友提出的要求,周帅哥总是会努力地满足。 为此,路上史慕青说起了他:“没想到你是个很喜欢小朋友的人,以前怎么不想着当个儿科大夫?” “不当儿科大夫,现在有小孩子得脑子的病,不也是需要到我这里来看。”周司晨回答的毫不费力。 这人,自信到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样。 史慕青感觉他是一只骄傲的公鸡。话说回来,怎么会和这个人结缘了呢。 两个人先到了学校接小孩子。到了学校门口,报名了身份,才可以进入铁门里面等着学生们放课。 来的早了一些,坤坤在课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放学铃没有响。 史慕青能望见教室里一群小萝卜头排排坐的样子,这幅场景,让她顿时有种感慨万千。 “怎么?想起小时候了?”周司晨问。 “嗯。小时候,我没有能上幼儿园。一直都没有。后来,爷爷奶奶送我去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知道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不让我上,说怕我跟不上,最好再上一年学前班。可是,奶奶怕我耽误了进度,到时候年纪比别人大多了再进学校学习会被同学排斥,和学校里的老师吵了起来。” “你奶奶做的对。” “是,我奶奶那个人,平常很严厉,实际上是个好人。” “不是你亲奶奶吧。” 史慕青深吸口气,感觉每次周帅哥总要往她头顶上泼冷水,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周司晨连忙道:“没有。”随后承认:“你和你三婶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 “不是其他人和你说了什么?” 这丫头眼睛真尖,耳朵真灵,怎么猜到的? 周帅哥嘴角一扬,狡黠道:“没有。” “这事儿你不要插手。我家家务事,你插手对你没有好处。” 废话,知道陈孝义和君爷之间的关系之后,他怎么会去主动踏进这趟浑水。 话说回来,他还是没有好话送给她:“可能除了我,其他人,包括那个陆征,都会劝你回去的。” 史慕青想死了,这人,怎么永远对她都不会有一句好听点的话。 放学铃声响了,小朋友们从课堂里面蜂拥而出。看见了他们两个,坤坤一路小跑着,直冲进到大哥哥怀里,像只小猫咪缠着说:“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带你回家。”周帅哥一脸正经。 坤坤扁扁嘴巴,一手牵他们一个人的手回去。到了路上,遇到同校的同学家长,人家问他:“是谁?” 眼看史慕青和周帅哥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坤坤指着史慕青说:“我堂姐,另外一个是我堂姐的朋友。” “男朋友?” 坤坤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史慕青拍了下小堂弟的脑袋。 坤坤委屈道:“我怎么回答?这时候不是,难保以后是不是?” 史慕青服了,要给这个小朋友跪了。 周帅哥笑眯眯的,狐狸脸是百分之百的典范。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带小孩子进了小区里的菜市场买两把青菜。坤坤蹲在卖海鲜的水缸前看着鱼儿游来游去。 “想吃鱼吗?”周司晨问。 “不想。”小朋友都是很有爱心的,舍不得吃这些活蹦乱跳的鱼儿。 这时候,传来音乐声。有艺人在菜市场门口表演节目博取同情,赚点生活费。 坤坤第一个向声音发生地跑了过去。其余两个人只能跟在小朋友后面。 不少路人都停了下来,把中间的艺人围成了一个圈。 拉着小提琴的男人,三十岁大概是,留着一点小胡子在下巴上,穿着夹克,里头是一件文艺衬衫,有点邋遢。但是,拉小提琴的动作很有范儿,伴随音乐节奏头歪来歪去,拉的是火辣的拉丁舞曲。四周围观的人群,全被他的音乐声调动了起来。 坤坤兴奋地拽着周帅哥的手:“大哥哥,好好听是不是?我可喜欢小提琴了。”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 “画画也喜欢。” 这孩子,看什么都喜欢,只要是新奇的东西。 史慕青一下子思绪又飞远了。那时候的包子哥,和她一块儿,听到南南小时候拉小提琴的时候,也是很痴迷。 小提琴是很奇怪的东西,好像能一瞬间把她的魂儿都吸了过去。可是,让她心头哪儿砰砰跳。 “姐姐?姐姐?”坤坤发现叫她没动,拽了下她的手。 史慕青脸色苍白,额头流汗。 周司晨察觉到她哪儿不对了,一只手抓住她手臂,扶着她说:“到附近坐一坐。” “不用。”史慕青摇摇头。 脑子里的记忆像海水一样涌回来。没有错,绝对没有错。她姥爷说的那把小提琴是关键。那些人,为那把琴才把她姥爷和妈妈杀死的。 知道史慕青在小区里很安全,高大帅和白露回到屋里,这样可以方便用电脑调集资料。 情况一下子变的紧急起来。首先,有关金教授那桩命案,负责调查的重案组,有了新进展,据医院里的监控镜头以及凶手在现场遗留下来的证据,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身份。 首先,这个人,不是在医院里才绑架了金教授,是之前,已经绑架了金教授。 “我们根据金教授小区住宅的监控录像记录,初步可以判定,这个人,是和金教授一起出了小区,一起坐上车,一起到达医院。这个人,是在金教授家里已经绑架了金教授,作为金教授的助手进入医院,导致没有让小区和医院保安都没有引起怀疑。到了医院以后,才对金教授下手。” 这一点,符合了,对方其实是想利用金教授引诱史慕青上来。结果,对方心急,等史慕青愿意上楼后,认为金教授没用,干脆把金教授杀死在了电梯里。可见,凶手对这个医院的环境根本不了解。不知道医院里的电梯晚上这个终点只有一部电梯在运转,导致东窗事发,引起了周司晨等人的怀疑,让史慕青他们得以逃过了一劫。 “要说这个凶手傻,其实不能说傻。他知道医院后面的货梯能运行。在发现情况看不对的时候,马上从医院后面的货梯跑了。”(未完待续) 死而复生 “看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我们现在也是感到十分奇怪,难道人是死而复生了?” “死人?” “是的,根据现场留下的指纹和DNA对比。我们调取建国以后的案件资料进行对比,发现,与多少年前的一宗失火案件现场留下的指纹有吻合的迹象。不过,按照以前的案件纪录,那人应该是死在火场了。” “会不会有失误?” “难保以前的技术手段不全,有失误的可能性。” 高大帅与对方通完话,回头与白露姐姐商量着:“嫂子,你看,这个死人真的复生了吗?” “不如说之前那个命案被人做了手脚。”白露后来有听君爷说过,提到苗爸当年那个厂子失火案子,到现在,都没有抓到真正的纵火犯。反而是当年那些有份参与,收了人家钱财走上犯罪的一部分公职人员,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这些人真够鬼的,躲了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直都能在逃。”高大帅抓巴住下巴,琢磨着说。 “因为那个时候,技术水平未达到,破案的水平低下,很容易让凶手钻了空子。现在相对而言,有天眼、化学分析等辅助破案的技术手段越来越多,不一样了。”白露道,“天网恢恢,逃到哪里,最终都是会被抓回来的。” “可是这些人真不怕死,又杀人。”高大帅嘻嘻哈哈的笑脸都沉下了脸色说话。 这伙人,算是丧心病狂的了,不怕死不说,而且是已经心理扭曲的了。如今,重案组,已经把这个案子,列为重点案件进行破案。 白露拧了眉头,只知道,这个案子牵涉的肯定不止一个凶手这样简单。 这些人,怎么会合伙在一起作案的?什么人在当这伙人的头?这个人,该是拥有多么精明脑袋的一个人。 “跟不跟?”高大帅问,手头接到陈孝义要下班的电话,陈孝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和他们一块出发。 他们本来不想带陈孝义的,后来想,陈孝义不带不行,因为陈孝义都察觉到这事儿了,他们不带陈孝义,陈孝义难保会自己跟踪史慕青过去,这样的话,不如让陈孝义和他们一起去,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陈教官现在有妻有儿了,劝他不去他不听。”高大帅是感觉陈教官与阿芳算是苦尽甘来,在一起不容易,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阿芳和孩子都麻烦了。不像他和白露姐姐,家里的孩子都长大了,陈教官的孩子都还小。 白露反正知道老公这群兄弟都不听话的,除非她老公开声,君爷貌似不想开这句声,只好算了。推了下高大帅肩头:“准备准备,我们先出去开车接陈教官。还有,那件衣服带着。” “什么衣服?” “童装。阿芳肚子里不是有一个吗?” “是小公主吗?我怎么觉得可能是小王子?”高大帅早就承认他们这伙当爹的够失败的了,除了蒋大少弄了个双胞胎,余下的,一个个都是儿子。 白露不说话了,只对他瞪眼:为什么挑公主裙子不挑男孩子棒球服? 只能说潜意识里,他们都想抱个小公主吧。 “我比你更想要个小公主。”高大帅才无辜,对白露姐姐说,看看蒋大少有陆丫头多好。 都说女儿贴爸,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 没时间了,两个人稍微收拾下,啃了刚买的外卖饭盒。咬着硬邦邦的米粒,高大帅想念对面某大厨做的饭,舌头舔舔嘴巴:“有时间,该认识一下。” “得了吧,你——你以为你是来找吃的吗?”白露姐姐说。 高大帅对此不买账:“嫂子,你当然轻松了。你想你回家有个陆大厨,我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眺望了对面的窗户,刚好看到史慕青他们回来了。 周司晨扶着史慕青进了屋里,坤坤走在前面,想去敲妈妈房间的门,被史慕青叫住。 “别叫。”史慕青叫小朋友不要大惊小怪。 他们不知道阿芳不在家。阿芳去外面买点东西,是孕妇,每天都要按时运动,上楼梯下楼梯。 坤坤在家里绕了一圈,确定找不到妈妈,才回来对史慕青说:“姐,你别逞强了。” “我逞强?”史慕青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摸了下自己的头,接着看了眼小朋友,说,“不懂不要乱说。” 她这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是想起些东西。 周司晨在自己带来的书包里带来了一颗神经止痛药,倒了杯开水给她:“拿着,吃了它。” “是什么?” “止疼的。不吃的话,我怕你今晚更疼,睡不了觉。” 她本来今晚就没打算睡觉的,现在,问题是会不会影响她今晚的活动。接过他手里的药,她仰头吞了进去,再喝了杯水。 周司晨让她去睡,说做好饭再叫她。 坤坤小朋友看他们两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关系好像好的不得了。不要看这两人好像经常斗嘴,可是,互相关心,说不是男女朋友,也像亲密的亲人吧。 周帅哥做完饭,阿芳回来了,史慕青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头疼好了许多。三个人,都没有告诉阿芳有关她刚才头疼的事。 可是,在对面观察情况的高大帅和白露姐姐都发现了。 高大帅心有余悸,看着白露:“嫂子,你头疼不?” “你胡说什么!”白露恨不得拍他脑袋,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倒霉话,是杀自己的锐气。 “没有,我关心下你——”高大帅支吾着说。要他说,当年白露那一年,把他们这群人吓的不轻,不,是直接都吓破胆了。也就君爷还行,这样都敢让白露姐姐出来。 君爷的心脏,不是常人。 “用得着说他吗?你不知道他对人的心脏最了解的吗?”白露对自己老公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早就习以为然了。所以她醒来后,根本不用问人家她老公在她昏迷后有没有哭怎么样。君爷压根不可能哭。想想君爷小时候,那样小的时候,亲眼看着妹妹被人抢走了,都没有掉一颗眼泪。 君爷永远想的都是怎么解决问题,为了解决问题,君爷把自己都锻炼成为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高大帅对他们夫妇俩,也只有佩服的份儿。要说君爷强,是强,可是,能忍受君爷的白露姐姐,无疑更强。 不管怎么说,是不是把史慕青的问题告诉陈孝义,成为了他们两个要考虑的。 “先不说吧。”白露决定道,“现在说了也没有用。说了,孝义阻止她,到时候两个人肯定要吵起来了。” 高大帅看了看白露,说真的,白露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只能说,白露姐姐和君爷一样的冷血心肠。要是普通的女人,怕是早怕到不得了了,不用告诉陈孝义,都要阻止史慕青。但是,不能说白露姐姐不疼这个小女孩,因为白露姐姐是在这个小女孩小时候看着小女孩的长辈。 夜晚,城里点亮了灯。坤坤在房间里写作业。阿芳准备给家里人用毛线织围巾,用从网上买来的毛线,照着书本,自己慢慢地琢磨着。 史慕青在厨房里和周帅哥一块洗碗,整理厨房。 知道自己老公今晚不回来,阿芳很早就去睡了,叫了儿子过来和自己睡,说:“你爸爸今晚在单位加班不回来,怎么,你不陪妈妈?” 坤坤小朋友是个有男子气概的小朋友,听妈妈这么说,爸爸不在家,肯定是要他这个家里余下的男子汉保护妈妈和弟弟妹妹了。于是,坤坤和周帅哥道拜拜:“不好意思了,大哥哥,今晚我得陪我妈妈睡。” “好,你去吧。”周帅哥大度地说。 史慕青转回身,回自己房间里,开始准备今晚自己要出发时用到的东西。 周司晨站在她房间门口,看见她坐在书桌前准备化妆,桌子上放了化妆镜,和一些口红等化妆品。 等她开始动作,拿着口红往自己脸上涂时,周司晨终于看不进去了:“你会化妆吗?” “不会。” 周帅哥扶起了额头:不会,还有模有样地学人家化妆? “你会吗?”史慕青回过头问他,表情像是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别说,周帅哥还真会。 径直走到她书桌面前,拿起她桌上的口红,周司晨看了下她的脸色,说:“你买错颜色了,你这个脸色偏黄,不能用这种口红。” 史慕青用一种发疯了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在学校戏剧社混过。” “什么?!” “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帅。社长找到我,说非要我入团,帮他们演王子,莎士比亚里面的朱丽叶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 周帅哥只长了张帅气的脸,演话剧完全靠脸糊弄女粉丝用的,连自己演的角色叫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演的角色没有关系,连莎士比亚最有名的剧作都能忘记。可见周帅哥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 史慕青推了他一把,不信他,只听他这个糊弄的本事:“你说你演过戏剧,连名字都记不住!” “小青同学,我是记不住名字,可是,我记得怎么化妆,谁让我长得帅。” 有没有比这个人更厚颜无耻的! 史慕青举手投降了:“你怎么对你自己这张脸那么在意?” “你不知道男人也靠脸吃饭的吗?”周司晨不是在开玩笑说的这话,瞧现在的招聘广告,除了看能力看文凭,看外貌的比比皆是。 有些人,冲着医生长得帅气去看病的。 史慕青直接一头栽倒算了:“要是我,绝对不找你这种花瓶。” 周帅哥受打击了,狠狠地把口红扔到了桌上,放狠话:“行,你自己来吧。”接着,在看到她又像小孩子涂花花脸那样要把自己弄成一只小花猫,看不过眼的周帅哥一把再次抢过她手里的口红,放眼:“闭上眼!” 论谁狠吗?史慕青不怕:“我告诉你,要是画的不好看,你给我等着!” “没有你自己画的难看!”周帅哥发毒誓。 史慕青想说,你真行,当然,这个世上恐怕没有比她自己画的更难看了,谁让她之前没有向晏子学学怎么化妆。 过了大约五分钟,史慕青再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哎,好像不错,变漂亮了。 都是周帅哥神奇的手,只给她涂了下唇形都有这个效果。 接下来,是画眉毛,画眼底,再有上粉底,在涂抹胭脂。化妆很耗时间,整整过去了一个半钟头。史慕青觉得自己都快变成木头了,终于,周帅哥说化了大概百分之八十的样子。 在举起镜子给她自己看时,只见周帅哥的眼睛落到她脸上有一刻的怔疑,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杰作。 “怎么,是不是难看死了?我都说了,如果你画的比我难看——”或许是被他脸上的神情吓到,史慕青慌慌张张拿起镜子看,这一看,真有些把她吓傻眼了。 镜子里的女人,那张娃娃脸突然之间变的成熟了许多,大眼睛,尖下巴,都是化妆后能稍微改变脸型的做法。 或许原先她长的真的不差,五官精致,再加上点胭脂涂抹,所有顾盼的神采全部被衬托出来了。与平常那个大男孩化的史慕青判若两人。 再把长发戴到头上,只听周帅哥像是自言自语在她背后念了一句:“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史慕青被他这句声音惊着,回头看他。 周司晨嘴角一扬,露出抹狡黠:“是不是想着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时,会对你这样说?” 史慕青短促地呼吸了两口气,眼珠子有些圆圆的,但是,没有瞪他,没有生气,像是清冷地转回了头,双手冷静地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必须,一定要,抓到凶手,替她妈妈和姥爷报仇! “小青——”看到她拎起包真打算要走了,周司晨皱了眉头。 “你不要跟来!”史慕青最终一句警告他,“不要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我不需要你的这种帮助,你不要拖我的后腿,真想对我好的话,在这里等着。” 周司晨对此没有声音,只是,指了指,她口袋里铃铃作响的手机。(未完待续) 最值钱的 “喂?” “你跑哪了?” 听到是晏子的声音,史慕青一个眼神射到周帅哥脸上。 周司晨举高双手不是自己泄露出去的,不过,难保昨晚通过电话的吴正淳把他们出卖了。谁让晏子姑娘是吴正淳的死穴。 史慕青背过身,小声说:“晏子,我现在有事,等事情办完了再和你联系,我明天后天就回家,你不要和爷爷奶奶说。” “你确定明天回来?” “确定。”史慕青只差发毒誓。 晏子算是饶过她一回:“好,明天我如果不见你人,你等着!” 史慕青挂掉电话时,回头再给周帅哥一眼:你这个保密工作这样?! 周司晨百口莫辩,他这是栽在兄弟手里,兄弟栽在女人手里,连环栽。 不和他说了,史慕青急匆匆跑了出门。听着脚步声远去,周司晨走到客厅,见到了阿芳把门打开一条缝。 “你不会跟着她去,对不对?”阿芳问。 “有什么问题吗?”周司晨反问她。 “你把事情都和我老公说了,我老公也说,不希望不相干的人不要扯进这件事来。你不要去。”阿芳道。 周司晨突然发现,说是有血缘关系真是有血缘关系。瞧史慕青这个一板一眼的风格,不正好是陈孝义的风格。史慕青要来找陈孝义的原因,看来这个缘故没错了。 “好吧,我不会去的。”说着,周司晨转身回自己房间。 阿芳看他回到房间以后,方才安心下来。 陈孝义不让周司晨去是有原因的,自从知道周司晨与吴正淳有特殊的关系以后。今天在单位里,他除了担心自己侄女的事情以外,联系了一些同事,大致了解到周司晨这个人。按照颅脑外科同事的说法,不要看这个周司晨好像年纪轻轻,像上回全国脑科的一次权威学术会议,周司晨所在医院的副院长带队参加的学术团队里,周司晨在里面,是成员中最年轻的,并且据闻最有潜力的一个年轻人。 这样的人才,陈孝义肯定不让他去冒险,何况,人家与他们陈家无亲无故的,只是史慕青的同事。 除了以上这些原因,陈孝义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周司晨留下,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在指引着。 高大帅他们开着车,在路口,接上了他。 陈孝义开门坐上车,看见了白露坐在副驾座,开声问:“嫂子也要去吗?” “废话。”高大帅直接不用白露答,回答他,“嫂子是总指挥,能不去?” 白露低着头在翻查今天从电脑打印出来的资料,一个个翻着。重案组那边已经联系了这边的刑警组织,今晚这边的刑警组织会派人协同他们工作。 资料上显示出来的人像,是以前那个案子留下来的资料,光是看这些陈旧的相片,很难认出人。何况,白露本身有那个人脸辨识障碍,什么人脸在她眼里基本都是一样的。 看了等于白看,但是,白露在看的不是人脸,是这个人一些其它的东西。 “感觉,不是同一个人。”白露喃喃自语说。 “什么,嫂子?”高大帅转过头问。 “虽然你们说外貌很像,说死者和身份证上面的外貌很像,但是,不对。” “不对?” “死者死的时候,从两只手扑下去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右撇子,但是,资料显示,这个拥有身份证的人,是左撇子。” “左撇子?” “是,很多认识这个人的街坊说了,说这个人是左撇子。” 陈孝义听他们两个人的话反正听到是一头雾水,问:“你们在说谁?” “多年以前的一宗纵火案。苗爸工厂失火,当初判定是工厂自己管理不善引起的失火,烧死了工厂管理人员和工人若干。当时,苗爸因为这个事坐的监狱。但是,后来,周律师帮忙之下,由君爷主导,把这个案子重新翻出来了,发现有人受贿,变动现场火灾勘察资料,导致法院判错案子。事实上是有人纵火。纵火的嫌疑人到至今,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了,资料陈旧,证据几乎都被毁灭了,已经无从查起。刚好前几天发生的那个大学教授命案,重案组说,嫌疑犯的手印,与这起多年前的纵火案一个死者手印吻合。”高大帅向陈孝义光是解释完这些,都难免口干舌燥。 陈孝义听的也是十分辛苦,老半天,才理顺了思路,问:“现在嫂子意思是,死者不是那个人?” “嫂子意思是,死者可能是被调包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当年这个工厂的工人或是管理者,本身是内鬼,在工厂里放的火。” “可是,死了的人是不是调包?难道当初那些人看不出来吗?” “面孔都烧到面目全非了。那个时候,好像DNA比对,都还没有吧?” “不,那个时候DNA比对应该有了。”白露道。 有?有怎么调包? 轮到高大帅糊涂了。 幸好陈教官这时候倒是不糊涂了,说:“DNA比对,只能做亲属比对。这样一来,这个被调包的死者,和在逃的凶犯,其实是亲属关系。” “没错。”白露合起资料,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方向了。 “我不信,那个时候的警察没有调查死者的亲属关系。”高大帅想,哪怕当初那些人没做仔细调查,后来君爷和周律师肯定再次查过的。 “有人故意隐瞒真相,而且,隐瞒了几十年,比如私生子之类。”白露这一说,没人再有反对声。 高大帅忽然感到一丝热,扯开领口的扣子:“是什么人?” “死者身份,是生产部经理。这个人,苗先生应该认识。只可惜,苗先生可能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委以过信任的人,其实没有死。” “现在苗先生也过世了。这,从哪儿调查?”高大帅挠了挠头发,用力的。 “重案组没有调查过这个人的人际关系吗?”陈孝义问。 白露翻了翻资料,遗憾地摇头:“这个人,以前母亲还活着,后来,儿子死在火场以后,没过多久,可能是伤心过度病逝了。其他亲戚,好像没有。” 线索断在了这里,但是,事实上,没有断。因为,这个人重出江湖了,而且,一样凶狠残辣。 前面,小区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高大帅和陈孝义都没有认出人来呢,白露姐姐却是第一个叫了出声:“跟上!” “谁?”高大帅没有回过神。 白露瞪了他一把:“还有谁?彤彤。” 那人是彤彤吗?高大帅用力揉着眼睛。陈教官的眼神一样愣了。 眼前那个从小区门口走出来的女人,垂直的长发,美丽的大眼睛,超短裙,长腿,披着黑色夹克,成熟的风韵,让人想起了慵懒美丽的吉他女歌手。反正,和那个大男孩子化的史慕青完全挂不上钩。 高大帅反正没有能把人认出来,回头问陈教官:“是她吗?你确定?” 听到这话,白露姐姐再次瞪了高大帅一把:你竟敢不信任姐的眼睛? 高大帅是想,白露姐姐不是认不出人脸吗? 陈孝义是不敢确定,因为,眼前这个熟女的形象,与平日里的史慕青相差太远了。但是,等到史慕青站在路边扬手拦截出租车时,那个动作,陈孝义觉得是史慕青了。 要是真是熟女,扬手都是十分充满魅力的,可史慕青一下子要装到这个程度还比较难。只见史慕青战在路边,伸手拦截那个出租车,长长的手臂伸出去,好像篮球比赛里拦截敌手进攻的动作,完全的大男孩化,和女孩子的秀气沾不上边。 不用陈教官说,高大帅也认出来了。见史慕青坐上了出租车,高大帅不敢怠慢了,连忙叫车上另外两个人把安全带系上,准备开车跟踪,一边则问起了白露姐姐:“嫂子,你怎么能一眼把她认出来了?” 化了妆,人脸大变,与平常判若两人,他们这些正常人都认不出来,白露怎么认出来的。 白露自己也解释不了,反正,好像史慕青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是彤彤的影子。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孩与自己家的关系蛮复杂的,所以,在她骨子里都凿痕了。 前面的出租车,载上史慕青后一路往前开。不会儿,跟踪在史慕青后面的高大帅等人发现,这车,居然是走同一条路,是那天从咖啡馆到陈孝义小区的那条路。 原来史慕青是坐车回到那家咖啡馆去了。 陈孝义的脸色都瞬间微暗,想自己这个侄女怎么回事,居然回头找起了咖啡馆的老板。那个老板好像都到了中年的年纪了。 三更半夜的,这是干什么呢? 高大帅找到了一辆面包车,停靠在面包车的后面,熄了车灯,等着,避免被对面的人发现。这里,离咖啡馆距离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不是很远,方便观察。 在史慕青进咖啡馆以后,陈孝义看了下腕表的时间,确定侄女进咖啡馆找男人是进去了多长时间。 高大帅抱着双手抵挡寒风的样子,不由咕哝了他一句:“我看你这是像她爸。” “她爸去的早,又是我兄弟,我是把她当女儿。”陈孝义对此并不感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高大帅挑了挑眉头,抽了下鼻子。 白露姐姐借手机的光线,继续研究资料。偶尔,手机上发来一些短信,都是三姑六婆,又想麻烦她白露姐姐的杂事,只是,都不知道她白露姐姐其实出差在外,不在燕京了。 “嫂子,陆队没有电话来吗?”陈孝义突然看着白露姐姐这个样子有感,插嘴问了一句。 高大帅代替白露姐姐说:“这个,你不用紧张。人家君爷早就改头换面了,天天准时打电话找老婆。” “你——”白露忍无可忍的眼神看向高大帅那张臭嘴,“我不知道说过你多少回了,少点学姚子业那幅德行。” 耳听姚爷都无辜中枪,陈孝义和姚爷关系铁,不禁为其说了一句:“其实,姚科,和他不一样。” 高大帅对此可是受不了,回头对着陈教官直看:“姚爷是你兄弟,我不是你兄弟了?陈教官,你损人能不能讲点公平?” 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的陈孝义直接闭嘴。 “嘘!”白露姐姐突然一声。 高大帅这回真是闭上自己的臭嘴了。 只见,曾海滨先出门,是在咖啡馆旁边大厦的车库里,把一辆车开了出来。 这豪车一开出来,懂车的都傻眼了。 “妈呀。”高大帅低喊,“原来卖咖啡都可以成亿万富豪,完全看不出来!是兰博基尼,应该是价值千万的跑车。” 有钱的中年男人,半夜三更带年轻女孩准备上哪儿去。陈孝义有点儿坐不住了。 “忍着,兄弟。真有钱,说实话,也不会看上你侄女。”高大帅拍打兄弟的肩头说。 所以说高大帅这张嘴怎样都是损。 陈孝义忍,不是忍前面那对男女,是忍高大帅这张臭嘴。 曾海滨停下跑车,打开车门,史慕青从咖啡馆走出来,脖子上多了条蓝色围巾,包住自己的脸,再坐上了曾海滨的跑车。 对于车,史慕青不懂,但是,稍微可以看出这个车挺有型的,于是,坐上车后随口问了句曾老板:“这车多贵?几万?” “在欧洲托人买的,比在国内买便宜,而且国内也买不到。大概在八百万左右吧。”曾海滨说。 八百万,天文数字。 史慕青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坐车,是坐在一堆人民币或是一堆金子上,坐如针毡,说:“坐你车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眼角扫到她紧张的模样,曾海滨笑了:“车是买来开的,给人坐的,和价格多少没有关系。” 这是有钱人才能说出的任性的话,史慕青服到了五体投地。 “有钱好啊。”史姑娘吐了口长长的气,“你说,今晚那把小提琴能拍到多少钱?” “比我这辆车有钱。”曾海滨略带了点神秘的口吻说,“毕竟,钱是可以赚的,但是,人,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人心,更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爱情吗?”(未完待续) 危急关头 拍卖会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开性质的,一种是不对外公开的。 曾海滨带她现在去的这个拍卖会据说也不算是违法的,但是,不公开,属于私人会所性质。而且,全球买家都可以参与拍卖竞价。主要通过电话报价之类,不通过网络,以免走漏拍卖品消息。 据称,进入拍卖会准入门槛为,交订金五百万,这是为防止不法分子进入拍卖会窃取情报。 真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游戏。 史慕青在下车前,问曾海滨:“你觉得我这副打扮怎样?” 曾海滨其实都没有在意她的装扮,在他看来,无论她变成怎么样,气质是没变的,说:“医生的气质在。” 史慕青耷拉下脑袋: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两个人通过了某大厦的入门关卡,在指定位置上停车,接着,坐上电梯直到指定楼层。 高大帅他们跟踪到了大厦门口之后,发现进不去了。 “他们来这里参加私人舞会吗?”高大帅当着陈教官的面这样说。 陈孝义很想痛扁他一顿,哪一只眼能看得出他们两是去参加化妆舞会了。 白露姐姐实在些,在于当地的重案组联系,联系到了郑警官。 郑警官说:“是有收到风声,有人在这里聚集,但是,据说是商业聚会,不涉及犯法的事情,所以没有在意。怎么,有人遭遇绑架了吗?” “绑架没有。主动被绑架的有。”高大帅不怕死地又吐了一句话。 陈孝义的鞋子在他椅子后背上踩了脚。 “你们想进去的话,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我问问,是不是有我们的线人进入了聚会场所。”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之后,郑警官挂了电话线。 三个人坐在车上只能无奈地等待。 “你们怎么不先打听清楚她会去哪里?”陈孝义眼看干枯地只能在这里坐着,不由念叨起了高大帅。 高大帅说回他:“你是她三叔你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 “我不好问,我以为你们跟踪她早已把握了确切信息。”陈孝义后悔地说,“早知道我自己开口问她了。” “你问她不就打草惊蛇?还有,她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我们都看出来她想干嘛,想和谁联系。况且,据我们所知道的,她那次进那家咖啡厅,是偶然进去的。” 要说的话,是史姑娘的运气魅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次见面而已,都能把咖啡馆老板给勾走了。 “她妈妈——”陈孝义说出后来听陈二叔陈二嫂所说的,自己能知道的,“她妈妈当年是苗家的小公主,在学校里也算是有名的校花。” 史慕青遗传基因是有的,苗莘长得漂亮,容易吸引人,哪怕落魄了,都能惹人怜爱。史慕青不例外。 白露姐姐只是默默听着这话。 自古都说红颜薄命,红颜多祸水。 苗莘那时候,是蛮倒霉的,竟然能被林楷斌这种人惦记这样一辈子,最终导致到苗家的灭亡。 话说,史慕青和曾海滨上楼以后,直达了拍卖会现场。做了必要的登记以后,由于整个会场的设置是没有灯光的,只有舞台照亮东西的特殊灯光,以及地上台阶的指示灯。所有参加拍卖会的人员,都不得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入场,不能摄影不能拍照,不能走漏任何信息,要签署保密协议。每个竞拍家的身份都是互相彼此保密的,彼此都不知道是谁有参加这次拍卖会。 曾海滨带着史慕青,来到了会场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的位置上坐下。由于等级较低,貌似能观望到舞台的位置不太好,为最后一排倒数第三第四的位置。 “要逃命倒是容易一些。”史慕青说这个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曾海滨。 曾海滨一听笑了,他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再说以他那点咖啡馆的家产,真是不能和这里随便上亿资产的投资家们相比。 参加拍卖会的人,不仅限于个人,有些收藏机构都会瞄准时机出手,那个是大笔数了。 但是,史姑娘这个话说的真的是实话,他们的位置,不是离入口处近,是离那扇写有逃生通道的出口最近。 史慕青摸了下胸口,深吸口气,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运气很好,十分靠近保命的地方。 曾海滨只把她刚才的话当笑话,随手抽出现场给搭配的平板电脑,用手指在电子屏幕上灵巧地滑动着,翻看今天拍卖会要给各位买家呈现的拍卖品。 每个买家来参加拍卖会之前,并没有收到商品简介,只是耳闻到一些不是很确定的消息。即使如此,因为不确定的缘故,反而增加了拍卖会的吸引力,导致很多巨商为了看到东西一目,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 会场的服务员,端了银盘子过来,问他们是要喝点什么东西:酒?咖啡?开水? 史慕青要了一杯开水。 曾海滨要了一杯咖啡,同时让服务生送来一盘巧克力蛋糕。 史慕青没有客气,分了半个蛋糕。 在他们拿着银叉子,不同周围那些一个个好像紧张于拍卖现场的买家们,悠闲地品尝巧克力滋味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啪的一下,打开了。 雪亮的一束光芒,照亮了中间的宝物。 会场里面,顿时发出起伏不断的惊嘘声。 史慕青挺直了腰板,还以为,是他们想要的那把小提琴出现了,结果不是,原来安全玻璃陈列柜里摆放的宝物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这块宝石,一样是很有来历和故事的,据说是哪个皇室当年的皇后死时戴的那一颗,被称为垂死的天鹅石,黑色的,周边以银镶嵌。仔细看,黑色的石头里面,微微有些血腥的光点像幽灵一样飞闪着,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效果的关系。可是,人家都说那是因为这块宝石吸收了那个皇后的血。 史慕青揪起领子,能感受到宝石发出的寒气。再说了,这里的人,怎么都对这种东西这么感兴趣。对一个貌似被诅咒了的东西趋之若鹜,难道不怕自己也被诅咒了? “物极必反。”曾海滨给她说起这些人的心理,“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东西虽然像是被诅咒了,但是,如果心灵够坚强的人,反而气场能使得这个东西转变方向,让四周的人倒霉,而他自己得益。” “有这样的事吗?”史慕青质疑时,突然想到君爷。按这样的说法,这些东西最合适的人,属于君爷了。 不管怎样,人家对这块天鹅宝石,是兴趣昂然,叫价的声音,一个劲儿地高涨。站在舞台中间的拍卖师也是一脸像喝了酒一样高兴,最终成交价达到了,一千二百五十万元。 曾海滨摇头,还说:这个价低了。 史慕青想想,他那辆兰博基尼是八百万,一千二百五十万是低了些。不过,他买车是用人民币计算,人家拍卖师是用美元计价。算起来,差距就大了。 第一块宝石顺利拍出去以后,今晚的拍卖品似乎都受到了不少大买家的受宠。紧随而来的几件拍卖品,包括公主用过的一件梳妆台。中国古代某王爷用过的兵器。大师的山水字画。 史慕青看的眼花缭乱,同时感到乏眼,这些东西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压根没有兴趣。 曾海滨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实时更新的画面上滑动着,突然发出一声,道:“有了。” “什么有了?”史慕青立马转回头。 曾海滨不用发声的时候,舞台上拍卖师把宝石柜上的红布揭开,露出了那把摆置在中间的小提琴。 会场即发出一阵阵掌声,是到了拍卖会的高潮。 拍卖师用激动的嗓子来讲述这样一番话:“我知道,今晚很多先生小姐们,各位买家,都是冲着这把小提琴过来了。有人说它是一把充满悲剧的小提琴,为奥尔菲斯送走他妻子的琴声所凝注起来的东西。也有人,说它其实是能把失去的爱人,从冥王那里召唤回来的宝物。被称为注定分开的爱情,也被称之为挽留失去爱情的武器。具体究竟是哪样,没人知道。不过,之前这把小提琴的拥有者,他们那些传说,或许在场的各位都有耳闻,我这里就不一一详述了。买或者不买,抱不抱它回家,看各位自己的选择了。” 爱情,是用性命都买不到的东西。 有多少人为爱情倾尽所有,却依然什么都得不到。 这是一把被诅咒的爱情,也或许是挽回希望能制造奇迹的爱情。 史慕青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舞台中间的玻璃柜。 曾海滨靠近她身旁,才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口里微小的声音。 史慕青说:不对,这把小提琴是假的。 什么?! 曾海滨诧异地看着她,她怎么知道是假的? 史慕青捉紧胸口,脑子里盘转的感觉,直接告诉她:是假的!绝对是假的。而且,这把假的小提琴,正好是她姥爷为了迷惑敌人制作的那一把。 真的小提琴,是被她姥爷藏起来了。 可是,这些拿这东西来拍卖的人,难道会不知道这点吗? 一个念头迅速闪过她脑海的时候,史慕青脸色一青,回头对曾海滨刚吐出一个字:跑! 曾海滨一时还不能理解她这话意思。 场内,舞台上抢先出现了险情,只见一团乌烟,从舞台屏幕后面的帷帐冒了出来。随之,烟雾极快地弥漫到了会场四周。观众们顿时发出尖叫,朝出口处蜂拥。 起火了! 大厦第十二层突然起火。明亮的火焰率先冲出一扇窗口,伴随的是爆炸带来的震动,震撼着大楼的钢筋。 在斜对面守株待兔的三个人,全部哗然变了脸色。 他们想过多种可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人纵火。那些人,为了杀一个人,是打算把所有人都杀了? “嫂子!”高大帅刚转回头,见白露已经踢开车门下车。 陈孝义随之从后面打开车门。 高大帅骂了声娘,跑下去车,连车锁都忘了关,径直追向他们两人。 晚上,平日里在大厦办公的公司人员都撤了,仅余那些不巧晚上在这里加班的,火速从各个楼层撤退。 保安处打了消防电话和报警电话。大厦启动了自动灭火装置。但是,对于起火的十二层毫无用处。只听轰轰的声音不断从楼层内部传出来,是爆炸声。 白露冲进大厦底层楼梯的时候,能听见保安员说:“惨了,之前,刚有人推着煤气罐上去,说是给厨房换气。” 大厦里有个餐厅,是在三层,平日里都有开饭,供应各楼层的员工用餐。保安没有起疑心,把放了进去换煤气罐。 失火电梯是不能走了,只能走楼梯。 路上看见有桶水,高大帅和陈孝义二话不说,把身上衣服脱了,泡湿水之后蒙到自己头上当隔热层。白露只拿一勺子水往自己头上浇,拿了自己带来的帕子,泡了水捂住自己口鼻。 三个人找到了不断有人跑出来的楼梯出入口。 随便抓住一个人问,居然有从十二层跑出来的。接着,白露冲在了前面一口气跑了两个楼层。前面楼梯上忽然滚落下来一个人,全身着火。 高大帅把白露一拉,挡在了自己身后。 着火的人后面再下来两个人,一样都是全身着火的,样子惨不忍睹。几个人冲上去,拿衣服帮着扑灭他们身上的火。听着其中一个人被烧到奄奄一息了,却不忘对他们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去。 原来,第三层的楼梯,已经被人隔断了。有人在三层楼梯口引发了爆炸,火势汹涌。十二层的人,是不用想着能往下逃出来了。 看陈孝义还要往前冲,高大帅两只手用力把人架住,对站在台阶上的白露喊:“嫂子,想想征征!” 小包子在她以前出事那一回已经吓破了胆子。 白露咬牙:“撤!” 转头向下跑。 高大帅拉着陈孝义:“你不能不管阿芳和她孩子!”(未完待续) 巧合 那时候,白露往外跑,高大帅都以为她撤回他们的车里,撤到安全地带去了。高大帅把陈孝义好不容易拉到外面时,才发现白露没有跑到大厦外面,是向相反方向跑过去。 “嫂子——”高大帅在望到白露消失在拐弯处时,心头哗,浇了盆凉水。 陈孝义被他声音一喊,同时惊醒了过来。那是君爷的老婆,如果为他家里的人出什么事,陈孝义是没法想象的。一如当年君爷一声令下,突然把苗家人送走。 转过身,陈孝义同高大帅往白露消失的方向跑,到那消防栓的位置上向右拐,望到前面一辆黑色奥迪突然冲他们这个方向驶过来。 高大帅瞬间跳开时,拽住了陈孝义的衣领。眼疾手快,这样和陈教官一块滚到了地上,滚到了另外两辆车之间,方才躲过了一劫。 车轮飞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很大。不知道那辆奥迪是从哪个出口逃离火灾现场的。高大帅边滚地的时候,边打电话联系重案组警官。 重案组那边的混乱声不断,眼看比他们这边更热闹。因为潜入会场的眼线据说闹失踪了,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发生了其它意外,总之失去了联系。 警察往事发现场赶过来时,奥迪车已经逃之夭夭。 高大帅狠狠一锤砸到地上,想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明明都察觉可能会有事情发生,竟然都如此掉以轻心处理事态,难怪最终会有这样的结果。 陈孝义在奥迪车走后已经立即爬起来,四处寻找白露的踪影。 “嫂子,嫂子——” 喊了好几声,空荡荡的停车场内,没有任何回音。 一股冷风,直吹到陈孝义和高大帅心头上。 高大帅想:这下惨了!回去怎么对君爷交代?! 欲哭无泪的心都有了。 口袋里的手机声哗哗哗响了半天,他们两个处于游魂震惊状态下的人都没有听见。直到那保安听到声音寻来,见到他们两个喊了一声:“是你们的手机吗?” 陈孝义手快,在高大帅衣服袋子里一摸,摸出了手机。刚好是白露打来的。 “嫂子?!”高大帅真想哭了,给白露姐姐都跪倒了。 白露这跑哪儿去了,瞬间玩穿墙了? “我弄了辆车,你帮我向车主人说一声。车我开着去追那辆奥迪了,奥迪开出了市区,我和重案组的郑警官联系了预备封锁机场。他们是逃到机场去的。” 啊? 高大帅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什么时候弄了辆车,又怎么在他们眼前玩失踪的?奥迪车都从他们眼前开走了。她怎么追的奥迪? “你们没有看标志吗?停车场出口有两处。我当时就琢磨想他们肯定从D口逃出去了。因为D口在大厦的侧面,有条小巷,刚好避免与消防警车正面相碰。我从C口,D口的对面出口出去,先开到了交叉路口守株待兔。” 原来白露比他们先一步琢磨着肯定凶犯点燃了三楼煤气罐以后该逃了。逃亡的地方,理应是停车场。只有开车逃离这个地方最快。所以,白露说了撤,是想清楚了从另一个方向去抓凶犯。结果,真被她逮到了凶犯的影子。 高大帅感觉不是被凶犯耍了,是被白露姐姐耍了。 “嫂子,现在怎么办?”高大帅问,自己已经毫无主意了,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及白露姐姐的百万分之一。 是不能比,白露姐姐人家本就当头当习惯了。 “你们——”白露也不含糊,指挥起他们,“先回孝义家里。” “什么?” “我这边移交给郑警官之后,再回去。” “嫂子,我们去你那边,不好吗?”高大帅和陈孝义交递眼神,“不然,我们不好向君爷交代。” “用得着交代吗?我都怕被人当成飞车贼了,我超速了,被警察拦下来了。你们不要和他说,知道没有?”白露发出警告声。 听她对面的声音一片嘈杂,确实是有警车警笛的响声。一群乌鸦从高大帅头顶上飞过。无法想象白露姐姐超车被交警拦截的样子。 陈孝义看到了消防车一辆接一辆抵达了火灾现场,救火的秩序开始有序进行。救护车也到了。 高大帅问他:“嫂子叫我们回家等消息,回不回去?” 在这里等?陈孝义真有点怕。如果等到的消息是不好的,抬出来一副尸体,他直接会崩溃了,根本没法回头向燕京的人交代。 “回去——”陈教官明白白露姐姐的意思了。 他们现在这群人最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在这里失去常态,方寸大乱,被人抓住弱点。不要在这里目睹现场,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君爷那样冷血无情,看到什么都能无动于衷,像机器人一样进行着。 高大帅拉着他开始去找他们自己的车。 现在的消息传播快得像病毒,不会儿,不止同城的人都知道发生了火灾,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知道这里发生了火灾,是哪个时候,是什么地方,火灾波及的人群,都能被互联网上的人全部挖掘出来。 阿芳在家里看着大儿子睡觉。陈教官叫她睡,她睡不着,坐在床边傻等着,不知道在等什么。或许在这一刻,她突然能了解当年他等着她的那份心境了。 等待,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了。因为,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一分一秒里面,你等待的那个人,是不是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阿芳感到寒冷,把双手抱住自己的肩头。 门外传出一点动静。她犹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跑到门口,打开门。 客厅里,斜射出厨房里的一盏白色小灯。看到她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周司晨冲她笑了下:“要不要喝杯水?” 睡不着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 周帅哥本是想睡的了。后来发现,自己的自制力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都睡不着,脑袋里转悠着很多事情。 他想打电话给吴正淳问问那边的进展,吴正淳没有接他电话,八成晚上睡了。吴正淳作息时间,除去上班,十分正常,到点按时睡觉。从这里可以看出,吴正淳其实是个老古板。 阿芳走了出来,没有客气,这本来是她家。不过,这位史慕青的同事,确实是超出她和她老公的想象,很能干不说,长的帅气,好看,性格又好。虽然,史慕青看起来对这人意见蛮大,是不知道什么意见。 “喝杯牛奶,有助孕妇睡眠。”周司晨说,把今天在市场买的奶粉用开水冲好了,递给她。 “你买的?”阿芳惊异他的细心。 “总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周司晨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自己拿的是一杯普通开水,给她冲泡的是孕妇特制的牛奶。 阿芳喝了一口牛奶,感觉味道厚度各方面都正好,如果说奶粉好,不如说这人很会泡奶粉。 周帅哥实在是个全能人物,泡个牛奶都不一般。 周司晨没有和她说话了,低头在看手机。 手机微博上微信上,不停滚动着各式各样的信息,包括最新一刻爆出来的,某大厦发生爆炸起火事件。 周司晨皱紧了眉头,在考虑把不把这个消息给身边的人看时,略为迟疑了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周司晨转头问阿芳:“家里有急救箱吗?” “有。”阿芳被他的这个问题问到心里有点慌慌的。 周司晨想了想,刚开口想问仔细一点。 门铃声响了。 阿芳从沙发里跳起来时,被他拦住。 “我去开。”周司晨小声说。 阿芳点了点头。 走到门前,周司晨没有先开门,是从门眼里看出去,看看外面站的是谁。 监控摄像头看不清楚楼下防盗门前站的人影。 周司晨向后面示意阿芳。阿芳打电话给陈孝义。 过会儿,陈孝义在车上接到她电话,说:“我们正赶回去,坤坤睡了吗?家里有事吗?” “坤坤睡了。你们怎么样?去哪里了吗?”阿芳声音里很是紧张,“都安全吗?” “我们回家后再说,快到家了。”陈孝义道。 这样说明,按门铃的人不是陈孝义他们。 周司晨正琢磨会是谁按这个门铃。 底下的防盗门貌似自己开了。 这下,真把屋里的人全吓到了。 周司晨开始搬椅子挡在门口。阿芳马不停蹄拨打小区保安电话。等陈孝义他们开的车抵达小区的时候,发现保安接到阿芳电话往他们住的那栋楼跑。 陈孝义第一直觉不对,高大帅没有把车停稳的时候,他已经踢开车门跑了出去。 那时候,全部人都被吓出了身冷汗。 阿芳在屋内一丝瑟瑟发抖,努力勉强冷静自己。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她不怕,但是,孩子在,这让她怕,无比惧怕。 周司晨靠在门里面,谨防外面的人闯进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秒相当于一年那样漫长。屋外忽然传进来陈孝义的喊声:“开门!快开门!” 听这个声音不对,周司晨马上挪开了椅子,打开那扇门。 砰,陈孝义貌似都等不及了,直接要踢门而进。 只见他手里抱了个人,冲进了屋里。高大帅是停好了车再追过来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到楼上,抓住那个保安问:“怎么了?” “不知道。到门口一看,发现有个人晕倒在防盗门上,不是防盗门开了。是你们的人,是不是?” 这点不用多问了。陈教官都把人直接抱进了屋子里。 阿芳压住喉咙里的低呼声,可以看清楚自己老公抱进来的人是谁。 “拿点开水和热毛巾。”陈孝义说。 阿芳转身走,被高大帅按住肩头。“你去坐着。照顾孩子。”高大帅说。 阿芳想起了什么,对他说:“急救箱在厨房上面的柜子。” 高大帅立马去拿急救箱,结果,这会儿电话来了。来电话的人是重案组的郑警官。 “喂,高先生吗?” “是我,怎么了?” “白小姐说她头疼,那个头疼药没有带,问是不是在你身上。对了,你们住哪里?我把她送到你那里去。”郑警官大概也是知道白露姐姐来历不凡,不敢直接把人送到医院去。 看来,白露姐姐是拼过头了。 高大帅慌忙报了个地址,同时吩咐小区的保安给他们开绿灯。 找到急救箱进了屋里,寻到陈孝义说:“嫂子头疼了?她那个头疼药能吃吗?用不用找大夫给看看?” 陈孝义先是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一只手,在拍打史慕青的脸,喊着:“彤彤,彤彤——” 史慕青没有醒,躺在枕头上的那张脸虽然不是苍白无血,但是满头都是大汗,好像做什么噩梦一样。她脸上周帅哥给化的妆,全部已经一塌糊涂了。 周司晨拧了条热毛巾,给她脸上一擦,全是脏污的东西。 让他们惊讶的是,她理应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怎么,身上衣服,四肢,都没有被火苗灼伤过的迹象。 她自己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失火了吗?”周司晨突然问他们两个。 高大帅不明所以,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微信上都在传。” 高大帅默了。 只有陈教官,多少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问:“你认为她做噩梦吗?从火场里没有逃出来?” 周司晨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伤者头顶上的部位,说:“她一直在记忆起一些事情,或许是受到了冲击,现在,又在想起什么事情了。” 高大帅注视着周帅哥那张过于年轻的脸,一时弄不清楚这个人是做什么的。直到陈孝义在他耳边说:“脑科大夫,和君爷要找的吴教授,关系密切。” 这事儿,陈孝义还没有向君爷报道。 高大帅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一抹惊诧。 说巧真的是很巧,可不是吗?白露姐姐都多少年没有发病了,不头疼了,这回不知道是不是拼过头了,旧患发作,结果给遇上了这人。(未完待续) 看穿 没有人知道史慕青究竟自己怎么回来了。保安自己都没有注意。等把保安处的监控摄像调回来一看,见史慕青自己走回小区的,连车都没有搭。恐怕是在路头下的车。 高大帅联系郑警官准备调取道路交通的监控录像,同时,下楼去接白露。走的时候,高大帅多了个心眼,和陈孝义商量说:“不是说这小伙子是脑科医生吗?让他陪我去接嫂子,可以吗?” 不知道周司晨愿意不愿意,陈孝义看向站在柜子边翻找药片的周司晨,略显迟疑。 高大帅只管陈孝义是同意了,走过去问周司晨意见,率先打了个招呼:“周医生是吗?” 听到声音,周司晨回过头来,见是高大帅。 这个人他认识,但是,恐怕高大帅不认识他。要说高大帅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周司晨小时候去过一次燕京,把他们这些人都记在脑子里了。 周司晨当作不认识他,手指点着掌心里的药片,头也不抬地说:“有事吗?” 有回话总比没有回话好。 高大帅说:“我们都是陈教官的朋友。这样,我们其中一个朋友,她头疼,需要点药。” “头疼的话,去医院挂个急诊。” “不,她自己带有药片,我们只是希望有个大夫给她判别一下,这个药现在对她来说可以不可以用。” “可以电话联系她的主治医生,或者是,到医院挂急诊一样。”周司晨的口吻淡淡的,不说他认识不认识高大帅,现在医患关系多差,他不可能轻易答应这种事儿。 高大帅情急之下,抓住了他擦身而过的衣袖:“帮个忙?看一下?如果不行,你说非得上医院,我们再上医院。我们真的不方便上医院。” 不方便上医院? 六个字,让周帅哥眯了眯眼睛。莫非,高大帅口里说的是那个谁? 是之前刚听吴正淳说了。吴正淳的嘴巴对他从来都不封口的,所以,有什么秘密都和他周司晨分享。说是,老吴教授去了燕京,原来是去帮君爷调查一桩医疗案子去了。貌似,与君爷的什么人关系密切。 能有谁?周司晨知道的,是那年他七岁,从陆家传回来的史上最糟糕的消息,说是君爷的老婆出事了。 “什么患者?” 耳听周司晨突然改变了态度,高大帅有了希望,和他说:“你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希望你能为我们保密。至于酬劳,你放心,不会缺你的。” 陈孝义这时在旁帮腔了,再三对周司晨保证,患者不是坏人,只是有工作需要病情。 “这样的事,怎么不找她自己的大夫?”周司晨像是很为难地再次推辞,“我也只是个研究生,虽然有医生执业执照,但是,资格不老。和教授比,差一大截。” “没关系,只是让你看看。”高大帅道。 陈孝义看了眼高大帅,想他这样坚持,莫非是因为听说了这人和吴正淳的关系,想就此给君爷拉线。 说实话,君爷或许能搞定老吴教授,但是,想搞定吴正淳却是有困难的。吴家父子之间,并不如外面想象的一般父子关系。两个人或许是父子,可是,学术各搞各的,甚至当面吵架的场面都有。老吴教授在工作方面完全和儿子说不通的。 吴正淳的观念与自己父亲也是大相径庭,谁能想的是这样叛逆的一个逆子,竟然会选择和老吴教授一样的一条路。遗传基因果然是很奇怪的一种东西。 陈孝义想到这儿,默默支持了下高大帅。 周司晨只听陈孝义都不做声了,忽然有种皱眉头的冲动。难道陈孝义不知道史慕青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吗? 要是他是陈孝义,说什么都不会让专业的大夫离开自己那其实并没有脱离险境的外甥女。陈孝义,是不是真关心这个侄女。或是说,侄女比不上君爷的老婆。 周司晨掌心里几片药片没有交给陈孝义了,亲自扶起史慕青,把药片喂进她口里,确定药片进了她嘴巴以后,再吩咐:“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嗯。”陈孝义点了头。 周司晨看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并不知道他的外号叫做陈木头,心里只想君爷的人和君爷一个样,都是没心没肺的。 转个身,才随高大帅走了出门。 插着口袋下楼时,周司晨琢磨着,如果陆征知道自己妈妈出事会怎么想。 这些人,不让陆征担心,应该是不会告诉陆征的。这样想来,其实陆征蛮可怜的,像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永远都别想长大。哪里像他,自小都能照顾自己的父母了。现在家里什么决定,第一个都是父母问他,而不是他问父母。 君爷的儿子,始终都得看君爷的脸色,对不对。 两个人下到楼梯口,郑警官开着的车通过了小区门口,打着车灯在夜里看见了他们站在防盗门门前的身影,对着他们的方向把车直开过来。 刹停车子以后,高大帅拉开后面车门,立即叫了声:“嫂子,怎么样?感觉如何?” 白露坐在后车座上,看来,意识很清晰,看见他,没有能看清他的面孔,但是凭声音认出了他,说:“怎么你后面有一个人?谁?孝义吗?都平安回来了吗?我怎么看他身材不像孝义?” “不是孝义,孝义和我一块回来了。对了,彤彤回来了,她自己回来的。” “我在车上听郑警官说了,你们通过电话。”白露坚强地从后座上动了下,捉住高大帅的手臂自己下车,一边低声和高大帅说,“没有告诉你陆队吧?” “没有,我哪敢——”高大帅这句声音是货真价实的,但是,他难保君爷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渠道得知消息。 白露下了车,抬头,借着楼道里射出来的灯,看到了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小伙子。脸,她都是认不清的。但是,凭着感觉,她知道这个小伙子应该长相俊朗,不差。 “是孝义家里的那个?”白露小声问。 “是的。孝义不是说过吗?他是脑科医生,而且,和陆队找的要给你治病的那位吴教授,有关系。好像同一家单位的。” 白露脑子里一闪:“你说他和征征一个单位?” “彤彤不是和征征一个单位吗?他是彤彤的同事——”高大帅突然觉得她问这个问题很怪。 白露轻轻地“哦”了一声。 周司晨站在高大帅后面,眼睛扫了下白露姐姐的脸。这个人,他当然更记得了。自己母亲和这个人关系都不错。有一段日子,母亲还很担心这人的安危。后来听说她转危为安了,周玉很高兴。 不是说病全好了吗? 现在头疼,旧患复发?周司晨不太信,不说之前,他都质疑为什么陆征非要到吴正淳这里来,现在,只看白露姐姐这脸,周司晨都能感觉到一种东西。 脑科大夫看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话,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白露姐姐至今成功蒙骗过无数人,但是,在周司晨面前,却像一张糊纸一样可以轻易拆穿那个把戏。 白露姐姐扫过来看他面孔的目光,根本没有真正的聚焦。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就是脑子里出了问题。可是,看白露姐姐行走如常,能主动握住高大帅的手,说明,白露姐姐不是眼睛出了问题,不是视力出了问题,答案显而易见了,为什么她儿子非要跑南方去学医! 周司晨心里头不得不浮现那句老生常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想必,君爷自己都没有猜到吧。君爷害的他那小姐姐都至今昏迷不醒。现在,轮到君爷的老婆到现在都不能治好病了。 白露刚抬脚要走,能感受到背后射来的一束视线,那道视线给人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这个秋季刮来的一束风,有些凉意,有些秋天世界就是如此沧桑的味道。 那一刻,她心头一跳,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被人看穿了。 后生可畏。 “嫂子?”高大帅正迟疑她怎么突然停住步子。 白露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浅显的模糊的笑意:“你说他和吴教授认识?” “是——”高大帅面露不解。 “可以理解他怎么和吴教授认识了。”白露姐姐的话,都是高深莫测的。 高大帅反正听不明白。 跟在他们身后的周司晨却是听明白了,嘴角跟随微弯。君爷挑出来的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 几个人是走到陈孝义同事的屋子,白露和高大帅自昨天起住的那间屋子。周司晨只凭着楼梯走向,断定了这个屋子的方位,刚好对着陈孝义的房子。由此可见,这两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们对面的动静。 周司晨眉头又是一拧,想这个陈孝义,把监视的算盘都打到自己侄女头顶上了,是不是可恶了些。 开了门,没有留意到周司晨的表情,高大帅扶着白露姐姐进屋后,找了张沙发给白露先坐着。高大帅接着冲进房间里拿毯子和找药。 周司晨两只手插在男士灰色风衣的口袋里,站在白露姐姐面前,看着病人脸上的表情。 白露拉了拉高大帅刚给她拿来的毛毯,有点冷。 “自己感觉发烧吗?”周司晨问。 “可能晚上浇了点水的缘故。”要进火场,为了避免火烧,只能用冷水浇了下。可能正因为这样,闹头疼了。白露想。 高大帅又从卫生间里拉了条干毛巾出来,让白露姐姐再擦擦头发。 周司晨开始看高大帅找出来的药片。这些人也算绝的了。为了避免药片的信息泄漏,那个装药的药盒,全部没有贴药名标签。一颗颗药片,全都是白色的,大小都差不多。 高大帅只能说:“都是专科药片,神经外科开的。” “这是止痛药。”周帅哥面对如此高难度,还是很有经验地把一粒药片先从里面挑了出来,“这片药,如果她现在头很疼,可以给她吃,镇定血管神经的。我看她也不是因为血压高,导致颅内压升高引发头痛。是不是以前受到过外伤?” 后面那句话,让白露姐姐打起了几分警惕:“你怎么知道?” “不是外伤,则是脑部肿瘤。你这样年轻,不太可能。先天性肿瘤的话,良性的话,一般不会有这个后遗症。反倒是外伤遗留的后遗症比较可能。” 专业的口吻,让人可以对这个小伙子完全刮目相看。 虽然说是高大帅主动邀请,可是,真正接触到周大夫的能力,高大帅依然表示吃惊。 高大帅打量周司晨:“你今年几岁?” “二十八。”周司晨随口撒了个谎言,不想让他们急于猜测联想到他的身份。 高大帅果然是无话可说。 二十八的年纪,其实,作为一个大夫而言,也不算很年轻了。要知道,陆征小朋友今年不过才二十出头,一样是脑科医生了。 白露先吃了那颗周司晨挑出来的止痛药,准备干咽时,被周司晨阻止了。 “喝点水,脑神经不太好,最好不要做这种普通人都可以咽到的动作。”周司晨说。 白露忽然,有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了,感觉这个人,和她老公说话一样,一板一眼的。君爷就算了,谁让是她老公。但是,平常,除了君爷,没有哪个敢和她这样说话的,都没有半点人情味似的,没有血性,喜欢吓唬人。 周司晨只看她表情,都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是脑部受过严重的伤害,恐怕以前刚恢复期时,喝水都会呛到。看来,她这个外伤当年不轻,很严重。否则,不会在病床上躺了一年不会醒。 说回来,她究竟现在得的是什么后遗症。这是他最好奇的。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会答应他们过来给她看看。 喝了开水把药片吞了的白露,感觉脑袋里突突突跳的神经貌似安定了些,头痛一丝缓解。正因为如此,她益发清晰的意识,能再次更清楚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正以针一样的目光观察她,仿佛要看透她。 白露微簇眉尖,没来得及使个眼神给高大帅。 站在她面前的人说:“你是不是看不清我长什么样子?”(未完待续) 什么人 高大帅退了半步,眼神里悄然升起了一丝警惕。 白露比高大帅沉着镇定的多,对于周司晨的问题并没有做正面回答,只是声音冷静清脆地说:“谢谢你,周医生。” 口吻含着此事到此为止的意味。她毕竟不知道这个人可信不可信。被任何外人知道她的秘密,都有可能威胁到她或是君爷,乃至陆家白家人的安危。 周司晨不得不钦佩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对自己的病情有着如此自信,并且富有沉着地面对和处理。这样强悍的风格,只能让人联想到那些自己本身已经举足轻重的女人。 君爷的媳妇来历不简单,这一点,自己小时候,不止一次听过母亲悄然在家里说漏了嘴。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既然这里不需要我了,我先走了。”周司晨没有一句废话,走去门口。 高大帅给他开门。白露借屋里的灯光,看清楚了他身上穿的一件阿迪达斯拉链外套,蓝色的,衬托他秀拔的身材,风度翩翩,强健有力。不是当医生,以这人这样出色的外貌,怕是哪个行业都不会吃亏。何况这人脑筋十分了得,短短的接触已经能把她的病情说的一清二楚。 是个可怕的人。 把人送走以后,高大帅抓了下领口,回头看着白露姐姐,说:“嫂子,都怪我,一时心急,自作主张把他叫来了。” 可见高大帅后悔了,没有想到这个小伙子如此年轻,但是已经具备火眼金睛的本事。他怎么知道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儿,他能知道。 白露冰清雪亮的眸子里幽幽地闪了下光,紧接一记眼神射到高大帅懊悔的脸上,冷酷地说:“你找他,不就是因为他有这个本事,现在他有这个本事,你反而害怕了?” “嫂子,我,我承认我找他,其实冲的是他背后那层关系——”高大帅突然质疑起自己看人的目光了。怎么能把这个小伙子看走眼了。不过,即便看走眼,应该很正常,因为大夫不像其他行当,不是光有聪明可以解决医学难题的,很多时候,大夫靠的是经验。 周司晨太年轻了,一般大夫都看不出白露姐姐的问题的。 “你应该想到,他师从的人是谁。”白露姐姐的口气毫不留情的,冷静到像一碗水。 高大帅看了看她,想她难道有猜到这一层可能,在答应周司晨帮她看时。 白露说:“既然,陆君都对他师从的人十分赞赏,他有这个本事,刚好可以证明他的老师本事更大,或许,真的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以后,高大帅冷静了下来。万事有利有弊。现在,周司晨知道白露姐姐的秘密,或许是弊,但同时,或许他们可以对治好白露的病抱有希望了。 “要和这个人保持密切关系吗?”高大帅试问。 白露没有马上回答,她斜靠在沙发里,慢慢的,像猫一样眯着眼睛,像是在琢磨什么。 高大帅等了有一会儿,才听她说:“等会儿,我先问问征征,再说。” 征征? 问包子?为什么不是问君爷? 周司晨从楼梯走回陈孝义家时,三步并一步走,跑的有些快,匆忙,是急急忙忙要跑回去看情况。 到了门口,阿芳给他开门。周司晨闪进门里,问:“醒了吗?” “没有醒。吃了你给的药片以后,没有醒。”说这话的阿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忧愁。 陈孝义却以为侄女没有醒很正常,今晚那么大的刺激,必定没有那样快可以醒过来。他坐在床边,反而比较担心起了白露。 白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关系的人太多了。当年那桩事儿大家都记忆犹新。白露那一病,影响巨大。整整一年,君爷都不得不先放下手头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转移给姚爷。但是,姚爷既要帮助君爷,帮助陆家,其实时间不多。导致几个大项目,全延后了。 手里抓着手机,高大帅那边回电话告诉他,白露吃过止痛药好了不少以后,陈孝义慢慢吐出口气。 周司晨走进来的时候,见他坐在史慕青床边却显得漫不经心的,不由在心底刮过一股凉意。 对她来说,她究竟有没有亲人了? 陈孝义之前叫她去看她爷爷奶奶,现在,周司晨都不确定了,劝她回去对不对。眼看这陈家人,对她也不是那样上心。 听到脚步声,陈孝义抬起头,看到他回来,起身说:“辛苦了。” 周司晨不说话,弯下腰去看史慕青的情况,问:“量了血压没有?” 看来陈孝义是忘了量血压这回事。 周司晨看陈家人对她也就这样了,自己拿了血压计,给病人测量。 陈孝义突然不知道站在房间里做什么。想了下,转身走出去看看老婆和儿子有没有受到惊吓。 门外,阿芳却是一直在那里偷窥着,观察着里面的情况。陈孝义出来时看到她在探脑袋,问:“坤坤睡了吗?” “他睡的很熟,没有被惊醒。”阿芳说,“我把他房门关了。他听不见外面动静。” “你呢?”陈孝义打量她,记得自己刚进门时,她好像很惊慌。她肚子里毕竟怀着孩子。 “没事儿。”阿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摇头,“有周先生在,还好。” 周司晨在这屋里,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这个年轻人确实有点本事,而且很稳重。阿芳给老公看周司晨给她买的牛奶。接着,在陈孝义沉默的时候,阿芳问:“怎么样?” “你说谁?” 阿芳反而被老公这个问题问倒了,能有谁,不就史慕青,他侄女。 “我以为你问嫂子。”陈孝义不禁失笑,说,“彤彤我看着没事,摸着她脉搏挺稳的。只等她醒来,把事情都问清楚了。反而是嫂子为了去追凶犯,把自己都弄头疼了。” 阿芳似乎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担心归担心,但是,史慕青这是去闯祸,其实闹出意外来也算活该,而且,史慕青这是连累到了白露姐姐。 自己的老公是个死脑筋,而且正义到死板的脑筋,连一点偏袒侄女的私心都没有,只有公私分明。 阿芳心里长叹一声,对他这话已经无言以对了。只希望,史慕青真如自己老公所言,没有大碍,可以很快醒过来。 这一夜,似乎是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度过。 分分秒秒,每一分每一秒,周司晨都觉得十分难以度过。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情,看着一个人,甚至害怕她永远醒不来了。 进入脑科好几年了,自己的小姐姐又是个植物人,他本该对这种情况十分熟悉,并且到麻木的地步,为什么现在心情能变的忐忑不安了。 凌晨,刚到五点钟,周司晨拨打起了吴正淳的电话。知道这个时间,吴正淳应该醒了。吴正淳要早起晨跑锻炼的习惯。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吴正淳在对面,可能是刚刷完牙,一口清新接起他的电话,问:“我刚上洗手间去了。怎样,打算回来了吗?” “她没有醒。” “什么?”吴正淳一下子好像听不懂他的话。 “你有没有看今早上的新闻,我们这边失火了。” 脑子里像是被他这道消息炸醒了。吴正淳慌慌忙忙打开电脑查看最新消息。头条正是大厦起火的报道,初步原因据查明是煤气罐爆炸。 “是谁纵火?那些人吗?想杀她,追到你们那里去了?!”吴正淳肯定是被吓到不轻,看着新闻手脚都可以发抖了。 眼看那群像神经一样的凶犯,阴魂不散,追着他们跑。 这比恐怖电影可怕多了。 “你听说了没有?你可能不知道。这边不是调查金教授的命案吗?那些人查着查着,我也不知道听谁从内部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可能死的人不是金教授。” “这怎么可能?”周司晨失声。 “我也觉得不可能。死的不是金教授,谁给金教授调包?但是,说死的不是金教授的话,是说谁被调包了?反正,传是死者有被调包了。” 周司晨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会不会以前死的人被调包了。当初,自己母亲去燕京帮君爷查案子,不是正好查一宗纵火案。都是纵火案,很让人容易怀疑是不是一伙人做的。这伙人大概知道,纵火案最好毁尸灭迹,而且方便下手。 “你想到什么了吗?”吴正淳问。 周司晨却没有回答他,和他说眼前最紧要的事儿:“我想她可能不是因为在火场吸入太多浓烟导致的昏迷。她并没有因为缺氧出现呼吸系统的症状。” “你说史慕青昏迷了?” “到现在都没有醒,从昨晚回来以后。” “瞳孔反射有吗?” “有,但是,反应比较迟钝。我担心她会陷入昏睡状态了。淳哥,你有办法吗?” 吴正淳在对面顿了下后,说:“她可能在噩梦里出不来。” 正是他一开始所担心的。 噩梦是很可怕的一种自我意识,大脑皮层过于活跃的一种反应。倘若过于沉迷的话,有些人,甚至在噩梦里被吓死了都有可能。 “把她弄醒过来。”吴正淳当机立断。 “怎么弄?我拍她没有反应。” “压眶没有反应吗?” “没有。” “用针扎吧。” 周帅哥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开口想说:你别开玩笑! “我不是和你说笑,真的,疼痛刺激,如果再不行,必须把她送回医院了,送回我这儿。到时候,可就不是简单的疼痛刺激了。” 吴正淳的这番恫吓很有效。周司晨二话不说,走回去找针,准备扎一下躺在床上的人。后来,一时找不到针,只能用手指掐她的肉。 或许他这一掐,刚好掐到她骨子里,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哇一声,从梦里叫着睁开了眼。 “醒了?”周司晨靠近到她脸前,问。 史慕青一双圆溜溜的眼,对准他的五官看了会儿,接着,自己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疼吗?”他问她。 史慕青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明显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 脑子里灵光一转,他突然降低了声音,说:“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 “谁?” “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来看过我姥爷。” “他还活着对不对?” “对。”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在消防通道。他对我冲过来,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要不是火苗。突然串起的火苗。她把口袋里自带的火柴点燃后扔了过去,瞬间点燃了地上的地毯。然后,她转身拔腿就跑。只是,和曾海滨走散了。曾海滨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她跑出了火场,没顾得上回头去看熊熊的火海吞没了多少东西。但是,她知道,能逃的人都逃出来了。因为大家逃的快。而且会场有一条特殊的逃生通道,直通另一扇门,是专门为有钱人特别设置的通道。这是凶犯没有预料到的。 “他来看过我姥爷,很好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 “究竟是谁,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史慕青忽然转过脸,对着他,微弯嘴角:“你,你想知道什么?” 周帅哥狼狈地从她面前撤退了半步,道:“你醒了就醒了,用不用这样吓唬人?” 史慕青摸了下自己的头发,确定假发被脱下来了,再看看自己身上衣服,没有换掉。找衣服,先把身上这身一点都不习惯的衣服换掉。 站在旁边的周司晨,背过身,等她换完衣服。 “你不出去吗?”史慕青瞪着他。 周司晨不好解释,其实他不想出去,是不想告诉陈孝义她已经醒了。她如此轻易醒了,对陈家人太仁慈了。 “算了。”史慕青换掉外套,不换里面的衣服。 “不和你三叔说话吗?”周司晨慢吞吞说,“他们昨晚上跟踪你去火场了。” 史慕青愣了下,打量了下他:“他们没有叫你保密吗?难道你是无间道,两边都说?” 被她说中了。 “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未完待续) 向北 “陆征的母亲你知道吧。” 史慕青的眼睛,瞟了瞟他的脸。 接到她像是疑问的眼神,周司晨嘴角浮现一抹谑笑:“你以为我有兴趣想调查他的私事吗?” “既然你都没有兴趣,你说这个话做什么?”史慕青脱口反问他。 “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你之前都和我说过你的经历了。如果没有错的话,当初你家之所以被君爷赶走,都是因为陆征的母亲出了意外对不对?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选择当医生,而且,不是选择和他父亲一样的专科,难道你没有对此怀有疑问?”周司晨慢慢说。 “是。”史慕青稍稍沉了脸,“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她得了人脸辨识障碍症。” 突然爆出来的真相,让史慕青愣了。或许,她是对此猜疑过。不过,他自己都表现的很镇定,而且,没有说过他母亲有什么事儿。如果他母亲真的死了的话,她到这里见了陈孝义应该也能察觉。阿芳都说了他妈妈是活着的,好了的。 结果,不是吗? 人脸辨识障碍。人活着,四肢能动,一切生活,与常人几乎没有两样。唯一,再也认不出四周人的脸了。包括老公、儿子、亲人。 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比她妈妈姥爷死了幸运。活着。所以,他对她觉得一脸愧疚,只因为他比她幸运。 “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话吗?”周司晨见她沉默了,轻声问。 “当然明白,不就是说他妈妈得了后遗症。”史慕青说,自己的口气怎么样,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同情他,毕竟他妈妈挺好的一个人。可是,比起他妈妈,她妈妈和姥爷能算什么。 史慕青说完话,发现周帅哥那眼神一点都没有变,道:“怎么了?” “你没有想法吗?” “没有。” “我不信。你不可怜他?” “我可怜我自己都来不及。” 眼看周帅哥听见她这话之后笑眯了眼,像是很高兴她总算说出了句实在话。 “不和你说了!”史慕青发现这个人从来都是为了让她生气和添堵的。 周司晨突然站在她面前,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黑亮的眼珠子瞅着她脸:“怎样?你确定你自己真的不头疼了?” “没有头疼,我从来都没有头疼。” “头晕呢?” 不习惯他这样的面孔。换做陆征来问的话,比较习惯。因为包子哥越来越像他爸,阎王脸。 “不头晕。”说完这话,史慕青佯作推他一把,“行了,不要问了,不要把我看成什么危重病人。我运气好的很,从来不出大事儿。” 周司晨服了她,彻底的,但是,在她急着想去哪儿时,拽住她的一条胳膊:“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回来后,你要跟我回去了。” 史慕青甩了下他的手,甩不开,干脆坐了下来:“认真说一下,我这会儿走不了。” “你想反悔?”周帅哥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你先回去好吗?我知道你工作很多,没办法在这里一直陪我。可是,我现在不能走。”史慕青实事求是和他讨论,不说笑话。 “那我告诉你。他们追踪到凶犯了,这两天应该能抓到,或许今晚已经抓到了。你想留在这里,想被调查吗?”周司晨也不和她说笑话,说的都是实际情况。 史慕青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对于他说的话满脸质疑:他这话是真是假?怎么能? “你三叔他们跟踪在火场后,没有能冲进火场救到你,但是,跟踪到了凶犯逃离的轨迹。”周司晨报告自己得到的信息。 “你确定?”史慕青问。 周司晨被她咬牙吐出来的三个字吓了一跳,是被惊住了,迟疑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史慕青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的弧度带了一丝讽刺:“你以为他们能逃到现在,一点本事都没有吗?我可以确信的是,现在,或许这个凶手,都躲在这个城市里,而不是像你所说的已经在逃了。” “他们坐上车——”周司晨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她,“你们,今晚参加了什么东西?” “拍卖会。富豪聚集的拍卖会。”史慕青嘴角的那抹弧度,一下子变的清晰无比。 周帅哥怔住了。 据白露姐姐他们透露的,他们跟踪的是奥迪,豪华奥迪。凶手开着豪华奥迪逃跑? 在对面的高大帅,凌晨从郑警官那里收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在机场抓获的人,经过连夜审问,没有办法排除对方说谎的可能性,所以,这些人,不过是从拍卖会上拿着拍卖品准备出国的商人。因为货品过于贵重,担心被人抢劫,所以,这些人一路开车直奔机场。 跟错了! 这大概是白露第一次犯错儿。虽然这个错可以原谅。因为当时火场那样混乱,白露又有人脸辨识障碍,只觉得那几个人行动鬼鬼祟祟,怀疑为犯案在逃的纵火犯很正常。 听到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高大帅想砸了电话。 究竟纵火犯跑哪儿了?莫非,和那些逃跑的人一块混出火场了?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警察开始过滤当时在火场的监控录像。只是,录像头,都被火烧掉了许多,很多纪录,没有上传到服务器。 周司晨两只手插着口袋,在她面前来回徘徊着:“你现在是唯一,知道那个凶犯可能是谁的人。你记得那人的面孔。如果你报警,让警察画出他的画像。对了,你知道那人的身份是谁对不对?”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来找过我姥爷。貌似还给过我姥爷钱。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当时那个环境,在我被带到君爷家里之前,落魄到几乎揭不开锅。有人来我家送钱,我都是很记得的。” 周司晨被她这段话吸引住了。有关小时候落魄的事儿,或许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环境好了许多,可是,住过爸爸以前住的旧房子,知道那种恶劣狭窄的环境。 见他突然不动,只是用一双眼神看着她,史慕青感觉有点奇怪:“你这是同情我吗?” “我家里以前环境也不好。不能说是同情,要说的话,只能说像你一样,同情我自己。”周司晨说到这儿,自己先露出了抹苦笑,伸手抹了下自己鼻子,“不管怎样,如果警察知道了,你去过火场,肯定回来这里调查你的。而你,不想被警察知道,是不是?” “是的。”史慕青明白他这话意思了,“可是,如果我跟你回去,他们调查金教授的命案,一样查到我头上。” “要不要去燕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主要带我回去的吗?” “其实,我有个会议要参加,排期在后天。如果今天明天,我们出发的话,来得及。” 史慕青差点拿手抽打他:“你早计算好了是不是?!” “我哪有!” “会议排期是近期的事吗?”史慕青咬了咬牙,“我早该猜到的,以你这个脑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来这里找我!你到这里来,再转机去燕京,可以报销路费,对不对?” 周司晨不能否认这点,不过,他也说了:“我不一定能在这里找到你,是不是?我和安排我去燕京开会的主任说了,我不一定能按时赶到燕京。” “但是,你找到了我。你计算有这个可能。” “史小姐,我来找你,我关心你,结果你这种态度!要不是你和我是同盟关系,我是抽风了,懒得理你这人!” 说回来,他们两个算同盟吗?三天两头吵架,几乎天天斗嘴,没完没了。说一句话两个人之间都能冒火星儿。 周司晨都觉得自己是抽风了,只要遇到史姑娘有这个抽风的可能。想当年,她在他眼里,还是个剪着个西瓜头的,可爱的小女孩,怎么长大就变了。 其实史姑娘长大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整天被人追杀,一心想找凶犯。 史慕青被他这话一时给堵了下,平心而论,他是很关心她。 “可我去燕京做什么?” “躲一下。” 史慕青再次质疑他的动机。 “好吧。”周帅哥终于搬出自己的动机了,先指了下自己的脑子,“我比你聪明好不好?小青同学,你是不是该有时候先问问我意见。” “你有什么主意?”史慕青看他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 “你一直在被动,对方在主动,对不对?” 不得承认,周帅哥这话是对的。像这次拍卖会,明显有人爆出这个消息,宁可错杀一万决不放过她设的一个套子。只是她运气不好,因为遇上曾海滨,真的给碰上了。 “去燕京的话——”史慕青开始认真琢磨他这个问题。 “去燕京,你爷爷奶奶在燕京。我相信对手肯定知道这一点。他们,或许会在你爷爷奶奶附近守株待兔。但是,他们不敢轻易动手的。因为,君爷的人一样在等着这个时机。” “如果我出现的话——” “你出现的话,可以带动主动。你这次化了妆过去,他们不一定能再次认出你,对不对?” 史慕青从他这句话突然读出了另一个消息:“你认为,他们其实是认不出我的,是我先认出了他们导致他们对我动手?” “我是这样认为的。你自己再回想一下,你化妆后,是不是连你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他们对你的印象,倘若停留在对你妈妈的印象的话,其实我们是很有把握的。” “等等——可是他们可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们杀了金教授。” “所以我带你去燕京的时候,会给你另外安上一个身份。” 在周司晨低声说完这些话以后,史慕青沉默着。周司晨看出她脸上另一抹犹豫因为什么,说:“这个提议我存在心里,也是不知道和不和你说的。直到你现在在火场出了意外,那些人看来是很想把你杀了,我还是犹豫。因为,对陈家人,我并不是十分信任。毕竟你姥爷,你妈妈,都是因为君爷死的。可是你三叔,和君爷的关系,你清楚。” 没有想到他居然为她想了这么多,史慕青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一股流动的光芒:“谢谢你,周师兄,有时候你给我感觉是个很好的人,有时候,却是让我觉得你很欠扁。” “你可以省去后面那句话。”周司晨毫不留情地瞪了她一眼。 周周的名声向来很好,很乐于助人,难道她不知道? “怎样?” “我打个电话先。”史慕青转过脸,给曾海滨拨电话。 周司晨从后面的手突然按住她电话机,道:“我劝你把电话卡换了。或许他们已经在调查咖啡馆老板,不一定会调查到你身上。” “可是我总得知道他是不是安全,反正,迟早他们可能找到我三叔这里来,我必须快点走。你订机票吧。”干脆利落放下这话,史慕青甩开他的手,按了曾海滨的电话。 周司晨看着她那坚决的背影,突然感到一种怜惜。知道她不是因为对曾海滨有特殊的情感,只是因为,她是个重视感情的女孩子。 为此,君爷当年怎么可以伤害这个幼小的心灵呢?把她伤的彻底。周司晨默默的眼神里,幽幽地闪了闪。 “曾老板?” “你没事吧?之前我打过电话给你,结果接电话的人,说你在睡。” 看来是陈孝义接到了电话,没有告诉她。 “我没事,跑出来时,不知道你安全不安全?” “只要人没事,其它的都没有关系。” 史慕青道:“曾老板,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答谢你的。” 曾海滨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对,追着问:“我本想问你的,你是不是被牵扯到什么事件里去了?” “曾老板,希望你不要再问,当作没有认识我这个人。其它的,等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那刻,她脸上的那抹寥寂,映入了周司晨的眼睛里。 陆征早上到达医院时,听着四周的人都在议论哪处昨晚发生了火灾,那个地方,他正好认识,是他父亲兄弟陈叔叔和阿芳阿姨住的地方。 眼皮乍得一跳,他按住手机找陈孝义的电话。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他一声,说:“陆征,主任说找你。”(未完待续) 决定 进到了主任办公室里,陆征先是看到了吴正淳。 吴正淳没顾得上他,和主任说着话说:“你让我一个人去,怎么行?” “不是你一个人,我给你安排了两个助手。” “可是,这不是主任你去参加的会议,为什么变成我去?” “你为什么不想去?” “北边冷啊。” 吴教授是个怪才,脑子的逻辑是任何人能读懂的。主任都站了起来,和吴正淳眼对眼直瞪了会儿,裂开了嘴巴古怪地笑道:“你和你爸一点都不像,按理说,你爸在这个科都干了多少年了,我对你也算是从小看到大。但是,你怎么和你爸一点都不像。” “谁说儿子必须像老爸的?”吴正淳扶了扶金边眼镜,一幅纯正的赖皮相儿。 “不说别的。你不喜欢燕京,我是想不明白的了。你爸你妈想去燕京,你知道的吧?” 知道。他当然知道。从多少年前开始,对,从他爸他妈当年没结婚前,还是同学开始找工作,因为没有能留在燕京,埋怨至今。现在,得以在燕京那边得到一份工作邀请,他老爸老妈马上屁颠屁颠不知羞耻跑过去了,把他这个儿子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要紧。 真是为了追求个人理想不知廉耻的父母! 吴正淳嘴上哧了一声,毫不在意。 “因为你爸妈喜欢燕京,所以你不喜欢燕京?”主任好像抓到吴正淳一点想法了。 吴正淳立即摇头否认:“不是。我都说了,我怕冷。北方冬天下雪,冷的要死。南方从不下雪的,比北方暖和多了。” “你胡说八道,你现在过去就秋天,刚好可以去看枫叶呢。怎么变下雪了?” “总之——”吴正淳两只手插进口袋里,板着脸说,“北方肯定比南方冷!” 这是地理位置决定,除非主任敢说地球不是这样长的。 “你牛!”主任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一屁股跟着他赌气坐下来,直跌到办公转椅的四条轮椅腿儿都要折了的倾向。 “既然你都夸我了,是不是我可以不去了?”吴正淳喜滋滋地问。 “那不行。我去不了,我现在是走不开。你知道的,医院里出了命案,关系到我们科,我是走不了的了。”主任说这话时看了他一下。 吴正淳从主任这眼神貌似体会到什么信息,于是,没有撅着一副表情死活不去,稍微软化了下来,问:“去多久?我这里病人等着我手术。” “你这两天安排一下,后天直接坐飞机过去燕京。具体时间什么时候回来,会议开完了,那边领导说可以放人,你可以回来。” “什么?!”吴正淳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任,“我是这医院的人,再有,病人都在我这里排了期。我两天,哪能做的了那么多台手术?” “做不了的,可以转给其他教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爸当年跑去燕京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让我帮他收拾。所以,这次你过去,这个学生你自己带过去。我不帮你带学生的了。” “什么学生?”吴正淳咕哝一声时,转回头,看见了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陆征,真被陆征不说话只站着的样子吓了跳,说,“你这是不是表演僵尸?不会说句话刷点存在感吗?我都以为你是空气了。” 陆征规矩地应了一声:“主任让人叫我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这里等着。” 主任对此向陆征点头:“你刚才都听见了。吴教授要代替我去燕京开会,按照日程安排,有手术交流,所以,时间比较长,大概要去半个月。你这两天,协助吴教授把工作都安排好了,后天和吴教授坐飞机离开。你是从燕京来的,对燕京应该十分熟悉,去到那儿,多点照顾下吴教授。吴教授,好像没有去过燕京吧?” “没有!”吴正淳斩钉截铁。 那种鬼地方,他吴正淳才不屑于去。 主任指了指吴正淳,问小陆同学:“他是不是很怪?” 多少人拼死拼活想留在燕京,吴正淳是反大众。 陆征嘴角微微翘了翘,没有说是或是不是。 交代完事情,主任让他们两个可以出去了。 吴正淳走在前面,风风火火,貌似心里装着好多事儿,一边走,一边不时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陆征比较仔细,之前听主任说了是两个助手陪吴正淳去燕京,除了他,还有谁。 听到他问话,吴正淳回头对他翘起眉头说:“用说吗?” “他在哪里?”陆征知道周司晨出去了,前几天就走了,但是周司晨去了哪儿,没有和任何人交代过。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吴正淳答应给周周弟弟保密。 陆征眸子里的光微微闪了闪,见吴正淳走进自己办公室办理私事,他拿起了手机,找着电话号码。 摸到了高大帅的电话,陆征打了过去。 铃铃几声过后,高大帅接起了电话:“喂,是谁?” “高叔叔,是我。” 高大帅像是被他吓到,一下子小了声音,问:“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不打给你老爸老妈?” “我想着打给我爸爸我妈妈恐怕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高大帅问,同时怕吓退了小包子,放柔了声音说,“说吧,想问我什么,高叔叔知道自己嘴贱。” 陆征被他这话逗出了一声笑,想从小到大,这个叔叔算是他家里的常客了,是他爸爸最好的兄弟之一毫无意外,所以与高大帅说话时,没有那样多警惕心,坦白地说:“我看到新闻里,说是哪个地方昨晚失火了,怀疑是有人纵火。那个地方,如果我没有记错,是陈叔叔的工作地。想问高叔叔你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君爷和白露姐姐的儿子,脑子聪明那是不用说的了。这样都能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两个孩子的心有灵犀。高大帅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问:“你是不是想问彤彤在哪里?” “我没有找她,我相信她会回来。”陆征很坚定地说。 “既然这样了,你也不用问了。好好等她回来。高叔叔相信你们两个人的缘分。瞧,这么多年,你高叔叔找了多少年,都找不到她。可是,你第一个和她相遇了,是不是?” 高大帅这句话,让陆征直接默了声音。 “行吧,有什么事再联系。高叔叔欠你们的,一定会还给你们。” 陆征抬起头:“高叔叔不欠我。” 高大帅从对面发出一串笑声,接着,挂了电话。 在陈孝义家里,坤坤这孩子睡到了七点钟,按时醒来,准备去上课。结果,妈妈告诉他不用去上课了。坤坤吃了一惊:“为什么?” “今天妈妈要去医院做复查,妈妈想坤坤陪自己去。”阿芳临时找了个理由骗儿子。 只要关系到弟弟妹妹,坤坤都是无条件地服从。 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走出去吃早饭时,没有忘记走去找周大厨:“哥哥,大哥哥——” 周司晨在厨房里给陈家人做早餐,把昨天在菜市场买来的馒头面包,放在大锅上蒸熟,一边锅里熬着豆浆。 小朋友黏在周大厨脚边不肯走,明显是,完全不知道昨晚家里发生了大事,连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察觉。 阿芳看着儿子那个小背影,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这个年纪,无忧无虑最好的了。 拿着衣服,走到隔壁,推开史慕青房间的门,能看见自己老公和侄女面对面坐着。 陈孝义脸上闪过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再问一次:“你确定你要去燕京吗?” “是的。师兄说那边有个会议要参加,我想,如果我一个人回去,师兄陪我回去反而不顺路,我陪他去燕京再回去。” 陈孝义听到她这话,想的是,难道她改变主意了,愿意去看她爷爷奶奶了? 史慕青对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松口,去不去看陈二嫂。 阿芳听到丈夫两难之中一口叹气声,拿着衣服走了进去,对史慕青说:“换个衣服吧。” 史慕青身上的衣服,刚才因为周司晨在,后来三叔进来,都没有空换掉里面那身夸张的裙子。 “谢谢三婶。”史慕青站起来,接过阿芳手里的衣服,走去卫生间更换。 阿芳见她走了,趁机推了一把陈孝义肩头:“你怎么不问她昨晚怎样?” “她又忘了。”陈孝义说。 “又忘了?”阿芳吃惊。 “是,她说她忘了。说她只记得失火,然后,和其他人一块逃了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小区。可能是过于惊慌,结果,都忘了,虚脱,因此晕倒在门口。” 陈孝义的这个说法,听起来合情合理的。 可是阿芳没有忘记:“你没有问她,她昨晚为什么去那个大厦吗?” “不用问。”陈孝义其实在高大帅那儿得到消息,说是那座大厦里面昨晚是在进行拍卖会时,都可以猜到侄女去那里干嘛了。 为了一把琴。 “她好像知道她姥爷给她和她妈妈留了一把琴。那把琴蛮贵重的。” 为了一把琴?阿芳眨眨眼,不相信史慕青是个贪财的人。不过,或许,因为这个东西是她姥爷和妈妈留下来的遗物,所以史慕青非常想拿到手。 “现在,她没有拿到这把琴,然后想去燕京?”阿芳问。 “是的。她是这么想,口上说是为了陪她师兄去开会,可是,是不是理由牵强了些?”陈孝义艰难地说。 “你在想,或许她是想去看自己爷爷奶奶了。” “我是这么希望。” 阿芳的手放在了他肩头上,轻声说:“不要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像我们,有些东西,必须经过时间的洗礼,谁也不能保证未来能怎样。” 对于她这话,陈孝义唯有握紧她的手:“我想陪她去燕京,但是,你一个人和孩子在这边,我实在不能放心。” “有我爸妈——” “不,我是怕,我怕去到那里,不能处理好他们之间的矛盾,像许多年一样,越搞越糟。还是,他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处理吧。” 这算是陈教官这么多年以来,反思最深的一次话了。 史慕青换好了衣服,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坤坤小朋友像只小哈巴狗在周帅哥脚边转,太没品了。 “坤坤——”史慕青实在看不过眼。 周帅哥与她除了同盟,什么关系都不是,她堂弟绕着周帅哥转算什么。 坤坤没有听到她喊声,只顾着闻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眼巴巴地说:“大哥哥你不要走嘛!” “我不走,难道天天在家里给你做饭?”周帅哥都无可奈何地说。 “可以啊。”坤坤小朋友回答毫不费力,“你娶我堂姐,和我们一起住好了。” 史慕青跺脚,走上来拉小堂弟的小耳朵。 哎呦,哎呦!坤坤一路叫着。 史姑娘斥道:“你竟然把你堂姐卖了!你羞耻不羞耻,陈坤坤!” “那是大明星的名字!”坤坤小朋友委屈地呐喊。 他叫陈德坤,不叫陈坤。 史慕青闹了个红脸,人家都叫小朋友坤坤,她也就以为。哎,无语了。 耳朵得以解救的坤坤,转过来巴着小堂姐转悠了:“你不嫁周大哥没有关系,你以后找个老公,最好找个能做饭的。我看你做饭也不怎样。别像我妈妈一样吃亏了。我爸做饭不好。你看我妈大着肚皮想让我爸给她做顿饭都不行。” 一番话,说的在房里听见的陈孝义都快在老婆面前抬不起脸来了。 阿芳可不敢说老公,因为她自己厨艺不怎样。反正,夫妻两个半斤八两,凑合过了。只是坤坤小朋友自从享受过家里有大厨的滋味以后,对这个话题无比重视起来。 听到大哥哥真是订了机票要走了,坤坤无比难过,要与周帅哥勾手指头。周帅哥回头必须记得回来给坤坤做烧烤鸡腿。 订好了机票,周司晨和史慕青收拾好了衣物,等到第二天早上,坐上飞机离开。出发时,陈孝义一家并没有到机场来送他们。两个年轻人背着行李包自己走出了屋子。 阿芳看着他们两个肩并肩行走的背影,听到儿子在她身边像老头子念叨:哪儿不配了?不是郎才女貌吗?(未完待续) 机遇 燕京天气是不太好了。陆征从飞机上俯瞰下面,只看见一片云海。在他隔壁坐着的吴正淳,拿本书盖住脸,呼噜大睡。听到空姐说系上安全带,飞机准备降落机场时,陆征不得不用手推了下吴正淳的肩头。 “吴教授,吴教授——” 连续叫了两声之后,吴正淳才有了反应,打了声喷嚏,在杂志下面问:“多少点了?” “我们在飞机上。”陆征说,“到机场了。” “这么快?”吴正淳俨然没有睡够,让书本从自己脑袋上自动落下以后,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哎,这个点到机场以后,能做什么?” 由于天气不好,所以,飞机迟点起飞,整整迟了三个钟头。现在,降落目的地机场也是,在机场上空盘旋着。因为浓雾太多,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再降落。 机上有些人,开始慌张了起来。 空难是个令人惧怕的名词,平常不怎么觉得,只有真的当上了高空,下不来的时候。他们身后坐的一个老人,捂着胸口发出一阵频发的咳嗽声。 陆征回头去看时,吴正淳低头在找自己口袋里的眼镜,刚睡觉时他把眼镜摘下来了,找不到一时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它自己跑哪里了?” “会不会在左边口袋里,里面的,我看见你好像把它放进了里面的口袋。”陆征说。 吴正淳往左边西装内里的口袋里一摸,真摸到了眼镜的框架,拿出来时,往镜片上吹了口气:“陆同学,看不出你和晨晨一样细心。” 拿他和周帅哥比?陆征无话,眼看,被主任委托,在周司晨不在的时候,他必须代替周司晨给吴正淳当保姆。为此,周帅哥每天当保姆的事儿,他陆征开始有了一些体会。比如说,吴正淳不吃豆浆,要喝牛奶,早上不吃包子,要吃馒头,最好是杂粮做的馒头。 吴正淳必备每天的行头,西装领带,一共四五套,天天轮着换,皮鞋两双。刷牙是电动牙刷,刷头两个。毛巾,分洗脸的,沐浴的,蒸脸的,擦干头发,一套八条,包括两条大浴巾,洗澡用的。 陆征记得帮他整理行李箱时,感觉不是在整理男人的东西,是整理女人的东西。因为吴正淳的东西,全部还有分门别类,用大小不同的透明塑料袋装好。 麻烦。 周帅哥真是个,太能忍的人了。 他陆征都受不了。 后面老人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眼看飞机一时盘旋在机场上空没有办法降落。有人大胆地松开了腰上的安全带,走了过去看老人。 “老伯伯,你是不是有基础病?你自己身上有没有带药?” 悦耳的声音来自一名女性,这声音不娇不嫩,听着让人感觉舒服。 陆征再次回头看,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梳着一条小马尾,头发不长,亚麻色的,从侧脸上,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张脸。女人身上穿的是灰色的风衣,身材消瘦,个子一米六左右。 “你看什么?”吴正淳终于把眼镜戴上了鼻梁,回头跟随陆征的目光,见到那个女人,顿然无语了。 这位陆同学,要看女人,也要有选择标准吧。这个女人,明显一般般,不够美女的标准。哪里像晏子,一目惊艳,倾国倾城。 “你是医生吗?”空姐这会儿发现异常,从通道里走了过来问这个站在老头身边的年轻女人。 “以前学过,现在不是。”女人说,边说,边低头帮咳嗽的老伯伯找到防在口袋里的那个药瓶子,待看清楚瓶子上写的字后说,“这位老先生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这是治疗心脏病的药物。我现在给他服用一颗,不过我担心他不知道能撑多久。这个药是一时的缓解药物,如果情况严重,不能缓解,最好尽快把人送到医院去。” 空姐听到这话,脸色顿然一变,一面急着走去报告机长,一面不忘回头再问那个女人:“小姐你贵姓,你真不是医生吗?” “我姓杜,不是医生。”女人说。 空姐点点头,道:“麻烦你了,我去弄杯水,再问问这个飞机上有没有医生。” 陆征想着是不是自己该站出来。身旁吴正淳却没有动。 等到空姐播送广播,在飞机上问了几遍有没有医生,机上都没有其他人应答时,吴正淳才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空姐走过来,手里拿了杯水,问吴正淳:“你是医生吗?” “是。”吴正淳道,“他那颗药给他舌头下面含着,先不要给他任何水喝,以免呛到气管。把飞机上的药箱拿过来以备不需。” 陆征看着说话流利的吴正淳,想他之前为什么不站出来,结果站出来之后,处理这么井然有序。教授确实是教授,固然在生活方面,像个需要人照顾的低幼儿。 这样的怪才,世上难见。 姓杜的女子,站在患者身边,已经把药片给病人舌头底下含着了。听到自称医生的人近在咫尺,抬头一看,居然坐在患者面前的椅子而已,愣了愣:“你——” “我?”吴正淳皱了眉头。 只见这个女人的眼神里,有种略微指责的味道。 “你不是处理的很好吗?”吴正淳揪了下西装领子,“你说你读过医?” “是的。” “为什么不是医生?” 陆征都觉得这话问的太直接了。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导致这个女人不能继续在医学领域里做事。 对方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或许是安慰那生病的老头子,竟然很仔细地说了起来:“我发现我不太适合这个行业,所以,辞去了工作。我现在在餐馆工作。” 餐馆?服务生? 吴正淳的两道视线苛刻地打量这个女人。 陆征有点看不过眼了,不知道吴正淳为什么处处要针对这个女人,明明,之前并不认识,完全陌生的。 难道不是? 老伯伯的情况转好了一些之后,因为各种原因综合起来之后,机长决定迫降,所有人,开始系上身上的安全带。 “我很幸运的。” 陆征听见吴正淳在自己身边唠叨,眼角却扫着那个姓杜的女人刚刚坐回到位子上,在努力拉着安全带,这让人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 “你没有听我说话吗?”吴正淳在飞机下降的轰鸣声中,冲他耳朵边上吼了一句。 “我听见了。”陆征确定那人拉好了安全带,才回过头回答吴正淳的问题。 吴正淳说:“我认识她。” 陆征想:这个教授该不会是又发神经了吧? “是真的。我见过这个人。我这个人记忆力特别好,见过的人,都过目不忘。这个人,在医学会议上见过。她读的不是专科医生。” “是什么?”眼看吴正淳说的有板有眼,陆征不得不被勾起了胃口。 “让我告诉你是什么。她不是说她搞餐馆的吗?她当的会议引导员。” 陆征确定了吴正淳在开玩笑,曼声说:“吴教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吴正淳冷了脸:“周周最少会配合我笑一下。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用什么眼神看着我吗?” “什么眼神?” “毒蛇。” 这回,陆征被逗笑了。可是,吴正淳一脸正经现在不是说笑话。他不能笑。 飞机轰轰轰,迫降到了机场上。有了吴正淳这个笑话,两个人,在这场生死危机中,都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安全抵达了机场。 四周很多人,在听见飞机安全到达的消息之后,却是一阵虚脱,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平心而论,陆征知道吴正淳是个好医生。 乘客们,依次走下飞机。那个患病的老人,最后是被机长之前通知在机场等候的救护车拉走的。 一切有惊无险。陆征下飞机时,都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家里人。只是,好像,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回来。他并没有打电话回家告诉家里这件事。可能是想着这次陪吴正淳是来工作的,能不能回家看一趟老人都难说。 等有时间回家,再打电话回去。陆征放心里琢磨着。 吴正淳下了飞机,立即打电话给自己另一个保姆了。 “周周,我到机场了,你在哪里?什么?你还没有到吗?”听见周司晨还没有到燕京,吴正淳脸色不太好看,说,“行吧,明天你最好给我出现,我今天先去旅馆办理入住手续。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也不喜欢。” 咔。 有些怒气挂了这个电话。 陆征侧眼看他表情,看出他真的是不喜欢燕京。 有个人,拉着行李箱,擦过他们身边,接着,抢在他们面前,拦住了辆出租车。 由于一时涌出机场的乘客较多,出租车相对较少。眼看后面都没有车了,吴正淳抢先一步上前,和对方争着:“拼车吧。” 陆征等看清楚对方是那位杜小姐时,在吴正淳后面选择了不说话。 果然,杜小姐稀奇地打量了眼吴正淳:世界上怎有这样的人? “不行吗?你没有看见雾霭很重吗?你也不想在户外,不想世上多几个肺癌患者吧?”吴正淳头头是道地陈述。 “拼车是可以。”幸好这位杜小姐是个通情达理的,问他们,“你们去哪里?” 吴正淳必须回头问保姆,他记不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名称。 陆征把酒店的名字给对方看。 杜小姐看清楚是哪家酒店时,说:“这个我认识,但是,打车去这里蛮远的。你们确定坐出租车,不坐大巴?” “你为什么不坐大巴?”吴正淳认定她是有意捣乱。 “我当然不坐大巴了,我可以报销。” “我们也可以报销。” 说完这句话的吴正淳,忽然醒悟到什么,与对方眼对眼,继而指责道:“你果然在撒谎!” “我没有。我是要到这家酒店,只是因为,这家酒店说是要招待很多客人,请了我们餐馆的厨师过去,打算做一个素菜大宴。”杜小姐说,“我过去帮店里查询情况的。” 不管怎样,出租车司机等不了,问他们:“你们上不上车?” 吴正淳才歇了气。 上车的杜小姐,坐在前座,翻起了手里的一本工作笔记,一只手拿着支笔,在路上开始办公了。 吴正淳有意扫了眼她手里的笔记本,见上面写的都是菜式的名字,才知道她真的不是撒谎。 “怪人。”吴正淳唠叨。 陆征想说,你才是怪人吧。没事总质疑一个女人干嘛。 吴正淳想念晏子姑娘了,拿着手机发着微信。 晏子姑娘说自己在报社工作,听到他说在燕京,让他回来带手信,其余没话。 吴正淳不知道晏子姑娘究竟对自己怎么想的。看晏子姑娘像是不是排斥他,可是,却也不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粘着他,让他气馁。 “女人心,海底针。”吴正淳躺在出租车后座上老生常谈。 陆征没接声。 吴正淳望了他一眼:“你不是喜欢史慕青吗?” 想骗过研究人脑子的小吴教授,不容易。 陆征答:“我对她负有一份责任。” “神经。”吴正淳吐出两个字,却没有对着他。 陆征不确定他这是在说谁。 吴正淳是想,周帅哥也这么说。两个男人都这么说,那个女人岂不是可怜死了。 这算什么?不想结婚的恋爱叫做流气。不想恋爱的暧昧,可能更流气。 回头和晏子姑娘再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出租车向酒店的方向行驶着,一路因为塞车,走走停停。吴正淳在车上又睡了。陆征只得找了件外套帮他盖上。 “你哥吗?”前面的杜小姐,可能一路看着他像个保姆,不由稀奇地问了句。 陆征尴尬:“不是。” “你老板?” 学生是叫教授叫老板。 “是的。” “难怪——”杜小姐很通情达理,同情地说。 陆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被她同情,可是,看的出来,杜小姐心肠蛮好的,不做医生,可惜了。 “我有个哥哥。”杜小姐说,“其实,我哥病了,我才不当医生的。” “嗯?” “家里餐馆需要有人帮忙。” “你哥?” “年前病好了,但是,我已经决定不做医生了。”(未完待续) 君爷的人 三个人一块在酒店门口下车。酒店的接待人员站在红地毯上,待他们三人表明身份以后,先对女的说:“杜小姐,我们经理有交代过,让你先到十三楼办公室找她。” 杜玉心点了点头,进了门口与他们两人道别,说:“很高兴认识你,陆医生。” 吴正淳在出租车上像是没有完全睡醒,模模糊糊地问陆征:“你什么时候搭讪上人家了?” 陆征道:“没有,只是交流了几句。” “真人不露相。你不是从不和女人说话的吗?”吴正淳老记得陆同学在单位里那张铁脸,是从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陆征对此否认:“我不可能不和女人说话,每天查房,有女病人。” 吴正淳:…… 杜玉心拉着行李箱一个人走了。 吴正淳回头问酒店的服务生:“客房里现在有热水吗?” “热水是二十小时供应的,先生,浴室的标志有怎么开热水的标志。如果需要喝的开水,可以打客服电话,或是客房里有提供煮开水的电热壶。” 听着这个酒店貌似不错,样样齐全,吴正淳问:“你们这几星级?” “四星级。” “比我上次参加的那个,低一级。”因为低一级,吴正淳之前抵触来不来这里住,生怕酒店里卫生不过关,而不是怕酒店里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话,服务生都深感这客人挺挑剔的。再到后面,客服的组长在得知吴正淳的身份以后,都亲自过来接待。可见主办方对于吴正淳到访的重视程度。 “吴教授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可以随时打我们的客服电话,我们这里有二十四小时专线。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客服不能及时处理的,吴教授也可以打我的工作电话。”说着,组长亲自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吴正淳。 陆征以前跟过教授什么的参加会议,说老实话,这样的服务优待,真的是元老级人物的待遇了。 吴正淳看起来却是处惊不乱的,接过名片直接交给自己的保姆:“你记好了,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找这个人。” 陆征胸口被硬塞了这张名片,被服务生们惊讶地看着,脸上顿显出一丝尴尬。这会儿,巴不得周保姆能快点回来接过他的工作。 “我有什么事会打电话找他。你们有什么事和他沟通好了。”吴正淳指着自己的保姆,对她们说。 服务生们一时都没有能回过神来,呆呆的。只等到陆征叹口气,问:“电梯怎么走?还有,门卡——” “都在这里。”组长看这个情况如此复杂,平常的工作都不敢随便交给下面的人了,亲自带他们上楼。 一共是两间客房。吴正淳教授待遇,一间单人房。陆征和周帅哥,是助手,只能挤一间双人房,在吴正淳隔壁。 陆征拉着自己和吴老板的行李箱,分别放进各自的房间里,然后自己的房间锁了门,到吴老板的房间里先帮吴老板做工作。比如说,吴正淳直接进浴室里要洗澡了,那么,吴正淳行李箱的衣服,全部要挂到酒店里的衣柜里,整整齐齐地挂好,因为都是西装,如果有皱褶的地方,还得请这里的客服人员帮忙送去熨烫。 皮鞋要上点油,明天正式开会的时候,吴老板要穿带来的新鞋。浴巾递进去给正在洗澡的吴老板。吴老板不用酒店里的东西,生怕这里的东西哪怕消毒过都有细菌。 客服组长帮他们煲开水时,看着陆同学忙上忙下,好像一个标准的保姆,直傻了眼的样子,想着,老婆给自己老公准备东西,都没有这样贴心细致吧。 没办法,给老板打工的人。陆征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他第一次服侍别人。以他陆家大少爷的身份,君爷儿子的身份,像高大帅说的,从来都是他人巴着他有,少有需要他巴结的。 如此巴结吴正淳,不也只是为了什么。 用热毛巾,给吴正淳一件衬衫熨平衣领时,陆征听见那客服组长瞎聊似地说了一句:“这衬衫,是范思哲的吧?上万块一件?” 陆征对时尚不是不了解,随着自己母亲白露姐姐的爱好,对于时尚界小有研究,范思哲的牌子他也知道,世界著名的奢侈品。但是,他没有留意到吴正淳的衣服。现在听那组长一说,翻到衬衫里头的衣标,真的是范思哲。 再看,吴正淳的每一件衣服,都是范思哲。 这箱子衣服,上百万。 陆征愣了愣。 原来脑科大夫这么赚钱的。 当然,不是所有大夫都赚钱。有些大夫,做了多少年,都没有几个钱,除去那些不想赚钱的大夫以及不靠医术赚钱的不说。说到底,要看这个大夫的名气。 吴正淳的名气,由这箱百万的衣服可以见证,挺大的。 “我想问一句。”陆征拦住客服组长。 “请说。” “有会议日程表吗?” “你们没有收到吗?” “那个,主办方给我们的那个比较简单。刚刚在大厅忘了眼,貌似和主办方送来给我们的有些出入。”陆征道。 客服组长没听懂他意思,直到陆征开口要那个主办方工作人员名单时,恍然大悟:“你等等。” 或许,这个客服人员知道吴正淳的来路,很想巴结吴正淳,这种事儿,都愿意私底下和他们预先透露了。 在张纸上陆续写着客人名字,客服组长偷偷与陆征说:“我有个朋友,他奶奶,得了脑瘤,现在做那个放疗,准备缩小后在动手术,不过,貌似位置比较危险,想给吴教授看看。听说吴教授要在这边医院里做示范手术。病人可以吴教授自己挑。” 陆征能体会到对方这种心情,因为自己母亲也等着名医来救,说:“我找时间问问吴教授。你把病人资料先打成包发成电子文件到我们邮箱。吴教授能不能答应,我无法保证。” “谢谢你,陆先生。” 抄写完的名单交到了陆征手里。陆征扫了眼以后,眉眼之间不由皱了下。 “有问题吗?”对方问。 “没有,谢谢。”陆征道。 送了对方走以后,吴正淳洗完澡,打开了浴室的门,拿着吹风筒吹着自己刚洗好的头发,问他:“陆同学,又搭讪上女人了?” 陆征:…… “搞到什么信息了吗?” 陆征不敢说,自己在名单上看见自己父亲的朋友了,这位朋友还是名列主办方委员之一。 看来,自己父亲是开始动手了。本该动手的,但是,可能生怕吴正淳刚回国不适应,所以,放缓了些时间。 君爷做事都是很谨慎的,可是,明显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先和他这个儿子沟通。 见陆征迟迟没有说话,吴正淳放下了吹风筒:“我说你这人,说你两句和女人怎样,你怎么就闹别扭了?是不是怕小青知道了说你脚踏几条船?” 陆征像是被惊醒,摇了摇头。 “你家不是在这城里吗?”吴正淳脖子上绕了条干净的毛巾,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有种打定主意今天不出门的念头,因为门外全是致命的雾霭。 “嗯。” “不回家?今天还没有开始正式会议。你可以先回家看看。”吴正淳貌似善解人意地说。 “不了。没有开会,可是很多准备工作没有做好。”陆征摇头。 “什么没有做好?需要什么准备吗?” 吴正淳有他们这些保姆,当然自己不用任何准备了。到时候,保姆告诉往哪里走,去哪儿开会,他跟着走就行了。可是,保姆必须在今天之内,了解整个会议安排,知道酒店里所有与会议有关的位置。 只要想到这些,陆征再次深深佩服周帅哥怎么能完美地做这样一个超级保姆。 “我还得联系周师兄,据说教授明天发表演讲的PPT在他手里。”陆征说。 “好,你联系他,催他快点回来。”吴正淳像是可怜他说了一句,“不然,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不是吃亏吗?” 主任聪明!知道一个超级保姆都搞不定吴正淳。 吴正淳躺床上休息去了。他其实有晕机晕车的毛病,所以,在飞机上打瞌睡,在出租车上打盹儿。飞机上,要不是没有其他医生,他不想现身恰是这个原因。生怕自己身体不舒服,反而把病人害了。 陆征知道以后,给他拉了拉被子。走出他房间,关上门。再联系周司晨。 快到傍晚了,陆征想着问周帅哥明早能多早提前到达,因为很多工作需要两人彼此协调。周司晨了解吴正淳比较多,由周司晨来做前台的工作,他做后台的比较好。 陆征考虑这些的时候,一边走去找酒店的餐厅。吴正淳是不想下楼到餐厅吃饭的了,他需要给吴正淳打饭。 电话对面滴滴响了好多声,才有人接起了电话。 匆忙接电话的周司晨一开口,即答:“我到你们酒店门口了。你们在哪间客房?” “我现在下一楼大堂。” “行,我等你。” 陆征按住电梯按钮时,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电话声,似乎只有周司晨一个人。不是都说,周司晨去找她了吗?具体找到她没有,知情的不肯给他露个信儿。 要是周司晨真没有找到人—— 陆征皱褶眉头,电梯停在三楼,进来一个人。 面对面,杜玉心愣了下之后,冲他笑道:“真巧。” 陆征因她这句声音才收起了神游,回答:“是巧。你下楼吗?” “是的,去餐厅看看。”杜玉心边说,边仔细看了下一楼的按钮按了没有。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征可以很清楚地闻到她身上飘来一股郁金香一样的香气。仔细看她,是换上了白色的女士西装,白色西裤,领子上打了花结,西装上衣的领子上别了颗四叶草的金色胸针。 干练,素雅,虽然一张素容的脸蛋称不上美艳,但是,另有一种让人钦佩的味道。 “到了。”杜玉心说。 陆征在她后面走出了电梯。刚好,周帅哥拉着行李箱,是来到了电梯处,看见了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出来。 “那我先走了,陆先生。”杜玉心分开之前,很客气地,对陆征打了招呼再走。 可能是她已经从其他人口里知道他们的来路不小。她要在这里帮忙提供会议的工作餐,是有理由和每个客人都客气地打好关系。 陆征可以理解,对她点了点头。 杜玉心转身刚走两步,周司晨一只手插着夹克的口袋,打量杜玉心那身白色干净的西装背影,眸子里掠过一抹眯光,问:“你们认识?是什么人?” 陆征说:“只是在机上刚好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她在这个酒店帮助准备厨房里的工作。” “哦。”周司晨叹了一声,回了头,“你现在去哪?” “去给吴教授打饭。”说着,陆征把客房的门卡给他,“我们两个人的,以及吴教授的。吴教授下机后在睡觉,刚睡着。” “我和你一起去打饭吧。我也没有吃饭。”周司晨随意的,将行李箱先交给了大堂服务生保管,然后,和他走去一楼的餐厅。 陆征其实不太习惯和他单独相处,这个人,总是给他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有时候,周帅哥看起来很好,是个称职的长辈,很照顾底下的师弟师妹。可是,有时候,周帅哥的眼神能让人联想起两个字叫做邪恶。 到了餐厅,是自助餐模式。周司晨手掌托着餐盘,对他说:“我们自己先吃,回头再给他打饭。淳哥每次下机,没有睡上两三个钟头是醒不了的。所以,他不喜欢出差。” 陆征跟在他后面,想问的那句话,一直开不了口。总觉得,开了口会意味什么似的。 夹着菜放进不锈钢餐盘里,周司晨眼角一瞥,能看到他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内心里为此有些冷笑。 两个人走到了素菜处,杜玉心站在餐台后面的服务生旁边,见到他们俩,微笑着说:“你们可以尝试下,这是新作的凉拌荞麦面。”(未完待续) 见亲人 被坑了! 这是吴正淳的想法。起来后,吃着两个保姆从一楼给他带上来的菜,其中一道凉拌荞麦面,吃着那个风味独特,让人不由开口称赞。 结果,陆征同学,不识务的陆征同学说:“是杜小姐做的菜。” 噗! 吴正淳口里刚喝进去的那口汤,飞射了出来。 两个保姆瞠目结舌,退避三尺。 周司晨反应的快,问陆征:“之前有什么过节吗?” 陆征忘了,现在想了起来,琢磨着:“不算过节吧?后来杜小姐很好心地与我们拼车。” “那是别无办法。”吴正淳恼怒陆同学真的是太古板了,“你难道忘记了吗?她在飞机上看我的那个眼神,侮辱性的!” 他吴正淳第一次被那种眼光看,作为一个医生竟然被如此质疑,自尊心受损严重。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躲雾霭,主动要求拼车。 陆征还真是脑袋里转不过弯来。 周司晨拍了下额头。 “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能到吗?”吴正淳拉了拉上衣,一幅问责的表情看着周帅哥。 “我听主任说了,说陆师弟很能干,照顾淳哥没有问题。”周帅哥皮不痒肉不疼地答着。 吴正淳痛脚:“是,他是很能干,可你刚才听出来了,他脑子里哪根神经有问题。” 陆征暗自青了脸:他脑子有问题?是吴正淳脑子才有问题! 难得周帅哥说了句公平起见的话:“你们两人最少平安到达了,不是吗?” 平安到达,说明两个人相处的可以。 吴正淳直挠脑袋:“把你准备好的演讲稿给我。” 周司晨打开手里的公文袋,取出硬盘,接上吴正淳带来的手提电脑。 开始工作后,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敢随口说一句玩笑话。 “生物晶片技术还在探索阶段,不敢保证对所有病人都有效。而且,有没有副作用,现在临床上只做过五年研究,没有个确切的长期结果。这个技术推出来时间不长。”吴正淳对他们两个人道,“这次会议对这点只做介绍,不做推广。” “如果有病人,主动要求愿意尝试的话,淳哥打算怎么办?”周司晨问。 陆征快速地扫过周司晨的脸,心里有点怀疑周帅哥问这个话的动机,虽然这个问题问起来貌似合情合理。 “要看是什么样的病人了。”吴正淳边说边捏住鼻子打了个大喷嚏,“这个鬼地方,室内都不让人安心。” “什么样的病人?” “不简单吗?你们想想,如果是那种容易无理取闹的,别说这个技术应用,哪怕做普通的手术我都不会给他做的,被病人反咬一口的滋味可是好受的。”吴正淳看来是有过亲身教训,对这种事避而远之。 陆征就此说起客服组长拜托的事儿:“说是她同学的一个奶奶。病历发到吴教授的邮箱了,如果吴教授对示范手术没有特别选定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话,使得另外两人看了看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司晨问。 “知道。” “小朋友,同情心不要泛滥。”吴正淳倒是一眼看出了陆征同学的单纯心思,教育道,“你爸难道没有教过你吗?在这个社会上,每样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陆征从他们两个的眼神,方才读到,原来,早在吴正淳被邀请到这边之前,早有人开始打点这边的关系了,吴正淳说是自己可以挑选病人,但实际上,全内定了。所谓自由,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 给一个大夫那么多钱,那么多名誉,不是让这个大夫坐享其成的。 陆征想起了自己从医之前,姚爷拉着他爸说:“要不是白露发生这种事儿,说真的,洛洛比征征都适合走这条路。” 当医生,在社会里,关系可复杂了,尤其如果要当一个著名的医生的话。小包子自小被称之为暖男,与君爷一点都不像。走这条路,可想而知,没有洛洛的狡诈,没有君爷的冷酷无情,真是不怎么适合呢。 眼看自己这样莫名其妙栽了个跟头。 吴正淳对他摇了摇脑袋,只差对他说句:温室里的花朵。 周帅哥喝着水,一边在电脑上调整演讲稿的顺序,以便吴正淳查阅。 窗外,华灯闪烁,像满天星一样的都市灯火,繁华至极,却是浸透了多少人间沧桑。 同在俯瞰这片地上星空的史慕青,其实住在他们住的酒店对面,离他们只隔一条马路的小旅馆里。 这里的房间,单人房,一夜大约是八十元,也不少了,住如果一个月都要两千四。比起对面酒店约一千块一夜的价格,却是属于相当廉价的。 看情况吧。史慕青想。如果呆的时间长些,可能需要找廉租房,比较便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在这里滞留更长时间。 由于吴正淳他们提早一天来,导致她和周司晨昨天下机抵达这里以后,只先顾着熟悉这里的环境都来不及。 十五年,足以让这个城市变的完全陌生,于她而言,她完全记不住自己以前和姥爷母亲住的地方,叫哪条街哪条路。据说,那里是拆迁了,老房子拆迁,然后,变成高楼住宅区以及商业中心。所以,一夜之间,恍若隔世。 只有君爷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变,没办法,谁让那里是这个城市里特别的地方,不归地方上管的,不能与平民百姓同日而语。 周司晨给她办理旅馆入住手续说了,让她有什么事打电话。如果电话打不通,过来找他也没有关系,反正住在对面而已。 边这样说的周司晨,故意往她脸上扫了扫。 史慕青知道他意思,不就是说,他虽然可以答应不告诉陆征,但是,她想不想去找君爷的儿子,可不是他或是谁能阻止的。 周帅哥这话是在考验她摇摆不定的心思。 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她的包子哥,她天天惦记的小哥哥,离她这么近,她难道不想见吗? 发现自己不过离开几天而已,却开始已经在惦念人了。 很庆幸当初自己是失忆了,否则,从那个时候起如果都惦记一个人,岂不是得难受到要死。 史慕青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擦了擦,像是擦去那粘在玻璃面板上的颗粒物。 周帅哥没有打电话过来,怕是忙到要死了,陪她这样几天,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工作。 回身,史慕青走到桌前,打开周司晨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电脑,接上旅馆里的网线,开始查找自己需要的资料。 她的奶奶,据陈孝义说,是住在她姥爷以前生病时住过的那间医院里,住的是内科,患的是肾病。据说有肾衰竭的趋向,所以医生叫住院。待初期治疗看能不能稳定病情,避免血透或是换肾。 透析昂贵,换肾也昂贵。钱不是问题,更致命的问题是,哪怕要换肾,没有人可以给换。 陈二叔现在是每天几乎住在医院里陪陈二嫂,省去护工的费用,反正都是退休的人了。偶尔,陈父,即陈孝义的父亲,会到医院代陈二叔的班。像是那个以前关系和陈二嫂不好的陈母,现在都会放下身段去探望陈二嫂。 人都到这个年纪,多少有些惺惺相惜。再说,陈二嫂真的苦,儿子没了,找回来的孙女也没了。陈母却是后来和儿媳妇闹归闹,但是抱上了孙子。 为此,陈二嫂没有少说过陈母该放下面子去和儿媳妇和好,看在儿媳妇给生个孙子的面子上,都该这样做。 陈母扭着脸不说话,心里不是没有被说动,想着儿媳妇肚子再大些,需要有人照顾时,提着行李和老板到儿子家里去住,从此给他们小两口带孙子都没有关系了。 人老了,不也就图点儿孙满堂的欢乐,没有其它了。 那晚上,看完陈二嫂,陈父和陈母走到走廊里,和陈二叔偷偷说:“孝义有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陈二叔愣了愣,想起与陈孝义通过的那通电话,愁眉苦脸地说,“是,他是说过,说是再问问同事关于他二婶的检查结果,商量后再和我说。我能怎么办?只能相信他和医生了。” 听到他这话,陈父陈母反而面面相觑。俨然陈孝义没有把事情告诉他们夫妻俩。但是,陈父陈母听到的这个消息,也是王凤传的,是真是假有待证实,全是推测。 “你弟媳——”陈父指指陈母,“你知道她,经常和那几个太太一块鬼混的。” 陈母抬手拍了下陈父:这算什么话! 陈父不怕死,继续说:“反正,她们那帮人,没事生事的功夫你都知道。” 陈二叔笑着点了点头:“要不是我老婆病着,不也是和她们一起鬼混。” 陈母鼻孔朝天:就是了! “这么说你明白了。她们那些人说的话,全都是自己胡乱瞎猜的,是不是真的,都必须去亲自调查清楚了,才能证实。所以,我现在和你说的这些话,全都是从她们那里来的,你听听可以当成耳边风。” “什么话,三弟?”陈二叔被吊起了好奇心说。 “是这样的。王太太说,说那位经常上君爷家里的高同志出差了,貌似是上孝义那儿去了。王太太琢磨着,这么多年,高同志出差,都只是为了一件事儿。” 自从丢失了彤彤这个小姑娘以后,高大帅再也没有拼着劲儿往自己事业路上闯了,而是在业余时间费尽心思,只为了找到彤彤小姑娘,天南地北,把地球翻个遍。 高大帅的愧疚心,陈二叔都明白,沉吟道:“高同志其实没有欠我们家任何东西,那是意外。” “咳咳。”陈父轻咳两声,“你听明白我话没有?” 陈二叔回忆他的话,恍然大悟,激动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找到了吗?找到彤彤了吗?!”两只手抓住陈父的肩头用力摇摆。 陈父连忙和陈母一块叫他安静:“没有确定的消息。只知道高同志在那边貌似停留的时间有些长,让人怀疑。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孝义玩了所以晚回来说不定。毕竟,孝义什么话都没有和你说,也没有和我们说。” 陈二叔定了定心思,道:“孝义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告诉我们吧。因为他三婶现在病着。彤彤哪怕找到了,想起来了,但是,从很久以前,彤彤已经不接受我们了。现在我老婆这样病着,知道人活着但是不肯见她,不是得更伤心,病情恶化。我,能理解孝义的想法。” 耳听,陈二叔这是认定了,八成是找到彤彤了。陈父和陈母更是无话可说了。 如果陈孝义匆匆忙忙打个电话来,消息倒有可能是假的。因为多少年来,这样一场空欢喜的事儿太多了,都让人麻木了。反而是,不说只有风声传来更有可能。 陈父和陈母一样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是血缘牵连的关系,直觉有时候比什么都准。 “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声。”陈父对陈二叔说。 陈二叔点点头:“你们走吧。” 说着,见陈二嫂睡着,陈二叔送他们两个人下楼去坐车。 夜色晚了,两个老人坐公交车不方便。陈父和陈母站在医院门口准备叫出租车。哪知道,出租车一时难叫到。 三个老人,一块在街边站着,有些茫然。 儿女都不在身边的那种凄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能体会到。陈母就此在叹息:“孝义在这里多好。” “他有老婆孩子了。” “可我是他妈。” “他有叫你去那边住。” “我这不是决定好了吗?再过两三个月。坤坤放寒假,我们过去陪他们过年正好,那时候孩子也差不多要出生了。” 陈父对她这话直接无语了。 那时候,史慕青站在他们对面的街上,看着两鬓白发苍苍的陈二叔。那是她的爷爷,她记得,幼小的记忆那样深刻,都拜托了陈家人对她和她妈妈的残忍,否则,她哪能记得这样清楚。(未完待续) 医院门口 夜里,闪着灯光的车一辆一辆经过医院门口。三个老人迟迟等不到车,益发焦急。陈二叔打起了出租车的电话叫车。 史慕青见着一辆出租车的灯光冲这儿来,像是有些刺眼,闭上眼睛退了半步。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知道她现在号码的,只有那几个人。史慕青拿出手机来看,果然是周帅哥打来的。 “你在哪里?”周司晨能听见她对面手机里传来的嘈杂的声音,问道。 “我在医院门口。”史慕青说。 “哪家医院?” 史慕青说出了医院的名字。 周司晨听着一丝愣,因为是不知道陈二叔陈二嫂住的这间医院,于是对她像是半开玩笑地说:“你是知道我们明天要到这家医院参观,所以先来打头阵的是不是?” “你们要到这家医院参观?”史慕青听着他这话比他更吃惊。 “嗯,今天和他们碰了头,拿到更具体的日程表才知道的。在这里,一共要参观六七家单位。然后,决定在哪里做示范手术。”周司晨那边沙沙沙响的声音,是在翻阅手上的资料。 史慕青听着声音能感觉到他日理万机,说:“先挂电话吧,你忙你的。” “我问你吃晚饭了没有?” “都几点了,我能没有吃吗?” “我知道,怕你没有心情,把自己饿着。” 周帅哥那份贴心,从对面传过来,在夜风里犹如一道暖风拂过人的心头。暖意像是树枝上冒出的春芽,在寒冬里,变得尤其可贵。 “知道你好,周师兄。”史慕青低头踢了下脚下人行路上的砖缝。 周司晨听见她这句突然变的温柔的声音,一丝莞尔:“不要对我随便见异思迁。我不是可以惹的男人。” “你不是一心挂念闵师姐吗?不知道闵师姐病好了没有?”史慕青想着,要是没有她这桩事儿,现在,周帅哥应该是陪伴在闵师姐身边。 闵师姐不知道会不会怪她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尽碍事的。 对面,周司晨忽然的沉默,可能是在怀念闵师姐。史慕青有理由这样想,于是,脱口说了一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是老齐的。” 嗯? 周帅哥这话什么意思?不是胡师兄说了吗?说他们两人正式分手了,怎么还是老齐的? 史慕青顿时闪出老古板三个字眼。 周帅哥是很古板,一本正经的,向她解释起来:“我的印象里,心里,她一直都是老齐的。我喜欢她,到现在都欣赏她,但是,她的对象只能是老齐。老齐对她那份真心长情,我都知道。” 比起女人,周帅哥更重视友情。 兄弟的朋友,绝对不碰。分手了都不会碰的。不然,这有违做人的道德。周帅哥是这样认为的。 “我没有和她,有过除了朋友以外的接触和关系,这点,老胡他们都清楚的。” 史慕青露出一抹哭笑不得:“周师兄,你不用和我解释这样清楚,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对面周帅哥傻了,愣了,是想自己刚都说了些什么。 没错,她不过是他什么关系来着,何必,提起小闵的时候,用力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只是不想让他人怀疑我的人品,人格。”周司晨努力的嗓音,像是在给谁找理由一样,道,“你不是经常怀疑我的人品吗?” “不,我是怀疑你的性格,你的人品,还可以。”史慕青坦坦白白说。 “性格?” “是,你的性格有些恶劣,说话,像是女人一样。” 周帅哥那边肯定是黑了脸不说。 史慕青看着对面,她爷爷送了自己弟弟弟媳上了出租车,在对车上的人扬手。 由于这边没有了声音,周司晨在对面可能是猜到了什么,慢慢说了出来:“是不是,你奶奶住在那家医院里?” 咚的一声,心口哪儿失速。 见她没有声音,益发肯定他心里的疑问。 “你自己能回来吗,小青?” 他略带沙哑的嗓音里像是透出一丝焦虑,和担心。 史慕青忘记了,他叫她小青这是第一次,眼睛直望着陈二叔重新走进医院里面慢慢消失在夜里,才拿起电话,慢声说:“放心吧,我自己能回去。” “你现在回来。”周帅哥不放心。 “好。”史慕青答应后,收起了电话。 周司晨听着她那边挂完线以后,心里却一点都不能平静了。虽然,这是他出的主意,让她出现在她爷爷奶奶身边,勾引犯人出现。可是,犯人一旦出现,证明她处境危险。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周司晨现在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他担心她的安危。 夜里更是危险,城市会好比满是陷阱和狼虎的森林,随时,向着她扑过去的黑暗,让人防不胜防。 她怎么可以一个人在夜里独自外出?他本想着,她应该早上才过去看的。 越想心里越是烦躁。 陆征在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时,看见他在客房里穿起了外套,问:“你出去吗?” “是的。”周司晨检查外套口袋里装着外出的东西。 “去哪里?现在快十点了。”陆征望着墙上的挂钟,对他的突然外出起了疑心。 “只是去小卖部买点东西,不用和吴教授说,不过半个小时内回来。”周司晨说完,直接擦过他身旁出了门。 陆征回头眺望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之后,拿起桌上的客房门卡,在自己身上也套了件外套。 这个时候,客服电话打进了客房里,让他没办法及时去追赶周司晨。 “什么事?”陆征不得已接起电话,问。 “有客人想要见你。说是在一楼大厅里等你,陆先生。” “有说是什么人吗?” “只是说,是你认识的人。” 陆征想着,只好下去下面见一见真人再说,反正,他是要下楼的。 匆匆关上房门,坐上电梯往下走。 到了一楼,刚好望到了周司晨一路走出去酒店门口的背影。陆征犹豫了下,才没有赶上去。 在一楼大厅门口处,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穿着拉风的男士灰色长风衣,面貌英俊,堪比海报明星,站在哪儿都犹如一幅画,引人注目。 这个人,不是万人迷洛洛的父亲,能是谁? 姚爷的眼睛锐利地一眯,是看清楚了陆征的眼神望着谁,那个刚刚走出酒店门口的小伙子,他刚好有留意到。 “姚叔——”陆征收起视线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大理石柱边上的姚爷,径直走了过去,“姚叔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你家里说你来了?”姚爷眸子里荡漾着一抹柔和的微笑,看着兄弟的儿子。 “我没有通知家里,姚叔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看名单吗?” 名单上有他爸的朋友,然后,到场参加会议的代表名单,都有进入主办方的档案里,他爸一定知道。 “我爸叫你过来的?”陆征小声问。 姚爷一把搂住他肩头,把他拉到了边上说话,是藏到了万年青的大型盆栽后面,避免自己的美貌太过惹人注目。 “洛洛还不知道你来,我没有告诉他。怕他过来,给你添麻烦。”姚爷先是很好心的,想讨好小包子,说了一句。 陆征想,你和你儿子一样,以为你儿子不来,换你来有区别吗? 姚爷在小包子头顶上的黑发用手揉了揉:“你奶奶很想你。” “我知道。上次和家里有说过电话。”陆征稍微垂下眼神,说。 “想过回家看看吗?”姚爷征求他意见,知道他不通知家里,肯定有原因。 陆征没有回答他这个话,却是问起另一件事:“我爸知道我回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吗?” 姚爷一下子倒不知道怎么提起了,揉着他头发,一时迟疑着。白露这回由高大帅陪着回京以后,立马住进了医院重新检查。现在,君爷正陪着老婆。 夫妻两人知道儿子回来了,但是,现在白露的情况,按照白露的说法,不想被儿子知道,不想给儿子心里压力。 “你爸他,你知道的,都找了朋友帮忙,想着趁这次机会,吴教授是个怪人,我们曾经,找过人,试图在美国联系他,但是,都失败了。”姚爷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着,避免说漏嘴。 陆征听的很仔细,虽然,在今天看到那份名单时,他已经多少有预感,自己父亲会找人来联系他,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姚爷亲自来。 “你现在陪在吴教授身边?”姚爷看着小包子问。 陆征嘴角微扬的表情,称不上是哭或是该笑。他们这计,算是曲线救国了。当时他们家也是没法,诚如姚爷刚才所说的,吴正淳是个很奇怪很奇怪的人,不是说,私下通过拉关系,经朋友介绍,然后会收病人的大夫。 不,吴正淳只收自己感兴趣的病例,而且,从不走私下关系收病人,都是在门诊急诊直接收来他这里挂号看病的病人。 吴正淳这点怪脾气,可以说是和他父亲老吴教授南辕北辙。想当初,温家能委托到老吴教授给温媛看病,说句实话,都是周玉的人脉在其中起了关键性作用。 老吴教授是个很讲人情的人,很喜欢卖人情。吴正淳貌似偏偏看不惯自己父亲这点,和自己父亲对着干。但是,不可否认,吴正淳的医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小包子只好自告奋勇,空降到吴正淳要工作的医院里,找机会接近吴正淳。结果,真被吴正淳给看中了做助手。 “那是你自己本身有本事。所以,胜算很大。”姚爷就此先夸了句小包子。 陆征那个苦笑,说:“今天,有人拜托我,向吴教授拉关系。结果,挨他说了。” “嗯?”姚爷惊异。 “吴教授,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好像,他要做的示范手术病人,都自己选好了。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有动手处理过关系。不过,按照他意思,他也不是一个完全不适应社会的人,会看着人际关系来办事。” 姚爷听完他这话点点头:“据我们了解,他能走到今天,如果不适合社会,单枪匹马的干,肯定也不行的。所以,他算是很聪明的人,会在这两者中间,取得一个平衡,既遵循自己的原则做事,也不会说,轻易去得罪人。” 陆征只知道吴正淳这点,还正好中了自己父亲的口味。 平心而论,陆征都知道,君爷很欣赏吴正淳,否则,不会这样费尽心思想挖角了,不止是为了白露姐姐而已。 “我爸,他都做好准备了吗?”陆征问。 “现在,还要看,吴教授公布最后的结果,像你说的。”姚爷冲小包子笑了下,手指抹抹鼻子。 这样说来,现在他们除了耐心等待,没有其它办法。但是,哪怕,吴正淳这次没有挑中白露姐姐,也不怕。总是会有办法的。既然吴正淳都到了这边,君爷更不会轻言放弃的。 “你刚才,看着的那个人是谁?”姚爷像是随口,无意地问了一声。 “那人是吴教授的助手。”陆征道,“姓周。” 貌似听过高大帅提过这个人,姚爷一下子联想了起来。这个人,即是陪着史慕青在陈孝义家里呆过的帅哥。 “你跟着他做什么?”姚爷眼睛很尖,能看出陆征其实是想追着周帅哥出去。 陆征的脸上露出一抹迟疑。 “是不是想,彤彤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姚叔怎么知道?”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陆征对着姚爷射来的眼神,一瞬间眯紧了眼瞳,感觉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姚叔,其实,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希望如此。”姚爷看起来,并不强迫他,伸出手,在他脑袋上又亲切地揉了揉,“别去追,这会儿去追没意思。” 姚爷的这句话像是安慰他。也是,如果他追上去,看见不该看的,是不是会很难受。 他不知道,他只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安好。(未完待续) 拼了 周司晨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回头望了一眼。透过酒店的落地窗,可以看见陆征和一个男人见面后走在了一起。 那个男人他认得,好像是姓姚。姚这家人,来头貌似比陆家更大一些。 原来上次找陆征的那个男孩子,是这个男人的儿子,所以,五官一个模子出来似的。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来这里找陆征,恐怕是由于君爷老婆的事儿。陆征不知道而已,上次他给白露看过,白露吃了止痛药回去后,肯定是要住院重新做检查了。 刚好,吴正淳到了燕京来,一切像是巧合,但是,说是某人特意安排的这样的行程,不能不说高明。 周司晨手插在口袋里,两眼在酒店里闪过的那两个人影上瞟了瞟之后,回头,望着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向前走。 知道陆征不会追来之后,他三两步跑到了对面旅馆,径直上楼去找史慕青入住的客房。 咚咚,咚咚,敲了几声,屋里没有人反应。 这个妞,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周司晨拿出手机,看着刚才与她通话的时间,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前。燕京地方大,不知道她去的那个地方离这里多远,有时候在燕京其中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个小时以上的路是很正常的。 按了手机,再拨了次电话。 对面没有人接。 在手机上画着字发短信时,哗哗哗几声,看是单位里来的电话。周司晨接起来,一听是老胡的声音。 “周周,你是不是到燕京了?” “你回单位上班了吗?” “休养了那么多天,再不回去上班,不是要被主任直接炒掉了。” 老胡唠唠叨叨地说着,周司晨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帮老齐照顾闵师姐,问:“小闵病好了没有?” “对,我正好想和你说这件事,小闵她导师刚好要出差,也是去燕京,可能带小闵过去。” 听到这话,周司晨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好。 老胡果然说了:“她不想去的,但是,我劝她去。我知道她喜欢你。你要是现在没有对象,现在心里没有其他人,接受她不好吗?” “老胡,我上回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老齐说不定会回来。你没有打个电话告诉老齐她病了吗?” “你问我,我怎么可能打电话给老齐说,到时候不是要被小闵骂死。小闵现在喜欢你。她决定忘记老齐。”老胡说到这,两只手扒拉扒拉头发,“哎,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脑筋转不过来?你不是学习成绩比我好吗?做什么事都比我强。为什么在这个事情上慢半拍?你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你了,你不是该欣喜若狂吗?” 按照常理,是这样的没有错。 “你老实告诉我,小闵喜欢你,你高兴不?”老胡忽然严肃起声音问。 周帅哥只是迟疑了下,声音里怀了一丝凝重,道:“说句实话,我没法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你不是喜欢小闵吗?” “可是,她一直喜欢的人是老齐。现在和老齐分开,如果说她喜欢我,不是很奇怪吗?几年的感情,说分就分,能这样轻易喜欢上另一个人?” 周帅哥这话,老胡终于听明白了:“你怀疑,她要么是在和老齐一起的时候见异思迁了?我说你,哪怕人家见异思迁了,那也正常,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最少人家和老齐正式分手了,才想到来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你这样质疑她道德,是不是奇怪了些?再说,如果你真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包容对方全部吗?” 这点,周司晨真接受不了。好比老胡当年能忍受语蓉的无理取闹和任性,到最后居然认为语蓉可怜。 “我没法和你说。她要来燕京,我也阻止不了。毕竟她这是工作。”说完这话,周司晨准备挂断电话,当他抬头的时候,看见旅馆走廊里走来一个人。 可能刚才他关注电话没有注意,现在仔细看,发现那人是站着的,在等他打完电话,不知道在那儿站着听到了多少。不是其他人,正是史慕青。 史慕青那双黑亮的眼珠子,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老胡那边嚷嚷着:“喂,周周,你何不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其他人了?说真的,我是过来人,我知道的。如果自己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如果能喜欢回你,不是高兴死了。你怎么会突然间,变成对小闵这样,肯定是心理上哪儿不一样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史慕青了?” 啪啦啪啦的话声,从手机音筒里放出来。原因是周帅哥不喜欢把手机贴在耳边说话,受吴正淳影响,怕是手机辐射影响到脑子。所以,周司晨习惯按了扩音器通话。 等老胡最后那句话突然跳出来,史姑娘近在咫尺听的一清二楚,脸上貌似一怔。 周司晨慌手慌脚地按掉了老胡的电话。转回身,对着史慕青,脸上难掩一点点的尴尬:“不用听他胡说八道。老胡他喜欢自己胡乱猜疑,你知道的,他那个个性。” 老实话说,史慕青与老胡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老胡这个人。老胡是话语比较多,但是,热心肠,没有错的。 说老胡说话是胡说八道,是没有道理的。老胡说话其实挺正经的。 史慕青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如果周帅哥不这样说能怎么说。周帅哥当然只能说老胡是胡说八道了,难道能说老胡不是胡说八道,那岂不是承认他周帅哥喜欢她史姑娘。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周帅哥对她史慕青从来狗嘴里吐不出来一句好话,能说喜欢她? 做梦。 史慕青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当然。” 周司晨听见她这两个斩钉截铁的字,突然间不知怎的,反而一愣。好像没有预料到她是这个反应。随后,周帅哥悻悻然的,对她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 又怎么了? 周帅哥埋怨起她:“话不能好好说吗?说老胡说错话也好,你怎么敢肯定地说你师兄说话是胡说八道。你不怕我把你这句当然说给你胡师兄听吗?” 史慕青被他这顿砸,被砸的委屈无辜。 是谁说老胡胡说八道的?是她吗?不是周帅哥自己先说的吗?还非要她回答是不是! 愤怒的史姑娘一只手推开挡在门口上的周帅哥,拿了门卡刷了门。咔,房门打开。 周司晨想都没有多想,跟在她身后进了客房。 “喂,孤男寡女的,你不怕老胡和闵师姐说你吗?”史姑娘朝跟进来的周帅哥瞪眼。 周司晨被她一口唾沫喷到满脸都是,愣了愣,眼睛里都一时有些呆:“什么?” “什么?你不是说我不该说胡师兄胡说八道吗?胡师兄说错话了不是吗?既然都是说错话了,你为了闵师姐保住你自己的清白,你三更半夜的,进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是不是不是回事了?怎么给闵师姐交代?怎么不让闵师姐误会吃醋?你倒给说明白!” 史姑娘一个手指直点到对方的胸膛上。 周司晨被她这根手指点到心惊胆战都有了。他,这是怎么得罪她了?非要惹到她发这么大火气吗? “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你——” 周帅哥这句辩解的话刚说到一半,又被史姑娘叫停。 “是,是你和闵师姐之间的问题,不要牵扯到我,知道吗?你去和胡师兄说明白了。” 史慕青一本正经地说。 周司晨嘴角上一撅,道:“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他们要误会,我再解释,不是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何必越抹越黑。反正,没有这回事就是没有这回事,我们自己做回自己不是完了?”周司晨说到这儿,嘴角上一勾,“莫非,你是怕陆同学误会你了?” “你这话够了没有?”史姑娘狠狠刮了他一目,回身,走回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上一屁股坐下,心情郁闷至极。 看出她心情不好,周司晨收住了自己的毒嘴,慢慢的轻声地说:“是不是,见到你爷爷奶奶了?” “奶奶没有见到。来不及。”她是本想看看陈二嫂病成怎样再走的,哪里知道,他一通电话催促她回去。没有办法,只好先回来了。改天吧。反正,时间还有着。 “感觉如何?” “没有感觉。”史慕青想一句话带过,可是,发现忘不了陈二叔两鬓的白发,道,“都过了十五年,老了。” “十五年一晃而过,你长大,他肯定老了。” 史慕青很不喜欢这个话题,会让人感觉陈二叔很可怜。 为此,周司晨说:“我这不是劝你原谅他,只是想说,事实就是这样,你我都做医生这个行业,理应更清楚。人一辈子就那么长,老了,快死了。” “你不要说!”史慕青抬头,看着他,“那你怎么不说君爷也老了?” 不说还好,说了,周司晨想到了君爷的人都安插到了吴正淳参加的会议里。君爷老?开玩笑吧!君爷那是不老神童! 老的定义是,机体衰退,什么都不能动,什么都不能做了。君爷那是,手脚伸得更长了,无孔不入,更令人感到畏惧和可怕。 周司晨沉着脸,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在她那张放着电脑的桌子前坐下。 史慕青见是踢到了他心头的铁板,说:“是不是想着,这群人如果有一天能求回我们?” “我不会做这种可笑的幻想。”周帅哥嘴巴上这样说,但是,如果哪一天,君爷能在他家里人面前认错,能对他父亲说一声,我错了,有这样一天吗?君爷那样的人—— 史慕青在这一刻,感觉和他确实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往床上一躺,望着天花板,陈二叔那头白发,在她面前好像挥之不去的身影。 医院里,陈二叔回到房间陪着陈二嫂。陈二嫂听到他脚步声马上醒了,对他说:“你怎么去那么久?” “门口没有出租车愿意停下,等的时间比较长。”陈二叔咳嗽两声,坐在她身边的陪护床上。 “你不要太劳累了,多穿件衣服。要是你也病了,以后彤彤回家怎么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陈二嫂说。 夫妻做到这个年纪,等于是相扶的拐杖一样,有没有孩子都一个样。陈二叔现在想的,不是孩子有没有回家,而是他们其中,如果有一个人先走了,另一个苟且孤单地活在这世上怎么办。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好好活着就好。”陈二叔说。 陈二嫂突然看见他眼里有些红,声音里跟着难受,道:“都怪我,如果我当年不那么固执,无论如何,把彤彤留下,让我接受她妈她姥爷都没有关系。人多,总比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好。” “后悔的事情不要说了。只要那个孩子,自己能好好活着。” 陈二嫂默了默,接着艰难地提起:“我刚才,做梦梦到那个孩子回来了。” “真的?”陈二叔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因为,刚才听见老三说了彤彤有可能活着。 莫非是某种缘分,带着那个孩子现在要回家了。 “可我这个心里悲伤,不踏实。”陈二嫂愁眉苦脸的。 “为什么?” “你难道忘了?那孩子的妈和姥爷怎么死的?如果那些人对她不死心的话,会不会追到这里来,想着要杀她?以我们两人,怎么保护得了那孩子?” 陈二叔胸口起落着,眼睛里露出一抹戾气:“谁敢伤害我们家的孩子,我拿刀和他拼了!” 陈二嫂点点头:“我也得活着,活到那个孩子平安回来。这个仇,一定要报的。” 酒店里,周司晨回来的时候,见到陆征躺在床上好像睡了。于是走到隔壁吴正淳那里。 吴正淳本也想睡了,见到他突然进来,说:“陆征说你出去了,你是怎么了?” 周司晨轻轻拿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小青住在对面。” “你说的是真的吗?”吴正淳瞪了瞪眼问。(未完待续) 见到他爸 “怎么不是真的?我不是说过我找到她吗?”周司晨说着推了他一把肩头。 吴正淳拉了拉衣领子,恢复那正经的语气说:“这样说的话,是你有意把她带过来的是不是?” “是。” “为什么?”吴正淳问,“我们是来工作的。你该把她送回医院。” “她不愿意回去。而且她回去的话,人身安全能不能受到保证不清楚,我们都不在——” 听听周帅哥这话,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超级保镖一样。 吴正淳再拉了下衣领:“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能干了。你真以为,面对那些歹徒,你能比她好多少?你是警察吗?” “我虽然不是警察,可我脑子不比警察差。这不是淳哥一直说的吗?”周司晨道,“抓不住歹徒,逃命应该比警察厉害。” 这话,吴正淳还真说不过他了。 论对脑子的研究,是没有比他们这些做脑科手术大夫的更了解了。所谓心理学,其实倘若没有生理作为基础,对唯物主义者是不成立的科学推断。心理,其实属于脑细胞的活动。犯人的作案动机,作案心理,行动轨迹,从不会脱离脑的范畴。 吴正淳问:“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把她放在旅馆,是能确定她的安全,让她老实呆在那里,有危险的状况发生的话及时联系你,不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她刚去看过她爷爷。”周司晨解释着。 “她爷爷?”吴正淳总是把当年的小女孩记成了孤儿。 “你忘了,我找到她时,她在她三叔那里。她三叔告诉她,她奶奶生病了。” 吴正淳听完这话儿,却感觉奇怪了:“不是说,她跟她妈妈姥爷在一起的吗?和她爷爷奶奶关系不是很好?” “是的。” “你说你带她来这儿,她去看她爷爷?” “我不是带她来这儿劝她去看她爷爷。我才懒得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我为什么要插手她的家务事?” 吴正淳都觉得周帅哥说这话没有一点底气,实际上,人家周帅哥管史姑娘的闲事不是一丁点儿了,而且,都能让人足以质疑起周帅哥对史姑娘怀了什么心思。 “你,上次我好像问过你——” “问我什么?”周司晨一脸茫然。 吴正淳突然感觉他好像在这方面是个傻子,一拍自己脑袋,说:“你好意思整天说我不会吊马子,我看,你是和我半斤八两,说不定比我更差。”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怎么,知道我曾经暗恋过一个女孩子很多年,老胡和你说的?”周帅哥只能联想到刚才挂断了老胡的电话,导致老胡气急败坏打给吴正淳。 其实,老胡同学哪敢这样做,打死都不敢。老胡同学又不是吴正淳的兄弟,平常见到吴正淳都怕的要死了,敢向吴正淳告状吴正淳的小弟弟不务正业? “没有。”吴正淳却是不知道周帅哥暗恋过闵师姐的事儿,好奇地问,“我怎么从不知道你原来暗恋过女孩?你真是比我更失败!我好歹喜欢上晏子时,正正当当开始追了。男子汉,妞妞捏捏像个女孩子搞什么暗恋!” 周司晨承认自己失败透顶了,今晚上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顺,一连再三被人抓住把柄。 “不要把我和你做对比。”周司晨把这事儿先给淳哥澄清清楚了,“那女孩原先有男朋友的,她男朋友我认识,可以说是兄弟、朋友。所以,即便他们现在两个说是分手,我也不会插进去的。” “你干嘛这样苦情?干嘛喜欢上兄弟的女朋友?”吴正淳提着金丝眼镜打量打量一表人材的周帅哥。以周帅哥的条件,什么女孩子会没有,专挑这种是故意为难自己吗? 周司晨难言往事:“当时也不知道她是老齐的女朋友。以为她没有男朋友的。而且,感情上的事情说来就来,当时,觉得她是挺好的一个姑娘,喜欢上有什么奇怪的?既然知道了她是老齐的女朋友以后,我压根都没有对她存过非分之想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个个都把她推到我这里来,我都觉得这样做是很对不起老齐的。” “两人分手了?” “是,可是,她和老齐几年的感情,说分就分——” 这点应该说人家吴正淳年纪大些是不一样,一句话堵住周帅哥的嘴巴:“你怎么不说,人家结婚几十年了,哪天突然早上起来奔民政局离婚去了?” “总有原因的。” “对,可是那个原因,不是我们这些外面的人,可以理解当事人的判断去评价的。人家想离想分,难道,你可以对人家说不准,不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何况分手这种小事。” 周帅哥顿时哑口无言,只觉得这个委屈。 吴正淳仿佛看穿了他:“你是不是感觉自己是拆散他们两人的罪魁祸首?” 说起来,肯定是吴正淳这个脑科教授比老胡厉害多了。老胡只会想到人家周帅哥见异思迁,完全不听周帅哥关于兄弟的理论。可有些人,真的心里面想的不是男女感情而已,想的更多的是道德责任。周帅哥自小生长的环境,母亲是大律师,都注定了他的性格是很复杂的。 “我是有点这样的感觉,尤其听人家说,说她喜欢上我。我当时脑袋都空白了,你知道吗?感觉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给老齐戴了绿帽子。明明,我什么动作都没有对她做过,连关心她,都是和其他朋友一起,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特殊感情。”周司晨吐出这口气后,感觉心头舒坦多了。 吴正淳却听明白了一回事,原来他去美国的这几年,周司晨一个人在这边交的那些朋友,说是好心热心,其实,全都是一群损友。 还用说吗?女方能对周司晨突然怀上好感,加以注意,肯定是因为平常这些知道周司晨秘密的,被周司晨信赖的朋友,私底下,背地里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胡话谣言,结果,女方全听进去了。 “这女孩子不好。”吴正淳突然声音里一沉,说。 “淳哥?”周司晨反而被他的话惊到。 吴正淳貌似都没有见过闵师姐长什么模样。 “心思不纯,自己有男朋友,听了人家的话,却沾沾自喜。现在男朋友一离开,马上放出这类风声。或许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但是,只要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四周的人,肯定都没有办法随便放开她,对不对?” 吴正淳几句话,一下子把闵师姐形容的十分具体了起来。周司晨可以在眼前浮现出闵师姐那幅样子姿态,和吴正淳说的几乎不谋而合。可是,平心而论,周司晨和闵师姐接触的时间不短,有那样几年时间里,不像吴正淳都没有见过闵师姐更何谈接触了解闵师姐的为人,周司晨基于这点,也不敢完全听信吴正淳的话,只道:“可能她是因为和老齐分手,一时伤心过度,被人一说,想歪了。我避开她一段日子,她恢复了冷静,到时候找回老齐。” “老齐长的比你帅吗?老齐的成绩比你好吗?要是都比你优秀的话,应该是留在这家医院了吧,而不是和她分手离开。”吴正淳两句话轻而易举驳倒周帅哥的天真幻想,“我要是她朋友,都会建议她,赶紧和你好,而不是追回原先那个没能力没担当没有未来的前男友。周司晨,你都几岁了,这点现实你都看不懂?她根本是想好了退路,才和男朋友分开的。” 周帅哥不仅没了声音,而且,面色有些暗。 吴正淳提拉提拉金丝眼镜,突然夸起了自己的晏子姑娘:“所以找女人,千万不能找那种装模作样的,要找聪明的,睿智的,爽快的。像晏子就很好。” “行了。”周司晨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自鸣得意,“我这是和你说正事,干嘛扯到我的问题上了。” 看小弟弟这个样子,貌似,还不是听进去他所有的话,吴正淳镜片上闪过一道光,道:“其实,小青同学,也是蛮好的一个人,而且和晏子是关系稳固的闺蜜。” 周司晨接着他这话儿,转回话题:“对。所以,她即使埋怨当年她爷爷奶奶,可是,没有忘记她爷爷奶奶。知道她奶奶病着,今晚上见不到,想着明天再过去看她奶奶。我们明天下午去的那家医院,刚好是她奶奶住的那家医院。她不好问她三叔有关她奶奶的病情,生怕她三叔是骗她。想让我们,帮她看看她奶奶的病历,看她奶奶究竟病的怎么样。” 听到是这样举手之劳的事情,吴正淳怎么会不应好。 周司晨从他房间撤退出去的时候,吴正淳突然追问了一声:“陆征睡了没有?他知道你去找她吗?” “睡了。”周帅哥冷漠地把两只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走出房间。 陆征在隔壁,能听见脚步声出去,脚步声进来。周司晨去到对面和吴正淳说了些什么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因为,姚爷今晚上给他带来了高科技的东西,窃听器。 本意是想先探查吴正淳挑选病人的动向,所以,他把窃听器在去吴正淳房间时秘密安在酒店客房里的办公桌面下了。没有想的是,周司晨这一回来,找吴正淳商量事情,却把个人感情与史慕青都与吴正淳说了。 老胡,早就把闵师姐和周司晨的恩怨像只大嘴巴说的众人皆知。陆征都知道,也曾想过老胡这些朋友唯独这点不好,所以自己的事根本都不敢和这些人开口半句秘密。 现在听周司晨自己交代,人家周帅哥对闵师姐的想法,完全是虚幻化的,幻想似的,天真的要死。或是说,人家周帅哥其实根本没有喜欢过闵师姐,是把闵师姐想象成偶像了在暗恋。闵师姐一回头,周帅哥全身不对劲了,当然接受不了闵师姐。 这点,他陆征没有谈过恋爱,都能分析的很准确。谁让,他陆征都经历过多少年感情的痛苦了。什么滋味都尝过。 当妹妹突然在这个世界上宣告失踪的那一天开始,他,总是在幻想和妹妹见面的那一天。 现实总是那样残酷,出现的结果很不一样。 她抗拒他,因为太多错综复杂的现实原因。现在,她回到燕京了,想看她奶奶。 陆征开始考虑,是不是该通知自己父亲。让这边的人先做好准备。 周司晨进了浴室里洗澡,洗完澡,在电脑面前重新处理刚才因为出门没有做好的演讲稿。 那晚上,好几个人都失眠的样子。 到早上不到五点钟的时候,史慕青睁开了眼睛。昨晚因为心情不好没有洗澡,这里的浴室早上是不供应热水的,她在旅馆里找来一壶热水,胡乱冲了个凉。 换了衣服,溜达到街上,找点早饭吃。 对面四星级酒店,当然与她住的低级旅馆不一样,早上给客人们免费提供的早晨,属于自助餐形式,中餐西餐,什么样式的都有。 杜玉心一早过来,在酒店餐厅里帮忙。 酒店外面的人,不是不可以在这里的餐厅吃饭,只要购买相等现金的早餐券。 由于这条街属于管制区,沿路看不见什么卖早餐的。史慕青干脆跑到对面酒店去找东西吃,也不怕自己会不会暴露,反正,除了周司晨那样几个人,基本不会有人认识她史慕青这个没有名气的丫头。 早上酒店的自助餐对酒店外面的客人是六十块钱一位,真是贵! 史慕青磨磨嘴唇,问服务生:“有没有单份炒面或是粥卖的?”说着转头时,看见一些酒店服务生在赶着第一波客人到餐厅吃饭前,坐在餐厅里的几张桌子上,每人一份简单的粥或是豆浆面包。 “对。”史慕青灵机一动,“可以给我一份工作餐吗?” “杜小姐——”服务生朝餐厅里面走动的一个女人喊了声。 杜玉心闻声,转头,走了过来,问:“什么事?” “这位小姐说是想要一份工作餐。” “工作餐不对外供应的。”杜玉心说。 “我出钱买。你们六十块钱一位的自助餐我吃不起,也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史慕青很认真地解释着。 打量了眼史慕青身上穿的简单牛仔裤与T恤,杜玉心眸子里转了转,对身旁的服务生小心道了一声:“让厨房送一份工作餐过来。” “可是——”工作餐是按照出勤人数准备的,根本没有多余的。 “没有关系,我的那份给她。钱就不用收她的了。” 这些话,并没有让史慕青听见。 服务生想杜玉心真是太好人了,看史慕青这样子也不像是完全吃不起早餐的乞丐。 这样,史慕青得到了一份炒面和粥组成的工作餐。这里的人,还很好心地给她安排了张桌子椅子坐。史慕青感激不尽,尝了一口粥,根本没有想到工作餐也能这样美味。耳朵里,能听见周围属于酒店员工的工作人员在说话。 “杜小姐来了以后,貌似我们厨房的档次提高了不止一丁点。” “据说开支没有增加,但是,你看看这个早餐,比起我们以前吃的,不知道好多少倍。货真价实。” 原来那个说通服务生给她早餐的女人叫做杜玉心。 史慕青望过去,能看到在餐厅里来回穿梭没有一刻停住脚忙个不停的白色背影,像是一朵白色的郁金香,走到何处,都能散发出一种温馨的气息。 现在是早上六点,到餐厅用餐的客人,寥寥可数。这家酒店由于承担起主办这次医学探讨会的主要场所,客房几乎都被主办方包下了。按照日程安排,早上九点钟第一场讨论会才开始举行,参加会议的代表们可以不用那么早起床。 这会儿出现在餐厅的人,似乎都是一些意外之客,像史慕青之类。不过,很快的,史慕青能看见,刚吃完早餐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全部都站了起来,走到餐厅门口整齐排列成两支队伍。 一看这个阵势,都知道是什么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了。 走来几个西装领带的人,有男有女,其中,有很显眼的,穿着酒店工作服的人,标志是酒店里的人,也有一些,完全看不出是来自哪里。 “这位是杜小姐,是我们酒店为这次医学会议特意从外面请来的营养师,拥有国际营养师注册资格,为高级营养师。”酒店里的经理,向同行的一群人,介绍餐厅的团队。 可以知道,这群同行来视察医学会议准备工作的人,是医学会议主办方的人员。 杜玉心走上前。 领头的一名男子,用一双苛刻的眼睛审视杜玉心,道:“杜小姐很年轻,照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很难拿到高级的职称。” “是的,破例拿到的。”酒店经理说。 “这样的话,是很了不起。” 史慕青坐在自己吃饭的餐桌前,把头埋到低低的,自己之前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候,再次见到了包子哥的爸。(未完待续) 高明 君爷的到来,并没有通知儿子。 陆征那时候,在酒店客房里,给吴正淳冲一杯牛奶。吴正淳早上固定一杯牛奶,而且,不在其它地方吃,必须拿自己买来的奶粉来冲。 周司晨因为忙着张罗演讲稿的事情,没有办法帮忙冲牛奶,陆征只好又给拖来当保姆了。 牛奶泡好以后,要给吴正淳准备西装领带。幸好这些事情,昨天已经委托酒店里的客服做了,现在,只需要一通电话打到客服。 陆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到吴正淳突然在他身边捉起电话,很不耐烦地问。 “什么事?你说什么?叫我现在下去?哪个大领导上门来了?” 声音很大,除了让陆征侧目,坐在桌子前的周帅哥转回脑袋。 吴正淳焦急生气的时候,忘了在场有其他人在:“我衣服都没有准备好呢,怎么下去?你们不是主办方吗?你们招待大领导可以了,何必让我下去?” 什么人?非要吴正淳下楼。都知道吴正淳脾气蛮大的,主办方对吴正淳也算是十分客气和优待的了。看酒店里的客服人员对吴正淳的态度都知道。 陆征先按住了客服电话的号码,小声躲开旁边的人问:“有人过来视察吗?” “是的,不知是哪里来的人,坐着三辆车过来的,排场挺大的。”由于昨日与陆征说过话,值班的客服组长对陆征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说,“对了,好像里头有个大领导,和陆先生一样,都姓陆。” 他爸来了? 昨晚上姚爷刚过来透过气,今天早上他爸到了。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吴正淳这个脾气,昨天姚爷自己不是都说过了,是软硬不吃。 吴正淳低头望了下表:“七点,开会时间是九点。要是不是我向来早起,你们现在通知我的时候,我还在睡觉。你们问问其他人是不是在睡觉?” 结果,这话,并没有博得对方的理解。对方反而是哈哈哈一笑,对吴正淳说:“当然是都知道吴教授注重健康,刚好和我们领导一样,都习惯准时起床,锻炼身体,所以,我们领导才会特意这么早跑过来和吴教授碰个面,也是为了避免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吴正淳脸色蓦然一黑,人家这是私下调查他吴正淳,把他吴正淳老底都要查的一清二楚,这种被人先算计的感觉,真令人心里头不舒服。 “既然都知道我早起,但是我早起不意味准备好了见客,我工作时间都是有安排的。”吴正淳用力辩解着。 “没事儿,我们领导说,会在这里等吴教授下来吃早餐。知道吴教授不喜欢和人家拥挤,会提前下来吃早餐的。吴教授慢慢准备,准备好了下楼到一楼餐厅。吴教授可以把这个当成是工作,也可以帮它当成是私人会面。” 说完,这对方不等他吴正淳答应好不好,直接挂了电话。 吴正淳其实蛮讨厌受束缚的,尤其是这种突然意外之外的,之前没有任何通知的安排。 在这种强势的气压之下,他吴正淳,一下子拒绝不了这种见面。摔了电话到床上,吴正淳坐在床上稍微吐了一口浊气。 所以他讨厌燕京,讨厌到要死。虽然说,自己所在的单位里,同样少不了权势压迫和勾心斗角,但是,最少是一个单位里,算是工作的同事。只要想到这点,他吴正淳多少能理解一些对方的难处,比如知道主任有时候让他做一些事情也都是出于无奈和别无办法。可是,来到这个地方以后,完全不一样的了。 像他老爸老妈嘴巴上喜欢念叨的,一心追寻的梦想,在这个地方,直让他恶心到要吐。只因为,所有地方上的资源,不都是为燕京服务的,全都是。 陆征立在边上,打量着这一切,看着,用静默思索的眼瞳,观察吴正淳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周司晨盖上手提电脑,走过去,搭上淳哥的肩头,说:“是什么人?” “不知道,没有说。”吴正淳摇摇头。 陆征却是知道的,不会有错的,是他爸来了,直接先给吴正淳施压。但是,他爸如果只是为了他妈妈的病,道不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因为他爸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周司晨思量一下,道:“我打个电话到下面问问。” “你问,人家怎么告诉你?而且,不是一样得过去。难道能说不过去?”吴正淳让他不要没事找事,眼看这来的人来头貌似挺大的,主办方的人员说起这个人时都十分客气尊敬。 周司晨知道他这话没有错,只能安慰他:“下去看是谁,就知道了。什么人来都好,反正,我们都是秉公办事。要是对方想让我们做些什么不对的东西,直接找有关部门反应。” 听到这些话,吴正淳反而是笑了,笑周小弟太大惊小怪:“能有什么事?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只会给人治病,至多,是想走个后门,让我给谁治病。” 周司晨想,也就这样没错。 只是,强势不对吴正淳的脾气。吴正淳心里闹别扭,对于对方想让他治什么人,都会先想着借口一口拒绝。即便如此,人家不强势,吴正淳也不会去随便接受对方推荐来的病人。比如之前,某客服组长想通过陆征走个同情的后门,都被吴正淳一口拒绝了。 吴正淳挑选病人,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办事的,没人说得通。 “我可以介绍对方给其他教授。”吴正淳对此有的是法子应付,“有钱容易,我在美国的恩师,医术比我高明。请我老师过来动手术,一举两得。” 陆征想,如果问题能这样轻易解决容易了。美国的医生他们联系过,不能解决白露的问题。 一楼餐厅里,史慕青攥了攥掌心,低着头,试图把自己都藏在桌子底下了。 与酒店餐厅的员工们都见了面,打过招呼,君爷由酒店经理带领着是走到了餐厅里一张餐台旁边。 距离史慕青坐的桌子倒是有些远,而且,有人围在君爷身边,形成了屏风的样子,君爷不一定能发现她的存在。不,按理说是发现不了她的。 即使如此,这颗胸窝口里的心脏,跳的厉害。她,是该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了。真的是,岁月待君爷不薄。 如今,她只要眺望一眼,君爷那个样子,与十五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英俊的五官,稍显刻薄的鼻梁,刀削的唇角,挂的像是永远不近人情的冰山一角,冷血心肠。 吸口气,史慕青调节自己的呼吸,感觉自己的汗水都湿了衣服。这会儿,她怀念起自己小时候那股无忧无虑了,那时候,好像面对君爷都没有其他想法,只知道他是包子哥的爸爸,脸庞虽然黑了些,可是,会给她和包子哥做水果泥。 有多少人知道呢?是,外人哪里能想象到,这样一个面部表情像是黑脸公的男人,其实是个大厨。 君爷特别在乎那个杜小姐的营养师称谓,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关注营养和厨艺这个原因吧。 杜玉心,带着酒店的服务生,给君爷及陪君爷来的那几位贵客,端上来一壶花茶。 “是贡菊吗?”有人闻到了茶壶里飘出来的香味,问。 “是的,在一些地方,习惯早上在酒楼吃早点的话,都会点一壶菊花茶。”杜玉心说。 “可是,现在天气变冷了,贡菊貌似寒凉一些。” 杜玉心有备而来,道:“除了贡菊,有普洱茶,铁观音,都是可以消食的。” “不如先来几盘点心吧,吴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楼来?”有人提议,但是,必须先经过君爷的同意。 君爷果然不同意,不认为这是待客之道,因为,都说了要等吴正淳下来,而且,也不准人家去催吴正淳,看了下手腕上一丝不苟的机械表,说:“才七点,等等,不迟。平常,我们吃早餐,也没有这么早。” “那是的。”其余人纷纷附和君爷的话。 杜玉心只得把那壶菊花茶放在了桌子上。君爷既然说了不让倒。她也只能是这样放着了。不过,细心的她,既然知道了他们嫌弃贡菊寒凉,于是另外准备了一壶白开水。 如此一来,君爷倒是要了一杯开水。 酒店经理见到,不由暗自大喜。君爷挑剔的性子,圈内所有人几乎无人不晓。找杜玉心这种人才来,是对的。只见杜玉心都不骄不躁,顶着高级营养师的头衔,却十分谦恭有礼,做任何事都是进退有道。 昨天刚来而已,今天,已经和酒店的厨房厨师都打成了一片,酒店员工对其的口碑也是很好。最怕新来的人,要么太骄傲,太盛气,有欺人太甚的嫌疑,要不然是懦弱无能,习惯把责任推给其他人头上。 刚好,杜玉心这两个大缺点都没有,很有担当。 在杜玉心准备好开水先退下来,准备去厨房时,酒店经理拉住了她,道:“我们董事有听说过你了,说是,想找哪天,和你见个面。” “没有必要吧?”杜玉心却是一愣,规规矩矩地说,“林经理,我是因为,你的同学,与我哥的朋友之间是朋友关系,才介绍了我们饭馆的厨师,来协助承担这次酒店的商业服务活动。但是,除了这次合作以外,并没有其它关系,不是吗?我只是来工作的。不需要惊动到集团的董事。” 所以说这个女人是够聪明,而且十分懂得分寸。 知道他们这家酒店虽然是四星级,但是,其服务水平,早已经到达五星级以上水平了。只是由于扩展市场等原因,主动下调为四星级,不追求评级。他们上面统领的集团,是管理全球数千家酒店的大资本家。 这些,杜玉心在来这里帮忙前,都已经听介绍人说过了。正由于有这层背景的关系,生怕不合作反而会难免得罪了商业圈里有权有势的人。开饭馆的,和开酒店虽然不是同一个圈子,可都是做生意的,多少有些交集。因此,是迫不得已,基于综合考虑之下,她才向自己父母和兄长主动请缨,带了两个厨师到这里来的。 “杜小姐如果坚持己见,那么,这事等到此次活动圆满结束之后再提,如何?或许到时候杜小姐心里会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话,杜玉心也只能是无奈地先答应了下来。 刚走出餐厅门口,迎面走来几个人,杜玉心停下了脚,见是昨日见过的陆征他们。 林经理看到吴正淳来了,马上很高兴地迎上去说:“吴教授,里面请。对了,你是习惯吃西餐,还是中餐?” 杜玉心赶紧退到路边,除了给吴正淳他们让开通道,却也是不敢走掉了。她低头示意底下的服务生,赶紧准备早餐。 可是,不知道吴正淳喜欢吃什么。 吴正淳手指插在一边西装口袋里,扯了下脖子上的领带,像是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样子,在餐厅门口停了下来,转过头,其实刚才走来的时候都看见了杜玉心,对酒店经理问:“是她负责餐厅的早餐吗?” “是的,吴教授。” “我的早餐,可以不用她负责吗?” 站在他身后的陆征都一愣。 杜玉心努力地维持脸上的那份沉着和冷静。 林经理是吃了一惊的样子,小心问:“杜小姐是高级营养师,不知道吴教授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 “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她为我服务而已。既然她是高级营养师,我觉得我更承受不起她的服务。” 陆征眉头皱了皱。 周司晨叹了声气。不说吴正淳是不是记仇,但是,无疑,杜玉心是刚好踢中了吴正淳的铁板,吴正淳都没法忍受的地方。 按照吴正淳的说法,杜玉心在飞机上对他的那抹眼神是侮辱性的。 “没有关系,林经理。”杜玉心主动开口,“我也不是负责做早餐的人,所以,这与吴教授吃我们餐厅的早餐没有任何关系。” 高明!(未完待续) 老天爷安排的 花言巧语。吴正淳在心里头鄙夷了一把,可是无奈的是,找不到一句可以驳斥眼前这个女人的话。 “吴教授尽管放心。早餐的每一样东西,与我本人都是无关的。因为本人并不是厨师,只是个营养师。” 两句话下来,眼看吴正淳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周司晨慌张地推了推自己淳哥往前,想着这个女人虽然样貌其貌不扬的,挺普通的一个女人,怎么说话比他更毒舌。 陆征是隐忍下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在往旁边杜玉心脸上望过去。 对方貌似接到了他射过来的眼神,却也只是微微点头,眸里含笑。笑容,犹如海洋明珠似温婉含蓄的美。 吴正淳拉了拉身上的西装,见着到了餐厅门口,是避开不过的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径直朝所谓领导坐着的那张桌子走过去。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俨然是比他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只是,吴正淳没有往后看不知道。 感觉自己脸上的脸皮是严重扭曲了下,才能把持住自己的心情,不至于脸上表情瞬间崩溃。周司晨那一眼是望到众人里面坐着的那个严酷的身影时,立马在不用看清对方人脸的瞬间,能直觉地判断出那个人是谁。 是那个搅合了他家里,搞得他家里永无宁日的男人。 吸口气,再吸口气。他没有想到君爷会来,知道君爷会奔着吴正淳来,但是,君爷这样直接出现在人面前,还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好像根本不像君爷会做的事。君爷一直给他的印象,都是躲在暗处操纵强迫他人做一切事情,不是会自己出来做事的人。 怎么会? 周司晨的脑子里,如果说愤怒、震惊的话,倒不如说是疑惑不解,更为妥当。 那时候,他的目光全被君爷吸引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角落里猫在那儿的史慕青。史慕青却是在他们三个人踏进餐厅的时候,很快发现到了他们三人不一样的表现。 吴正淳脸上那幅显而易见无所顾忌的不情愿,周司晨那种动作上努力控制的微妙情绪,以及,陆征突然低下的头。 见到自己父亲了,她的包子哥第一个动作是低下头。这个动作,让她立马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家的时候。他见到他爸爸,从来都是一种既欢喜又复杂的情绪。他比谁都喜欢自己的父亲,也因此,经常会对君爷产生一种尊敬的畏惧心理。悄悄地躲在后面,低着小脑袋,偷窥自己的父亲,这是小包子最爱干的事儿。 这样的父子深情,血缘牵绊。史慕青只知道,现在他眼里脑子里,肯定都是他爸,不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儿的。哪怕知道她在这儿,他眼里可能也只有他爸。 心里某处涌起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史慕青闭了下眼睛,这样,貌似睁开时可以看的更清楚些,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是的,他朝他父亲走过去了。 “陆队,这位是吴正淳教授。”中间人站了起来,十分高兴、欣喜地隆重向君爷介绍起了吴正淳。 吴正淳好像还不知道君爷是谁,对,吴正淳貌似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弟弟家里与这个男人之间产生的恩恩怨怨。他只知道,这是多么最令他讨厌的一件事儿,拍人马屁,阿谀奉承。可是,人在这社会上,不是样样都能顺着自己的性子的。这个最浅显的道理吴正淳懂。 抽了下鼻子,吴正淳走上去,隔着张餐桌,和君爷面对面。 君爷早已站了起来,以比他稍微的个子高的优势,打量着他。 那一瞬间,吴正淳能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仪表堂堂,周身焕发的那气势简可以压到人抬不起头,最可怕的一点是,似乎,这不是这个男人的本意想把人压到抬不起头,只是这个男人本身的气质就是如此。君爷的那双眼,宛若两汪深潭,深不见底,发着一阵让人无法抵御的寒气,天然而成的。 莫名其妙的,吴正淳感觉自己脊梁骨上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要他说感受的话,更贴切的说法是,男人的眼像是一把猎枪,指在了猎物的背上,只等扣动扳机的一刻。 “你好,吴教授。”君爷缓慢地打开了唇角,嗓音是千年不变的冰山严酷。 吴正淳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道:“你好,陆队。” 两个人并没有伸出手交握。不是吴正淳硬脾气,闹情绪,是君爷不主动把手伸出来给人握的话,相信这个世上也没有谁敢主动伸出那只手自讨没趣。 “请坐吧,吴教授。”君爷的语声固然冰冷,充满寒气,可是,也是非常的礼貌和优雅,充满绅士风度。 吴正淳见过的领导都算是不少了,大多的大人物给他感觉,都是要么笑呵呵的,像是戴了一张弥勒佛的假面具,皮笑肉不笑的,让人看了都觉得恶心虚伪,要么呢,多是端着个架子,让人模棱两可,心怀忐忑,不敢靠近,同样是虚伪的很。 现在面前的君爷,无论气势、气质,都是绝对的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君爷冷,但是真。都说交朋友,最要看的东西不是其它,是真,或是不真。君爷这点真,让君爷这个人,一下子只是从令人畏惧的冰冷,提拔到了一股让人尊敬的可敬可爱上面。 可以想见,君爷这个人,交的朋友,绝对是对君爷这个人死心塌地的。 在短短的这交锋之中,吴正淳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一串念头。他那双眼睛,透过金丝眼镜再仔细打量君爷时,貌似充满了惊奇。 在他人眼里,吴正淳这明显迟疑的动作,无疑是看到君爷看的怔了。服务生给吴正淳拉开的那张椅子,迟迟没等到吴正淳坐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中间的介绍人不由笑了出声,像是插科打诨地对众人说,包括君爷和吴正淳说:“陆队,你看看你,你这相貌,让吴教授都看傻了眼。” “那是,我可能今早上刚刮了胡子的效果。” 可能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居然能张口说出笑话来,吴正淳反正被吓到不轻,终于一个退步,刚好跌坐到了椅子里。 赶紧重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收起身上的那抹狼狈,回头,见到自己那两名小跟班都站着没动,不由轻咳两声。 “哦,这两位是——”介绍人好像方才注意到了吴正淳后面的人,疑问地眨了眨眼,“是吴教授的助手吧?” 没认出是君爷的儿子。 是由于陆家向来行事低调,不是君爷身边最亲密的那帮朋友,哪个能知道眼前这个叫陆征的小伙子,是君爷的儿子。 陆征原先有些担心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望过去,自己父亲是低头在看表了,好像都没有看见他来的样子。 父亲是父亲,他是他,尤其在工作的场合上,没有所谓的父子所以会给他陆征特别的东西。这是,他自小到大,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第一条原则——公私分明,铁面无私。 “真都是一表人材的年轻人呢。”介绍人待看清楚了眼前站的两个小伙子都是年轻貌美,气质皆佳以后,朗声笑道,接着,温和地对在旁站立的服务生说,“给他们两张椅子一块坐吧。反正,这张桌子边坐的人并不多,坐得下。你看好不好,吴教授?” 吴正淳其实收拾自己的心情都来不及,哪顾得上自己那两个保姆,没有听清楚直接点下头。 周司晨眸里闪过一道光。 应说是老天爷安排的这一幕,让他和家里的头号宿敌面对面,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真的,倘若不是老天爷安排的,根本找不出理由,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说他周司晨愿意不愿意,倘若,君爷知道他是温家人,是温世轩的儿子,岂能愿意。 君爷,最痛恨他们温家人了。 嘴角挂起了一抹不让人察觉的冷笑,周司晨自己拉开了椅子坐下来,对服务生温和地说:“给吴教授准备一份中餐好了。他不太习惯吃西餐。” “是喝粥吗?”服务生睁了睁眼睛问,眼光里貌似有一丝的惊诧,不知道他是吴正淳什么人,好像对吴正淳全方位都很了解。 “吴教授喜欢吃皮蛋瘦肉粥,粥里放半条油条也不错。”周司晨说着。 在他身旁,陆征也坐了下来,但是,没有插半句嘴。论对吴正淳的了解,肯定没有周司晨多。 介绍人听着周司晨说话,好像很感兴趣,笑吟吟,先是对那个怔着的服务生说:“照这位先生的话去做吧。可以吗,吴教授?” 吴正淳总算是回过神来了,道:“可以。” “他跟了吴教授很久?” “是我爸爸的学生,我在美国回来以后,我父亲因为没有空,所以,让我负责把他带到毕业。” “姓什么?” “姓周。” 可能这些资料君爷都有了解过了,君爷始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去特意看看周帅哥。 “这位呢?”介绍人顺道问起了陆征。 “他姓陆。”吴正淳吸了口气,“说起来,他是在这边医学院毕业的,近期才刚到我们医院进修。” 姓陆两个字,似乎并没有引起桌上与君爷同行的那些人的注意,可能都不会想到君爷的儿子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因为,君爷和这位小陆先生,好像根本是陌生人一样的态度。 有人还笑着调侃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君爷说:“陆队,你看,这个小伙子和你同姓呢。是不是和他说一句什么?” “天下同名的都很多。”君爷不痛不痒,不冷不热地说。 开玩笑的人感觉头顶上被浇了盆冷水,只能干巴巴地自讨无趣地笑着。其他人则对他摇头,不可怜他,因为谁不知道君爷最讨厌随便拉关系了。 既然人员都到齐了,要准备上早餐。杜玉心和酒店经理一块走了上来,亲自询问贵宾们的菜单。 介绍人就此先转述了周司晨给吴正淳点的那份中式早餐:“吴教授想吃皮蛋瘦肉粥,在粥里加半根油条。” 杜玉心拿起电子点单机,在机子上啪嗒啪嗒流利地敲打文字,重复一遍:“一碗皮蛋瘦肉粥,粥里半根油条,对吗,吴教授?” 周司晨和陆征都能感觉她这是故意的,更何况吴正淳了。吴正淳闷气着,闷声说:“是的。” “足够了吗?只是一碗粥?吴教授是在客房里先喝过牛奶了?” 这个女人行啊,连他在客房里偷喝牛奶的事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不去做间谍?! 桌上其他人,貌似没有都听出了一些微妙的气氛。君爷终于抬起了那个始终漫不经心的头,眼神锋利地扫过杜玉心的眉毛眼睛。 “这样,没有别的意思。吴教授,只是作为一个负责餐厅的组长,必要的核实一下,我们有义务调查就餐人员对我们餐厅的服务满意程度。如果客人吃的东西太少的话,我们有理由认为,是不是我们的厨房有哪里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杜玉心解释道。 吴正淳才不信她这个话。 “给吴教授一碗粥。”杜玉心对身边的服务生交代,“我在发给厨房的菜单上注明了,但是,你还是帮我去厨房一趟,特别交代下厨师,注意盐分的比例。吴教授刚喝过牛奶之后,口感会比较淳厚,舌尖上的味蕾对于味道会稍微迟钝和挑剔一些。端上来的时候,不要太烫,太烫的话,会造成胃肠道不适,尤其对刚喝过牛奶的人来说。” 一番话下来,四周所有人,全部都只剩下鸦雀无声静静听一人说话。 吴正淳愣了下眼睛。 这个女人从哪里来的?是从外星球来的吗? “真的是一个做事很细致的员工。”只听有人对酒店经理当面赞誉杜玉心。 林经理两只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了。(未完待续) 热饽饽 早餐送了上来,一群人围着享用早餐。杜玉心撤到了旁边。刚好撤到了史慕青坐着的那张椅子后面。 史慕青转过头,生怕被人发现了。赶紧把剩余的一点早餐粥吃完,擦了下嘴巴悄悄走人。到了服务台处,问服务生:“多少钱?” “不用。” “什么?” “不用钱。我们杜小姐说的,说是不用收你钱。” 真是好人。史慕青回头,看了眼杜玉心站着的背影。 杜玉心笔直在那里站着,呈工作状态。 为了避免被君爷发现,史慕青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元钱,应该是差不多这份工作餐的费用了,一手把钱压在服务台上,说:“帮我给杜小姐,这是答谢她的。” “这——” 服务生来不及帮杜玉心把钱退回去,史慕青已经低下头快速撤出了酒店。 揣着这二十元钱,服务生只能等杜玉心忙完,再把钱交给杜玉心。 餐厅里,气氛犹如水深火热一样。明明室内空气不热,可是,站着的服务生脑袋上都冒出了晶莹的汗珠。一两个比较早起的宾客,来到餐厅门口,瞅着里面这个情况,赶紧先撤了,等领导吃完早餐再进去。 围在桌子边吃早餐的一群人,恐怕除了君爷以外,个个都要冒汗。 陆征却是对此习以为常了,从小到大,只有他父亲在的场合,都会形成一种无形的低气压。明明君爷情绪很好,举止又很文雅,从不在公众场合向人发脾气的人,可是,君爷恰是这样莫名其妙令人害怕。 在家里,小包子知道,妈妈陪爸爸吃饭时,都是神情拘束,一本正经的,极少有放松的机会。 吴正淳从口袋里抽出蓝色的丝帕,在自己额头上擦一擦之后,取下被汗雾蒙上的眼镜片,吹了吹。 周司晨坐在他身边,算是最镇定的一个了,慢慢地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舀着白粥。他和吴正淳一样,都是选择了喝粥清火。 刚到北方,水土怕是不服,吃清淡一点为好。 陆征效仿君爷,都是喝的牛奶,还有包子。北方人大都喜欢吃面食。陆征在家里的早餐,除了面包以外,偶尔吃粥,但是,最喜欢奶奶给下的面条汤,滚烫烫的,尤其是冬天的时候,能在早上吃出一身汗来,人都可以精神过来了。 桌上其余人,看到君爷喝牛奶啃普通馒头包子,都也不敢放肆地大点奢侈品了。其实,酒店里的早餐,一般,还有芝士面包之类的高级西餐。一杯几十块钱以上的黑咖啡,也是有准备给贵客的。 杜玉心站在那儿时,听见身旁林经理咕哝了两句:“吃的好少。” 当然不是吃的少了。君爷本人的饭量都很大,一份早餐,吃掉三四个大包子很正常的,再加一杯浓厚的牛奶。倒不如说是吃的太简单了。君爷吃简单很习惯,可是,其他人还真不太习惯了。包括有一些人,恐怕都想着组织出的公费,不吃白不吃,本想在这里蹭一顿高级早餐,结果,哪里知道君爷是这样的作风,陪着吃了一顿简单的,自然吃不太下。 杜玉心观察桌面上各人的饭量以及挑选的菜单,很快是一目了然,这些人,各自都是些什么样的喜好。这样下来,如果这些人,再想继续在这里餐厅用餐,她心里基本有底了。 低声的,杜玉心开始吩咐在自己身旁跟班的一个小服务生,让其纪录下来:“吴教授的口味,还是偏重的。既然他是这次会议主办方很重要的客人,记住,要给他随时准备咖啡、牛奶,以及温开水,茶可以不用准备了。他不喜欢喝茶。” 啊?服务生想她怎么知道。 “从美国回来的人,其实西方人哪怕喝茶都喜欢喝红茶,但是,国内喝红茶没有形成特定氛围,比较多的是喝龙井或是铁观音之类的绿茶。茶文化不同,吴教授想在这里喝红茶的话,有些标新立异了,而且,喝红茶讲究配点心。吴教授更不可能在这里随便找到喝下午茶的习惯。相反,喝咖啡,作为小资标志,是有的。他好甜,不会喜欢苦涩的黑咖啡,会喜欢加了牛奶和糖的口味醇厚的咖啡。” 哦——小服务生恍然大悟。 “吴教授那两个助手,一个是北方人,喜欢面食。另外一个是南方人,喜欢吃润的。” “润的?” “就是粥、汤之类的东西。南方人有一句老话,老火汤。用老火炖出来的汤,炖一天,只为了炖出一碗汤来,认为这碗汤是最好的精华。给他饭吃,不如给他上一碗老火汤。饭前喝汤,也是被南方人喜欢和提倡的。不像北方人,一棵大葱、加一个大馒头干咽都可以吃的很爽。究其原因,南方地带湿,北方地带干。人从湿到了干,不适应,更要喝水,给他常备凉茶之类的东西,想必这位周先生会很喜欢。” 小服务生两只眼珠子闪闪发光,对杜玉心佩服到几乎五体投地了:“杜小姐怎么了解这么多?杜小姐是南方人?” “祖上是南方人。”杜玉心说,并不忌讳向人坦白自己的出身其实是北漂一族的后代。 小服务生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很努力地记着,问:“其他人呢?” 虽然吴正淳是贵客,照顾吴正淳以及其两个助手,投其所好是应该的,但是,不要忘了,君爷他们的来头很大,是真正的大人物,更需要照顾才是。 面对这个问题,杜玉心的回答更显得高深莫测了,先是指到除君爷以外的那几个人说:“这些人,只要把菜式做的花俏一些,食材上选用一些平常家里不常吃不常见的,标新立异,他们肯定喜欢,无论那菜做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一句话洞穿天机,这些人是来蹭公家饭的,既然不是自己出钱,当然是想吃到最好的,平常吃不到的,可以回去后向其他人炫耀自己都吃了些什么不一样的,这样,才不枉此行。否则,回去后会被人骂白痴,怎么白吃饭都不会吃到好的。 小服务生好不容易忍住表情上的那丝笑意,点头意思明白明白了。 “不要看那位陆先生吃的简单,其实最不简单。”杜玉心最后才敢来评价君爷。 小服务生眨了眨眼,脸上写着困惑。看君爷吃东西,貌似都不挑食,什么东西都吃的样子,像馒头、包子,简单的,都毫不抗拒。貌似平常君爷在吃上面十分随意。 “你忘了,一开始,他进门的时候,不是说过我的营养师头衔涉嫌夸大吗?人家可能自己也是营养专家,对这方面十分了解,否则如何提出质疑。” 杜玉心是把每一点细节都给认认真真刻在心里了。 林经理回头听她这句话,被吓了一大跳。原先自己也以为君爷是个在饮食方面十分随意的人,结果完全不是。杜玉心这句话说的太有道理了。差点儿,差点儿全部人都要被君爷骗了。 “那要怎么办?”林经理紧张地问。 “我看他也不会在这里吃正餐。如果他真要在这里吃正餐,让厨师炒菜不要大火大油,把几盘家常菜做的精致,口感最妙,上桌来。但是,这恰好是最难的,最难糊弄人的。”杜玉心道。 只道是做营养师的人,不止是懂得各种食材搭配各有其道,而且,在味蕾上,一样是普通人望其项背。 林经理听见她这句话,简直要晕过去了。 酒店里不是没有营养师,可是,听杜玉心的意思,君爷不是普通的什么营养师可以应付得来的。 史上最挑剔最可怕的美食家。 过了约半个小时,桌子上的人早餐都吃的差不多。一些人开始喝着饭后消解的早茶时,介绍人向君爷介绍今日的行程:“早上是医学研讨会,分一共是八个会场进行。下午,每个会场一样有研讨会进行。但是,会放映协办单位同时进行的示范手术,以供参会者讨论。吴教授上午发表演讲,下午会到三一三医院去看看。” “如果是这样的话,上午,我在这里听听吴教授的演讲,下午随你们到三一三医院,如果方便的话,帮我安排一份工作餐,我中午在这里吃。”君爷很快做下了决定说。 杜玉心在旁记录着。林经理多了份警惕心,问:“请问是要准备什么样的工作餐?” “随便就好,一份工作餐,不要超过会议要求的用餐标准。”君爷随口就说。 其余人一听,表情各异。 恐怕有君爷在这里以后,想大鱼大肉蹭点公费吃都难了。 君爷率先站了起来,摆手让服务生不用帮忙,自己拿起放在椅子背上的外套,说:“吴教授的演讲是在九点半,我回趟单位,九点过来,你们不用送了。”说完,也不用让其他人站起来送自己,君爷一个人朝餐厅门口走去。 林经理见状,赶紧跑了上去。 那些陪君爷吃饭的人是可以不送君爷,可是酒店工作人员不一样,赶上去,是帮君爷去叫车。君爷没有开自己的车过来,是和其他人一块坐了主办方准备的车辆。现在,君爷回单位,打算自己坐出租车回去。不浪费主办方准备的车辆了。 留在餐厅的人,看君爷走了,倒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样子,有些心怀忐忑,因为都摸不清君爷模棱两可的态度。 吴正淳放下饭后喝的那杯咖啡,对主办方人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刘副会长,我们先回去了。” “那好,吴教授先回客房休息。”刘副会长答应。 吴正淳忍了忍,忍住没有问,这些人和那位陆队是什么关系,陆队又是什么身份的人,架势好像很大的样子。 叫了两个学生跟着上去客房。走到餐厅门口,吴正淳找了下在餐厅里找过他麻烦的杜小姐。周司晨和陆征都看出他这是在找杜玉心。 “淳哥。”连周帅哥都看不过去了,拉下他衣袖,“算了。人家姑娘家,干份工作不容易。” “我这不是给她找麻烦,是想,她是不是怕了,怎么不见人了?”吴正淳找不到人影,纳闷地给自己找借口。 周司晨听他有些誓不罢休的模样,问随处可见的服务生:“杜小姐呢?” 陆征也疑问,之前,杜玉心不是一直在餐厅里守着吗? “杜小姐可能去厨房忙着了。她一直都很忙的。” 听到人家说是认真工作,吴正淳作罢,走了两步,回头又道:“如果她回来,告诉她我找她有事。” “淳哥——” “你不懂!”吴正淳朝周小弟一个瞪眼。 怎么都把他吴正淳想的那样小气。没看出那个女人是从外星球来的吗? 刚好,林经理送完了君爷回来,一样在问起杜玉心的下落:“杜组长呢?” “林经理,杜组长可能在厨房。”下面的人回答说。 “哎呀。”可能没有看见吴正淳他们,林经理当众拍了下掌心,几分欣叹,“能人是能人。陆队都想找她谈谈。” “经理你说什么?”在场一些同事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围上来打听。 怎么都找杜玉心干嘛? “你们这就不懂了。营养师这个东西,其实是个热饽饽,在国外很吃香的。” 林经理的大放厥词,陆征和周司晨听着都一愣,再望到吴正淳那幅悻悻然的样子。莫非,人家吴教授只是故意想引起杜玉心的注意才专门找人家姑娘的茬子。 确实是这样的,比如有一些比较富裕的病人,在医院治过病,请名医开过刀以后,后期调养非常重要,一些疾病,需要配备专门的营养师进行辅佐治疗,而且,得有这个资金请得起。 国内,在营养师这部分还真是个空白。据吴正淳了解到的,比美国差一大截。国内的营养师,几乎都没有受到重视,造成好的营养师,那更是屈指可数。 难得找到一个,像杜玉心这样既专业又细心的。 “淳哥,你说她好在哪里?”坐电梯的时候,周司晨问。 吴正淳看着杜小姐不在,终于舍得夸人一句了:“她给我准备的咖啡,知道咖啡其实卡路里高,尤其我并不喜欢喝黑咖啡,所以,加的牛奶为脱脂牛奶,咖啡杯给我准备最小的。而且,你看她给我们每个人配的早餐份额。我们只是说一份而已,可是,碗有大有小,包子有大有小,她都是根据我们大致的体重给分配的。”(未完待续) 彼此过招 周帅哥挑挑眉,想不到卧虎藏龙,真人不露相。谁能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竟然能引人注意。 陆征回想着那抹白色干净利落的西装背影,在联想到在出租车上她说的那些话。家境所迫,但是,不会因此后悔。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这句话,他感触良多。 这是个,很照顾家人,把家人放在第一的女人,却是与他们陆家人的观念是一样的,尤其与他父亲是一样的原则。 难怪只接触了一次,他父亲已经对这个女人留意,并且发出了欣赏的邀请。 君爷很会看人。 三个人坐上电梯到了客房以后。陆征在吴正淳的客房里帮吴正淳把东西准备好,趁这个机会,周司晨将吴正淳拉到了阳台,拉上窗帘,挡住里面,小声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见的那个男人是谁?” “谁?”吴正淳像是傻子一样回想着,“今天我们见过很多男人,我们一桌子吃饭的,基本都是男人,只有一个女的吧。你说那个女的?” “大哥!”要不是陆征在里面,只隔了扇玻璃太容易被发现了,周司晨简直是想一拳打到吴正淳脑袋上让吴正淳清醒过来。 “你说谁,你说清楚!你对我发脾气做什么?”吴正淳被他吓到,退了一步,吃惊地看着他。 “先小声一点。”周司晨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沉,眼底里掠过一抹厉色。 吴正淳可以从他周身焕发出来的气势感觉到事情不小,吊儿郎当的神色收了起来,扶了把眼镜架,问:“你说吧。” “陆队,姓陆,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吴正淳眼珠子转了一圈,疑问的眼神,差点儿是要扫过在屋子里整理东西的陆征。周司晨真怕被陆征发现了,赶紧挡住,道:“你知道就好了,事情是你想的那样。不用看了。” “不是,你不说,我想不到。”吴正淳感到不可思议。 本来倘若是父子的话,在外貌上肯定有相像之处,能让人很快产生质疑和联想。可是,偏偏,和这对父子吃早餐的,今早那一大群人,包括餐厅的服务人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对父子竟然能一声不吭的,把所有人都蒙混过去了。 太恐怖了! “真是父子?”吴正淳后面两个字比划了下,冲着周帅哥,还是不敢相信。 周司晨给他肯定:“是的。” “为什么不和大家说明?”吴正淳感觉是,今早所有人都被这对父子耍了一回。 “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周司晨从母亲周大律师口里了解到的君爷,是一个几乎不喜欢交朋友的人,不是十分亲密的人,普通的话,是连家人都不介绍的。总归一句话,君爷高高在上,讨厌拉帮结派。 冷酷两个字,向来是君爷的最佳写照。 吴正淳皱皱眉头,没有必要,岂不是说明,君爷把今天见面的人,都当成什么了,空气? “淳哥,你知道为什么他儿子要到你这里学习吗?” “你说他儿子专程跑到南方找我学习?” “是。”周司晨说,“不是的话,这边的高校,医院,教育资源,哪一点差过南方了,这里是全国的中心。” 吴正淳知道他这话说的没错,虽然医院里传过了很多关于陆征的话,反正是陆征空降到南方学习,怎么看都是逻辑不通的事情。 “因为我很出名,我很厉害,所以,他儿子找到我这里来?”只剩下这个理由了,这样说,他吴正淳真的太厉害了,是不是,大人物的儿子专门都跑来找他学习。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一点高兴的心情,更没有所谓沾沾自喜的感觉。 “你明白了没有,淳哥?他们找你是有目的的。”周司晨提醒他。 “什么目的,不是跟着我学东西而已?” “当然不是了。” 吴正淳又不是真的脑子傻的,叹气:“什么病人,非得要我出手?” “淳哥是不是之前在某个国际学术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有关人脸辨识障碍的文章。” “谁得了这病?” “他妈。” 吴正淳的嘴唇可以缩成一个大大的足球。 周司晨见状,连忙拿手捂住他的嘴巴,贴在他耳边说:“淳哥,我是想提醒你,你不会傻到到时候真接这样一个病例吧?你知道这种病,几乎没有的治的。” 吴正淳看着他,眼角的余光同时掠过落地窗,想看到里面的陆征是什么情况。 陆征这人怎样,近期都一块工作生活了那么多天。说句老实话,陆征的父亲君爷怎么样不关他事,但是,陆征给他印象不能说坏,再有是他学生。他吴正淳又不是完全无血无情的人。 “淳哥你不要忘了,他是故意飞来南方找你当你的学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你脾气古怪,不好接触,不接受贿赂,不接受走后门走关系,所以,想通过这样的途径来软化你,设了个圈套让你跳下去。”周司晨用心地说。 “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怎么之前不先告诉我?”吴正淳冲他瞪圆了眼珠子质问。 “我也是,之前去过一个地方,碰过他妈,才知道是这一回事。”周司晨无奈地回答。 “找史慕青的时候?” “是。” “为什么是找史慕青的时候?这其中有什么牵连吗?我怎么觉得,连你都有秘密瞒着我的样子?”吴正淳可不好糊弄,听到这里,不,是早在之前,都有察觉周司晨对于陆征似有些情绪的样子。 指着周司晨的鼻子,吴正淳脸上掠过一抹不悦的神色。 论两人关系,是亲密到不得了。在以前救了史慕青以后,他们两人其实是一条船上共生死的人了。 周司晨低头看了下表,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真的来不及,说:“开会时间快到了,等找个机会,我再和你详细说。只希望淳哥能记住我说的话,既然他们是居心叵测设了陷阱给淳哥,淳哥不要一口随便答应他们,到时候,不知道他们又想让淳哥你怎么样。他们不是简单的一群人,有野心的。” 吴正淳还真是被他后面两句话吓到的样子。 他喜欢研究学术,最讨厌被拉进什么麻烦里了。 “行,我看着办。”吴正淳边说,边拍了拍他肩膀,“谢谢你,周周。” 当他们穿回阳台的落地窗走回客房时,可以见到陆征埋头在写东西,好像自始自终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去了哪里。吴正淳毕竟心虚一些,咳嗽了两声,走进洗手间里洗手。知道了陆同学是那位大人物的儿子以后,论谁心里头都会发悚的,他吴正淳不例外。话说回来,陆同学真是不可小看,作为一个出身不平凡家庭的子弟,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在哪儿都虚心求教,放低姿态到他吴正淳面前,给他吴正淳当保姆。 要是君爷知道自己的儿子给他吴正淳烫衣服、冲牛奶、甚至包括洗衣服之类的事情,不知道君爷会不会把他吴正淳怎么样。只要想到这些,吴正淳真是满头黑线,额头哗啦啦冒虚汗,真是被自己吓死都有了。 周司晨走到陆征身边,扫一眼君爷的儿子在做什么。只见陆征做的是笔记,纪录吴正淳的每一样喜好以及习惯,看起来,真是在用心拍吴正淳的马屁。 陆家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为了达到目的,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吴教授呢?”做完纪录的陆征,抬起头见他只有他一个人,问。 “他在洗手间。”说完这话,周司晨回自己房间去了。 陆征遥望他的背影,等他走出房间之后,眸子里一沉。 刚才,他们在阳台说些什么,他听到了零星。只是隔着扇玻璃窗,想要听见一些蛛丝马迹并不难,再有,他装有的窃听器,收集声音可以收到这个房间,包括洗手间阳台所有的声音,是特别制作的窃听器。 可以想见,吴正淳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神秘的是这个叫做周司晨的男人,似乎对他们陆家的事十分了解。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知道陆家这么多事儿,是因为他去找过史慕青,史慕青告诉他的吗? 好像,只有这个答案了,如果周司晨原先与他们陆家毫无瓜葛的话。 史慕青究竟和周司晨都说了些什么? 说他们陆家很坏,害死了她妈妈和姥爷?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的了,从刚才周司晨和吴正淳的对话来看。 陆征心里没有感到愤怒,因为她如果真的是这样告诉周司晨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她妈妈和姥爷确实是死了,死的时候,正因为他爸让他们离开的时机。她无法不认为他们陆家对此完全不负有责任。事实上,他们陆家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推卸这个责任。 他不愤怒,但是,他感到难受。难受她,不愿意把自己心里的委屈难受告诉他,而情愿告诉给了一个外人知道。 周司晨算是什么人?她情愿相信周司晨也不愿意相信他。 他在她心里面,早已是从那个小时候愿意把什么都给他的那个小男孩,变成了一个令她讨厌憎恨的对象了。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没有把恩怨误会洗清变淡,而是,将这一切积累成了无法化解的一座大山。 他,能再为她做什么? 不知道了。因为,她情愿去依靠另一个人,这点已经是显而易见。 吴正淳从洗手间里终于折腾完自己出来时,发现自己两个保姆都不见影子了。诧异了好一会儿,急忙打电话找人:“喂,你们都去哪儿了?不用开会了吗?!” 研讨会的开幕式,总是那样千篇一律,主办方领导讲话,介绍到场加冰,光是这个程序,去掉了约快一个钟头。 君爷早料到这点,在单位里给自己人开完小会,布置完任务,再开车自己过来,完全绰绰有余。本来预备第一个开讲在九点发布演讲的吴正淳,整整推迟了一个半钟头,才得到了上场的机会。 “不用我陪你去吗?”姚爷多了个心眼儿,在君爷出发之前询问君爷。 君爷只对他交代两件事情:“之前,你们不是有去查过那个姓周的小伙子的来历吗?怎么样?” “像你所想的,老熟人的儿子。”姚爷眯了眯眼珠子说。 “姓周,周玉?为什么是跟着周玉姓,不是跟他爸姓温?”君爷问。 “这用说吗?”姚爷不信他不知道,“当然是,怕你知道,温家的儿子也敢踏进这一行了。” “既然怕我,何必让儿子学医?”君爷嘴角溢出一丝惯常的冷酷的寒笑。 “人家怕不怕你都好,只是人家真的学医了。而且你知道的,以周玉,还有温世轩的脾气,都不可能说决定自己儿子学什么东西。” 这话是对的。如果周玉自己选,肯定让自己儿子陪自己当律师。温世轩的话,更是没有任何脾气的,儿子想自己走什么路都好,他只有顺从儿子的份。 “他自己想学医。” “是。”姚爷靠在他办公桌边上,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你不想想,温家那个人没有死呢。他这学的又是什么专科?” 君爷眸子里顿然一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要这样说人家。周玉的儿子,和周玉一样聪明,学习成绩很好,很出色,将来是个不得了的孩子。”姚爷说。 “你好像没有理解我的话。”君爷才不屑周司晨是不是想学医救温媛,那是他们温家的事关他君爷屁事。 姚爷“哎”深深叹口气:“他是冲着你来。” “这就对了。”君爷处事不惊地说。 周司晨想去救温媛,何必搅和到这些事里面来,说明,周司晨哪怕是想救温媛,其实心里面怀的是对他君爷的那根刺。 “这事你告诉征征没有?”君爷问。 姚爷摇摇头。 君爷道:“别告诉他。” “第二件事呢?” “帮我再去调查一个人,叫做杜玉心的女人。”(未完待续) 来历 “什么人?”姚爷想着君爷难得会到去打听一个女人,扒拉住君爷的肩膀问。 君爷才不屑他这个口气,说:“我打听的女人,肯定比你无时无刻打听的女人好。” “喂,话不能乱说!”姚爷着急,他老婆在一个单位工作的,被老婆听了这话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好好,我投降。我知道你打听女人,和你当初打听我老婆一样。你这个没血的男人,打听到女人,不过是想人家帮你干活,从不会想到怜香惜玉的。” 这话宾果。 君爷对女人的兴趣,当然是仅于工作上对他有用。 “你去帮我查查吧。我怕晚了一步,说不定被人抢了。”君爷势在必得说。 姚爷听他这样说,不敢怠慢,所谓求贤若渴,指的就是他们这些需要用工的人。 在姚爷忙着打电话拜托人询问杜玉心的情况时,君爷拿起了车钥匙和大衣,准备回酒店会场。姚爷回头见他的身影已经快步朝门口走去,不由撕开嗓子喊:“喂,你没有告诉我是哪个杜玉心,天下叫着杜玉心的,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 君爷在门口站住,回头,丢给他一个眼神:我让你去查的人,有可能那么简单吗? 姚爷彻底是想被他打败了。 “告诉你一句,她是年纪不够但是破例提拔的高级营养师。”君爷丢完这句话,直接转身走人了。 姚爷先是愣了下,想他这样激动干嘛,低头重新拨打电话准备再让人去问问时,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不是吧——” “姚科。”赵文生敲了敲房门,走进来时发现姚爷在发呆,好奇地问,“陆队走了吗?” “文生,你记不记得上回,你媳妇和蔓蔓他们在聊天时,说起一个人。”姚爷转过头对着赵文生说。 赵文生当然没有姚爷那样八卦,连女人们平常三姑六婆的聊天记录都会记忆在案。不过是因为知道媳妇有参与其中,说不定平常听媳妇唠叨多的话,会有印象,因此问:“姚科说的是谁?” “你媳妇是不是和你说过,哪家的女孩子很厉害,年纪轻轻,考取了高级营养师的执照。” 姚爷此话一出,赵文生是想起来了,自己家里的蒋梅曾经因为这条新闻,在他耳边上唠叨了三天,他却是听着没有任何感觉。不就是个营养师吗? 国内的营养师水平他知道,大都是混出来的,混个文凭,没有什么好资历,工作前景也不明朗。 “是的话怎么了?”赵文生反问姚爷,“姚科你想找高级营养师的话,直接找营养师协会推荐,或者是,像上次我们需要的时候,请了国外的营养师过来指导几节课。” 他们单位里是需要营养师,但是,对外招聘进来的,没有一个能符合他们苛刻的条件。按照君爷的想法,到后来,他们只能是准备把新人送到了国外去培养。可是,培养出来的人才,哪怕签订了协定,也不一定愿意回国。因为,营养师的薪水在国内比在国外低一大截。工作的环境,和国外比都不能比。国外已经有这种相关的严谨的学术氛围,可是国内没有,国内仅留于形式上的东西太多。 如果真正好一点的营养师,也很快被提拔起来,成为大领导,反正,留不到他们单位里。 赵文生所提的这些顾虑,姚爷听着都明白。姚爷其实在这方面,早就和赵文生想的一样,一个专业氛围要真正培养起来,没有那样容易的。营养师在国内只能算是起步阶段,有时候人才有,市场没有,同样很令人头痛。因为市场没有,直接逼到人才严重流失,本土缺失人才严重。 只能等,耐心等到这块市场的蛋糕,被许多人共同认识到其重要性。但是,要等多少年,这点完全不知道。毕竟,国内能请得起营养师的人,但是,又不愿意在这方面花钱的人,太多了。病人都更喜欢吃药,不会想到把钱花在这看起来没有必要的方面上。不就是饮食清单吗? 国人的传统观念,不能一下子扭转过来的。只能等了。 “陆队可能意思是,现在有机会,能抓到一个算一个。反正,都是要尝试的,对不对?”姚爷说。 “那也是。”赵文生对他这句话不能否决,疑问,“可是,你说的那个,阿梅说的那个,我算了下,年纪不对。可能阿梅她们夸张说的。你知道她们女人说话,都喜欢夸张一点。” “今天陆队说遇到一个人,情况和阿梅说的应该是一样的。不然,你打个电话给阿梅帮忙问问,是不是叫做杜玉心?” 赵文生没有拒绝姚爷的提议,立即拨了电话给老婆。 阿梅手头忙得像陀螺一样,突然接到老公电话问一个完全不搭边的问题,一时反而记不起自己说过的话,道:“你说谁?你知不知道她叫做什么?我回忆一下。” “姚科说她叫做杜玉心,怎样,你有印象吗?” “杜?” “是,木字边的杜。” “你说杜宇的杜是不是?”阿梅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笑自己老公和姚爷都慢半拍的,后知后觉,“你们不会是连杜宇都忘了是谁吧?” 杜宇,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因为是蔓蔓那边的朋友,他们不能说很熟悉,只能说认识,平常一年到头都不联系一次的人,其实,他们几乎都忘了杜宇这号人物了,如果不是某人特别提起来。 “杜宇,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在蔓蔓的画饼充饥做事是不是?我和姚科记得他和他老婆都是蔓蔓公司里的股东。”既然都提起了许久没有见过的旧人,赵文生顺这个机会先打听一下对方的大致情况,因为貌似这个杜玉心好像和杜宇有关系? “你们,说是了解蔓蔓吧,但是,连蔓蔓的公司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蔓蔓的朋友都变成怎样了,你们从来都没有常识去了解。像蔓蔓她哥吧,也是一个样。关心妹妹关心成这样,叫做关心?”蒋梅对他们这群人是摇头晃脑。 换句话来说,只有等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君爷才有这个心思去了解这些人。因为在君爷的观念里,像杜宇之类,不是和他们一个圈子的,所以,不需要特别去了解特别去留意。正因为君爷他们这些人做人的原则与脾性,都已经被初夏她一开始都摸到一干二净了。初夏早在一开始认识君爷他们时,对君爷他们的印象差到了极点。用初夏的一句话来说,狗眼看人低。 君爷倒不是真的是看不起妹妹这些朋友。所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君爷怎么可能看不起杜宇。杜宇每年赚的钱,比他君爷更多。 只是,真的不是一个圈子里的,认识了,君爷还怕,为些不必要的事情拖累了妹妹这些朋友。但是君爷这种想法说出来,人家不一定能真正理解。人家看到的,只有君爷是大领导,杜宇充其量不过是个开饭馆的。按照国人从古至今的传统观念,商人的地位都是很低的,只能叫做钻进铜臭里的一类人。 赵文生不得不为君爷解释两句:“不是忘记了,只是,杜大哥他们也没有来和我们来往——” “人家近些年发生的事情,你们肯定不知道吧。老实说,我也是不敢在你们面前多提他们一家,因为一提,都要生闷气的。还有,朋友来往是相对的。人家不来找你们,你们难道不可以找人家?你说你们这些人是什么心态?!”阿梅说到气头上,直接对着老公都发火了。 赵文生硬着头皮承受老婆大人的发飙,因为,老婆有些话说的没有错,不过他和姚爷好奇的是,究竟杜宇一家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一家早和蔓蔓拆伙了,你们不知道吧?” 这要说到当年范慎原带了家族的大资本入股蔓蔓的公司以后,逐渐,公司的掌控权,落在范家手里。蔓蔓属于技术入股,所以关系其实不大的。而且,蔓蔓最主要的目的是给温世轩留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因此,无论如何,那是肯定要在这家公司留下来的。眼看范慎原对温世轩很好,对待温世轩犹如亲父一样对待。 当然也不能说范慎原和杜宇关系不好。不是的,从一开始工作开始,两个人都是互相欣赏的兄弟。问题在于,公司做大了以后,所有事情都不能由一两个人说了算了,全部要制定成铁的规则。 问题出现了,杜宇感觉到自己在公司里越来越没有用处。以前,他可以帮公司跑业务,这是他的强项。但是,公司做大以后,招来的业务团队更加强大有效,根本不需要他出马。不像蔓蔓有独门的技术,在公司里永远不会遭人嫌弃。杜宇,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公司抛弃了。公司开会,他几乎成为了哑巴。 钱赚再多都没有用,干活不开心,不得志,很容易走上邪路的。杜宇有一两年,和一群不怎样的朋友混在了一起,结果,被人带坏了。 赌博,差点儿进了监狱里,输到倾家荡产。 范慎原所组织的公司,是属于现代管理化的公司,怎么可以容忍公司员工发生这样有损公司门面的事。但是,杜宇毕竟是画饼充饥的元老之一。后来,在蔓蔓在中间的调解之下,公司给杜宇偿还了赌债,同时,解除了杜宇在公司里的所有职务,包括股东权利。 杜宇对此是没有话对公司抱怨的,因为,要不是公司出手,他要进监狱还债的了。公司和蔓蔓,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了。 说到这里,赵文生他们终于记忆里起来,是有这回事。那个时候,君爷还发过一句牢骚叫做交友不慎。好了,当场惹得蔓蔓在家里拍桌子。 杜宇只是一时走错路而已,很多人都会犯的低级错误,有钱了却是迷茫了,不知道往哪里走。 蔓蔓只记得,要不是自己这个师哥,自己那时候还窝在南方自己那个破旧的老宅子里,一事无成,更别说与陆家人相遇了。自己和老公的那份情,都还是师哥和初夏促成的。杜宇一辈子都是她蔓蔓的恩人。 她哥懂什么? 她哥只知道,自己永远是对的,别人走错一步都是错! 这话说君爷做人做事的准则,还真是对的。君爷自己可以说不犯错儿,可是,没人能做到君爷这样伟大能保证自己一定不犯错。 赵文生记得那时候,他们一伙人说着这桩事的时候,因为,蔓蔓在家里和君爷吵架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几乎天天发生的事,大家看着听着都早已习以为常,要他们评价的话,只能说,蔓蔓真了解她哥,是把她哥最缺的缺点都能深刻地挖掘出来。 兄妹俩,天生是冤家,不打不相识。 蒋梅却只知道,老公倘若在外走错了路,最惨的是家里的女人。那个时候杜宇出事时,初夏差点和杜宇闹离婚。要不是为了儿子女儿,说不定,初夏真离了。但是,毕竟多年的夫妻感情在那里,杜宇也不是完全错到无可救药不知悔改了,最终,这对夫妇幸好没有离成婚,否则,儿子女儿要怎么办。 杜宇的儿子叫做杜儒霖,这个,相信很多人都会记得这个大胖小子。傻傻的,却因为小时候,自己妈妈和陆家的千金是好朋友,达成了娃娃亲的婚约,和陆南本来是父母安排成一对儿的。但是,陆丫头终究是大院子里出来的真金不换的千金。杜儒霖的身家背景,哪怕自己妈妈爸爸,和蔓蔓有着永远切不断的友情,没有用,比起陆家来说,根本是不能进到陆家眼里的小伙子。 君爷更是一早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妹妹和初夏达成的这个约定。 杜儒霖要是自己争气还好,自己争出一片天地,总可以让陆家人另眼相看。但是,外貌上他长得像自己父亲杜宇,从小长得胖,一直到现在都是胖。(未完待续) 原来如此 杜儒霖其实是想争气的,想给自己爸妈挣回面子的,咱外貌不行的话,努力学习上进争取进入上流圈子,不也是能让陆家另眼相看。这不是因为杜儒霖喜欢不喜欢陆丫头的缘故,除了小时候被妈妈抱去过陆家和陆南在婴儿时期见过面以外,长大以后杜儒霖都从来没有和陆南碰过面。 只是自己妈妈初夏在他从小到大念的最多的一句,是君爷看不起他们一家,才从来没有认为过她儿子能配上陆南。陆南能不能成杜家媳妇没有关系,只是,君爷看不起人,初夏对此是耿耿于怀,怀恨在心,一辈子都装在心里头了。 她初夏的儿子哪点不好? 论人品,杜儒霖那是不用说的,忠肯老实,毕竟家教放在那里了。论成绩,杜儒霖自小在学校勤学苦读,年年三好学生,最后考上了本地二一一重点大学。唯一缺陷,身材胖些,五官上继承了父亲杜宇,是不怎么英俊潇洒,对女孩子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可是,靠人品追到女孩子不是一大堆,他妈妈初夏就是。 只是老天爷对待这家人不好。杜宇出事后不久,杜儒霖病了。 “得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后来,幸好他妹妹与他配型成功,给他做了造血干细胞移植。他妹妹当年是医学院优秀的学生,快毕业了,在临床上实习,后来因为她哥这个事,直接休学了,后来,好不容易毕业,因为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已经有在考营养师,所以,一直在营养师这条路上考下去了。除了帮助家里经营家里的饭馆,帮助照顾生病的哥哥,短短两年时间内,一路考到了高级营养师。当时还轰动一时,上过报纸。不过,在你们听来肯定这是没有任何了不起的事情,当当耳边风吹过吧。”阿梅不忘讽刺一下老公,“你们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赵文生被老婆这话刺到脸上一丝红,听见姚爷在旁边一样红着脸咳嗽。 他们是太漫不经心了,杜宇家里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姚爷,听到杜家的儿子和自己弟弟一样得了血液病的经历,那颗同病相怜的心情都马上吊起来了。 姚爷问:“他儿子那个病现在好了吗?为什么当时不找我们?” “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不可能不知道。蔓蔓当时和她哥拍桌子。她哥不是说了一句吗?有本事,以后别来找我的人!” 羊毛出在羊身上。或许君爷当时那是气话,被妹妹气到口不择言。蔓蔓好像从来把杜宇和初夏都看到比自己哥重要,怎么不让君爷气。 “不找陆君可以找我们。你老公不是医生吗?”姚爷都觉得无比委屈,自己怎么被君爷给拖下水的。 赵文生颇颇点头,他自己本人绝对不像君爷,怎么可能对杜宇和初夏有意见。 “找你们,陆君能不知道吗?陆君知道了的话,能不在蔓蔓面前嘲笑吗?”阿梅嚷嚷着。 说的是实话,这事儿,君爷还真有可能做。没有办法,君爷每次到自己妹妹面前时,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特别的小气!特别爱和蔓蔓作对! 阿梅说:“蔓蔓其实本来也不知道的。当知道的时候,人家的孩子都已经配完型准备手术了。再告诉你们,貌似也没有什么用。是初夏不想告诉你们,认为,怕给蔓蔓丢脸,特别不想在你们面前丢脸,明白不?” “丢什么脸?”姚爷更纳闷了。 赵文生一样纳闷。 这人生病了。有什么好丢脸的? “治病用不用钱?他们家当时为了偿还债务,房子都卖出去了。自己一手重新开起来的素菜馆,素心斋,刚刚开业半年,一切都才起步。开店资金,都还是向蔓蔓借的。杜儒霖病的时候,杜玉心为了她哥,只差没有把自己都给卖了。好在学校里的同学知道她家情况之后,帮他们家搞公益募捐,再宣传他们家的菜馆,号召大家到素心斋去吃饭,帮助杜家解决燃眉之急。这样才给她哥筹齐了医药费。”阿梅说到这里,都可以想象到当年杜家的处境,要为杜玉心这个小姑娘拘一把辛酸的眼泪。虽然这些故事,都是她后来才从其他人口里听说的,而当她听说的时候,想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否则怎么会在自己老公耳边念叨三天,说这个杜玉心的小姑娘很争气,不一般,这样的艰难处境都一个人扛着顶过来的。 说是在那个时候杜家,杜玉心是整个杜家的顶梁柱毫不夸张。杜宇在儿子病了之后更是悔恨自己当初走错的路,恨不得把自己伤了的念头。初夏做妈的,儿子病了怎么不能伤心到伤心欲绝。只有一个杜玉心,一个人撑着,帮父亲经营饭馆,帮妈妈照顾哥哥,还要帮着筹集药费。 直到今时今日,杜家,哪怕杜儒霖病好了起来,杜家里的人,却都在心理上依赖起这个干净利落其貌不扬的妹妹。 只可惜,她念叨了三天,她老公把她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蒋梅可以清楚地记得她老公那会儿听她说话的那个眼神。虽然,人家赵文生不是看不起人这个意思,只是就行业里的规律实话实说的评价。认为她们这些女人喜欢浮夸风不好,动不动大惊小怪更不好。 赵文生当然现在是拼命地想在老婆面前澄清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可是阿梅火眼金睛,一眼洞穿他们突然问起杜玉心,肯定不是因为他们要找杜玉心,八成还和君爷有关系。 “你们找杜宇的女儿做什么?”阿梅问。 赵文生轻轻咳嗽两声,和姚爷对了下眼色,貌似以初夏和君爷那一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不太适合把实际情况说出来。只能拐着弯说:“是这样的,刚好有人说起嘛,像你说的那样,说是年轻有为的营养师,我们很好奇,想了解一下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已经听我说过,认为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吗?还是说,你认为我说的话就是胡说八道?!” 耳听不仅没有澄清误会,还把老婆直接惹毛了。赵文生连忙装糊涂:“喂喂,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见你在说什么,这样,我先挂了。” “有你的,赵文生,回家再说!” 啪! 对方抢先挂上了电话。 姚爷只能是同情地在赵文生肩头上拍拍:回家小心了,兄弟! 赵文生叹气。 现在,他们两个伤脑筋的是,要不要把这事儿,如实向君爷禀报。 “说吧。”姚爷决定道。 想必以君爷的性子,会听完也只觉得非常好笑。因为君爷从来对自己妹妹的闺蜜初夏同学,只有一句评价:小孩子脾气! 面对初夏的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君爷只觉得初夏是个小孩子。 赵文生可不敢打这通电话了,刚才倒霉至极,刚被自己老婆骂过,心有余悸。于是,把话筒直接扔给了姚爷。 姚爷无奈拿着电话筒。打过去的时候,君爷正开车快要抵达今早上刚去过的酒店会场了,接到姚爷的电话时,有一丝吃惊:“怎么,很容易查吗?调查结果来的这么快?你查清楚没有?” “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都有感觉了呢?”姚爷说回他。明显,君爷是察觉到什么了,否则,也不会回来后让他去彻底查清楚杜玉心的来历。本来,让他去查杜玉心的学历证书是不是真的就够了。 君爷低声说:“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的女儿?” “是的。你妹妹的人。” 君爷马上联想起来了是谁,果然像姚爷想的一样,感到姚爷这样小心翼翼的口气很是好笑,说着姚爷:“这不是好事吗?都是认识的人。” 姚爷要疯了。想这话要是被初夏听见,初夏必定当着君爷的面吐血。 “拜托你。”姚爷说。 “拜托我什么?”君爷在酒店门口停下了车,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出去,把车钥匙扔给了服务生去泊车,腋下夹着公文袋进了酒店大厅。 “拜托你脑子想一想。初夏什么时候对你有过好印象了?” “她妈是她妈。她是她。你没有见过她,我见过。我看得出来,她和她妈一点都不像。不任性,不娇气,干活干净利落,那个作风,简直不像是她妈的孩子,幸好是这样,否则,还入不了我的眼。” 姚爷直接想晕过去了,君爷知不知道在说谁,难道不知道先有妈才有孩子这样简单的道理吗。 “我意思是说,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会说是父母说什么她做什么的人。我猜,她父母还得听她的。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工作归工作,我相信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君爷信誓旦旦,号称对自己看人的目光从来都是一流,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本事。 姚爷对这点不能否认,君爷是有这样的本事。像他姚爷的老婆,还不是君爷先看中的。君爷自己娶的老婆更不用说了,白露姐姐,都称姐了。 “你想怎么办?你让我调查了她的来历,难道,想借她爸妈这层关系去拉拢她?”姚爷打听君爷的算盘。 “再看看吧。”君爷倒是不急,知道对方是初夏家的孩子以后,感觉更好下手了。 初夏和杜宇,他知道,其实都是软心肠的,刀子嘴的,棉花糖,太容易对付了。 挂上了电话,迎面看到今早上接待过自己的酒店经理。 林经理一看到君爷,也是马上冲了过来,说:“陆队是要观看吴教授的学术演讲吗?请让我给陆队带路。” 君爷来者不拒,点了头。 两个人坐上扶手电梯,去到二楼会议厅时,君爷随口问了声:“杜小姐还在吗?” “在,在!”林经理用力点头,“陆队想找杜小姐问话吗?什么时候,我安排一下。” “等她工作时间忙完后,有空的时候。”君爷说。 “这个简单。中午有午休时间,我告诉她,让她来找陆队,好不好?” “林经理认为好,就安排吧。主要不要影响到他人的工作。” “这个请放心。这点与陆队会面的时间,杜小姐肯定有的。”林经理马不停蹄地点头。 君爷扫过眼他脸上的表情,收回视线,问:“我的办公电话给了杜小姐吗?” “已经给了。” “她有说什么吗?” “那倒是没有。肯定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林经理笑眯眯地说,好像自己是杜玉心。 “除了我,还有谁找杜小姐吗?” 林经理哈巴狗一样点着头,直夸领导:“陆队料事如神,是有人找杜小姐。” 电梯到了二楼,林经理要继续给他带路时,君爷拒绝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林经理有事自己去忙吧,不耽误林经理的工作。” “不忙不忙!”林经理连声说,明明自己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叫个不停。 君爷趁他按掉电话的一刻,夹着公务包大阔步地走了。 二楼的展厅会议厅,大小一共有七八个。根据指示牌,君爷来到最大的那个会议厅。 由于厅内能容纳观众的数量有限,很多没有办法挤进去听讲座的人,在门外等着。君爷见着个情况,倒也不想闹特殊。于是,在隔壁的茶水间找了个位置坐着,给儿子发了条短信。 陆征是坐在了第一排,上讲台帮助吴正淳准备演讲的人是周司晨,他暂时待命。手机里忽然响了下时,陆征拿出来看,一时没有想到是自己父亲给自己发的短信。 等再三确认发信人是自己父亲时,陆征愣了好一阵子。这算是,自己父亲第一次对他请求帮助。虽然,君爷的那个对儿子的口气,命令居多。 君爷是要他帮忙把吴正淳现场发表演讲的视频用手机传输给他。 这个不难。 陆征开始调整手机的录像头,以他这个位置算是绝佳录影位置的了。 吴正淳站在了演讲台上,一只手插着裤带,另一只手握着话筒,神情自如,对着台下的人说:“很高兴与大家见面,我姓吴。” 会议厅内,骤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未完待续) 像父亲 “吴教授,请问,你所研究的芯片技术现在进行到何种进度,可以给患者带来什么样的福音?” “我们初步是打算用芯片,来辅佐人体脑部因为意外伤害脑损伤导致的功能性障碍,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是我们尽量在做。希望能突破以前研究者们止步的瓶颈。还有,这种研究技术并不作为我来到这次医学论坛的讨论项目。” “吴教授接下来会给我们大家带来的手术演示里面,不会包括这种芯片技术的手术?” “是的,不会有,这是处于临床试验阶段的一个项目,需要更进一步评估风险性,在我们研究团队未完全核实完所有风险结论之前,不会运用到普通病人身上,更不会进行推广宣传。” “吴教授,基于为医学事业和病人负责任的态度,我相信与会者都能理解你这种做法。但是,听说卫生部批准了你们的临床试验,无论是在美国加州或是国内你的项目都是获批可以在临床上进行试验的项目,这意味吴教授能挑选自愿进行临床试验的病人来进行这项研究手术。毕竟对于那些像是身患绝症的病人而言,你的手术,哪怕只是试验阶段,对于他们来说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吴教授愿意在这次医学交流论坛中为大家展示一下这种新技术,让同行们同样看到希望,不是更好吗?” 吴正淳严峻地挑了挑眉头,心头掠过一道不悦。 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向他提问的人是谁?据对方称,是某某医学单位的脑科大夫,可是,他不仅不太认识这个不太出名的同行,而且,这个同行在这种公众场合里对他步步逼人的态度,即便口头上说的为民谋福,可这种逼宫的感觉没有人会感到舒服的。 吴正淳不得不质疑周司晨之前和他说的话都是真的,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圈套在等着他吴正淳。 坐在底下的陆征,就近能清楚地看见吴正淳脸上一闪而过的质疑。心中同样升起了一股疑惑。回头望眼那位正在提出问题的男人。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不止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过。全国同行那么多,很多没听过没见过本来很正常,但是,这样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逼人的事情,不是敌意的话,难道是有意引起他人的注意? 考虑这些可能性的陆征,却没有想过这样的安排可能会是自己父亲做的。他的父亲君爷,从来是不会做这种强人所难当众难堪的事的。可是,是否其他人都是像他这样了解他的父亲,难说了。 手机里的视频传输出现了中断。父亲貌似没有新指示传过来。吴正淳的演讲报告在此刻宣告一段落。 散会以后,由于接下来在这个会场上午并没有其它演讲,一大批观众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热情,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围堵吴正淳。不仅如此,会场外面的媒体记者蜂拥而至,一样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面对这样意外的结果,吴正淳整个都傻眼了。他并不算是十分著名的名人,更不是明星,回国也不是今天刚回国,怎么突然间变成明星一样受人瞩目了。 骚乱的场面,把吴正淳困在了中间动弹不得,只听围住他的四面八方的声音里,有除了想进行学术交流的同行,也有一些患者家属及其委托人。最可怕的是那些闯过保安关卡冲进门里的媒体记者,每个问题都是异常尖锐。 “吴教授,听说你父亲一样是脑外科专家,你现在进行的事业是不是属于子承父业?” “吴教授,你在美国的成绩斐然,据说在美国有多家机构愿意提供高薪录取你,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回国?” “吴教授,听说你回国是受人指使?是你父亲命令你必须回国的吗?” 陆征推开层层包围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出条缝隙进到里面时,能亲眼看见吴正淳的脸色变成了青白。 酒店的保安增派了人手到现场维持秩序,才将吴正淳从骚乱的人群里面解救了出来。周司晨扶着吴正淳穿过夹道时,感觉到了握着自己的吴正淳的那只手在发抖。 “淳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吴正淳失控,周司晨惊问。 吴正淳低声道:“回去再说。” 几个字,是从吴正淳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些人肯定是有组织的,有意图把他和他爸扯在一块儿。 陆征跟在他们两人后面,听到这话更是犯疑了,莫非,还有人想着针对吴家父子吗? 前面快到电梯的时候,没有想到有一群记者堵在了电梯道上和楼梯口上,到处都有记者,明显在等着他吴正淳过去。 周司晨他们四处找突破口时,只听一道女性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对着他们:“往左边走。” 左边? 向左边看过去,看到了一间好像茶水间的门口打开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不是杜玉心能是谁。 几个人不假思索,听杜玉心的指引走了过去。走进门里,才发现茶水间里有另一扇门,可以直通到酒店员工使用的一部员工电梯,到达他们所住的客房楼层。不过,只怕去到上面同样会被记者围堵。对此,杜玉心对他们几个说:“我让经理给你们开另一间客房,已经都准备好了。行李会帮你们转移过去。” 这些记者简直无孔不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导致记者对他吴正淳突然如此感兴趣? 面对他们三个人的疑惑,一边带路的杜玉心,在电梯里,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他们看。 晨报的第一版版面,写着谁谁谁刚获得了拉斯克医学奖的提名。 吴正淳在看到里面有自己父亲的名字在列时,愣了下,吐言:“没有和我提过。” 父母都没有和他提过这事。当然,他知道,被提名的科学家,不一定都知道自己被评奖委员会关注并且会被提名,一切真相都是只会在结果出来的时候被公布时知道。 “疯了,这是,那些记者是以为我在美国帮我爸搞关系获得这个奖的提名吗?”吴正淳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些记者们一再问他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淳哥。”周司晨拍拍他肩膀,“反正,这事儿对于老师来说是好事,值得恭喜的好事。”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道恭喜,他是你老师,但是,我就算了。”吴正淳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巴。 杜玉心本来没有心思去偷听他们说话,可是人在旁边,不听不行,听到这儿,貌似能听见些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她疑问的眼神去到陆征那里。 陆征是在陪吴正淳这段日子里,多少能体会到吴家父子似乎关系不是那样和睦。可毕竟那是人家家里的私事,他不想了解太多,也不想去议论。 摇摇头,陆征摇了摇头。 电梯打开,杜玉心留了下来。吴正淳走了出去时,这次没有忘记回头,对她说了声:“谢谢。” “吴教授客气了。这是我本该尽到的义务。吴教授本来就是这家酒店的贵客。”杜玉心说。 周司晨都忽然觉得她这张脸有点像谁,扫到陆征那儿时,有丝恍然大悟:对了,像君爷,像君爷那样一板一眼的,简直快让人透不过气来了。 电梯门合上,吴正淳带着他们两人往前走时,说:“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到下面吃饭了。你们到时候帮我打包吧。” “淳哥肚子饿了吗?”周司晨问。 “气都气饱了。”吴正淳说话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只怕话语多了憋在心里反而憋出病来。 周司晨在手机里琢磨着菜单,回头想起杜玉心不是正好是负责酒店厨房的吗,早知道让杜玉心直接把午饭给他们送过来就好了。反正,连吴正淳早上才夸过她不同凡响能看穿人吃什么的本事。 这个其实不难,到了新客房,周司晨拿起手机拨了客服电话,直接要了杜玉心的号码。随之,把这个号码扔给了陆征,道:“你来联系,看你关系和她比较好说话。” 陆征接到这个烫手山芋,转身,因为工作关系,不得已给杜玉心拨了电话。 电话对面传来的是厨房里炒菜的声音。杜玉心问:“是谁?” “是我。” “谁?”厨房里声音太嘈杂了,杜玉心听不清楚声音。 “陆征。” “陆征?”杜玉心问。 “是的,陆先生。” 杜玉心反应过来后,为自己的慢半拍红了脸,道:“你好,陆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是这样的,我们三人可能中午没有办法到餐厅用餐,麻烦你让人给我们送点午饭到我们客房里来。” “吴教授,周先生以及陆先生,是吧?” “是的。” “请问你们想中午吃什么菜?是吃干饭还是粥?或是面条,饺子?” 听她在对面问的仔细和认真,陆征感受到周司晨刚扔的那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怎么了,没有想好中午要吃什么吗?”杜玉心听他迟迟没有作答,疑问道。 陆征在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不是打电话就是上厕所,只得说:“杜小姐帮我们安排好不好?” “吴教授心情不好,很乱?” “是——” “我明白了,我尽量安排,安排不够周到的地方,希望吴教授能谅解。” 陆征突然能感受到她这份工作有多辛苦,是一份随时随地都可能受人刁难的工作。 “麻烦你了,杜小姐。” “不麻烦,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 她这样事事都是以工作为重的口吻,还真是很像他父亲。 “打完电话了?”周司晨忽然转过头来问他。 陆征挂上电话:“是。她说半个小时后能把午饭给我们准备好送上来。” 周司晨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半,一点吃饭,一点半吃完饭,休息半个小时之后,下面集合的车子是在两点钟十分开车,我们两点钟要下去集合。趁现在有点时间,把下午要带的东西都重新检查一遍。” “吴教授——”陆征看着站在阳台上似乎情绪不稳定的吴正淳。 “没有什么问题的,再怎么说都是父子。”周司晨说到这里,像是高深莫测地扫了下眼前的陆征,“对了,你爸也姓陆吗?” 陆征能听出他这个口气是什么意思,没有答睬,转身走开。周司晨看他那抹冷静自若的背影,眸子里的光悠转着。 和父亲在电话里大干一架的吴正淳,气冲冲地走回了房间里,说:“好了,这下全好了,恭喜他,还得遭他骂,都是你,叫我打什么电话?” 周司晨听着才觉得冤枉,反问:“淳哥,你刚不是说你死也不打吗?” “我是死也不想打,可是手贱了。” 周司晨:…… “得了,不闹了,反正记者很快都会明白,他是他,我是我。”吴正淳想不通的是,“以他那个本事,能得到提名?得奖那肯定是悬的了。但是,得个提名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有没有这样说自己的老子的? 周司晨轻咳两声:“师傅在国内脑外科学里,也算得上是北斗泰山那样的人物了。” “你是他学生,当然只会拍他马屁。我是他儿子,我不会乱拍他马屁。他有几斤重,他自己都清楚。这个提名,肯定是谁想报他恩情,给他弄上去的。”吴正淳说。 陆征在旁边一路静静听着。 午饭送了过来,不是杜玉心推来的餐车。见是三份精心挑训的饭盒,以及三碗精心准备的炖汤。 “你点的菜?”吴正淳问他们俩。 周司晨摇头:“我让陆同学准备的。” 陆征说:“杜小姐给我们安排的,因为吴教授你说过信任杜小姐的眼光。” 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吴正淳不好说不对,可是打开自己的饭盒,一看里面有自己不喜欢吃的芹菜,吴正淳照旧发起了牢骚:“我猜,她一定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个东西,专门给我配的。你们记好了,这种女人,当工作伙伴可以,做事认真讲究,但是,当老婆绝对不可以。否则,天天给你在生活里找茬,你不是得郁闷死了。” 说完,见面前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声,吴正淳疑问:“我说的不对吗?” 周司晨无奈道:“淳哥,你扯远了。” “也对。”吴正淳想起,“工作再能干,可是那样的五官,对男人真没有什么吸引力。” 一句话,杜玉心长得太平庸了。(未完待续) 选择谁 距离不远,丈夫的话,顺着风,能清晰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白露想,自己老公的作风一如既往,都是那样冷酷无情。这种教训的话,不要说她听了都不怎么舒服,那孩子听了肯定更不舒服了。这孩子明显处于叛逆期。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不,你知道。” 君爷的神回复,让在车内守着望远镜的高大帅都回了头。 “你知道我知道,你还说这个话?” “那你肯定知道,你阿姨十五年前之所以会出那个意外,同样是因为一个孩子,口口声声说自己长大了,自己什么都知道。结果,是什么结果,你一清二楚。” 白露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被揪了下,呼吸都能停住了。 十五年前那场意外,改变了太多人的人生。到至今,白小璐都不敢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句话。 他知道,知道这一切,知道她何尝伤的是脑袋,还有心。 “你阿姨是个善良的人,从来不会埋怨任何人,哪怕她真的是为了你们去死。但是,如果她真的为了你们鲁莽的行为死了,你认为,你们能苟活在这个世上吗?死了也能原谅自己做的这一切吗?” 听着君爷这段话,高大帅都只得钦佩到底。都说君爷不知道怎么抓到白露姐姐的心的,其实,哪里需要抓,君爷不用甜言蜜语照样能把白美人轰倒了。 白露靠在车窗上动都不能动了。更何况史慕青,在那里被君爷一段话轰到变成了冰冻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去见你爷爷奶奶的话,如果是真心关心你奶奶,还是不要上去了。”君爷说完这话,望了望手腕上的时钟。 于君爷而言,哪怕几分钟,都是很珍贵的。君爷的人生,没有浪费两个字。 史慕青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用力地看着,每更用力地看一分,都能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迎面扑来的那种极致的气场。 令人惧怕,令人心惊胆寒。 她没有办法反驳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明明这个男人令人那样可恨可憎。 “你——”史慕青噎了下喉咙里的口水,“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自己十五年前做了什么事?既然你都说了有人做错了——” “如果你想要我说我做错了什么,我认为我十五年前,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君爷的字,吐出嘴唇时,每一个都是方正圆润,清楚,深刻,不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听错的可能。这是君爷的风格,惯来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车内的高大帅却是哗然脸色变了。在看旁边的白露,一样神情不定,眼中掠过一抹早知如此。 两个人,犹豫着是不是该跑出去打断这一切。 眼看,史慕青因为君爷这句话,都冷笑了起来:“你认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么,我妈,我姥爷,算是什么了?白死了是不是?!” 君爷苛刻的视线,在她与她母亲酷似的脸上慢慢审视着:“当然不是白死。” “不是白色那是什么?!” “他们,只是失败了。” “失败?!” “为了一把琴,失败了。你知道的。” 轰。 像是一道雷在头顶上劈开。史慕青的脸,涨到怒红:“你胡说八道!你推卸责任!你明知道他们会杀人,却把我妈妈和我姥爷送走,结果,让他们死在半路里了,死了,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我说我不送走他们的话,他们一样可能会死呢?” “不可能!以你的能力,你可以让他们不死的,就像之前,你一直保护他们一样,你可以做到的,但是你不这样做了,都是因为,你儿子,你儿子受到我影响了,你讨厌我,所以把我赶走。这没有关系。你可以把我赶走,但是你可以不害死我妈妈和我姥爷!” “你想的太多了。对于我来说,我儿子是我儿子,我不可能代表他,不可能影响他。” “你撒谎!” “我不需要撒谎。因为,我儿子站在那里,他很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实性。” 伴随君爷这句话,车内的高大帅和白露转头望过去,才看见到对面站在车与车夹缝之间的陆征。 君爷什么时候看见自己儿子来的? 高大帅唯一的感觉只能是:天,这是天要塌下来的节奏吗? 史慕青没有回头,但是,能感觉到背后的那双眼睛,是他没有错。 “不回头看吗?还是怕?”君爷的眼睛,再次苛刻地落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脸上。 白露揪了揪胸前的衣服,感觉自己心脏要跟着罢停了,真服了自己老公,世上肯定没有人能做到君爷这样。君爷那是看多了人的心脏,都没有心跳的感觉的一个冰人了,才能完全忽视他人的心跳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说着这话的史慕青,却清晰地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法回头面对那个人。 左手插进口袋里,她闭上眼,摸到了拨号的按键,在犹豫要不要按下去时,电话响了起来。 这个电话犹如救命稻草,被她一把抓在了掌心里,她回身,低头,向前走。背后的风,眼前的风,两耳边的风,都像是擦身而过。直到身旁忽然伸来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你要去见他吗?” 声音那样近,贴在她耳畔。背后,则是他父亲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盯在她脊梁骨上。那种目光不知道如何形容。如果,只是单纯的反对,反感讨厌她这个人,或许,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转回头去,骂一声:去!滚回你父亲身边去! 可是,没有,他父亲的目光永远是那样的冰冷,寒酷,像是个没有一点感情的机器人。 “放手。”她道。 声音有多大,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放手了。 他松开手的时候,她感觉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滚动着。她于是迈开双腿往前跑了,像风一样的快,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背后,他是不是和她说什么话了,她既听不见,也不会想听。反正,他会说的话,肯定是为他父亲辩解的话。 说他父亲不是害死她妈妈她姥爷的人,说他爸爸其实有难处有苦衷。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只是他站在她这边,说他父亲不对。 有这个可能吗? 不会有。 事实上却是,陆征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路口,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车内的高大帅都快窒息了,抓住白露姐姐的手臂,道:“你不下车?” “他们父子俩哪怕要吵架,我下车有什么用?”白露淡定如石。 “你怎么没有用?”高大帅愣住了。 “陆君那个脾气,天下能和陆君吵架的,没有一个,哪怕是囡囡。” 白露这话还真没错。被君爷最惦记的妹妹,都没法和君爷真的吵起来。君爷要么一吼,直接把人吼没了。再说了,据白露知道的君爷,自从囡囡回家以后,君爷,压根没有对谁吼过了。和君爷吵架的机会,等于零。 君爷是个不会吵的人,可是静静的目光,足以把人杀死,把人的心脏直接掐停。 陆征回头的时候,看见的,正是父亲那双犹如大海一样深的眼瞳,这让他喉咙里一紧。是,因为父亲的目光,如此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爸。”陆征叫。 “你都听见了。” “是的。”陆征追上一句,“我知道她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但是,有一天她一定可以理解的。” “如果,如果她的话是真的呢?” 陆征神情一肃:“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我说我真的是认为她影响到了你,必须把她送走,所以把他们一家人全部送走导致车祸。” “妈妈会高兴。”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家人对话。高大帅想,心脏都快被他们父子间如此诡异的对话给激出来了。再看看白露姐姐。白露姐姐那表情,看起来也是相当的复杂,被这对父子给激的。 君爷那划过光的眸子,沉甸甸落在儿子沉静的脸上。 对此,白露姐姐都快笑了,这算是自己老公总算有这样一天了吧,被自己儿子将军的那一天。所以都说,老子最大的对手其实是自己的儿子。如果天下没有战胜自己的人,那么,只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君爷肯定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自己被小包子给逼到了。 “妈妈会高兴。”陆征准确的,认真地吐出这些字,“为了妈妈,爸做这些事,妈妈肯定会高兴。妈妈高兴的话,我能不高兴吗?” 君爷定定地看着儿子的脸,回想当初那个小包子,这么多年来,没有变,包子就是个暖男,弥补他和白露姐姐所缺失的那部分。 没有回答儿子一句话的君爷,转回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余下给儿子的那抹背影,或许是无言的尴尬,也或许是一句:你长大了,儿子,所以,我没有什么话需要对你说的了。 白露抚摸下自己的胸,无疑,也是抹欣慰。 比起君爷,姚爷这个当爸的,可就没有那样好运了。 洛洛冲到姚爷的单位里找到姚爷,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质问:“征征哥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姚爷只看见,儿子这一来,一大堆女粉丝全冲到门口,想一睹他儿子的芳颜,妖孽两个字直接在姚爷脑袋里蹦出来。 甩上门,姚爷可不想自己和儿子的形象一块被毁了,确定没人敢在门口窃听以后,姚爷才对儿子说:“不告诉你,那也是征征的意思。” “什么!”洛洛高八度尖叫。 姚爷能理解儿子这句叫,因为,小包子真的挺怕他们父子俩,这是事实。 “行了,别叫了。你现在知道他回来了,不也是一样。”姚爷教育儿子,“不要去找征征,不要给包子添麻烦。” “我怎么会给他添麻烦?哪次他不是得靠我?”洛洛自负的很。 这点,姚爷相信绝对不是自己遗传的。像他,从来可不敢在君爷面前这样自负。 “你最好知道如何收敛。别以为你样样能比征征强。说到底,征征哪样能输给你了?” “有。”洛洛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我情商比征征高。” 姚爷一口茶水直喷儿子脸上:“就你这二货,你能比征征情商高。” 洛洛受打击了:“我怎么是二货了?我长得哪样二货了?” “不是长得像我吗?”姚爷气定神闲,拿起电话,拨包子的电话,顺便给包子再卖个人情,说自己儿子知道他回来了。 “爸——”洛洛赶紧冲过去,一把按住姚爷的电话,“你想干嘛?” “告诉征征你知道了。” “你告诉他,他不是得防着我。” “当然得防着你了,不然,你去到他那里,是不是又要想尽法子撮合他和彤彤了。” 姚爷那一记锐利的眼神,直戳到洛洛脸上。 洛洛躲不过,皱紧眉头:“怎么,不行吗?” “我以前怎么和你妈妈认识的,你有没有听人说过?” 洛洛愣了愣,是没有想到,自己父亲怎么突然间反而提起自己和他妈妈的事了。 “我记得奶奶说过,说,妈妈和爸爸刚好是一个单位的,志同道合。” “那么,你知不知道,在认识你妈妈的时候,我刚被人甩了。” 洛洛张大了嘴巴。 姚爷只要看儿子这幅快要乐不可支的表情,恨恨地先瞪上一眼:“不要说那句话。” 洛洛偏要说,指着他说:“原来你也有被人甩的一天。” 姚爷火:“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征征哥的情况,就像你老子当年。” 洛洛顿时没气了,怔了:“爸,你是在说什么?” “当年,我原来的对象,她的父母因为我的揭发坐了牢。所以,她恨上我了。认为,我不该大义灭亲。至少,不该我来做这个事,把她一家全毁了。包子,他现在的情况,和我一样。她不会原谅包子的,不会。只要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很疼爱自己家人的好姑娘,绝对不会。不是你彤彤姐不好,你明白吗?”(未完待续) 君爷发力 吴正淳发现自己两个保姆全跑了,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让他只能傻了眼,一个人走去会议厅。 在他要走去坐电梯的时候,他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君爷。 两个人面对面。吴正淳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打了个嗝。 君爷气场太强了,让人无所适从。 “你好,吴教授。”君爷先打了招呼。 吴正淳调整自己的声音:“你好,陆先生。” “是去会议厅吗?” “是的。” 两个人,随着人流,涌进了电梯。电梯慢慢向上拉升。电梯里人很多。吴正淳只能和君爷几乎挨在了一块。他能闻到君爷身上的味,清新一点都不腻,其中,貌似还夹了一股味儿。 仔细闻,有点像是女性的香水味。吴正淳发出了一句不经脑袋的话:“陆先生有女人吗?” 君爷转头,平静的目光打量了他脸上,说:“我结婚很多年了。” “对!”吴正淳几乎尖叫一声,接着像是沮丧地自嘲道,“我还没有结婚。” “吴教授没有对象吗?” “有一个。她叫晏子,是南方报社的记者。”吴正淳不知不觉中,和君爷热络地谈了起来,“我在热烈地追求她,可是,没有人认为我们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 在了解君爷的人看来,君爷居然会关心其他人的恋爱是不是太跌眼球了。 “因为,因为我和她年龄有些差距,她年纪比我小很多岁。她刚毕业,而我工作好多年了。”吴正淳说。 “年纪不是问题。”君爷道,“懂得爱情,不是和年龄挂钩的。” 吴正淳转头,很用力地看了眼君爷之后,发出了声onderful:“陆先生,你内心和你的外表一点都不像。” “哪儿不像?” “你看起来,是个热心善良的圣诞老人。我意思是说,你能倾听他人的声音。” 君爷的嘴角弯了弯:“在我看来,吴教授的内心和外表如出一辙。” “是吗?”吴正淳拉了拉自己的领带,颇有些得意。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他人赞誉为表里如一的。 君爷说:“吴教授无论外貌,或是内心,都是十分中肯老实的人。” 中肯老实?吴正淳对于君爷给自己的这句赞誉忽然感到很懵。 电梯门打开以后,吴正淳和君爷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会议厅门口,服务生看见他们过来以后,给他们打开了门。里面是类似演讲厅的一个结构。因此,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因为人没有到齐的缘故,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两个人不约而同走到了后排的位置坐下。 坐下的时候,吴正淳看了下表,说:“耽误了不少时间。” “吴教授去过神经外科了吗?” “去过了。”吴正淳大概是这会儿都忘了周司晨和他说过的话,和君爷说话毫无保留,“陆先生与这里的神经外科熟悉吗?” “熟悉说不上。这里的教授,我只认识一个谭教授。”君爷答。 “谭教授,我知道。他的外科手术我看过,中规中矩。”吴正淳说话其实老不客气的,所以,不喜欢和人交往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不善于交际,说话很直。 难怪君爷说他表里如一,衣服打扮都很自负,言谈举止一样自负,整个自负的精英人士。 自负,在君爷看来没有什么不好。尤其当大夫的,没有一点自负,还真难以在学术研究上有所突破。做手术的大夫更需要自负自信,否则,连给病人开刀的勇气都没有。 “你儿子是我学生。”吴正淳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如果周司晨在场,肯定要被当场雷昏了。 君爷气定神闲,两只手交叉放在微翘的二郎腿上:“吴教授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反正有人告诉我的。”吴正淳没有把周周供出来。 “那么,吴教授现在告诉我,是想怎么样?” 吴正淳对着君爷忽然射过来那记幽冷的眼神,还真是被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太让人惊讶。干巴巴地笑了声,吴正淳说:“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和人家玩捉迷藏。而且,刚才闻到陆先生身上那香水味,不让我感到讨厌。如果陆先生想让我看下陆太太,我是有点兴趣想看看。” “想看我太太?”君爷冷冷高傲的眼神没有变。 吴正淳有一刻,都快以为是周司晨骗了他。什么君爷的老婆生病了,所以君爷才找他吴正淳。君爷这眼神分明是写着:你这个小子,敢想看我老婆?! “不,这——”吴正淳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往椅子里。 “没关系,你想看我太太,我太太又不是见不得人的。等会儿,我介绍给你认识。” 吴正淳瞬间成了冰冻人。 他是不是听错了? 君爷说:“今晚到我家吃饭吧。既然吴教授都说了你学生是我儿子,我这个老爸请老师到家里吃饭,也是礼节。” “陆先生不用这样客气——”吴正淳冒汗。 “不客气。今晚,我儿子做饭招待老师。” 君爷一句话,把小包子今晚的任务定下了。 于是没过多久,小包子以及白露姐姐,都接到了家长的通知短信:今晚回家,小包子做饭接待吴老师。 白露姐姐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接着从手里滑落的手机。 高大帅在旁看着好戏:“嫂子,今晚谁买菜?” “什么谁买菜?本来——”本来她出门前,菜都买好了。不过,都是只按照她和君爷两个人的份买的。现在不能买太多了,她学聪明了。买的太多,做的太多的菜,对面那一家又是厚脸皮过来蹭饭,美其名曰不浪费粮食。 如今计划有变,最重要的贵宾要到她家里吃饭了。她这是赶回去买菜呢?还是在这里继续保护老公和儿子? “没关系,我想到让谁去买菜了!”白露姐姐气定神闲,拿起手机,拨打一串号码。 不会儿,对面传来姚爷的声音:“白露,你怎么打电话给我?和你老公吵架了吗?” “我和我老公吵过架吗?”白露不客气地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该挂了你这个电话。”姚爷心里有不妙的直觉,“反正,你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才会找我。” “说对了。今晚有人到我家里吃饭。我来不及去买菜。你帮我去菜市场跑一趟。买点鱼虾之类的,不能太差。” “什么?”姚爷那惊讶的叫声犹如杀猪一样,“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家保姆了?你叫陆君去买菜不行吗?反正他经常也去菜市场的。” “你好意思吗?姚子业!蹭我家的饭,十几年如一日。现在叫你买点菜,你竟敢说叫我老公去买!” 白露姐姐的高八调,成功将姚爷轰没了声音。 过了良久,姚爷惨兮兮的声音传过来:“我这不每次在你们家蹭完饭后在你们家负责洗碗。” “洗碗用的你出钱吗?你吃我家皇粮吃了十几年,你不算饭钱?!” 和白露姐姐这种家庭主妇计算家庭支出绝对是落败的。姚爷识相,举手投降:“行,今晚你们想吃什么?” “我和陆君想吃的,都已经买好了。” “买好了,还叫我?” “我这不是说了吗?有客人要来。” “什么客人?他喜欢吃什么?” “吴正淳。具体他喜欢吃什么,我真不知道。” 听见吴正淳三个字,姚爷之前那副开玩笑的口气全没了。 “是说真的?”姚爷问。 “陆君发来的短信。你说他会开玩笑吗?”白露说。 君爷或许会开玩笑,但是事关老婆性命的事,君爷怎么可能开玩笑。 姚爷对此都佩服死了君爷:“陆君他自己只要出马,还真的是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现在,全靠你了。你去买菜,今晚做饭由我儿子来做。” “这么说,我要先打电话和征征商量了。” “你打吧。”白露爽快地挂了电话。 姚爷感觉她现在是越来越爽了,好像都没有当过自己生病一样。这样的心态好。不是每个病人都能有她这个心态。方敏都说,白露姐姐这是一颗坚强到万不可摧的内心。 打了电话给包子时,儿子在身边。洛洛坐在椅子上盯着他一举一动。姚爷都快看不下去了,冲儿子挥下手:“去——” “我看着你别欺负他。”洛洛说。 姚爷瞪了眼:“我能欺负他?不说你自己?” 洛洛的小手指勾着耳朵,反正纹丝不动。 电话通了。姚爷没法三心两用,回头和包子专注说话:“征征,你妈叫我帮忙买菜。你有没有想过买什么菜,你比较好下厨?你老师喜欢吃什么?” 陆征对自己厨艺还有些把握,但是,对于吴正淳的口感喜好,真有些捉摸不住。吴正淳是个在生活细节各方面,都十分挑剔,挑剔到几乎无法形容的一个人。 陪吴正淳吃饭,吴正淳从来没有说过好吃两个字,唯一一次,是不知道是杜玉心做的菜,而说了那句荞麦面好吃。 可能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缘故,陆征说:“姚叔,我知道该问谁,你等等我给你消息。” “好。”姚爷干脆利落地答应。 陆征收起电话线时,人走进电梯里,刚要上楼,电梯门关的时候,他看到了周司晨的身影。周司晨一个人向着电梯走来。陆征没有看见他身边有其他人的样子,可是,直觉里告诉他,之前她一定是去找周司晨了。 心情,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心情。陆征只觉得眼前都麻木了,不知道看着谁。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的妈妈,还需要他救。现在,不是想她问题的时候了。 在到达会议厅的时候,陆征看到了自己父亲和吴正淳坐在一起。周司晨在他后面一块坐着电梯上来,跟在他身后,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周司晨的表情肯定是吃了一惊。 吴正淳面对周周时,眼光退缩了下,貌似有点心虚,莫名的心虚。 周司晨擦过了陆征,抢先走到了他们两个面前。对着君爷,周司晨皱了下眉头,但是没有说话,弯下腰贴着吴正淳耳边问:“他抓住你的?” “没有。路上刚好碰到的。”吴正淳实话实说。 “碰到就在一起?”周司晨的口气不可思议。 吴正淳小声道:“我发现他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样让人讨厌。” 周司晨肃然:“淳哥,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吴正淳无话可说:“我们今晚到他家吃饭,他让陆同学做饭招待我们。” 啊?!周司晨差点没有被他这句话吓死了。 陆征这时候走了过来,在走过他们前面之后,在君爷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是由于,空位只剩下这么多。那些与会的人,没有一个敢坐在君爷和吴正淳身边,都被君爷的强大气场给吓到。 见会议要开始了,周司晨只好坐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会议,都是冗长而且无趣的。吴正淳打了几声呵欠。再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君爷,很难以想象这张脸打呵欠会是什么样子。 “陆先生打过呵欠吗?” “没有。” 果然是——超级无趣的一个人! 吴正淳提了提眼镜,真的很感兴趣,他太太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会议结束以后,与主办方交涉,他们得以离开大部队,准备前往君爷的家。 君爷让人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几个人上车。 与此同时,姚爷开着自己的二手老爷车,身边坐着自己的儿子,先去接小包子说的晚饭参谋。 “什么人?”洛洛好奇地问。 包子哥的朋友,他没有不认识的。什么时候包子哥居然交个他不认识的女性朋友。 “这个朋友来头挺大的。”姚爷先告诉自己儿子,“你干爸陆叔,对她也蛮欣赏。” “叫什么名字?” “杜玉心。” “杜?”洛洛的思维是天才,马上联想到谁。 “你囡囡阿姨的好朋友的女儿。” 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小了。(未完待续) 与众不同 车子开到一个交叉路口,姚家父子俩看到了杜玉心。 只见杜玉心穿着女士的西装,领口打了个花结,脚底一双小低跟黑色工作鞋,后脑勺扎的一条亚麻色马尾。 姚爷是认得杜宇和初夏,所以,感觉杜玉心这个长相,偏向杜宇,苹果脸,脸蛋稍圆,五官算不上特别精致,只能说长得标准。不难看,也不是美女。 身边儿子惊呼一声:“这个,长得比彤彤姐差远了吧。” 姚爷只得叫儿子闭嘴:“你这是什么眼光,我告诉你,小男孩才看女人的脸。” “可是,我看她腿也不长。”知道自己爸是因为妈妈一双美腿目不转睛的,洛洛证明自己看女人的眼光其实并不差。 “专心开你的车。”姚爷对儿子说。 洛洛倒霉催的,老爸被叫来给包子一家买菜,他则变成了老爸买菜的司机。其实,他只是想看看听说君爷干爸都看中的女人长什么样,结果,这个水平,真的只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一个水平。 有这么神吗?这个长相像路人甲乙丙毫无特色的女人。 车停靠在了路边上,四下瞅着没有警察叔叔盯着,赶紧开了车门。摇下车窗的姚爷对着杜宇的女儿再三打量,问:“你是杜玉心小姐吗?我们是陆征的朋友。” 杜玉心可能由于对着阳光,看他们两人看的不是很清楚,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下陆征发来的联络短信。陆征对她说,只要看到两个长得像大明星的男人,肯定是他朋友。 “你们是演员吗?”杜玉心问。 演员? 洛洛和姚爷一块吓了一跳,包子和人家说什么了,怎么他们父子俩摇身一变变成演员了。 “不是。我们不是演员。”洛洛抢着说。虽然,自他小时候开始,有很多培养明星的公司想挖他,可他就是不喜欢当演员。 姚爷配合儿子说话:“你别看我们两个好像长像明星的脸,可是,职业不是演员。” 几句话总算说明白了,杜玉心露出一丝恍然大悟:这两个人是长得很帅,这样说的话,真的是陆征的朋友了。 “我明白了。”杜玉心说,随之,拉开后面的车门上了车。 姚爷和儿子却面面相觑了起来:她真的明白了吗?明白了什么? 从车前镜里看她表情,貌似对于他们两个的外貌,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洛洛先撅起了嘴角:“她眼睛是不是瞎了?” 大帅哥加大帅叔叔放在眼前,她都视而不见。 姚爷以前已经遇过这种人,是见惯不怪的了,难怪君爷说这个女人中眼,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杜玉心,最少不是像路人甲乙丙,能对他们父子俩的外貌大呼小叫。 警察叔叔要来了,洛洛赶紧踩下油门。 “到哪个菜市场?”姚爷问杜玉心。 这个地点是照着她说的来碰面,可能她知道这附近哪里买菜好。果然,杜玉心开口:“从前面路口往右转,有个菜市场,规模挺大的,什么都有,价钱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能算是便宜,好在质量过得去。” 价钱便宜的地方也有,可是会怕买到死猪肉,放了太多农药的蔬菜什么的。只有那些常年搞饮食行业的,最清楚在哪里买安全。虽然这样买菜的地点,蔓蔓肯定也清楚,不过包子都委托给这个女人了,他们不可能再去麻烦蔓蔓。 “豆芽的话,我们饭馆自己有豆芽机自己发芽,菜市场上的豆芽现在我们一般都不信。”杜玉心说,意思他们要买豆芽的,大可不必,上她家饭馆拎一袋就可以了,免费。 “你家的饭馆在这附近吗?”洛洛随口一问。 “嗯,在你右手边,叫做素心斋。” 姚爷父子俩伴随她这个声音,趁着那红绿灯路口变红灯的时候,一齐向车窗右边看过去,看到了一家小小的门面。真的挺小的,大概五米长,但是,里面可能是纵深的,比较长。 别看这个门面小,吃饭的人好像蛮多的,不停,能看见提着外卖盒走出门口骑着车准备去给客户送外卖的店员。 姚爷从这个景象,回想起了当年蔓蔓刚创业的时候了。想杜宇和初夏这对夫妇一生真够坎坷的,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要全部重新开始。 刚好,在店里忙碌的杜宇,夹着个公务包出了门口,准备骑上单车去附近哪儿办事。 “瘦了很多。”洛洛喃出了一声,他是在蔓蔓家里看过杜宇的照片,知道杜宇很胖,腰围像个大水桶,现在,由于杜宇天生比较矮,瘦掉一半以后变成了个瘦水桶。 杜玉心在后面听见他这句话,不禁起了疑心:“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棵树——”洛洛随口瞎掰,指路边上一棵槐树。 “秋天了,叶子都凋零了,当然瘦了。”姚爷跟上帮儿子圆谎。 杜玉心快傻了眼,自己这是遇上一对外星人吗,怎么突然说起了树。 路口的红灯转为了绿灯,洛洛往前开车。姚爷像是随口聊起:“你家生意怎么样,我看着好像还可以。你怎么一个人出外来干了?” “没有,只是帮一个朋友的忙,到酒店里帮上半个月。主要是,想给自己店里多找点业务。”杜玉心说。这些都不算是秘密,没有必要隐瞒。 “那你以后,你家里的饭馆是由你继承了?” “应该不是。我有个哥哥,按照顺序,肯定是我哥哥继承家业。” “你哥哥继承饭馆,那么你做什么?”洛洛都忍不住插进话来,“你给你哥哥打一辈子的工?”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是兄妹,我哥对我很好。” 平平凡凡,简简单单两句话,却是触动了姚家父子俩的内心。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直接了当地对着外人说出这些话。只有真正感情很深的兄妹。 姚爷想,要是哪天蔓蔓对君爷说出这样的话,君爷八成死而无憾的心都有了。 难怪难怪,难怪君爷会对这个杜玉心表示欣赏。这简直是对极了君爷的脾气。 车子开到了菜市场。洛洛去泊车,然后,和他们两人汇合。三个人在市场里面先大致走一圈,看看有什么当季的菜可以买。 “听说吴教授吃东西的口很挑剔。”洛洛说。 眼花缭乱的食材,看得人脑袋都成浆糊的感觉,摸不到东南西北。再来一个据说口感很挑剔的客人,要满足这个客人百分百敏感的舌头,洛洛感觉这是走进了迷宫里了。 好在姚家父子本来都是不擅长厨房的,他们糊涂不要紧,本来小包子都不指望他们两个,只要姚爷负责给钱就行了,指望的人,杜玉心,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担心。 “吴教授其实那不叫做挑。”杜玉心说。 姚爷大致从谁口里听说过她好像和吴正淳有点矛盾,没想到竟然她会帮吴正淳说话。 杜玉心才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气女子。吴正淳那点刁难对她来说真不算啥,她还被蛮不讲理的客人当众泼过一盆菜,把脸都烫伤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侧脸边上有一条淡淡的浅疤,正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不叫挑叫什么?”洛洛好奇地转回头来,忽然感觉这个女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虽然容貌长的不怎样,可是听她说话绝对是一种享受,因为,杜玉心谈吐中,平凡的声音带出的却是不平凡。 “吴教授是一个,很正宗的学者。他只是在吃东西之前,会去想一想。”杜玉心公正地给人评价。 洛洛听到这话立马表示不可思议:“肚子饿了,吃什么需要想一想吗?” 姚爷对儿子的话都感到哭笑不得:“你意思是不是,让吴教授到你包子哥家吃饭前,先饿上三天两夜?” “我是这么想的,而且,保证这绝对是解决难题的最好方式。”洛洛一本正经道。 在他们父子俩拌嘴说笑的时候,杜玉心在一家肉摊前停下来,准备买一点土猪肉。土猪肉肯定是比一般猪肉要贵上一倍不止。 杜玉心挑了一块后腿肉,再来点五花肉,想是让包子做个东坡肉。 “吴教授的口感还是比较重的,虽然他不喜欢吃辣,但是,会喜欢能刺激到味蕾可以触发美食感觉的口感。所以挑选食材,绝对不可以太平淡了。”杜玉心解释说。 洛洛直接举双手投降,贴在自己老爸耳边说:“我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我只知道,征征哥做的菜,越来越好,不会比陆叔叔差。” “是。”姚爷也毫不留情告诉儿子,“你经常连看都不看,直接把东西塞进嘴巴里。从你小时候会把糖纸都塞进嘴巴里开始。” 洛洛从小其实就是个吃货。 姚爷父子俩听不懂没有关系,只要做大厨的包子能听懂。杜玉心一边挑选食材,一边不忘用手机把自己挑选的食材拍下照片,传给陆征看,让陆征看看合适不合适。毕竟,她对他了解也不多,不知道他是不是她所想的每样菜他都能做出来。 很快的,陆征遇到了麻烦,比如说一些她想出来的菜式,因为不是一般老百姓的家常菜,而是她自己想的,这样的话,需要她详细说明每个步骤以及佐料。 杜玉心就此,只好把自己的话录下来,再传给他听,问他能不能听明白。 姚爷和洛洛两个人跟在她后面,除了负责付款和提大袋小袋的食材,发现根本连半句话都不用和她说了,她几乎从头到尾都只是和包子在说话。 买完食材,上了车,杜玉心一个人,继续和陆征在用微信传话。 洛洛举高双手投降,问老爸:“你说怎么办?先把东西送到征征哥家里?必须先把食材送过去吧。” 杜玉心终于暂时停住了通话,对他们说:“你们把我放在我之前上车的那个路口好了。” “你不回你们家的饭馆吗?我们可以把你送到你们家饭馆附近的。”洛洛说。 “不用了,我有事要回酒店,今晚还要在酒店工作。” 这么说,她是为了包子,专门在工作中请假出来的。 真是热心! 姚爷父子俩互相看了眼。 洛洛只差在父亲耳边问:她是不是对包子哥有兴趣? “那你怎么回酒店?我们直接送你回酒店。”洛洛提议。 “不行。酒店离这里很远,南辕北辙,你们放我在那个路口下车,可能你们没有发现,那里有个地铁口,我在那里坐地铁,直接去酒店还快些,不堵车。现在是堵车的时间了。”杜玉心说。 另外两个人望到大街上,如她说的,马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姚爷望了下手表,都四点了,可能开车到包子家,要快五点了。不塞车还好,塞车的话,六点都到不了。现在必须赶紧走。杜玉心说得对,送她回酒店再回大院,时间上来不及。 “谢谢你这次的帮助,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声。你是陆征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与杜玉心道别时,姚爷真挚地说。 杜玉心笑了笑,嘴角两个小梨涡,有另外一种特别的魅力:“不用客气。我和陆先生只能算是认识,我也只是想着举手之劳,帮一帮。” 洛洛对父亲耸了耸肩头:这个女人,居然不认为自己和包子是朋友了? 到了路口,杜玉心下车一个人走了。 洛洛开车速度赶回大院。姚爷给包子一家打电话,问现在包子家里有谁。 陆征回话说:“我妈会先回家。” 白露姐姐在家那就好办。姚爷眼里划过一道诡异的光。 “对了,你那个朋友,杜小姐,说不需要谢礼。”姚爷告诉陆征杜玉心一个人走了。 “我知道。”陆征说,“回头我再找她感谢她。” “你现在和她还在通信吗?”姚爷问。 不知有诈的陆征,答:“是,还在向她请教一些菜怎么做。这些菜,我都没有听姑姑说过。我爸可能也不知道。不过听起来很有意思,我想按照她的说法作出了,肯定很惊艳。”(未完待续) 带女朋友 听说是很惊艳的菜,洛洛都要流口水了,插话一声:“征征哥,我今晚到你家蹭饭好不好?我保证给你们家洗碗。” 陆征道:“我家有洗碗机了,我妈刚买的。” 白露姐姐买这个东西,纯粹是为了拒绝姚家父子再来蹭饭。 “洗碗机哪能比得上我和我爸洗碗的功夫,是不是,爸?”洛洛完全不受打击,喊,今晚要蹭饭。 “随便你们吧。”陆征早就对他们父子不做任何努力了。 听到对面包子哥挂了电话,洛洛一些话没有能来得及问,只好和自己父亲继续沟通:“爸,今晚妈怎么办?” 要是知道自己老公儿子今晚又到君爷家里蹭饭去了,沈佳音实在丢不起这个脸,肯定干脆在单位吃了饭再回家。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她。”姚爷把烫手山芋扔回给儿子。 洛洛才不上这个当,说:“妈和爸一个单位的,爸出来帮陆叔买菜,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样说,不用问了,沈佳音肯定不会回家。 结果证实这对父子错的离谱。人家或许丢不起这个脸,可是,想到白露姐姐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想主动伸手帮忙是两回事。 等到这对父子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君爷的家门口,按了门铃,里面屋门一开,打开门的人是沈佳音。 洛洛惊讶地尖叫:“妈?!你怎么在这?” 沈佳音面对他们父子俩稍显局促,毕竟之前都没有和老公商量过自作的主张。抚了抚额头上的刘海,沈佳音解释:“今天下午刚好没有课,白露姐给我电话,想让我帮个忙,我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过来了。本想和你爸说一声,结果,去到你爸办公室,你爸不在,说是下午请了假先走了。” “妈你近来在给人上课吗?” “是的,入职培训的课。” 洛洛对待自己妈的态度和对待自己爸的态度完全不同,进了屋门,不让沈佳音伸手帮他拎袋子,更不准沈佳音伸手去帮姚爷,洛洛一口咬定地说:“爸,你是大男人,怎么可以让女人拎袋子?” “你这个死小子,我有让过你妈帮我拎包吗?你不想想你自己小时候,书包都是你妈给你拎的。”姚爷没有一脚踹到儿子欠揍的屁股上已经很好了。 “我那时候两岁,怎么自己拎包?是你不在,只能是妈和奶奶帮我拎。”洛洛听到这话可冤枉可委屈了,同时不忘把自己的脸在母亲怀里蹭蹭。 白露早听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动静,走到厨房门口一瞧,见着洛洛往沈佳音怀里撒娇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叹:她儿子包子,从小到大,对她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动作。真是什么样的老子有什么样的儿子。 “干妈——”洛洛抬头看到了白露,讪媚地一脸笑着冲白露跑了过去。 “STOP!”白露连喊一声,说,“你缠你爸妈可以了,别缠我老公和儿子,是不是今晚和你爸想好在我们家里蹭饭了?” 自己和老爸的贼心一眼被白露洞穿了,洛洛摸了把自己鼻梁,装可怜地说:“人家只是想念征征哥,想吃征征哥做的饭。” “洛洛,你好歹你自己学着点做饭,以后你征征哥不在,你也不会被饿着。” “那也不行。”洛洛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和姚爷一样只能举手投降,“要怨只能怨我老爸,把糖盐放错的基因都遗传给我了。” “关我屁事!”姚爷对儿子直瞪眼,“你难道不是你妈生的吗?你妈做的饭难道不好吃?” “我妈做的饭也好吃。可是你看看,我整个人,都是你的翻版,你说你是不是强盗,为什么把基因全遗传给我了,为什么我身上的显性基因都是你的不是妈的?” 洛洛的话让姚爷气歪了鼻子:“人家征征,从来都不会说你这样的话。” 屋里的空气突然因姚爷这句话冷了下来。 沈佳音赶紧拉拉老公的袖子。姚爷立马也意识到说错话了,改口说:“我是说,征征他遗传了他爸他妈,但是,从来不会像你一样嫌弃你爸你妈哪点不好。” 洛洛道:“可是陆叔他会做饭。” 沈佳音拍了下儿子手臂。 洛洛不解:“干妈做饭也不差啊。说来说去是我爸做饭太差了,而且不思进取好不好。结果这种坏习性全遗传给我了。” 白露立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听到这会儿嘴角微勾,说:“征征他是像他爸多一点。” “哪里是。”洛洛对这点不苟同,而且,才不像自己爸妈说什么话都扭扭捏捏的,“征征哥的脾气,不像陆叔,是像干妈。不然,征征哥怎么被叫做暖男。” 汗死! 这是在夸白露姐姐吗? 没错,白露姐姐是个到处受到热烈欢迎的女神,很爱热心助人,可是,对于白露姐姐本人来说,白露姐姐更喜欢人家叫她是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女强人肯定是像钢铁一样刚硬的,怎么能是个软心肠的。 洛洛从小到大都是个小笨蛋!姚爷伸手,毫不留情地在儿子脑瓜上大拍一下:你笨不笨?! 白露这算是听明白了,儿子身上好的全是遗传自儿子老爸,不好的,全是遗传她这个妈。 “白露姐。”沈佳音紧张到舌头都打结了,“你知道洛洛他说话都是不经大脑的,他这是想拍马屁没有能拍好——” 白露点点头:“我知道他,他从小都是很像你和子业,挺老实的。” 姚爷一家三口,一块被白露姐姐这句话鄙视了。 洛洛偷偷抽口凉气,看来自己今天真是说错话了,把干妈都给惹恼了。包子哥是暖男不好吗?他特别喜欢包子哥。 “走,把菜拎到厨房里,等你征征哥回来做饭。”姚爷眼见情况不妙,赶紧逃为上策说。 姚爷三口人,抢着把菜送进了君爷的厨房里。 在包子大厨没有到家之前,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帮大厨处理食材,这样的情况下,一群人先忙着张罗屋里的家务。把地板拖一拖,花瓶里插上刚买来的鲜花,象征家庭传统观念大团圆的桌子摆了出来。 从窗口望下去,洛洛看到了干爸的路虎,叫了声:“回来了。我看见车里坐了四个人。” 四个人,那岂不是,除了吴正淳还有另外一个客人。 “我知道是谁,那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姓周的。”洛洛在南方早就见过周司晨了,对周司晨的印象实在是一般。 姚爷知道周司晨是什么来历,不说话。 沈佳音犯了股疑问,因为自己儿子不是一个随便讨厌人的人。 家里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白露伸手去抓电话筒,不是老公,是小姑蔓蔓从自己家里窗户看见他们家来客人了,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 “大嫂,你们今晚请客吗?”蔓蔓问。 “是的。”白露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好像看见了熟人。” 蔓蔓的眼睛多尖,竟然能这样都认出是周玉的儿子。 “表表姑给我发过他的照片。不过我没有给其他人看,大嫂你知道什么原因的。” 知道,白露姐姐知道,这还都不是由于自己老公固执的脾气惹出来的祸端。自己老公君爷该多么讨厌温家人,众人皆知。害的,连自己妹妹,为了避免争端,都不敢把温家人的消息往外传了。 “他怎么会坐在我哥车上?我哥知道他是谁吗?” 面对蔓蔓锐利的问题,白露哭的心情都有了,这是帮老公收拾烂摊子,咳了咳嗓子,白露说:“囡囡,其实,你哥知道不知道都好,你知道你哥脾气。” 君爷的脾气是,是非黑白,一清二楚。君爷再讨厌温家人都好,仅限于那些对他们陆家人做过不好事情的人。君爷从来没有对周玉有过意见。 对于这个新出现的,说是温世轩的儿子,周玉的儿子,君爷现在还不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君爷不会因为对方是温世轩的儿子马上一巴掌拍死。再说了,周玉是君爷的表表姑,周司晨,都可以算是君爷的兄弟呢。反正,蔓蔓的儿子女儿,叫周司晨都得称呼为小舅。 乱糟糟的关系,不说蔓蔓,连擅长处理家庭琐事的白露姐姐,有时候一想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称呼周司晨为什么。 自己儿子包子,说不定得跟着南南他们叫周司晨舅舅。白露只要想到这个,都觉得自己老公可能都不同意。 不管怎样,现在,彼此都佯作对方不知道这层关系,没有认亲戚这个说法,彼此装糊涂,好像还可以相处下去。 “囡囡,你放心吧,你哥不可能对他怎样的。”白露安慰小姑。 蔓蔓无奈:“我这哪里是担心我哥能对他怎样,我只是怕他们吵架。” 换句话说,蔓蔓压根不担心周司晨面对君爷会吃亏。周玉这个儿子,她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是知道,周玉对这个儿子够为以自豪的。自小到大,周司晨是没有令周玉失望过。年年拿奖学金,年年同期里面是最优秀的学生。才貌皆佳的学子,不知道多少女人心里面的偶像。这样的人,比起君爷来说,真没有什么逊色的。 白露为此朗笑:“行了,你知道就好。他们今晚在我家里吃饭,我认为,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我是不会过去的,我又不傻。不过,西西听见了,他可能想去看一下。”蔓蔓转头,把话筒交给儿子。 蒋西大方地接过来,喊:“舅妈。” “哎。怎么样?个个都在说你要结婚了,究竟怎么样?我都没有见过你女朋友。”白露姐姐说。 “我结婚?谁说的?我爸?我爸不喜欢多嘴,他只喜欢操心南南的事,不会操心我的,难道是我妈?”蒋西这话没有说完时,被蔓蔓伸手拍了把脑瓜。 “你说什么?”蔓蔓对儿子瞪道,“我什么时候多嘴过你的事了。” 这两个小恶魔,自小到大,都好像没有把她当过妈似的。 “我意思是说,妈,我不知道是谁胡乱说我的话。” “你不知道,那你就知道是我说的?” “因为只有你和爸看过她。” 好了,说漏嘴了,对面的白露姐姐都听见了。看来这个谣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有据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蒋西,赶紧把她带来给你舅舅和你舅妈瞧瞧。”白露下了命令。 蒋西才不受威胁,略带挑衅的口吻说:“舅妈,这样说,我今晚带她过去你们家吃饭,也是可以了?” 白露姐姐更加不会轻易受到任何人的挑衅,冷冷地哼一声:“行,你有本事你把她带来,我们今晚这里可是吃大餐。你那姚叔叔,花了一千多块买菜,绝对够你们吃的了。” 在白露家里的姚爷一家三口,突然乍听今晚上君爷家蹭饭的人又多了两个,马上一脸紧张。 “谁要来?”洛洛问。 白露挂了电话,向他们家宣布:“蒋西要带他的女朋友过来。” 洛洛的脸色犹如晴天霹雳里的一道雷。 西西嘛,自小欺负他和包子两兄弟长大的坏哥哥。 “西西交女朋友了?不是说要结婚了吗?”姚爷高兴地说。 洛洛眼睛白了老爸几眼:有你的,人家的孩子结婚了光你屁事,你高兴什么劲儿,难道都忘了人家欺负你儿子长大的。 姚爷转回身对儿子,好像压根都忘记了自己小时候被西西吓到哇哇大哭的事,说:“你西西哥要结婚了,记得说声恭喜,还有,你自己合计合计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你不是也是三十岁才结婚的吗?我现在才几岁,有必要那么早吗?”洛洛压根不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女人。 沈佳音想拿双手捂住脸,瞧儿子这个厚脸皮,百分之百老公的遗传。 姚爷不和儿子说话了,因为,耳听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说明君爷带着贵客一路上楼上来了。 蔓蔓家里,蒋西挂了电话以后,穿上大衣,带上车钥匙准备出门。蔓蔓对于儿子突然想带女朋友上君爷家里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儿子之前都是从来不喜欢带女朋友到处炫耀的人。 “西西,你想好了吗?”(未完待续) 同学关系 在给客人冲完茶水以后,白露轻声对君爷说:“西西说要带女朋友过来,今晚一块吃饭。” “我知道了。”君爷道,看起来面上没有表情。 老公的表情惯来如此,白露自当他是答应了。其实,蒋西肯定是要带朋友过来,是早是晚一样。现在带过来凑个热闹,是没有什么。说是没有什么,但是,心里也会想着,这个蒋西,知道他们今晚有客人,非要把女朋友带过来? 杜家的小货车在夜路上行驶着,杜儒霖一边开车,一边问妹妹:“怎么说?明天不来了吧?” “应该是。”杜玉心道。 “我告诉你,他打电话来请求你原谅,你也不用回去。你拿着他工资了吗?”杜儒霖再三告诫妹妹不要犯傻。 杜玉心只要求他专心开车:“我这人不傻。哥,我说过几次了,你不说我一定也会这样说的。” “知道就好。”杜儒霖那口气没有顺下来,他妹妹多优秀的人,要不是看在朋友面子上,管它什么财大气粗的大财团,这种人,理都不用理。 “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你不好说的,哥代你去说。”杜儒霖很认真地说,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杜玉心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酒店本身环境好,那里底层的员工,个个都挺负责任的,勤劳工作,对待她也不差,全力配合她的工作,真是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唯一那个马屁精王经理,出尔反尔,一会儿对她好的像上帝,一会儿对她差的当条狗,都是钱权惹出来的祸。这种人,当是不理睬,可也不应该因为王经理一个人一棒打死那里所有的人。王经理哪怕跪下来请她回去她是不回去的,但是,如果有其他人,毕竟这份工作做到一半,是朋友委托—— 考虑的时候,低头能看见他发来的那条短信。如果说这次工作给她带来的最大收益,无非是认识了君爷和君爷的儿子。 他应该是不知道她是谁吧。至于君爷知不知道她是谁,十有八九肯定是知道了。 电话来了,来的挺快的。恐怕是王经理事后想着明天自己收拾不了残局,赶紧打电话联系人来疏通关系了。这个王经理不仅是个马屁精,而且是个狡猾的人,知道自己打电话给她她肯定不鸟,何必当面给她道歉。 “谁打来的?刘明明吗?”杜儒霖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想抓住是不是那个人,“如果是她的话,我来听。” “你开车好不好,哥!”杜玉心拍了下他肩膀,只要他一心一意看路面的车辆,“有什么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的。我多大的人了,不是三岁小孩。之前家里不是我一直打理的吗?” 耳听她像是发了脾气,杜儒霖没了声音。 杜玉心本就是个平常文文静静的人,平常越温和的人,发起脾气来肯定是更可怕。 按下接听键,杜玉心一面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道:“明明,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别提了!是不是那个姓王的,欺负你了?把你哥都惹火了?”电话里对面传来的是一个脾气稍微火爆的女声,声音倒是很好听,愉悦的很。 “你怎么知道的?”杜玉心低声问。 “他自己打电话给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后悔死了,说他今天不知道发了神经,竟然对你发了脾气,竟然忘了你是一个多大的人物,要不是我刘明明介绍给他,他压根儿别想请到你。我就说他了,既然这样,他不如辞职谢罪吧?他说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这事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他这一回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父老乡亲。他说对你发脾气,也是因为被酒店里其他人给逼的。总不能对你一个人特殊,他对其他人向来如此。只是忘记了你是贵客,不一样。” “这样说,他这是向我慎重道歉,希望我可以回去?” “是。他说,以后你要请假,只要是合理的,他一定批准,绝无二话,他相信你这人不会骗他。但是,最好和他提前说说?” 杜儒霖都在旁边听,听到这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把车开到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下来,对妹妹伸出手:“我都说了我来说!什么朋友真是的!她刘明明怎么可以认识这样的朋友?!” “哥,够了。”论明明,肯定她哥没有她熟悉。刘明明是她初中高中同学,中学六年都一个班的同桌,一直以来两人都有联系,论彼此了解,那不用说的。 刘明明根本不可能说是为了那个姓王的,非来欺负她这个友情多少年十分深厚的闺蜜。 杜儒霖气得打开车门,跳下车,吹起了凉风。 对面,刘明明听到了动静,轻声问:“你哥吗?” “嗯。” “真糟糕。我都忘了。你哥生气那是应该的。别说你哥生气,要是我在现场,一样要抡起拳头扫他两巴掌,把他当场打死了都好。” 杜玉心听完她这话,简直是快笑喷了:“行了,刘大小姐,你要是这样为我一个小贫民出声仗义,我还真有点承受不起了。” “喂,说真的。”刘明明说,“我真不是为了他这个狗王八的姓王的说话。你这个得为你哥解释清楚。只是他家里我去过。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他老婆,才接的这个业务。其实,我自己个人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他老婆打电话给你?” “是,他老婆打给我的。王大嫂真的是很可怜的一个人,家里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都靠他一个男人赚钱。王大嫂在家要负责一对老人,都是身有残疾的,一个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孩子也还小,都得王大嫂带。她说她老公就是那种,因为以前被人欺负惯了,结果,养成了欺善怕恶的坏性子。在家,却是对家人蛮好的。赚的每一分钱都进了家里。” “胡说的吧。”杜玉心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他脚上穿的那双皮鞋,意大利进口的,出门开会时带回来的,六千多块钱。” “这事我知道,装门面。他是这样一个人。因为不装门面的话,生怕被人瞧不起。酒店的职场不像其它职场,这个我比你熟悉,不装门面还真不行。白领嘛,精英嘛,要是寒酸了谁和你做生意。你自己,不是再省,也得买两件好的衣服装门面。” 杜玉心眉头轻轻拧了拧:“你说的都是真?” “我有骗过你吗?杜玉心,你说我有什么原因非要骗你?我骗你财?我骗你色了?” 杜玉心点点头:“那也是。你一个酒店集团的董事千金,是没有必要对我这种小贫民坑蒙拐骗?无利可图的生意。” “别这样说。我这刚进职场,和你一个样,从低做起,现在,只是个干事,做的最简单的工作。”刘明明说到这儿话题一转,“对了,我爸听说你第一天的表现以后,说想见见你。” “伯父以前不是见过我吗?” 是同桌,同学时代都有经常串门。 “我爸说,他忙于生意,你到我们家里做客,他哪里记得清楚你。现在,想就你的工作和你谈谈。你如果愿意,可以和他见一面。老一辈嘛,哪怕说句话,都是有你可以借鉴的地方,对不对?当积累经验。” 这个朋友不是盖的,句句让她无力反驳。说明,这个家庭环境还是很重要的。像刘明明这种,从小被家里计划训练为接班人的,肯定是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事情。使得年纪轻轻,说话已是如此老练。 “行吧。见下伯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杜玉心说,“别给我太大压力,我只是尽力本分工作。你知道的,那个姓王的拍马屁,我怕他把我虚夸了,我还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刘明明朗笑两声:“人家夸奖你你还怕了。杜玉心,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放心吧,这家酒店不是我们直辖下的。要是真直辖下的,我哪里舍得把你交出去,你要打工效力,也得先为我这个老同学出谋划策,对不对?我爸见你,不过也就是看看你,或许会给你顺便介绍个青年才俊。” “伯父操劳你的问题就够了,不用操劳到我身上。” “我有什么好操劳的?你知道他们这些年纪大的,要是闲着没事,总想找点这种事情做。更可况在我这个女儿身上都没有可以操劳的地方了。” “你这是真要结婚了吗?” “我男朋友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带我去他很重要的长辈家里做客。我答应了。” 听到这里,杜玉心骂了句:“你不赶紧洗澡化妆喷香水?浪费时间为了那个姓王的打电话给我?值得吗?回来再打电话给我不也一样?” “没法。他们家的人哭的那样惨,我这个人心肠软。没关系,我这个素颜貌似也不差,这样去见人,好过回来被他亲戚家在背后议论我是不是赴韩国整容了。” 杜玉心扶着眉头:“不和你说了。我哥没有吃饭跑出来接我,两个人都饿着。” “那也是,赶紧回家吃饭吧。不阻挠你了。这样,你明天直接去上班,然后,有什么条件尽管开。他那个姓王的敢不答应,你打个电话给我,我直接操了他老底。” 啪,挂了电话。 杜玉心舒那一口长气,从车窗望出去,见自己哥蹲在了路边的绿化带里好像画圈圈。打开车门,她跳下车,走到杜儒霖身边,拍了拍兄长的肩头:“哥。” “说完话了?打完手机了?哥知道人家是大小姐,你不好说话。”杜儒霖闷声闷气地说,口气里依然那股关心的劲头。 杜玉心只从大哥话里听到了寒酸的气味,这是贫民百姓常有的自卑作祟,但是,没有办法的,天生家庭环境养成的。她自己也有这个毛病。 “哥,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当初你生病的时候,她本可以直接向家里要钱,帮我们度过难关,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尊重我们家。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法子,帮助我们策划了一场吃饭盒捐款的活动,照样解决了问题。” 杜儒霖回想到这儿,站起身,道:“我知道,欠了她人情。人情比钱更难还。” “她从来没有想什么人情,只是朋友。” 杜儒霖只是一把搂住她肩头,问:“饿吗?” 看出他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杜玉心叹口气:“饿,肚子早饿扁了。” “回家的话,虽然有的吃,可是饭馆里肯定忙着,咋们两个也不可能说先吃了饭看人做事。这样,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馆不错,我们上那儿试试,吃完再回去,算是看看人家的面怎么做的,生意能那么好。” “嗯。”杜玉心对此并不反对,“你先打个电话回饭馆,免得爸妈等急了。” 蒋西开着新入手的桑塔纳,在夜路里行驶着。自己女朋友叫做刘明明。自己爸妈不知道,刘明明本就是妈妈好朋友初夏的女儿杜玉心的中学同学。所以,他认识刘明明,是由于有一次上初夏阿姨家里玩,碰巧遇到了刘明明。 到至今,他妈只以为,他是在外头不知道哪个酒吧里认识的刘明明。只因为,初夏对于女儿这个好朋友富豪千金,向来不感冒。认为,富豪的女儿肯定不怎么样,娇气,任性。他妈刚好那个意思,和初夏是一样的。总觉得千金小姐难以侍候的样子。 可蒋西一直觉得,自己挑的这个女朋友哪里傲气了,要真是傲气了,能和杜玉心做成朋友?刘明明给他的感觉,像他舅妈。要不是因为白露姐姐有难以向世人展示的疾病,他早就带刘明明给舅妈认识了。 像妹妹说的那样,舅妈比他们的妈,还更了解他们两个一些。 刘明明是大小姐,肯定是住在富豪区了,可是人家大小姐真不是任性,知道他开车来接她路途长,自己提前出了门,坐了一段地铁,到了某个街口等他过来接,这样来回时间快些。(未完待续) 可怕的大舅 路灯下,刘明明背着个LV白色提包,穿的藕粉色的连衣裙子,看到了他的车,招了招手。 车在路边停下。刘明明自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拉着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后,问:“你看我这身打扮行吗?” 仔细打量她一番,蒋西说:“我大舅和舅妈只要求干净整洁,对于对方穿什么没有讲究,但是,你知道的,两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看你这身打扮还成。脸上最好再补点水。我舅妈比较讲究看女人的妆容。” 听到他这话,刘明明吓了一跳:“以前我都不知道你家里有这样高级的亲戚?” 蒋西当场郁闷了,他好歹父母都算是高门出身吧。他自己也不差,名牌大学里出来的,计算机才子。如今虽然还在大学里搞研究,可是一边帮企业编写程序赚点外快,都足以支付他买车买房,根本不需要靠父母。 “不是,我是说,有钱是一回事——”刘明明解释说,“你知道的,钱和人的修养完全挂不上钩。” 竟然能从一个富豪千金口里听到这样的话。蒋西摊开双手:“看来你是感悟甚深。” “不,是我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从其他人口里听过,你家,尤其阿姨娘家,好像是书香门第。你可能不知道,为此我专门去背过唐诗三百首。结果,这么多年来,不见你们家背诗的样子?”刘明明纳闷地说。 其实,她早去过他家,见过他父母,也见过他爷爷。 蒋西暗示自己要被她雷晕了:“我说你是以为我家是李白的后代吗?背诵唐诗,真有你的!我告诉你,你要讨好我舅妈的话,多看点时尚杂志还比较好。我舅妈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真的?”刘明明高兴地说,“这个我擅长,我本行嘛。你早说,我何必紧张成这样?” “不过,如果你能适当提升点你的文化涵养是有好处的。我舅妈人比较好,没有什么太大的计较。可我大舅——”说起君爷,蒋西是一言难尽。 “你大舅?” “你见到就知道了。”蒋西卖了个关子。 刘明明拿拳头捶他肩头:“快说!你是要把我吓死了是不是?我怎么觉得比见你父母更可怕。” 蒋西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向来吊儿郎当的神情突然一粟:“这我还真不是骗你。虽然我姓蒋,可是对于我的婚事,恐怕话语权最高的人,不是我爸妈,是我大舅一个人说了算。我妹妹更不用说了,她姓陆,她未来的老公,只能由我大舅选择。” 刘明明碰到他眼神,都能感觉到他这个眼神与以往完全不同,周身打了一个寒噤。 “难怪——”见他开了车,刘明明小声嘀咕着,“你之前都迟迟不敢到我家里正式提亲。” “我喜欢你这点聪明,还有你这点自知之明。我们两人都出身高门,都是明白人。”蒋西说。 刘明明看着他飞扬的刘海下一双熠熠的眼睛,心头一跳。 她喜欢他,何尝不是一样看中这一点。出身在这样的家庭,本身未来早已经不能完全自己选择,这是因为财富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们两个,是一见如故,和传统中浪漫的一见钟情不一样。 有时候爱情婚姻,更需要的是一见如故,而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蒋西他们开着车朝大院奔来时,君爷家里,开始摆桌子准备吃饭了。 “刚问过了,说是可能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和蒋西通完电话的白露,对君爷等其他人说。 君爷听完,对吴正淳道:“如果吴教授不嫌热闹,今晚我外甥带他未婚妻过来一块吃饭。” 吃着茶的吴正淳连忙说:“不怕热闹。” 周司晨想,这算什么,阴差阳错的进了君爷家,阴差阳错的被君爷请了吃饭,现在,连带君爷的外甥都要带自己未婚妻给他们过目? 汗死,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家人的。 伸手把喝完的茶杯放到茶盘上时,对面一束目光射来。见不是君爷的,而是那个叫姚子业的。周司晨只觉得这人的那眼神里,似乎有一抹含义非常的深意。 这令他心头里一跳。莫非,他们知道他是谁了? 有这个可能吗?当然有。他们又不是凡夫俗子,普通百姓,想调查他的来历其实绰绰有余,只要他们有这个心思。可是,如果他们都知道了,为什么陆征看起来,总是对他那种迷茫的眼光,陆征不知道他是谁,他们没有告诉陆征他是谁,这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事儿和陆征无关是不是? 君爷这是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周司晨垂下眼。 沈佳音靠近到自己老公身边,对这个老公在看的小伙子,也颇有点怀疑:“你认得他?” “表表姑的儿子。他小时候来过,可能你没有见过,白露见过。”姚爷说。 周大律师的儿子?沈佳音吃了一个惊。 竟然彼此是亲戚,怎么见面好像陌生人一样。 对了,君爷和温家人关系从来都是不好。这个亲戚认不认,是个大问题。 楼下来了车。接着,脚步声上了楼梯。不等门铃响,白露先给来客开了门。 “先换鞋子吧。”白露对两个年轻男女说。 刘明明站在门口,一阵局促,弯腰喊了句:“阿姨你好。” 她手里拎了个礼品袋。由于男朋友突然说的带她过来拜访亲戚,没有时间准备礼物的情况下,只好把家里两瓶人头马带过来了。 “进来吧。”白露说道,由于疾病的关系,她根本看不清刘明明怎么样,只看着这个女孩一身衣服整洁干净,挺爽眼,声音也好听,应该够了,她并不像自己老公那样苛刻,说,“礼物放边上吧。” 刘明明先进了门里,看见了左手边一个鞋柜。白露姐姐说的,礼品袋先放在鞋柜上面。然后,弯腰脱鞋,换鞋。 话说,这家里真干净。瓷砖的地板像天天上蜡一样,像镜子。可见,这家的女主人,多么精明能干。 刘明明紧张到足以头发要竖起来的感觉,手心脚心出汗。 听到背后一声响声,蒋西关上了屋门。没有一句安慰她的话。要是这种情况她都应付不了,以后更有的受的。因为,陆家那圈子长辈,都不是好惹的。 “你一米几?”看着刘明明脱了高跟鞋,白露问。 “一米六三。”刘明明答。 “挺好的。”白露拍下她肩头,示意她不用紧张。 对方都看出她很紧张。刘明明欲哭无泪。 进到人家客厅里,忽然见到原来不止男主人女主人在家,是坐了一排人,声势浩大的感觉。刘明明脑袋里轰的,要冒烟了。 她从小跟爸妈,见过的大场面不算少,这真的是第一次紧张成这样。原因是什么?究查了半天,刘明明发现,都是因为客厅正中间坐的那个男人。 “那是我大舅。”蒋西终于在她耳朵边开了口。 刘明明打了个嗝。害怕到打嗝。 很正常,少有遇见君爷但是没有反应的。 “过去坐吧,菜快做好了。”白露轻轻推了下她说。 沙发里坐满了人。只好搬来两张椅子。 蒋西带了自己女朋友,走到君爷面前,先介绍:“大舅,这是我女朋友,姓刘,叫刘明明。” 君爷未表态,坐在旁边的姚爷眯着桃花眼先出了声:“怎么认识的?” “姚叔,我和明明,是在一个同学会上认识的。”由于是正式会面,蒋西不敢开玩笑,工工整整地回答。 姚爷就此贴着君爷耳边说:“这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和平常都不一样了。” 君爷嘴角微弯,挂起一抹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弧度。 “坐吧。”君爷开声。 两个年轻人才敢坐了下来。 刘明明反正是坐立难安,想,幸好这个叫做君爷的,还不是自己男朋友的老爸,否则还得了。 只听蒋西继续说:“我表弟在厨房里。” 君爷有儿子? 刘明明开始为君爷的儿媳妇用力祈祷起来。 有这样一个公公,天天像是和生活在地狱里差不多。 洛洛听说那个恶魔西西把女朋友带回家了,从厨房里伸出个脑袋,想悄悄先观摩一番。 陆征正在忙着最后一道菜,看他不帮手却急着看热闹,出了一声问:“怎么?西西表哥的女朋友漂亮吗?大美女?” “那肯定是比不上你妈和我妈。”洛洛脱口而出,先赞扬自己两个妈。 吃奶的孩子,才会张口闭口妈。洛洛还是抱着奶瓶。 陆征叹气:“你这样怎么交女朋友?到时候难道对女的说,你长得再好看,都比不上我妈?” 洛洛回头:“你小心点你这话不要被妈听见了。” “我妈没有这样小心眼,你妈也没有。倒是你这张嘴,可不可以不要那样奶声奶气。” 洛洛总算听出自己的包子哥心头哪儿不顺,走过去到他背后,轻声问:“征征哥是见到彤彤姐了吗?” 陆征背部一僵。 洛洛说:“那用说吗?哥,你心情不好,和姐肯定有关。” “你怎么知道?”陆征把出炉的菜放进了盘子里,交给他,“上菜吧。” 洛洛看着他,见他不想说话,只好转身端菜当起了服务生。 菜都做好了,人到齐了,一群人坐到餐桌边。 “明明好像带了酒。”检查礼品袋的白露,把礼品袋拿了过来,笑道,把袋子打开之后给自己老公看。 君爷一看当然是脸色不是那样好看,对自己外甥说:“西西,你没有和人家说吗?” 蒋西看到了自己女朋友带来的是人头马,真是吓死了都有。自己大舅向来清廉,最痛恨随便送奢侈品的人了。 “我和她说过。可能她觉得这个是人家送到她家里的,不值几个钱。”蒋西慌乱地代女朋友解释。 刘明明真不知道原来人家大舅家里竟是这样严格的家风,话说,这个人头马也不算很贵,一瓶大概一万吧,对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一万哪算得上是礼物。 “以后她知道的了。”蒋西按住自己女朋友想起来道歉的肩头,认真地说。 姚爷手指拿起的筷子,放了下去,对自己身旁的老婆说了句话。 沈佳音点头,走过去帮白露姐姐把两瓶人头马重新放回礼品袋里,再放到玄关的鞋柜子上,只等来客走时顺便记得带走。 “吃饭吧。”姚爷重新拿起筷子说。 蒋西坐了下来。 刘明明脸色绷的紧紧的。 吴正淳那是在心里偷出一口气,要他说,他也觉得君爷这家风太严了些,不喜欢人家带人头马,私底下说也可以,何必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第一次上自己家的年轻人难看。真的是,君爷是君爷,没人可以说的。 这样想,真好在有这两个年轻人在这里为他们挡驾了。吴正淳偷乐着,开始夹起饭桌上的菜。话说,今天这个晚餐,做的真是合他的口味。 不仅食材讨他喜欢,口感也讨他喜欢。知道是自己学生做的,看来,陆征做他这个超级保姆,已经做的和周司晨一样出色了。 吴正淳咬了一口蘑菇小鸡,正乐的时候,忽然听见坐在对面的姚爷同样夹起一块鸡肉尝了一口对陆征说:“这个味道,和你以前学你爸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是不是杜小姐教的?” 陆征看了吴正淳一眼,回答姚爷:“不好吃吗?” “挺好吃的,对不对,陆君?”姚爷问起了君爷。 君爷面无表情,道:“还可以。” 君爷都说可以的东西,说明其口感味道各方面已经是一流的,要知道,君大厨是多苛刻的人。 吴正淳感觉口里的鸡,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几乎卡在喉咙里。 和杜玉心一方面计较,一方面,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有才,连君爷都赏识的人。 周司晨夹起那一块大家议论的鸡肉,之前他试过杜玉心做的菜,发现,确实是不错的。 蒋西夹了块肉放进女朋友的碗里。刘明明只听他们一群人对话,只觉得听得是迷迷糊糊的。他们是在说谁? 杜? 不是杜玉心吧? 抬头和蒋西对了下眼。第一次发现,自己男朋友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蒋西对她点的那下头,确定了她的猜测。 是杜玉心。 蒋西是有意带她来的,让她知道杜玉心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热心肠 杜玉心和自己兄长坐着小货车,来到面馆。由于刚好过了饭点,面馆里还有座位。两个人抢了位置坐下。杜儒霖去给自己和妹妹点面条的时候,杜玉心看到了和自己坐在一个桌上的客人。 “你——”杜玉心一声迟疑。 对面吃着面条的客人抬起了头,看见她同样一惊:“杜小姐?” 杜儒霖点完面条回来时,看见她们两个在说话,问妹妹:“你朋友?” “不,不是,只是刚好今早上——” 听到杜玉心这样说,史慕青赶忙放下夹面条的筷子,清了清嗓子:“谢谢你,要不是杜小姐今早上把早餐让给了我。对了,杜小姐今早上的早餐怎么解决的?” 可担心死了。人家把自己早餐让给她,要是没有的吃,那岂不是欠大了。 杜玉心嘴角微弯,微笑道:“没有关系。我在厨房里工作的,怎么说,都能给自己找点吃的填肚子。” 史慕青用手拍了下胸口,长出口气,道:“还好,还好。” 杜儒霖听她们的对话蛮有意思的,转头,和妹妹唠叨:“怎么,你把早餐让给人家吃了?” “刚好,酒店那附近没有什么卖早餐的档口。她到我们酒店买早餐,可是你知道的,我们酒店的早餐特别贵。” “杜玉心,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你这个烂好心。”杜儒霖一边嘴里责骂自己妹妹,一边口气里忍不住疼惜。 史慕青看着他们两人,是五官有点像,羡慕地说:“你们是兄妹吗?” “是,我哥比我大一岁。”杜玉心介绍。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就是这样来的。 “正确的说,是一岁零十一个月。”杜儒霖纠正妹妹的说法,“她是年尾生,我年头,是不是占了我很大的便宜。” “是,占你的便宜——”杜玉心都忍不住了,插了句话。 杜儒霖见她计较好像生气,转回口气说:“其实,是我占她便宜多。她为了我,差点儿大学毕业不了。好好的医生不能当了,陪着我及全家卖饭盒。” “那不是占我便宜好不好,是义务。” 史慕青只知道,看着他们兄妹两人伴着嘴,只觉得好羡慕。她要是有家人的话。 只可惜,她的家人都早早死了。 “你一个人到这边吗?是来找工作的吗?”杜儒霖问。 杜玉心想给大哥一个眼神:不要随便刚认识马上问人家如此敏感的问题。 史慕青对着这两个人,迟疑了会儿,说:“是的,我一个人到这边,是来找工作的。” “没有找到工作吗?”杜儒霖完全没有留意到妹妹的眼神,一个劲儿地问下去,“你什么专业?没有到人才市场或是网站上找找吗?你现在住哪里?这边房租特贵。” 杜玉心叹气。谁烂好心?看来是她哥比较像。她哥也真是的,难道不知道一个男的轻易这样问年轻女的,会被人误以为不安好心的。 好在史慕青根本不会误会他们两个。杜儒霖是那种看起来大大咧咧很热心肠的小伙子,一双眼睛像是天一样的清澈和老实,根本不会让人猜疑到是人贩子那样的坏蛋。 “我现在住旅馆,一个晚上也蛮贵的。如果在这边住久一些,会考虑租房子,但是,不知道在哪里找房子比较安全。”史慕青说道。 杜儒霖听到她这话则叹气:“你一个女孩子家,要是没人陪着你来,算是你有胆量,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坏人到处都有。要是我妹妹,绝对不让她单独做这种事儿。” 杜玉心再次无语了:她怎么了?她是三岁小孩吗? “你家里人呢?你家里人知道你上这边来吗?他们同意你这么做吗?你不是离家出走吧?”杜儒霖再次发动连环询问攻势。 杜玉心则得捏了一把大哥的手臂。 杜儒霖的皮厚,根本没有察觉。 史慕青说:“我没有家里人。我亲人都去世了。” 孤儿? 对面坐着的两兄妹同时愣住。 “没有关系。”史慕青冲他们笑笑,“我有一对很好的养父母。他们对我很好。我这次出来找工作,说好了,一个月里找不到会回去。” 杜儒霖拍了桌子,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说:“这样,你住我们家里。我们家开饭馆的,饭馆后面有几间房,是给店里员工住的。如果你嫌那儿杂乱,也可以住我们家住的房子。我家有个杂货间,收拾收拾可以放张床。” 杜玉心眉头挑了挑,大哥这是助人为乐,她也无话可说。但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带回家里住,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史慕青连忙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你到我们那里住不是白住的,要付租金的,你住一个月是不是,我们收你五百吧,打五折,包水电费上网费。怎样?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 杜玉心要把手拿来捂脸了,她大哥这话,人家误以为是坑蒙拐骗未成年少女呢。 “你听我说。”杜玉心发现自己不得不在中间说句话,既然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大哥的大嘴巴,对史慕青解释,“我哥是这样的人,可能跟我爸跑业务,变得有些油嘴滑舌,可是,他口才水平天生没有我爸好,说起话来总觉得让人怪怪的,但是,我们家都是老实人。希望你明白。” 史慕青张口咧开白白的牙齿一笑:“我知道的,大哥是好人。正因为见大哥是好人,所以,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不会。”杜儒霖斩钉截铁地说,“我是看你好像和我妹妹有缘分,你看,一次两次这样遇上的陌生人,天下哪有这么大的概率。你还不是本地人呢。” 史慕青听到他们两个这话真的犹豫了起来。一方面,有些怕自己的危险会不会带给这些好心的陌生人。另一方面,在这里呆下去的话,旅馆的花销真的是吃不消了。事情没有办完,她又不能回去。 按照这两天来看,貌似对方还没有发现她。但是,有可能追着陆征这条线来找她,那真的是不如在对方出乎意料的地方躲一阵藏一阵子。 躲在暗处的人,总是比较划算一些。 “那就麻烦大哥大姐了,不知道大哥和姐姐怎么称呼?”史慕青考虑清楚之后,答应了下来。 杜儒霖高兴地露出笑脸:“我和我妹妹都姓杜,我叫杜儒霖,她叫杜玉心。你呢?对了,你要住我们这,必须先出示身份证,我们好对我们爸妈交代,好介绍你。” 史慕青从提包里拿出了身份证给他们看。 接过了身份证,杜家兄妹仔细看了几眼,见身份证上写着的是史慕青三个字。杜儒霖说:“原来是姓史,这个姓不常见,对不对,玉心?” “嗯,让我想起红楼梦了。”杜玉心点头。 两兄妹随之把身份证还给对方。 史慕青介绍起自己:“我是大学刚毕业,学设计的,想找一份与设计有关的工作。” “设计?”杜儒霖马上叫道,“这个好找工作。满大街的广告公司都要设计。我们家饭馆还想请人帮手做那个广告公司设计招牌。要不,你帮我们打工好了?” “哥!”杜玉心忍不住再次插嘴,打断大哥的话,“人家想找的是稳定的工作,你怎么尽想着我们饭馆?” 杜儒霖立马收住了声音,手扒拉下头发,说:“对不起,我这个说话不经大脑。你慢慢找,找到自己合适的。像你这样的设计师,应该有自己的理想。” 史慕青其实听见他刚才的话已经被吓出了层冷汗,早知道不说自己是学设计的。对了,她该学晏子,说自己是写文案设计的。 “实际上——”史慕青一开声,见两兄妹两双眼睛望过来,感觉这个谎言更难撒了,差点儿脱口而出说出实话,“我是写文案的,与你们想的设计可能不太一样。” “哦,原来是写广告词的。”杜儒霖拍了下脑袋,好像都明白了。 杜玉心叹气声好长。她哥能明白什么?她哥又不是学广告的。 史慕青擦擦冷汗,想,要是谁找她写文案,她只好找晏子帮忙了。好在这种活儿对晏子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事。晏子帮她顶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你今晚搬过来?还是说明天?”杜儒霖问。 杜玉心见自己大哥一门心思全在热心助人身上了,只好自己站起身去问店家面煮好了没有,眼看等了蛮久的。 “可以的话——”史慕青说,“旅馆可以在晚上八点前退房。” 杜儒霖望了下手表:“现在七点,我开了车来,你今晚退房吧,省点房费没有错的。” 这样一来,杜玉心刚找了店家把面端过来时,她哥站起身,对她说:“打包吧,路上吃。我们先载她去退房。一晚上旅馆都很贵的。” 杜玉心也是一个省钱的人,知道大学生刚毕业找工作最艰难,而且缺钱,二话不说,点了头。 史慕青整个都觉得无比愧疚起来,对着这两个人。 由于对方热忱,史慕青都不好拒绝。 坐上了杜家的小货车,朝旅店急急出发了。 在君爷家里吃饭的周司晨,刚吃了一口肉,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一响,打开来看,见到了一条短信写着:我找到便宜的房子可以住了,所以退了旅馆的房间,再联系。 咳咳! 周帅哥当即被呛到了,呛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这个妞,上哪里找的便宜房子,可靠吗?之前怎么都没有听她说过?她有没有当他是师兄,好歹做什么事都问他一下不是比较好吗? “周周,喝点汤。”吴正淳看不过眼,拍了拍他肩头说。 周司晨才想起这是在谁家里做客,而且,桌子上都有她认识的人和她有关系的人。于是,放下了手机,想着回头再联系这个妹子时怎么收拾一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 拒绝人头马的君爷,拿出了果汁等饮料来招待客人。 桌子上的菜很多,样样是都好吃。可是,刘明明发现,貌似只有自己抵抗力最弱,被君爷一直吓到现在,吃都吃不到一口。 姚爷和洛洛这对父子,在君爷家里蹭饭蹭习惯了,根本不当人家来了客人,只管横扫桌面上的菜肴。 沈佳音一口一口像蚂蚁一样吃着。 客人里面,吴正淳也是吃的多,因为真的是好吃。 周司晨吃相优雅谨慎。 蒋西在大舅家里向来不敢放肆,吃饭的礼仪遵守的井井有条,但是,该吃的都吃。 看桌上那个菜,貌似都不够吃大伙儿吃的。白露都内心里吃了一惊,这一共是做了有十一道菜呢。当然,吃饭的人也多,有十个人。 陆征见状,已是起身打算进厨房里再做两个菜。洛洛吃的眼里都只剩下菜了,没有注意到他进了厨房。白露姐姐歇下了筷子,进厨房帮儿子忙。 难得只剩下他们母子俩可以说说话,白露帮儿子洗菜的时候,边对儿子说:“如果你对彤彤有意思,爸和妈不会插手你们的事的。” 听见这话,陆征只能苦笑。他了解自己父母。母亲会说的话,在他意料之中。问题在于,人家并了解他父母。无论他怎样解释都好。 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妈,我都知道。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更不是爸妈的问题。”陆征道,“以前,我一直都认为,世界上对待我最好的那个女孩子是彤彤。可是,爸妈对我,一样是世界上最好的。所以,我不会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因为你们都对我很好。” 白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儿子,但是没有开声。 小包子的脸,如今是像极了君爷,一丝不苟的,不偏袒任何人,只说的是事实,以事实来说话。 “没有关系的,妈。不管我们以后是什么样的未来都好,我只相信一点,只要自己不迷茫,坚持走自己的路。” 白露的手,轻轻搭在了陆征肩膀上,拍了拍。 洛洛在厨房门口里伸出了个脑袋:“干妈,我爸叫我来帮忙,你回去吃饭吧。” “这样啊。”白露没有拒绝,解开了围裙交给这对喜欢蹭饭的父子俩。 洛洛站到自己包子哥身边后,立马高兴地说:“干妈不反对,我爸是瞎操心。哥,你会再找彤彤姐的,对不对?”(未完待续) 杜家 杜家的小货车到了饭馆。史慕青在车上看见了素心斋的那块牌匾,真是一块令人发自内心深省的招牌。 几个人下了车。杜儒霖熄火以后,看史慕青背着行李包下来时,说:“给我。” “只有一个包。”史慕青摆摆手,“不重。” 一行三人先走进了饭馆里面。都快八点了,店里客人照增不减的。 “你们这里生意真好。”史慕青叹。这个人气旺的像火苗一样。 杜儒霖向她招招手,带她穿过店铺中间的过道,直到店里面最深的那间办公室,一路走一路对她说:“以前,我爸妈与朋友开的那家饭馆,面积更大,生意更好。现在这家店刚起步不久,比起以前差得远。只能说一步步慢慢来。” “这样说,你爸妈是重新开始创业?”史慕青好奇问。 “说来话长,之前家里因为出了点事,加上我生病,家里积蓄都用光了。像现在我们住的那个房子,和人借钱付了首付以后,现在还得还房贷二十年。”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推开办公室的门,杜儒霖朝里面看了眼,只见到自己母亲,问:“妈,爸呢?” “你爸去外面谈生意,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接玉心回来了?吃过饭没有?”初夏一边回答儿子的问题,头也不抬地按计算器在核算饭馆的开支账本,等到那脚步声接近了,抬起头来,看到儿子身边多了个人,疑问,“这是谁?” “嗯咳。”杜儒霖清一声嗓子。 自己父母虽然都是热心肠,可是,父亲和母亲的作风完全不一样。杜宇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叫做不拘一格。初夏却不是,什么事更喜欢追根刨底。像这样的情况,按照杜儒霖的经验,如果先找到自己父亲说,父亲一口答应了,那什么事都好办。如果母亲的话,则要费点功夫解释了。 “她是玉心的朋友,从她家乡过来这边找工作,没有地方住,想先住我们家,找到工作就搬出去。人家是大学生,刚毕业。” 初夏果然很怀疑,问:“我怎么没有听玉心提过?哪儿结识的朋友?” “网上。” “呵?网上?” 网上的事儿能信吗?初夏看的最多听的最多的,无非是网上结识朋友然后被人欺骗的案例。 史慕青突然一丝紧张,有种感觉这个阿姨不太好相处。 看来不是说一家人的话脾气都一个样的。当然,可以理解,要换做她是人家父母,恐怕也会怀疑自己儿女是不是在外面乱交朋友被人骗了。 “妈,你不要这样的口气。我和玉心是大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骗?” 杜儒霖说话太过直爽,搞得初夏一样变的狼狈不堪。 初夏站起来对着儿子说话:“我告诉你。杜儒霖!人多少岁都有可能被骗。你爸你这个年纪,照样被人骗了不少。” 杜儒霖一下子红了脸,感觉当着母亲的面在朋友面前丢脸了。 史慕青心头一跳,想,是不是自己之前想的太天真了,人家热忱邀请马上答应过来,其实,该先询问过对方的长辈。 “这样吧,杜大哥,如果不方便的话——” 史慕青话刚说到一半,被杜儒霖一下子打断。 “别担心。我爸不是那样的人。我和我爸说。”说完,杜儒霖转过身去给自己父亲打电话。 初夏当场被气到要吐血了,手指指了会儿儿子,砰一声坐回椅子里,同时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史慕青。 什么来历?怎么儿子尽帮着你说话? 难道是狐狸精? 杜玉心回来后,先是走去问饭馆里的收银员今天一天的营业情况。 收银员说:今天生意不错,光是外卖的饭盒,送出了有五百份,其中几家公司的午餐,一共订了三百份。 杜玉心不由考虑起自己父亲之前提的建议,是不是要拓展规模了。因为眼看客人越来越多,都有些供不应求。无论是服务生,或是厨房员工,都需要扩招。 回头一看,见自己大哥带着史慕青走了,于是顺口问一句旁边的人:“我爸妈在吗?” “老板不在,老板娘在。” 杜玉心立马感觉到不对,急匆匆跑过去到办公室里。来到办公室一看,果然自己大哥和母亲给干上了。 “妈——”杜玉心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以后小心关上门并且反锁上。家丑不可外扬。被店里员工看见他们家里人吵架算什么样子。 “你来的正好。”初夏看见女儿进来了,招招手,“你给我说说,你哥说这是你在网上认识的朋友,你说是这回事吗?还是说,这是你哥自己认识的人,通过你,想住进我们家?” 听见这话的杜儒霖啪的一下,跳转回身,气急败坏地对着母亲说:“妈!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儿子是这样的人吗?随便乱交际的人吗?” 史慕青本来不觉得怎样,现在一听真的是误会大了,必须出来解释,结果,被身旁杜玉心伸出来的手拦住。 “我来说。”杜玉心对她点了点头,回头,走到了自己母亲面前,“妈,这事是这样的。其实,她不是我在网上认识的。” 初夏听见女儿这话,立马得意道:“看吧,你们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你满口胡言。” “妈,你先听我说完。”杜玉心忽然一句话打断自己母亲的话。 初夏愣了一下。说起来,自己这个女儿和她以及老公的脾气一点都不像。 老公的性格向来是大大咧咧的,像温水煮青蛙。儿子的脾气比较像她,被激起来,犹如火山爆发的脾气。只有这个女儿,有时候冷的像块冰,这个感觉偶尔会让她联想起那个她很不喜欢的男人。真是讨厌死的说。 初夏皱了眉头,一屁股又坐了下来:“说吧。有什么话都说出来。我看你怎么解释,给你哥辩解。” “妈,我没有必要给哥辩解。我们两个都是你生的,难道,人品用得着妈你怀疑吗?”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哥都撒谎了,不是说明这事儿有鬼吗?” 杜玉心看了自己大哥一眼。杜儒霖根本不敢对上自己妹妹眼神,眼看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妈,哥他这是怕你。” “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初夏瞪了瞪儿子两眼。 杜儒霖高高大大的汉子,说话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还不是妈你喜欢大惊小怪,我就想找个比较大众的理由,你比较好接受。哪知道你连这点细节都计较。” “我能不计较吗?这是陌生人要住进我们家,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初夏吐出口气,“行,听你妹妹怎么说。” 杜玉心于是对着母亲怎么和史慕青遭遇并且认识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 听到是这样一回事以后,虽然好像事情经过有些前所未闻,可是能听出女儿对此不像儿子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按照事实说话,没有撒谎的。初夏本也是个热心肠的,听到人家真的可怜,叹了声气:“杜儒霖,妈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照实说的话,妈能怎么样?妈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吗?” 杜儒霖无话可说,扒着脑袋。 “行。要住就住下吧。不过我们家那个小储物间面积小,希望这位小姐不会嫌弃。” “阿姨,谢谢你,我是不会嫌弃的,有个地方住,已经很好了。”史慕青说。 初夏抬头,再端详她的脸。然后,把女儿招到自己身旁,小声问:“你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如果不是看上人家,这个杜儒霖怎么会热心到一见面马上叫人到自己家里住。 “妈,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杜玉心保留着余地,问。 初夏说话那个直率,像极了儿子:“那用说?虽然穿的不怎样,像个男孩子,可是听声音,都觉得是个美女。你哥是后知后觉慢半拍的人,其实是看上人家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 杜玉心对母亲这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要她直说的话,八成人家看不上她哥。不过,说出来,肯定自己母亲心里不舒坦了,不如不说。 好在,初夏对自己儿子也有自知之明,道:“让她在这里住可以。可是,你必须防着你哥,别让你哥真的踏进去了,到时候受伤了,那怎么办?” 对此,杜玉心一声苦笑:“妈,其实哥你还不了解吗?你想想,你从小时候给哥灌输的念头,说陆家小姐才是正儿八经的新娘子,结果,人家陆家哪能看得上哥呢?” “是看不上!”初夏每次说起这事儿,气的要死。问题不在她好朋友蔓蔓,而是那个讨厌的君爷。蔓蔓其实挺看中她家杜儒霖呢。因为她儿子中肯老实,当老公绝对疼老婆一辈子,不会出轨,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多好的一个男人。 “所以,哥自己都清楚,哥说过,如果想找女人的话,要找我这样平平凡凡的。哥只是纯心助人为乐。因为哥这条命是很多好心人一块救下来。哥从那个时候就想着,自己一定要要多回馈给社会。” 听着女儿这个话有道理,初夏安了心。至此同意让史慕青在自己家里住下来。 杜家的家,其实离素心斋并不远,隔一条街而已。走路可以到。 货车要停在饭馆。杜儒霖要留在饭馆里帮忙。由杜玉心带史慕青先回家。毕竟杜玉心病着,扁桃体发炎。 史慕青听说她嗓子疼,立马说:“买点阿莫西林吧,如果你以前有扁桃体发炎的毛病。” “嗯,这些我都知道。药我已经买了,不过不敢吃,吃了要睡觉。” 这时候,她们是走到了杜家。 进了杜家,屋里倒挺干净整洁的,只是家具都比较陈旧,看起来是二手货。事实也是如此。没有钱,怎么搞装修,能有个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要借给史慕青住的小杂货间,里头堆满了做厨房试验用的电器之类。把这些杂物弄出来,还得清洗。 杜玉心有点后悔没有把自己哥叫来了,因为两个女孩子搬东西是比较吃力的。可是这会儿店里忙着,人手不够,杜儒霖肯定抽不出空回来。只好两个女孩子扛着劲头自己上了。这样忙碌着,不知不觉都忙到了夜晚十点钟,才把东西挪完,腾出了一个放床的空间,再稍微搞了搞清洁工作。 “你躺下去休息会儿吧。”杜玉心对客人说。 “你不是病着吗?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告诉我怎么做。”史慕青拦着她不用忙活。 杜玉心是觉得头疼,好像快发烧了的感觉,只好点了头:“你如果要喝开水,厨房里有烧水壶,水龙头一打开什么都有。热水器你自己可以用,烧的是天然气管道,没有开关,一打开可以冲凉。如果饿了的话,冰箱里都有东西可以吃。你可以用煤气灶做饭,也可以吃饼干。饼干放在电视柜上面。” “行,我都知道,我给你去煲开水吧,你不是要吃药吗?” 杜玉心摇摇头:“不用,热水壶里有水,他们早上烧的,还可以喝,我吃了药就去睡。对了,我家里人都有钥匙能自己开门,如果有人按门铃,你叫我。”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史慕青想:这真是个细心的人,做什么事都那样的井井有条,病着都能这样精炼能干,绝对的女强人。 到厨房烧开水的时候,史慕青才有时间来打开自己的手机,只见周帅哥给她发来了短信,问她现在是住哪。 真是一言难尽。 君爷家里,一群人吃完晚饭以后,都坐在客厅里喝茶。喝到了十点左右。蒋西带着女朋友起身告辞。陆征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不忘交代刘明明把人头马带走。刘明明从来脸上没有这样红过,可以钻地洞了。 下楼梯的时候,刘明明对男朋友说:“你大舅家,真是很不一般。”(未完待续) 初恋故事 蒋西对着刘明明说:“你现在看到了,人头马不止要带回去,还有,你回去后,怎么和你爸妈说,你自己先想好了。” “什么?”刘明明一时真是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两只眼睛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一个劲儿地瞅着,好像以前都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蒋西拉了拉西装革履,一幅正经的口吻说:“之前,我爸可能都和你说过的。既然你家是做生意的,那么,未免不是会涉及到与一些人打交道的领域。” “我明白你爸的意思,你们家风严厉,不准私下搞公关。你放心,我们家做生意是很正当的,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儿。”刘明明说。 看到她小下巴都翘了起来,好不得意的样子,看来根本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质,蒋西只得再叹口气说:“我大舅叫你把人头马拿回去,可绝对不是装样子的。我老实告诉你,以前,我姚叔交了个女朋友,后来,准岳丈做了错事,我姚叔二话不说,当即把准岳丈给告了。你明白了没有?” “你意思是——”刘明明微微皱起了鼻子,“倘若我家也发生这种事儿,你也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个大义灭亲?” “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你如果不信我这样冷血心肠——”蒋西冷冷地哼了两声,“现在我带你去我大舅家看过了。知道我大舅是什么样的人吧?” 刘明明只要想到君爷那张脸,能顿时打个寒噤不止。 哪怕蒋西不会做,君爷肯定也来个更为残酷的大义灭亲。 “看来,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你的老婆的。”刘明明心惊胆战地说,双手仿佛寒冷地拥抱了下自己。 蒋西只顾自己往下走了。 刘明明哎一声,跑上去追他,边说:“其实,我知道做你女朋友不好做,但是,想到你那个表弟未来娶的老婆,要面对这样可怕的公公,我突然觉得,其实我还是比较幸运的。” 蒋西顿时眯紧了双眼,回头看着她,突然嘴角勾了勾:“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哪一点?” “自娱的娱乐精神。” “靠!” 外甥和女朋友走了。白露看着这对年轻人有感,问自己老公:“是不是西西蛮有眼光的?” “什么眼光?”洛洛鼻头抬起来,恨不得找时机报复西西,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地说,“不就是个千金大小姐吗?陆叔,你会喜欢这种女人吗?” 汗死! 沈佳音被儿子的豪言粗语给吓了一跳,刚要把口无忌惮的儿子给拉回来。 姚爷赶紧先瞪了儿子:“千金大小姐不也有好女人?洛洛,你什么时候看人的眼光喜欢先给人家贴标签了?有问题。” 洛洛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话,忙着急解释:“我意思是说,她那种是暴发户的女儿。” “人家也不算是暴发户了吧。听说从爷爷那代起,都在做酒店生意。”陆征插进来,说了句中肯的。 蒋西从小喜欢欺负他们俩是一回事,但是,他可不会像洛洛那样幼稚,说这种幼稚的显而易见属于报复的话。 洛洛扭了扭脸,看着窗外不说话了,眼看包子哥和自己都不站在同仇敌忾的阵营里。 白露姐姐其实早已习惯了被人叫做千金大小姐的调侃,说起来,她哪里算得上千金大小姐,家里根本没有一个做生意的。只不过她哥哥,比较厉害一些。人家也就误以为她在白家里是养尊处优出生的。 眉毛挑着一笑,白露的手搭在老公的肩头上拍了拍,问:“你怎么没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喝了口茶水的君爷,照样天崩地裂脸不动的姿态,“日子最终是他们两个人在过的,其他人说什么话有用吗?” 一群人听了君爷这个话,有的耸肩蹙眉,有的但笑不语,还有的是看着其他人的反应一头雾水。 最终,初次来君爷家做客的吴正淳只能发出一句感叹:君爷是真正的高深莫测。 不过君爷说这话是没错的。人是蒋西自己挑的,蒋西自己满意最重要。然后,两个人要结婚,恐怕还有许多事情要理清楚吧。八成没有那么容易,这只不过是先把女朋友带给大舅和舅妈露个脸,那些长辈呢,一个个都得过目。 “快的话,可能年底结婚。”白露姐姐考虑着怎么帮老公的外甥操办婚宴了。 这种事情,到最后,肯定是要落在能干的白露姐姐肩头上。白露心里先做好预备是必要的。 “年底?可能没有那么快。”姚爷一点都不轻松地反驳。 “当初,你娶佳音的时候,不是说要办就办,有那么多条件吗?”白露问。 “你以为刘小姐是沈小姐吗?”姚爷顺带调侃起了自己老婆。 沈佳音脸蛋一红,她怎么就不一样了。 真的是不一样。洛洛找到了突破口,回头说:“我看,西西那位女朋友,肯定难侍候。” “你怎么知道难侍候?” “肯定的!”洛洛连说两句肯定,“到时候,婚车啦,蜜月旅行啦,要在哪个教堂举行婚礼啦。你们不信的话等着——” 沈佳音和白露姐姐听见洛洛这两句话以后,终于知道自己当初嫁这两个爷们,原来自己是如此犯贱低下,什么要求都没有。难怪姚爷都要说刘小姐不比沈小姐。 “不用担心。”洛洛眯眯笑着,看着众人那些貌似不太好看的脸色,说,“她家很有钱,不用西西表哥出钱。” “你是不是有毛病,洛洛。”姚爷当即修理起自己儿子,斜个眼给儿子,“要不要你征征哥帮你把你脑袋修理一把。犯浑了吧你!” 两个爷当初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仅仅是因为家风的问题,婚宴绝对是要办的再普通不过。蒋西固然不是陆家姚家的儿子,但是作为君爷的外甥,一样有所牵扯。哪容得蒋西大操大办婚宴。 到时候,恐怕西西这个婚宴水平,只能低过这两爷,超都别想超。小两口去哪里度蜜月都得好好想一想,像欧洲美国那些,是不用想的,太贵了,很容易引人闲言闲语的。 “我和你妈当年度蜜月,在国内。你陆叔和你干妈度蜜月,是等到了儿子几岁大的年纪再去补的,也在国内。你西西哥,最多拎着个背包,如果选择年底结婚的话,刚好去哈尔滨看冰雕,那算是奢侈的了。” 姚爷这一段话,意指给自己老婆出气,却明显说的众人脑袋里出现了低气压,可以想象到今后蒋西那个婚宴的悲催前景。 陆家真不是什么人都想着好,可以嫁进来的。 周司晨抬头望了下时钟,都快十一点了,他们这肯定是得走了。还有,史慕青那只妞,不知道都跑哪儿去了,说搬就搬,他这得赶着回去问问。 对自己淳哥看一眼。刚好,吴正淳也有这个撤退的意思,只是,这个刚蹭了君爷家一顿大餐,什么都没有表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世界上,哪有免费吃的晚餐,对不对? 吴正淳扶了把金丝眼镜,对着君爷直接开口了:“陆队,今晚上有幸能见到并认识你太太,我很高兴。也大致明白了为什么你要找我?” “你——知道?”君爷三个字可谓意味非常。 “是。”吴正淳这个没有犹豫的点头,似乎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陆征都颇感意外,隐隐约约感觉到,吴正淳知道的,可能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多,不仅仅是周司晨告诉他的那些事。 吴正淳说起缘故了:“其实,陆队知道我,了解我,更多是出自我爸吧。我爸,曾经和陆队打过交道,现在也有打交道。” 吴家父子难道是之间都交流了什么? 君爷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说:“老吴教授,倒是没有对我提过这个事。” “我爸没有和我直接说,只是,可能他自己也犯浑。他那人经常这样的,总以为自己了不起,但是,一旦有自己感觉到困惑的问题时,又总是喜欢来找我。然后,因为认为他自己必须比我水平更高,否则当不起我老爸,所以,问我问题时,从来都是遮遮掩掩的。陆队就此可以放心,我爸,没有给我透露出病人的隐私。我这是猜出来的,来到这里以后,更确定了是怎么回事。” 吴正淳这番解释一说出来,既说明了消息的来龙去脉以后,又从侧面表明了一件事情。 一个是,老吴教授还得靠儿子解决难题,吴正淳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能力是真实的,吴正淳是比老吴教授厉害。 另一个是,或许,老吴教授从儿子口里已经得到了答案,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和君爷说过。 “吴教授既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能给我一个答复吗?” 君爷问这句话的时候,吴正淳没有看他,而是看到站在他身旁的白露姐姐。陆征站在客厅里,一样没有避嫌。只能说这家人的心脏太强大了,这种事居然当着面所有人听着说,议论,根本不怕答复或许是糟糕的,比他们想象中糟糕的多。 “陆队既然都开口问了,而且,今晚本人在陆队家里吃了一顿饭,如果不给个答案,说不过去。”吴正淳拉了拉西装的襟口。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一人身上,这个压力还是有的。 为了缓解气氛,吴正淳先轻咳一声,说:“不如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故事?” “虽然我不知道陆队本人为何当大夫,但是,我本人会当医生,还是有一个故事的。” 吴正淳这句话刚开口,似乎把所有人的好奇心再提高了一截。就是周司晨,都没有听到他淳哥说起这件事来,很是吃惊地听着。 “实际上,那时候我读初中,和周周还算不上很熟悉。他认识我的时候,我那时已经决定当医生了。”吴正淳这话,先是对不知情的小弟弟做交代。 回想起来,周司晨是不知道自己淳哥当年为什么立志当医生,他一直以为,吴正淳是受到自己父亲影响当医生,结果并不是,确实不可能是,只要看这对父子的从医理念都从来不一致。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吴正淳立志从医? “初中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吴正淳拿拳头捂住嘴角,掩饰那份尴尬,“那是我的初恋。” 所有人头顶忽然一只乌鸦飞过,呱呱呱,原来,吴正淳这个浪漫基因是这样来的。 “初恋,然后呢?”君爷都露出了一丝匪夷所思的好奇,天,该不会接下来的情节,犹如肥皂剧里的生离死别。 “有一天,大雨瓢泼。她男朋友是我朋友。那时候,初中,叫做早恋。可是没有办法,人家长的漂亮,一个俊男,一个美女,在一起了。当然,老师是睁只眼闭只眼,谁让那两人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走在他们前面,不想看,其实那时候心里挺纠结的,因为是朋友,所以不可能去表示,自己是对朋友的女朋友有好感。看的话,不仅仅是妒忌的问题,是怕自己这种龌龊的心思被对方发现了。” 周司晨由于是第一次听自己淳哥说起这个故事,结果,听到这儿真是不免大吃一惊,吴正淳反感小闵,恐怕有这个故事的因素在里面。 吴正淳像是沉入了过去的世界里,声音低沉地继续说着:“我们走过了城市里的一条桥,那天,我们不是去上课,不是放学,只是一块出来玩。哪里想到突然下了大雨。雨一直下着,我们是去郊外玩的,所以,没有带雨具,也身上没有带多余的钱可以打出租车。后来好心人借了我们两把伞。一把我自己撑着,另一把他们两人一块撑着。我一个人在前面走的很快。” 接下来,大家在吴正淳的讲述中,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 一对初中生情侣走到桥半路的时候,迎面而来一辆小货车,当时,吴正淳已经走到了桥尾,所以,不知道桥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按照计划进行 突然间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吴正淳立即回头,跑过去到桥面上,看到的是一片血海。 他的朋友,抱着女孩。而那个女孩的脑袋,像是被什么消去了一半,一半的脑袋和脸像豆腐脑一样碎的稀里哗啦的。 虽然他爸是脑科医生,他照样被这个可怕的场景给吓到了。他手脚发抖,无措地站在朋友面前。 “恐惧,害怕,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那种无助感,深深地印在了心里面。我那时候想象我朋友的感觉,什么妒忌,什么猜疑,什么东西,一切都是浮云。”吴正淳说到这儿一摊手,“没意思,在生命的尽头面前,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屋里所有人静静听着他这话。本来以为他会来个生死离别的感叹,结果并不是。 吴正淳再扶了下眼镜,镜片里毫无伤感的眼神,只对着君爷说:“陆队,你我都是大夫,生死看多了,早麻木了,可以这么说。所以,做每件事情之前的观点,我相信你和我是一样的,需要评估这件事的危险性,看有没有利可图。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偶尔,哪怕弊大于利都非要去做的话,那肯定是抱有更大的目的。可我想说的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就能怎样的。我和我父亲说过了,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否告诉过陆队有关我的观点。如果他告诉过陆队的话,那么陆队会明白,基本上,我并不赞成,在人的脑袋上随便动刀子。” 很多人对吴正淳这话感到意外。因为,吴正淳向来给外界的感觉都是个学术上的激进派。 “我想大家都误解了我。如果脑袋里长了个瘤子,或是病人很痛苦之类的话,为了缓解病人的痛苦,多困难的手术我都愿意给病人做。但是,如果,前提是并不影响病人基本的生活情况下,病人基本可以自理的情况下,不是特殊的情况下,我并不赞成治疗,我更赞成保守观察。人的脑子,是人身体最特殊的一个器官。它不是说你拿刀子可以随便划的,它的每个神经细胞都有自己的思想,这是人体其它器官所没有的。” 如此深奥的问题,屋里多少人,都不见得能彻底听明白吴正淳的意思。 君爷忽然站了起来,说:“吴教授如果不介意,能不能到书房里和我单独谈几句?” “可以。”吴正淳欣然接受了君爷的建议。 其他人只见他们两人单独进了书房。余下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一幅幅复杂的面孔和神情。沈佳音忽然抓住了姚爷的手臂。感觉到她的紧张,姚爷小声说:“我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你在这里陪白露。” “嗯。”沈佳音答应。 姚爷走去书房。洛洛想起身跟过去,但是看见陆征都没有动,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周司晨两只手指交叉着,在想,淳哥去到书房会和君爷都讨论些什么。吴正淳会答应给白露做手术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就像吴正淳之前告诉他的那样,如果,他的家人执意要给温媛做手术的话,吴正淳会遵从他们的想法给温媛做的,但是手术的风险只能由他们自负。 吴正淳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做冒险性的,没有保证的手术。 书房里 君爷伫立在房间那排书架前面。这个新作的书架,是那个时候,白露出事之前,他岳丈和朋友,刚给他重新做的。 岳丈大人,在女儿出事以后回归了乡里,再没有离开过白家村,一心一意在白家村里种田。其实,白建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女儿一天没有病好,没有痊愈,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很多事情,不是说,一个人怎样,只一个人怎样,一个人怎样,是可以牵扯到四周诸多的关系和他人。比如一个家庭,突然失去了老公,那是等于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生活的来源。 如果突然失去了老婆,那是痛失爱情,孩子痛失了母亲,痛失了温柔,痛失了家庭的另一半,永远再不完整。如果失去了孩子,这个家庭等于没有了希望,除非再来一个孩子。 你可以说这是感情的牵绊,但是,说只是感情,那是不理智的。 “我太太的病,至今十五年了。”君爷缓慢地开声。 “我有听说过。”吴正淳道,“但是,我看她的情况还好。” “什么叫做还好?”君爷转过身,深沉的一双眼睛俯瞰着他。 “陆队。”吴正淳那叹气声都不知道如何说,“陆队你也是大夫,你应该知道,有些人断手断脚,甚至全身瘫痪不能言语——” “我是大夫,所以我很清楚。断手的病人,不能理解断脚的病人的痛苦。同样的,手脚都在但是不能行动一动马上气喘形同残废的病人,同样他的痛楚,不是那些断了一只手的病人还能理解的。” 吴正淳听见他这话立马皱紧了眉头。 “我太太这个病,属于稀有的病,所以,这类病人稀少,导致他们的痛苦被忽略,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我认为,作为大夫应该是明白的。” 姚爷这时候已经敲门后走了进来。听见君爷这话,即坐到了一边沙发上,并不急于插进话来,只是听着。 吴正淳看了看他们两人,说:“我还是那个观点,想开刀,必须想好最坏的后果,风险性有多高。” “我只想问吴教授一句老实话,吴教授认为,我太太这个病,有可能治好吗?” “万分之一的机会,陆队也想赌?” “我这个人,喜欢千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想变成真的。” 吴正淳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揪成了一团,君爷的这句话直接把他的世界观都打乱了,吴正淳几乎是找不到了东南西北说:“我们是科学家,讲究实事求是,不应该像赌徒一样——” “谁说的?”君爷的口气毫不客气,“医学的每一个发展和进步,如果没有赌徒似的拼搏精神,有可能取得成就吗?吴教授你可以告诉我。” “是——不能。”吴正淳最终耷拉下肩头,承认他说的这个事实。 “我听了你刚才说的故事,不管你说的故事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一件事,吴教授,如果那天,死在你怀里的是你女朋友,我是说如果你是站在你朋友的位置上,是不是感受会很不同?仇恨,愤怒,恨不得杀了那个造成这起悲剧的人,或者是说,还是只想当个治病救人的大夫,理智地面对生老病死,面对死亡的恐惧。” “我不知道。” “你还没有想好,是当个赌徒,或是说,遵从天命,当个墨守陈规的,不做任何争取的,放任你朋友的女朋友再死一回——” “不,如果我这么想的话——” “对,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你是不会当医生的。其实,你已经看的很清楚。这件事不是你朋友的女朋友死了那样简单。一旦她死了,影响到的人太多了,包括你朋友,包括她的家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吴教授?” 吴正淳脸色一变:“陆队意思是,病人的性命,有时候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吗?” “当然。好像我自己的性命,可以说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我必须活着,必须很有力地活着,但是,必要时刻,我必须为什么而牺牲,这点,我本人十分清楚。我太太也很清楚。我相信,每个人,都很清楚他自己的性命究竟是属于谁的。想不清楚的人,只能说是个幼稚的孩子,不是个成熟的大人。吴教授,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吴正淳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如果由他去想,他也会觉得这是很不可思议的,甚至是不道德的。一个人的生命,怎么能由其他人来决定,那岂不是,变成他人的傀儡了。当然,君爷貌似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当这个人决定生死的时候,更多的应该考虑的不是自己。 “陆队。”吴正淳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我只能说你的想法太伟大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伟大的,人本质上都是很自私的。” “那你赞成自杀吗?” “我当然不赞成。” “那就对了。人要对自己的性命负责任,不能自私。” “那你意思是说,你让你太太冒险接受手术,有可能会死的手术,你这叫做让她为自己的性命负责任?” “手术都可能会死。吴教授不要做这种无谓的猜测。我只想知道的是,在不会死的情况下,情况会有多糟糕,如果手术不能达成原想达到的效果的话?” 吴正淳轻咳两声:“陆队看来自己已经查过相关资料,我想我也不必卖这个关子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陆队等着病人清醒用了多少时间。不过我可以诚实地告诉病人家属,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手术会失败,失败的手术后结果,最糟糕的结果,无疑是病人再次变成植物人,到那个时候,奇迹会不会再次出现,谁也不知道了。植物人和死没有区别吧,陆队?” 君爷的脸沉沉的,好像蒙了块东西一样。 “放弃吧,陆队。”吴正淳说,“让她去冒这个险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她现在最少生活的好好的,基本的生活工作都没有受到影响。这个对她来说,比起其他病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人不能太贪心,该多想些自己已经得到的,不要总想着些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 书房里一刻的安静,只像是暴风雨前阴晴不明朗的大海。 姚爷皱紧的眉头,仿佛两座沉重的大山。这样说,等于是完全放弃了,完全放弃了白露的后半生。 白露以后,不用想着看到自己儿子的脸,老公的脸,亲人的脸,哪怕包子娶妻生子,有了孩子,白露也别想看见了。 “医学在进步,或许以后有更先进的医学手段——”吴正淳本想说两句话来安慰人,结果,自己都哑笑,道,“陆队是大夫,我知道这些话属于自欺欺人的话,但是,十五年都等下去了,或许等到她人生的最后阶段,到时候再决定是否冒险不是更好吗?” “人最重要的不是结果,因为结果,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人最重要的是过程是时间。”君爷说完这话,背对着他人,看着那窗外黑压压的城市,“我考虑吧考虑吧。但是,吴教授,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如果陆队非要做这个手术的话,我需要组织团队,需要时间,不是马上可以做的。”吴正淳说。 姚爷立马站起来问:“什么团队?” “麻醉师,病理学家,还有助手——”吴正淳思考着,琢磨着,两只手掌心互相摩擦着。 怪人,真是个怪人,刚几秒之前,还在劝病人家属放弃手术,可是一旦,病人家属有了这个意愿,却立即一心一意地钻研起手术了。 姚爷和君爷对了下眼睛,几乎是一致的想法:难怪,之前他们为了找大夫找到了飘洋过海的美国去,科技最发达的美国,结果那边给他们介绍的人,却是吴正淳。说,恐怕只有吴正淳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因为吴正淳本身是个怪胎,绝对的怪胎,思维方式和逻辑,都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只有这样的天才脑科专家,不按理出牌的脑科专家,能做这种极富冒险性并可能创造出奇迹的手术。 君爷回想到了今天吴正淳的一言一行,包括今早在医学论坛发表的演讲,真的是,如果不亲密接触,根本都没有办法认识到吴正淳的另一面,只能把吴正淳当作是一个很普通的学者,因为吴正淳平常的做事风格倒也是很世俗的,没有超出正常人的范畴。 “你怎么想?”姚爷趁对方不注意,贴近了君爷耳边悄声问。 君爷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神,像是在说:还用问吗?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在进行着。(未完待续) 突然知道 拿着手机轻声敲了敲杜玉心房间的房门。杜玉心房间里没有声音回应。轻轻推开条门缝,见里面杜玉心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桌面上放着的手机一直哗啦啦地响。 史慕青想着哪儿不对,推门走了进去,直走到床头柜边,先帮杜玉心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 对面像是沉默了下,接着,那熟悉又沉甸甸的声音经过电话线传了过来:“杜小姐在吗,我是她朋友,姓陆。” 感觉忽然是一道雷劈中了自己的身体,史慕青手指握紧了手机,低头,看到杜玉心那张好像在睡梦中没有办法清醒过来的脸。她的眉头皱了皱,弯下腰,把其中刚接的杜玉心的手机放回桌子上,再把伸出的手贴在杜玉心的额头上,一摸,火辣辣的感觉烧到了手掌心:烫! 发烧,而且是高烧! “杜小姐?杜小姐?”史慕青对着病人连叫了两声。 杜玉心勉强睁开了眼,看清楚是她,问:“有什么事?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开热水器?” “不是的。我看你发烧了,用不用上医院?”史慕青边说,边看她的眼神像是注意到了桌子上的电话,于是伸手把那个手机拿过来塞到她手里,“你朋友打过来的,说姓陆。” “陆——”杜玉心喃了一下,好像睡迷糊的样子。 史慕青反正把手机塞到了她手心里,然后说:“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打电话,打完电话再说。”说完,她立马转身走出房间。 出来以后,只觉得一颗心咚咚咚的,跳的可厉害了。在把手里的手机要随手放在口袋里面去时,才意识到没有挂断电话。 她刚才没有挂断电话! 周帅哥果然是在对面听的一清二楚了,包括,她怎么叫的杜小姐,包括,扬声器里陆征怎么对她说自己姓陆的声音。 为此,周帅哥的嘴角上挂起了一丝讥讽:这两个人,到这种情况下还能装成这样? 史慕青或许是做贼心虚吧,想随手挂掉电话的时候,说了一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房东睡了,明天,我再让她和你说话。” “我知道你房东是谁。” 什么! 史慕青这回想挂电话都没有办法了。 只听周帅哥那像是看好戏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带着讥诮的意味传过来说:“怎么,和他假装不认识吗?不想知道,他和那位杜小姐是什么关系吗?” “你够了没有!你知道什么?”史慕青小姐很恼火。 “我知道一个姓陆,一个姓杜,刚好这两个人的声音我也都认得。你不会忘了吧?陆征和我住一家酒店。而你今早刚去过那家酒店,你才说过的,结果和这位姓杜的房东认识了。” 史慕青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于是咬了一口嘴唇:“然后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的房东,叫做杜玉心,对不对?” “你认识?” “嗯,我们都认识。不过,与她关系最好的应该算是你那位陆先生了。陆先生很欣赏她,今晚上还求助她,让她为他出谋划策,做了一餐丰盛的晚餐,在陆先生家里招待了吴教授。” 他们今晚是上陆家了?岂不是上君爷家了? 君爷动作了是吗?迫不得已,迫不及待,要找吴正淳给自己老婆治病。 史慕青的心头突然一阵复杂。 “你该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周司晨低了声音说。 史慕青只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可恶至极,因为一句句都像是在她的刀口上舔血一样。 “难道,你作为医生,会不希望他太太的病得到康复吗?”史慕青冷哼一声,对着他针锋相对地说。 “我当然希望他太太的病得到康复。说句实话,一事归一事。他太太,我妈很喜欢。我也觉得他太太挺好的一个人。所以,今晚我去了以后,还关心地问候了他太太。他太太精神好像不错。” 周帅哥说这些话的语气,明显是故意与她样样做对。 史慕青在心头大骂他个狗血淋头,狠狠地甩了电话说:“不和你说了,我房东病了。我得去照顾她。你不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告诉你,周司晨,我不是你这样小肚子心肠的人,什么人都记在心里面妒忌猜忌个没完没了!” 对面史姑娘最后那句话,犹如泼馊水一样,泼了周帅哥一身。 周司晨的脸听见电话对面啪一声挂了他电话时,蓦然一黑。 天下也只有这个史慕青,敢当着他周帅哥的面次次发他脾气。 心情固然不爽,但是知道她是住在杜家以后,心里还是稍微踏实了些。本来,是真的很担心她被什么给骗了,骗钱不说,如果再来个骗身,那可是一辈子不能弥补的伤害了。 嘴唇里不由自主,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给叹了口长气出来的时候,身边,两道尖锐的视线早通过眼镜片落在他脸上。 “周周,你好像瞒了我很多事儿。” 吴正淳没有睡着,哪可能睡着,周帅哥与史姑娘的大战,好像天打雷劈一样,土地公公都能被惊醒。 周司晨身子一僵,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吴正淳那张写满了不悦表情的脸。 他刚都做了什么?竟然忘了身边有人在,和史慕青当场吵架,把什么秘密都说出来了。死翘翘! 这样的失误,压根不像是他周帅哥能做出来的事! “哼哼。”吴正淳哼哼着,难得能抓住这个聪明的周周的小辫子,岂不得使劲儿揪,“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你对陆家的事了解的那样清楚,而且,对陆家父子好像十分的在意,原来,真的是有原因的。” 事到如今,不如坦白从宽,反正,迟早都必须对吴正淳解释的。周司晨清了两声嗓子,规矩地说:“对不起,淳哥,我一直瞒着你。其实,你可能有听说过,我除了住院的姐姐以外,还有一个姐姐。那个姐姐,是我爸爸的养女,同时,是陆队的妹妹,陆征的姑妈。” 吴正淳张大的嘴巴可以吞进一只气球:“你说,你是陆队的亲戚?” “嗯,我妈妈,还是陆队的表表姑。” 疯了!这么复杂的关系! 吴正淳的脑袋,自称天才的脑科专家的脑袋,一下子都能懵了。 “可是,他们好像不知道你,你好像也不知道他们——”吴正淳语无伦次地说着刚才他们在陆家见面的情景,压根儿双方都不像认识的人,更何况说是这样亲密的亲戚关系。 意思是,所有人都在装吗? 周司晨冷冷地笑了一声:“不,不是装,是,我和他们,其实只能算是陌生人。淳哥肯定不知道。我妈当初会嫁给我爸,据说也是陆队一手策划出来的。再有,陆队恨我爸,可谓是恨之入骨,陆家人都讨厌姓温的人,因为我爸当年收养了陆队的妹妹,结果,陆队的妹妹认我爸当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让自己姓回陆。陆家就此把我爸恨上了。淳哥,你只要想想都知道,如果陆家与我们家关系真的好,怎么不会帮忙我二姐住院生病的事?原因很简单,陆队也很讨厌我二姐,恨不得我二姐死。” 吴正淳一句一句听他说着,可以感受到他全身上下发出的那丝寒意,一刻之间,不仅仅是惊讶而已了。 “司晨,你——”吴正淳扶着眼镜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恨他们吗?” “恨谁?”周司晨看着他,“你认为,我会阻止你给陆太太动手术吗?” “我希望你不会。”吴正淳说话时一丝迟疑。 “我当然不会。”周司晨回答这话不假思索,“原因你刚才也听见了。” 吴正淳有一阵功夫都是没有声音,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真相来的过于突如其来,按照他和温家的关系,按照他们家和陆家的关系,其中的利益牵扯,感情牵扯,好像一张网,谁也逃不过。 让人像是坠入了网里,万劫不复的样子。 杜家 杜玉心见人家既然都打了电话过来关心,只好回应说:“没有什么大碍,吃了药,刚才睡着了,所以没有听见电话声。” “刚才接电话的人——”陆征问了半截,停住。 “你说史小姐?她是房客,说来话长,今天刚认识的,说没有地方住,我们家决定借给她房间住一段时间。” 听来是这样没有错了,也就是说,她没有住在旅馆里,住进了杜家。其实这样更好,住进杜家的话,总比住人来人往,什么人都可以出入的旅馆好。而且,那些人,肯定也没有想到她会住到杜家去。 陆征说:“谢谢。” “谢谢?”杜玉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谢她什么? 陆征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今晚,我都不知道怎么招待吴教授吃饭。” 原来是这回事。杜玉心轻声说:“举手之劳而已,请你不需要放在心上,陆先生。” “那你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比如找医生开药之类的,可以找我。”陆征在挂上电话之前说。 杜玉心点头,挂了电话。 史慕青听着她房间里没有声音了,才推开门,走了进来。进来见她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手里拿着通完电话的手机,史慕青走过去,眼睛没有看着她的手机,只是瞅着她发红的脸,稍显严肃的表情问:“是不是需要去医院看看?” 杜玉心虽然刚才和人家有说有笑地说完电话,但是,知道自己这次烧的有些严重了,咳了一声说:“我抽屉里有体温计,你帮我拿一下。” 没有二话,拉开抽屉,找到了体温计,帮她夹到腋下。 测了约十分钟,拔出来一看:三十九度八。 “必须去医院。”史慕青道。 杜玉心皱了下眉头,随之,终于点了头:“我自己打车去附近的诊所打吊针,你在这里,如果我家里人回来的话,你告诉他们,我打完吊针就回来,让他们不用担心。我扁桃体发炎发烧,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他们都知道,不用紧张。打完吊针退烧了就没有事。” 听她这样一说,史慕青着了急:“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发高烧?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上医院?” “没有问题的。上一次我烧到四十度,还是一个人上的医院。”杜玉心说着掀开被子,抓起外套穿上。 看她那串利索的动作,是一点都不像发高烧的人。 史慕青可没有办法相信她,城市里的医院她知道,家家爆满,像她这样去看门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上,没有人照顾怎么行。于是,抓了件衣服,跟在她后面。 “史小姐?”杜玉心走到门口,看到她在后面跟来,叹着气说。 “我陪你。你最少让我看你看完病打上吊针再走,行不?你想想,我第一天来你家住,结果,把生病的房东置之不理,你爸你妈和你哥会怎么想我这个人的人品?”史慕青瞪了眼睛。 杜玉心被她吼的是愣了下,之后,只得无奈地点了头:“好吧。我看完病,你先回家。” 史慕青不管她说什么了,反正现在她肯让她陪着就好。 两个人下了楼梯,到了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附近最近的那家医院,正好是三甲医院。杜玉心本来想让出租车绕个弯儿,到私人诊所看就好了。可是史慕青不让,拉着她下车。 能三甲医院看病最好,靠得住。可是,三甲医院的病人是最多的。 来到急诊,果然看到病人爆满。像杜玉心感冒发高烧的病人,由于正属于季节交换的时节,流感病毒多,感染的人多,来了一批又一批。史慕青帮她去挂号的时候,一看:排到了内科急诊二十号。 这里面,并且不包括如果中途来个重病号需要抢救的,那些医生全部需要放下手头上的病人进抢救室抢救病人。 史慕青是没有法子了,要是是在她学习的医院还好,她可以找认识的人帮忙先抽个血挂上瓶盐水解决燃眉之急。 看来看去要快只能走后门。史慕青拿出手机,按下了周帅哥的电话。(未完待续) 另一个君爷 周司晨看到她电话时,正想,莫非她骂完他是反悔了,因此,心情几分愉悦地拿起了手机。 “怎么?找我什么事?你不是嫌弃我八婆,不喜欢我打电话给你吗?”周保姆用她的话讥讽她说,大有报复她刚才那些骂他的话。 史慕青想,要不是为了别人,她死也不会再打电话给这个人的。 “说正经的,你不是说你认识我房东吗?”史姑娘清一声嗓子,态度严肃地说。 周司晨嗯了一声:“是认识,怎么?你和房东吵架了?人家要赶你出门?你要我为你说几句话好让人家不赶你出门?” “我都说了和你说正经的。”史姑娘咬文嚼字,“我房东病了,烧的挺厉害的,现在我们到医院,没有认识的人,急诊爆满了,怕是换家医院也一样。你有没有认识的人?” 周司晨听她这段话是正经的,结果直接说起她没脑子:“你不会挂门诊吗?急诊当然爆满!” “门诊医院爆满!周师兄!是你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难道你家医院晚上夜诊不是经常比急诊更多病人,更是排长龙吗?还有,她这是发高烧,发高烧只能到急诊看!” 被喷了满头血回来,周司晨仔细想了想,貌似史姑娘的话也没有错,老实说道:“这地方我又不熟悉,真不知道哪里有认识的人。你等等,我问问淳哥,或许他有。告诉你们到哪儿找人。” 说着,周司晨拿着手机,转头问起了吴正淳。 吴正淳一听说杜玉心病了,胸口那股感情更复杂了,简直是快像翻滚的开水一样。 他想说,活该,发烧了。谁让她那次在飞机上说他坏话,然后,在酒店里给他放他讨厌吃的芹菜。 “唉——”吴正淳叹口气,“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倒是个人才,可惜。” 周司晨只得提醒他一声:“你不是有过拉拢杜小姐做事的动机吗?” 吴正淳无语了,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我在这边认识的人,肯定没有陆队熟悉,我问问陆队吧。” 这样一来,一件事转了一圈,转到了陆家去了。 那时候,陆征慢慢地爬上楼梯。 陆家书房里,君爷一声不发地站在窗前,谁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在看着什么。姚爷听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帮他接了起来。 “喂,吴教授吗?” “是的,是姚科吗?哎呀,有件事刚好想麻烦你们一下。” “什么事,吴教授说吧,只要我们能帮上忙。” “是这样的。你还记不记得,今晚上,你们不是说过陆征找了一个小姐帮忙做菜的事。” 杜玉心? 姚爷的眼疑惑地与君爷对了眼。 君爷此时已经转回身来。 姚爷问:“你说杜小姐是吗?她有事吗?” “她生病了。我一个朋友送她到医院急诊,一看,急诊太多人了,好像这个城市的医院都是这样,不知道怎么办。你们有没有认识的朋友,给她挂个急诊。” “吴教授是指开后门吗?” 吴正淳干哑地笑了两声:“这不算走后门吧,姚科。主要是,我听我朋友说,她高烧快烧到四十度了,而且,在急诊排队,排到了二十个人后面。我听说陆队也挺欣赏她的,她和陆征也是朋友,她不是刚帮了你们的忙吗?” 姚爷听了他这话,跟着笑了一声说:“没想到吴教授会如此关心一个人。我们知道了。” 吴正淳心里头骂娘的,他这哪里是关心杜玉心了。 他巴不得她出丑呢。 “这样吧。我们算是还个人情,也是给吴教授卖个人情,你让她打车,直接到我们单位。我们单位不接门急诊病人的。所以,这是正宗的给她开了个后门。陆队开的。”姚爷说这话时,朝君爷看了眼。 只见君爷对他这话没有半点表情表示,说明,是默许了他给杜玉心开后门。 吴正淳心头哗啦哗啦的,拨凉拨凉的,想这下岂不为了个杜玉心亏大了,连人情都欠下了,可是能怎么办,话出口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吧,我让人打电话告诉她。”吴正淳那个口气,简直是无奈至极。 周司晨把他的话,转告给了史慕青。史慕青并不知道那是君爷的单位,只想快点把病人送过去。所以,跑去拉杜玉心。 “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不用排队,我们去那里看。” “是私人诊所吗?”杜玉心问。 “不是。” “不是怎么不用排队。” 史慕青哎呦一声,看着她:“有认识的人,当然不用排队了。我有朋友在医院里工作,知道这回事。” 结果,杜玉心听到她这话,像是早有所料,冷冷地甩开她的手,说:“不用,我在这里等着排队就好。反正肯定会轮到我的。” 史慕青怔了怔,走回去站到她面前:“你这是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听懂。开后门不是吗?”杜玉心说,“我不会走后门的。” 史慕青顿时快无语了。好吧,她自认,自己也不是个喜欢走后门的。但是,这种事情走点后门没有什么吧,和考试作弊两种性质,就好像你认识一个医生朋友,直接到医生朋友家看病一样。 “你是不是脑筋发烧给烧坏了?”史慕青说着,手贴到她额头上,真的很烫。 “我都说过了。我上次高烧四十度,也是一个人在医院里排队挂号。你看看,四周这么多发烧的病人,有小孩子,有老人,不是一个个在等?为什么他们能等我不能?你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吗?” 好强大的气场,好正义的气势,让史慕青顿时联想起一个人,对了,那个男人,那个叫君爷的男人。 “你是不是从来做事,都是很讲究原则的?一点私情都不讲的?” “做人做事当然要讲原则。工作更不能讲私情。” 史慕青只差举高双手投降。 “我觉得,我该告诉你家里人,让他们劝劝你,你这样怎么行?” 杜玉心一只手马上伸了过去,握住她手臂,两只眼睛瞪着她:“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什么?” 做人不能出尔反尔。 史慕青承认,自己还是挺怕得罪女房东的,那会直接令她今后睡在马路上过夜。 “我打个电话给我朋友,告诉他你不走后门。”史慕青指了下自己手里的手机解释。 杜玉心方才放开了她的手。 转身,史慕青赶紧打电话给周帅哥,大事不好。 “她说不走后门,怎么办?” “天下有这样的人吗?这样都叫做走后门?!” 周帅哥跟着她吼了一句之后,回头想起,不对,他们认识的杜玉心,正是这样的性格,像极了君爷的女翻版。 杜玉心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吴正淳在旁边听着他们汇报消息,要瘫软了,摆着手说:“这事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她烧死,和我也没有关系。” “可是,淳哥,人家陆队应该安排了人接应吧。你不告诉陆队一声?”周司晨再次提醒他。 吴正淳想一头去撞车。 那个杜玉心,肯定是和他有仇,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把麻烦惹到他身上。 吴正淳牙齿嚯嚯地磨着,对周司晨一吼:“你不问她在哪家医院看病?!” 周司晨看他这个神情,俨然是要直接杀去医院找杜玉心算账了。 刚好,她们所在的那家医院,和司机报了医院名称以后,据说刚好在附近。 出租车直接开到医院去了,经过十分钟之后,吴正淳怒气冲冲地杀进了急诊。 前面,排队的二十个病人,医生只看了一个,还没有看完。史慕青琢磨这个时间,要轮到杜玉心看病,看是要等到半夜两三点都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太要命了。 周司晨跟在吴正淳一路小跑加大步,到了急诊,放眼一看,很快找到了她们两个人。 吴正淳径直走了过去。 史慕青看到他杀过来时那幅表情,都畏惧地退了一小步,随之问起跟在后面来的周帅哥:“吴教授怎么了?吃火药了?” “好像是的。毕竟冤家路窄。”周司晨抱起了双手,既是摇头又叹气。 杜玉心听到一声意味深长的“杜小姐”,抬起了头,一看到好像是认识的人,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吴教授是来看病的吗?” “我怎么可能来看病?”吴正淳越说越气,想着她这是不是装蒜,在她身旁的座位上坐下来,一只手拍了两下椅子背,像是恫吓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什么麻烦?”杜玉心肯定不受他挑衅,说,“我和你好像之后都没有说过话见过面。” “我问你,我给你好不容易找的后门,你一句不走后门否决了,你这是不是嘲笑我们这些给你走后门和开后门的?” 杜玉心听到他这话之后,回头去看史慕青。 史姑娘摊开双手:“我想帮你。然后,他们刚好说他们有认识的人。” 杜玉心疑问的是:“你们认识?” 好了,史姑娘当场穿帮了。 史慕青恨不得立马跪在女房东面前磕头道歉,羞愧非常地说:“这个事,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我真的没有地方住。你想,他们都只能住酒店。” 杜玉心拍了下额头,也就是说,今早上,史慕青不是无缘无故到他们酒店找早餐吃的。对此,杜玉心好心告诉她:“你有朋友在酒店的话,你可以让他们带你进自助餐厅,然后,只需要补一半的费用。这是酒店对入住客人的优惠。” 其余三个人听了她这话以后,唯一的表示只能是惊愕的表情:这人,的的确确是个工作狂! 按理说,杜玉心不是该先对撒谎的人生气吗?结果不是,还好心告诉人家酒店的优惠政策。 晕了。 史姑娘感觉无地自容。 “去叫辆车。”吴正淳揉了揉眉间说,“送她到陆队说的地方去看病。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不去。”杜玉心一句老话,斩钉截铁。 “喂!我现在是卖我的人情找人给你开后门,你一句不去了,你不知道我没法对人家交代的吗?”吴正淳冲她猛瞪眼。 杜玉心只是伸出手在他面前。 “你干嘛?” “给我电话,你不好说,我来解释。” 吴正淳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站起来,在原地溜达了两步之后,气起来一个愤怒,把自己的手机直接扔到了她手里,怒道:“行,你自己和人家说!我看你怎么说!” 陆队? 不就是君爷吗? 或许对其他人难解释,但是,她知道,刚好对于这个男人,是最好解释的了。因为,这个男人,最痛恨的也是开后门走后门。 杜玉心眼底闪过一抹他人无法察觉的光,拿起吴正淳扔来的手机,找到君爷的电话号码按了下去。 其他人看她真的按了君爷的电话,一下子全愣了。 吴正淳想抢回自己的电话已经来不及。 只听对面两声滴滴过后,俨然,君爷一样在等着他们来电回复,很快接起了电话。 “吴教授吗?”君爷的声音沉稳有力地传过来,说,“病人什么时候到?我好让我的同事到下面接人。” “接人不必了。陆先生。我是杜玉心,正是他们说的这个病人。我现在在医院里挂急诊,并不需要走后门。陆先生的热心和帮助,我杜玉心会记在心里的,谢谢。” 围着她的三个人,听着她声音流利,面无变色地和君爷说话,感觉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君爷。 吴正淳面露惊恐,一把抓住了周司晨的手:“这——” 周司晨眯了眯眼。 史慕青眨了眨眼。 君爷这是遇上对手了吗? “杜小姐是吗?”对面的君爷的反应,可远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惊讶或是错愕,一如既往冰冷沉静的调子说,“你弄错了一件事,我这不是给你开后门。我知道你是谁。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也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你不想绕远路到这边来也行。这样,我让我的人去你那边。” “陆先生何需麻烦?” “不麻烦。这是我和吴教授约定好的。”(未完待续) 又一个翻版 为了吴正淳?原来如此。 要是她不接受这个帮忙,是不是意味得罪陆家。 杜玉心按掉电话之后,伸手递给吴正淳:“陆队说会让个人过来,到时候再看吧。” 她接受了? 怪女人。 吴正淳、周司晨和史慕青,三个人不一样的表情。 在这里等人的时候,周司晨抓住了史姑娘发问了:“你等会儿还住她家吗?” “当然。”史慕青回答的一点都犹豫,不假思索的,对他撅了撅嘴角,“有什么问题吗?你没有发现我的房东是个很好的人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房东是个做事有原则的人,像君爷,哪怕知道你和陆家牵扯不清的关系以后,肯定也不会赶你走人。”周帅哥一只手撑在了墙壁上,边和她说话,边眼观八方试图不再犯错。 史慕青只觉得他这个动作,不仅仅是像极了电视里那些痞子,而且,蛮帅气的,吸引了不少男女老少的注目。那是,周帅哥本就是男神一枚。 论颜值,周帅哥得分很高。但是论他对她,那是绝对一般了。 “我劝你,在嘴巴上挂把锁头,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被我房东知道我的事儿,是我房东一点好处都没有。”史慕青严重发出警告。 周司晨点了点尖下巴:“这点本来是我来告诉你的。其实,你该清楚,之前,因为小闵的事儿,我还埋怨过你。” 史慕青想,你本来不是不喜欢提闵师姐的吗,怎么突然间自己提出来了。 “那次是我错。” “你好像道过歉。” “是吗?可能我忘记了。” “没有想到周师兄不止是记仇,而且,很记得自己犯过什么错误。” 史姑娘调侃的语气,让周司晨的眼瞳微微眯着像是带了一层朦胧的笑意一样。 看出,他听着她调笑他的话竟然心情不错。 史慕青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上,意图推开他遮挡的身体。 只听他忽然低声说:“你怎么想的?” “什么?”史慕青不明其意。 “你不是在杜家接到他电话吗?他应该是知道你住在杜家了。而且,你不好奇他和杜小姐怎么回事吗?” 史慕青冷哼一声,像是早有所料他一定会搬出这样的问题想令她难堪,直瞪了他一眼:“你对我,永远没有安过好心。” 周帅哥因她这句话心头一个戈登,随之,嘴角弯了弯:“你说我对你没有安好心?” “是。” “可能吧。” 周帅哥这句话的含义,连自己都犯嘀咕的了。或许他真的是对眼前这个妞有了图谋的心思吧,否则,一般人,哪里会像他这样殷勤地绕着她转悠,整天没日没夜地挂心她的问题。听到她一有什么事,心情像着了火一样。 不过,不知道这个妞刚才自己说那话时,有没有同样察觉这些。 史慕青则是听到他竟然一口并不否认,直给愣了一下,接着,是很想在他的俊脸上抓上一把,因为他很欠揍,竟然承认了自己对她不安好心。“天下没有比你更厚脸皮的人了,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史姑娘愤愤不休地说。 “话也是你说的。”周帅哥两条英俊的眉毛耸了耸,露出一丝无辜,“如果我说不是,你能接受吗?不如说是,免得被你纠缠不停。” “我纠缠你?!”史姑娘怒火冲天,这个罪名扣的她差点儿吐血。 “不是吗?”周帅哥有根有据地举着根指头数着,“从一开始,是谁先提议联盟的?谁先自报家门勾引我一块加入阵营的?” 是她没有错。可是,也不是纠缠。 史慕青感觉这是不小心踏入了黄鼠狼的大本营,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一身纠缠,不知怎么被周帅哥反纠缠上了。 “不和你说了!” 可见女人气急了,貌似除了抓人泄愤,只剩下这招。 “喂——”周帅哥轻轻地一声,把她的手臂一抓,说,“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他知道你住在杜家了?你真不怕麻烦?” “什么麻烦?” “如果他去杜家找杜小姐,毕竟他们现在两个人是朋友了,你不会担心见面了会尴尬?” 史慕青那张朝着他的侧颜冷若冰霜:“你太抬举我了吧,周师兄。我哪有你想的那样在他心目中占据了什么地位。你应该很清楚,在他心里面,我不过是个外人。” “其实他怎么想,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更不必。”说到这儿,史慕青皱了下鼻子,“你是什么时候好心到关心我了?不是说我纠缠你吗?” “没有办法,被你纠缠住了,只能是关心你。”周帅哥不痛不痒接着她这句话说。 胡搅蛮缠! 史慕青一把甩开他的手,低声道:“有人在看!” 或许,吴正淳时而有视线会射到他们这里,不过吴正淳早就猜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看见了也就那样子。至于杜玉心,人家虽然病着,可是据说上回哪怕是高烧四十度,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问题,所以,难保一个不留意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起了什么怀疑。好在杜玉心这个人,是个很正经的,君爷的女翻版,从来不好八卦这一口的。看了也就看了,应该不会向任何人说出去。 即便如此,史慕青还是不喜欢四周的人以为她和这条姓周的黄鼠狼有什么瓜葛。 周司晨手一松,让她离开。 史慕青疾走几步,没有留意身后周帅哥的表情。 走到杜玉心他们身边的位置时,听见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护士忽然叫了声:“杜玉心在吗?杜玉心,杜玉心!” 这么快轮到了? 几个人忽然一下子愣住。按照他们的想法,前面将近十几个病人排队,等轮到杜玉心的机会,还不如等君爷看是派什么人来比较稳妥。 话说君爷会派什么来? 陆征走回到家里时,看见母亲和沈佳音在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洛洛在厨房里帮忙洗杯子擦炉灶,看起来是情愿和两个妈暗地里怄气,不愿意出来。 自己父亲和姚爷,在书房里貌似一直都没有出来。 陆征就此换了鞋子走进客厅,坐到客厅侧边的沙发里时,听见沈佳音说。 “刚才,房间里来电话了吧?”沈佳音说这话时好像有些慢半拍。 白露答:“来了有好几通电话了吧。”嘴里磕了一个瓜子,回头看见是儿子回来,问:“出租车很少吗?” 他陪吴正淳他们下去拦车,花费的时间倒不多,但是,走上楼梯时因为琢磨要给杜玉心打电话,不想家里人知道,走下楼梯到了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打完电话,再重新上楼,才给耽搁了。 “去买了点东西。”陆征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刚专门过马路到对面超市买的益达。 白露没有怀疑,从儿子手里接过益达,冲厨房里的小妖精喊:“洛洛,吃益达吗?” 不见洛洛回答,白露姐姐都疑惑了,问儿子:“他气什么?” 两个妈没有想到洛洛小妖精是妒忌她们关心周帅哥。 陆征都不知道从何说起,道:“洛洛,我告诉过他了,别那样幼稚。” 洛洛直接从厨房里冲出来:“我没有幼稚。只是奇怪,奇怪为什么妈和干妈要关心那个家伙?那家伙不是吴教授的陪衬吗?用得着你们关心吗?只是个陌生人。” 耳听洛洛的话一句话说中了要害。沈佳音不习惯撒谎,直接躲到白露姐姐后面去了,以免被洛洛他们看出了端倪。 被推到了前阵的白露,呵呵,呵呵,笑了两声:“人家怎么是陪衬了?人家长的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是不?” “干妈,他有我长的好看吗?” 陆征捂住了额头:这个洛洛,还敢说自己不幼稚? “你们两个,长的各有千秋吧。”白露姐姐两边人马都不准备得罪地说。 洛洛一股气闷坐下来,使劲儿瞪着躲躲闪闪的两个妈: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书房外的吵闹声传到屋里,姚爷除了叹息自己儿子那股幼稚,知道陆征回来了,问君爷:“不告诉他吗?” “告诉他什么?”君爷刚在电话里吩咐完,把人派出去。 “不,我是说,我以为,你叫征征过去。”姚爷指着他打完的电话。 “叫他过去做什么?别看他拿到了医生执照,但是,不过也是个学生。”君爷话里的意思是儿子的路长着呢。 姚爷听到他这样说,也就不说话了,知道他严格,对待自己儿子更为严格。 那个被君爷派出去的人,坐车是很快到达了杜玉心就诊的那家医院,直接从急诊室进去以后,走到医生办公室里。 刚好,那时候周帅哥忙着和史姑娘说话,吴正淳坐在椅子里打呵欠,杜玉心本来就疲惫,没有人注意到。 等排号的护士一叫,几个人这不就全傻眼,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史慕青先跳过去问护士:“排到杜玉心了吗?” “是的,跟我过来吧。”护士说。 “可不是——”史慕青本想开口那个排号没有等到的问题,但是,看到这里还有很多病人没有轮上,以防被人诟病是插队,因此把话收回了肚子。转回身,史慕青对另外几个人招招手。 杜玉心见真是轮到自己了,虽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是站了起来,跟随护士走。 护士把她带到了一间没有挂牌的诊室,说:“进去吧,里面有医生。” “这里是哪里?”史慕青多了个心眼,问。 护士冲她白了眼:“你们不是找了人吗?” 原来君爷派来给她们开后门的人到了。 因为杜玉心坚持了不要插队,所以,人家君爷只好派个自己的医生过来,在这家医院里靠关系,向人家借了个暂时没有人用的诊室给她看病。 杜玉心退一步本不想进去了,史姑娘在她背后推了一把:都到这儿了。 是都到这儿了,人家千里迢迢赶来的,她并且答应了君爷帮君爷还吴正淳的人情。 杜玉心只得进一步,进去到了诊室里。史慕青看到吴正淳他们走来,比了个手势外加配音:“早知道,你们也可以给她看,让人借给你们一个地方也好。” “尽是胡说八道。是什么人都能在医院里借到仪器的吗?医院里有相关规定的。”周帅哥虽然这样嘴皮上说着,其实心里却想,是可以,以吴正淳的名气,在哪儿借地方和仪器应该不难。 不过,人家君爷有意要让吴正淳欠人情,不一定愿意做这样的安排。 “你们俩要进去,还是只我一个人陪她进去?”史慕青问。 吴正淳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拨开她,直接走进去了。所谓送佛送上西,帮人帮到底。他总得进去看看,究竟病人病的怎样了,医生怎么处理。 三个人这样,不管护士阻拦,一块进去了。 进到里面,发现君爷派来的医生,出乎意料的年轻,年纪大概是比周帅哥稍大一些而已,比君爷整整小了一截。 “我姓叶,请坐吧。”转回身的年轻大夫说。 史慕青等人只觉得一眨眼,貌似又突然看见了君爷的一个翻版。 这个君爷的男翻版,不像小包子和君爷具有血缘关系,纯粹是那张僵硬的脸,像极了君爷的冷酷无情,只这样一副表情,都让人不用质疑这人肯定是真真正正君爷的人。 “你好,叶医生。”杜玉心坐了下来。 叶医生看了看她后面一排人,好像都是些谁,没有问他们身份,只是说:“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坐。” 说这话时,也不怕他们这群人在这里边看边可能挑剔。 这种非凡的自信,一样像极了君爷的风格。 穿上白大衣的叶医生,开始用手电筒和压舌板,给患者检查喉咙,看了会儿,问:“自己量过体温没有?” “出来时有量过一次,三十九度八。” “自己感觉怎么样?” “发烧。” “行,先打个退烧针,还有抗生素,抗生素最少要打一个疗程。我给你开药,你打完抗生素,或是有什么其它问题的话,可以直接打电话找我。”(未完待续) 矛盾 叶医生办事真是干净利落,开了药,给病人留了个电话,直接叫来护士带病人先去抽血。等抽完血检查结果出来,再确定处方。但是基本上应该没有错的了,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 看这个人看病老辣的样子,吴正淳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年纪,应该比外貌的年龄大上一轮吧。 实际上,这位叶医生,从小跟着君爷学医,实际从医年龄,当然是其他普通同龄医学生不能比的。 史慕青陪杜玉心到检验室抽血,然后,直接去了治疗室,等配药打吊针。这样一来,看病的事儿很快解决了。 杜玉心对她说:“你回去吧。我这个吊针一打,在这里找张床睡,要到天亮。有护士看着,不怕。” 史慕青怕扭不过她,跑回去搬救兵,对另外两个人说:“她倔脾气又上来了,让我们回去。” 哪知道另外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年轻的叶医生一边头也不抬开处方,一边说:“你们是可以回去。没有关系,我今晚会留在这里,等她打完吊针。” 吴正淳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惨! 他欠君爷的人情岂不是越来愈大了。 君爷真是老谋深算! “淳哥。”周司晨望了望手腕的时钟,“快十二点了,明天还有会议要开。” 吴正淳只得叹口气说:“好吧。回去。” 算了,人情欠都欠下了,不怕这么大还是小,总归得还的。 两个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周帅哥对史姑娘说:“我们先送你回去。” 史慕青跺脚,冒急:“我有可能回去吗?她家里人问起我怎么回答?”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杜家人有人在半个小时前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听见邻居家说了自己家人生病到医院挂急诊去了。这个人,正是杜玉心的老爸杜宇。杜宇这个焦急,得知女儿生病还得了,赶紧骑着摩托车一路找人找到了这里来。 在挂号台问清楚了自己女儿在这里以后,杜宇一口气先跑到了女儿看病的诊室,一眼没有看到女儿,怕自己跑错,问诊室里的人:“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叫杜玉心的?” “你是谁?”周司晨伸手护住史姑娘,问。 “我是她爸,她在这吗?” 听见是房东,史慕青一把推开周帅哥,站在杜宇面前自我介绍:“我姓史。” 杜宇一下子就听懂了,说:“我知道你,是你送玉心来医院看病的吗?谢谢你了,史姑娘。” “不谢,不客气。”史慕青不由心口一松,看得出这位杜叔叔,像杜家兄妹说的,是极好的人。 杜宇接着知道了自己女儿在观察室里准备打吊针,应该没有大碍,于是对史慕青更是感激不尽,说:“我给儒霖打个电话,让他先接你回去休息。” “没事的,杜叔叔,我可以在这里陪玉心,反正,我还没有工作。” 只见这两个人自顾说话,把其他人都当成空气。吴正淳一拉周司晨的胳膊:“走吧,她有人送了。” 周司晨那眼睛,在她背影上留了一眼,见她一直没有回头,只好转身跟吴正淳走了。 史慕青倒不是真的遗忘了他们两个,等和杜宇说完话,回头找他们两个不见人,才知道他们走了,心里莫名浮现一股失落感。说起来,今晚帮最大忙的,算是他们两个了。以后见着面,都得说声感谢。 杜宇的脾气像女儿,执拗地打了电话让儿子开车来接房客回去。 没过多久,杜儒霖在接到父亲电话以后,嘟嘟嘟,立即开着小车过来了。 在急诊室门口,杜儒霖见到了杜宇,张口就问:“玉心呢?” “刚打上吊针,又是扁桃体发炎,打了退烧针,找了张床睡。”杜宇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吩咐儿子,“把史姑娘先送回家吧。你看,都快一点钟了,麻烦人家这么晚都没有能睡觉,多不好意思。” 杜儒霖听到妹妹的病情不重,安心下来以后,对父亲点头:“我这就送史姑娘回去,再回来替爸。” “不用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了。你回去,你身体又不像我,早点回去睡,别扛着。”杜宇惦记儿子之前患过的那场大病,根本不放心让儿子在这里熬夜。 杜宇回到挂液室,把史慕青换了出来。史慕青坐了杜儒霖的小货车回杜家。杜宇坐到女儿床边,坐了会儿,看见女儿没有什么事,去找这里的人看能不能提供一张陪护床,准备夜晚在这里睡了。 与此同时,叶思泉打电话给君爷交代:“给她看了,应该只是扁桃体发炎。我今晚会留在这里,等她打完吊针再走。” 君爷那边没有回音。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杜玉心到了早上,量完体温只剩下三十七度三,因此回家去了。这样一来,酒店那边是暂时没有办法回去上班了。为此和刘明明先通了电话沟通。 刘明明一听说她病了,跳了起来问:“严重吗?有没有住院?要不我现在去看你?” “大小姐,你以为我是你那样的金枝玉叶吗?能有什么大病?不过是扁桃体发炎。”杜玉心让她稍安勿躁,“但是,家里人为了安全起见,暂时不让我回去上班了,你帮我和酒店那边说说,我是怕了那个王经理唠唠叨叨的。” “知道了。你放心。那个姓王的敢对此放句屁,我直接阉了他。”刘明明火气挺冲地说。 杜玉心能感觉到她和昨晚打电话时好像有点不一样,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我好像是记得,你说你昨晚去你男朋友家了,怎么样?见家长顺利吗?” 刘明明似乎对于君爷家的那场经历有些不堪回首,一句唉声叹气:“别提了。蒋西叫我不用费心买礼物,我就顺手从家里带了两瓶人头马过去。这下好了,反而被人嫌弃了。人家嫌人头马太贵,早知道我拎两袋橙子过去。” “太贵都嫌弃?” “是啊,家风严厉的像是——怎么说好呢?一毛不拔?”刘明明用力挠着脑袋,“对了,你认识的。” “我认识?” “对,你认识的。你昨天不是帮过一个朋友支招菜谱招待他们家的贵客吗?” 君爷家?! 杜玉心真的是一愣。说起来,她其实不知道刘明明的男朋友是谁。因为刘明明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她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 “蒋西。”刘明明口气里浸透了不好意思说,“我知道你们家好像和他认识,可是之前,我们那关系啊,不知道怎么说,一直好像好,又好像不像平常的男女关系,所以,关系没有正式确定下来以前,我们两个都是谁都没有对外说的,以防人家以为我们两个是炫耀。不过你妈好像知道,听他妈说的。” 杜玉心这时仿佛才想起自己妈妈的那些唠叨。说句实话,家里老妈唠叨多了,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们家里人,直接把老妈日常的唠叨都当耳边风。 现在知道是蒋西,一切变成理所当然了。 杜玉心不知道该用什么口气来回复朋友才好。 恭喜吗?那是肯定的。不管怎么样,刘家和蒋家,算是门当户对。刘明明和蒋西,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很顺利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想清楚了以后,杜玉心冷静的声音问。 “不知道。还得等他那边消息吧。你知道的,我爸肯定对他没有意见。我爸老喜欢他了,见他一次面就喜欢上。整天叮嘱我留点心,不要让他跑了,或是被别的女人勾走了。我家里,只要我爸说好,没人敢说不好的。谁让我爸握着大权。”刘明明说到这里口气酸溜溜的,“是不是,觉得我的家世比不上他?” “我知道的蒋家,绝对没有刘家富有。”杜玉心说。 “我原先也这么想的。可是,昨晚一去到他大舅家里,发现全然不是这一回事。说实话,他大舅让人觉得老恐怖!”刘明明惊悚无比地形容君爷,“我看,我爸要是面对他大舅都得全身打抖。” 君爷嘛,哪个对着君爷不打抖的。 “他姓蒋,不是姓陆,那只是他大舅。”杜玉心再拿话安慰朋友。 刘明明摇摇头:“昨晚他说了,说他的婚事,不是自己爸妈都能做主的,总得过了他大舅那一关,那还有点儿保障。你说我刘家家财万亿有屁用?被他大舅那样一个眼神都可以瞪死。据说他大舅年薪,不过也才三十万。但是,怎么老让人觉得恐怖和心惊胆寒的?” 杜玉心被她那些老老老的方言给逗到咳嗽了好几声。 刘明明大小姐,俨然是被君爷吓的够呛,语无伦次,连老家方言都用力冒出来了。 “喂——”刘明明担心她,“你究竟怎么样了?我怎么听你老咳嗽?” “没事,打完抗生素,会好起来的。”杜玉心淡定地说。 “我还是上你家找你玩吧。昨晚被吓到一身冷汗,夜里都冒噩梦了。上班没有精神,刚好去你家溜达一下。”刘明明计划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水果过去。” 也行。 女儿病了,因为杜宇出门前的交代,初夏留在了家里给女儿做好吃的,照顾病人,以防万一。对此,初夏颇有微词。因为店里的财务都是她一个人在做,这段时间刚好赶上要上报税务的问题,所以,做那个报表,资料全在店里了。她这一走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时间。但是,这些话,初夏不敢对着任何人说。那毕竟是自己女儿病了,不是吗? 结果,女儿突然说,刘明明要来。 对于这位刘大小姐,初夏不是一丁点的反感。 不知道女儿怎么交的朋友,怎么不交个门当户对的,偏偏交个富家大小姐。女儿这个心态难道不会看着刘明明心里头妒忌? 初夏一直觉得女儿应该对刘明明早存了妒忌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做人何必自欺欺人,这么辛苦。 初夏对女儿这点看不惯。是和自己好朋友蔓蔓一样,不知怎么回事,对自己一对儿女总是看不惯,儿子女儿做什么,在她们当妈的眼里,总觉得这儿不对那儿也不对。 是恨铁不成钢吧。 像她儿子女儿,本来都是上的好大学,结果,飞来横祸下,全毁了。 “她来看你?”初夏问。 “嗯。”杜玉心答。 “她不知道你刚病吗?现在你正好要休息的时候,她来不是打扰你休息吗?她会不会挑时间?”初夏口气里不禁流露出了不满。 杜玉心抬头看自己妈一眼,说:“妈,你回店里忙吧。明明来了以后,刚好可以照顾我。” “玉心,你在想什么呢?”初夏忍不住对起女儿发难了,“她是大小姐,能照顾你?你照顾她还差不多!她能做饭吗?” 刘明明是不会做饭。 “看吧。她不会做饭,你中午吃什么?你病了,能在外面随便吃吗?” 史慕青本来在杜家的小杂货间里赶着做自己的事,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吵架声,出于担心,打开门缝听了会儿。 杜家人,从昨晚接触下来以后,史慕青发现,貌似这家的人个个好,除了女主人。初夏不是人品不好,只是这个性格,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阿姨。”史慕青打开门走了出来,说,“我会做饭,我今天刚好不出门,我来照顾病人吧。阿姨你尽管放心。” 初夏听见房客这话,只差冷笑一声。 刚认识的人,怎么放心? “妈,昨晚她都送我去医院——”杜玉心看不惯自己妈戴有色眼镜看人。 在初夏眼里,反正,这个新来的房客满身都是疑点。说是刚毕业上北来找工作,怎么之前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的。更奇怪的是,她家里人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 要是真是家里人同意的话,只能说这家人都是毛病。(未完待续) 骂你是骂自己 初夏对女儿说:“行,我回一趟店里。你们自己几个搞定。搞不定打电话到店里,我让人送饭过来。” 到底是店里的生意重要一些,杜家背着满身的债务要还,负担不轻。 初夏解下围裙,换了衣服,提上手提包出了家门。 杜玉心皱紧眉头。 刚才是在外人面前爆家丑,偏偏她妈一点自觉都没有。 史慕青走过去,对她说:“玉心姐,你回房间睡吧,你告诉我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下楼去买点好吃的,中午煲粥炒点你喜欢的给你吃。” 论实际年龄,她年纪是比杜玉心小,叫句杜玉心姐很正常。 杜玉心很少被人叫做姐的,突然间感觉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好比老太婆,愣了一下之后,才找到声音说:“粥我来做吧。我们这个电饭煲放多少米和水你不知道。” “用电饭煲煮粥吗?” 杜玉心想了下,改变了主意:“我用普通锅具来煮粥,电饭煲给你们煮白饭。我朋友要来,她喜欢吃白饭。” “你朋友吃饭有没有特别需要留意的?”史慕青问,生怕来的客人有什么过敏不能吃之类。 杜玉心却以为她是刚才听了和初夏的对话,以为刘明明挑食,摇了摇头:“我朋友挺好的一个人。我妈那是不了解她。她什么都吃的。和我一个中学的时候,学生饭堂的菜多糟糕,她都照吃不误,没有一句怨言。但是,虽然没有怨言,其实她对菜的口感等各方面,还是挺有要求的一个人。” 即是这位大小姐,不会嫌弃人家做不好吃,不会因此口吐脏话或是骂人,可是,毕竟是大小姐,对菜式等各方面有所要求,很正常。 “我先看看冰箱有什么。”杜玉心说。 史慕青发现根本别想拦住她。她这径直走到了厨房冰箱,打开冰箱门,看了一下冰箱里头的存货。由于家里做饭馆的,吃的食材倒也不怕缺,因为饭馆里有时候做不完的东西家里人会带回来,意图自己消灭。 冰箱里头,肉有,最缺青菜,只因青菜不能放久。 “我朋友喜欢吃桂花鱼,我等会儿打电话让我哥带回来一条,饭馆的厨房里应该有,再让他顺便从饭馆里带些青菜和姜葱等回来。家里,恐怕缺了料酒和番茄酱。你帮我到楼下小超市买。记得,再买一双干净的筷子。” “咦?” 买筷子做什么?而且只买一双? “我生病,家里没有新筷子。为了避免传染给你们。你给我买一双新的。” 史慕青本想说不需要这样麻烦,她根本不在意,筷子嘛,洗干净消毒了就好,家里都有消毒碗柜,再担心的话,拿一双筷子当公筷夹菜。可是,在想到人家有朋友要来,可能那边要求不一样,只好照做了。 于是,史慕青不禁想,初夏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有错,与这样的大小姐交朋友岂不是有点麻烦。 先淘米,放进锅里,准备煮粥。另外电饭煲准备好做白米饭。 接到妹妹的电话,从素心斋厨房里挑了些食材,杜儒霖准备回家,刚好,碰到走到店里的母亲。 初夏看他拎着菜出门,知道他八成是送回家去的,冲他念叨了起来:“你回去刚好说说玉心。生病就该多点休息,招呼什么朋友。我说她她还不高兴。还有,那个房客,不知什么来路,居然站出来帮她说话。” 看母亲这一肚子气从家里气到饭馆,杜儒霖觉得头疼,和母亲直接打了个招呼以后擦身而过。 “喂——”初夏追着他背影喊,“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你当大哥的!” 杜儒霖只得回头,告诉母亲:“妈,人家来探病,你怎能让玉心叫人家不要来?这不是给人家的热心上面泼冷水吗?再有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更没有话说了。如果你担心,我回家帮她张罗,忙前忙后,不让她动手,让她去休息,可以了吧?” 初夏听了他这话更不高兴了,嘟囔道:“你这样一去,帮她在家里干活,店里谁看着,店里有什么事谁照顾?我要忙着提交税务申请报表,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帮点忙。” “爸说了,他是去医院帮妹妹问点事儿,回来今天不出去办事了,在店里照顾,妈放心吧。”杜儒霖说。 初夏一听可愣了,讶异地问:“你爸不是今早上陪玉心回来吗?他又回医院做什么?” “说是昨晚上的医生,给玉心开了几天的药的,爸过去落实一下,以免漏了什么,问清楚,是今晚上再去医院打吊针,还是说等到明天早上。”杜儒霖好不容易解释完。 初夏见儿子拎着菜没有说完话已经是急急火火往家里赶,心里顿生疑问,想儿子莫非是对那个房客有点意思,否则怎么急着回家说要主动帮忙不回店里了。 杜家里,听到门铃声响,杜玉心看着煮粥的炉火对房客说:“可能是我哥来的,麻烦你去开开。” “好。”史慕青一句答应,走出厨房走去开门。 打开屋门,果然见着杜儒霖站在门口。拉开了防盗门让人进来。杜儒霖两只手拎着菜篮子,进门就问:“玉心呢?” “她在厨房。” 杜儒霖一路走去厨房,一边对她说:“对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妹妹挺那个的——” 史姑娘对这点承认,杜玉心小姐是有点不听劝,那个倔强的脾气,让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和杜玉心发脾气吧,又不是杜玉心的什么人,不过是个房客。 “没关系,我来劝她回去。我和我妈说好了,今儿在这里帮完忙再回去。”杜儒霖走进厨房前,看她跟在自己后面,回头对她咧嘴一笑,“你到客厅坐吧,看电视,厨房我忙活就行了。” 这个史姑娘可不敢。她到这里来做房客,难道真是来白蹭吃喝的,良心上说不过去。 卷了卷袖管,史慕青说:“我来洗菜吧,我会洗菜。两个人干活,总比一个人强点。” 杜玉心在厨房里专心地看着米粥,好像没有听见他们两个人说话。等她哥把菜放到了灶台上,她打开袋子瞧了瞧,仔细检查。 杜儒霖看她那个怀疑的样子,不由说她:“怎么连你哥办事都不信?看着有缺什么吗?” “你从来都是丢三落四的,一双袜子能晚上洗了以后到了早上只剩一只的人。看看吧。让你带姜,家里没有姜,姜是用来烹调鱼去腥味最重要的东西,结果,你带了鱼,把姜给忘了。”杜玉心说起自己哥的毛病,一点情面都不给。 当着客人的面,杜儒霖都不好意思了,说:“行吧,不就是块姜,楼下不是有个小超市吗?我下楼买就好了。” “这样的话,你顺带买料酒和筷子。我本来想让她下楼买的,你来就不用了。”杜玉心咳嗽两声,拍拍自己哥哥的背像是催促。 杜儒霖这样只来得及洗双手,带了钱包下楼买遗忘的姜等作料。出门时,想起买筷子这回事,回头问妹妹:“你买几双筷子?” “一双。” “你自己用吗?” “嗯。” “奢侈。” 史姑娘听着他们兄妹这样的经典对话来不及回神,只见杜玉心小姐,文静的杜玉心小姐忽然变性了一样,一只拖鞋脱下来扔到了门板上。杜儒霖眼疾手快拉上了屋门,才没有被她的拖鞋砸到。 “喂,我不是说你奢侈!”杜儒霖在屋外喊,诉说自己委屈。 “你不是说我说谁?” “我说自己不行吗?” “这样的话,我可以说你腐败吗?” 论伶牙俐齿,杜儒霖哪里说的过自己妹妹,悻悻然地摸着鼻子下楼去了。 厨房里的粥滚了起来,噗嗤噗嗤地冒泡儿,杜玉心转身回到厨房里,小心舀着粥。 史慕青拿起那个装菜的塑料袋,走到厨房旁边的洗手间里,准备拿个菜盆子洗菜。 厨房本就面积不大,几个人一块挤着的话,不方便干活。 哗啦啦,手机响了。不是杜玉心的。史慕青随便擦干两只手,跑去房间里接电话。 打电话的人,不无意外是周帅哥。周帅哥这回不提自己,拿了吴正淳来说:“吴教授让我打电话过来的,问杜小姐的病好些没有?” “好像好了不少。今早她从医院回来以后,都没有怎么休息,现在在厨房里忙活着了。她朋友要来探病。”史姑娘把情报准确地汇报给他们知道,说完其实心里蛮疑惑的,据她所知的吴正淳完全不像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像她之前,私自跑出单位,吴正淳本该气的半死,可是,昨晚见到她面像是也没有话说。 “吴教授早就放弃管你了。”周帅哥不怕把丑话告诉她,“他其实不喜欢管人。如果病人不听话,学生不听话,他管一两次,就不管了。因为他研究人的脑子的,知道再管也无济于事。否则人家怎么说他心肠蛮冷的。” 用正经的话来说,吴正淳是个超级理性的人,不会做任何没有理由的感性的事。 “这样说,他从来没有吃过亏了?” “是的。据我所知,他最讨厌吃亏。否则,怎么会催着我打电话来问杜小姐病好些没有。他能方便和君爷讨价还价。” 史慕青忽然脑子里冒出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活在一个怪物的世界里,不,是她近期认识的人,都是研究人脑子的怪物,才会让她有这样一种深深的可怕的感觉。 “我原先以为,教授都是蛮大方的,不会计较到这个份上。”史姑娘小心地用词,如果不小心把吴正淳得罪了她的学业可就完了。 “是吗?”周帅哥眯眯双眼,想说史姑娘果然是幼稚一枚,教授也是人,怎么可能大方。 “你说,对了,你有没有帮我和吴教授解释,我这边办完事,要回去完成学业的。” “有说过。他说,你都没有专业老师带了,你这样跟着他,是想转行开人家的脑袋吗?还是说,你不依不挠的,想继续让他开你的脑袋?” 她几乎忘记的事儿,人家却没有忘记。不过,不要以为吴正淳是关心她,吴正淳纯粹是把能打开她脑子看看她脑子里面长什么样作为兴趣来做。 史慕青所以一个心脏怦怦跳,道:“我希望他忘了。” “你不头疼了?觉得自己没事了?” 周帅哥的口气比较正常一些,听得出是关心。 史慕青吁口气:“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感觉不用开刀刺激,自己好像都能想起来。其实吴教授的话没有错,偶尔不急着开刀,观察下,不是什么坏处。让人的脑袋受刺激恢复功能,是有很多种法子吧,不一定要开刀。” 周帅哥实事求是地说:“他好像没有对你说这些话,你是不是听见他要给陆太太开刀,有感而发?” 不愧是研究人脑子的,这样都能看穿她脑袋里想什么。 “史慕青,我告诉你,那是陆太太,谁的老婆你很清楚,这种事,你千万别搅和进去了。如果有什么不好,到时候,那个陆征都会把你怨上。你到时候哭着说冤枉,都绝对没有人睬你。” 没有两句话,又是和他谈崩了,一昧地争吵。 史慕青狠狠地说:“是,我没有你这样冷酷的心肠。我不相信你小时候没有见过陆太太。你不是说你妈和陆太太感情不错吗?” 周司晨不说话。 史慕青得意地哼了一声:“不要忘了,你知道的事,你遇到的事,和我差不了多少。所以,你骂我,其实在骂你自己。” 周帅哥在对面的表情面如土色,像是吃了屎一样。 史姑娘这两句真是锋利,让他无话可说,可气死人了。 “好了,杜小姐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再给你们电话了。我在洗菜,没有空,就这样,拜拜。” 听到对面咔的一声,史姑娘着急去洗菜了。 周司晨貌似才想起,史姑娘不是不会做家务活的,比起当下很多不会做家务的姑娘,史姑娘算得上贤妻良母一枚了。(未完待续) 父母问题 吴正淳坐在他旁边,自始自终听完他和对方的通话,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微信边说:“你这样挂心她,不如中午到她那里吃饭,让她做饭招待你。” “不用。”周帅哥自持冷静,冷冰冰地开口。 吴正淳瞧着他这个别扭的样子,真心厌恶,吐槽道:“我说你这个周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幼稚,人家会误以为你在幼儿园想方设法勾引小女孩。” 周帅哥的脸快崩了:“我怎么幼稚了?我和她八字都没有一撇?” 就此抓住了他说漏的话,吴正淳洋洋得意:“瞧吧,还敢说你对人家没有心思,都想到八字两撇去了。” 周司晨硬邦邦的脸转过去,谁都不看。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想追就追。反正,人家没有男朋友的。至于那个什么小闵,我看你还是算了。” “我和小闵,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希望你言而有信。刚才,我刚接到学校里的电话,说是小闵会来医学论坛,最迟明天早上的飞机,快的话,下午或是今晚到。你是肯定要去机场接人的了。” 来的这么快。 周司晨愣了有一会儿。 吴正淳不和他说了,看他那幅沉思的样子,低头,继续和晏子姑娘微信。 晏子说: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吴教授道:想我了吗? 晏子姑娘摆个不屑:我想的是小青,她不是和你在一块吗?你记得照顾好我姐妹,回来时把人带回来。 吴正淳的脸黑一黑。他这算什么了?到哪儿都被人当成是利用的工具。连晏子姑娘都这样对他,太气人了。 刘明明说好要去杜家,去探病,肯定要带东西的。除了包个大红包,再买水果以及营养品,买了一大堆,都搁自己车后座上了,整整齐齐一排,很壮观,她看着很满意。 杜玉心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杜玉心不会以有色眼镜看待她。 她是酒店集团大老板的女儿,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真心和她交朋友的。同样有钱的,会习惯和她攀比,穷的,很多是心里暗藏妒忌。只有杜玉心,从来不会和她比这比那的。要她说,她这个朋友,心好像那大草原一样,一望无尽的宽广,什么都容得下。 开着小车,刘明明在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来到了杜家。因为之前杜玉心和她说了,说是会请她吃午饭。家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房客,以及她哥杜儒霖。 杜儒霖,刘明明认识,很老实的一个大哥,人品超级好。 要不是认识蒋西,要不是杜家确实穷了些,她刘明明其实认识杜玉心的时候,有想过当杜儒霖的女朋友。杜儒霖五官不怎样,可是身材够高大威猛,当男朋友摆在外面,很拉风的。最重要的是,杜儒霖人品好到爆,压根不用人拿心来提防杜儒霖会做坏事。 刘明明想到这里叹气,对于男朋友蒋西,她好像是越来越有些看不明白了,快没有信心了。 蒋西从来对她说过爱,最多只说过喜欢,她很讨人喜欢这样的话。 在小区里找了个停车位,刘明明一个人拎不动这么多的礼物,打了电话到杜家让他们下来帮忙。 杜儒霖接到电话,以为她是不知道路,就一个人跑下来了。来到车边,看到她大袋小袋,给吓了一跳:“这么多东西,你当超市搬家啊?” 刘明明直对他翻眼皮:“怎么,送你东西多了,你还不高兴?” “问题不是送给我的。” “好,你妒忌你妹妹,我上楼告诉玉心。” 杜儒霖摸了鼻子,吐道:“算我投降。只是你这个拿来的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拎上去,怕是你被玉心骂。” “她骂没有关系,只要拎上楼,我死活反正不会带回家的。”刘明明大小姐耍起了霸气说。 杜玉心是自己大哥回来接手以后,回到房间再睡了一觉。 打了针,感觉头晕晕的。不知道是药的关系,还是病的关系。话说,昨晚上那个看病的医生,她回来后想了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杜宇去了医院帮女儿问话,结果,问来问去,没有找到那个叶思泉,本想骂那个医生不负责任,哪里知道护士小姐这样说了。 “叶医生今早离开医院之前,特意到病房里去看过病人。那时候,你好像是睡着了。所以,他没有惊醒你们,只留下话说,如果有什么事,病人可以直接打电话找他。” 原来人家是个好医生,反倒是自己,本来守着女儿在医院过夜的,最后自己反而睡的不知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人家来过。 “你的呼噜声挺大的。”护士看着他,“看来白天工作很累。我们去查房的时候,夜晚去了几次,你都在睡觉。想叫醒你,都不太好意思。而且你女儿也说了,不要弄醒你。” 杜宇想找个地洞钻起来当虫虫。不止一次,是好多次。他昨晚究竟在这里干嘛了,守女儿,还不如说女儿守着他? “叶医生说玉心有他电话?”杜宇为了以防万一,再问了一次。 “是的,他是这样说的。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话,你们直接打电话给他吧。” 杜宇想问:叶医生电话号码多少? 护士却说:“这我们也不知道。再说私人电话,不能随便给其他人。他自己给你们的另当别论。他不是给了你女儿吗?你回去问你女儿。” 杜宇想,这可麻烦了。他回家问女儿要,女儿肯定是不会给的。因为他女儿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主,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爸妈插手都不喜欢。 没有问到任何东西,杜宇回到素心斋。老婆初夏在办公室里忙的要死,忙前忙后的,看到他回来,那顿脾气发了出来:“儒霖说你去了医院,结果,你一去,去了三个多钟头,现在都快十二点,你都干嘛去了!” 杜宇撑着一把笑脸:“你放心,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说在外面瞎搞。” “是,我就是相信你,结果,那几年你都做了什么事,你说!” 杜宇自知道对不起老婆,不敢说话,任着老婆骂。 家产都被自己败光了,欠了一屁股债,老婆有理由冲他发脾气。跟了他那么多年,到现在这个年纪,本该享福的日子了,结果从头开始,对他们来说谈何容易。 “不说了!”初夏骂了半天,看他像个木头人似的,看着更来气,起身赶他出去。 杜宇被赶到门外,看到了店里员工经过都对他投来可怜的眼光。老板娘对老板发脾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这些外人看来,初夏是个恶婆娘,管着老公的财产还骂老公,谁娶了谁倒霉。杜宇只能一脸苦笑。 回头,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儿子,看儿子有没有办法从杜玉心那里拿到医生的电话号码。 杜儒霖一边接着父亲的电话,一边帮大小姐把礼物提进了客厅里。 刘明明看到了杜家新来的房客,这位刘大小姐看人眼光有一把,钻进好朋友的房间里找好朋友时,说:“你家这个新来的小姐,长得好漂亮哦。” 杜玉心因她没有敲门就进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时,头有些晕,扶着额头,听她说话,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刚。”刘明明方才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用力看她的脸,像是要在她脸上钻孔似的,“你怎么样?好些没有?要是觉得不好,昨晚看的医生不好,我家里那个家庭医生还不错,我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杜玉心可不敢随便惹麻烦,欠人情。眼看,昨晚上已经够欠人家人情的了。 “这么说,你好些了?”刘明明拿手贴她额头,恩了声,“好像没有那么烧。” “早上就退烧了。喉咙也没有那么疼。”杜玉心想的是,昨晚那个医生是不是给她开了一些安眠药,昨晚那一觉,她睡的很沉,后来那个护士说叶医生来看过她好几回,她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叶医生是君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只要想到这点,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看来昨晚给你看病的医生不错。”刘明明就此评价道。 杜玉心不想和她谈及任何和君爷有关的人和事,问她:“你来,不用去上班,行吗?” “当然了,我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没心情,请假了,反正我假期很多。” 刘大小姐在老爸的公司工作,自由度高。 杜玉心当然知道刘大小姐不能比,下床找拖鞋,说:“走吧,我哥应该把饭做好了,是时间吃中饭了。” “对。”刘明明拉住她,弯腰帮她找拖鞋,“我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什么话?” “你家房客啊。长得可漂亮了。” 史姑娘是很美,即便不穿女孩子的衣服,那个五官都骗不了人的漂亮。 “怎么了,极少听见你会妒忌人家美貌。”杜玉心纳闷刘明明说这话是为什么。 刘明明帮她找到了拖鞋,抬起头,冲她瞪了眼:“你这不是装糊涂吗?你不是说房客是你哥带回来的吗?” 眼看这个刘大小姐和她妈一样的逻辑,怀疑她哥看上了人家。 “你千万不要乱说话。人家要在我们这里借住一个月的。你这样说,自己不敢住了怎么办?尴尬,你知不知道?”杜玉心教育刘大小姐。 刘明明哎一声:“你哥不能追她吗?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哥怎么追她?你都说,她长那么漂亮了,能没有人追吗?” “有人追吗?”听见有八卦了,刘明明把耳朵凑过去。 “有!”杜玉心斩钉截铁。 昨晚那个周帅哥,对史慕青那个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什么心思。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没有人追? 刘明明忽然伸出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孤家寡人的,不寂寞吗?你难道没有遇到过自己动心的吗?” 刘明明这是想到自己有可能快要结婚了,脱离单身狗的日子里,对于仍旧处于单身的朋友,有一种可怜的味道。 “没有。”杜玉心一口咬定说。 从小到大,她杜玉心,没有男人追过。 奇怪吗? 不奇怪。 主要是她杜玉心本来就长的不怎样。 像她这样的女孩,其实应该倒追男人,那样成功率会大一些。可她杜玉心不想。她杜玉心一门心思多在事业上。 “你想结婚吗?”刘明明瞧她这个女金刚的表情,皱了眉头。 “其实,我不太想结婚。” “为什么?” 杜玉心没有回答。 刘明明感觉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其实杜玉心确切地说不能说是没人追,可能有男孩子暗送秋波都被杜玉心拒绝了。杜玉心的心里,貌似对婚姻和男人都很抗拒。 可不能说杜玉心不和男人交往。杜玉心有大哥,也有过共事的男同事。 杜儒霖敲门进来,对她们两个说:“出去吃饭吧。” 刘明明就此扶起杜玉心走出去。 有了父亲的吩咐,杜儒霖趁妹妹不注意,拿起妹妹的手机,翻看通讯录。找了会儿,找到了那个叫叶医生的电话号码。杜儒霖拿着自己的手机按照号码打过去,同时把房门关上,小心说话。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请问是叶医生吗?我是昨晚上在你看过的那个叫做杜玉心的病人的家属。” “嗯,有事吗?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多了,今早上退烧了,回到了家里。我们是想问一下,她是不是这样上医院继续打吊针?” “她让你们打的电话,还是你们自己打的电话?” 杜儒霖听见对方这句话就闷了,这有区别吗? “如果是你们自己打的电话,我就不说了。有什么问题,让她自己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杜儒霖诧异地刚喊了声,却听对方抢先咔的一声挂了电话。 神经了,这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刘老板的工作 史慕青和杜家人吃饭的时候,发现一双眼睛一直在她脸上溜达,仔细看,原来是杜玉心的好朋友那位刘大小姐。刘小姐似乎对她史慕青很感兴趣。 “听说你现在在找工作?”刘明明眨着眼问。 杜家兄妹都不知道她刘大小姐想干嘛。 史慕青吃完嘴里的那口饭,说:“是的。想找文案之类的工作。” “来我们公司广告部怎么样?我们公司是做酒店的。酒店在外面经常要打广告和做宣传,而且,有很多商业集团也喜欢和酒店合作,到我们酒店租放广告位置。”刘明明坦言道,“我看你外貌气质形象俱佳,要不要到我们那里试试,绝对薪酬从优。” 杜儒霖一听对方这样一说,端着饭碗兴致勃勃道:“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找我?” “找你?”刘明明摊摊手,“要是找你,除非拍美女与野兽。” “你意思我是野兽?”杜儒霖凶神恶煞地挤了挤脸上的肌肉,可见真的有些生气。 “野兽不好吗?可以变王子啊。像青蛙变王子。” 对于刘明明后面的解释,杜儒霖才不接受。不过一事归一事,转头他和史慕青说:“她是酒店集团董事的千金,有她罩着进公司,应该没有问题。她说薪酬从优,你可以趁机和她开高价。既然她都欣赏你,你要找工作。” 史慕青也在考虑着,她总不能整天窝在杜家里无所事事,怎么让犯人注意到她,她这也得经常在这个城市里走动露脸才有可能。而且,自己的生活费快用光了,和谁借钱都不好。 “刘小姐,你主要招我去做什么?”史慕青认真地问。 “看你形象这么好,你又说你会写文案,那就做文案吧。”刘明明这个大老板笑道。 “做文案多少钱?” “我们公司招的是日常坐班制的员工,薪酬按照一个月计算的。” “可以预支薪酬吗?” “你急需钱吗?” “是的。” 桌上几个人全看着她。 杜儒霖吞了口米饭开口:“你如果实在缺钱用的话——” “我不喜欢和人借钱,杜大哥,谢谢你好意。”史慕青先打断他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到附近超市打零工。在我想找到我喜欢的工作之前。而且,我不一定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定会留在这个城市。” 原来,她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城市。 这个意味可就大了,不是说专门来北漂的吗? 杜家兄妹可谓是一头雾水了,虽然早就觉得这家房客有些哪儿奇怪。杜玉心突然想到昨晚上史慕青露馅的事,史慕青与吴正淳他们认识,只是普通朋友,还是另有隐情。这位房客小姐真是神秘兮兮的。 刘明明两只手撑起了下巴,眯着眼睛打量起史慕青:“你说你不想留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每天,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留在这里。” “这里竞争太大,生活压力大,人如果不想活的那么累,何必在这种地方糟蹋自己。” “那就对了。看起来你蛮了解这个城市的,之前听说过这些负面消息,为什么要北上呢?什么原因促使你北上的?” “因为我听很多人这样说,所以,想亲自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的。我这人个性是这样的,喜欢眼见为实。” 桌上几个人默了声音,无声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个信号:是真的吗?真人不露相,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 史慕青在心里头咬手指头,撒谎真累。 “既然你是新新人类,喜欢冒险,来我们公司吧。你也可以当实习员工,见习生,做得好,每天拿到的薪酬,会比超市打零工多钱吧。按日给你计算工资。”刘明明突然这样说,一点都不介意史姑娘提出的挑剔苛刻的条件。 刘老板如此大方,让桌上其余人大开眼界。杜儒霖直接发了牢骚:“你对我没有那么好就算了,你对玉心都没有这么好过吧?” 杜玉心抛给大哥一个警告的眼神:废话少说! 刘明明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越是亲密的朋友,越不能有利益牵扯。你让我直接送几十万上百万给玉心花,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都乐意。可是,如果让玉心到我们酒店做,我只怕她受委屈了,我作为公司领导的女儿,如果帮她说话,反而是害了她,不帮她说话,那绝对是看不过眼,忍不下心,岂不两难?我只怕和玉心的关系就此闹僵了,不如直接送钱让朋友花的开心。” 真是牛逼逼的有钱人。 桌上其他三个穷人顿时没了声音。 杜儒霖没好气地说:“吃饭!吃饭!” 史姑娘考虑着刘老板如此大方,是不是不安好心,因为刘老板看起来不是傻子,不可能随便给陌生人送钱的。 刘明明冲她俏皮地挤了下眼角:“你和玉心不一样,你我是第一次见面,朋友都说不上。我这只是看着你气质不错,有意推荐你进广告部,为的也是公司利益。你有钱赚,我有利可图,岂不一拍即合,合作愉快?这样,如果你有心想来,可以先到我们酒店看一看。我下午有空,可以开车直接带你过去看看。” 大老板说话真是爽快,速战速决。 史姑娘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去看看,有什么不妥的?一口答应,去看了环境再决定也不迟。 一顿午饭下来,史姑娘打零工的问题解决了。 杜儒霖都感叹地对史姑娘说:“怎样?住我们家不错吧?连工作都帮你找齐了。” 史姑娘很尴尬,怎么感觉自己在杜家赖吃赖喝赖床,连工作都赖上了。 吃完饭,刘明明对好朋友说:“你去休息吧,我带她去我酒店里看看。” “我记得你那家酒店,和王经理那家距离不远。我昨天出来的急,有些事和那里的厨房说不全,想回去看看,和厨房里的人说一声。你要不,顺便把我带过去看看。你载我到那里,然后你带她去你家的酒店,回来再来载上我。”杜玉心与刘明明商量着说。 刘明明一听反对:“你不是病没有好吗?没有关系的。我打电话和王经理说了,他也叫你多休息几天。” “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是反感他为人,但是,工作既然是工作的,自己的,不能推脱给别人,要负责到底。我现在睡的多,睡不着,想出去透个气,又不是去干活,只是去看看,没有什么的。” 杜儒霖在厨房里洗碗,听着她们在客厅里商量,听到她们说都要走,马上出声:“我陪你们一块去吧。让玉心一个人我不放心,要是再被姓王的欺负上了怎么办?” “哥,你只是不想落单被妈发现叫回店里,必须面对妈那张不高兴的脸。”杜玉心一句话拆穿杜儒霖的真实心思。 杜儒霖对此无话可说,没法否认:“妈今天心情很不好,我是不想回去,看她摆面孔一回事,是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听到大哥都承认了,杜玉心更没有办法阻止她大哥不去。他们母亲的脾气,都是因为家道中落那会儿,全给憋出来的。他们做子女的,其实也能理解。 以前都说自己父亲多上进的人,谁能想到后来杜宇变成那样。幸好后来知错能改。 史慕青既然要去面试,肯定是得找一件比较合适的正装穿上,可是,刚好自己行李里面没有装上这类衣服,只好勉强挑了一件稍整洁的白T恤,再加一条牛仔裤,尽可能让自己的形象正面清爽一点。 刘明明大老板见她换了衣服走出来后,点点头:“不错。像个打工妹子。” 杜玉心看了朋友一眼:“别乱说话。人家玻璃心肝。” “哈哈。”刘明明大笑。 史慕青感觉这两个人真的不错。像这位刘大小姐,虽然是富家千金,可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难怪能和杜玉心交上朋友。 几个人坐上刘明明的车出发了。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车窗上,天气不冷不热,加上塞车,除了司机,因为刚吃饱饭,乘客都坐在车里打盹儿。 刘明明喜欢听广播电台,调到音乐电台一路放歌。 见杜儒霖在车座后面打起了呼噜,刘明明小声问起身边的朋友:“你哥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杜玉心说。 “有去复查吗?” “有过,上个月刚去医院检查过,一切指标良好。” “这样你们家父母应该放心了吧。” 杜玉心说:“都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复发,医生都说,只要能过五年期,问题不大。” “五年啊——” “我妈现在忧心忡忡,总是担心钱不够用。”杜玉心说,“有时候我可以理解她,有时候又不可以理解她。毕竟有些事情急不得。” “你这是心态好。你知道吗?天下哪有你这样的人,这么好心态的。”刘明明说,“你简直像陶渊明了,可以的话,根本不关心世事。” “关心那么多做什么?我们不是总统。”杜玉心与她说完这句话,看见她转过车头,是冲一个不认识的方向拐去了。 两家她们要去的酒店,其实在隔壁街,史慕青要去看看的那家酒店先到,看着塞车,来回麻烦,一群人只好先去了刘家的酒店陪史姑娘参观工作环境。 杜儒霖听说不是妹妹工作的酒店,不下车去看了,说:“我在车上睡个觉,你们去吧。我怕去了会伤害史姑娘的形象。” 美女与野兽。杜儒霖是气着刘大老板这句话了。 刘明明把车钥匙扔给他,关上车门,对着杜玉心耳边说:“看起来,你哥真不是对史姑娘有意思。” 杜玉心对她这话只能翻白眼:本来就是这样。 史慕青站在她们后面,听不见她们说什么。走到她们前面去,先望了下酒店的门口,一眼看这个规模,比吴正淳他们住的那家酒店规模大两倍。 “这里是五星级酒店,而且,招呼的都是国际上的商客居多。里面的设施一应具全,光是私人游泳池,有八个。有温泉,有网球场,有健身器材,酒店分了很多餐厅,哪个国家风格的餐厅都有。”刘明明颇为得意地介绍自己家的家族酒店。 史姑娘被吓唬的不轻:她只是来打零工的赚点小费的。 刘明明带她们一路走去广告部的办公室,坐了电梯直上办公楼的四楼。 到了广告部,这里很多员工都知道刘明明是谁,于是关注的目光全落在了刘明明带来的两个女人身上。 刘明明没有和这里的人打招呼,直接敲响了广告部经理的办公室门。 叩叩两声过后,里面有人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看见刘明明,马上让开身体让她进门。 “张经理。”刘明明对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士说。 张经理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小姐怎么来了?” “带个朋友过来看看,你看看她怎么样?”刘明明指了下史慕青。 张经理的眼睛去到史慕青脸上,马上两只眼眯成了条眼缝,说:“小姐带来的人,肯定都是不错的。” “如果你这里方便,给她安排个位置吧。她这是按小时工计算工资的,每日结算,试用期一个月。” “这——”张经理只怕公司里没有这样的特例,“小姐,我们有招暑期工寒假工见习工,但是,都也是按月结算工资的。” “不怕,你和财务不好说的话,先从我这里支取她的薪酬。”刘明明这话是贴着张经理耳边说的。 张经理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之后,对史慕青说:“如果你觉得好,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来上班,到这里找我,我给你安排师傅带你。” 史慕青还在看这里的环境,一边答应:“谢谢你。” 话说,这里环境真是不错。大公司的办公室,什么东西都有,隔壁还有娱乐间和午休的地方,哪里会不好。 回头打电话给周帅哥,这样定了吧。史姑娘心里想。终于有钱赚了。(未完待续) 精明的大小姐 “大小姐要不坐会儿,我让人给你们弄杯茶。想喝茶,还是咖啡,或者是可可?”张经理殷勤地问。 刘明明对他说:“你忙你的事吧,我带她们两个到隔壁坐坐。” “不回去吗?”杜玉心问。 “你不舒服?”刘明明问。 “那倒不是,可是人家不是都在工作吗?” 刘明明听了一笑:“我们到隔壁休息间坐会儿,让她再仔细看一眼环境,回去做了决定才不会轻易后悔。而且,隔壁贴了好多新的海报。有你喜欢的电影哦。” 酒店内部安设有高级影院设施,方便酒店里的客户不用出门,可以在酒店里直接享受帝王级的观影效果。这些,都是广告部负责的内容之一。 刘明明是想史慕青在明天上班之前,对这里的工作能有个初步了解,避免明天到这里来以后,哪怕工作能力再强,对这里一问三不知,等同于给同事嘲笑的机会。 新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好,到了一个新单位,总是要受到歧视和欺负的。 杜玉心听着刘大老板这般体贴,有些惊讶,或许她哥说的没错,刘大老板对于史姑娘真是史无前例的另眼相看,于是问了一句:“以前,我只听过你说对所有应召进公司的员工,哪怕自己介绍的,都是公平起见。” “我做错什么了吗?”刘明明表示不解,“我只是按照程序,给她初步展示我们公司的广告部。这对于招聘应聘双方来说,很正常的一个程序。” “不,我是说一直觉得你和你的公司,应该都是很高傲的。”杜玉心这话里多了一丝意味。 刘明明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她这句话,揽住她的胳膊向隔壁走去。 史慕青跟在她们两个后面,一路走一路观察。这里的办公环境好,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西装领带,白领精英,虽然一个个都笑眯眯的,但是她可以发现,很多人的眼睛落在她与办公室氛围不合的牛仔裤上面,像是颇有微词。 老板的千金带来的。 她似乎可以听见很多人心里头这样说。 如果,她真是要在这里工作,可不能给介绍自己过来的刘明明添麻烦,看来,找一套西装是必要的。 三个人坐在了隔壁的休息间里。这里其实还充当了部分会议室的功能,所以,墙上贴满了酒店合作单位的广告纸,还有展示柜上摆放的一些商品,有手偶,音乐碟片,化妆品等之类。 有个可能是张经理派来的部门员工,女性的,冲了三杯可可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端了过来,再送到刘明明面前时,这位女员工说:“小姐,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用自己的杯子,不然我们到你楼上办公室让你秘书帮你拿下来。” “不用了,一次性就好。”刘明明口气平淡无奇地说着,那股大小姐的态势不言而喻。 女员工明明比刘明明个子高,在刘明明面前却像是矮了一截,始终弯腰低着脑袋说话。 等那人在玻璃台上放好了热可可,刘明明忽然想起,转头问起朋友:“你不能喝可可吧?” 杜玉心说:“没有关系,我等会儿自己倒杯开水就可以了。我看到这室内有饮水机。” 女员工的脸色像是忽然僵硬了下,手脚都僵住了,不知道该退不退下去,是不是该给杜玉心重新端杯白开水。 刘明明却是亲自站了起来,走到饮水机前,给朋友拿了个一次性杯子装开水。 女员工那会儿的脸色更难看了,像土色一样。 “哎,你怎么还在这?有事吗?”刘明明回头看到她在那里一直站着,愣问。 “没有。那我先退出去了,小姐。”这下,对方才从休息间里走出去了,小心关上了门。 大概有很多人,隔着墙在听壁脚呢。史慕青想。 刘明明端着开水回来,放在病人面前,说:“喝吧,要是觉得这个水的味道不对,我让他们重新煮一壶。” “有什么不对的?”杜玉心早就看到了饮水机上放的饮水桶上的标志牌,是国内最贵的纯净水牌子,“这是我喝过的最贵的水。” 刘明明听着可乐了,转头又对史姑娘说:“怎样?来我们这里工作的话,可以天天喝最贵的水。” 史慕青笑了笑:“是来给老板打工的,有水喝就好了,哪有计较那么多。” “你这话意思岂不是变相要我提高薪酬?” 史慕青硬是没能接住她这话。她是医学生,哪里懂得和商业人士谈判。 “别和她说多了。别看她平常没有什么架子,但是,口才是读MBA的,大学辩论赛最佳辩手,拿过联赛冠军。”杜玉心对史姑娘说。 “受教!受教!”史慕青连忙站起来,作出讨饶的样子。 刘明明看着她们两个,佯作不高兴的样子:“瞧瞧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嗯,还有一个在楼下车内。”杜玉心道。 刘明明的手立马伸到她腋窝下搔痒痒:“好你这个杜玉心,是不是觉得自己病了高人一等,不怕我这个五指功了?” 两个人顿时在沙发上闹成一团。史姑娘看的傻眼,束手无策站在旁边,要知道,其中一个家产万亿的大小姐。 杜玉心侧身一躲,拂了下刘海瞪了大小姐一眼,说:“你的新员工明天要来上班呢,大老板,你不怕把人先给吓跑了?” 刘明明喘着气,毫无姿态地卧倒在沙发上,嘴里吐泡泡一样,说:“不怕。我只负责介绍,她以后工作面对的人不是我。” 史姑娘噎噎口水。 杜玉心在大小姐歇战的时候,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同时眼睛环顾这个室内满墙贴着的海报,真是壮观,国际影星都有。不知道看到什么地方,她喉咙里忽然一呛,频发地咳嗽起来。 坐了起来的刘明明,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样?不会昨晚给你看病的是个庸医吧?” “为什么这么说?”杜玉心问。 “我刚才在你家的时候,回头想回房间拿包,发现门被你哥关了,想着你哥在你房间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因此开了条门缝看,结果,听见你哥好像打电话找一个叫做姓叶的医生问情况。那个医生像是很大的脾气,和你哥吵嘴。你哥可能现在在车里还在生闷气呢。” 听刘明明这样一说来,杜玉心黑了脸。一是,她哥居然偷看她手机,不经她本人同意。二是,朋友也是,偷窥的事情做出来以后还不会和她说。 “我说真的,要是你真觉得这个医生不好,不用怕,我给你另找一个好的。”刘明明说。 史姑娘在旁边一听,有些诧异有些着急。昨晚上那个姓叶的他们也见过,看起来蛮负责的一个医生,怎么和杜儒霖吵嘴了。 这个医生可是君爷叫来的,关系到吴正淳。史姑娘琢磨是不是赶紧把问题向周帅哥汇报。 “可能我哥说话不经大脑吧。”杜玉心阻止刘明明打电话,冷静沉着地说,“那医生挺好的,我信任他。” “当真?” “当真。” 君爷的人,她杜玉心是吃了几颗豹子胆敢说让人家不好?况且,人家真的是药到病除,瞧她早上一醒来都好了许多。 刘明明没有打电话给家庭医生,但是,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爸?”刘明明站了起来叫着。 “我听广告部的人说,说你待人去他们那里了,怎么回事?” “爸你在办公室吗?不如我上去和你说吧。你不是一直想见见玉心吗?她也在。”刘明明手里握着电话,语气几分小女孩的娇嗔对着父亲说话。 刘士德听到她这样的声音,只能举手投降:“行,你把人带上来吧。” “你刚下飞机吗?” “是啊,刚从伦敦飞回来的,知道你和你妈肯定都不在家,干脆先跑酒店里看看,或许能撞到你。” 刘明明挂了电话,对两个女性朋友说:“走,我带你们去我爸办公室。” “啊?”史姑娘大惊失色。 她只是来打零工的,干嘛搞的这样隆重。 “没事,你们叫他伯父,叔叔都行。他只是我爸。”刘明明小姐理所当然的一副口气。 杜玉心扶住眉角:服了这个大小姐,不知道是假装没心机还是真的没有心机。 史慕青试图拒绝:“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为什么?”刘明明问。 “你不是带她去见叔叔吗?我不用。” 看来史姑娘真的很怕见自己未来大领导的样子,刘明明嘘叹一声:“好,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带玉心上去后,很快会下来的。我爸也很忙。” 后面那句话是生怕杜玉心拒绝。 杜玉心无奈,陪她上去见刘士德。刘士德她不是没有见过,去刘家玩的时候,都见过不下十次,只是都匆匆照个面。刘士德不见得对女儿的这个贫民朋友放在心上,很正常的,因为刘士德是个生意人。 刘士德是个风雅的,有绅士风度的生意人,所以,他不会轻易对女儿结交的朋友说NO。只要女儿喜欢,女儿因此没有吃亏,他任女儿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插手。 两个人走出广告部,等电梯去刘士德办公室的时候,杜玉心斟酌了下后,对刘明明说:“我刚才在你们广告部看到一张海报,上面有个女演员。” “哦——”刘明明转过身,一脸的神秘兮兮地瞅着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她这个语气,杜玉心肃起表情:“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招她进来,不是看中她的能力吧?” “为什么这么说?”刘明明继续耍花腔,兜圈子。 “因为你都没有对她进行过专业能力的面试。她说她会写文案,你有问她写过什么样的文案吗?专业的文凭有吗?一家大公司招聘,不是这样的程序的?古怪的是,你们部门经理不像是完全讨好你的样子,却是一样一口答应她进来。” 杜玉心的分析很到位,让刘明明小姐都无法躲避的样子。 刘明明叹气说:“那我问你了,你不觉得她来路可疑吗?她口口声声说是来北漂找工作,但是好像对工作漫无目的,这像是一个正经的想找工作的人吗?” 杜玉心对这点无法否认,她甚至都怀疑起史慕青根本不是读文学的。 “那就对了。我觉得,她比较像是来这边找什么人的。” “什么?”杜玉心大吃一惊。 “不是来找工作,不是来旅游,不是来求学,不是和男朋友或是朋友一块来,神秘兮兮的一个人独自到这里来,而且没有亲朋好友,不觉得很像是来寻亲的吗?” 杜玉心反正,不喜欢随便推测一个人,只对刘小姐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可能吧。” “那就别看了,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刘明明直接变成哑巴。 杜玉心看见电梯停下,直接走进去电梯,冲刘小姐正式宣告:“她是我的房客,你不要居心叵测随意动她。我知道你现阶段只是好奇,好玩,你有钱,你想玩,但是你若当我是朋友,不要玩到我哥朋友身上。” 刘明明举高双手像是投降:“行。不过,你说她是你哥朋友,没有说是你朋友。看起来,你不是很想把她当朋友,为什么?” “很简单,没有交往三年以上的朋友,对于一个不了解的人,我不会当对方是朋友。”杜玉心的声音冷静地像块冰。 “你赢了!”刘明明大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差点要在电梯里面要给她跪下。 杜玉心瞪了她一眼。刘明明大小姐停止了演戏,贴到她耳边说:“去到我爸办公室,希望你维持这种高傲的女王姿态。” 她是女王吗?(未完待续) 误会 笑话。她家里欠债多少万。 电梯到了顶层。刘士德的办公室外面的秘书见到她们过来,急忙起身给她们打开门,说:“小姐,董事在里面。” 可见刘士德有先打电话吩咐过秘书。 两个人走了进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办公桌边,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十分干净,没有系领带,旁边衣架子上挂着昂贵的纯手工西装。男人年纪约五十上下,身材并未发福,脸膛方正,眉毛英挺。 杜玉心认出来,这个人是刘明明的父亲刘士德。 见到她们进来,刘士德一手拿着电话筒,一只手向她们两个摆了摆示意。 刘明明拉着杜玉心在办公室里的意大利长沙发上坐下。 “行,如果夫人要过来,我到时候让人去机场接机。对,我让我女儿亲自过去接机,放心了吧?”刘士德对着话筒和对面的人说。 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是很重要的人,只听刘士德说了要让自己女儿亲自接机这样的话。 杜玉心这样猜测的时候,刘士德挂上了电话,俨然是征得了对方的同意。转回身,以一种大将的风度对女儿说:“明明,可能过几天齐夫人要过来我们酒店拍广告,你到时候到机场接待一下。” “好。”刘明明一口答应。 “你现在是人事部的干事了,我是相信你的。齐夫人人比较挑剔,上次,是王部长亲自去接机。但是,王部长是男性,总是不太方便。齐夫人希望这次我们酒店在各方面与她联系的人,是名女性。”刘士德摩擦着手掌心说。 刘明明起身,像是发誓一样:“爸,放心吧。齐夫人我认识。以前,我去法国的时候,和她在巴黎的香水发布会上碰过面。” 对女儿这样的自信,刘士德很是满意。随之,眼睛落到了她旁边的杜玉心身上。 “爸,这是玉心,来过我们家,你认得的。”刘明明隆重介绍着。 “当然认得。”刘士德温和地笑了笑,笑容里,有着几分长辈的凌厉和威严。 杜玉心感觉这样的一双眼睛望过来,果然是任何人都能具备一种紧张感。 “你好,刘董事。”杜玉心站起来,弯腰鞠了个躬。 “很有礼貌的孩子。明明经常说,你是学校的三好学生,老师最信赖的干部,因为,你做事,从来是最可靠的,不需要老师操心。”刘士德边说,边向她们招手,示意她们坐下。 两个女孩坐回了长沙发里。刘士德没有坐,在她们面前站着,解释说:“我刚吃饱饭,因为飞机上没有什么好吃的,所以,让这里的酒店厨师给我拿了一份工作餐过来。哪知道,人家做了份大餐过来。把我快吃撑了,只好先站着。” “伯父可以喝点消食的山楂饮。”杜玉心说。 刘士德望着她的眼里顿时闪过一抹锐利,只见她坐在那儿,姿势自然,并没有像那些普通人一样一到他面前变成小学生,她的声音,口齿,说话时都是十分流利,没有听得出一丝害怕或是紧张。 不知道这是她的天性,或是因为她自认是刘明明的朋友,关系不一般。不过,即使是刘明明的朋友,也一般会对长辈产生敬畏感。只能说,这是这个女人难能可贵的一种天性。 “明明,以前我和你这个朋友,好像都没有说过话。”刘士德眯眯笑着说,“现在看来,是我目光短浅。” “爸。”听到父亲坦言夸赞自己的朋友,刘明明颇显得意,“那还用说吗?你看看,我挑的男朋友,朋友,哪个不是都入你的眼。” 刘士德爽快地笑一声:“瞧你得意的,我夸的人又不是你。” 刘明明跟着父亲如浴春风地笑着。 杜玉心没有笑,只看着他们父女俩笑,接着垂下目光。 刘明明不知道为什么带她来见刘士德,只是夸耀自己的朋友吗? “对了,爸。”刘明明趁热打铁,说,“你应该听王经理说过了吧?” “是的,他说,你这个朋友,工作十分出众,获得嘉宾的赞赏,是个人才。刚好,我们酒店里缺乏这样的精英人才。不知道你这个朋友对我们酒店的经营有没有兴趣?” 刘明明拉了下杜玉心的手。 杜玉心摇头。 “为什么?”刘明明像是不解地问。 “你刚才不是刚说过吗?说是朋友,更不方便在自己公司工作。” “是,可现在招你的人,不是我,是我爸。” “有什么区别吗?” 刘明明被她这句话哽到,不由打了她手背,像是不高兴。 刘士德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笑着对杜玉心说:“如果你担心说你走后门,你可以用工作破除谣言。” 杜玉心见此,只好站起了起来慎重地回应说:“伯父,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和明明的好意,纯粹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我家里是做饭馆的。父母年纪大了,我哥身体又不是很好,所以,我不能走开。” “看来是个孝子。”刘士德像是有感而发。 门口有人敲门,接着,秘书推门进来,对刘士德说:“董事,你安排的会议,快到点了。” “哦。”刘士德方才想了起来,一看表,快三点,因此对她们两个人说,“要不,你们在这里等我。今晚一块吃个饭。” “不了,爸。”刘明明半带撒娇地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每次回来开个会,都是要到晚上八九点了。我和玉心,还要去其它地方兜风。” “哈哈。”刘士德大笑两声,大手一挥,“行,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去工作。好好玩!” 等刘士德大步走出去之后,刘明明从秘书手里接过刘士德从国外带回来的手信,拉住杜玉心的手,一块离开。 两个人,到了楼下与从广告部下来的史慕青汇合,回到停车场。 “回来了?”听见敲车窗的声音,睡的糊里糊涂的杜儒霖从后车座里坐了起来,惊讶于她们来回这么快。 刘明明拉开车门时说他:“现在都几点了,你看看表,你都睡了有一个钟头了吧?” 杜儒霖一看表,真是如此,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坐上驾驶座的刘明明,把手信直接扔给坐在后座的杜儒霖:“给,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应该是吃的,你带回你们家,给阿姨叔叔,对了给史姑娘一起吃。” 杜儒霖抱住礼品袋,嘟哝着问:“你怎么不给玉心?她不是坐你旁边?” “你不知道她性子吗?她肯定不接受。”刘明明张口就说。 “那我怎么可能接受?”杜儒霖打开礼品袋之后,见真的是海外土特产,而且,看起来价钱都不菲。 乖乖,刘小姐私自把手信转送人了,难道不怕被自己老爸骂? “哎呀。我家里多的是这些东西。我爸带,我妈带,我自己出差也带。家里一大堆都送不出去呢。”刘小姐毫不在意地说。 杜儒霖知道她烦恼,道:“是,你家亲戚一个个,也都是家财万贯的,结果,你送给谁都不好,只能送我们家了。” 刘明明连忙叫:“我不是那个意思。” 杜玉心拿着拳头捂住嘴巴咳嗽一下:难得她哥突然变的有口才了。 车一直开,是开到了杜玉心工作的那家酒店。几个人陪杜玉心下车。杜儒霖在车上一直都在问史姑娘:“你觉得她家酒店怎么样?” “环境很好。”史慕青实话实说。 “这么说,你会在她们广告部工作了?” “会考虑吧。”史慕青考虑是不是该先问问周帅哥的意见。 话说他们一行人,刚走进酒店,迎面刚好遇到那些会议室中场休息。很多人,从会议室蜂拥出来。 “我去厨房,你们在这里坐吧。”看人很多拥挤了通道,杜玉心自己一个人前往,劝他们在大堂等。 “我陪你去。”刘明明一把揽住她胳膊,执拗陪她,在她耳边说,“要不然,你哥肯定不死心,要陪你。” 见此,杜玉心倒是无奈。只好答应了刘大小姐。 杜儒霖在她们两个走时,叮嘱着:“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刘明明俏皮地眨下眼,“你要保护好史姑娘哦。” 史慕青没有听见他们说话,是低头给周帅哥发起了短信:我确定工作了,在某某酒店广告部打零工。杜家的朋友介绍的,应该可靠。 不过一会儿,周帅哥回了短信:你在哪里? 她在哪里?史慕青正纳闷。 周帅哥又说:我看见你了。你和杜家的人在一起吗? 史慕青往四周看了一圈,硬是没有发现周帅哥的影子,在短信息里说:你又在哪里?是不是骗我? 周帅哥道:哎。史慕青你的眼睛和你的脑子一样吗,都是只会低头不会抬头吗? 再抬头一看,二楼旋转楼梯的走廊上,周帅哥一个人闲逸地站在那儿,一只手握着阑干,冲她眯了眯亮晶晶的眸子。 史慕青跺了下脚:该死的!总是被他看见她的丑样! “那是谁?”杜儒霖注意到她的眼光,送妹妹走了以后,走到她身边问。 “我一个朋友。”史慕青解释着。 “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在这边吗?”杜儒霖马上起了疑问。 “他不是住这边的,不是这边的人,只是刚好陪他导师过来开会。”史慕青小心翼翼圆自己的谎言。 周帅哥这时候沿着楼梯走下来了,走到他们面前,颇感兴趣的目光打量了下高大的杜儒霖:“这位是杜先生吗?” “是,你认得我?”杜儒霖惊讶。 “杜小姐我认得。你是杜小姐的哥哥,对不对?昨晚上,我们在医院见过杜小姐的父亲。” 周司晨这样一解释,杜儒霖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 只见周司晨对他伸出手:“谢谢你给小青安排了吃住。” “不客气。”杜儒霖连忙说,接着问,“你和史姑娘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吗?” “师兄妹吧。” “高中的同校同学?” 周帅哥想起了史姑娘刚说过自己要去广告部打零工,为此没有拆了史姑娘的台,答:“是的。” 杜儒霖夸赞道:“现在这样的高中学长真难找。别人大概都认为你是对她有意思吧?” 一男一女,因杜儒霖这句没有经过大脑的话,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一块儿变成了木头人。 周帅哥心里想的是:自己真的明显在追女孩子吗?了解他的吴正淳这么想是一回事,可是,现在连陌生人第一次见面都这么想了。 史姑娘想蹲在地上画圈圈:杜儒霖怎么误会的?难怪杜玉心常说自己哥没有脑子! “你们是来?”周司晨清咳两声嗓子,努力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噢,我那个积极过头的妹妹,说是因为工作第一,回工作单位看看进度。”杜儒霖摇头叹气地说。 “说的是杜玉心吗?”周帅哥问。 “是。” “可是,她昨晚上不是烧到四十度吗?” “今早上退烧就从医院回来了,到了中午就说自己不想窝在家里当病人了。”杜儒霖表示对自己工作狂的妹妹毫无办法。 周帅哥看着他那表情都觉得他可怜,说:“有这样一个妹妹,很让人操心,是不是?” “是的。”杜儒霖忽然感觉找到了知音的样子,与周帅哥的手握紧,用力地握了握。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理解他杜儒霖身为大哥的一片苦心真心的。 史姑娘在旁直愣着,在想:他们两个怎么突然间变的这么兄弟了? 周司晨在杜儒霖去洗手间的时候,对着史姑娘眯着眼睛问:“你只是陪她来,还是说想找谁?” “你有完没完?”史慕青给他一个白眼。 “他不在这。”周司晨不管她怎么想,告诉她说。(未完待续) 偷听 刘明明搂着杜玉心的手臂,一路走到了酒店的厨房。 迎面遇到一个厨房里的员工,杜玉心告诉对方自己要找刘师傅。结果,厨房里的人,在知道她回来以后,刚好休息不用忙活的和正在忙碌的,都跑了出来见她。 一个个围着她,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七嘴八舌的,义愤填膺。 “身体好些没有?” “王经理怎样,有没有继续欺负你?” “王扒皮根本不是人!” “算了,我们直接投诉他,让老板炒他鱿鱼。” 杜玉心见根本插不上话,连忙给人群里的刘师傅使个眼色。 刘师傅顿时撕开了嗓门说话:“大家都安静一些,听杜小姐说说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才都安静了下来,打算听杜玉心自己怎么说。 杜玉心道:“大家为我担心,关心我,让我很感动,也感觉很对不起大家,因为对自己的身体管理上的疏忽,导致不能按时在酒店完成工作,这是我的失责,我的错误,给大家造成很不必要的麻烦。辛苦大家了。” 众人见她竟然弯腰鞠躬,连声说:不用不用!不是你的错。 杜玉心冷静地说:“其实这事是我和王经理之间的事,哪怕是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有矛盾,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大家没有必要为了我,影响到大家的工作和生活,真的没有必要。” 四周围着她的人,皆是一愣。 她这话什么意思,想维护王经理? 刘师傅比较特殊,原先已经是素心斋的员工,这次是跟着杜玉心来支援酒店活动的。所以,对于杜玉心,他比其他人了解的多。见大家一脸疑惑的表情,便替杜玉心对大家解释:“杜小姐的意思是,不希望大家因为一时冲动,主动被牵扯进这件事情,到时候害了大家。” 其他人听刘师傅说来,才知道杜玉心这是生怕大家为她闹事,最终被酒店管理方惩罚了,得不偿失。 怕大家听不明白,杜玉心又说:“希望大家不要想多了,其实是我自己胆小,害怕担负起责任。你们帮我,我当然高兴。但是,你们要是因为帮了我,丢了工作,或者是被罚金,甚至发生更大的意外,我怎么会高兴的起来呢?” 大家细心想一想,是这样没错,说说气话可以,但是,说气话得有个度,避免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了。难免王经理那些,有报复之心的,利用这个事,说他们聚众闹事,影响酒店正常运营,到时候真是有口难辩。 “大家都回去工作吧,请大家放心,我会冷静地处理好这些事,也请大家继续在酒店努力工作,冷静地对待任何事情,除了事情真相,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今天过来,我主要是来和刘师傅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其它。” 众人再听杜玉心这话,再想到如果他们耽误工作的事会被那个王扒皮利用起来,反过来诬陷她的话,会变成害了她。于是,冷静下来以后,也就不再聚集在一起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刘师傅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杜玉心面前,对杜玉心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说:“还是你冷静,会做事。有你在,怎样都能安心。” 杜玉心听他这样一说,关心地问:“厨房里怎么样?昨天我没有帮忙完晚餐就走了,接下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意外没有发生,毕竟,都是按照你昨天和我们商量好的菜单去做的菜。”刘师傅说,“所以,今早上以及中午的午饭,没有任何客人投诉厨房。可是,你今天不在,明天的菜单怎么安排?” 参加医学论坛活动的人员,吃的都是自助餐,所以,基本菜式都是由厨房决定,而不是客人决定。主办方,只是限定了没人每份餐的大概金额,其它都交给了酒店厨房。 由于厨房工资是固定的,用餐人数一般也是确定的,这个支出主要是考虑到菜市场食材价格的波动。而采购食材的工作,是由酒店的采购部决定的,不由厨房决定,但是,是有厨师跟着采购部的人,去菜市场提供意见。所以,决定什么菜式,更主要是看都买了些什么菜回来。知道采购工作一般是在早上,应该是完成了,今天是买了明天的菜。杜玉心说:“我今天并没有去市场买菜,所以不知道今天菜市场的动静,你先帮我打听一下。” 刘师傅一听马上答:“如果小姐是担心这点,其实早上我坐采购部的车一块到市场去看过了,鲜菜价格波动比较大,鱼类肉类的价格与之前相比变动不大。可以说,暂时采购部购买的食材,与昨日前日相比,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 “这样的话,你帮我联系采购部,把采购的食材详细名单拿给我,我拿回去考虑之后再打电话给你。”杜玉心经过了一番思考后说。 “行。”刘师傅点头,接着说起另一件事,“其实,我都看得出来,客人们最想吃的是你想出来的特色菜。比如前天晚上的荞麦面,很多客人都向服务生反应很好,希望能再吃一次。而中午出来的特色菜,螃蟹膏做成的奶油麦包,同样是一绝,说是连不爱吃甜的客人都赞不绝口。” 有人赞美,自己的工作获得肯定,自然高兴。可杜玉心深感压力增大。因为大家的期望越高,难免一不小心会出现失望。 “今晚,暂时不要做特色菜。”杜玉心说。 “为什么?”刘师傅不解。 “一天一个够了。总得让我的脑子休息一下吧。”杜玉心边说,边俏皮地露出嘴角清浅的两个小酒窝。 刘师傅一边笑,一边答是,可是一点都不打算把她这话当笑话,是希望她借这次生病的机会好好休息,知道她很多天没有休息了。在家里的饭馆时,她照样最忙。 “对了。”刘师傅离开前,记起件事和她讲说,“有个酒店里的客人,很关心你的情况,上午吃早餐,还有,刚才,都来问过你,说不知道你病好了没有。” “谁?” “他说他姓陆。后来,我告诉他,你昨晚上医院急诊打吊针了,发高烧,可能暂时几天不能回酒店工作。他听了表情严肃,说他知道了。”刘师傅说到这儿,其实也听不明白对方这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刘明明本来在旁边边听边玩手机,朋友在忙公务上的事她肯定不好插嘴的,到现在一听八卦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手机:“陆?是不是叫陆征?” “明明。”杜玉心马上给了她一记目光。 刘明明嘴角边兮兮地挂上一抹贼笑:“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刘师傅听到这儿全一头雾水了。 杜玉心向刘师傅以一句话简单带过:“那是我一个朋友,没有什么,可能是听说我生病的事情有些担心,所以走来厨房问问。” 刘师傅吃惊地问:“那他没有打电话给你吗?” 既然是朋友,直接打个电话不是更简单? 杜玉心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怎么知道陆征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她本人,可能问陆征本人比较合适。 刘师傅回厨房去了。 没有其他人在,刘明明搭上杜玉心的肩膀,笑嘻嘻引用刘师傅刚说的消息:“怎么回事,听说陆家少爷很关心杜小姐?” “他是认为欠我人情吧。”杜玉心冷静的声调一点没有变。 “欠你人情?”刘明明摇头。 “我不是帮过他忙吗?” “哦——” 听刘大小姐这个口气,明显不相信她话。 刘明明转头时,发现了新大陆,突然掰过她肩头,指着哪个地方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来了,要不直接问问他为什么关心你?” 前面的交叉路口处是闪过一个稳健的人影,那抹硬朗英俊的侧影,出类拔萃,不是陆征能是谁?要说,陆征和君爷一样,走到哪儿都是极具魅力,很吸引人的目光。 刘明明拽起好闺蜜的手,向陆征那方向走过去,刚要出声叫人,不知怎的,前头走路的陆征忽然刹住步,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去路。 咦? 刘明明和杜玉心只好跟着停步,跟着往旁边一闪,这会儿躲都躲不及。只要陆征一转头,马上能看见她们。可是,陆征没有转头,是看着前面。看这个情形,八成在他面前站了个人。 果然是,陆征张口发出了一句声音:“你怎么样?” 由于相距不算很远,杜玉心和刘明明都能清楚听见他在说什么。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杜玉心转身要走,可是,胳膊被刘明明拽紧了不能动。刘大小姐很八卦,非要听听陆家的小少爷是和谁在说话。 只见陆征的侧颜,在走廊的灯照下,泛着层淡淡的幽冷的光,冷峻中散发出和君爷一样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眸子是专注地射向前面某个人身上。这样的眼神,配合他那冰冷略带沙哑的声调,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电影里的经典场面。当一个男人这样望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意味着什么,似乎,不用想都能猜到。 杜玉心都可以猜出,他在望着的人绝对是一个女人。 她真想走了,用力一点,挣开了刘明明的手。可是,在这一刻,那个与他说话的人的声音,清晰地通过空气传了过来。 “我很好。谢谢陆同学的关心。” 这个对待陆家小少爷都敢不冷不热的声音,让刘明明瞬间瞪大了眼瞳。 因为这个声音倘若不是她们认识的史姑娘能是谁? 啧啧,不得了,这个自称来北漂找工作的女人,竟然与陆家的小少爷都认识? 刘明明眼眸里转动起了一抹幽光,不难想象史姑娘身上的秘密真多,难得她之前费了一番心机猜测,果然是,史姑娘真正的身份很有玄机。 是什么人? 刘大小姐疑问探讨的眼神射到闺蜜身上。杜玉心直接皱紧了眉头:真八卦! 不管史姑娘是什么人,史姑娘与谁认识,其实与她杜玉心没有什么关系。 可刘大小姐不这么想,这刻更是非要听下去不可了。 走吧,你不怕被人发现的话,你这个朋友用不用当了?杜玉心频频给刘小姐使眼神,回头试图把刘大小姐拽走。 刘大小姐怕真惊动了那两个说话说的忘我的一男一女,只能是无声地动着嘴巴抗议。 杜玉心拽了她几下,见她不动,干脆不理她了,一个人转身就走。 两个面对面的一男一女,浑然不觉他人,继续说着忘我的交谈:“你现在住在杜家?” “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我打电话给杜家一个朋友的时候,是你接的电话。” 眼看避不过,史慕青干脆承认:“是的,是杜家的人,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见我在这里无依无靠,没有地方住,所以让我暂时住在他们家里。” 陆征又问:“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是过来找他吗?” 史慕青对此没有必要撒谎,直接否认自己与周帅哥的关系:“没有。” “没有?” 史慕青听着他那像是怀疑的眼神和口气,直接崩了:“我陪朋友过来的。” “什么朋友?” “你不要以为,我只有你和他两个朋友!” 听史姑娘大发雷霆,吼声都快穿遍方圆百里,杜玉心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疾走几步,转进一条交叉小道。 刘明明那夸张的声调突然插进史姑娘的爆发之中,说:“哎,真巧,你们俩认识的?” 杜玉心刚找到藏身的地方,听到刘大小姐这句话,不得不想:逊!刘大小姐这句台词抄哪个台的,是最烂的台词了。谁一听都知道是假的。 可是,那些明显被刘大小姐当场揭发的一男一女,不把刘小姐的话当真,能怎样。 场面肯定很尴尬,甚至僵硬,乃至,可能当场脸黑了。 杜玉心想的没有错,肯定有人快对刘明明射子弹了:只因,太过分了,你一个堂堂大小姐,有修养有文化,居然在旁偷听人家说话。(未完待续) 动静 刘明明就此,不得不娇笑两声,打算用模糊的话语来解释自己不道德的行径:“其实,我是刚好路过,突然见到两个人影站在这儿,看起来很是面熟,走过来一看,真的是熟人。太巧了。” 那两个人依然没有说话,或许是不知道怎么接她这话。 刘明明抓住机会,盘问了起来:“你们认识吗?还是刚遇到?他对你搭讪?” 说的陆征想勾引她似的。 陆征对此还没有发脾气。史慕青赶紧抢着澄清:“是这样子的,我高中的一个学长,刚好现在是他学校的学长,所以我们两个认识。” “是这样的吗,陆先生?”刘明明故意问了这句话对着陆家的小少爷。 陆征那张脸,自从刘大小姐冒出来以后,和君爷一样是戴了大黑锅,不甘不愿地吐出一个字:“是。” “都是朋友,很好啊。”刘明明笑呵呵的,插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一只手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宛如结交成一家的样子。 杜玉心背靠着墙,说是看不见前头的场面,可是,她可以想象刘大小姐那个夸张的表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 刘大小姐俨然属于非常喜欢看好戏的那类。 “我还有事,先走了。”陆征先离开的样子。 紧接,应该是史慕青离开。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好像没有交集。 杜玉心从藏着的小道里走出来时,果然,刘明明没有跟那两个人走,站在原地等着她想和她继续八卦。 “怎样?”刘明明脸上那个诡秘的笑颜,十足狐狸似的,对着杜玉心说,“是不是我的猜想是没有错的,住你家的那个房客,来历一点都不简单的。” “因为她和陆先生认识,所以你觉得她来历不简单?”杜玉心反问她。 “你怎么不说她句句都在撒谎。而陆先生,竟然配合她撒谎。你不觉得这里面很奇怪吗?”刘大小姐每一句话,都像侦探。 杜玉心冷静地分析:“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他们两个,并不想外面的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的话。毕竟,陆家算是名门,个人隐私更是受到重视。”说到这里,杜玉心不忘警告一句刘大小姐玩乐该适可而止:“陆家你去过,你应该知道,那都不是好惹的人。” 听到她这话倒也没有错,刘明明露出一个小生怕怕的神情。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杜玉心掏出手机,见是自己大哥打来的。 杜儒霖问她在哪里。 杜玉心对着手机话筒说:“哥,我马上就和明明回去了,人都到齐了吧?” 杜儒霖听到她这话纳闷,想她是不是千里眼,居然知道史慕青去了厕所,说:“小青去了洗手间,你们回来的时候,她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来。” 人家根本没有去洗手间,是偷偷和某人见面说话。刘明明在旁边做出这样的表情动作,结果再次遭来杜玉心一个警告的眼神。 两个人走回到大堂,只见史慕青是不在,杜儒霖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位是小青的高中学长,姓周。”杜儒霖兴奋地介绍自己刚认识的兄弟。 周帅哥,她杜玉心当然认识,刘明明在陆家刚好见过。只能说这个世界小的不能再小了。 “你们认识?”只余下兴奋过头的杜儒霖,宛如头上浇了盆冷水一样。 “哥,回头我再和你解释。”杜玉心拉拉大哥的胳膊。 杜儒霖对周司晨投去一个疑问。 周司晨只是温和的好脾气地微笑着,维持高深莫测的姿态。 史姑娘终于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在见到刘明明时,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紧张。 刘大小姐倒是没有和她对眼神,直接对杜家兄妹说:“我送你们回家吧。晚饭就不在你们家吃了,我还有事。” “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家,这里离地铁站并不远。”杜玉心只听她说有事,摇头。 刘明明可不管她怎么说,抓住她手:“你病不是没有好吗?我要是把你带出来,没有平安送你回去,怎么给伯父伯母交代?” 想到自己妈对刘明明偏见多多,杜玉心皱着的眉头,没来得及为此吐出一句话,直接被刘大小姐拽去停车场了。 杜儒霖和史慕青跟在她们后面。 杜儒霖问史姑娘:“你不和你学长说声再见。” 史慕青恍然大悟,回头,对着周帅哥:“拜拜,学长。” 周帅哥灰色西装银色领带,一副很正派的样子,只能是冲她这句有意调皮的话,微微嘴角勾了勾。 从他的唇形,史慕青读出了几个字:见到他了。 那刻,史姑娘很想把周帅哥的俊脸踩了。 她肯定不是专程去找陆征,真的是去找洗手间的时候,无意中碰上的。 找陆征没有用,自从上次和君爷摊牌以后,什么用都没有了。 他爸爸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而她,不会因此,说他爸爸是完全没有错的。 酒店门口的自动玻璃门闪开以后,史慕青和杜儒霖走出了玻璃门。 在她后面很远的距离,陆征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看到她和杜家人在一起,也看到了杜玉心,刘明明,以及周司晨。 那几个人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好像根本没有他可以插足的地方。 陆征不是没有朋友,像洛洛,从小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可是,这个场景,似乎再次清楚地告诉他,她和他,真的不是一个圈子的。 小时候发生的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甜蜜的梦,因为是梦,所以,会破碎的干干净净,宛如泡沫,一旦破碎,再也找不回来了。 手机响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直到接起来,看见是父亲办公室的电话,陆征马上背过身,按下接听。 “爸。” “在忙吗?” 君爷考虑儿子忙,所以连电话声都听不见。 “嗯。” 陆征对父亲撒谎的时候,脸在黑暗里羞愧地小红。 “你们会议什么时候开完,然后,你和吴教授请个假,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你过来一趟我单位的办公室。” 父亲竟然有事要拜托他。陆征用力地答着:“好。” 刘明明把杜家兄妹和史慕青送到小区门口之后,就赶着走了。 三个人回到杜家时,发现家里已经有人。原来是杜宇先从饭馆里回来了。由于自己女儿生病,杜宇打算给女儿弄只老母鸭,炖点清火滋补的靓汤,给女儿进补。 现在知道女儿下午不顾生病到酒店谈工作了,杜宇对女儿说教:“病没有好,赚再多的钱都没有用,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眼看父亲的口气很重,像是要骂人,爱当和事佬的杜儒霖,赶紧先推着妹妹进门,一边对老爸说:“爸,我陪玉心出去的,知道分寸。” “你好意思说,你这个当哥的,不拦着她出门,还带着她出门,回头,看你妈怎么说你。” 说到初夏,杜儒霖是很怕,偷偷和父亲商量:“爸,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也在饭馆里挨妈骂了。这样,我们不要告诉妈,免得她再发脾气,乱发一通,在家里骂一夜,我们谁也不用睡觉了。玉心病着呢。” 杜宇就此刮了下儿子的脑袋。手指刮过去时,才发现,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 被自己老爸刮,杜儒霖回头看见史姑娘站在门口尴尬,跟着一块尴尬了。杜宇这才看见了有外人在场,暂时收起教训的声音。 史慕青进门以后,直接回到自己房间。 杜儒霖进厨房,去弄父亲带来的老母鸭,给妹妹炖汤。 杜玉心本来是要回房间躺着的,可是,工作没有做完,始终不安心,再打电话通知刘师傅把采购清单用相机照下来发到她手机里。 房门这时候咚咚,响了两声,杜玉心问:“谁?” 杜宇听见女儿没有睡,才敢推开门进来,进来以后,关上门,走到她面前,像是为了什么事犹豫着。 “爸,有话要说吗?你说吧,我都听着。”杜玉心道。 杜宇清清嗓子:“那个,今天我去了医院,想打听你明天怎么打针的事。可是,打听不到给你看病的叶医生的电话,护士说,你有叶医生的电话。” 原来是这个事儿。 杜玉心说:“不用打了。昨天,他给我开药的时候说了,针要打三天,白天没有空的话,可以晚上再去急诊打。药都开好了,放在急诊室那里,到时候我们拿着病历去就行了。今晚吃完饭,我自己坐车去医院。” “那我今晚送你去——” “不用,爸,今晚不像昨晚是第一天,只打抗生素,很快,不需要排队,打完一两个钟头就回来了。” 杜宇反正不放心:“要不,你把叶医生的电话给我,我和他说说。” 杜玉心见状,也就把医生的号码给了他。 杜宇走出去外面,可能和叶医生通了电话,接着,没有再来问她。 到了晚上,吃完饭,饭馆里来了电话,初夏要儿子回去饭馆里帮忙。杜儒霖不敢说父亲回过家了,只听母亲在电话里骂着:“你老爸,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到现在都无踪无影的!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都病了吗?” 杜儒霖:…… 杜宇没有在家里吃饭就出去了,他们做儿女的,也不知道父亲跑哪里去。 “你回来帮忙!不要把你妹妹生病当借口。你妹妹的病又不重,只是发烧,都退烧了。”说完这话,初夏直接挂上了电话。 杜儒霖对此嘟囔了两句,回头,和妹妹交代:“妈让我回去帮忙,你乖乖在家里休息,别乱走。” “我知道的。”杜玉心答。 杜儒霖换上衣服和鞋子,出门后拉上屋门。 杜玉心回自己房间更换外出的衣服,带上病历。准备出门的时候,多了个心眼,打算和房客说一声。 走到史慕青住的储物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 这储物间没有钥匙,只能是人在里面的时候,可以插上门闩。杜玉心心里生了疑问,一扭门把,门打开了。 里面没有人。 史姑娘把自己那简单的行李,直接搁在了床上。但是,史姑娘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杜玉心就此有些着急,因为史慕青没有这家里的门钥匙。如果她出去打吊针,不可能回来给史慕青开门,到时候,事情会变的麻烦。 或许对方只是在楼下小卖部买东西。这样一想,杜玉心一边打史姑娘的手机,一边准备下楼去找人。 史慕青的手机反复打了三遍,没有人接。再仔细听,原来人家把手机落家里了。 杜玉心再没有犹豫,直接下楼去小卖部。 来到小卖部张望了下,没有看见史姑娘的人影。杜玉心心里越想越奇怪,问收银台的人:“没有看见一个这样的姑娘,来这里买过东西?”说着,杜玉心把刘大小姐因为猎奇心大私自照的那张史姑娘的玉照,从手机图库里挑出来,给收银员看。 小卖部的人仔细看了照片上的人,点头:“有。” “知道她买了什么东西吗?” “买了包卫生巾。” 看来史姑娘是经期要来了,急匆匆只好跑到楼下来买,连手机都忘了带上。 “知道她去哪了吗?”杜玉心再问,按理,买完卫生巾的史姑娘应该赶着回家,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哦,她说,她要买的衬衫和裤子,我们这里没有。我告诉她,前面有一家新开的服装店,她可以去那里看看。” 衬衫和裤子?杜玉心想到了,之前史慕青好像很介意自己的T恤牛仔不符合工作环境。 明天要到公司上班了,当然得换身衣服,要是自己没有带,只能是临时买一套了。 店员说的服装店,杜玉心知道,是开在小区后门那条街上,要通过小区,再出后门。她就此,转身,朝后门走。 夜里,小区里都是黑的,有路灯,可是,有很多地方灯光不是照得到。不过是小区,保安有,也不用太怕。 走了一段路,杜玉心突然听见有声音传来。(未完待续) 反应 “打不通她电话。”护士说,“叶医生知道她家里人的联系电话吗?” 叶思泉问仔细了:“什么时候打不通她电话的?” “她说七点半之前到,按她在电话里说的,应该是打算在七点钟出门,她说她家离医院并不远,所以和我们商量说,可以先帮她配药。我们答应她好。结果,七点半,她没有到,我们打电话给她,她的手机打不通了,呈现关机状态。” 叶思泉望了下表,见到现在是七点四十分了。 在旁边的陆家父子都在听叶思泉说话。 “行,我打电话给她家里人问问。”叶思泉一口答应,挂了电话。 同时,陆征站了起来,一直走到父亲办公桌面前。 君爷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直接按下去某个直通电话。 “君爷?”对面传来的是高大帅的声音,可能在吃饭,高大帅嘴里还没有咬完饭粒,口齿含糊地问。 君爷说:“今天谁在盯梢?” “君爷是指谁?医院,还是杜家?” 可见,史慕青被杜家兄妹带回家的事君爷他们早就知道了。 “杜家。” “老张吧。” “你现在在家里吃饭吗?” “是,我今天回家了。怎么?出事了吗?”高大帅放下了饭碗,急急忙忙站起来说。 “你赶紧打个电话给老张,问问他怎么回事。” 陆征可以听出父亲的声音里少有地带了一丝焦急。看得出,以君爷富有经验的直觉而言,肯定是出事了。 杜玉心出事的话,杜玉心没有和任何人结怨的情况,如果不是特别少见的意外,很有可能是因为史慕青。 叶思泉同时打了杜儒霖的电话,他这里只有杜儒霖的手机,因为杜宇打给他时用的是家里的座机。况且,杜宇刚走,肯定不知道杜玉心的情况。杜儒霖应该是在家里照顾生病的妹妹。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杜儒霖刚好埋头趴在办公桌上整理母亲的账单,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听见手机的声音。 初夏拿着茶水进来时,听见他手机像要爆炸一样,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耳聋的吗?” 杜儒霖愣了下,转头看见搁在桌子上的手机,赶紧拿了起来。 “谁打来的?你爸?你妹?叫你回去?”初夏的口气里没有一点好的说。 杜儒霖看了下来电显示,陌生的,摇头:“不知道是谁。” 初夏才不信他这个话,知道他喜欢为杜宇和杜玉心说好话,干脆转头不理了。 “喂,请问是谁?”杜儒霖站起来问。 “我姓叶,给你妹妹杜玉心看病的。”叶思泉说。 杜儒霖回想起来了,中午那次不高兴的对话,于是,不高兴地问:“叶医生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叶思泉道,“你妹妹现在你身边吗?” “不在,她在家。你有事找她?你不打她电话?当然,你也可以有什么话对我说,我会转告给她。但是,你中午不是说了,有事找人的话,会直接找她,叫我们不要废话吗?”杜儒霖一口气反驳完,心里爽快地舒口气。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杜先生误会了。还有,我找你,是因为你妹妹电话打不通。既然你都不在家,不和你妹妹在一块,找你肯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思泉冷冰冰的声音说完,像上次那样咔,一下子断了电话,根本不让杜儒霖有话说。 杜儒霖愣着站在原地。 “你和谁说话?和玉心吗?说完话赶紧做事,没有看到桌上要整理的账单剩这么多吗?”初夏见他像傻子一样没动,直接又吼了。 杜儒霖终于想起了对方说的一个重要信息:他妹妹的电话打不通。 冲到办公桌边,杜儒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机拨打妹妹的电话,因为自己的手机刚才都响到快没电了。 “你打给谁?”初夏疑问。 “打给玉心。她的手机关机了!”杜儒霖急的要死,眼看拨过去两次对面手机都是关机。 “你不会打到家里吗?”初夏慢条斯理,一点都不着急,“她在家里有时候放着手机不听,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杜儒霖打电话到家里,这回,家里一直没有人接电话。 不对。杜玉心不在家的话,史慕青应该也在家。可是,现在家里都没有人接电话。 初夏埋怨:“这个房客真不知道是打哪儿找来的?今天我和玉心说话的时候,她居然偷偷躲在房间里听,听完,还走出来插话,一点尊敬长辈的礼貌都没有。现在,肯定是躲在房间里不听电话。玉心是睡着了吧?” “妈,你能不能有一点担心?!”杜儒霖忍不住撕开嗓子叫了一句。 “我担心什么?”初夏觉得儿子太大惊小怪,“你从家里出来才多久?玉心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出什么事?” 杜儒霖真怕出了什么事,自己手机快没电,赶紧找充电器先充上电,以免妹妹打回来找他找不到。 在这个时候,要有手机响了。这回,是初夏的电话。 初夏拿起手机一看,不是自己老公的,脸马上黑了一层:“小区那个物业,每天没事做,只知道催交物业费?楼下的垃圾都堆成山,他们有让人处理吗?保安也是,我每次经过大门,那个保安直接在保安室里睡大觉,根本什么人经过大门他都不知道。拿了我们的钱,不办事?鬼才再交物业费给他!” 气的要死,这个小区物业费并不便宜,一个月将近快一千块的,而且是一个季度交一次,那是几千。初夏不是嫌弃钱交的多,而是嫌弃交了钱,可是,懒人拿了钱却不办事,让人感觉这个钱花的很不值,好像扔进了大海一样。 初夏直接按掉了电话,把手机都锁抽屉里了,不接。回头,看到儿子居然拿起外套想跑回家去,站起来喊住:“你干什么?!我让你过来帮忙,你磨磨蹭蹭,到这里以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想偷懒跑回去了。和你爸一个样!开这饭馆是为了还谁的债?你们爷俩倒好,一个两个当甩手掌柜,只知道玩,只知道把我一个人活活累死。算了,你们不干是不是?我也不干了!” 杜儒霖本想母亲这样发一顿脾气蛮不讲理的事儿从来都有,从来都是这样,一顿气发出去,但也不会怎样,抬腿要走,却没有想到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呜咽声。 初夏崩溃了。 这份报表,她日夜做,做了快半个月,前几天送到税务局,结果被退了回来,说是全部现在网上操作,等于全部重新做。上交又有时限,逾期要被罚金。家里女儿生病,儿子帮不上忙,老公整天不知道跑哪里去。她这能不崩溃吗?只差没有把她逼到直接撞墙。 她这样苦,都是为了谁,还不是都为了家里大小,可是,有谁理解她?想想,老公、儿子、女儿,哪个不是和她作对的,整天在背后说她哪儿苛刻,她都知道,连饭馆里的员工们,都说她没有一处好。 是,她要是不扮这个黑脸,像她老公、儿子、女儿那样,随随便便把一个第一天认识的陌生人带回家里住,能管得住那些整天只想开工资同时要偷懒的员工吗? “行!好人都给你们当了,我是坏人,大坏人!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杜儒霖回头,看见母亲突然间站起来手去抓插在文具筒里的剪刀,大惊失色冲了过去。 “妈,你做什么!”杜儒霖两只手死死抓住初夏拿起剪刀的那只手腕,“我听妈的还不行吗?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 房间的门,咚咚咚,一串焦急的敲门声。 初夏听到声音,才放下了拿剪刀的手。 “谁?”杜儒霖大声问。 “老板,老板娘,不好了!你们家出事了!” 杜儒霖和初夏一块儿一惊。紧接,杜儒霖冲过去开门。打开门之后,见到自己店里一个员工站在门口,说:“有个客人,说是老板家里小区的,刚从小区过来,说是你们家出事了。小姐和另外两个人,都送医院去了。” “什什什么?”杜儒霖手脚直接都发抖了,“送,送哪儿医院?有说出什么事吗?” “好像说是抢劫。” 抢劫?! 初夏这时候突然显得比儿子冷静多了,虽然对小区那个物业费觉得交的不值,保安看起来也不怎么可靠,但是,在这个节点上,又不是深更半夜,在设置有监控录像头的小区里抢劫,真不像是劫匪能做出来的事,只因貌似太蠢了,不合逻辑。 走过去,初夏对儿子说:“打个电话到物业,问问什么情况,会不会哪里搞错了?” “妈,这种事怎么可能有错?” “说是什么煤气爆炸,或是走楼梯摔倒了,我还比较相信。突然说抢劫?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说抢劫就抢劫吗?” 杜儒霖被母亲这一吼,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他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多年,真没听说过在小区里抢劫的。而且不是旧城区那些没有天眼的小区,是具有天眼有物业管理的小区,怎么会抢劫? 自己手机没电,找到母亲的电话,再打到物业去。 物业接到他的电话,立马在对面先发起了牢骚:“杜太太,打了电话打了这么久你都不听的?” “有事吗?”杜儒霖问,“我怎么听人说我们家出事了。” 听到不是初夏,物业转了口气:“是,你们家出事了。你们家女儿,与其他两个人,被发现昏倒在小区里。” “怎么会?!” “警察都到这里来了,现场设置了封锁线,在做调查。” “我妹妹呢?” “被救护车拉走了,哪家医院我们就不清楚了。不如你们过来后,问问警察。对了,警察想找你们了解情况。” 杜儒霖焦急地挂了电话转身要走时,突然发现自己母亲在他身旁听,听完直接两眼一翻,栽在了地上。 “妈——” 君爷的办公室里,当叶思泉和杜儒霖打完电话的同时,君爷接到了高大帅的电话。高大帅是边开车边对着耳机说:“我现在赶往老张所在的地方。他的电话打不通。” “只有他一个人吗?”君爷问。 “刚才应该是饭点,换岗。我不知道他们几个人自己怎么安排的。可能只有老张一个盯着她。”高大帅现在心里全是着急。 打不通电话意味什么,他和君爷的心里都太清楚不过了。 “要是出事的话,也可能只是刚刚,不到半个小时以内。”高大帅急到想用手搔头发。 “我过去。”君爷简单三个字做了决定。 高大帅那边来不及反应,君爷挂了话筒。 听说自己父亲要亲自出马,陆征二话不说,拿起了桌子上父亲的车钥匙,说:“我来开车。” “思泉,你留在这里。”君爷转头交代叶思泉。 叶思泉听明白了他意思,迅速反应:“我这里会准备好的,需要叫人回来帮忙吗?” “你打电话给姚科,他在家,可能在收拾行李,还没有走。”君爷指导完这一句,径直出了门。 陆征打开车门,让父亲先上车。自己坐上驾驶座,把钥匙插进车孔里。 “知道杜家在哪吗?”君爷素然冷静的声音问。 陆征当然是不知道。 “我告诉你怎么走。”君爷的口气一点都不犹豫。 陆征却是一惊,不知道君爷什么时候去过杜家。 “他们家搬新家的时候,你姑姑在家里提过,她自己可能都忘了。” 可以见的,君爷根本不是对自己妹妹的朋友漠不关心,只是,蔓蔓觉得家里人不怎么看待杜家,所以说话提起杜家的时候都吞吞吐吐的。 “当时你姑姑说话说半截,我也不好意思说去串门送新房礼物。后来,前天,我和你高叔叔刚巧路过那地方时,你高叔叔指给我看。”君爷只是简单解释了下。 陆征很仔细地听着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想,君爷究竟路过时是为了看谁,看史慕青,还是说看杜家。(未完待续) 现场 要是以前,陆征肯定认为自己父亲在说的人是史慕青,要不是史慕青身上的麻烦,父亲肯定不会去杜家看。可现在,他突然间不确定了父亲这个口气。 君爷在解释的时候,是故意提起了自己妹妹与杜家的那层关系,再有杜宇不知为什么事情刚来过找杜家,让陆征心里隐约觉得自己父亲对杜家貌似有兴趣。 杜家能有什么吸引君爷的兴趣? 陆征一时想不明白。 路虎开到了小区大门口,迎面遇上了高大帅开着的车。 高大帅比他们先下车,在门口等着他们俩,等他们走到面前时,高大帅低声喊:“君爷,老张电话打不通,老张身上应该携带的任何仪器都没有接通和显示。” “其他兄弟呢?”君爷问。 “和老张换岗以及去吃饭的两个兄弟跑进小区里查看了。”高大帅说,“我让他们无论如何小心一点,有情况马上报告。” 这里的保安,俨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对于他们几个人经过小区门口时,视若无睹。 路过保安房的时候,君爷留了个心眼。只听保安站在保安亭窗口内一直在拨哪里电话的样子。 没过多久,保安摔了电话,气愤地喊:“当初来安装的时候说的多好听,说是二十小时的售后维修服务,结果,现在一下班,公司电话全打不通了。” 说的是小区之前请来安装小区内天眼的服务公司。 陆征只看那保安的年纪,应该有四十岁以上了,不算青壮年,而且,只有一个人在保安亭里值班,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区太省物业费的缘故,有可能是现在难招年轻力壮的来当保安,或者是保安的工资太高,只能找这种年纪的大伯。 小区里物业费的收取也是一个大问题,像这种有些楼龄的小区,很多老住户更是老赖,不愿意交,因为自己都把房子租出去了,租客更是觉得交这东西不是他们的事,是房东的事。 这个小区看起来设施配套挺规整,可是,只要仔细查看,能发现处处都是漏洞。保安没有办法一一检查进出的人员。因为,房子一旦被这里房东出租出去以后,这里住的人,本身都不是本地的居民了,隐患非常多,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样子。连小区内卖东西的小卖部员工,都不是本地人和小区里的人。如此鱼龙混杂,怎么管? 更可怕的是,小区里看起来并不多人,不热闹,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住户习惯了晚归早出,小区里的通道,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杂货倒是堆积的多,汽车塞满了通道。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边跑边抡着两只胖胖的胳膊,朝保安亭里喊着:“不好了,死人死人了——” 保安亭里的保安从屋里跑出来,接着,记起自己忘了拿警棍,又跑回屋里去拿。当他拿出来的时候,中年妇女是先被君爷他们拦了下来。 高大帅问:“哪儿死了人?” 中年妇女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反正看见人,都会像看见救命草一样,两只手犹如爪子一样死死地抓住高大帅:“在,在那边——” “哪边?” “往,往,往那条路走——”中年妇女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一边举起胳膊往黑暗里其中一条路一指。 君爷他们看见了那条路,甩开中年妇女拔腿就往那个地方跑去。 路道全是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路灯突然间全部失灵的关系。高大帅冲在前面,一边对着耳朵里塞的对讲器与队友通话:“喂,M8,M9,在吗?在的话,请回话。我是A10,现在到了目标所在区域,你们可以查看我的位置。” “回答A10,我是M8,M9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人现在在事发现场,距离你们不到五十米距离,我们看见你们了。” 黑暗里突然出现一束雪白的手电筒灯光,像是坐标一样。他们三人看到了在岔道上站着的两个同事,以及在路上躺着的一个人影。 “活着,但是我们不敢轻易动她,不知道她伤到哪里,正想找队医或是打医院电话。”见到高大帅,M8说,接着,他很快发现了站在高大帅后面的君爷,一惊之下,笔挺地肃立,敬礼,“陆队!” 俨然,根本没有想到君爷会来。 君爷蹲下身,借着手电筒的光俯瞰在路面上仰头躺着的伤者面孔。 陆征站在君爷身后,当看清楚是杜玉心时,突然一愣,虽然知道她八成出事,但是,现在亲眼所见,忽然是一种复杂纠结的心情涌起在心头上。 因为,他明知史慕青住在她家里或许会给她和她本人带来危险,可他既没有说明,也没有阻拦。可以说,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他是百分百的帮凶。 心口一时是被什么给堵塞住了。 在君爷在为地上的伤者进行初步检查时,高大帅带着两个同事,一路寻找过去,不会儿,发现了老张。 “老张!”高大帅骤然失声。 陆征闻到这声不同寻常的声音,立马把头转了过去。背后,传来他父亲稳重的声调说:“你过去帮他们看看,肯定有人受伤了。” “是。”陆征反应过来,在迈出脚的时候,回头再看了眼父亲。 君爷没有回头看他。 跑到高大帅那里时,高大帅他们几个,正把靠在铁门上的老张轻轻地挪开一点。从这里,可以看到,老张那只手死死地抓在铁门栏杆上,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了铁门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肯定是为了保护铁门里的什么。 有人抽了下鼻子。 老张其实在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鼻息了。 杀人犯手段老道精准,连老张这样的人,都能被一刀准确割掉了颈动脉。老张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在铸造这条最后的防线。老张临死前挣扎的血迹,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五米的血河,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陆征突然意识到自己父亲和父亲的人职业的残酷性,虽然,小时候,他已经有所察觉,父亲母亲从事的职业都是很危险的。所以,母亲那会儿失踪的时候,他年纪虽然小不是很懂,一样哭成了个泪人,害怕的要死。 他长大以后,君爷对他只提出一个要求,努力帮着治好母亲的病,至于他继不继承家业,似乎无所谓。因为陆家继承人是无论男女的,论年纪,陆南比他年纪大,陆南虽然是外孙女,可是,是姓陆,一早说好了,属于陆家的人。 君爷不让陆丫头学医,可没有说不让陆丫头继承家业。陆丫头做出来的成绩,众人有目共睹,长辈们津津乐道。 陆南继承家业,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至于陆征,那就无所谓了,想从旁辅佐自己表姐的话,做什么事其实都行。 老张被妥善地搬开以后,那道铁门是关上以后,锁头在里面,外面的人难以打开。几个人,只好用棍子试图撬开铁门。 在这时,那个保安和那位第一个发现事发现场的中年妇女过来了,保安是打了电话报警,叫了救护车。跑过来,发现他们在撬铁门,说:“这里是垃圾场,谁在里面?” 可能情急之下,老张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垃圾场也好,什么地方也好,只要能让人躲过凶手,逃过一劫。 “有钥匙吗?”高大帅问。 “有,有。”回答的人是中年妇女。 原来这个女人是宝洁公司的人,负责小区的清洁,当然有垃圾场的钥匙。今晚上,她本来是想取回放在这里的自行车骑着回家。平常,工作的时候,她都是把自行车放到铁门里。结果,今晚来到这一看,被她看见一个人直挺挺地倒在铁门前面,把她七魂六魄都吓没了。 中年妇女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钥匙,哆哆嗦嗦地放进了高大帅的手心里,连看都不敢看,直接退到了后面去。 高大帅拿钥匙打开了铁门,门咿呀一声拉开以后,手电筒强射光一照到里面,马上发现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影。 陆征猛的从后面拨开所有人,冲到前面,跪下来,用手触摸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身体是温的,脉搏也在,生命体征平稳,身体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 史慕青是平安的,身上没有一点受到伤害,真的是,不能想象的运气。她的运气,好到爆了。到现在,应该是经历了三次的袭击了,都没有事。 陆征本想把她叫醒,后来转念一想,又算了。 叫醒她,看到残忍的一幕,有人死的一幕,不知道给她心理上会再造成什么样的冲击。毕竟事后听说和亲眼所见对心理上的伤害是两回事。犹如他当年,亲眼目睹他母亲出事的那一幕,到至今,都一辈子抹不去的心理伤痕。 小区门口传来警笛的声音。保安闻声跑出去带领警车进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切顺理成章。警察来了,看见发生了命案,要封锁现场。君爷上前交涉,说明这个案子特殊的性质。陆征先把两个伤员带上车,直接开回到了自己父亲的单位。 一路上,是高大帅指挥开救护车的师傅怎么走。 两个伤员各自上了一辆救护车。陆征上了史慕青的救护车。车上的急救医生经过简单的检查,也认为史慕青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应该只是一时晕厥而已。通过吸氧和简单休息之后,会恢复意识。事实上,在半路,史慕青已经像是有清醒的意向。 到了君爷的单位,叶思泉在楼下带着人,做好了准备迎接伤员。等伤员一到,两个伤员马上被送到了楼上的病房。 陆征知道自己不该插手。 在走廊上坐着,陆征在想了一下之后,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父亲的单位里,是不能与外面通信的。陆征只好站起来,去柜台找电话。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征转头一看,看见了走来的人是姚爷。 “姚叔。”陆征喊。 “你在这?”姚爷这句话问的,好像真不知道他始终在这里似的。可能叶思泉通知姚爷的时候,并没有告知姚爷他在这里。 “是的。”陆征点头。 “那么,你和你爸一块去的?”姚爷反应的快,大致在路上都知道发生些什么事了。 “是的,我和我爸去的。” “怎样?”姚爷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射在他脸上,让他连想躲一下的意识都不敢有。 陆征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发现她的时候,她很好,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我都想——” “想什么?” “她运气很好。” 姚爷喉咙里知道是不该发出这样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可是实在忍不住,手掌心,拍了拍年轻的小伙子:“你爸和我一样,从不相信运气这个东西,什么事情都好,都是事出有因。你是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考虑问题,要实际一些。” 陆征眉头皱了一下:“我知道,要不是我爸,她这回,早凶多吉少了。” “你知道就好。” “可我想,她要是知道了,知道自己无意中无辜连累了一个人,她肯定宁愿死的是自己。” “那么,你可以告诉她,她是谁,就该做她是谁该做的事,那个因为她死的人,不过是在做自己本分的事。她妈妈,和她姥爷,为了她而死,也是在做自己本分的事。全部事情,都是事出有因。不要想着什么命不命的事,更不要想着谁欠谁。你爸从不觉得欠她。你要是觉得你自己欠她,姚叔叔也无话可说。” 陆征一时像是被什么捆绑住了一样,脸蛋绷的很直,很僵硬。 他当然知道,自己父亲不欠她,而他欠她,说起来,理由也很奇怪。他究竟欠她什么了?既然他父亲都不欠她。 姚爷的话,似乎话里另有所指。 叶思泉忽然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了他们两个,开口:“姚科,刚好,我和陆队通过了电话,陆队让你进来看看。”(未完待续) 不欠 要姚爷看什么? 陆征的眼皮跳了下,俨然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的。 姚爷对叶思泉点了头,直接随叶思泉进了病房。那间病房是杜玉心的。隔壁那间才是史慕青的。 在姚爷进去后不久,隔壁的病房里一个护士走出来,说:“病人醒了,叶医生呢?” “叶医生在隔壁。”另外一个护士答。 陆征想也不用多想,直接走进去了史慕青的病房。 病房里,史慕青是坐了起来,像是在四处找东西的样子。由于她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衣服没换,东西都在她身上,包括那包刚买的卫生巾,放在她的外套口袋里,钱包在牛子裤裤袋里没有丢。什么都没有丢,说明她并没有遭遇到抢劫。 说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她记不清楚,只记得最后那一刹那,她背后忽然一个巨大的力量推了她一把,直接让她迎面摔倒,头撞到了墙上,接着眼黑昏过去了。 什么人推的她,为什么推她?没人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时,只见一个护士问她感觉怎么样,然后,说是去找医生来看她。 病房的门打开以后,走进来的不是穿白大褂的医生,而是陆征。 史慕青愣了,本想着以后都躲着他,可实际上,怎么躲都躲不开的样子,到哪儿都能遇上。其实,说来两人互相交集的地方很多,想说从此不相见,似乎是很困难的事,包括长辈这一辈,都有许多千丝万缕的关系。 “感觉怎么样?”陆征走到她面前,那双像君爷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珠子,从上到下俯视她的脸,声调是规规矩矩的中正。 “不是说来个医生吗?”史慕青试图找回自己的冷静,说。 “叶医生在隔壁,等会儿他会过来看看你。不过,看起来,你没有什么大碍。” 似乎能从他话里听出一层意思,史慕青脸上一个绷紧,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征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的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一句话,让陆征似乎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该说的必须说,这点他似乎遗传了自己的父亲,很是残忍:“你遭匪徒袭击了。我爸的同事把你救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史慕青嘴巴不自禁地喃了一句。是,这是她唯一想到的答案,那些凶手对她心不死,追她追这儿来了,对她动手了。不过,真要佩服这些人,她都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怎么露脸呢,并且躲在了杜家,结果依然很快被那些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抓住凶手了吗?”史慕青问。 陆征的眼色变了变,继而,一句很慢的声音吐出了他紧抿苛刻的唇角:“你果然是,想引诱对方上钩,故意现身,让我爸的人试图抓凶手。” 既然他都猜中了,事情都发生了,史慕青没有否认:“有错吗?” “当然有。” “什么错?”史慕青用力看着他那张和君爷一样刻板的脸。 “我爸的同事牺牲了。” 史慕青猛的抽了口大气,接着,很快地低下头,握紧了手里的拳头。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你的错。只能说,凶手的身手,超过我们的预想。”陆征说到这儿,似乎可以看到她脸上一抹像是犹豫的神色,说,“你应该知道的,我爸和你一样,都想抓住凶手,如果你知道了一些什么线索——” “没有。”史慕青两个字,斩钉截铁。 她脸上的那种决断,清清楚楚。她不会和君爷合作的,不会,会的话,只是会利用君爷。而君爷的人为了执行任务说是为了保护她而死,她固然伤心,但是,不能说这里面,同样有君爷指挥上掉以轻心的错误。 陆征突然胸口上被她这两个字一堵,快窒息的感觉。 她恨他爸,不是普通的情感,是恨。 “有电话吗?”史慕青忽然转过头问他。 陆征嘴角忽然一扬,如果照着镜子,他会发现这样的表情可能是他之前不会有的,轻慢的一句声音飞出他嘲讽的唇角:“你是想打电话找他吗?” “是——” 听到她这家肯定的是,陆征指到了病房里桌角上的电话机:“你可以用它来打电话外出,但是,打什么电话内容都好,都会同时被监听并被录音,你自己做选择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斜长僵硬的影子。 史慕青的视线从他的背影,挪到那台电话机,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朝电话机走了过去。因为,她现在是除了那个人,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 在隔壁的病房里,姚爷咦了一声:“还真的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思泉站在他对面:“上次给她看病的时候,让她去照肺。我去那个放射科里和那个放射科医生一块看到的。” “你没有给她听诊?” “没有,她像是不喜欢人给她听诊。我想,可能她家里人,部分家里人,都不知道她这个事。” “嗯——”姚爷稍显沉重地点着头,“是没有错。她家里人有的不知道,很正常,你想想,以前她都不是这个名字。她什么时候改过名字的?” 两个人在病床边说着话时,病床上的人,开始动起了眼皮,看起来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 床上的动静,惊醒了那两个在交谈的人。 两个人走回到床头。姚爷伏低腰,像是要努力辨认清楚眼前的这张脸,问:“杜玉心?” 杜玉心只听着一个很好听的好像电影明星一样的男人的嗓音,感觉像是在做梦,当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那张男人面孔,正好是上次她碰到的那个,她以为是演员的陆征的朋友。 “是——”她微微张开的嘴唇里挤出这样一个字。 “知道我是谁吗?”姚爷冲她扬眉,笑意如浴春风,犹如电影海报一样的拉风。 “知道,你是陆先生的朋友。” 姚爷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变的深沉了起来。使得杜玉心的心头一紧,想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导致让对方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一样。 “没事,好好休息。可能你需要配合叶医生在这里做个比较全面的检查,毕竟你刚遭遇到袭击。”姚爷的口气像是很平常的陈述着,到最后,声调突然一沉,“对了,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记得。”杜玉心说。 姚爷和叶思泉立马对了个眼神:“什么事?” “有人从背后掐住我的脖子,快把我掐晕了,把我的头撞到地上,我当时以为我快死了,可是,对方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杀我了,突然把我放开了。然后,我应该是昏了过去。” 真是不一般的女人,遭遇了这样凶险的事情,竟然能临危不乱,把整件事的经过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凶手,身高大概要高我一个头左右,男的,双手戴着皮手套,力气很大,不胖。脸我看不清楚,但是,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好像牛一样。”杜玉心用力回忆,补充自己能记忆起来的所有细节,最后问,“对了,除了我,他有袭击其他人吗?”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姚爷引导着她的记忆链条。 杜玉心记了起来:“我是去找小青,史慕青,住在我家的房客。她下楼买东西,没有带手机,我要出门去医院打消炎针,担心她回来没有家里钥匙,只好下楼去找她,找到小卖部,知道她往哪里走,一路找过去,结果,听见小区绿化带里好像有声音传出来。一开始我以为是风刮树木,后来听着不像,像是什么人在翻找东西,因此我怀疑是小偷,刚走过去两步想看清楚时,突然对方声音停止了,我不敢动,拿起手机要拨小区保安的电话,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拉住我脖子,我摔在地上之后,手机随之就掉了。我伸手去拿手机,却被他抓起脑袋往地上砸。我就此不敢动,装晕。然后一双手好像不死心掐在我脖子上想把我掐死,可是突然间,他把我放开了。我不太记得了,是他先把我放开,还是我先晕过去。” 这样的陈述已经是十分具体了。姚爷和叶思泉现在反倒是怕她一下子记忆起来太多过于激动,说:“都过去了,没有事了,你好好休息。你说的房客小青,她没有受伤,也找到了。” “是吗?”杜玉心胸口起伏了下,长长地舒出了一口大气。 为了让她得到安静的休息,姚爷和叶思泉走出了病房。接着,他们听见了君爷回来的消息,一块走去君爷的办公室。 陆征先一步见到了自己父亲。君爷看来心情不是很好,不说高大帅底下损失了一个人不说,最重要的是,刚才为这事儿,仅为了打发刑警那边不要插手这个案子,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爸。”陆征问,“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吗?” 君爷抬头看了他一眼:“怎样?” 陆征与父亲的眼神接触,没有办法躲过去,坦白说:“和她谈过了,我认为,她知道什么,但是不愿意说。可能知道凶手的身份。” “知道,但是不愿意说,不如说,她不知道。”君爷并不以为史慕青会傻到真知道凶手身份但是不透露。 “她不知道?”陆征听出父亲的意思,难道父亲知道? “与她姥爷有交集的人,你高叔叔不知道调查多少次了。上次,那次纵火案,后来,根据目击者口供,发现有一个人,是与她姥爷有过联系的人里面长的很像的一个人。我相信,或许她对此有记忆,但是,不一定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按照君爷这个说法,陆征不得不提出怀疑:“爸,你们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里面先要涉及到多年前那场害的她姥爷倾家荡产的火灾。当时,厂长和经理都在火灾里死了,后来,据你高叔叔调查,发现这里面其实出了一些问题。恐怕,当年与她姥爷合伙做生意的那批人,都没有死在火场里,是逍遥法外,找了其他人做替死鬼。同时,有些人,还假装和她姥爷关系很好,一直在暗中洞察她姥爷的活动痕迹,这点,或许她姥爷早有察觉,与这些人,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那些人,见始终没有办法从她姥爷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最终选择对她姥爷下了毒手。” “既然知道是这些人,把这些人抓起来——” 对儿子这种天真,君爷真有些哭笑不得:“警察局里整天放了许多抓人的告示,有些逃犯,逃了不知道多少年到现在都抓不到。你说抓就能抓?哪怕知道凶手身份,一样是不容易抓的。” 陆征顿时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她不愿意和我们合作,想利用我们,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说不定也在利用她。”君爷的声音平静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父子俩的对话到这里结束。 叩叩,两声敲门声过后,姚爷走了进来。叶思泉听说隔壁病人醒了过后,先走过去看病人。 陆征自动退了出去,知道两个长辈要说话。当他把门拉上时,听到姚爷说:“陆征和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不说你和他说了什么。”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君爷连对方肚子里几条蛔虫都知道。 姚爷诚然没料到他会说这话,闹了别扭说:“如果你嫌弃我话多,以后我不插嘴就是了。” “没有人说你多管闲事。” 以陆家和姚家特殊的关系,姚爷管到他儿子头上不算过分,而且,人家也是为他儿子好。 君爷显得十分大度和大气。 姚爷反而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眼角扫到陆征拉上门,说:“我和他说,你不欠苗家什么。” “我说我不欠,人家承认我不欠吗?”君爷没有说自己欠苗家,只是认为姚爷说这些话是废话。(未完待续) 人情牌 上次和史慕青面对面说了一番话,他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了,没有任何话可以说的了。只能说,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他君爷做人做事的态度。 史慕青想要他的一句道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当然,这和两个年轻人决定之间彼此的关系,并没有任何牵连。儿子想追也好,不想追也好,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是秉持公立的态度。 姚爷冷冷地打量下他:“如果你直接反对,陆征肯定是同情她去了。你这样一来,你儿子倒是只能同情你了。” “我儿子要这样想我也行,我什么人,我儿子从小跟到我大,能不清楚?”君爷的底气十足,从来不畏惧任何事情。 只是,今夜发生的事,出乎了他的意料。 坐了下来,君爷终于沉心静气说出了今晚最实在的一句话:“要不是幸运,死的绝对不是老张而已,等我们过去时,两个女孩一样没命了。” 姚爷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没有听他说之前,他只以为是高大帅的人干活时疏忽了所致,结果不是。眯紧了危险的眼瞳,姚爷问:“老张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哪里需要尸检?那一刀,直接割断了老张的喉咙气管,但是,没有直接伤及颈动脉。作案的手法堪称残忍至极。是让老张慢慢咽气的。” “你说,他有意让老张看清自己是谁?” “你不如说,他很享受杀人的感觉。” 姚爷猛的吃了口气。 他们这遇上的,莫非是一群变—— “究竟有几个人?”姚爷问。 “现在手头上我们可以掌握到的资料。第一个,是在医院里杀了个教授的那个人,后来确定和纵火案里出现的那个人,从相貌上看是不一样的,但是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比较难说,因为,两个人的身高比例,都差不多。这次的第三次袭击案,暂时,貌似没有目击者。” “不,有一个目击者,当然,她只看见对方的身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姚爷突然打断他的话,摇头说。 “谁?”君爷问的时候,眸光里一闪,像是抓住了目标。 “还能是谁,你说呢?我听说彤彤都被老张先一步推进门里面了。”姚爷说这话一方面肯定了他的推断,另一方面细声问,“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更有玄机吗?” 史慕青能逃过三劫,那绝对是狗运,运气好到爆。因为对方是冲着史慕青来的,是很想把她杀掉的。可是那个人不是,那个人,本已经落到凶手的手里,是肯定要死的了,结果,突然间,凶手莫名其妙地把她放走了。 “是很奇怪,否则,我不会把你叫过来。现在她醒来,和你承认的那些话,说明,凶手真的是主动放了她一马的。”君爷思索着手指头摸了下下巴,“以我们知道的杜家,貌似没有这个可能与苗家以前的案子发生什么联系。” “杜家虽然说出了杜宇那件事,但是,肯定和苗家没有什么关系。”姚爷赞成他这话。杜家的圈子,和苗爸的圈子离的太远了,十万八千里,压根不可能有牵扯。而且,以他们现有的资料来看,杜家与苗家是没有过任何瓜葛。 唯一,他们能想到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 “你看到了她胸口的伤疤了,是不是?”姚爷问。 君爷在现场给伤者做的初步检查,怎能不知道,点头。 “我感到奇怪的是,囡囡知道这事吗?” 对于姚爷这句问题,君爷的脸顿然沉了沉,嘴角上扬起一丝对妹妹的嘲讽:“她能不知道?当年,不是她把人送过来的吗?连名字,出身,全部都换了一个。” 姚爷摊了摊手:“我真没有想到,囡囡她是连伪造证件文书这种事儿都做的出来了。” “你不如把这话直接和她说。”君爷道,口气不仅冰冷,是直接与妹妹怄气的心思都出来了。 姚爷哪敢,连忙伸手拒绝:“你自己和她说,你们兄妹俩的事,我不插手。” “如果我和她说话,我肯定和她直接吵架了。”君爷对这句话想都不用想。 姚爷只好好心劝他:“你这和她怄气做什么?你们两个脾气那样像,你怄气,她不高兴,有用吗?” “所以我不准备和她说话,况且,这件事说起来,她也就是个中介人,最根本的问题出在那对父母。” “听说杜宇下午来找过你——” “嗯,他肯定是在医院,发现自己的女儿哪儿不对了,在电话里问了思泉,结果,思泉反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思泉不说,他知道思泉是我这里的人,直接找我来了。当年,他可是留着我的电话。要不是后来我和囡囡一直怄气,可能他老婆管着他不找我,否则,不可能这么久没有联系。”君爷长话短说,解释着。 姚爷竖起指头说他了:“瞧,那样简单的事,就因为你喜欢和囡囡怄气,什么事都搞的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到最后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吃闷亏。” “我有什么所谓?有所谓的是杜宇吧。我感觉他蛮可怜的。其实对他本人,我没有什么太大意见。男人会出问题,女人要负不少责任。如果不是他老婆出了什么问题,他至于在外面烂赌吗?” 姚爷差点儿站起来要拿手捂住他嘴:“你真是不怕死,这话倘若被囡囡知道了,不把你给骂死。” “她是女人,看法肯定和我不一样。不过可难为她了,一个是闺蜜,一个是师兄,两个人刚好是公婆,闹矛盾,她两边都不讨好。”君爷对妹妹的难处是很容易理解的,要说的话,他会说他妹妹是个烂好人。因为是烂好人,所以才会想着两边的恩人都不想得罪,想着一个圆满的结局。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样样圆满? 他君爷都从来不敢奢望这样美好的事儿。人,为了得到一件东西,总得失去另一样东西。 姚爷肯定不会说他这句话有错,两个人,都是自小苦到大的,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道多少,像他姚子业,差点儿都变残疾了。 “囡囡是不太好做。所以,你这个哥体谅她的话,别太为难她了。”姚爷说。 “我哪里是想为难她?我根本没有打算告诉她,让她自鸣得意,继续。” 姚爷额了一声:这分明还是怄气,哥哥怄气妹妹。 不过,君爷这样生气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连姚爷都认为,蔓蔓这事儿是做的不厚道。当初把真相告诉他们不就好了,为毛子遮遮掩掩的?怎么?帮自己闺蜜捂着这个事儿,相当于遮羞布是不是?是不是怕被人知道以后,自己闺蜜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丢大脸了,所以,求蔓蔓不说。蔓蔓也不想想,他们能是这样的人吗? “怎样都好,现在真相拆穿在我们面前了,或许初夏知道,或许囡囡也知道了,瞧杜宇都找你这儿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姚爷问君爷打算。 君爷刚想开口,桌上的电话机响了,电话上的显示号码是来自家里。 姚爷见到,在转移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等待看好戏的样子。 家里的来电,白露打来的? 白露姐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君爷打电话。不要说无缘无故,是有事,一般也不会轻易给君爷打电话。不用说,肯定是某人觉得不好意思打这个电话,去求白露姐姐了。谁让白露姐姐是人见人爱的大好人。 君爷没接电话前,先冷了脸。最讨厌有人利用他老婆打人情牌,哪怕是他妹妹,也是让他深深痛恶的行为。 “怎么,不接电话吗?”姚爷挑起两道眉毛,看着他。 君爷狠刮了他一下,拿起话筒。 “陆君。”对面白露姐姐的声音,努力维持一种镇定,虽然,她觉得自己老公肯定知道她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了。 “囡囡在你那边吗?”君爷果然是,开门见山,开口发炮。 白露无奈的,干笑两声:“囡囡哪有在我这。” “不在你那,你帮她打电话?” 白露汗死了,老公这个声音,让人简直是无地自容,早知道不帮小姑这个忙了,可是,小姑又很可怜的样子。其实有什么可怜的,小姑和她老公见面再可怜,不过也就和她老公面对面直接吼了,当场拍桌子瞪眼睛,反正,对这对兄妹来说,吵架是家常便饭,哪天真的不为件事争执上的话,不叫做陆家兄妹了。 “咳咳。”白露清两声嗓子,“陆君,妈说了,看她份上。” “妈?”君爷挑起的眉头,惊讶这事怎么扯上母亲了,怎么,难道他爸妈在这件事上都有一份。 “爸好像不知情,妈好像是知道的。”白露向老公汇报最新得到的消息,不如说,那些案犯在东窗事发以后,主动招供的信息。 君爷一听,早已不止是黑脸了,这简直是越来越过分了。 “你告诉囡囡,这事儿,和她,和妈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只有杜家那对父母。有什么事,直接让初夏来找我。不想来找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知道她看我不顺眼。” “陆君。”听见他这句话,白露也急了,说,“你这不是直接让囡囡难堪吗?” “她有什么好难堪的?她要是觉得难堪,当初不会做这件事,到今天,也不会让你打这个电话,而不敢直接打给我这个哥。你不如说她的心,从来没有我这个哥,情愿担心她朋友难堪,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哥会不会难堪。” 白露在对面霎时停住了声音。 小姑偏袒自己的闺蜜,那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其实也可以理解,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当然是让男人难堪好过让女人难堪。 白露叹口气,没话可说,只道:“今晚回家吗?” “征征在这里,应该和我一起回家。”君爷说,“如果你等得太晚,先睡。” 白露挂了电话。 姚爷只认为他这番通话是没有错的,在情理之中,而且在意料之中。同时可想而知的是,对面某个人,要因他这番话彻底难堪了。 “同情她吗?”君爷话语里一番讥讽的意味,对着自己面前坐的青梅竹马。 姚爷赶紧摇头:“没有,她是该接受点教训的。有些事,不是可以任其妄为。” “每次我说话,一个个,都全部站她那边,不知死活。”君爷今晚的口气明显有些冲。 再说陆征出了自己父亲办公室之后,是走到了杜玉心的病房去探望。 敲了敲门进去以后,他发现,杜玉心睁开眼睛看着他,这让他突然间感觉有些狼狈,不知道为何的狼狈。 “陆先生你也在?”杜玉心问。 陆征点了点头,关上门,走到她床前:“感觉怎样?” “说是要留在这里做全身检查,我要回了我的手机,可是发现打不通到外面。” “你是想通知你家里人吗?我想,会有人通知的,你不用担心。” “不是。” 杜玉心两个字,突然让他生了疑问:“怎么?你不想通知你家人?” “不想。” “可是,他们肯定知道的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所以,如果你能帮我告诉他们,我只不过是皮毛的轻伤,很快回去,而且这件事和我根本没有关系。” 陆征只确信一件事,直觉里告诉他,她和他父亲,都在瞒着他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太好和你家里人说?”陆征问的时候,突然想起看她床头挂着的病名卡。他扫过那个专业人士才能看懂的病名卡时,杜玉心坐了起来,但是,没有能阻止他。 其实,那张病名卡上没有具体写了什么,只说了外伤待查。却是她这个动作,令他心里再次起了疑问。 杜玉心为此掩饰地抚了抚落下来的刘海。 “我听说小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杜玉心找到话题,先开口。 “是的。”陆征顺道接着她这句话说。 杜玉心望着他:“你不去看她吗?”(未完待续) 不是只有你的问题 杜玉心说到这里,微微眨了眨眼。说句实在话,眼前这个帅哥,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材,阳光少年,在学校里隶属风云人物,一般来说,在学校人见人爱的男神,不是篮球健将,就是足球协会的。 打起小气的乒乓,确实是让人有些另眼相看。 陆征看不出她那示意的眼神。 后面进来的叶思泉却看的明白:杜家小姐对君爷的儿子有兴趣。 陆征自小,和君爷一个样,都是万人迷。不要看,那些女人怕君爷的脾气,可是一个个,都是在暗地里暗恋着君爷。否则白露姐姐怎么当年必须倒追君爷这样辛苦。白露姐姐可是公认的大美人一枚。陆征更不用说了,自小到大,都被人称呼为暖男。如今这个社会,女人最爱嫁暖男,再有这个不凡的外貌聪明的脑袋以及显赫的家世,陆征这个小少爷自小不缺女孩子喜欢。 喜欢陆征的,和喜欢君爷的一样,都是暗地里恋着,谁让这两父子一样喜欢挂一副冰冷的面孔。 叶思泉进了门,站在门口,由于那两个人在专心致志对话,一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陆征问:“你喜欢什么?” “爬山。”杜玉心说。 “爬山?”陆征想,这不算是一样运动项目。 杜玉心点头:“我喜欢爬山,喜欢看海。我家老家在南部,搭车几个小时可以看到海。小时候,和家里人回老家时,经常和朋友去出海。看海的地方,除了沙滩,其实最好是站在山上俯瞰。” 这一点,陆征刚去过南方,亲身体会过,点着头说:“海景很好,看了让人感觉是望到了另一个世界。” “原来你刚去过看海。”说着杜玉心想起了,自己和他是搭同一班飞机到这边的,不由自己的后知后觉一笑。 她笑的时候,两条柳眉弯弯的,好像两个新月压在树梢上似的,要说多美就有多美。 陆征第一次发现,其实她长的不算难看,只是一般。但是,人的表情一生动,怎么难看都能变成好看。她现在这样的笑,让他想起一幅画,他姑姑画过的一幅画,叫做远山明珠。 远远的山,千变万化的云,很美,是那种大气的美。 “除了爬山,你还喜欢什么?”陆征问。 “看书,听音乐,其实我这人,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人家喜欢杜鹃,我也一样喜欢杜鹃。” 陆征听见她这样说自己不由一乐,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实际上,有没有人说你,有点像女阎罗?” “女阎罗?”杜玉心愣了愣。 “你做事很公正,很严肃,有点儿——” “刻板是不是?我有个损友,常常拿老姑婆这个词来笑话我,说我思想有时候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或许这是第一次有女人敢这样调侃自己,问题是这个年轻的女人,竟然在自嘲的时候,一点都不羞愧,大大方方的,实属罕见。 陆征的心口一动,说:“老实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不一样的女人。” 杜玉心因他这话稍微低头,一只手拂过刘海:“陆先生说话的爽快,也是我平生前所未见的。” 陆征一怔,才感到自己失态了。 杜玉心看着他那个愣样,嘴角不由一勾,紧接望到了在门口站着的人。这一看,让她十足愣了好一阵。 叶思泉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俩,脸上很是平静,好像戴着个面具一样。可能是人都会想,他这是帮君爷盯着君爷的儿子,以防君爷的儿子被人拐了。 陆征是有被人拐的潜能。 看出她的表情不对的陆征,回头,看到了叶思泉,立马站了起来:“叶大哥。”后面那句想问叶思泉为什么在那里站着,却突然说不出话,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要说自己也不对,竟然连叶思泉站在那里多久了都没有察觉。 叶思泉走了过来,像是忽略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说:“陆队说你可以回家,不过该办的手续需要办理。” “行。”杜玉心配合。 陆征想了下,问叶思泉:“我听说她撞到了脑袋,没有事吗?” “她进来后去做过了头部扫描,暂时,没有听说有哪儿不对的报告。”叶思泉说。 杜玉心看了看自己差不多打完的吊针,问:“我打完这瓶针,可以走了吗?” “你不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叶思泉问。 “不想。”杜玉心两个字斩钉截铁,“我自己能回去。” 叶思泉听到她这话开口了:“如果你没有家人来接,我们不可能单独放你回去。这样,等你打完针,非要回去,我问陆队,看谁送你回去。” 杜玉心眼看只有这样一个妥协的方式,只得先暂时接受了下来。 陆征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里不禁冒出了个念头,回头和叶思泉走出病房的时候,说:“叶大哥,我来送她回去吧。我知道她家里住址。” “你确定?”叶思泉挑了挑眉尖。 “我和她是朋友,再说我欠了她不少人情。”陆征这样说。 叶思泉嘴角略弯起一弧度,把手搭在他肩头:“其实,没有什么的。” 陆征愣了愣,对,是没有什么,他何必强加解释硬要澄清自己有什么。 有些事情在微妙的变化之中。 夜里黑黑的,那轮月亮,在乌云里遮去几乎所有的脸,可谓是乌云未破。 君爷听说儿子想送杜家的女儿回去,没有说不好。接着,大门那儿的门岗说了,说是有个自称姓周的人,过来这里想接史慕青走。 陆征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当场听见了周司晨来到这里接人的消息。 姚爷手指里转着一支钢笔,问叶思泉:“你让她打的电话?” “肯定不是我。”叶思泉一口否定,“我只说,她可以通知人来接她走。她就说已经和人商量好了。” 陆征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插上句话,以便防止无辜连累了叶思泉,说:“是我告诉她,怎么从这里打外面的电话。我有告诉她会被录音。” 姚爷略带沉思地看了包子一眼。 君爷径直在电话里对门口的门岗说:“看过身份证,检验其身份没有错,可以把这人放进来。” 大门口,周司晨大摇大摆地开着一辆借来的小轿车,驶进了君爷的地盘。 姚爷冲君爷笑着,咧开白亮亮的牙齿说:“你不打个电话给周玉?” “为什么打给她?”君爷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口堵住他,“我和表表姑的关系,从来没有过不良记录。那是她儿子,也轮不到我来管。我不是管家婆。” 不管怎么样,人家周玉的儿子,是肚子里揣着对他君爷的一股怨火,这是货真价实的,而且,和史慕青做起了同盟战友。 包子很清楚这个事儿。 不,陆征是听到自己父亲和姚爷这段对话,才恍然大悟周司晨背后的真实身份。 温家人!论起来,他陆征还得叫周司晨一句舅舅。 天! 包子没有马上唰的青了脸已经很不错了。 姚爷看好戏的态度,可怜巴巴地打量包子说:“实际上,应该你想象中的那种情况,永远都不会发生。” 也是。要是他包子叫周司晨一句舅舅,莫非君爷还得叫周司晨一句弟弟了? 这简直是疯了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可包子怎么想,这事儿都实在太诡异,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为此,姚爷给乍闻真相的包子打了针安定针,说:“你可能不知道,那年头,可是你爸,撮合他爸妈在一起的。” 在旁边是作为局外人听着这个故事的叶思泉,都猛然一惊。再望回到君爷那张纹丝不动的面孔,岂止是钦佩而已了。 这是只有君爷能干出来的事儿! 陆征偶尔都不得不想,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儿子,其实他从来好像都没有真正摸到父亲一丝内心里的想法。 在院子里停好车的周司晨,上楼直接来接史慕青了。 君爷给了叶思泉一个眼神。叶思泉点头,转身出去应付姓周的。 周司晨穿着参加医学研讨会上来不及脱下来的西装,一身正气凛然地迈进了君爷的地盘里。迎面看着一个男人走过来,仔细一看,正是上次在杜玉心看病那里遇到的那个姓叶的。 “你好,叶大夫。”周司晨先打了声招呼。 “来接史慕青的吗?”叶思泉说话规矩刻板,公事公办。 上次碰到过一次以后,周司晨知道他作风,并不觉得奇怪。刚好,公事公办更好,可以更快的速战速决。周司晨说:“听小青说,办完手续,我可以带她走了。” “她家不在这边,你打算带她到哪里,住旅馆吗?” “我告诉了吴教授。她是吴教授的学生,吴教授说是会给她安排。”周司晨说到这里,轻咳一声,低了声音说,“反正,你们会派人继续盯着她的。” 叶思泉总算领会到姚爷那句周大律师的儿子不同凡响了,嘴角轻轻弯了弯:“那好,过来请你在相关文件上签名。对了,既然吴教授是她老师,算是她的监护人之一,吴教授不过来吗?” “吴教授今天比较忙。”周司晨简单地一句话带过。 史慕青身上都没有东西,穿上自己那身外套,走出病房。看到周帅哥,直接走到周帅哥旁边,问:“怎么样?” “办完手续,他们说你可以走了。不过,我和吴教授要当你的保证人,保证你在这段时间内,不再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说得,好像她史慕青是捣蛋鬼一样。史慕青脸色一青,直言:“这事儿又不是我惹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下楼去买一包卫生巾——” 卫生巾三个字,让史姑娘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 另外两个男人低头看过去,才发现她外套的口袋里露出的那点东西不是卫生巾能是什么。 叶思泉当即无语了。 周司晨好像早有所料这是史姑娘能干出来的蠢事,眉头耸耸说:“怎样,可以走了吗?还是说,用不用我先帮你再去买点什么东西?” 史慕青只差没一脚直踹到他脸上! 叶思泉把他们签署好的文件放在文件夹里,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周司晨和史慕青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去坐电梯。走了几步,后面传来一声,是个护士说话:“叶医生,杜小姐的吊瓶打完了,还打吗?” 那一刻,这两人都愣了一下。 周司晨小声问:“你在电话里说的不太清楚。” 史慕青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说:“我连累了人。一个听说是死了。” 周司晨只觉得她的肩头好像在打哆嗦,一只手马上伸了过去搂住她肩膀,轻轻拍着安慰着:“这事不能说是你的错。” 史慕青冷笑:“你上回不是还说都是我的错?” 上回,他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为差点拖上闵师姐,要把她史慕青给揍了。 周司晨皱了眉头:“我不是道歉过了吗?” “你道歉也没用。”史慕青说,“这事本身就是我的错。所以,你何必道歉。” “我说你这人——”周帅哥一下子脾气也上来了,走进电梯里看着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直接对着她一头劈头的骂,“这样爱钻牛角尖!你干脆说全世界有错的事都是你的错!” 被人骂,本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可是,史慕青这刻鼻头一酸,知道,这是有人关心她。 “你不知道,你们越关心我,我越害怕。你想想,到现在都多少人为我死了。现在,连对我好的杜家都连累上了。”史慕青维持冷静,“我以后,真的再也不能——” “不能什么?把自己关起来,与世隔绝。那些人能放过你吗?还是你想,你自己一死能一死了之?不要傻了。那些人放过你,也不过放过另外一些人的。” “你说什么?”史慕青猛的抬头看着他。 “他们和君爷早就扛上了。把你先弄死,下一步继续对付君爷,你以为,事情只是你们家的恩怨吗?”(未完待续) 兄妹 初夏唠叨起来,是要命的。杜玉心只感觉到母亲焦虑的心情,母亲为什么焦急焦虑,按理来说,女儿出事的话,母亲该先着急关心女儿的身体,可初夏完全不是。 通电话的声音,传到一边负责开车的陆征。陆征简直是不敢相信天下有这样的母亲。而且,这个人,从小他对其印象还蛮好,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知道那是他妈妈的好朋友。 一双略带担心的眼神射到杜玉心的脸上。 杜玉心表情纹丝不动,说:“妈,我快到家了,你放哥出来接我吧。” 初夏那边咔,重重挂了电话。 陆征突然方向盘一转,把车刹到了路边上,问:“你觉得怎样?” “什么?”杜玉心像是不理解他这句话。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有些什么秘密不可以对外面的人说。但是,你这样回家可以吗?”陆征抬起脸,刘海下,他那双乌亮的眼珠好像是这片夜空里的星辰,把人照着,突然间能让人的心窝里一暖。 杜玉心一时间看着他都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君爷的儿子,君爷的冷血心肠举世闻名,可是,他不是,不是君爷那种冷血心肠。 “陆先生,我必须承认,你和你父亲不太一样。” 陆征听到她这话,故意问了句:“你对我爸很熟悉吗?” “不算吧。”杜玉心口气里略带了迟疑。 “听说我爸心肠很冷吗?”陆征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君爷的冷,众所周知,可是说真的,在他和白露姐姐心里,他们家的冷面阎王从来不叫做冷,最多,叫做装。 “你?”杜玉心小心地看着他,“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爸的脾气很多人都知道,否认不了的事实。而且我爸很喜欢人家认为他冷。因为他的工作,必须要求他是这样一个形象。”说到这儿,陆征接过她手里她借他的手机里面,调出君爷的联系号码,说,“我爸本来想把你叫到办公室里和你单独谈谈的。不过,后来知道我要送你,就临时改变了主意,让我把他的电话告诉你,你有时间可以和他联系。” 杜玉心记着君爷的电话时,可谓是十分小心翼翼,而且怀了十二分的猜疑:“你知道陆队为什么要我联系他吗?是因为之前他提及的工作,还是因为,这次我可能目击到了杀人凶手——” “我爸为什么找你说话我不知道,但是,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看起来很欣赏你。”陆征说的是实话。可能没有人,比他和他妈,更了解君爷了。君爷的眉毛表情,一些细微的痕迹,他陆征都可以看出来。君爷谈及杜玉心的时候,心情看来并不糟糕,应该说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不差。 君爷虽说对所有人都冷,但仔细分,肯定是有区分的,有讨厌的人,有痛恨的人,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欣赏的人。君爷说起来,和普通人一样,七情六欲都是有的,又不是真的是个机器人。 杜玉心听他这样一说,似乎心里可以踏实些,可是,始终在心头琢磨不清君爷找她的真正目的。 陆征见着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似乎有点哆嗦的样子,问:“冷吗?” 她今晚看起来穿的比较少。现在已经是秋天快到冬天了,天气转寒,可她,仅穿一件女士的西装外套。陆征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上的夹克脱了下来,口气里甚至带了一丝歉意:“我该早点发觉的,你是病人,而且刚打完吊针,理应出到外面该穿暖和一点。” 杜玉心伸出手刚想拒绝他递来的夹克,结果被他突然变得低沉有力的声音说:“穿上!这不是闹着玩的。” 那一瞬间,她真的被他唬住了。 正因为谁都知道他是君爷的儿子,不知不觉之中,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会无意识地忽略了他的真实年龄,好像只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一样。实际上,包子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包子现在年纪二十几了,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甚至是已经可以谈及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他的身形,突然之间在她面前像是变的魁梧起来,杜玉心忍不住在喉咙里咽了一口口水,没来得及反应时,怀里被他塞进了夹克。 扑鼻而来的是他衣服上的气味。那个气味很浓,带了点消毒水的味道,都是男人的味儿。杜玉心的心脏这时莫名其妙的砰砰砰,快速地飞跳了起来,好像不受控制。这样的心跳,让她一阵眩晕。 有种痛苦,有种纠结的感觉。 她猛然五只手指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意图按住这种可怕的心跳。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时,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按住她的脖子上的动脉,道:“不要动,我看看。” 没有动,她根本不敢动,感觉心跳真的要飞了起来。可是,不行,直觉里告诉她不行。猛然,她身子往后退去,硬生生地甩开他伸来的手。 陆征皱着眉头看着她。可能在他眼里,她这个行动奇怪到了极点。于是,他放低了声音说:“我不是想怎样,只是想帮你看看。虽然我不是专攻心脏科的,但是,我父亲终究是心脏科的,所以,我大致可以知道一些——” “知道什么?”杜玉心突然冰冷地打断他,“我并不需要。” 她刚才不是心脏不舒服吗?陆征不以为自己判断错了。 杜玉心道:“陆先生,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刚才不是不舒服,我没有心脏病。” 陆征看着她。 “如果我有心脏病,还可能正常工作吗?我给我哥捐过骨髓呢。”杜玉心说。 陆征突然间没有了话。她说的,确实是逻辑,是对的。 “请陆先生继续开车。”杜玉心低声说。 这里其实不是可以长久停车的地方。陆征只好把车开上路。 车内就此好像双方都尴尬着,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杜玉心终究是把他的夹克穿在了身上,因为天气冷,她不想感冒没好继续再感冒了。 开回到小区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群刚散去。余下那个小区物业和保安,在保安室里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见有车过来,保安看都没看,把拉闸打开让陆征直接开车进去。 陆征不由把之前不满意的地方全吐了出来:“像这样的纰漏,怎么可能保证这里不出事?” 杜玉心哎,叹口长气,只知道这是恶性循环。个个都不想缴纳昂贵的物业费,小区管理处请不到人,这不,只能凑合呗。摆个样子,唬唬一般小偷,其实来个胆大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 像今晚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小区管理肯定是挨批的了,被社会批,被小区居民批,要其作出交代。小区管理处又能怎么办,只能是找值班的保安算账了。保安肯定觉得委屈。自己一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怎么和杀人凶手斗? 车开到她家楼下,车灯闪了闪,照出了在楼下等人的杜儒霖的身影。 杜儒霖看清楚是她坐在车上,立马跑了过来,着急地垫着脚尖问:“玉心,怎样?有没有事?刚刚小青打电话回来说,说她没事,今晚住她学长那里。明天会回来拿行李。” 陆征拔开车锁。杜玉心推开车门下了车。陆征跟着她一起下车,主要是心里不自觉地担心她,不希望她再出点什么意外的样子。 杜儒霖仔细打量妹妹,不见有什么手脚残缺的大伤,松口长气的样子,回头,看见那开车的小伙子,问:“这位是——” “是我一个朋友,他姓陆。”杜玉心介绍。 其实要瞒着杜儒霖有关陆家的身份貌似不太可能。杜儒霖对陆这个姓,从很久以前都很敏感了。 “陆?”杜儒霖果然是猛的挑起了眉头,用力向陆征的脸上瞅着。 陆征想了想,决定如实吐出来,说:“是的,我姓陆,可能杜先生知道我,我姑姑和杜先生的母亲,是好朋友。” 杜儒霖那刻把嘴巴张的老大,可以吞进去一颗鸭蛋。他揉了揉眼睛,在陆征身上左右打量。 陆征不清楚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被他看的有些尴尬。毕竟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看着,很奇怪。 杜玉心见状,赶紧喝止自己兄长,说:“哥,他姓陆,但是和陆小姐不是亲兄妹,长的不像。陆小姐的亲哥哥是姓蒋,不姓陆,你忘了吗?” 杜儒霖一听妹妹拆了自己的台,脸拉的老长,只差没有直接冲妹妹吐出:多嘴! 他是早就好奇与自己订亲的那位陆小姐是长什么样的了,很多人都说那女人美若天仙,不是他杜儒霖可以配得上的。他杜儒霖不就得早肚子里揣了一大肚子气。想是什么高傲的仙女,能这样狗眼看人低的。而且,知道陆南有个双胞胎哥哥,所以这人说他姓陆时,他一时脑子里忘了那人是姓蒋,以为那是陆南他哥。 陆征听他们兄妹俩这样一说,才记起原来是这回事儿,自己姑姑是好像当年私自为自己的女儿定了门亲事,叫做娃娃亲。 不过,这段娃娃亲可以说没人看好。包括他爸。君爷只把妹妹做出的这件事儿当蠢事和笑话看。 以杜家那点资历,怎么可能配得上他们陆家的女继承人。陆南可是陆家的长女。 陆征顿时感到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情绪。长辈的想法,其实他朦朦胧胧的,不能算是很懂。但是,他知道,他表姐是与众不同。看杜儒霖这个外貌和气质,真不见得能配得上他表姐。他表姐陆南,可是比他妈妈白露姐姐要长得更漂亮的大美人。 杜儒霖抱着手,既然认错了人,不能知道陆家小姐长什么样,眼睛收回来,对自己妹子说:“上楼吧,回到楼上后,记得不要和妈说话。妈今天吃了火药,刚才在店里闹着,还差点拿剪刀想自残。” “什么?”杜玉心愣了一下。 什么事,逼得她妈疯狂成这样。 “别说了。妈心情很不好。”杜儒霖眉头皱了又皱,其实心里真的想不太明白自己母亲的行为,毕竟家里说是欠债,可是,家里这些债务,都有她妈妈的好朋友在帮着做担保人支撑着,一共那么几百万,其实也不算很多。自己家里这几年一直在努力还钱,债主们都看得见,肯定他们的努力,没有一个上他们杜家来要过债。可是,自己母亲那个焦急,急得好像有条狗在后面疯狂追着似的。杜儒霖为此真猜不透了。 杜玉心一同默着,相信自己兄长心里转的念头和她一样,都是对母亲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改天找个时间,我们上门去找找蔓蔓阿姨,看看她能不能劝妈去看看心理医生。”杜玉心小声说着。 现在连自杀都闹出来了,真不是闹着玩的。 杜儒霖慎重地点了点头。 两兄妹要上楼时,才发现送人来的那位还没有走。 杜儒霖回头,对陆征说:“谢谢你送我妹妹回来。” “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陆征说。 杜儒霖对此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回复才好。说句实话,除了蔓蔓,他们家和陆家,尤其和君爷,是势不两立。可是,自称君爷儿子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传说中的坏人。 目送陆征上车开走了。杜儒霖问自己妹妹:“你怎么和他认识的?”这可说来话长了。杜玉心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一句话说:“阴差阳错。” 杜儒霖摇晃着脑袋。 两兄妹一前一后上了楼梯。进了家门口,杜儒霖先帮她望风,没见到客厅里有自己母亲的踪影,赶紧对她招招手。 杜玉心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那件夹克,忘了还给他。 陆征开车回父亲单位的时候,一路还在想着,想着她突然抓住胸口的那个动作。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直觉里告诉他,这很重要。 君爷在办公室等他,等他回来,父子俩再一起回家。(未完待续) 另有目的 “哥,我知道你肯定一时不太肯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想说,我这不是为初夏辩解开脱,而是说的都是事实。你是大夫,你知道她以前那个病,是先天性的心脏病,是遗传病。初夏和我师兄都没有这个病,她这个病,是遗传自她死去的母亲。” 蔓蔓这话一说出来,连姚爷都默了声。 这点事是没有办法唬人,更不可能糊弄到他们当医生的。 陆爸站在中间沉沉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子。 这样说,初夏不是做了坏事,是做了好事了? 蔓蔓给好朋友做补充:“当初,因为孩子小,被接来的时候,我师兄和初夏都商量好了,不对外宣称是养女,把她亲生的,因此其他人都不知道,以为她是初夏亲生的。那会儿,初夏不是刚好因为生了杜儒霖以后有一年身体不太好,到乡下去养身体了吗?刚好就那会儿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初夏是在乡下躲人生第二胎去了。连杜儒霖至今都蒙在鼓里。” 大家一听,明白初夏和杜宇这样做,是为了让这个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 父母去世,变成孤儿,本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小瞒着孩子,也同时瞒着其他人,那么,这个孩子完全有可能认为自己是养父母亲生的,能很好地融入这个家庭里面,不会有童年被人歧视和嘲笑的阴影。至于将来,可以选择合适的时机来和孩子说明真相。 初夏其实真的是心肠好,否则,怎会随便答应把其他人家的孩子收养起来,当自己亲生女儿养,哪怕,那是她老公的兄弟的遗孤。普通女人哪有这样的好心,随便收养老公兄弟家的小孩。 “初夏当初接到这个孩子时,觉得这孩子长相好,像她老公,也像她,因此,觉得和这孩子有缘分,马上把她亲生女儿一样了,二胎也不准备生了。她本来,是想再生个女儿的,因为看着我们家的南南好,感觉家里有个女儿挺好。事实上,初夏对这个养女,一直都觉得很好,不比自己儿子差。家里大小事儿,说起来,还是这个女儿在撑着。初夏怎么能不喜欢这个女儿?” 听蔓蔓说到这里,姚爷不得不为君爷出句声音了:“你哥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你不一开始说明白,遮遮掩掩的,到至今为止,要不是我们察觉,你都打算瞒一辈子,什么原因?你哥有什么原因,让你非得帮初夏瞒这个事?” 蔓蔓这回没来得及说话,蒋梅气冲冲先为弟媳抢着说话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当初,杜宇走上歧途欠下巨额赌债的时候,初夏和杜宇本来因为这个事,快闹到家庭分裂了,结果,你们不仅没有一句安慰,还煽风点火,说蔓蔓交了损友。你让蔓蔓怎么和你们说实话,说了,你们不嘲笑她吗?蔓蔓无所谓,可也必须为自己好朋友着想。初夏难保听了你们的风凉话胡思乱想,真的和杜宇离婚了。那整个家真的支离破碎了。何况,那个时候,杜家没有钱,蔓蔓想为这个孩子治病,出钱,所以,和初夏说好,这事儿由她来全权负责,让初夏不要有心理负担。初夏其实本来都不知道蔓蔓让你们帮忙给这个孩子治病。” 蒋梅这段义愤填膺的话说出来,一个气儿都没能喘。 赵文生这时候到了,一到发现自己老婆对着自己领导在喷火,快吓死了,赶紧走过去,拉了下老婆的袖子。 蒋梅不甩他,一口气往下说:“没有办法,当时,那个孩子病情多凶险。父母又闹着离婚,自顾不暇。蔓蔓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大哥最可靠了,否则怎么会想到哪怕今后呗你们骂被你们怨上,都厚着脸皮找你们呢?” 君爷等几个,却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个想法,一个个均愣了一下。 赵文生本想质问老婆的话,一肚子吞了回去。 人家只是算定了受委屈,还要来求他们办事,所以,这让他们何从指责? 陆爸再次深叹口气,瞅瞅儿子那张臭脸。 君爷当然是没有轻易被说动心软和妥协,马上说出了另一个致命点:“初夏倘若真的是爱这个女儿,不该轻易让她去捐骨髓。” 蔓蔓面对兄长这句指责,无话可说,只道:“对初夏来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事。而对杜玉心那孩子来说,如果,不救哥哥,眼睁睁看着哥哥死,她心里面,一辈子都不可能是活着的了。哥,我作为妹妹,是很能理解杜玉心的心情的。而或许,你们是不懂的。” 几句话,情真意切,让屋里所有人都默了。 杜玉心和杜儒霖的感情,只有亲眼目睹接触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吧。可是,现在只听蔓蔓的这番话,都觉得很有道理。 君爷突然想在心里狠狠地刮一句妹妹狡猾,妹妹狡猾在拿了自己来作比喻,让他心头几乎一软。 姚爷只看君爷不说话,都知道君爷在心里头软了,既然君爷逗败了,其他人更无话可说了。姚爷只问句实际的:“当初,你说做完手术,这孩子要回乡下继续疗养。我们当时没有怀疑,这样让她走了。你也答应过我们,会给她在当地找好医生,继续定期给她进行治疗。你有没有做到?” 蔓蔓对此说:“我一开始找了家一家给她疗养,后来,初夏给她重新找了另一家医院。我就没有接手了,毕竟她是杜家的孩子。不过,初夏把她当亲女儿都养这么大了,能对她不好吗?” “杜宇不知道她生病,也不知道她开过刀的事。”君爷突然插了句声。 蔓蔓一愣,接着轻轻蹙了蹙眉:“我师兄那段日子一直不好。可能我师兄那时候知道她有病,但是只以为不严重,没有放在心上。她是在后来上中学的时候突然病情变严重的,专家也说,有各种因素在里面,包括升学压力,家里环境改变,城市里的气候不好,等等,造成她病情急速恶化。那个时候,我师兄和初夏在谈离婚。初夏要两个孩子,我师兄没有表态。杜玉心当时跟着初夏。杜儒霖被初夏的婆婆强硬带走。所以,杜玉心的事,都是初夏一个人在管。” 白露本来在旁边只是安静地听着,突然听到这里以后,心头哪儿揪了一下:这孩子的遭遇,倒是与她自己有点儿相同。都是,父母不合,爷爷奶奶只要孙子不要孙女。孙女只能被迫跟着母亲。 重男轻女,是很多老一辈人的思想,到现在都存在着。 白露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却突然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很可怜。这算什么。没有父母了,被养父母收养了,结果养父母闹离婚,说是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养父母言而无信。所以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如果这对父母足够能负起责任,首先,不该把所有夫妻之间发生的事情,加在孩子身上。 当然,不能怨初夏,那个时候,初夏应该是几乎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了吧。 现在,这个孩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病?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收养的,不是亲生的?究竟这个孩子,是被养父母利用了,还是? 白露忽然间,能理解自己的老公怨气所在了。怎么想,都是初夏好像在利用这个女孩子,帮自己儿子捐骨髓。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好,可是,再怎么说,既然有这个风险在,是不是该尝试其它救命的途径。并且,如果当初是她老公给这孩子做的手术,不是更该找到她老公这里来,问问她老公的意见,这个孩子究竟可不可以捐骨髓。 再想到这一层以后,白露感觉自己小姑在这件事上明显是出问题了。 果然,蔓蔓吐了实话:“儒霖生病那会儿,初夏没有对我说过,直到玉心在学校里弄捐款,把事儿弄的很大,我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决定让玉心捐骨髓了。” 听到这话,君爷嘴角冷冷地挂上了钩儿:“你回去好好问问初夏,她究竟是仇恨这个养女还是爱这个养女?” “哥?”蔓蔓不禁一愣。 姚爷接着君爷的话说:“囡囡,虽然我和你哥对这件事了解不多,可是,听你们这些说法,明显有着前后矛盾。如果我们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孩子,当初为了捐骨髓,把学业都丢了吧。你问问初夏,是不是她在反对自己养女当医生?” 蔓蔓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她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这里面一定有原因的。初夏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没理由的,阻止玉心做医生是为什么。” 站在自己父亲身后的陆征,一路听到这,只确信了两件事,第一,杜玉心的养母,对杜玉心的态度确实不怎样,有理由让人质疑其母女关系究竟真实状况是怎样的。第二,杜玉心本人,不像是个不好学的,对医学应该也不是毫不感兴趣,否则,不会接着去考营养学执照。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让杜玉心放弃了原先的选择。 家庭会议开到这里,陆家兄妹之间的误会似乎解除了,可是杜家那些人不可思议的一些举动反而变成了谜团。蒋大少搂着爱妻回家,一边走一边劝说:“哪天有空,我去探探杜大哥的口气。初夏那边,你就不要再去问了。避免你的猜疑,变成你们之间友情的障碍。信任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蔓蔓听老公这样说,是有道理,也就没有急匆匆打电话给初夏问究竟了。 蒋西跟在父母后面,像是有意帮父母一把,说:“明明是玉心的闺蜜,我可以从明明那儿问问,看闺蜜是怎么想的。” 蒋大少立马转过头,给儿子竖了个拇指:算你厚道,想到利用未婚妻帮妈了。 同时,陆家的客人们,一个个陆续退场。 在大儿子要走的时候,陆爸负手走上前来,对儿子说:“欢儿说是去找宝儿了,他们两对打算去斯里兰卡玩,给宝儿庆生日。所以,会迟点回来。说是到时候,可能看能不能,把宝儿的女儿也带回来给大家看看。” 洛洛站在大人们的后面,听到陆爸这样一说,整颗心都吊起来了,用手直拍老爸的肩头:你知道吗? 姚爷当真还不知道这事儿。只见自己母亲先走了一步,没有听到这个消息。陆爸选择先和他们说,肯定是因为这个事儿不能完全确定,生怕让做爷爷奶奶的失望,所以不敢先做声。 陆爸选择和君爷说,肯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姚家总算出个女儿了,而陆家有儿子。姚家和陆家联姻的心思,好像终于有了一线曙光。 爷爷的用意,陆征一听就明白,刚好是之前自己和洛洛讨论过的。陆征皱了眉头,但肯定是不能当面驳斥老人家的嘴。 白露一边看老公,一边看儿子,还真是不太好插这个嘴巴。做人家媳妇的,在这件事上,真没有多少话语权。当然,她白露姐姐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来左右这个事,只是,首先要看自己老公和儿子的想法。 按理君爷早就听说了晏子存在的事,所以听了父亲的话一点都惊奇,说:“到时候再看吧。对了,欢儿要把媳妇带回来吧。” 陆欢是晚婚,而且娶了一个在海外做研究的女学者。两个人的孩子,今年刚满八岁,是个小男孩,使得陆家又是南南一枝独秀。(未完待续) 只有你最可靠 陆爸点着头:“我让他把孩子接回来,要给孩子奶奶多看看,否则你妈整天惦记着。其实他们一家回国内也可以的。” 当初陆欢是因为工作外派,不得不在国外,现在,君爷有这个能力,把弟弟和弟媳的工作都安排回国内。只是,君爷貌似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既然现在父亲透了这个意思,君爷不得不对此有所考虑。 君爷和姚爷一家告别,回到自己家里。 路上,沈佳音挽着白露的手肘,说:“嫂子怎么想的?” 白露知道她一定听了自己儿子说了什么,问:“洛洛知道些什么吗?” “听说,人家那女孩子,好像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联姻的事,是个记者,思想更是开放自由。”沈佳音没有亲眼看过老公小叔的女儿长什么样,只能从儿子用手机偷拍的晏子的照片上瞧了瞧,是瞧出了一些端倪说,“长得真的是,如花似玉,很有气质的一个美女,像她妈。” 宋彬彬,年轻时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是像那电视剧里人间四月天中女主角林徽因那样的大美女。白露轻叹口气,想都知道,姚子宝和宋彬彬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差。再说了,陆家有这样的意思,姚家有这样的意思,可人家不一定宋家愿意。听说晏子不是姓姚,是姓宋。这是因为,当初两家联姻的时候说好了,生儿子的话,姓姚,生女儿的话,必须姓宋。 结果,生了个女儿,起的名字又是如此特别别具一格,果然是长大后跟她爸妈一样,典型的与众不同。 听到沈佳音这样一说,白露马上明白了,这事儿恐怕够呛。恐怕是男无意,女也无意。老一辈还怎么撮合?现在的时代又不像以前包办婚姻。白露和老公都是很开放的人,肯定不会勉强一对男女在一起,即便勉强了,婚后变成一堆怨偶,不是反而害了自己儿子。 在前面走的那些男人,似乎并不是像女人一样,马上想到这些东西上去了。事实上,君爷好像压根都没有把这事儿放心上。 是大嘴巴洛洛担心自己包子哥受委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问起:“陆叔,陆爷爷说的话,你怎么想的?” 姚爷拿手拍下儿子脑袋:“这种事儿,轮的到你插嘴吗?” “我只是问问陆叔,没有其它意思。”洛洛正大光明地说。 君爷连去看一眼走在背后的老婆和儿子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说:“主要是年轻人自己怎么想,做父母的,哪能管得了自己孩子一辈子。” 不愧是君爷,高瞻远瞩,说话,和他人完全不一样。 父母是管不了孩子一辈子,毕竟是要先走的人。更重要的是,培养孩子自主的能力。 陆征虽然早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肯定和老一辈的不一样,但是,心头仍不禁一动。 到了楼上,姚家和陆家分开。君爷对白露姐姐说:“今晚思泉住我们这里,你给收拾下客房。” 白露点头,对后面的叶思泉弯了弯嘴角,说:“今晚,让你见笑了。” “不会,师母。”叶思泉马上否认。 君爷在玄关处脱鞋,听见他这话,道:“丢脸就丢脸,没有什么好说的。” 叶思泉想着,早知道一句话都不要说。 陆家这哪里算是丢什么脸。是他这个外人,其实本不该掺合的,哪怕是旁听都不应该的。 招呼了徒弟进书房,君爷关上了书房的门。 白露抱着被子枕头到客房的时候,见到老公紧闭房门,感觉有一点奇怪,心里肯定,老公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叫叶思泉回来住的,肯定有什么原因。儿子都不能入内。 说起来,叶家这个孩子真难得,一心一意,还真的是听她老公的话,明明那么好的身世,完全可以像他弟弟那样当个优雅的大富豪,不需要为人做牛做马的。 “妈,我来。”陆征洗完手,帮母亲抱过被子枕头,走向客房。 白露跟在儿子身后,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 “妈?”察觉有异的陆征转回头来,一双眼睛盯着母亲的脸。 白露摇头:“没事。” 陆征却赶紧把被子枕头放下来,伸手去扶母亲,直到把白露扶到椅子上坐下,说:“妈在这里坐着,我去拿药。” 白露抓住他的手:“不用。我不是头晕头痛。” 陆征转回身,蹲下身,仰头看着她:“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和爸?” “你胡说什么。”白露想掩饰。 “妈,爸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是,妈你要知道,我学这个,都是为了你的病,你要是感觉有什么异常,怎么可以瞒着我?” 白露听到儿子这话,心里头莫名地一道心疼,说:“其实——” “妈,我是自愿的,我没有后悔过走这条路。像爸说的那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幸运,自小很明确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妈你不要觉得对我和爸有愧疚,哪怕是对小璐哥也是一样。小璐哥常说,如果不是姑姑,可能他现在,会坠落成一个可怕的人,可能在牢里度过余生,害的父母名声扫地。” 白露听完儿子这些话,真是笑了,感觉很好笑:“你这样说,我岂不是变成了圣母玛丽亚那样的人?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当然,我知道,我从来不想给你们压力,也不想给自己压力。” “这样的话,有什么不能对我们说呢?” 白露是想,说了会不会,造成儿子和老公的困扰。毕竟,老公心里已经存了心思想让吴正淳试一试。如果她说,她可以认出彤彤的脸,是不是代表,她的病情可以不开刀了,但是,不开刀的话,要拖到何年何月,才有可能去看清自己老公和儿子的脸。 儿子的目光在眼前,像是用力地看着她。 白露轻轻地吸了口气,道:“征征,其实,可能是错觉,这两天,我脑海里,总是能浮现出彤彤的脸,不是她小时候,而是她长大后。我之前看过她,留在脑海里了。” “你说你能看清楚彤彤的脸?”陆征的脸突然变得很严肃。 “是的。” “这事我需要和爸商量一下。”陆征道。 白露抬头看着站起来已经和君爷一样高的儿子,问:“我听说之前,彤彤脑袋也受过伤,怎么样?” “她是忘记了小时候一些事情,后来,现在慢慢记了起来,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陆征如实地说。 “脑子没有问题吗?” 陆征心里突然想,是不是自己母亲受过脑袋的伤害,变得对有些事情更加有直觉。 “没有。”陆征否认,没有把吴正淳的顾虑说出来。 白露默默地看着儿子模糊的五官,没有说话。 陆征转过身的时候,能感觉到母亲沉甸甸的目光。 要说对苗家整个悲剧最愧疚,其实说起来不是他,也不是君爷,而是他母亲。因为白露认为,当年是自己主动把苗家接过来的,理所当然该负起这个责任。虽然,一切后来的发展,不受她控制,都是因为出了意外,根本怨不得她。 书房里,君爷对叶思泉说:“你师母恐怕要接受手术。” “陆队是指,要和吴教授探讨手术细节了吗?”叶思泉问。 “是的。”君爷的口气不容置疑,“必须手术。” 叶思泉从君爷的表情里,似乎能看出一丝端倪。上次,白露被送了回来以后,住进医院。君爷叫来了吴敦侯,进行会诊。究竟白露的情况怎么样,只有君爷和吴敦侯知道。君爷请吴敦侯的用意显而易见,为的就是找吴正淳。 现在,听君爷这个口气,貌似,白露姐姐这个病,还不是单纯的人脸识别障碍。 “手术有风险。”叶思泉谨慎地提醒自己的老师。 君爷说:“有任何风险的话,有我和她的儿子陪她一起承担。” 陆征的手刚拧开父亲书房的门把,从门缝里听见了这句话。瞬间,他把手缩了回去。转回身,折回了自己房间里。本来,他拿起电话,该马上打给吴正淳的,把母亲的情况进行汇报,但是,摸着吴正淳的电话,他打不下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他突然阴差阳错之间,把杜玉心家里的号码给按了下去。她的手机坏了,所以,报给了他家里的电话,方便有事联系。 对面电话机响了两声,陆征惊觉,要是她家里其他家人接到电话怎么办。刚要挂掉,对面的电话接了起来,传出了一个女声。 “喂,这里是杜家,请问是哪位?” 还真是她。 “我是陆征。” “陆先生?”杜玉心的口气里多出了一份吃惊,“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 “谢谢你今晚送我回家。” “不用谢。”陆征说,“你回到家后,怎么样?” 杜玉心知道他话里所指的是什么,笑道:“没有什么。我妈那个脾气是那样,我知道,有时候她故作冰冷,要不是真关心我,何必对我那样的口气。” 陆征心头里某处为此揪了一把,想着今晚上自己父亲等人的分析,可不是这样的。其实大家都觉得,她母亲那样对她,肯定有其它的缘故。再说了,她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收养的,不是亲生的。 “玉心。” 杜玉心心口猛跳了下,她没听错吧,他叫她什么了。 “对不起。”或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陆征立马改口,“杜小姐,其实我今晚有点儿混乱,本不该打电话给你的。” 这点杜玉心知道,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外表冷酷而已,其实内心里,是个很单纯的,很和善的,再温柔不过的人。 杜玉心轻声说:“没有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着就行。” 陆征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温柔的声音,不,以前自己的彤彤妹妹,曾经一样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可是,现在的史慕青离他越来越远,不愿意回来了。 听着他对面的沉默,杜玉心似乎很快联想到了什么,说:“你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倾诉也没有关系。” 陆征心头一愣,紧接想,她的聪明睿智,她的蕙质兰心,可是,她怎能这样忍受,难道自己一点为自己着想的念头都没有。 “杜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话。你很愿意被别人当成另一个人吗?” 杜玉心一丝苦笑,谁愿意。不过,她这只不过是,当成他的一个心理医生角色那样,想帮他排解一下苦楚,因为,他看起来今晚的心情真的很郁闷。 “陆先生如果觉得不太方便,不适合讲——” “不是,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要对你说话,肯定也不可能把你当成另一个人。你和其他人,肯定是不同的。” 杜玉心愣了下,接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自己是什么样,能不知道?平庸的五官,走在大街上过目即忘的女人。 陆征说:“不,你给我第一眼,和其他人已经是不一样了。” 杜玉心心头再次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好像这句话似曾相识似的。她摸着胸口的心跳,努力按着。 “陆先生经常说这些话给女孩子听吗?” “应该没有。我身边,没有什么女孩子。” “可我知道陆先生一直看着那个女孩子。或许,陆先生该把这样一句话,说给那个女孩子听。”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已经听不进去我说的任何一句话。” 杜玉心忽然心口间一阵揪痛的感觉,吸口气:“陆先生,你还有机会,可以努力,除非,你想放弃,想成人之美。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吗?” “我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是,她的行为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说到这里,陆征哑声一笑,说,“我其实不该把这些话告诉其他人的。可是,现在我说了,不知道为什么,想对你说。可能现在在我身边,觉得只有你,最可靠。” 杜玉心吃一惊:“我很可靠?” “你的作风很像我父亲。”(未完待续) 交往吧 杜玉心嘴角微弯:“我哪能和陆队相比,陆先生实在太抬举我了。” 陆征听到她这样说,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尴尬住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工作的时候,都是一丝不苟——” “较劲儿,不讲人情,是不是?”杜玉心说。 陆征没有想到她一句话说的这样明白。 “陆先生,我也说句实话,我对陆队根本不算了解。我做事喜欢认真,只是这样而已,给你造成某方面的错觉是我的不对。” “我不是说——” “但是,我很高兴,你愿意对我说实话。你是一个好人,陆先生。可能很多人会误解你父亲,导致你跟着你父亲受到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陆征突然之间,发出了一声低笑:“果然是——” “什么?” “杜小姐没有男朋友是不是?” “是没有。”杜玉心不觉得自己到这个年纪没有谈过恋爱有什么别扭的。没有就是没有。她不相信为了结婚而结婚,她更相信随缘。令她疑问的是,为什么对方会突然问她这个。 “杜小姐,其实我也从来没有女朋友。要不要,我们尝试交往?” 杜玉心先是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因为在她印象里,他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那种做事谨慎可靠稳重的人,不应该会做事冲动的人。 “陆先生是想拿我做实验吗?”杜玉心意图以一句玩笑话来化解对方的玩笑。 “不是,我是认真的。” 对面没有声音。 “我这个人,不太会开玩笑,像我父亲,开的玩笑,从来只是让人感到无所适从,所以我干脆不会开玩笑。” 杜玉心轻叹一声:“可我觉得,陆先生这句话,对自己喜欢的人说不是更好吗?” “你认为我不喜欢你?” 难道他喜欢她?她杜玉心不是自卑,是有自知之明,像他家世好外貌好能力强的人,怎么看得上她这种平庸至极的。谈了,怕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受伤的是自己。 “不,我只是聪明,你可以说我狡猾,陆先生,我觉得如果我答应你,我会在这场实验之中变成小白鼠,吃了最大的亏。” 陆征那边默了会儿,道:“其实这点你不需要担心,你想想,我至今第一次表白,结果被人拒绝,结果,好不到哪里去。” 杜玉心瞬间哑然。 “杜小姐,如果你愿意多了解下我这个人,你有我的电话,我等你答案。” 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接着,电话断线的声音,在杜玉心耳边盘旋着。杜玉心握着话筒,慢慢地挂在了电话机上。 客厅里静悄悄的,刚才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很注意,没有惊动到家里其他人。她哥哥的房间,母亲的房间,都大门紧闭。 杜玉心回头,看着母亲的房门,看了会儿,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说到史慕青,搭着周帅哥的车,回到了酒店。 要安排酒店客房的入住手续,好在史姑娘习惯了出门在外把身份证带身上,所以,办起来,毫不费力。史慕青在周帅哥耳边轻声问:“房费怎么办?我看这里的客房很贵耶。” 以前她住在对面的小旅馆,都觉得房费贵,现在,到了四星级酒店入住,一晚上都得贵死。她现在钱包羞涩,正是需要勤俭节约开支的时候。 周帅哥哀叹一声:“你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史慕青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你不是让我付钱吧?我,我还是跑对面住好了。” “我是说,你要接下来为我做牛做马了。”周帅哥转过身说。 看他表情,不像开玩笑,史慕青的毛发都竖起来了,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意思要我为了一晚上房费怎样——” 史姑娘说的这话可暧昧了。周帅哥甚至在心底里起了一丝逗弄她的念头,轻咳一声,低声道:“你认为你能付出什么?” “去你的!”史慕青瞪着眼骂完,转身就走。费得着吗,为了一晚上房费卖了她自己? “怎么,给你支付昂贵的酒店房费,结果,让你帮着做点文件,打点字,连让你搬东西的苦力都没有让你做,你竟然就嫌弃了。史慕青,你这人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周帅哥的尖牙利嘴突然暴露无遗。 酸溜溜的口气,酸的是酸菜似的,酸的让她牙齿都软了。史慕青停住步,转回身,漂亮的眼珠子睨着他:“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我有说过什么错话吗?”周帅哥无辜地摊下双手。 史慕青直走到他面前:“有你的,周师兄。你不要以为你这下得瑟了,很好。” “我没有得瑟。我只是务必告诉你,其实,我这个未正式上班族,工薪很少,所以,你那个昂贵的房费,我付不太起。要资助你的人,是吴教授。如果你认为,帮吴教授做一点文书工作很不划算,你可以和吴教授说。” 史慕青的脸理所当然一黑:“我住哪里?” “我们单位的人,酒店客房肯定是挨在一块。不过,因为你是后面安排进来的,没有办法,只能是住我们楼上。还有——”说到这里,周帅哥忽然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史慕青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像是挑衅的味道。 她知道是什么,可是偏要当着他的面问。 周司晨心头真是一瞬间有些恼火,想着三两次被她抓住这个把柄,好比他喜欢抓她关于陆征的把柄一样。什么时候起,这变成两人之间互相攻击的手段了。 “我丑话说在前头,有些事,不是我想的,你不要胡乱把它按在我头上。” 史姑娘乐悠悠地弯着嘴角笑着,只差没有当着周帅哥那把臭脸吐一句:哦,原来你也有这样一天。 可是,周帅哥已经从她脸上分明看到了这个苗头,立马黑着脸从她身边擦了过去,说:“上楼吧,时间已经很晚了。明早上你还要早起,早点干活,报答给你房费的老师。” “其实今晚还有时间,只是我没有电脑,我何时何刻都可以开始为报答吴教授而做牛做马。真的,毕竟是吴教授而不是某人为我付的房费,我很高兴。”史姑娘在他后面边走边说,口气肆意飞扬,别说有多潇洒自在,一别之前那幅样子。 周司晨恨得牙都痒了。 按了电梯楼层的数字,两个人先是到了史姑娘今晚要住的房间。 “两人房,旁边的独立房间,同样是教授单独住的房间,是江教授。”周司晨做着介绍。 “江教授?”史姑娘发出疑问。 周司晨睨了她一下:“你到我们单位的时间不长,所以,对各个科室和教研室不了解,很正常。江教授是超声科的教授。小闵是她教研室的学生,这次跟随江教授到医学论坛里做研讨报告。为期大概一周。” “等等,为什么她们这么迟才来?” “你没有参加过研讨会吗?难道不知道,当医生都是很忙的吗?科室里能让你整天跑出来开会吗?肯定是安排你在你需要出场的日程里来参加这种研讨会。她们需要参加的讨论会明天才正式开始,所以,今晚飞机抵达。原本不是小闵陪江教授来的,可是,江教授原本的助手突然发生了意外,只能由小闵临时顶替。” 周帅哥说完这话,史姑娘说:“其实,关于闵师姐的问题,你可以不解释的。” “你要和她住一间房,我能不多说点什么吗?”周帅哥不以为然。 史姑娘感到好笑:“周师兄,你不会是以为我和闵师姐会不合吧?” 周帅哥被她这话堵了下以后,难免脸上显出一份难看。 他确实,潜意识里,有些担心她们两个独处一室会怎样。 门铃按下,因为小闵先到的缘故,小闵在客房里,门卡只有一份,在小闵手里。 听见门铃声,客房里头传出了一串脚步声,接着,里面开了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闵师姐,一如以往,梳着整齐的头发,戴着一副文雅的眼镜,秀气,清秀,斯文的,完全知识分子的气质,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舒适感。 史姑娘脑子里蹦出一个词:贤妻良母的典范。 不用说,闵师姐虽然长得不算大美女,可绝对是男人心目中娶回家当老婆的头号种子选手,可谓是男人心目中的薛宝钗。 “来了。”闵师姐微微露出嘴巴里的两颗小兔牙子,温柔的话声说。 看来,她史姑娘来到之前,已经有人,先做好闵师姐的工作了。 闵师姐这种善解人意,众所皆知的典范,又怎么可能对她史姑娘见死不救,拒之门外。 史慕青刚弯下腰打声招呼:师姐——转头,已经被闵师姐招呼进屋了。 周帅哥站在门口没有动。 两个女人,好像也不把他当回事,进了屋就没有再理他,说起女人之间的话了。 周帅哥见状,也就只好把房门一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回去。 一路走,一路心头还真是纳闷。女人都是怎么一回事呢。本来老胡之前还打过电话,对他千交代万交代的,说是闵师姐病情刚好,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了。叫他留点口德和人情。 他周司晨心里为此是打过一阵嘀咕的。毕竟有语蓉那种前车之鉴在前面。有时候事情做的太绝,把祸都殃及身边自己人,当然最不好。但是,要妥善安排这些问题,真的也不容易。他周司晨又不是一个真正风流的男人。说到底,是颜值太高惹出来的祸。 回到吴正淳的客房,见到吴正淳拿着手机像是和谁在通电话。 “是吗?”吴正淳的口吻,像是发出一丝惊讶,“联合手术?我之前还真没有考虑过。当然,如果对方一样是欧美国家回国来的这方面的专家,是可以彼此切磋下各自从国外学习回来的技术。这个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我个人也认为,在手术台上直接交流是最好不过的一种方式。但是,之前并没有这个预案,现在临时加进来,会不会在时间上,人力物力的筹备上,以及医院的手术室安排方面——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安排上有依靠第三方——” 听这段话,好像有什么临时变动的大事。周司晨站住了脚,很仔细地竖起耳朵聆听。 “会长,你意思是说都安排好了,只等我决定?”吴正淳再次发出一声诧异,“这么说,是你们瞒着我?什么,不是。是对方突然提议,可是,你们短时间认为可以安排——不,我是说,会长,是不是准备功夫上再仔细一点很有必要,毕竟是对着病人。什么?实验猪?” 吴正淳说完了电话,突然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要叹口气时,回头看见周帅哥回来,瞪了眼问:“怎么你一个人?” “当然是我一个人了,难道她今晚在你这里睡?”周帅哥说。 “不,我是说,你不是该带着她到我这里道谢的吗?”吴正淳不满地说,“难道是我这个人,让你们认为我可以随便敷衍了事?” 周帅哥笑了,安慰他:“淳哥,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冤大头的。只是现在晚上太晚了,说好了,她明天早上五点钟起床来给你干活。” 吴正淳不悦地哼哼:“是,个个都把我当冤大头。说了老半天,结果说是拿猪来开刀,我不得不佩服,主办方奇迹般的创想。” 脑外科不比其它学科。其它什么心脏,肾脏之类的器官,可以直接拿动物上动刀子的实验移植到人身上。人脑,是其它动物无法比拟的。 周司晨不知道前因后果,无从评论。 吴正淳一天下来,实在是累了,对他说:“你去洗澡,准备睡觉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也行。”周司晨答。 吴正淳愣了下:“怎么,真有什么话对我说?” “淳哥不问情况吗?” 吴正淳忽然站到他面前,拍下他肩头:“我只能承认一点,她的运气好到爆,君爷的人死了,她都没有死,没有受伤。老天爷不让她死,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在担心她吗?那是肯定的,朋友嘛。周帅哥心里头别扭地想着。(未完待续) 三者 “小青,你是不是没有换洗的衣服?” 听到闵师姐这样说的史慕青,刚想说没关系,闵师姐突然拿了两件衣服过来,对着她身上比划了下,嘴角弯弯地笑道:“还好,你地身材和我差不多,我多带了一套睡衣,给你穿刚好可以。内衣的话,我带了一次性的,可以借你穿。” 人家如此盛情,真是难却。 史慕青没来得及拒绝,这样被闵师姐的温柔美好的好意给淹没了。 洗完澡穿上人家的衣服,对下镜子,发现,人家的品味真不错。睡衣不仅样式不偏不倚,兼具女人味与当下流行的趋势,花色漂亮,最主要的是非常舒服的丝绸面料,简直是女人的最爱。 史慕青从洗澡间走出来时,闵师姐对着她,扶了扶眼镜,像是露出一丝惊奇说:“小青,你很漂亮。” 本来就是个大美女,只是被平常不修边幅的中性打扮埋没了。 “长这么漂亮,为什么平常不好好对待自己,亏待自己呢?”闵师姐口气欣叹,大致把她史慕青当成了不开化的老尼姑。 史慕青从她口吻里,好像听出和周帅哥差不多一样的口气,嘴角微簇,同时想:其实,这一对儿,也算俊男美女了,挺相配的。 闵师姐五官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可人家气质好,优等生,和周帅哥站一块儿,真的是,没人能看出有什么不妥的,百分百的天仙配。 这样说,其实,闵师姐配那个比较老土的齐师兄,真的有些暴殄天物了。可能闵师姐宿舍里的人,一样都是替闵师姐这样想的。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那个周司晨,周大帅哥,眼高于顶。 史慕青其实也不知道周帅哥心里头怎么想的,喜欢的女孩子终于回头喜欢上了自己,不是好事吗?结果,碍于什么兄弟的情面,说是绝对不会接受。 男人的友情,她史慕青不算很了解。但是,她曾经和晏子讨论过这个问题。晏子直截了当,让对象选,哪怕对象选的不是自己,她也绝对不会后悔。女人都有这个心胸,男人难道会没有?男人难道比女人更小气?史慕青和姓齐的师兄接触不多,不过真的,并不觉得齐师兄给人印象是个如此小气的男人,更何况,齐师兄提出的分手不是吗? 周帅哥是不是,太自我了? 也对,人家周帅哥本来就是一个自我优越感太强的人。否则也不会长了一张毒嘴,那样喜欢整天抓她小辫子,嘲讽她。 他不累,她都替他累。 闵师姐好像是兴致一来,在自己行李箱翻找着,说:“可惜我这次带的都是正装,不然的话,都可以借给你穿一穿。” 正装? 刚好。史姑娘眼下正缺正装,由于人家闵师姐的品味实在了得,史姑娘正不知道挑选合适自己的正装,于是马上向闵师姐讨教取经:“师姐,我穿正装很少,只知道西裤西装外套,我看你好像有其它样子的西装?” “女人的话,如果穿裙子,会比较吸引人。”闵师姐说,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白色的短裙。 那裙子可好看了,一点都不像自己那条黑色的,好像穿着去参加葬礼似的那条裙子。史慕青津津有味地打量观赏。 “要不,你试试看?”闵师姐似乎是看到她对裙子很感兴趣,把裙子塞进她手里说。 史慕青本不想接受,后来想,试了的话,如果好,那她之后自己想买什么样的西装,自己心里也有个底。因此笑了下,接了过来,说:“谢谢你,师姐,我试穿一下。” 说着,转身进洗手间换裙子去了。 闵师姐看着她走开进去洗手间的背影,脸色慢慢地好像在室内灯光的背影下暗了下来。 史慕青穿上那条白裙子,果然是,出乎她意外的好看。人家美女就是美女,特别会选衣服。她是必须学着点,不为男人,为自己工作事业上添加优势也很有必要。说起来,晏子早在这方面说过她了,可她一直都没有这点意识。直到,可能是上次,穿了一次裙子,被周帅哥怂恿着化了一次妆,发现了一个原来与众不同的自己。 女人都是爱美的,她史慕青再如何思想老旧,想装作不在乎,都是一个女人。 史慕青忽然从闵师姐身上想到了杜玉心。 杜玉心可能是这个世上,她见过的最截然不同的女人了。 一样精挑细选西装,人家闵师姐,心里面肯定有想过自己漂亮赏心悦目,是作为女性的虚荣心。可杜玉心不是,看杜玉心那身气质和打扮,显而易见,人家就是个工作狂,不是说杜玉心挑的衣服不好看,只是杜玉心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衣服好看,也只是为了工作上的门面。 不知为什么,史慕青觉得,如果是杜玉心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容易得到君爷的好感吧?两人是那样的像。 心思突然飘远了。本来,她是不准备想这个问题的,不再想他和他父亲的,可好像总是过不了这道坎。 换了裙子觉得合适,史慕青脱下裙子,再走出洗手间时,发现屋里没有人。闵师姐不知道去了哪里。门,倒是关着。门卡放在了纸条上面。 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写着:小青,我去楼下买点东西,你不用担心。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史慕青感觉,闵师姐简直是完美的无可指摘。要做到完美,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要是她史慕青,绝对做不来。不是得累死吗?样样只是想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欲望和利益全部忽视的话。 今天一天累极了。结果,没有等到人家回来,史姑娘躺上床,靠上枕头马上睡着了。 周司晨从吴正淳房间里出来后,正打算回自己房间里睡觉。接着,记起了,由于陆征明天早上不在,他需要帮吴正淳到楼下服务台先确认明天早上熨烫好的衣服。 本来打个电话给服务台也可以,可是,周司晨更喜欢亲力亲为,当面问清楚。坐着电梯下楼,没走到服务台前,先是看到了在一楼酒店大堂里坐着的一个人影。 “小闵?”看到是熟人,周司晨心里终究念到老胡的千交代万交代,走了过去问。 闵师姐抬起头,好像一时迷迷糊糊,没有认出他的样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周司晨问。 “哦,我,我下楼想买点牛奶和饼干。小青在楼上。”闵师姐说。 “肚子饿吗?”周司晨忽然记了起来,她们晚上的飞机到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回到酒店都没有吃饭。江教授不同,晚上马上被一群人拉去应酬了。闵师姐因为要帮导师整理明天的文件,没有跟着出去应酬,肯定,没有吃上晚饭。 是自己的疏忽,周帅哥想。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拉面馆味道还不错。喝牛奶吃饼干不好。我带你去吃吧。”周司晨说着,低头看了下腕表,时间还早,十点左右。吃了,过一个小时睡觉刚好。 “这怎么好意思?”闵师姐连忙说。 “就在这附近,不远,几步路就到,太远的地方,我也不敢带你去。”周司晨说。 听他这样热忱,是人肯定都不好拒绝。何况,他们本来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些想法,不是闵师姐,而是周司晨心里头划过的一串念头。回想起来,倘若闵师姐没有和老齐分手,他们现在之间,哪会存在一丝尴尬在。都是朋友,好兄弟。 闵师姐点了头,没有继续拒绝。 两个人走去拉面馆了。 史姑娘一个人,在客房里睡的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自己肚子里叽叽咕咕的空肠计吵醒了。想今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消耗大,肚子饿,完全有这个可能。可悲的是,人一旦饿了,想睡着,比登天还难。 想吃东西。 史姑娘爬下了床,捂着好像饿的疼痛的胃,拨了酒店的客服电话:“这里有夜宵卖吗?” “很抱歉,酒店不提供夜宵。或许,客人您,可以到我们酒店内的餐厅就餐。” 这里的房费贵,早餐都贵的要死,她史姑娘哪有钱,去这里的餐厅吃饭。 算了算了,史姑娘想着,上这里的小卖部买点饼干吃好了。可是,不知道闵师姐什么时候回来,她拿了房卡,怎么办? 没关系吧。她只是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这样想,史慕青速战速决,拿了房卡穿上一件外套,里面还穿着睡衣跑下楼去买饼干。 周司晨陪闵师姐在拉面馆吃完拉面,又送人回到酒店客房。 “挺好吃的,没想到到北方这边,能吃到正宗的兰州拉面,和我们在南方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闵师姐在电梯里,对周帅哥这样说。 秀气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舒服。 周司晨轻咳一声,道:“毕竟南北方的水质不同。佐料也不太一样。” “听说你很擅长做菜?” “嗯。不能说擅长,只是从小在家里,有帮父母做饭。”周帅哥谦虚地说。 “我小时候也是,在家里,因为父母是双职工,所以,有时候父母都不能回家,我一个人给自己做饭。大概是中学的时候开始,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吃。” 周司晨听到她这话难免一愣。 闵师姐一声,像是极无奈的笑:“很多人,都想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家里环境好,我养尊处优。不能说父母对我不好,可是,终究我家里和其他人家里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老齐和我分手的时候,我也是想了很多,终究是,败在柴米油盐之下,是不是,我很窝囊?很令人讨厌?这样实际的一个女人,活该被人厌恶吧。” 周司晨一时无话。这样的闵师姐,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从其他人口里听说到她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平常,只是看着她修养好,气质好,家教好,家里条件每个人都说好,可是,实际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家有这样的成就,和她父母辛勤的付出是挂钩的。 她现在说的这些话,一点都不像是谎话,是人,都可以体会,都可以理解。 “会再遇到一个,合适自己的。小闵,你自身条件这么好,不怕的。”周司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看闵师姐。 闵师姐看他背对自己说这番话,鼻梁上的眼镜,默默地划过一道无声的光。 两人无声。 电梯到了楼层。周司晨送她到了房间门口,说了再见转身刚要走。闵师姐按了门铃半天,里面没有人响应。 “小青不在里面吗?”周司晨见状,只好转回身过来问。 闵师姐看他那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有一丝焦急焦虑在上面清楚地写着。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闵师姐神情微暗,道:“好像是的。或许,她是睡着了。我看她,挺累的。” “她是很累。”周帅哥说这句话时,俨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为什么?”闵师姐被吊起了好奇心。 周司晨只好改口:“她要帮着我们干活,肯定累。” 闵师姐一时无言。这样说,是他们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了? 不管怎样,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让人担心。 周司晨联络起了酒店的服务人员。听到求助电话,有个服务人员,过来给他们开门。 进了房间里,一看,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周司晨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匆匆转身往外走。 刚好,史慕青抱着饼干和牛奶,从电梯里走来出来,差点儿在走廊里和匆匆行走的周帅哥迎面撞上。 周司晨见到她,一瞬间对她吼了起来:“你去哪了?!” “我?”史慕青感觉他的怒气来的莫名其妙,无辜地说,“我去买点吃的。怎么了?” “你出去不会先告诉人家一声吗?”(未完待续) 说是约会 杜儒霖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早餐已经做好了。走到自己妹妹房间,看见妹妹打开电脑,在处理文件,敲了声门板,问:“玉心,你今天不用去医院吗?” “要的,晚上再去。”杜玉心说,“趁这两天有空,帮妈看看网上的税务怎么申报。” 杜儒霖只好说:“你多休息点吧。这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这个人歇不下来,哥你不是不知道。” 杜儒霖折身走回去厨房,一路走,一路看下父母的房间,房门锁着,可能母亲已经离开去店里了。 给自己拿了个蒸好的肉包咬着,杜儒霖再给自己倒了碗豆浆,端到客厅里的桌子上,接着想起:“小青回来拿行李。要不,你劝她继续在这边住下。” 杜玉心听到她大哥这话,不知道怎么解释。看昨晚那个袭击,貌似不是冲着她杜玉心来的,更有可能是冲着史慕青。史慕青再继续住这里的话,恐怕够呛。 “哥,人家想不想住,总得人家自己决定。” “是,谁让我们小区原来这样不安全的。”杜儒霖嘴角嘲讽地说着,同时向窗口望了眼,能听见底下不少小区居民一早围住小区物业管理处,争抢着要说法。 交了昂贵的物业费,结果都变成什么了,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 可怜的物业管理,到现在都不知道对居民怎么解释。昨晚上被警察围起来的命案现场,到早上,都没有撤去封锁线。据说,侦查部门,要求保留现场大概两到三天时间,以便仔细勘察。 奇怪的是,好像警察都没有到他们杜家来找当事人问话。他们杜家,可是出了两个受害者。 早上还没有出门的缘故,杜儒霖不知道外面现在对他们杜家是什么看法。只知道昨晚上,他和母亲回来的时候,是躲躲藏藏的,不敢自称是杜家的人,否则,要被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记者们围堵惨了。那些记者,据说后来被人赶走了。可总有一些不死心的吧。 “妈不知道怎么混出去的。”杜儒霖拉开窗帘,从楼上俯瞰下去,看见好像有记者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后门。”杜玉心想都不用想。 对,这个小区,一共几个门呢。记者能猜到人从哪个门出去吗?更何况,他们杜家又不是什么知名的人物,根本是默默无闻的老百姓,小区里的人,对他们这家人,都不算认识。初夏只要小心一些,没人知道她是昨晚出事的杜家人。 只是,素心斋呢?别说。素心斋生意好,口碑也有一些。小区里,有些人,喜欢上素心斋吃饭,知道素心斋是他们杜家开的。像昨晚上,也是老客户跑到了素心斋通知他们家里出事。 杜儒霖只要想到这个,头都疼了。先拿起手机打个电话给杜宇。 “爸,你在店里吗?” 杜宇看来昨晚上是没有睡好,声音都沙哑的,说:“我昨晚上听你妈说玉心回来了,没有什么事。本想打电话给玉心,但是怕她睡着了。怎么样?” “玉心看起来挺好的,只是头上擦破了点皮,倒是那个扁桃体发炎没有好,说是今天要继续到医院打吊针。”杜儒霖说。 “到时候,你送她过去。”杜宇交代着,“你今天不用到店里来。店里从昨晚先暂停营业了,我和你妈,现在正趁着这两天空闲整理单据。” “什么?”杜儒霖惊道。 “我们家被袭击的事,传的都上报纸了,你说,人家不来问?不来围观?关心一回事,更多是来打探热闹的。那些记者,越写越离谱,说是猜测我们杜家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高利贷,结果害的女儿被绑架。你妈都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社会上最缺什么?最缺被人饭后茶余八卦的料。否则那些娱记不会整天抓着歌星明星不放,连人家的私生活都挖到一干二净为止。 眼看,昨晚城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记者们不挖一挖,哪有头条新闻可以写。 杜儒霖叹着气:“准备关几天店门。” “暂时关两三天吧。不过,老客户订的盒饭,不能取消。厨房里的厨师,照样上班,两个送饭盒的小弟也会来店里,按照时间去给客户送饭盒。只是门店关上几天。营业额,应该去掉一半左右吧。但是,会恢复起来的。你妈和我都不太担心,毕竟素心斋口碑在。等人们的兴趣过去,自然一切安静下来。该讨生活的,肯定是要继续讨生活,吃饭的继续吃饭。” 听父亲说的这样实际,倒也没有一句错,杜儒霖挠了挠头发,笑道:“玉心今早上,说是在家里弄文档了,要研究网上的报税系统,帮妈做做文档。” “你让我多休息一些。你妈嘴巴闲不住,可是一样,不指望玉心太操劳了。太操劳,害的身体倒下去的话,一点都没有用。” “爸,玉心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说她闲不住。” 杜宇那边只好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气着。只听初夏在旁边听到这里,忽然插了一句说:“怕闲不住,赶紧找个人嫁了,结婚带孩子,我看她还会不会嫌弃闲的住吗?她那个明明,不是都要结婚了吗?剩下她一个,到时候朋友都嫁出去了,她看着不心酸?” 杜儒霖肯定不敢母亲这话转给自己妹妹听。他妹妹,也不是说长得很难看,但是,的确,不太受男生欢迎。 为此,杜宇告诉太太:“不然,你问问你那些朋友,看能不能给玉心介绍一个?” 初夏直接说:“两个孩子的事情,我能管得着吗?儒霖比玉心大两岁,不也一个样。我刚说给他安排相亲,他给我摆横脸,说我思想过时。再说的话,是怕我说他娶不到老婆,混到相亲的地步,明明就是娶不到老婆。” 杜儒霖反正听不下去了,赶紧挂了电话。 娶不娶到老婆,他真的觉得不是最重要的。或许中国人讲究传宗接代,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多少丁克族。他杜儒霖不是自卑,是觉得,认识不到合适的,注定单身,也没有什么不好。主要是看父母态度开不开明了。恐怕,自己的父母绝对都不会接受他这个想法。 杜宇的思想其实蛮传统的,或许对老婆有时候说话太过直接同样有些意见,可是,对老婆督促孩子结婚的事,那是百分之百赞成的。 其实,男孩子年纪大一些,再娶老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是女孩子,过了年纪,别想嫁人,人家都嫌弃老。 杜儒霖考虑到这里,觉得,自己结婚不结婚无所谓,最主要看妹妹怎么想。 杜玉心说是呆在房间里,可是自己大哥在客厅里和父母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可以说,嫁不出去的女儿,不仅在家里遭人嫌弃,在外面,一样被人用有色眼镜看着。 昨晚上,陆征的话,在她耳边盘旋着:等她答案。 要不,试试? 人生或许可以不结婚,但是,尝试下恋爱的滋味,不是什么坏事。而且,照她来看,她和他,都不过是为了排解寂寞,堵住他人的口舌罢了。 他不是和她说了吗?和她很谈得来,是选择她的原因。 杜玉心是那种做事只要有了想法下定决心很爽快的人,在电脑上,用飞信,她给他发去了一条短信:陆先生,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 陆家里,一家人围在玻璃餐桌边吃早餐。早餐是白露姐姐做的,皮蛋粥,面包,很单纯的中国式早餐。 君爷边吃,还在边和叶思泉讨论公事,惹到了白露姐姐有了意见。 “吃完再说不行吗?思泉是昨晚到我们这里借宿,不是来给你打工的。现在是下班时间。”白露吐出一句怨言,顺手给老公的学生的碗里再添加了碗粥。 叶思泉连忙说:“师母不必客气,我自己可以。” “你不要样样听他说。他是工作狂,在家里再搞工作狂,那就不对的。” 难得,今早上不知道白露姐姐哪儿不对了脾气,竟然公开说起君爷的不是。 君爷也奇怪,没有和老婆吵,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站起来,给自己舀了碗粥。 叶思泉肯定是不敢插进人家夫妻间的争执,转头,刚好看见小包子在低头看手机。 “怎么了?”叶思泉问,见包子的表情像是与平常有一点点不同。 陆征赶紧收拾下表情,说:“没有,吴教授叫我早点回去。” 君爷就此发话:“你是给人家做事的,跟着老师,要殷勤点。” 陆征点头,不敢耽误时间,起身拿起外套,出门去坐车了。 儿子被老公一句话赶出了门,白露姐姐心里当然不是很高兴,说:“他好不容易回趟家,让他在家里多呆会儿,不好吗?” “他现在是创业的时候,学业最紧张的时候。”君爷说。 “是,男人是不一样。不过,哪怕生个女孩子,一定你也是这样想的。”白露说。 君爷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了,道:“是不是,你早上接到谁打来的电话了?” “没有,只是听说,南南不打算回来。” “没有说她不回来。” 白露抬起头,好像在他脸上睨了眼的样子,十足怀疑他这话。 “南南要回来的。”君爷不像开玩笑地说。 白露对此保持戒心,不敢百分百相信他这话。不是君爷的话不可信,是,南南这件事,可以说争执许久,久到,她都从来不认为,她老公和陆丫头都能改变主意。 陆征出了门以后,走到家里附近地铁站搭地铁。陆家人都是勤俭节约的,没有必要,出门不会打出租车。 在地铁站里,陆征想起了什么,给人回了短信:你手机是不是坏了还没有买新的?今天我下班之后,陪你买个新的。 看来,这算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第一次约会了。杜玉心想。 也行,陆先生安排吧。 杜小姐很大方地这样说。 陆征不由自主地迷了眼,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到了后面,才想起自己压根对买东西没有什么经验。这点他像自己父亲君爷,平常都不会自己上街买东西。或许遗传了母亲对穿什么衣服有讲究,可是,衣服什么的,一般都是自己母亲帮买的。 像他现在手里的这部手机,是君爷拜托姚爷给他拿的,虽然说是国产货,可是用着蛮好。只可惜屏幕大了些,恐怕不太适合女孩子用。 论买东西的去处,说句实话,他妈,可能都不及姚家父子那对真正追求潮流的妖孽。 不好问母亲,怕穿帮,想来想去,陆征只好问洛洛了。 洛洛今天回单位上班了,同样在去上班的路上,接到包子哥的电话,吃惊地问:“哥,你竟然打电话给我。” “怎么?我没有打过电话给你吗?”包子想,洛洛这只小妖精,无论说什么话,都特别让人倒胃口。 “无事不登三宝殿。哥肯定因为什么事来找我,哥说吧。我进了单位的话,要关手机的。” 陆征心里恨恨地想,这只小妖精竟然摆起姿态了。 “你要是忙,我也不好打扰你办公。” “哥说嘛。”小妖精撒娇,其实是很高兴包子哥打电话来的,恨不得能为包子哥服务。 陆征被对面小妖精那声嘛,惊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打起了退堂鼓:“没有,只想问问你,到哪里买手机比较合适。” “怎么,哥你手机坏了?不是年前刚换过吗?过了保修期没有?没有过保修期的话,我让我爸帮你拿去换。” 小妖精对包子哥的一举一动都清楚无比的样子。 陆征扶额:“我问你,到哪里买手机,你给我扯这个做什么?” “哦。”小妖精很快聪明地领悟过来,“不是哥要换手机,哥是要买手机送人。哥想送谁礼物?说来听听。”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算了。”包子心里头直后悔请教了这只麻烦的小妖精。 “哥,别挂电话,我知道上哪里买手机。”小妖精马上识务地改了口。(未完待续) 调侃 刚好到酒店了。陆征挂了电话,先是去见吴正淳,对今天的工作有什么安排。来到吴正淳的客房时,按了门铃,过了会儿,有人过来开门。 门咔一声打开的时候,只听里面周帅哥的声音问:“是陆同学回来了吗?” 陆征能清楚地听见门后面,有人脚步往后退了下。陆征就此没有犹豫,径直推开了门。后来他想,他突然能这样直面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身后突然多了个杜玉心。 门打开后,果然是,看见了看起来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吴正淳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穿着酒店客服送来的熨烫好的西装外套,对着客房里的穿衣镜整理衣襟,听到声音,转头看到陆征站在门口,问:“怎么不进来?” 堵在门口通道的史慕青赶紧先转回身去。好吧,是她突然间健忘了,居然忘记陆征是跟在吴正淳身边工作的,早知道,不答应周帅哥干这种活了。 怎么见怎么尴尬。 问题是,好像只有她尴尬。他,看起来并不尴尬的样子。 陆征走了进房间里,好像为什么突然她会出现在这里,一点疑问好奇的心思都没有。 周司晨终于站了起来,代替吴正淳和他解释:“小青是过来帮忙吴教授打文件的。” “这是吴教授的安排,我这个做学生的没有决定的权利,其实你们不用问我意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和我说就好了。”陆征说,完全公事公办的口气。 吴正淳试好了衣服,对陆征望了眼:“你以前不是和小青关系不错吗?” 屋里顿时刮起了股冷风。众人都必须承认,吴正淳的脑子回路确实和普通人不一样。 陆征没有说话。 或许,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史慕青突然发现,其实陆征和君爷一样的狡猾。该怎样就怎样做,从来不会含糊,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 一屋子里的人,忙着张罗吴正淳今早上要应付的种种工作。很快的,谁也都忘记了,彼此之间该存在的那些间隙。一路,这样相安无事忙到了中午。 所有人到酒店自助餐厅享用组织者提供的工作餐时,陆征他们听见了不少与会者与酒店人员在谈论有关杜玉心的事。 “这么说,那位杜小姐是生病请假了?” “是的,杜小姐说是扁桃体发炎,请了几天假。” “原来如此。” 这句原来如此的话,听起来,让陆征都能感受到,似乎外面的人闻到了什么风声,有关杜玉心的。 史慕青则是精神上忽然紧张了起来,因为,今天早上的报纸,网络上的新闻,很多媒体都在昨晚上她遇袭的那个案子上打转。为此网络上的各种猜测阴谋论之类,层出不穷。有的媒体提到,因此杜家都不得不关业停歇了。 想到因此拖累了人家的生计,史慕青怎么想,都觉得很愧疚。可是,她现在变不出任何办法,除非,成功把凶手引出来,为自己和其他人报仇。 回头到杜家先慎重道个歉。史慕青在心里面考虑着。 那些客人们,在议论杜玉心的时候,更多的是关注杜玉心做的新菜。他们都渴望杜玉心每天给他们设计的特别菜单。表现出了欣赏和喜欢的情绪。 吴正淳听到这些,似乎心里不太高兴,脸上不太光彩。 杜玉心表现的越好,不知怎的,他心里就不太舒服。 连周帅哥、陆征等人,都不明白他这个别扭的情绪是怎么来的。只能说,吴正淳的脑子回路和他人真是太不一样了。 一行人围着酒店里提供的圆形餐桌吃饭。那头,江教授看见了他们一行,领着闵师姐走了过来。因为是一个单位的,自然关系比起其他与会者不太一般,肯定是过来打招呼。说起来,吴正淳来到这个单位的时间不长,其实对江教授都不太熟悉,只知道人家是超声科的。 超声科,对于脑子的诊断,貌似没有太大的意义。可是,这次组织方请江教授来,肯定别有深意。实际上,江教授是来做有关胎儿超声检查对于辅佐诊断人类脑子在母胎发育有特别意义的报告。 如此深刻的学术问题,除了吴正淳与江教授能对答如流,其他人,基本都是在旁边默默无闻地听着,完全插不上嘴的能力。 由于听不懂教授们之间专业的讨论,同桌的学生们,除了埋头吃饭,偶尔抬下头,不免望向彼此时,露出了面面相觑的脸色。 闵师姐冲史慕青微微弯了弯嘴角,像是一丝无奈。 自己老师那个习惯,喜欢谈上学术的时候,滔滔不绝,如果没有旁人制止,根本没有时间概念的。 其他人,倒是都不知道江教授的这个怪癖,可是,想到吴正淳也是个怪人。吴正淳的三个学生立马在心里喊惨了。 果然,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早吃完了,只剩下吴正淳和江教授,呱啦呱啦,从中文说到英文再说到德文。周帅哥和陆同学低头望表,很好,下午一点四十分了。餐厅的人,早都吃完饭都走了,只剩他们这一桌子。服务生边打扫餐厅的卫生,边好像有些不明所以地对着他们看。 史慕青干脆站了起来到一边打电话。 由于昨晚上临时被周帅哥拉来了今天到这里帮忙,加上昨晚上发生的事,昨晚上那事儿,刘明明看了报纸以后肯定马上意识到杜家出事了,所以,刘明明让史慕青推迟一天再到他们酒店广告部报告。 史慕青答应了好。 刘明明挂了她电话时甚至在想,原来史姑娘,对于他们酒店竟是这样有兴趣的,早知道自己不用那样用力拉拢对方了。 终于,在餐厅正式宣布中午餐结束要打烊的时候,两个教授停住了马拉松长跑式的学术对话,意识到他们是活在现实世界里而不是活在学术世界里。 一群学生在心里头默默地念:哈利路亚。 江教授先起身,对吴正淳说:“我下午还有会议,所以,要上楼去做准备。吴教授呢?” “我下午刚好这边主办方没有给我特别的安排,可能我会去医院,先看看几个手术演示病人。”吴正淳说。 江教授点头:“那好,我们到时候电话再联系。” 说完,江教授准备带了闵师姐一块走了。这师徒俩准备离开时,江教授不知道是不是心血来潮,忽然回头,对周帅哥说了一句:“小周,听说你昨晚带了小闵在这附近一家拉面店里,吃了好吃又便宜的拉面,怎么不叫上我呢?” 所有人听见这话均愣了一下。 眼看江教授那脸子笑,分明有些狐狸的味道,周帅哥拧了下眉头,说:“江教授如果喜欢的话,今晚我来请客,就不知道江教授赏脸不赏脸?” “当然赏脸。有小周这样医院里出名的帅哥请客,我这个老太婆怎么会不赏脸。”江教授年纪是有五六十了,脸上有明显的老太太的皱纹。而且,江教授性格直爽,笑起来声音洪亮,几乎传遍了餐厅。 其余人望向周帅哥。周帅哥一脸子难掩尴尬。虽然很多人私底下都说周帅哥长得帅气,可是,当着单位外面的公众场合被个教授调侃,这真的是头一遭。 江教授走的时候,还有意拍了下小帅哥的肩膀。 史慕青只看,闵师姐那双眼睛一直是看着周司晨。 等人走了,吴正淳提拉了下眼镜,质问起小周弟弟了:“我也想问你,周司晨,你怎么昨晚请美女吃拉面的时候,没有想到你的老师你的兄弟?” “淳哥。”周帅哥黑了脸,这会儿连老大哥都来调侃他,嫌弃他不够惨吗。 史慕青于是在旁插了一句:“别说你,吴教授,就是我,昨晚上和闵师姐住一个房间,他请闵师姐,都没有请我。而且,害的我昨晚上无缘无故被他骂。” “他骂你?”吴正淳错愕地问。 “是。他说我怎么可以出门去买吃的。他请闵师姐去吃拉面,没有想到请我去吃东西,我肚子快饿死了,买饼干牛奶充饥,他居然还骂我这是不对的,分明要我饿死。”史姑娘找到了机会,抓住之后一鼓作气全泄了。 周司晨气的牙要崩了:“我昨晚请她去吃拉面,是因为刚好在楼下遇到,她去小卖部买吃的,我才想起昨晚上她从机场回来后没有吃晚饭。而你不是之前在人家家里吃过晚饭了吗?你是头猪吗?吃了晚饭不到十点就说饿?” 其他两个人,只见他们两个干架的姿态犹如你死我活,一时反而都不知道怎么插话。 吴正淳扶着额头,头疼。应该说,小周弟弟突然间,如此改变让他大开眼界。这是周帅哥第一次当着公众与一个女孩子吵架吧。以周帅哥彬彬有礼及腹黑聪明的本性,实际上并不该犯下这种错误。 陆征默默地看了前面吵架的两个人,接着,转身对吴正淳说:“吴教授,如果下午看完病人没有其它事,我想请个假。” “请假回家吗?”吴正淳只想到他家在这边,现在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常回家看看,尤其他妈妈还生着病。 “不是的,我和一个朋友有约。” “朋友?”吴正淳自然而然的,和其他正常人的反应一样,八卦了一句,“难道是女朋友?” “是。” 这句是,究竟在场有多少人听见了,陆征没有注意,只知道自己和吴正淳请假的时候,那一男一女自己还在继续吵架争论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其他人全成了空气。所以,他说是不是,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吴正淳真是好像被他这句话惊到,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陆征提起老师的公文包,先走一步了。 其实,很正常吧。后来吴正淳心里想。像陆征这样与周司晨不相上下的帅哥,家世背景那样好,比周帅哥都要好,到至今都没有女朋友,没有谈过恋爱,反而不正常。 只是,眼看自己的学生都有女朋友了,自己呢?吴正淳苦闷地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继续和晏子姑娘谈判。 下午主办方给吴正淳安排了辆专车。吴正淳带了两个学生出发。史慕青不是这个专业的,不用跟着去。于是,史姑娘打算提早到刘明明的酒店去上班了。 接到史姑娘打来的电话招呼,刘明明说:“刚好,我要去看玉心,我开车去载你,你不是要到杜家拿行李吗?” 一路顺风车,史姑娘哪里有不搭的道理。刘明明的车开来以后,两人朝杜家进发。 到了杜家,发现,杜玉心不在,只有杜儒霖在。 刘明明第一个惊讶地问:“她不是生病吗?怎么出去了?” “去帮我妈跑一趟税务局,我说开车送她去,她说不要,那边没有停车场,根本停不了车,而且,也不知道业务要办到几时结束。”杜儒霖说。 刘明明这个时候,才知道杜家在报税的时候出了麻烦,因此埋怨他们说:“早和我说嘛,我爸认识那边的人,让那边的人指导一下你们做,否则,我看你们要多跑几趟,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杜儒霖听见这话,不得不特别地看了看刘明明这个大小姐。 刘明明接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来了气:“你不知道社会里办事都讲究潜规则的吗?” 杜儒霖不和刘大小姐辩论这个问题了,反正,他们杜家不干这样的事。回头,他是带史慕青进了屋子收拾东西,一边说:“虽然玉心说了,来去由你自己定,可是,你在我们家住一晚上就走,感觉很对不起你一样。” “杜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史姑娘忽然心口一热,几乎是说漏了嘴。 杜儒霖转头疑问地看着她:“你难道,知道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想说,好像我的运气挺差的。这样,都能被小偷锁定目标。”史慕青一句话赶紧带过去。 可杜儒霖和刘明明,俨然是都把她的话听进心里了。(未完待续) 没有经验的包子 史慕青把自己昨天刚住进杜家的东西,重新塞进了行囊里面,好在她出来旅行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背包基本搞定。 天气变冷了,需要值得注意的是,必须在天气大寒之前回去,否则,她眼下没有过冬的衣服,她可没有那么多钱重新买。 刘明明看着她走出房间时只有一个背包,问:“你真不打算在这边长住?” “嗯。”史慕青好像不需要考虑而作出来的答案。 刘明明和杜儒霖互相对了对眼。 与此同时,陆征他们抵达了医院,这刚好是上次他们来过的陈二嫂所住的那个医院。这次院方给他们提供的手术病人,都是在这家医院里。过两天,在这里手术室里直播的手术过程,会通过这里联网,到酒店的论坛上进行同步播映和讨论。 今天吴正淳来,主要是和这里的院方商量,看院方究竟提供哪几个病人给他选择,虽然之前院方送来了一些病人的病历,但是基于负责任的态度,到医院亲自来看看是必要的。再有一个,主办方上回对他说的,准备和他一起合作手术的那位欧美专家,今日抵达,也在这家医院里。 刚好两个人可以碰个面。听说那位专家姓章,叫章雪策。年纪,据说和吴正淳差不多。 为此,周司晨私底下问过了吴正淳:“这个姓章的专家,淳哥以前听说过吗?” “没有。”吴正淳很老实地坦言,“他在德国留学,我在美国。虽然这两个国家,在医学上都是走在世界前列的科技水平,但是,不见得学术之间有许多交流。如果他之前并没有自立门户,只是跟随学院团队做事的话,哪怕出了名,像他这样的年纪,应该跟我一样,最多只是在本国的圈内有点名气。要去到世界上的名家之列,恐怕比较难。我们应该说,年纪还比较年轻。医学这个圈子,一样讲求年龄资历的,年轻的,很难出头。” 听吴正淳这话,像是有些调侃自己的意味。周司晨听的出来,那都是由于外面的人,很喜欢拿吴家父子之间进行比较。 吴正淳对自己的父亲的意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到了医院里,一个人事科的和一个医教科的副科长,过来迎接他们。经过了短暂寒暄之后,可谓一回生二回熟,来过一回,彼此之间照过面,说话也不会说显得太尴尬,彼此很快打完了招呼于是说话变的随意。 吴正淳就此问起了那个姓章的专家的事。 “章教授的话,现在应该是在院长室。好像是的。”副科长说着,不太肯定,打了电话上去问人。 吴正淳等一行人不禁想,这个姓章的来头好像挺大,一个人来,院长都要亲自迎接。 几个人被带到了楼上的一个会议室。这个医院准备合作的颅脑外科的医生们,以及手术室的麻醉师和护士,都到场。通过与院方充分的协商之后,选定了一个脑部肿瘤的病历。 大致上说定了,吴正淳刚想下楼亲自看看病人的时候,副科长接到了电话。握着电话的副科长,脸上的表情显出些惊讶说:“院长你这是要亲自下来看吴教授吗?” 由于这句话,打算撤退的吴正淳等人,只好都停下了步子。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打开,院长走在前面,后面紧随另一个男子和秘书。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院长笑着摆摆手,说:“都坐,都坐,辛苦各位了。” 一群人听院长这句话也不敢做,都站着,虽然,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事不关他们的事,因为院长主要是来见吴正淳的。 说起来,吴正淳上次来的时候,由于是大帮人马到来,好像院长也刚好不在医院,今儿算是第一次面见本地的领导。 由于不是这家医院的人,吴正淳过来是被邀请的,是客,所以,院长对于吴正淳肯定是相当的客气。 “吴教授,久仰盛名。”院长伸出一只手。 吴正淳接了过去,握了握:“马院长好。” 马院长笑着点点头,随后,让开位置,把身后的男人引荐到面前,说:“这位是从德国回来的章教授,据闻他,和吴教授一样,是准备回国发展的。只是暂时,好像还没有想好在国内哪里就职。” 周司晨和陆征本来站在吴正淳身后,听着前面的人这样说,接着,他们很清楚地能看见吴正淳的背影好像一僵,不知为何事,好像触动很大,突然间愣在那里了。 从马院长背后走出来的男人,无论身材面孔好像都是完美比例雕刻出来的男神,鼻梁上和吴正淳一样戴着副眼镜,只不过不是金丝,而是黑框。看起来有些老土的眼镜,却丝毫不会减去这个男子的半点魅力。 欧式剪裁的黑色西装,穿在男子比例美好的身材上,打的一条金色的领带,贵族有神气,脚上一双真宗的意大利皮鞋。 光看这身派头,真是与吴正淳不相上下。 周司晨在背后直接皱了眉头,想着那主办方,有意再把这样一个男人引进来,并且故意安排对方与吴正淳同台表演,岂不是有意地制造出话题,博人眼球? 听马院长饶有兴趣地继续介绍:“据闻,章教授,和吴教授当年是一个中学的,老家是一样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两人之前是不是认识的?” 周司晨和陆征同时一怔。 过了片刻,吴正淳没有声音,听站在对面的那个优雅斯文全身带着欧洲贵气的男人说:“我初中没有毕业,就出国去了。可能阿淳都把我忘了。” 事实上是,这个男人以前都不叫这个名字。 后来吴正淳是这样对周司晨等人说的:“只知道,他父母离异了,他随继父出国,但是,究竟他有没有改名字改姓氏这些,我完全不知道。当然,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已经无所谓了。” 所谓事情变成这样,主要是指,无论主办方或是马院长,在听说他们竟然是中学同学的巧合之后,很有意思地想要安排他们两人在一起切磋技艺。正如周帅哥所想的那样,这个世界,当下最缺能博人眼球的新闻材料,根本不在意当事人是什么想法。 马院长提议:“吴教授呢,要在我们医院给一个病人开刀。章教授有没有兴趣在手术现场担任现场演说呢?” 手术的时候,手术医生和助手都要聚精会神,由于这样的手术,是要进行传播以及供医学论坛现场讨论要的,好比在老师的讲坛上播放手术案例一样,只不过这是现场直播。所以,一般来说,很有必要,请一个专家在旁进行解释。这个专家的等级,当然是越高越好。 章雪策来当这个解说的专家,资格是够的。主要问题是,一般来说,这样的解说专家,最好是手术团队信任的人选。要是外人,肯定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对方说错了哪里,引起公众的误会,毕竟这是对待公众播放的手术。 马院长这个提议,连陆征都觉得欠妥。只是多年前的老同学,中学同学,多少年没有见了,怎么知道对方现在变成怎样。况且,怎么看,这个人,都是主办方安排来和吴正淳形成竞争对手的。 刚想着吴正淳铁定会拒绝的时候,只听章雪策那边先开了口说:“马院长,这恐怕有些不妥。我刚来不久,对这里都不熟悉。光是要先熟悉这里的环境,以及准备接下来那台动物手术,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精力。” 马院长听着,惊异道:“这些问题,应该对章教授来说不难解决吧。实验猪的那台手术,据说你在德国已经做过多次,风险也低。” 总而言之,院方不让人拒绝。 陆征不得不小声问了句周司晨:“之前,吴教授打算请谁,来担任手术的讲解?” “这事本身,就是主办方或是院方提供的人选,我们只可以选择和配合。”周司晨说。 这叫做拿人钱,要给人办事。吴正淳应邀到这边讲课做手术,拿取的报酬可绝对不会少。 主办方和院方肯定是要利用这个机会达成自己的什么利益。 吴正淳像是很认真地考虑下后,说:“章教授来担任我的手术讲演,我觉得很荣幸。” “瞧,吴教授都这么说了,章教授你不该不给这么多人面子吧?”马院长说。 章雪策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马院长对此非常高兴,笑哈哈地把他们两个人的手握住,说:“祝愿你们合作成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声。我们医院肯定全力配合。” 吴正淳握着章雪策的手,皱了皱眉头。 两人松开手之后,因为吴正淳要下楼去看病人,章雪策则要忙着提行李去酒店登记入住手续。所以,马院长让人派车送章雪策到酒店。就此,两队人马分开。 吴正淳一路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很显然,是情绪脑子全都被打乱了。走进电梯的时候,竟然迟疑了一脚。 周司晨担心他,在他后面悄声说:“淳哥,你要是觉得累,我让陆同学送你先回酒店,病人我代替你去看。” 吴正淳只是犹豫了一下,接着摇头否决了:“病人我必须亲自去看。你们看的问的得到的资料,不一定是我要的。而且你们还在学习阶段。不可以负起责任。” 这个手术很重要,不言而喻,当章雪策加入进来以后,更有一种威逼感。 吴正淳之所以面对这些困境都要答应,是想到了倘若他不答应主办方和马院长,恐怕这两者恼怒起来,给他再安排一个更令他头痛的,比如说他父亲。 到时候,让他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怎么说,章雪策都好过他父亲亲自监督吧。 吴正淳性格固然古怪,但是,在社会这么多年,早已明白能屈能伸的道理,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的。 到病房里看完了病人,吴正淳对陆征说:“你不是和朋友有事吗?你走吧。到时候办完事儿,回不回酒店打个电话。我知道你家住这边,但是也要知道安全。” “知道了,教授。”陆征感谢地说。 周司晨目送陆征先一步离开,回头问自己淳哥:“你怎么答应让他先走?” “不要说他,如果你也要去谈恋爱,我绝对不会阻拦你。事业很重要,可爱情也很重要。” 这样说,貌似吴正淳是个十分开明的老师。 周司晨却知道其中是什么缘故,坏坏地勾了下唇角:“淳哥是不是被人刺激了?” 吴正淳冷哼声,不和他说话。回头,再给晏子姑娘偷偷发短信去。 周司晨其实蛮想问的,看吴正淳刚才乍见章雪策的态度,好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止普通中学同学那样简单。现在看吴正淳根本不提这个事,只是令人更担心而已。 走到医院门口拦车的时候,陆征低头望了望表:刚好五点钟。 不知道她现在出了家门没有?自己是不是该先打车去她家里接她? 从来没有和女人约会的经验,包子完全懵了,不知道从何做起。 犹豫之间,还是先打了通电话问洛洛。 洛洛说了,怕他去到手机大卖场找不到熟人,要陪他一起去,免得他当着某人的面被人坑,脸丢大了。 陆征虽然气愤被小妖精看不起,但是必须承认洛洛说的是实话,他没有买东西与人砍价议价的能力。 接到他电话的洛洛说:“哥,你放心,我不会当电灯泡的。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找个地方坐着,你有需要,做个手势,我看见,马上帮你解决难题。” 说得小妖精瞬间变成了他的超级保姆一样。 包子叹气,道:“我想问你,那个手机城远不远的?” “远?” “嗯,我考虑是不是打车。打车的话,会不会让人感觉我很奢侈?”(未完待续) 包子的消息传出去了 洛洛诧异:“哥,你还没有接到人吗?” “当然没有。”陆征闷着说。 “那你——”洛洛低头望了望表的样子,“现在都这个点子上了,不是考虑是不是打车的问题,是考虑,你需不需要先请人吃饭的问题。” 兄弟两个人,都没有和女人约会过的经验,可就是这么奇怪。洛洛不用任何人教,马上知道怎么泡妞。包子在这方面完全落败,根本不知所措。 陆征气闷的是,为什么这种事,他反而需要被洛洛指教。 “哥,你怎么想?你打电话给她没有?她在家吗?还是出去外面了?” 陆征想都不用想,答:“她怎么可能在外面?她有伤有病,一定是要在家里养着的。” 结果,包子同学被当场打脸了,只见手机里发来的一条短信,可能是她借了人家的手机给他发的:陆先生的电话打不通,是因为忙着吗?我现在在外面办事,看着时间差不多,可能回不了家,陆先生想去哪里,我们找个地方先见面。 陆征先暂停电话看到了短信,接着,对洛洛说:“她给我电话,说她不在家里,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 哈哈哈。洛洛在对面几乎是要捧腹大笑的节奏。他早猜到会是这样的了,为什么他包子哥怎么会猜不出来? 正因为如此,洛洛神秘兮兮地问:“哥,你约的人是杜小姐吧?” “你怎么知道?”小包子快被气死了。 “因为,只有杜小姐这样的人,能和哥的爸比拟,忧伤有病,正如哥说的,一般人都只可能休息在家,可杜小姐却绝对办不到。” 陆征听着洛洛这话,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杜玉心是个工作狂,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她是不是因为是养女,所以在那个家里事事都不敢放松自己,逼着自己变成女工作狂。 可怜吗?可怜。包子觉得。 听对方沉默不说话,洛洛担心了:“哥,你不会怪我多嘴吧?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关心你。而且,我想清楚了,哥如果你不和姐牵手也没有关系。毕竟你们俩都长大了,由自己选择对象的自主权。” 不知道洛洛之前那样坚持,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陆征对此,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能怎么说?说女方早已三心二意,一面冲周帅哥奔过去了。 人家两人,确实有能在一起的基础,因为都对他们陆家同仇敌忾。温家那点和他爸久久解决不了的矛盾,他小包子从小听到大能不知道? 陆家是这个命运的了,嫉恶如仇,同时,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谁都不行。这不是他爸决定的,是陆家骨子里流淌的那股热血冷血决定的。 “哥,你不问杜小姐在哪个地方吗?你总得问清楚她在外面哪个地方,然后你先去接她,再到手机城。” 洛洛不由自主再教起了包子哥怎么泡妞。 陆征扶着额头,自己是输的一塌糊涂。这种浅而易见不用人教的绅士风度,他都想不起来。 “我先挂电话,她可能在对面等我的电话,等会儿我再打电话给你。”陆征说。 洛洛挂了电话。 按照杜玉心发短信的那个电话号码,陆征拨了过去,不会儿,对面接起了电话,果然是杜玉心的声音。 “刚好在市税务局遇到我爸的一个老朋友,跟人家借的手机。” 听到她说是税务局,陆征说:“你在税务局门口等吧,我过去接你。” “你有车吗?”杜玉心多个心眼,留心地问。 “有。”陆同学直接撒谎了,怎么都得搞辆车出来。 想到人家好歹是君爷的儿子,不可能没有车。杜玉心也就没有多怀疑,点了头,说在税务局门口等。 陆征接着赶紧再打电话给洛洛顾问,报告情况说:“她在税务局,我说让她在税务局等,我开车去税务局接她。” “税务局?哪个税务局?区吗?她在哪个区?” 陆征想仔细了,说:“市税务局。” “哥,那我问你,你现在是在哪里?” “在陈二婶住院的那家医院,我和吴教授过来这边看病人。” “你说陈叔叔以前老朋友老同学做事的那家医院?” “是。” 洛洛扶起了脑子,直叹气:“哥,你手边要是没有地图,你可以先打开手机上的百度地图看看,很快,你会明白,你开车去市税务局接她,这个时间,没有两个小时,根本办不到。” 陆征在猛然一惊之后,不禁开口埋怨了:“还不是你教我的?说问她在哪里,然后让我去接她。” 洛洛大喊冤枉:“我没有说让哥去接她,我只是说,问她清楚在哪里以后,再想地点汇合。” 应该说小包子很具有绅士风度,听到了洛洛的建议之后,马上进步化身成为超级暖男,结果,适得其反。 两兄弟可着急了。陆征挂不住面子,想,莫非自己还得打回去电话,告诉她,自己没有办法开车去接她了,劳烦她打车到哪里等。 汗死了! “哥,你不好打电话的话,我来打吧。我来告诉杜小姐,是我给哥出的馊主意。”洛洛十分大方体贴地对包子哥说。 小包子这次没有轻易上小妖精的当,一句话拆了洛洛的台:“你以为我笨的吗?你去和她说,是想让她认为我连这点破事都办不好的没用男人吗?” 洛洛摸了摸鼻梁,想包子哥居然没有上当,不然以后他洛洛有笑话可以说给家里人听了。保准他爸要拿扫把抽他:从小欺负包子哥欺负到现在还不够是不是? 交友不慎,这个青梅竹马的兄弟根本不可靠。陆征一怒之下,挂了妖精的电话。算了,自己解决。招手打了辆出租车,先上了车,时间紧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否则,让她在门口等久了不好。 上了出租车,包子想着直接问个陌生人可能还可靠一些,于是请教了那个出租车司机。 司机告诉他:“如果你先回你家开车的话,可以走新开的高架桥,到市税务局或许近一些,大概半个钟头能到。” 果然,那个洛洛诓他呢。包子握紧拳头,改天把洛洛这只小妖精吊起来打屁股。 洛洛其实在早上接到包子哥那通电话以后,下午单位没有什么事,他提前回家了。回到家里,和东子哥一块吃瓜子。他们妈妈沈佳音下午也是提前回家整理家务,看见他们两个在,给他们泡茶。 东子在旁边听到他和包子通电话,知道包子泡妞了,稀奇地嘘一声:“这个包子,他南南姐都没有男朋友呢,他抢着先有女朋友了,不怕他南南姐听了伤心?” “东子哥,你不是还没有结婚?西西都快结婚了。”洛洛在这方面是挺包子哥的,撅撅嘴说回东子。 东子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我爸妈也不催我说是要抱孙子,只叫我娶老婆要慎重。因为我妈是二婚,怕死我像她一样,误了一个美好女孩子的青春。她怎么不想想我?” 沈佳音给他们倒着花茶,听见这话不免诧异。 “妈,你别被他骗了。他是拿他妈做借口呢!”洛洛赶紧摇醒单纯的容易遭坑的妈妈。 东子是很有风度的男孩子,站起来,接过沈佳音手里的花茶壶,说:“阿姨,您坐吧。这种小事,我和洛洛做就可以了。你只要坐着,吃喝享乐。” 沈佳音哭笑不得:“洛洛他不会泡茶的。和他爸一样,什么都不会。” 洛洛当场丢大脸。 东子哈哈大笑:“没关系,我会,阿姨。这种事儿,改天天,我来教洛洛。”东子还是洛洛在单位里的前辈。 沈佳音听东子这话,只当听笑话。要是她儿子老公能教会,她早就教了。 东子给沈佳音到了茶,把茶壶递给洛洛去加热水,同时问:“陆征不打电话过来了?” “嗯,八成恼火我了吧。”洛洛像是无所谓道。 沈佳音这才发现,儿子这是自始自终在坑包子哥,皱了眉头说:“洛洛,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哥呢?” “没有。我这是为他好。”洛洛模棱两可地说。 这话里的含义,东子或许听不明白,沈佳音听出来了。洛洛依旧在耿耿于怀,包子和姐姐不能在一起。 洛洛转身进了厨房,俨然在躲避这个话题。 包子听从出租车师傅的建议,回到家之后,向姑姑借了车。因为他爸的车肯定开去单位了。 蔓蔓听说他来借车,是有些吃惊。因为这是包子第一次向她借车。蔓蔓的车,已经从甲壳虫一代升级到了甲壳虫三代。 “这车,半自动的,和你爸那辆纯手动不太一样,你小心些。”蔓蔓把车钥匙借给包子的时候,细心叮嘱地说,“如果你姑丈回来,或是西西回来就好了,他们的车,都是纯手动的。” 开自动档车的,一般是女人居多。 “没有关系,以前我开过我妈的车。”陆征谢过姑姑。 白露姐姐的车,是自动挡的。蔓蔓记起后,问:“你这是晚上约人吃饭吗?” “是的。” “女的?” 怎么一个个,只会想到女的。陆征纳闷了。这样被人家一猜就中。洛洛那只小妖精不说,自己姑姑耶,怎么也立马猜中了。 蔓蔓只要看包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笑眯眯地弯了弯唇角:“征征,你这个年纪,是该交女朋友了。说什么先立业再成家,可是女人一般等不起的。你家境也不是差,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打算。” 姑姑其实是个蛮实际的人,这点包子知道。只要看当年,他跟姑姑学画,家里所有人为了保护他幼小的心灵谁都不敢告诉他其实没有绘画天赋,一点都不适合学画画,连他爸妈都不敢,只有姑姑,开口和他说了,说他学画的话,不如用力学习。 陆征知道自己爸爸对这个姑姑不仅是疼爱而已而且也蛮尊重的,点了头说:“姑姑说的话,我都会记在心里。” “不用那么认真。”蔓蔓不由一笑,“长辈说什么话都好,但是,你现在长大了,做主的权利都在你自己手里握着。” 最爱家里这些长辈了,一个个都不会想着给他压力给他责任,只会呵护着他自己找到翅膀飞。这样可爱的家人,陆征知道自己永远都舍不得。所以,无论是谁,如果说想让他和家里人变成对立面,是不可能的。他包子,不是个是非不分的男人,也不是故意偏袒家里人。但是,这件事上,如姚爷说的,他有他的难处,她有她的难处,注定了没有结局。 蔓蔓只觉得他的脸色突然沉重了下来,于是把一只手放在他肩头上拍拍,像是安慰。 陆征拿着车钥匙下楼。 对面的陆夫人,早注意到动静贴在门板后面听着了,见孙子走了,才敢打开门走到女儿面前问究竟:“怎么?征征有女朋友了吗?” “妈,征征这个年纪,是该交女朋友了。”蔓蔓劝母亲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事情没有成之前,到处说。要是把年轻人自己给吓到了,可不好。因为眼看陆征对这事儿都不想说出去。 陆夫人哦了一声,好像能听明白自己女儿的意思,可是,终究忍不住好奇,问:“你说他看中谁了?” 蔓蔓无奈:“我不知道。”接着,推着母亲回屋里去。 陆夫人一边走一边问:“他爸他妈知道吗?” 蔓蔓更无奈了:“妈,你千万不要傻傻地去问大哥大嫂。这事儿八撇都没有一撇。如果妈你想抱曾孙的话——” “想!”陆夫人大声地答着。 耳听老人家的声音能震穿一幢楼。蔓蔓慌的一把将陆夫人拉进门里后,关上门。只是,在家里书房里的陆爸,探出了脑袋,明显都听见了。 包子开着姑姑的甲壳虫,赶着去赴约。人生的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十分紧张。可是,最糟糕的是,当他习惯性地扯拉领带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跟着吴正淳穿了一身正装,不知道这幅打扮适合不适合去约会。(未完待续) 人生第一约会 包子的车开到了市税务局,很快的,找到了街边一个电话亭下站着的人影。 把车靠到了街边,扬下车窗,刚转回头,她的目光刚好也望了过来。两个人碰触的眼神,像是闪了一下,之后,不由地都尴尬地避开了。 当时,陆征心里就想:难道她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约会? 可能是的,昨晚上他不是问过她有没有和男人交往过吗?她说了没有。 都是人生中第一次约会,陆征心里只要划过这个念头,心头涌起一股夹杂紧张和不明所以的情绪复杂交合在一块儿。 杜玉心知道这里不能停车的,匆匆忙忙抱着手臂里的文档什么的,直奔他开来的甲壳虫。 拉开副驾座边上的车门,她钻进了车内,拉上门。他见她手里的东西比较多,赶紧先解开了身上绑的安全带,伸出手帮她把她手里提着的最大的那个大袋子,放到脚边车厢座位内。 “很重,里面都是什么?”陆征不由问。 她一个女孩子,抱这么多东西,病都没有好,不累吗? “都是文件。”杜玉心拂了额头湿漉漉的刘海,大冷天的,她都热出汗来了,可见有多累,“我们店里要报税,在网上搞不定,只好奔这里服务大厅问了。要了许多资料,有些用U盘拷,有些只能背着文件回去自己读。还有,这些是店里的部分单据,拿来请人看看的。幸好今天在这里遇到了父亲的老朋友。借我电话不说,还告诉我该找这里什么人,看能不能指导一点我们。” 说了一大堆,全都是关于业务的。这显然是不符合今天约会的主题。约会不就都是谈情说爱。陆征脑袋里想着。但是,如果不聊这些,以他们两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关系,都不知道聊什么。不无意外,这样的开头,却是化去了开始的那份尴尬,双方都不知道如何开始的尴尬。 陆征抽出了自己姑姑车上的面巾纸盒里的纸,递给她:“擦一擦脸。” 杜玉心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紧张,接过面巾纸,问:“脸脏吗?” “不脏,只是流汗了,不擦的话,怕你着凉。把脖子上的汗,背上的汗最好都擦一擦。你病没有好,要注意一些。”陆征说完这些话以后,忽然察觉,自己的话风是不是和他那不开化的君爷老爸很像。一本正经的,规规矩矩,木木板板,不知变通。如果是那对风流犹如电影明星的姚家父子,可能会是这样说的:不脏,你流汗,那张脸更漂亮—— 想到这里,陆征心里头叹气,现在如果再补说这些话肯定是虚伪了。 杜玉心却不这么觉得,一点都不这样觉得。手里握着的这张纸巾,感觉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暖和到了她内心深处。可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他这样体贴细致。 “把安全带系上。”陆征突然说,眼看前面好像有交警开着巡逻的摩托车过来。 杜玉心马上把安全带一拉,扣上安全锁。 甲壳虫缓慢驶上了公路,这看上去,是夜晚上美丽的约会开始了。 陆征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以比平常更用力的力度。旁边,她的目光,像是时而在车内扫着,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有东西掉在车内了吗?” “没有。”杜玉心微微低了头,才发现自己好奇的动作太大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记得,你好像昨晚上不是开这辆车——” “昨晚上是我爸的车。我爸开去单位了。这辆车是我姑姑的。” “难怪——” “难怪?” “这种车好像女性开的比较多。” 听见她这话,陆征笑了,微笑的嘴角,把他那酷似君爷那张酷严的五官柔化了,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说:“你会开车吗?” “会一点。”杜玉心抬起头,一方面像是惊讶他竟然会反问,一方面,是望到他那英俊漂亮的侧脸上,好像更惊讶的是此时此刻他脸上荡漾的笑容。 “怎么学的车?” 只见他问话,接下来,倒是很像他父亲的口吻,俨如大家长盘问似的。遗传基因怎么都骗不了人。杜玉心小姐在心里这样描绘自己初次约会的对象时,一面回答说:“家里有时需要用到车,要求我们兄妹都必须会开车。所以,我和我哥都报班学习,拿了B证,但是,我开车的机会较少,家里小货车都是我哥在开。” 陆征一惊:“B证,岂不是比我这拿A证的强?” 杜玉心因他这句话,不由扯了扯嘴角,被他逗出了一丝乐意来。 能听见她像蚊子似小心翼翼的笑声传过来,陆征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他有这么可怕吗?害得她笑都必须战战兢兢的。 不管怎样,从车前镜里望到她笑的样子,是很好看的。人一笑,精神都上来了,把快乐的气息都能传递过来。 陆征看着看着,仿佛想到了什么。 很快的,杜玉心敛住了笑颜,因为她看出,他走神了。他的目光,早不在看着她这里,而是望到了其它遥远的地方去,或许那里有他一心想看的那个人。 黯然的神色,镀上了杜玉心的眸子里。这本来就是她可以预想到的结果。虽然,他在电话里那样用力地否认和保证。 “我们先去吃晚饭好吗?”陆征想起了洛洛之前那只妖精教的,看着表确实很晚了,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随便找家店吃吧。”杜玉心也怕自己肚子饿的声音传到对方耳朵里,所以,没有羞涩大方地承认。 说是随便找一家,可这是他们人生的第一次约会,怎么可以随便。陆征想什么都觉得不可能随便。甲壳虫一路开,陆征一路看着街边哪家饭馆看起来比较高大上。他极少在外面吃东西,学的是自己父亲,因为君爷从小给孩子灌输的观念是,外面的饭馆做的再好吃,都不及家里的卫生好吃。 陆征因此不由郁闷,由于事前没有做好调查,结果事事狼狈的样子。 坐在旁边的杜玉心,看出他开了一段路的车了,却都一直没有主意的样子,于是主动开口:“你姑姑,家里是不是开素菜馆的?” “是,和你家一样。”说到这里,陆征想了起来,道,“当初,我姑姑的那家素菜馆,还是和你爸妈一起开的。” 这些事,杜玉心肯定都知道。她想说的是:“前面街头拐弯口,有一家画饼充饥的分店,刚开不久。陆先生应该习惯到你姑姑家的饭馆吃饭吧,不如我们到那里吃吧。” 瞧这个姑娘多好,既体贴,又考虑周致。 陆征心里不免一动,想,所谓娶贤妻良母,指的大概就是眼前自己这种女人。 姑姑开的饭馆,他从小吃到大,怎么会不熟悉?是太熟悉不过了。而且,姑姑开的店,卫生方面肯定不用他操心。她还病着,他还真怕带她到了不知名的店里,吃坏了她肚子,到时候得不偿失。病人吃素菜,又有好处。简直是没有一个能让他反驳的理由。 甲壳虫根据杜玉心指出的方向,愉快地开过去,看到了街头拐角处的画饼充饥。找到地方停了车。陆征绅士地绕过车头给她开门。 杜玉心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今天她出来办事,为图方便,穿了瑜伽裤子和跑鞋。看起来,十分青春运动,同时,也显现出简陋的一面。 现在,这幅打扮,站到他穿西装西裤旁边,俨然是一点都不搭配。难看死了。杜玉心就此尴尬了,感觉很失礼。早知道她不该贪方便,好好准备的,该回家换身衣服的。 或许看出她脸上那份踌躇,陆征关上车门帮她把手提包拎出甲壳虫时,说:“我也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时间,好像是紧了些。” 杜玉心挑了挑眉:“你这身打扮,参加学术会议穿的?” “嗯,平常我不爱穿西装,比较喜欢穿运动衫。”陆征说完,冲她一本正经的脸色,“我绝对不是撒谎,什么善意的谎言,我说不出来。” 杜玉心本来抿紧的嘴角扯了两下,像是微显出了笑意。 两个人一块进了饭馆。 因为知道自家姑姑的饭馆从来开到哪里都是火爆到哪里,陆征推开店门进去的时候,心里还真捏了把汗。果然是,店门口一排二十几个人的座位全都排满了等待有座位吃饭的顾客。店员拿着菜单,递到每个顾客手里,殷勤地服务着,抬头,看到他们两个,说:“不好意思,现在如果要用餐的话,前面还有二十几个客人要等,不知道两位介意不介意时间?” “大概要等多久?”陆征问。 “半个小时以上可能是要的。”店员说这半个小时肯定有所保留,眼看等的人这么多,而且,画饼充饥的规矩是,如果你不在这里等,是不行的,不会给你预留位置。 杜玉心叹气:“我以为刚开不久,没有那么多人来。” “小姐,我们店第一天开张就是爆满的哦。”店员微笑地说。 杜玉心当然知道,只是,心里不禁更为叹气。以前,自己父母,还是这样一家赫赫有名的全国连锁素菜馆的股东兼老板。 由于陆征之前打定了主意只在姑姑的饭馆里吃饭,现在,眼看情况变成了这样,早知道出发的时候,先在姑姑那里拿个特殊VIP的预约位置了。 如今走后门的话,不知道姑姑同意不同意。 陆征琢磨着是不是给姑姑打电话的时候,饭馆里通往二层的楼梯上,忽然冒出个脑袋。对方看见他的样子,叫道:“陆征!” 那一声,让陆征和杜玉心都抬起头。望过去看见的人影,杜玉心不认得。而陆征俨然是怔了下。 楼梯上伫立的男人,早就跑下楼梯来了,到了他们两人面前,稀奇地瞅了瞅他们两个,随之,仿佛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杜玉心看来,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上,明显是有一丝诡计多端的味道,让她心里头一毛。 “怎么,是不是没有提前预约,吃闭门羹了?到我们那里拼桌吧。走。”说着,对方拉了下包子的手臂。 陆征本想抵抗。对方贴到他耳边说:“放心,你爸不在。” “有谁在?”陆征打听清楚了。 “你赵叔叔,和叶思泉。”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吃饭?”包子保持百分百的警惕性。 “要加班啊。”冯永卓露出被包子爸君爷欺负惨了的可怜兮兮的面孔,说,“出外公务到现在,还得回单位里加班,路过此地刚好见新开了一家饭馆,你赵叔叔有你姑姑送的VIP会员金卡,想着划算在你姑姑饭馆里吃饭,绝对是卫生加上帮衬,所以大伙儿决定在这里吃了。我们的菜刚上桌,没开始吃呢。而且,这小姑娘不陌生。” 后面那句不陌生,杜玉心听见了。恍然大悟,这个人,理应见过自己的。 “我爸的朋友。”事到如今,陆征只好向她介绍。 “你好,叔叔。”杜玉心礼貌地打招呼。 “不客气,都上来吃饭吧。” 如此,被冯永卓拉着,两个年轻人尾随其去到二楼的VIP包厢。冯永卓走在前面,所以两个年轻人没有看见此刻冯某人乐得嘴角都快裂开了的表情。 太幸运了。冯永卓心里头想,哪里能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领导儿子和女孩子约会。 包子倘若知道自己又中了人家叔叔的陷阱,八成后悔到呕血。 不过冯永卓确实没有骗他,倘若有君爷跟着来的话,他肯定是不敢让包子上楼来的。但是,他也确实瞒了包子一点。君爷不在,可有着另一个人在。 陆征跟着人走到包厢门口,门打开之后,一眼望进去里面,在看到座位席里的那个人正好之前冯永卓没有提起的刹那,转头就要走。 “怎么——”杜玉心见他转回头心里正不解时。 包厢里传出了姚爷的声音:“征征,你带谁来了?”(未完待续) 很好的叔辈 包子懊悔到咬舌头。 为此包厢里头,不会儿传出一串温文尔雅的调笑声:“姚科,你不要叫了,他怕你呢——” “他怕我做什么?我家住在他对面。从小我把他看到大,难道会吃了他?”姚爷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驳斥赵文生的话,“当然,他从小的臭事儿,比如说小时候爱粘着我老婆,我都记得。” 陆征一头想去撞墙。 冯永卓从后面把他衣服拉住,拉着包子进包厢里,说:“进来吧,不是不熟悉的人。你要是这样走了,她怎么办?” 杜玉心见到这里,不得不出声:“其实,我到哪里吃,都无所谓的——” 她这话,不无意外,遭到所有人除了包子的反对:“你不用帮他说话。” “征征,你这是不是太不像样子了。男子汉大丈夫,带个女人,都鬼鬼祟祟的,难道见不得人?” 姚爷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包子的斗志。 陆征转身,对杜玉心说:“都是我爸的朋友,如果你没有意见——” 杜玉心其实真的不太介意他带她到哪里吃,只不过担心他的表情,说:“你决定吧。我真的无所谓。” “现在到其它地方吃,怕时间来不及。” “你今晚有事吗?” “没有事,但是除了陪你去买手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晚还需要继续打抗生素。” 只听他每一句话都是为她着想,杜玉心当然是没有任何话可说的了。 两个人,进了包厢里。里面的人,早给他们两个腾出了位置。冯永卓抓了两把椅子过来,摆放在一块儿,道:“你们坐这。” 见是个中式的大圆桌子,坐哪里其实都差不多。杜玉心坐了下来。陆征给她把椅子弄好了,再坐回自己位置上。 冯永卓同时喊来了服务生,再送来两双碗筷。 “看看,需要点些什么菜?”赵文生让冯永卓把菜单给他们两个年轻人,“我们点的,都写在纸上了,你们看看,是不是合适你们的胃口,不适合的话,另点没有关系。是不是,姚科?” 姚爷对于赵文生最后面加的那句话,有些碍眼地撇了眉梢儿,道:“你非要提醒我?是不是想帮着我买账单?” 听到这儿,陆征和杜玉心才知道,今晚上,大概是姚爷犒劳这帮部下,拿了自己的私房钱请部下吃饭。 赵文生对此笑笑,不以为意地说:“没有关系,我请客也好。难得看见征征带女性朋友过来。” 说得他包子好像是没有女人喜欢一样。陆征心里纳闷着,哪一天,他爸这些朋友才不会想着天天整蛊他。 杜玉心在旁听着看着,只觉得这些人,不觉得这些人对人怀有敌意,相反,处处透出了可爱爱护的气息。 都是些很好的叔辈呢,杜玉心想。 陆征扫了眼他们点的菜单,转头,问杜玉心:“你想吃点什么?你不能吃辣的,这里的菜其实都偏清淡,除了少数几样菜都不会带辣,他们点的,也都不辣。要不要,给你单独点碗粥?” 听见包子这样说话的一群人,不由都眯眯地把眼睛笑成了条缝隙。赵文生贴着姚爷耳朵边说:“和陆君不太像吧。” “除了五官像,从小到大,其实他哪点像陆君了?”姚爷对这点,早就深有体会。要说,他家里那只小妖精,同样只是样子长得像他,其它的一点都不像。 毕竟孩子有孩子自己的天地,他们做父母的,又管不着。 赵文生大概叹息的是:“我想,未来嫂子大概都要妒忌儿媳妇了。” 说的是白露姐姐,最贪君爷能对自己多露出一些温暖。结果,自己的儿子做得到的,自己老公,却好像一辈子都别想做到。 姚爷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沉了沉眉。 杜玉心像是拿着菜单认真地考虑。众人看她那样子,像是迟疑的时间过长了些,有点不太明白她究竟在纠结什么。 “不喜欢吗?”陆征心头都有些打鼓了起来,“没有看见喜欢的吗?” 这点包子绝对是多虑了,要知道一开始,是杜玉心提议着来这里吃的。 杜玉心见一圈人都起了疑心,不得不婉转地解释道:“以前,在这里吃过饭,结果发现,现在的菜,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你几年前来过这家饭馆?”赵文生扶拉了拉眼镜,问。 “小时候,应该有十年了。” 一群人,终于想起她家和画饼充饥的渊源。 “是不太一样。”赵文生作为画饼充饥的常客,吃了这么多年,大概这么多年来,画饼充饥的菜式都是怎样的,他有个印象,“说起来,以前的菜式,单纯的中式,现在人口味都变了,如果饭馆不求新出异,很难在激烈的市场里生存下去。所以,现在的菜式,有了多种选择,加上了一些中西结合的复杂口感。有些菜,虽然是西式的,也不错。” “哎呦。”冯永卓马上一巴掌打到赵文生肩头上,“你是这家店的忠实粉丝。” 姚爷撇了撇嘴:“那是当然,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持有画饼充饥的VIP金金贵族卡。连蒋大少都拿不到这个卡,天天向老婆抱怨。” “为什么?”冯永卓稀奇地问。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每次吃完饭,那样认真地填写意见卡。”姚爷指着赵文生那张狐狸笑脸说。 赵文生呵呵,傻笑的样子。 “这样说,当傻子也不错。”冯永卓砸吧砸吧嘴。 杜玉心倾听他们说话,道:“我们家的素心斋,有机会的话,还请赵先生能到我们素心斋试试,我们不仅会给一些客人派发VIP贵宾卡,而且,像赵先生这样忠实的贵客,我们会推出免费专属美食家的美食家卡,这样,赵先生以后到我们素心斋吃饭,带上家人朋友,我们素心斋都会免费,只要赵先生愿意给我们素心斋提意见。” 一席话,说的全场突然鸦雀无声。 “妈呀。”冯永卓第一个叫了起来,“你赵文生也太幸运了吧!VIP金金卡不够,来个免费吃的美食家卡。” 全部人都有理由把赵文生妒忌死。 赵文生像是战战兢兢,受宠若惊,对杜玉心说:“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个事我能做主。” 众人只听这个姑娘,自信的,胸有成竹,掌握一切的口吻,不由面面相觑的样子。冯永卓捂起嘴,在赵文生耳边说悄悄话:“不觉得她和谁很像吗?” “像谁?不像——”赵文生想,肯定不像囡囡,也不像她妈妈初夏和她爸爸杜宇。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女孩子,有种自己的味道。 “不像吗?”冯大少不用说,肯定是在哪儿听说到了什么,才会和赵文生这样挤眼睛。 姚爷在他们两个身边眯起了微翘的嘴角,不予置评。 叶思泉默默地吃着茶,好像很久不插话进来了。 赵文生脑袋里一个灵光闪过,再望到陆征那,好像有点儿恍然大悟。 杜玉心最终点了一碗新式的法式鱼粥,想尝试一下这种中西合璧的菜肴。她从来没有吃过,而且,在父母的口里早就听说了有关蔓蔓为厨神的传说,实际上心里一直是对这个前辈的厨艺,有点儿憧憬的。只可惜,她从小和蔓蔓接触不多。 初夏和蔓蔓关系好,亲密犹如姐妹,但是,可能是自己儿子与蔓蔓家女儿那份尴尬的不成的娃娃亲关系,初夏后来都不带儿子上蔓蔓家里,儿子都不带,女儿更不会带了。 点好的菜一样样上桌。 姚爷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儿子洛洛打来的。 “爸,你在哪儿和谁风流了?妈和我都提早回家报道,你居然在外游荡不回家?”洛洛帮妈妈兴师问罪。 姚爷夹了白菜打着牙祭,口齿不清地回答儿子:“是啊,我在外面,和你赵叔叔、冯叔叔,一块儿风流。对了,还有你征征哥。” “你和征征哥在一块?”洛洛立马瞪大了眼。 姚爷一个眯眼,听出儿子口气里的味道:“怎么,你知道你征征哥今天打算去哪里吗?” “知道。所以,好奇哥怎么会和爸一块吃饭了?”洛洛撅着嘴巴,问。 “遇到,你征征哥和我们是有缘分,怎么,妒忌我们吗?”姚爷挑衅地问儿子。 洛洛一气之下,挂了电话。 一旁一群人,听姚爷听电话,赵文生问:“怎么说?” “没事,某个小东西,妒忌我们和他哥在一块,所以,打个电话发牢骚。吃奶没有长大的孩子,欠被人说。”姚爷说起自己儿子的幼稚,毫不客气。 赵文生等人,只好都无奈地耸耸肩。 洛洛是有点幼稚的脾气,可是,论做事做人,脑袋耍计谋,更是顶呱呱一流的聪明。 杜玉心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刚送来的粥,可能是不太喜欢法式奶酪的缘故,感觉这个粥有点腻,因此皱了皱眉头。 “觉得不好吃的话,就别吃了。吃坏了肚子,到时候更麻烦。” 这样的一句话,大概也只有不是和画饼充饥有感情的人,说得出来。 其他人闻声转头,看到了小心喝粥的杜玉心,以及发出声音的叶思泉。 “不喜欢吗?是不是不合口味?”陆征马上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她说。 杜玉心那瞬间尴尬死了,甚至有种想向某个人瞪眼的想法。想这人何必多此一举。她这又不是挑食的富家大小姐刘明明。 “没有,挺好吃的。”杜玉心摇头,说。 “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陆征却是和某人一样,好像看穿了她脸上的想法。 听到陆征都这样说,几个人一块跟着说话。 “不好吃,就不要吃了。”冯大少口气比较直率。 赵文生说法比较委婉,但是更一针见血:“不要想着是自己点的菜,所以不好意思不能拒绝。有时候,看到的,和吃到的,是两码事。” 姚爷眯着眼:“浪费粮食是不对,但是,吃坏了胃,是得不偿失。” 一圈人这样一说,杜玉心这碗粥真不好喝下去了。陆征主动伸出手,把她面前的碗挪开,同时,勺了一勺子,自己尝了口,道:“是腻了点,你养病呢,吃这个是不太合适。” 杜玉心第一次,大概是人生第一次,竟然如此尴尬,感觉丢脸死了。 犹如赵文生说的,这菜是她点的,她作为开饭馆的女当家,竟然没有能预先知道这菜不合适自己,是自己能力的失常。 陆征按照赵文生说的,给她重新点了一份素淡的面条。 杜玉心其实吃的不多,一碗面条,她舀到小碗里,面条吃了,里面几块肉,基于礼貌她吃了,只剩下汤,基本没有怎么动。 “不喜欢喝汤吗?”冯大少总是最直言直语的那个,吃惊地眨着眼看她那碗显然没有什么动的汤。 杜玉心没有想到,不喝汤,都要被人注意,实在地愣了下。 “这个是老火炖汤,这碗面主要喝的是这个汤,不是吗?”冯大少是有些纳闷的口气。 杜玉心再次无话了,亏了自己是做这行当的,今天是不是倒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挑出毛病来。 她纯粹是不喜欢喝汤,从小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说喝汤,喝水都不怎么喜欢。 赵文生突然拽了下冯大少的胳膊,让冯大少闭住嘴巴。 姚爷像是有意缓和这个气氛,说了一句:“征征,从小不太喜欢吃蘑菇。” 噗。 吃茶的包子,差点儿当众射出条水。猴年马月的事儿,姚爷居然拿出来说他。 拿纸巾擦擦嘴角的包子,说:“小时候不爱吃,不代表知道吃蘑菇的好处之后,现在是喜欢吃了。” 轮到姚爷要当众喷茶水了。 冯大少率先哈哈大笑,不给包子面子。 包子的脸,瞬间一红,别开脸时,却看到她嘴角微弯像是破颜而笑,那一刻,心里的气一下子消失殆尽。想那古话里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来都是如此。(未完待续) 绅士 吃完饭,因为赶着去买手机,陆征和杜玉心起身告辞。 看着这对年轻人走了,余下来的人,却各有各的想法。大嘴巴的冯永卓,在这个时候反而是不敢作声的了。赵文生用筷子夹菜,好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姚爷咂巴着吃完饭用于消食的大麦茶。 一桌子里面,只有叶思泉,看起来是最自在不过的了,其余人好像记了起来,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还差点惹了杜玉心不高兴。 “这事——”赵文生歇下了筷子,转头请示姚爷的口气,“我们不需要向陆君报告吧。” “当然不用。”姚爷细致的眉尖簇了簇,像是沉思的样子。 赵文生看他这个表情,都能看出些什么。 大嘴巴冯永卓终于是按耐不住,道:“有生之年,可以看见征征交女朋友,也是不错。” “人家有说是交往吗?”姚爷像是冷不丁冒出的这话,让桌上刚才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全冷了。 冯永卓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刚才两个年轻人过来的时候,陆征不像是和杜玉心交往吗?怎么看都很像,哪里不是了? 赵文生摘了眼镜擦拭着,低头好像一样在想着什么。 叶思泉压根不出任何声音,那张冷酷的表情,比包子更像君爷确定无疑。 “这——”冯永卓卡了下口水,悄悄靠到赵文生身边,“是不是介意,人家是杜家的女孩子?” 是有这个可能,因为,君爷不是从一开始,特别反对自己外甥女和杜儒霖的娃娃亲吗?既然连外甥女都反对,陆征是君爷自己的儿子,如果和杜家的女孩子交往的话,更是不用说了。君爷百分百应该是不同意的。 结果,赵文生瞥了一下冯大少:“你陆队是这样无聊的人吗?”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这向来是陆家的规矩。女孩子,要宠的,所以,陆家特别注重自己家的女儿要嫁的好,半点委屈都受不得。无论对象家底背景各方面,都会要求十分严格。至于自己家那些男孩子娶媳妇,要求却是完全不同。只看重对方的人品和性格。 到底要求什么样的媳妇儿人品性格能过陆家人的眼光,只要参考下姚爷和君爷娶的媳妇就知道了。很简单,事业上,能独立,能辅佐自己的丈夫,更好不过。能力不是很出众也没有关系,像陆夫人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家庭主妇,但是,唯一要求,必须是全心全意为夫家着想的女孩子。 这点说的容易,其实最困难。毕竟现在的社会,独立的女性太多了,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嫁过去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女儿,更多的是,嫁过去只当自己不过是多了个老公。看看,当年姚爷挑媳妇的艰难过程,足以见得,真不是什么女孩子,都很适合陆家姚家。 不要漂亮,不需要很聪明,但是,需要一颗真心。 难。 冯永卓听了赵文生的提醒,想起来是这样一回事以后,顿觉奇怪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杜玉心家世也算得上是清白。杜宇哪怕以前烂赌过,如今改头换面,陆家又不是不接受做过错事但是知错能改的人。杜家在其它方面,平常老百姓一家,辛苦勤劳,任劳任怨,没有什么污点可以指摘的。 杜玉心本人,虽然样貌不算是出众,可是陆家娶媳妇,从来也不喜欢挑美女的。而且,听说,君爷本人,对杜玉心的工作能力和风格,很是欣赏。 那是什么缘故了?为什么姚爷会突然发出这样一句话?姚爷的意见,当然对于包子来说,也是举足轻重的,毕竟陆家姚家那层关系在。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起了之前大家听说过的风闻,说是,姚家的姚子宝有个女儿,和包子年纪相差不大。陆家姚家的长辈,为此都兴奋了一把。恨不得马上给这两个年轻人牵红线,完成陆家姚家联姻的美梦。 “莫非——”冯永卓心头戈登着,望了望姚爷的侧脸。 赵文生差点想拿把锤子砸他的脑袋瓜,嘴里同时吐出:“我服了你了——” 冯大少的脑子,不是普通的笨。 姚爷是与君爷关系好,但是,不至于在君爷没有表态之前,赶着去否认包子自己挑选的女孩子。这种越权的事儿,姚爷这种聪明人,怎么可能做。 况且,姚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讨厌杜玉心这个女孩子。 “那是怎么回事了?”冯大少的脑子,都快透支了,都想不出什么缘故。 赵文生看起来,也不打算和他透这个秘密,让他自个儿想。当然,姚爷那句话,也确实提醒了众人。 只能说,冯永卓和包子接触不多,其实,不算是特别了解包子,倘若真的了解,不会轻易说出这句话了。 那就是,包子这个人,特别谨慎,这点学了君爷,谨慎到了极点。没有完全确定的事,绝对不对外宣布承认。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冯大少拉着包子来的时候,包子其实不情不愿的。 姚爷和赵文生他们,非要包子把杜玉心带进来,其实,也正是再亲眼证实一下包子的态度。结果显而易见,包子,其实对这段感情,自己都没有理清楚。 人家包子,对杜玉心,不像是动了感情。 仔细想的话,理所当然,要知道,之前,包子一直心里面,只装了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叫做彤彤。如今要和君爷一样死脑筋的包子突然改变主意,岂能容易。 赵文生想到这儿,嘴里头真的叹出了声气。说实在话,他知道,苗家那个事,哪怕抓到凶手以后,也很难解决史慕青心里头对君爷那个疙瘩。 包子几乎是别无选择的了。 君爷哪有可能为了儿子所谓的爱情,被对方女孩子所胁迫,去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错事。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娶进陆家的门,一样是添堵。君爷嘴头上没有说不好,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好。连白露姐姐都知道不好。因此,君爷和白露姐姐才说让儿子自己选择。选择他们父母还是选择爱情。 只能说,君爷和白露姐姐是坎坷,帮了人家,反而被人给怨上了。要是其他人,早气的吐血了。好在君爷和白露姐姐都是气量大的,对这种小事儿没有放在心头上。 在赵文生看来,倘若,包子真的回头找了杜玉心这样的女孩子,倒也不错,最少解决了自己父母最大的难题。只怕,感情这个事,不是说怎样就能怎样的。接下来,要看缘分的了。 姚爷心情看起来一样是不怎么好,可能看出了包子的心还在史慕青那头,有些替君爷他们担心,站起身,走出到外面透气。 其他人,早已歇下碗筷,都吃不下了。 “我们能做点什么吗?”冯大少虽然还想不太明白,但是,热心肠真的不减,开口说要帮忙。 “能做什么?”赵文生反问他。 “不知道,知道的话,不会问你了。”冯大少说这话的时候,还挺有底气。 赵文生额头落下几条乌线:“思泉都要笑你了。” 坐在对面的叶思泉,脸上一点都没有动的表情,让说这话的赵文生,以及冯大少,突然间都失语了。 姚爷走到外面时,从二楼上的窗户,能望到楼下包子带着杜玉心,走到蔓蔓那辆甲壳虫旁边。 陆征伸出手给杜玉心开门。杜玉心迎着风,好像打了一声喷嚏的样子。陆征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想到他一件衣服,还被她留在了家里,杜玉心不禁笑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把衣服借给人家?然后,都忘了要回来?” 陆征是不太记得这种事。经她这样一说,想了下,还真的是。包括,他之前借给史慕青的外套,都总是忘了拿回来。 主要是白露姐姐给他买了好多衣服,他对衣服从来不缺,衣柜里满是衣服。 见到他表情,真的是事实如此,杜玉心一时却不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 太绅士太热情的男人,有时候,很容易给女孩子制造一种不安全感。包子是暖男没错,可是,如果对每个人都太好了的话,很容易招惹是非的。 “谢谢。”杜玉心说,穿上他的外套时,这回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波动,在于已经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以后。 陆征没有察觉,等她上了车,给她关上车门,再绕到自己驾驶座上。 姚爷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皱紧了眉头。赵文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后面,望见之后说:“洛洛不需要人教,都知道怎么做。” 这是不想直接批评包子的口吻。 姚爷吸口气,才没有吐出来,道:“回去吧。” 作为包子亲密的长辈,他是不想太责怪包子。因为包子没有谈过恋爱,之前过的生活和女人接触不多,简直像是庙宇里的和尚头一样,所以,需要学习的包子,或许只有经过一次痛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包子还没有尝到痛。 甲壳虫奔洛洛说的手机城去了。包子借洛洛的话,对杜玉心说:“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在手机城工作,所以,能介绍一些特价机和优惠,应该有合适你的手机和合适的价格。” 他这话,算是提前做了一些工作,知道她的品性,不喜欢奢侈,喜欢讨价还价和物美价廉。 杜玉心据此看到了他放在车里架子上的手机,是华为,但不是普通的华为低价机,是土豪金的高级版本。 “你在你朋友那里拿的?” 杜玉心问这话的时候,陆征没有听出异常,道:“嗯,人家帮我拿的。其实,我对于手机品牌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他们说国产机也好,最少,没有苹果那样有时候升级换代蛮麻烦的。” 说的是苹果的系统,很容易淘汰机器。 杜玉心听出了他是怕麻烦,嘴角弯了弯:“没有想到,你是个会怕麻烦的人。” “我不怕麻烦吗?”陆征完全想不出她这个结论从哪里来的。 “因为,我接触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从来就是个热心的。” 耳听她这话,像是赞美,陆征却突然觉得脑门上可以落下黑线了,说:“我这个人,在班上,据我知道的,从小学开始,都被人说冷酷无情。” “你只是表情上看起来有点儿——”杜玉心委婉地说。 “不,你弄错了。”对此,陆征严重澄清,“我不太喜欢帮人,很不喜欢管人家的闲事。而且,家里那会儿,我妈病着的缘故,我爸告诉我要早点长大起来,担负起这个家。所以,我在学校里并不合群。” “因为你跳级读书吗?”杜玉心其实知道他年纪,以他这个年纪,读到研究生,不跳级根本办不到。 “是,我高考的时候,是报送,学校的特招生。” 作为一个不像一般人升学的孩子来说,从小被人妒忌嫉恨,几乎是百分百肯定的。为此,陆征曾经经历过,因此一些家人到教育局告他们陆家,说他们陆家使用了特殊关系帮助孩子升学。事实上肯定不是如此的。陆家最痛恨走后门的了。他陆征是实在地用成绩拼上去的。 杜玉心听着他说到自己的过去包括自己家里的事,虽然,有些事情,她或许从其他人口里,听到过一些风声,现在听他自己说来,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令她内心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玉心最终说,“老天爷终究是知道怎么做的。” 陆征这时候,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和她说了好多,他之前自己都不敢对任何人说的东西。要知道,他是君爷的儿子,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随意向任何人吐苦水。他从小,对妈妈撒娇都不敢。 果然只能说,她是与众不同的,让他轻易打开了心门,对她说了些实话。 “其实,我是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因为比起我,你一定更辛苦。”(未完待续) 约会继续时 到达手机城的时候,陆征给洛洛发了短信,询问那家熟人店铺的店号位置,以及对方老板姓什么名什么,如何交涉之类。 结果洛洛给他回了短信,说到二楼西侧C号位找人,具体没有说找谁。 陆征就此在想,莫非这只小妖精又不知道在自己赌什么气。旁边,杜玉心问:“不知道在哪里吗?要不要我们问问人。” “不,朋友说了,我知道怎么去。”陆征赶紧收起手机。 两个人,坐上电梯,到了二楼,陆征望着店铺上面的牌子号,一个个找。杜玉心见他那样认真,当然是默默跟在他后面走。两个人紧紧张张地一路找过去,都没有说一句话。 陆征是怕把事情搞砸了,多没有面子,这可是他第一次交女朋友。 快走到末尾的时候,前面拐弯口,貌似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陆征怔了一下时,站在他后面的杜玉心也看见了那人,咦问了一声:“这不是——” 上次,陪她去菜市场买菜的,以及一块吃饭的那位姓姚的先生的儿子,难道这个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的男孩子是卖手机的? 杜玉心发出疑问的时候,陆征脑门上齐齐都是黑线。想自己今晚上究竟走了什么霉运,这对姚家父子,居然都阴魂不散的,他走到哪儿约会都能盯着他不放的样子。 洛洛好像没有他们两个这样惊讶,从柜台上面露出脑袋,冲杜玉心张开亮晶晶的帅哥牙齿,笑着:“嗨,这位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陆征拔腿想走,结果,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除了洛洛可以问以外,对这里是一概不懂。等于说,他这会儿转身走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带杜玉心找物美价廉的手机。 杜玉心一边留意到了陆征脸上像是浮现出微妙的表情,一边询问:“这位就是你要找的那位朋友吗?” 陆征整理清楚了思路,只能回头再找这只小妖精算账,冷静地说:“是的。” 这句话,站在柜台后面的洛洛听见了,笑眯眯的,冲他们招招手。等他们两个走过来时,对着杜玉心说:“哥之前有和我说过,说是姐姐想要买手机,姐姐想要什么样的手机?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听这样介绍,这个长得很像电影明星的男孩子,简直是浪费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竟然在这里卖手机。要是被星探给挖掘了,可能都能一夜爆红了。杜玉心脑子里瞬间闪过这样一连串想法,整件事感觉不可思议。 陆征暗地里,瞪了瞪小妖精。 洛洛很是无辜地用眼神回答他:我这样做,不是更方便吗?好过,你总是打电话问我,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说得他包子在这方面完全是低能儿一样。 陆征转过头,看着杜玉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声,我这个兄弟,只有这点本事,卖手机还行。” 洛洛脚底差点儿一滑要摔大跤。 杜玉心眼里露出丝惊讶。 洛洛只能在心里咬了咬牙,笑呵呵地接着包子哥的捧杀,道:“我读书不好,做什么都不太好,就靠这张脸,卖手机是还可以。” 陆征嘴角勾勾,哼哼:算你这只小妖精有些自知之明。 杜玉心像是略为沉思了一下,说:“其实,只是卖手机的话,可能浪费你的才华了。刚好,我有个朋友,她是在酒店管理层工作的。我上次到他们广告部参观过,似乎有在招募年轻的有潜力的长得好看的年轻人。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洛洛和陆征同时一惊,没想到这样的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 “哥,她很单纯,很好骗,是不是?”洛洛侧过脸,偷偷在陆征耳边说。 陆征不知道怎么回答。杜小姐能算是单纯的一号人吗?感觉不太可能。 杜玉心,可是管理人员,而且工作能力出色,备受他父亲关注。 洛洛轻咳一声:“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个人性子散漫惯了,不适合给人打工,喜欢自己做点小生意,要不然,不会书也读不好,不去找工作了。” “那是,你脑子这么聪明,而且,你父亲,工作也很不错。”杜玉心嘴角微弯,噙了抹高深的微笑。 洛洛毛发一竖: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个姐姐其实很不简单。 “我要的手机这里你都能找到,是吗?”杜玉心的目光,像是很认真地在柜台的橱窗里扫了一眼,道,“好像是,你这里什么品牌的手机都有呢。” “当然了,国内外,主要的品牌都有,只要不是小品牌。哪怕姐姐你在网上找的型号,我们橱窗没有暂时的,我马上也可以联络同行,帮你找来,给姐姐打行内的价格,绝对划算。” 洛洛现在不敢掉以轻心了,都认认真真地回答杜玉心的问题。 陆征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听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几次口上争锋之下,虽然没有说哪边是明显占了上风,但是,很显然,像现在这样洛洛这只小妖精能正经地收拾起了平常吊儿郎当的表情来专心应付一个人,实属少见。 想这只小妖精,自小到处诓骗人,欺负人,今儿,却是总算是遇上了个对手了。陆征不禁莞尔。再想起史慕青,倒是从小都和他一样遭到洛洛的坑蒙拐卖。杜玉心,则是完全和史慕青相反的风格。 不知不觉中,陆征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个女孩子的不同点和相同点。 缘分是吗?因为,他和某人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了,所以,在他面前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哥,哥——” 洛洛叫了两声,见陆征没有反应,把手放在他面前挥了挥。 陆征反应回来的时候,突然感到尴尬,自己居然是刚刚走神了吗? “哥,姐问你,你觉得哪个手机好呢?”洛洛说回手机的话题,像是有意给他化解尴尬。 “咳咳。”陆征低头,一瞬间有点不敢去对上某人的目光,宛如认真地在考虑洛洛抛出来的问题,审视着橱窗里的那排手机,道,“你们说哪个手机?” “这个,和这个,我介绍给姐的,这两个性价比高一点,而且都是白色的,大方,刚好很适合姐。姐一看,是个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精炼能干的事业女性,适合大方的手机款式。屏幕最好也大一些。当然,如果姐因为工作需要,要把手机时刻带在西装口袋里,要求手机小巧一些的话,我会再介绍这两种。不过,姐要知道,现在基本的配置,都没有说把屏幕做的很小,都是做大的。其实买小不怎么划算。” 洛洛咕噜咕噜说了一堆,陆征吃惊,是由于没有想到这只小妖精居然是认真的,提前做好了功课,而且功课做的挺认真的。 “那么这两款手机有什么区别?”陆征也是认真相对地说,毕竟,自己这次来,专门就是为了来帮她挑手机的。 “有。”洛洛道,“品牌不同。这两个,一个是国外大品牌,一个是国内大品牌。这个国内的品牌,和哥现在用的是同一个品牌。哥用过这个品牌的手机,可以给姐一点切实的意见。” 两个人同样品牌的手机,都被特意提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只小妖精是不是故意的。陆征心情复杂地想着。主要是不喜欢样样被这只小妖精坑。 身边的目光射了过来,像是射到他脸上,陆征轻咳了一声,道:“我用手机,基本上,用来打电话,和查找地图之类。不玩游戏,所以,不知道能给些什么建议。” “打电话信号好吗?” “还可以。” “查找地图方便吗?” “还可以。” “游戏我不玩,我可能和陆先生一样,更关注它的使用功能。如果它系统流畅,不会经常死机的话——” “这个品牌的手机,口碑都还不错,没有听说很多返厂。”陆征说到这里突然一丝紧张,额头都要冒出汗了。 洛洛的视线,直射到他眉角上那抹汗珠,眯眯眼。 “那就这一种吧。” 另外两人,听她一说,均转过头来。 洛洛的两只眼珠子,漂亮的早就眯成了条弧线,笑道:“姐姐,你真爽快,都不怎么问价钱。难道这是因为,这个手机和我哥是一个品牌的吗?其实,如果你买和我哥的手机一个型号的,我帮你配一个女性的手机壳——” “不用。”杜玉心很冷清地打断了小妖精的话,“你哥的手机,对我这种贫民来说,太贵了。” “这有什么难解决的,让我哥买给你就好了。” “你哥还是学生,不是吗?” 洛洛突然舌头打了下结:这个姐姐真难对付,哪有他的彤彤姐姐,那样的好被他欺负,好被他骗! “我哥虽然是学生——”洛洛用力拧了下眉头,不会轻易认输,“但是,他很有本事的,谁说学生就没有收入的。他年年拿学校奖学金——” “学校给他奖学金,医院给他补助,都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在学业上进步,而不是鼓励他给女人买手机的。” 杜玉心这句话说完,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错的,不是这样吗?奖学金,都是为了鼓励学生增进学业,怎么可以用来泡妞。她如果真接受了他用奖学金给她买的手机,哪怕他们之间关系已经进一步很亲密了,她都会觉得无法接受,在拖他后腿,是一种很羞耻的事情。 可是,她这话落地以后,对面那两个小伙子,不仅用惊呆的目光看着她,接着,洛洛吐出了一句之前他刚说过的话:“哥,你这位姐姐真有性格,知道吗?很像哥的爸。” 陆征眯起了和君爷很像的黑曜石眸子。 杜玉心蓦然吃了个口水。怎么?她和君爷真的很像吗?像到怎么不止一个人这样说了? 是不是太怪了。她不是君爷的女儿,要说像,也该是君爷的儿子像君爷才对。 “哥的爸,欣赏这位姐姐,对吧?”洛洛像是拿手捂着嘴巴边侧,对着包子哥说悄悄话。 陆征点了头:“是的。” 只见这对兄弟当着她的面,延续起了这个话题。杜玉心不仅脸上尴尬了,而且,突然感觉到,这对兄弟,之所以是能成为兄弟,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坏心。 别过脸,杜小姐不和这对人说话了。 洛洛欢快的样子,把她挑出来的手机,交给身后那位其实才是这家店铺主人的朋友,说:“帮我哥的这位姐姐,拿这个型号的白色手机一部。对了,给她贴上玻璃膜。” “好。” 见那人走去拿手机了。杜玉心转回身来,拿出包子里的银行卡,问:“可以刷卡吗?” “姐不问价钱吗?” “知道你不会坑我。我和你哥说过的,只买千元左右的手机。” 瞧,这位姐姐不知道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真的信任起了他这只小妖精不会诓人?谁不知道,他小妖精最喜欢做的事,从小到大都只有一个,坑蒙拐骗。 说这位姐姐真单纯吧,但是,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在理,可见是在心里头都盘算过了,知道他这会儿不可能在这个事上诓她,因为没有任何用处。 只能说,这是个,太精明不过的姐姐了。 不好玩!洛洛小妖精在心里头琢磨,要是以后,真的他包子哥和这个姐姐在一块了,以后,他想坑蒙包子哥,恐怕多了个阻碍,都不好玩了。 小妖精在想什么,站在橱窗面前的一男一女,可都顾不着了。 陆征坚持问:“你觉得满意吗?合适吗?可千万不要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所以——” “放心。我这人做事,尤其对朋友,更喜欢说实话,不会说半句谎话,更不会说着把不喜欢变成喜欢的谎话。那对我,对其他人,都没有好处。”杜玉心说着,冲他笑了笑。 笑容很是真实,没有半点谎。 陆征见此,总算是放心了,低头望了望表,道:“差不多时间了,我送你去医院打吊针。”(未完待续) 不见了 “哥准备送姐走?”洛洛像是有些依依不舍。 陆征抬头,故意瞅着他:“怎么?想跟我们走?” “我这里可以随时交给朋友帮忙的。”洛洛才不怕,随机应变,信手拈来。 杜玉心在收银台结完帐走回来,看见他们两兄弟再说走不走的问题,问:“姚先生准备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说,想陪你去打吊针。其实,他从小,很害怕打针的。”陆征趁机不忘抓一下洛洛的小辫子说。 “我记得他爸——”杜玉心就此想起,昨晚上刚见过洛洛的爸爸姚爷,好像也是个大夫。 既然老爸都是大夫了,儿子竟然会害怕打针。 洛洛用力地瞪着包子哥。他小时候是很害怕打针,为此想过许多法子逃避打防疫针,结果,导致到长大后心理阴影还在,要不然,早和包子哥一样继承父业了。 说回来,他爸最讨厌,明知道小时候他害怕打针,还经常拿打针吓唬他。 “怎么,还和我们一块去吗?”陆征微笑的嘴角,看着小妖精。 “不去了。哥你真傻,我说着逗着你们玩的,哥你和姐约会,我会是这样不识相的人吗?当你们的电灯泡?到时候,被哥和姐给怨上。”洛洛在口头上,绝对不会落于人后。 陆征不和这只小妖精说话了,问拿到手机的杜玉心:“这样,我们走吧。” “好。”杜玉心向洛洛点了下头,“谢谢姚先生今天的相助。” “不客气,姐姐。”洛洛笑眯眯的,“无论是谁,只要是对我哥好,我对谁都会好的。但是,谁对我哥坏,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陆征赶紧把人拉了走。瞧这只小妖精说什么话,像是随时要欺负人的黑社会大哥似的。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杜玉心走在陆征后面,一边说。虽然,她有听人说过,陆家和姚家的关系很不一般。 陆征回想起自小和小妖精的种种,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接着她的话说:“我们爷爷奶奶经常说,如果我们两人,其中一个是女的,另一个是男的话,早就结婚了。只可惜,又都是男的。” “是吗?”杜玉心轻声地说。 “是。”对这点,陆征确信不疑。以他们两家如此亲密的关系,倘若真是一男一女,青梅竹马的话,不成亲根本无法想象。 “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你小时候当哥哥,一定是对他很好。”杜玉心推测着。 陆征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谁说过,回头,只差对她竖起大拇指,说的真准:“我就是小时候,不知道他的厉害,大人叫我照顾小弟弟,我就照顾小弟弟,结果,一辈子被他粘上了。我奶奶,说我像我爸的命。我爸从小据说也是被他爸粘上。” 噗。 杜玉心差点儿一口笑出来。 这种陆家的丑事,尤其关系到君爷名声的丑事,那真的不是最亲近的人不知道的。 见她表情一瞬间变柔软了,陆征笑看着她:“这话儿,还得麻烦你保密。” 当然,不用他提醒,她肯定也不敢把君爷的丑事随意向外泄漏,除非不怕被君爷扒皮。 说起来,她现在是和赫赫有名的君爷的儿子拍拖,这样的事,放在以前想想,都觉得太难以想象了。根本不是她这种家庭的女儿能做的梦。 很容易的,会联想到自己的大哥杜儒霖。杜儒霖和君爷的外甥女订了娃娃亲,但是,陆家嫌弃她哥的身份地位,觉得配不上陆家的大小姐。 她这样的女孩子,肯定一样进不了陆家的眼睛的。他是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陆征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一刹那脸上闪现过的表情,先走去停车场开车出来,让她在大门口等着。 此刻,天色是黑了,城市里,霓虹满城,犹如天上的繁星一样璀璨。望到天空,别说半颗星星,是连月亮的脸都瞧不见。 空气不是很好,到了夜晚,益发浓重的模样。杜玉心嗓子发哑,坐上车之前,咳嗽了好几声。 陆征赶紧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甲壳虫朝她要打针的医院开过去。 一路开,一路是电话响了。 滴滴滴,响了好几声。 杜玉心接起了刚安装上芯卡的新手机。刚才,她拿到手机后,已经马上先发了短信给一些亲戚朋友告诉自己有手机了,可以恢复日常通话。 打电话给她的人,是刘明明。 “玉心,你什么时候买的手机?谁给你买的?你自己买的?”刘大小姐一开口,马不停蹄,好像法庭上的律师发问一样,揪住犯人不放手。 “当然是我自己买的。”杜玉心嘴角略上扬着,“难道能有谁给我买吗?我爸?我妈?我哥?别傻了,我都能自己赚钱了,怎么可能让他们给我买?” “哎呦。”刘大小姐痛叫道,“我这是好心好意问你,哪里知道被你训回一顿,不就问问,关心一下。怎样,手机买了多少钱?” “八百多。” “什么牌子?” “华为。” “这牌子听说还可以。” 不好意思,刘大小姐从来用的都是苹果,对其他品牌最多只能用可以来形容。 “其实。”刘大小姐开始说回好友了,“你可以买一部好一点的,你看你,赚钱也不少。你爸妈给你的工资很少吗?” “再好的手机,赶不上更新换代,太费钱了。”杜玉心不是消费不起,而是彻头彻底的实际主义,不划算的买卖从来不做。 “呵。”刘大小姐无奈地惨笑一声,“谁家做你生意都得亏本,杜老板。” “你知道就好。”杜玉心对此完全不放在心上。 有人有钱可以乱花费,人生宗旨是奢侈。犹如刘大小姐这样的生活,她杜玉心想都不会去想。哪怕,她有一天变成了刘大小姐这样的有钱人,她照样没有办法奢侈。只能说,这是性子问题,不关其它。 刘大小姐问:“你现在买完手机了,在哪里?” 杜玉心没有回答她这个话题,只听她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嘈杂,有点儿疑问,因为刘大小姐不像是个喜欢嘈杂的人。不要看刘明明很时尚又是富贵家的大小姐,但是,刘明明不太喜欢公共场合的,因为自小的家规告诉她,这种地方坑骗人最多,以防被人陷害。 “哦,我这是在拍摄现场。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拍摄现场?” “对,拍广告。我们酒店要拍广告,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过来,说是要亲自看看现场,所以,临时搭起了摄像棚。”刘明明说着,像是有些烦恼地抓头发的口气。 听到刘明明这样说,杜玉心不禁想起了上回他们在刘士德办公室里的谈话。 “对。”刘明明肯定,“是那位齐太太。她突然没有出声,没有提前打招呼,从意大利飞过来了。我匆匆忙忙去接机,接到了我们酒店。然后,她在丛机场到酒店的路途上,突然发出一句,想亲眼看看我们酒店给她的广告搭配的模特儿。” 在说这样一串妈呀这个老太太真能折腾人的话里面,刘明明是捂着嘴巴小声说,以免被人听见她在背后说贵客的坏话。 杜玉心轻轻笑着:“那真是辛苦你了。可我记得,之前,你和你爸说话的时候,还很有自信,说你见过对方,不是吗?” “见过是见过,但是,没有怎么相处过。哪里知道,这个人,是这样唯我独尊的,好像古代的太后一样,说一不二,不让任何人说个二字,真把她自己当什么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然后,在国外混得开,并且在这个年纪长得还可以。”刘明明牢骚发完,突然吐出了另一个消息,“对了,你记不记得上回我和你说过的?” 杜玉心对此,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时,刘明明大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炫耀:“我觉得真被我们两个猜中了。今天史姑娘心血来潮,说是要到我们公司报到,然后,我带她来到酒店广告部熟悉环境。结果,齐太太到了广告部,看见她了。” “然后呢?”杜玉心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眼睛却看着车前镜,可以清楚地看见身边的司机在专心开车的样子。 “是,看见她了。”刘明明大小姐话说到这里,像是卡了壳,接不下去。 不用说,肯定是,刘小姐感觉到什么,但是,只是感觉到,其它的,没有任何亲眼所见,亲耳耳闻的证据。这不等于白搭。 杜玉心道:“那就是没有什么了。” 刘明明不甘示弱,接下去说:“嗯。是这样的,我发现,史姑娘的来历真是太不寻常了。她竟然认识不少有钱有势的人。” “这话怎么说?” “她之前,不是暴露出了她认识陆家的少爷,以及有个师兄是脑科医生吗?今天,我们摄影师的朋友,据说是个有名的咖啡店老板的,创客大师级人物,姓曾,反正,在圈子里我后来打听了下,真的是很出名的一个人。那人,来到现场以后,看到史姑娘以后,马上和史姑娘熟络地攀谈起来。肯定是认识的。”刘明明小姐说到这儿,很是欣叹的口吻,“美女果然是人见人爱。” 史慕青实际上长得很漂亮,这一点,已经是被他们这群人公认的了。 “对了,你还没有说你在哪里。”刘明明再问。 杜玉心只好说:“我要去医院打针,今天还要继续打抗生素,现在在车上。” “老天。”刘明明俨然忘记了她这事儿,连忙说,“你好好休养,需要我帮忙,打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说完,是不敢打扰到她了,赶紧挂断了电话。 杜玉心收起手机,转头望到司机脸上:“要到了吗?” “差不多。”陆征望着车上的导航仪地图。 对这片区域不熟悉,他只能按照导航仪来开。 杜玉心不知道他,究竟是听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或是说听了全部当耳边风。 可无疑,他明明在她身旁,什么都不问这个态度,让人心里不太舒服,有些发闷。 要是他问了,表现出什么了,她也不用胡思乱想了。 前面是医院了。陆征把车拐进了大门,结果,医院车满为患,根本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只得先把她放下车,接着叮嘱:“你不要随便乱走,我停好车马上来找你。” 说得她好像是幼儿园小朋友随时会被弄丢了一样。 杜玉心无语了。 终究,不知道他弄好车需要多久,她先走进去到护士台,问起自己今晚预约打吊针的事。在今天早些时候,她有打过电话来问的,解释说自己昨晚因为有事不能过来,所以,打算今晚上继续打。 护士站的护士,听她报了名字,查询了相关记录,对她说:“叶医生有交代,叫你在这里等一下他,他再给你看看,再决定开什么药。” “叶医生今晚来吗?” “是的。” 杜玉心的脸,顿时沉了下。 今晚上,他们刚好碰在一起吃饭时,可没有听见那个人对于她看病的事儿说任何话。 嘟嘟两声,护士站的电话响了。护士拿起话筒:“是,叶医生,是的,你的病人,杜小姐她到了。什么?让她继续打前天晚上开的抗生素吗?好的。我们现在给她配药。是问杜小姐有什么人陪她来吗?”护士捂住话筒,问杜玉心:“杜小姐,你有亲人或是朋友陪你来吗?” “有,一个朋友。”杜玉心道。 护士如实和对方说了以后,挂上了话筒,道:“叶医生说,让我们继续挂前天晚上开的抗生素,你到输液室等一下我们。” 杜玉心抬脚,走到输液室去。在那里坐了会儿,看着护士配药,准备针具,自己挽起袖子。等到药配好了,医院墙上悬挂的钟,都过去了快十五分钟,不见陆征回来。 护士推着打针的车过来时,问:“你朋友呢?”(未完待续) 飞来横祸 杜玉心在手里握的新买的手机上摸了下,抬起头说:“他可能有事先走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吊针,可以吗?”护士的眼睛,像是挺担心的,在她脸上瞄了瞄。 “当然可以。这家医院我不是一次来。以前感冒发烧,我都是一个人在这里打吊瓶的。”杜玉心说着把手机放在了身旁的拎包里,拉上拉链,挽起袖管,道。 护士是很忙的,听她这样说,并且一个人来打吊针的病人其实不少,反正,在城市里,哪个不是各忙各的事,是这样的了,于是没有再为难她问下去,给她准备输液的工具。 手上扎了个针眼,挂上了吊瓶以后,杜玉心坐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或许在这个时候,这样安静的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这个时间是最美好的,最美妙的。她其实是孤独惯了的一个人。而在这个城市里,很多人的孤独,八成和她一样,大都是有了开始以后,这样维持了下去。并且,放眼整个输液室,实际上,一个人打吊针的人,大都是孤寡老人。 年轻人其实并不多。哪怕有年轻人,是亲人父母朋友陪着的,不是朋友亲人,一男一女的话,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情侣关系的男女。这种人,当真不少。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以前了,把当众炫耀恩爱,是一种很值得夸耀的事。 杜玉心其实不太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要是她,她只会把美好的爱情放在心底里珍惜,说出来给人胡乱评论,除了遭来妒忌能有其它好处吗。 “你一个人来的吗?”身旁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一样一个人,可能平常又爱说话,闲不住,开口问起了杜玉心。 杜玉心听到声音,睁开眼,答:“是的。——阿姨您呢?” “我女儿嫁了,家里有孩子,哪能到这里陪我。她老公,更不指望。当初指望她嫁个男人,可以帮着家里,不至于孤独一个人。哪里知道,她老公每当这个时候,忙得连他自己都顾不上。”阿姨是那种打开了话匣子,收不住的那种,完全不管是不是泄漏了自己家里的隐私,也可能是看着杜玉心不像是那种坏心的人,和杜玉心说话解闷根本不怕杜玉心会把她秘密说出去。 杜玉心是不会把别人的秘密说出去,听对方这样一说,起了一丝好奇心,男方是什么职业变成这样的。 阿姨说:“说这个职业,听起来还蛮正经的,挺遭人羡慕的。是记者。” 记者这个行业,说起来风险性蛮高,但是,如果为人正直,真的是一个人造福百姓,宛如正义天使一样的职业。 对于女婿这份工作,阿姨当然不是不满意:“当初看上他,是看他那份人品好,乐于助人。可是,嫁了闺女,才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人太好,也蛮惨的。因为,他心里可不止惦记家里人而已。比如现在,听说他在一个意外事故现在做采访。说那边车祸死的一家四口,比我这个生病的老人更惨。你说,我能说什么?我女儿,一开始,还说是非常支持他,到后面,现在是越来越难以支持了。她在银行上班的,一般到这个点,要在后台点数,都没有能下班,辛苦的要命。孩子,我这样一病,只能送到她朋友家里带。” 杜玉心其实想问,那么孩子的爷爷奶奶呢。 “孩子爷爷奶奶,都在另一个城市里住。我女婿不止一个人的,有两个兄弟和几个姐妹。两个老人孙子孙女一大把,哪顾得到我们这个远在他乡的。” 杜玉心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些,都是一个人过日子的人,不能想象的婚后生活。 “没结婚的时候,拼命想着结婚。结婚了,后悔的要命。因为你会发现,男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可靠。” 杜玉心愣了下,才发现,这个阿姨年纪又不大,怎么是一个人。按理说,女儿女婿忙,不能来的话,老伴可以来陪。 “我女儿能结婚,说实话,当初真的是看中这个男人,不像她爸那个人品。她爸,很早的时候在外面就有人了。”阿姨说到这里,眼睛瞟着另一边那对坐在一起的男女,悄声贴在杜玉心耳边说,“别看这对儿好像挺好的。但是,完全不是这回事。” 眼看这个阿姨很八卦。杜玉心嘴角抿抿,要这种人闭嘴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等到她自己说到口干舌燥为止。 “那女的,不是一次到这里来打吊针了。我是患了风湿,在这个医院里看病有五六年了。这个女孩子,我从五六年前看见过,好像是有什么病,也是长期打吊针的。男孩子,我看她身边最少换了好几个。” 杜玉心本来不怎么留意他人的,毕竟自己本身不八卦,但是,明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听人家阿姨说的这么有趣,往那个所谓像交际花的女孩子望过去。 说真,那女孩子长的真好看,有一张电影明星一样的瓜子脸,留着长发飘飘惹人遐思的长发,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潮流又可爱,可见平日是个爱打扮的女人。 衣服或许看不出品牌,但是,女孩脚上那双鞋子,杜玉心记得上回陪刘明明在某百货商场逛过,某个国际知名品牌专柜里摆放的一双鞋子,价格十几万的,好像是一模一样在现在这个女孩子脚上穿着。 “陈小姐,你到今天吊针就打完了,这是你的病历。”刚好,护士拿着病历走到了那个女孩面前说。 杜玉心知道了对方姓陈。 对此,八卦阿姨知道的似乎更多,说:“名字取得很好听,叫什么瑗瑗。陈瑗瑗。她母亲有一次来看她,开名牌车,带着个秘书的样子。我还觉得奇怪,她怎么要到这里看病。她这种人,不是该去挂教授号,到什么VIP病房。” 太有钱的人,到这里和大家挤在一块,是让人反而觉得奇怪。 不过,人家奇怪肯定有奇怪的原因。阿姨透出了个神秘的信息:“你很快可以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了。她前段日子,都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我都以为她不来这了,结果,居然再次杀到这里来了。我就想,还真是——” 杜玉心突然眼皮一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那边,护士和陈瑗瑗交涉了起来。 “我想见叶医生,我知道他有来。” “叶医生今晚没有来,杜小姐。我说过多少遍了,他不是这家医院的员工。他之前会在这家医院出现,是因为单位与这家医院有合作的关系,现在,他回本单位工作了。” “你告诉我,他在哪个单位工作?”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科主任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知道?”护士简直快被对方逼疯了的节奏。偏偏这样的贵族千金,不是说得罪就能得罪得起的。 “我知道了。”陈瑗瑗脸色冰冷地看着那个护士,“你喜欢叶医生是不是?” 妈呀。 杜玉心都吃了下惊,能听见身边那个八卦阿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让人更吃惊的是,被陈瑗瑗说的那个护士脸蛋一红,却没有马上否认,结舌的样子:“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们能不知道,你们心里都有鬼。”陈瑗瑗冷冷的嘴角扬了扬,对眼前的人表露出一丝确信无疑的鄙夷,“像叶医生那样,有钱有势,又有本事的人,你们不巴着,不想从麻雀变凤凰?你们也不瞧瞧你们自己能不能配得上?”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惊奇的却不是陈瑗瑗口里说的话,而是,那个陪陈瑗瑗的男孩子,不是陈瑗瑗的男朋友吗?难道人家不担心自己女朋友见异思迁。 结果是让人大跌眼镜的,只见那个男孩更不客气地对着那护士说:“瑗瑗说的没错,把叶医生叫出来。至于你们算哪根葱。能代替叶医生说话吗?” 叶医生是谁? 杜玉心能听见,不管是身边的阿姨,或是在场其他人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在发出这样的疑问。 叶思泉貌似,不在这里的公众场合出现。像上次,他给她看病,都是另开的单独一间诊室。貌似,他不喜欢被人发现的样子。 可能是工作关系。像君爷他们,都从来也不会在公众场合轻易出现的。 现在,则因为一个不知道怎么认识了叶思泉的千金大小姐,搞到姓叶的,突然间变成了人尽皆知。 杜玉心的心里忽然闪现出了一个不太妙的念头。只见,在场的人里面,貌似除了护士和陈瑗瑗,和叶思泉有瓜葛的人只剩下她了。 为此,杜玉心拎起手提包,刚想法子躲祸的时候,那个护士的声音却先想了起来,很是气愤地说:“你要找叶医生是吧?我告诉你,这样等叶医生是没有用的,他不会出现的。可能他都知道你听说消息后到这里来的。因为他本来是要来的,要给个病人看病的。都是因为你,你在拖人家的后腿,你羞耻不羞耻!” “你说谁!”陈瑗瑗两只漂亮的杏眸子瞪了瞪,“你说叶医生是为了谁过来?” “是,叶医生才不是因为知道你近来在这边看病才出现的,全都是因为他有个新病人在这边看病。” 杜玉心一手好不容易把手提包挂在没有打吊针的手臂上,另一方面,挂手提包的手,还需要拎打吊针的吊瓶。 坐在旁边的阿姨见她这个动作都心惊胆跳的,叫着:“你行不行?不行叫护士帮忙吧。” “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杜玉心说,取下了吊瓶,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想到,刚走到输液室的门口,后面传来那护士的声音:“你不信,你去问她!她是叶医生的病人。” 输液室里,忽然哗的感觉,所有目光宛如聚光的太阳公公一样,全照到了杜玉心背影上。 杜玉心可以想象那位陈小姐惊愕的眼神。那就是,她杜玉心有什么本事和她比,和人家千金小姐努力倒追的男人扯上关系。 实际上,杜玉心觉得,这事儿真是狗血八点剧,和她真没有半点关系。非要说的话,都是那个吴正淳与君爷之间的某种交易,这样莫名其妙地把她扯了进来。 话说,近段日子,连刘明明都问她是不是该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因为,她杜玉心貌似近来牵扯上太多事情了,有种流年不利的预感。 “喂——”陪陈瑗瑗的那个男孩子站了起来,冲着杜玉心的背影喊。 杜玉心转过身,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这些人,纯粹是担心误会导致更大的误会,结果大乱的话,她杜玉心是个聪明的人,小心使得万年船是没有错的。 “有事吗?”杜玉心一边从容镇定地面对那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男孩子,一边对护士说,“可以帮个忙吗,我要去下洗手间。” 护士姑娘在接到她眸子里闪过的一道利光时,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错。没错的,按照医疗机构的法规,护士是不应该随便泄漏病人的私隐包括就诊纪录。单这一点,杜玉心完全可以投诉她。 “可以。”护士马上反应过来,跑过来帮她拿吊瓶。 再说那个男孩子,是被杜玉心转身回来表现出的那幅淡定给吓唬住了,一时没有再出声。只见杜玉心快走出门口了。陈瑗瑗猛的拧了下那个男孩子的胳膊。对方才回了神,一路急奔,是冲到了杜玉心面前,拦住了她们两个。 “你做什么?”护士问,这会儿端的是正气凛然的口气,“你如果敢在公众场合胡闹,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我们会报警的。” “报警?报啊!”男孩子一点都不怕,手指插在牛子裤裤袋里,脸上表情是标准的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我动你们了?你们不要恶人先告状!” “那你挡着路口做什么!” “我只不过想问这个人,她是谁。” 其实很多人都想知道杜玉心是谁。 “我是谁,你是什么人,你问的话,我必须告诉你吗?”不要说别的,杜小姐这刻真有一些生气了。(未完待续) 杜小姐不好欺负的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你自以为,你是什么人?” 这个二世祖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 输液室内,几乎所有人,都望着那个貌不起眼的女人。或许这个女人真的是很普通,样貌属于过目即忘的那种。可是,出奇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人不是非常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镇定,从容,无所畏惧,是可以让人无地自容的一种东西。 那个男孩子当场,又是没有办法说话了,喉咙里噎着。 这使得陈瑗瑗看不下去,忽的站起来,走到了男孩子身边,对着人说:“你问我们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先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这是基本礼貌你知不知道。” 对于这种诡辩,真的是,如果不够冷静的人,八成被对方这句话牵着鼻子走了。护士都说不出话来。杜玉心冷冷清清地说:“请不要混淆概念。我有问过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都好,于我来说毫无关系。同样,你们没有这个权力来问我是谁。” 说的真好! 室内无数人的目光发出了晶亮,真是差一点,他们也都被陈瑗瑗的话糊弄了。 陈瑗瑗不无意外恼羞成怒:“你——有本事!好,今天你不说,不要以为我永远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是你不要把你自己真当一回事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把自己当一回事的。” 如此嚣张的气焰,还真让人好奇了,对方是什么来路。 杜玉心眸子里一沉,冷声道:“这位小姐的这句话我听的很清楚。如果我不能把自己当回事,这位小姐却能把自己当回事儿。我是否可以认为,这位小姐自己真的有什么内幕,可以把自己当回事儿而别人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相信,现在网络发达,像这位小姐如此信誓旦旦自信十足的话,定是有不少饶有兴趣地记录在案了。想必小姐真正能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原因,不用多久,可以真相大白。” 嘶! 那男孩子抢先倒抽了口凉气,随之马上扯了扯陈瑗瑗的衣服:“算了,瑗瑗。这人不好惹。” 陈瑗瑗憋着股气,甩了他的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以后,可能是看见了前面的一个人影,陈瑗瑗忽然停住了脚,失声:“叶大哥——” 杜玉心本来想走回自己椅子上去了,反正,这两个人瘟神都走了,她也不必专门避祸。不管这两人是什么人都好,不是说,有钱有势就真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能怎样就怎样了。她杜玉心只不过是怕麻烦,才不会真的畏惧了这些人。 听见声音,杜玉心回头,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在离门口不远处地方站着的那个英俊高挑的身影,不是叶思泉是谁。 这个人,肯定是躲在哪里,不知道听了多久看到了多少,难怪,那个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陈大小姐儿,突然间,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凋零了下来,战斗机一样的母鸡瞬间变成了耷拉脑袋垂头丧气的一条狗。 “叶大哥,不是我的错。你知道的,我生病,脾气不好——”错是错,可这位陈小姐是一点都不怕自己做错了,表现的无比无辜和委屈,主动走到了叶思泉面前说话。 叶思泉那张五官,在灯光下清冷漠然。杜玉心只记得,他向来都是这样一幅表情,好像从来没有一点人气一样,偏偏女人缘好到爆。 求了一会儿的陈瑗瑗,没有接到对方任何反应,抬起了脸,两只水剪的眸子泪汪汪起来:“叶大哥,要不,你骂我,我做错了,你骂我!” “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冷酷到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一个男人。所有人,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陈瑗瑗了。或许陈瑗瑗该骂,但是,这个男人,似乎也有一点不对劲儿。 杜玉心皱了眉头,刚好包里面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看,原来是刘大小姐打来的。 “杜玉心,我可以离开片场了。怎样?你一个人还在医院里吗?我开车过来找你怎么样?” 杜玉心这次几乎不假思索,答了声好。 刘大小姐都大呼惊讶:“杜玉心,少见你这样爽快的。以前,我自愿给你做牛做马的,你都把我当成老鼠一样害怕。怎么?是不是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了?” 聪明的刘大小姐,一句话洞穿所有。 杜玉心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要来就来,你不来,难道我能逼着你来?” 刘大小姐连忙说:“别。我车都开到医院门口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明明下车以后,直奔输液室门口。这个医院,好友杜玉心经常来这里打吊针,所以,她对这个地方一样算是滚瓜烂熟的了。不费吹灰之力,立马到了门口。在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 刘明明讶异着,一边挤过人群里,进了输液室,找到了杜玉心。 杜玉心是回到座位上了,好在那些人的注意力全被陈瑗瑗吸引了过去,好像很快忘记了她这个普通女人的存在。本来,她就是很普通,刷不了存在感的。 “出了什么事了?”刘明明走到杜玉心身边时问。 “我也不知道。”杜玉心让她坐。 身边位置空着没人,刘明明坐了下来,一路风尘仆仆,看起来没有撒谎的样子,真的是从工作地点刚出来的。 “怎么,你怎么有空过来了?不是说今天被个女魔头折磨的快腿断脚断了吗?”杜玉心瞧着她有些凌乱的刘海说。对于喜欢精心打扮的刘大小姐而言,这样一副有些凌乱的样子,是极少见的,可见得刘明明真的是被某人折磨到够呛。 “别说了。”刘明明当真拿拳头捶着发酸的小腿,“幸好,我今天穿了一双不是很高跟的鞋,否则,真的是要走断脚了。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妖婆还怎么说我?” “怎么说?” “说我退步了,居然穿这么低跟的鞋!”刘大小姐差点儿是用吼的音量来表示自己难以置信的愤慨。 “你没有反驳她吗?” “你让我怎么反驳她。”刘大小姐气馁地说。 时尚界,都是以高跟鞋著称。为此,谁穿的越高跟,越时尚。她刘明明做公关的,难怪被人这样说。不过,这个女魔头说话也太不留面子了,竟然当众这样说她,口气挑剔地好像白雪公主里的那个恶毒的皇后。为此刘明明皱着眉头不解:“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得罪她了?” “因为她对我的态度,与上次我在巴黎遇到她的那次完全不一样。不过,我看她,心情就是不怎么好。”刘明明说,“虽然早些时候,我有听人说过,说这个女魔头是个怪人,在国外心情就好,回到国内心情就不好。百分百的崇洋媚外。” 杜玉心反正不好听刘大小姐这段话来下结论,她不在现场,没有亲眼目睹,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样。 刘明明揉完小腿,见门口围着那群人没有散开,问:“究竟你这里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是说我不知道吗?” 杜小姐这话刚落地,事情证明,话不要说完整好。瞧,那头陈瑗瑗拽起了叶某人喊了起来:“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 唰,好不容易散开的聚光灯,再次飞速地聚拢在了杜玉心头上。 刘明明惊愕的表情,映在杜玉心的瞳孔里。 杜玉心只好说:“你不要误会了。那两人,其实我都不认得。那男的,是上回给我开药的大夫,没有其它。那女的,想倒追那个男的,结果,那个男的,你都见到了,因为拒绝了那个女的,那个女的只好抓住什么人都好,像疯狗一样乱咬。你要不是不信,问问那个护士小姐,她刚才和我一样,才被那两条疯狗咬过。” 说杜玉心这话解释给刘明明听,还不如说是解释给所有在场的观众听。 众人听到她这番解释,有人是从开始看到现在的,知道杜玉心这话是没有错。所以,聚光灯,唰,再次回到了陈瑗瑗那边。 趁这个机会,打完一小瓶抗生素的杜玉心,赶紧叫来护士拔了针头。 刘明明只看那个听说很娇气的大小姐陈瑗瑗一眼,仿佛认出了点什么来,帮杜玉心拿起拎包的时候,说:“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什么出去再说。”杜玉心道。 没想到,平常那个爱凑热闹的刘大小姐,此时此刻反而很是赞同她的意见,扶着她一路往外挤。 两个女人,不会儿挤出了人群外面,挤出了医院门口,到了停车场。 刘明明带她到了自己车上的时候,说:“那个人我真的认得。” “陈小姐?”杜玉心本来就挺好奇,这位二世祖小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貌似,现在那些所谓的富二代,一般也没有敢这样嚣张不可一世。 “嗯。你可能不知道,她不是中国人。” “不是中国人,莫非是美国人?” “是。美国人。她父亲母亲,都是美国人。” “可我看她血统纯正,不像是洋妞。” 刘明明给她一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变傻了?人家是美国华裔,正宗的美国华裔。” “为什么她会在国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个妞很出名,不是普通的出名。据说,她爸在美国很出名,出名到什么地步,嗯,反正很出名很出名,商界政界都出名。她母亲,同样是个很出名的交际花。有这样背景的父母,你可以想象到,她想出名能不容易?” 杜玉心想,那真的是,不想出名都不行的。难怪这个妞,完全不怕出名。不过她杜玉心记得,貌似外国人,在咱们国土上犯事儿,照样挨罚的。 “我想想——”刘明明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着网络图片,翻到了一张好像时尚杂志的封面,给杜玉心看,“这是那个小妞,今年夏季被巴黎时尚周作为封面杂志人物。” 原来还是个年纪轻轻但是已经被大师受宠的超级模特儿。并且,看那人物评价里头的粉丝们,一个个,不仅不会觉得这位陈小姐有任何任性的地方,还老夸陈瑗瑗很有个性。 杜玉心都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刘明明转头,对好朋友说:“这种人,你说的是没错,疯狗,能不惹就不惹。谁沾上谁倒霉。” “你不说我也知道。”杜玉心让刘大小姐根本不需要为这事儿费心。 医院里的闹剧似乎还没有结束。刘明明觉得该佩服的是那个被陈瑗瑗撕扯上的那个男人:“是谁来着?以前我都没听说过。不过好像看着有点面熟,是我遗忘了什么吗?” 杜玉心没有接她的话,是坐上她的车以后,想起了一件大事儿,自己今天在税务局办理的资料,全部都放在陆征那辆甲壳虫上面,没有拿下车。 看来是必须打个电话给他了。 无奈之下,杜玉心拿手机拨起了某人的电话。 刘明明看着她那新买的手机没有出声。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对面终于有人接了起来。听到电话里头咔一声的时候,杜玉心忽然间,喉咙里卡住了一样,没有说话。 “喂,玉心吗?” “嗯。” “你打了吊针没有?” 杜玉心后来想,自己听见这个话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原来,自己早已知道他没有能及时来,都是因为自己早知道了,早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哪里,而绝对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因此,完全没有打电话给他的打算。 是不是,自己真是好笑的要命,明知如此,还答应当他女朋友。 “我在外面,车子抛锚了,我打电话让拖车来,根本不敢走开。因为那是我姑姑的车。”陆征说。(未完待续) 选择 “陆先生,其实你不用,解释的那样清楚。” 对面的人,像是突然间失去了声音。 大概是人,都可以猜到这是在撒谎。或是说,这个人根本不会撒谎,一撒谎,破绽百出。 “对不起。” 过了片刻,对面传过来的声音,让杜玉心心头拂过了一丝冷意。 “你不用说对不起。”说完这句话的杜玉心,手指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陆征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你在我车上落下的文件,我让洛洛帮你送过去。” “好,谢谢。” “不客气。” 两方都挂了电话。 杜玉心手里拿着手机的时候,被刘明明用眼睛使劲儿瞪着。 “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杜玉心?你今晚跟谁在一起了?你和谁一起买的手机?” “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我没有必要吗!”刘明明冲她大声地吼着,“你疯了吗,杜玉心!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我们家的家境和他们家的家境——” “不!杜玉心,你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杜玉心是一个,不会把人家有钱没钱有势没势看在眼里的人,否则你我也做不成朋友。我说的是,杜玉心你,你明明和我上一次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他和那个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眼见,刘大小姐气得是快要七窍生烟了。是想,自己朋友怎么会傻成这样。明明知道对方心里面有其她女人,还是像飞蛾扑火冲了过去,不是傻吗?不是傻是什么! “我知道的杜玉心可不是个傻子。”刘明明两只手拍打在方向盘上,喉咙里咬出一声。 她身边的杜玉心,把一只手搭在了她肩头,慢慢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明明。你既然了解我,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会说,把自己看得很了不起,但是,也不会说,妄自菲薄连自己都看不起。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从来都是这样想的自己。只是,我的命运,没有你刘大小姐幸运。” “玉心?” “每个人生来要走的路子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一生光明平坦,事事顺利,犹如你刘大小姐,出生在富贵家庭,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用,到最后,连找个心爱的男朋友都一点不需要愁苦。男朋友家境好,有才华,有样貌,没有一样事情需要你操心。你们两个势必会走进婚宴殿堂,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一辈子幸福美满或许会被生活中一些琐事所考验,但终究大体来看,是平坦的未来。” “玉心,我,你——” “你放心,我不会妒忌你。因为,比我惨的人,世上还有一大堆,所以我才说,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看不起。我家曾经富裕过,但是命运不好,我们家的运气貌似一直都不好。我爸早年受过伤,人到中年烂赌失去了一切。到了晚年还得一天三口米饭奋斗到死。我妈跟随我爸受苦,从一开始的心甘情愿,到如今的满腔牢骚,但是,到底,人这一辈子是必须走到尽头的,难道还能有谁替你去过这个人生?这样的命运,或许是遭遇了诅咒,或许是充满了坎坷,但终究是上天送给你的,让你能去走的一条路。有些生命,是连来到人世的机会都没有。该珍惜了。” 刘明明嗓子里突然一阵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抽了抽鼻子,说:“是我错,是我没有想清楚,一时心里焦急。实在是因为今天那个女魔头把我折磨的半死的缘故。然后,想起,我之前给你打的电话,或许他会在旁边听见。想到这样的人,都已经说好陪你了。你这不是去哪里,是在医院打吊针,他都能这样一走了之,这样的人,能值得依靠吗?” “他没有说不回来找我。如果他真的想一走了之,他早就可以打个电话当借口叫我不要等了,直接当撒手掌柜,而不是在我打给他时,他还撒谎着,可能是想着回来接我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他撒谎,或许是脚踏两条船呢。” 杜玉心没有说话。 “看吧,我没有说错吧。他明明是跑去找那个女人了,丢下你一个人在医院里,你说你凄惨不凄惨,你说你还愿意和他继续下去吗?”说到这儿,刘明明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和他开始的?你喜欢他吗?” 见到杜玉心依旧沉默的表情,刘明明有些惊讶:“我没有弄错吧。杜玉心,你和他一共,才见过几次面。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和他相处接触,不过,这几天的时间。你怎么会——” “他说让人把东西送到我家。我们该走了,免得人家找到家里见不到我。那些资料很重要,是我们店里的资料,不能丢的。”杜玉心说着,拉起安全带扣在自己身上。 被她打断的刘明明只能是瘪瘪嘴,不甘不愿地开起了车。人家既然不想开口,她再问,肯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由于这医院离杜玉心居住的小区并不远,车子很快开到了小区里。 车子通过小区门口,到达公共庭院时,看到了前面停着的甲壳虫,正好是他那辆。刘明明踩住了刹车。 听见声音,站在甲壳虫车门旁的大男孩子转过了身来,那张阳光漂亮的五官,在路灯下好像电影明星一样。 妖孽。连刘明明的心里头都不禁这样咬着说。 杜玉心下了车。 洛洛看见她,扬了扬悠扬的眉,道:“哥说了,说姐东西落车上了,说姐的东西很贵重,不可以随便乱挪地儿,所以,叫我把车直接给姐开过来让姐自己拿。姐自己看看吧,看看有没有落了些啥。有的话,我再打电话和哥联系。” 杜玉心听到他这话,直接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打开后,看到了自己被他帮着塞在车头里的那袋子资料,完全是原封不动,没有人动过。如果她再仔细摸下副驾座的车座的话,会发现没有点体温,是没有人坐过的。 她把袋子从车内拎了出来,抬头,见到对面那只小妖精,用一双锐利的眸子扫着她脸上。 那一刻,她心头莫名其妙地一紧,来不及掩饰,对面的洛洛已经是神秘兮兮地一笑。 “看来姐很不了解我哥呢。” 杜玉心心里想问,为什么他要这样说。 洛洛却是打开了车门,好像懒得和她说一句了。只记得这只小妖精之前只和她说过一句话,先声明了不准她欺负他哥。 看她像是一时愣在车边没有走开,好像在等着什么,洛洛拉着车门的手顿了下,停住说:“姐,你是个聪明的人,怎么就犯傻了呢。说真的,难怪哥会生气。他根本没有想到你会那样想他。” 难道她会想错了吗? 刘明明这会儿是下车走了过来,为自己好朋友撑腰:“怎么,说她怎么了?喂,是谁,把她丢在医院里不管的。现在,反而是恶人先告状来说她哪里不对?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洛洛立马澄清:“我哥可没有说姐一句坏话。只说,一切尊重姐的想法。” “你这样说,不就是说我们玉心冤枉谁了吗?既然说是冤枉了,那他怎么自己不出现!还对玉心撒谎,撒那种一听谁都知道是谎言的谎。” 洛洛黑了脸,道:“你不知道我哥的为人,不要随便乱说话。再说了,那是我哥和姐的事,论到你插嘴了吗?” “你自己又不是插嘴?” 洛洛砰,甩了车门,很显然是有些话不能说,否则早说出口了,何必在这里憋气。受刘明明这股气,洛洛直接开车离开。 刘明明一脚踢翻地上的一颗小石头,对杜玉心狠狠地说:“就这种兄弟,能说他是好人吗?” 刘大小姐是气得口不择言了。洛洛本质上不是什么坏人。 杜玉心抱着袋子,想到洛洛说的话,心里也是有些犹豫。 “喂——”刘明明先拿手指指住她鼻子警告她,“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你钓到手里的。但是,你要知道,女追男隔层纱,你要是主动你就是输了,会输到精光的!杜玉心,你要是说你自己不傻,千万不要接下来主动打电话给他。让他自己想清楚了,他是不是该先打电话给你道歉!” 她这话刚完,杜玉心突然拽下她手指。刘明明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杜儒霖可能听到下面的动静,下楼来了。 “怎么了,你们两个,在楼上都能看见你们像是在吵架——”杜儒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们俩。 俨然,杜儒霖没有看见之前的洛洛出现,只以为,是刘明明把妹妹送了回来。 刘明明暗地里给杜玉心送去了一个不满的眼神:行啊,你这是瞒着所有人,连你家人都瞒着,你还敢说你自己心里没有鬼? 杜玉心只是回给她一个信息:闭上嘴。 “喂,你们吵什么架?”杜儒霖只看她们像是互相瞪着眼睛,以为她们俩是怒气未消,赶紧站在她们两个中间当和事佬说。 为此,刘明明甩了个背影,道:“我回去了。” 杜玉心耸耸眉头,配合她演戏。 杜儒霖完全上了当,哎一声没有喊住刘明明,回头说起了妹妹:“奇怪了,你这人不是从来不会和人家吵架的吗?你和明明都多少年的好友关系了,值得这样吵吗?” “哥,你难道不知道,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合的,夫妻尚是如此,何况是朋友之间。吵吵,越吵感情越好。”杜玉心说,接着,先上楼梯了,手里抱着的东西可够沉的。 杜儒霖愣了半秒,接着追着她上楼,边走还边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叫着:“你们吵架,怎么说到夫妻了?怎么,你们两个因为男人吵架吗?” 她这个哥,愣头青,可偏偏说话,总是歪打正着。杜玉心停住步,回头看了眼大哥,轻声道:“妈在家吗?” “今天晚上,他们两个,回家倒是早了,都在家里吃的饭。知道你跑税务局,说是忙到没有办法及时回来吃晚饭。爸还心疼你呢。”杜儒霖说着,接过她手里明显沉得把她手臂都快拉到地上的袋子,教育妹妹说,“别把自己当成女金刚,你这不还病着吗?纯粹让我们担心。” 杜玉心无奈地一笑。 两兄妹回家的时候,终于没有再提起什么男人的话题。 洛洛把车开回到了自己爸的单位里。陆征原先是把车歇这里了。停好了车,洛洛打开车门时,眉头拧了下,因为眼看,杜玉心拿东西的时候,那么的不小心,把自己口袋里装的一包维达纸巾掉甲壳虫车里了。 明明叫了她把东西都仔细捡走,她倒好,东西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落了下来。 洛洛弯腰捡起纸巾的时候,后面射来一束车灯。回头看见,是叶思泉开着车进了院子。 叶思泉下车的时候,看见他,点了下头,那眼神,好像扫过他身旁的甲壳虫。 “你怎么来了?”洛洛出声问。和包子不一样,对这个冷冰冰的叶家人,洛洛从来谈不上喜欢。 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家的妈,与叶家有瓜葛呢。 叶思泉好像没有注意到他情绪,只照着他的问题答:“刚知道师母出事了。” 原来,是晚上的时候,白露在家里忽然间昏倒了。为了安全起见,陆家人赶紧把她送到了君爷的单位里。 君爷刚好在单位里加班都没有走。要是君爷一开始知道的话,那八成不会匆忙告诉儿子。可是,当他知道的时候,家里人已经打电话通知包子了。 陆征那会儿,一刹那脸色都白了,脑子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十五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着。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开的车,已经驶过了他本来要开进去停车的停车场门口,直奔父亲的单位。 到了这里,那肯定是要看看母亲的。结果,没想到她吊针打的那么快,他没有来得及他打电话给她之前,她已经打完吊针了。关于母亲的病情,那是家里的秘密,不可以说的。(未完待续) 包子的选择 撒谎了。他果然是再嘴笨不过的一个人,想着随便撒个谎,再回去接她,哪里知道,一撒谎,马上露馅。怪不得,洛洛说他嘴巴笨。 他自己无所谓,只怕,她心里另有想法。 白露在床上睁开眼的时候,听见床边有人在叹气,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儿子。 “妈。”听到动静,陆征马上收起脸上的表情,问,“妈你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就饿晕的吗?”白露悻悻然地说。 她下午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婆婆家在包饺子,想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刚吃过点东西,肚子也不饿。婆婆打算给全家人明天做一顿饺子,因为陆欢要带一家三口回来,说是明天的飞机。所以,她一边帮婆婆忙上忙下。陆欢他们一家回家以后,是要住在婆婆这边的。 忙得,都忘了自己没有吃晚饭的时候,结果一阵虚脱,没能熬得住。 她这个突然低血糖的毛病,不是现在才有的,好久以前就有的。以前她身体好,没人当一回事儿。现在不同了,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人家都比她自己更急。 白露借助儿子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君爷不在,说:“你爸在忙吧。” “嗯。爸知道你没事以后,回会议室去了。有个远程会诊,他走不开。说是等做完会诊,会回来看妈。”陆征边说,边给母亲倒杯水。 白露庆幸着,幸好自己那个阎王老公不在,否则看她醒来不得把她瞪死。 这种乌龙事儿,是很丢脸。 她白露偏偏是丢脸好几次了。 陆征把开水送到母亲手里,问:“想吃点什么?” 白露才发现自己没有打吊针。 “爸说,不要轻易给你上吊瓶,看你血压等基础数值都可以,只给你推了一支葡萄糖,说等你醒来,自己想吃什么再给你买。”陆征话说到这儿,刚好手机里接到自己姑姑发来的短信,一边看一边继续和白露姐姐商量,“对了,姑姑问,要不要吃饺子,就今晚包的饺子。说等会儿姑丈把煮好的饺子用保温瓶提过来给妈吃。” 听这话,君爷应该是严令家里人过来探视她了。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何必一群人像潮水涌进来挤进她病房里,把她当猴子看。 白露点点头。 肚子是咕噜噜叫,吃饺子是不错。听说是蒋大少送来,也就欣然接受了。 等蒋大少把饺子送来的时候,白露回想起儿子之前那句叹气声,道:“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那是白露姐姐知道,基本上,要把她自己老公吓到,是不可能的。 陆征不知道怎么说。 “听说你今晚借了你姑姑的车出去了。” 陆征脸上一怔,不相信是自己姑妈说出去的。 白露告诉他:“你奶奶说的,说看见你上你姑妈家借车。怎么,要用到车吗?” “是,带个朋友出去办事,所以,刚好用到车。”陆征因为撒谎的缘故,差点儿又要咬到舌头。 儿子不擅长撒谎,白露一听就知道,这个朋友不是普通定义的朋友。再说了,家里婆婆那幅语气,全都直到孙子结婚的大事上。 白露其实听婆婆透露消息以后,觉得很奇怪,因为不觉得自己儿子会突然和史慕青好上了。可是儿子,好像长这么大,只属意彤彤妹妹一个女孩子。 现在,却是不太好开口问。既然儿子都不开口。儿子不开口的事情,风格像他老公,那肯定是什么事儿都不能确定,开了口反而不好。在这方面,白露是很尊重儿子的选择的。 楼下,洛洛和叶思泉碰上面,两个人刚好要一块往楼上去的时候,碰上了开车过来的蒋家父子。 蒋衍是在副驾座上小心抱着放饺子的保温瓶,开车的人是蒋西。 洛洛他们停了下来,等蒋家父子停好车走过来。 蒋西看见他们两个,促狭地挤了下眼:“怎么,都来探白露姐姐的?” 他们这一代晚辈的,都喜欢叫白露为白露姐姐,只因为白露姐姐真的是,这么多年都青春未老,漂亮美丽。 蒋大少一听,告诫儿子:“要叫舅妈。” “知道,私底下说说。”蒋西说。 “你私底下说,不怕你舅舅听见?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蒋西做了个鬼脸。要说不怕大舅不可能。 洛洛早就躲到蒋大少背后去了,因为这个西西,从来最喜欢整蛊他,只有躲在蒋大少背后安全一点。 蒋衍叹气,对这对小冤家是没辙,对起叶思泉问了起来:“你也是刚到吗?” “是的。”叶思泉说,“刚听说消息,马上赶过来的。” “我们上去吧。病人饿着呢。”蒋衍说,说完才发现自己措辞不当,眼看他说出那个饿字以后,一群人想笑又不敢笑。 其实大家都庆幸幸好是虚惊一场。蒋衍等人,是想都不敢想,倘若十五年前的那次噩梦再次重演的结果。 几个人坐上电梯的时候,蒋西的手机响了。蒋大少立马瞪了儿子一下。这里是君爷的地方,本来私人手机进了这里以后,一律信号会被屏蔽掉的。可是蒋西这个顶级电子专家,当然是不会被这点小阻碍挡了自己的手机。 收到自己父亲的眼光,蒋西低头看了下,本想关了手机免得引起大舅的注意,结果一看是刘明明打来的以后,是犹豫了下。 刚好,蒋大少问起洛洛:“你刚是开了甲壳虫过来的吗?” 那辆甲壳虫是蒋大少送给自己老婆的车,蒋大少当然一眼能认出来。 洛洛点头:“是,哥让我开阿姨的车,去办点事儿。” 可能是这句话的缘故,蒋西决定接起电话。所以,当所有人到了楼层以后走出电梯时,蒋西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了,找个角落不给人发现接电话。 要不是赶着给白露姐姐送餐,蒋大少绝对是要刮儿子了。可是,听说白露姐姐饿的要命,蒋大少只好抱着保温瓶先赶到病人病房。洛洛和叶思泉跟在他后面。走的时候,洛洛那只小妖精,回头在蒋西的背影上瞅了眼。 十足怀疑,蒋西那个女朋友,是不是背地里告状他小妖精了。 从电话里是可以听出,刘明明大小姐的怒火未消,找不到地方发泄,终于只能是找到男朋友这儿吐诉苦水了。 “你说你那些兄弟都是什么人!一个个以为自己家财万贯,很不得了吗?” 蒋西不得不承认,自己听的有些一头雾水,眼看刘明明发火的时候却连名道姓都忘了说。 “你问我说的是谁。你一共就几个兄弟我见过!蒋西,你智商不是一千几的天才吗?连这点都不知道!” 蒋西莫名其妙地被刘大小姐喷了个狗血淋头,心里一样郁闷着:“怎么,他们干的事他们自己负责,你骂到我头上做什么。” “我不骂你骂谁。”刘大小姐只能耍起赖。确实,不骂蒋西,她能骂谁。因为那些人,都跑了。 蒋西哼了一声:“你再骂,我不给你出气了。” 听见这话,刘明明马上改了态度,一百八十度转:“谁不知道,天下最能干的人,是我男朋友了。” “你还真想我帮你出气。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我兄弟吗?你不怕我偏心他们?” “不怕。”刘明明说,“因为,道理占在我和玉心这边,我怕他们做什么。” 蒋西眯起了眼,果然是今晚发生了不少事儿。于是,仔细竖起耳朵,听刘明明说出来。 刘大小姐当然是添油加醋的,把那个敢利用她闺蜜紧接把她闺蜜冷落的坏蛋,努力地渲染出来,最后说:“玉心那边,我就叫她千万别犯傻了。这种人,没有一点好。但是,我必须说,你那个兄弟黑心肠的,我闺蜜如此单纯的人,他都敢欺骗。” 蒋西想,原来她们不知道白露姐姐生病这回事儿,也是,陆征不可能往外说的。洛洛生气,大概也是因为,她们不知道包子嘴笨的本性。 说来说去整件事是个误会,乌龙。不过,蒋西的注意力不在这儿,而是,当下午包子借他妈的车出去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说包子八成是交女朋友了。每个人猜了又猜,偏偏,没人猜到包子原来约会的对象是杜家的女儿。 杜玉心,他见过,长相一般般,做事虽然很能干,可是,女人,一般都是要像白露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做陆家媳妇才称得上台面吧。 不知道包子自己怎么想的。要是君爷和白露姐姐知道,又会怎么想。 “好吧,这事儿交给我处理。”蒋西揪了揪领子,向女朋友保证,“是谁的错,我保证让他对对方低头道歉。你呢,别瞎操心了。恐怕玉心都会说你多管闲事。” 刘大小姐额了一声,想,还真是这样呢。虽然杜玉心不会直接说出口,但是,肯定是不想天天被人说傻。可她真的很担心。 “蒋西,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看玉心真的很能干,她是很能干,但是,那都是因为她性子很倔。认定了一个事儿,会做到底,可不管死活那种。所以,我有时候挺怕她真的对谁动了心的。按照她那性子,她只会做犯傻的事情。” “你说她能干,她还能犯傻?”蒋西疑惑着。 “哎,这个说不清楚了。”刘明明是被自己的话都绕晕了,干脆挂了电话。 病房里,白露姐姐吃上了家里送来的饺子,自己亲手包的,当然是最好吃的了,吃得津津有味。蒋大少说:“大嫂,你以后千万不要几只饺子都不舍得吃。” 一句话,说得白露脸蛋通红。 “我,我这是突然间忘了——” 蒋大少道:“我和蔓蔓都知道,大嫂对其他人都很好,偏偏总是忘了自己,这怎么可以呢?” 白露点头反省:“蒋衍同志你说的对,批斗会回家开,我认罪。” 屋子里的人,都抿起了嘴唇笑。 只看白露一点事儿都没有。叶思泉看了陆征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洛洛注意到他那眼神,觉得奇怪,问包子:“哥,那位姓叶的,近来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说?”陆征问。 “他刚才看你。” 陆征对此不予置评。 蒋大少望了下表,既然在这里遇上了叶思泉,倒是想和叶家人私底下聊两句,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和白露姐姐打了声招呼,蒋衍走出去找叶思泉了。 洛洛在白露姐姐上洗手间的时候,开始和包子哥汇报起情况:“资料姐都拿走了。车钥匙在这里。”说着,把甲壳虫的钥匙给了陆征。 陆征接过钥匙,像是在心里掂量。 洛洛瞅了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问他为什么不问问杜玉心说了什么,接着,转身要走。 走了两步,后面,陆征突然吐出了一声:“她有没有说什么。” “哥。”洛洛对此真有些忍不住了,“你真是对那位杜小姐上心了吗?” “怎么,你不喜欢她?”陆征望着小妖精的脸,想这只小妖精果然是每样事都喜欢找他的茬。 杜玉心有什么不好的。虽然,长相一般,可是,除了这点以外,聪明又懂事,会做人,哪点碍着小妖精的眼了。 洛洛肯定不是说杜玉心不好,只是,知道他包子哥从小到大只惦念一个人,说变心就变心,绝对不会是他包子哥。 无言的话语,在洛洛那双眼睛里流露着。 陆征皱了眉头,低声道:“洛洛,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长大,不让姚叔操心。” “我怎么长不大了,你不是一直就喜欢一个人吗?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才是真正伤害了另外一个人吗?” “那你知道,我刚才听到我妈妈晕倒的消息以后,只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洛洛惊疑。(未完待续) 坦白 母亲这回只是虚惊一场,可他终于想清楚了,他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父母的立场,只顾着自己的感情。他父母或许真的不反对,但是,没有用的,一对彼此憎恨的人,常年见面,有什么好处,对谁都没有好处。要不然,他姑姑蔓蔓,怎么会把养父坚持送回南方。 有些事情,不是亲自经历的人,是难以理解的。 陆征没有对洛洛继续说下去。小妖精的脑袋,并不见得比他陆征会想。 洛洛却是从他刚才那副口气,俨然是想到了些什么,嘴角无奈地拉出一口气:“哥你想怎么做都好,我只想说,我相信哥是个不会做出蠢事的人。哥做什么,我这个兄弟支持哥就是了。” “洛洛,谢谢你。”陆征道。 洛洛笑了下,像是笑自己的包子哥是傻瓜,说起来,他的包子哥不就是个傻瓜吗,样样事都是想着其他人,唯独没有怎么想到自己,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子的。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包子,才能让那么多女孩子真正地喜欢上。 夜里,回到家的杜玉心,在桌上看着打开的电脑,有一阵子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出了什么神。 刘明明说的话,她都懂。正因为懂,胸口里这颗心扑通扑通,好像有些生疼生疼的。她傻,可能真的傻吧。但是,他又何尝不傻? 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拼命想改变。说明,他该有多爱他爸妈。他是个长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面。真让她羡慕。 她家里人不能说也不爱她,但是自从家里出了变故以后,感觉有什么事儿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那种感觉。 为什么? 杜玉心也想不太明白。 家里客厅,不知道什么事儿,又是吵了起来一样。 “她去哪里了?”这是她妈初夏的声音。 她回来的时候,初夏在浴室里洗澡,不知道她回到家。 “你们没有问她吗?”初夏见两个男人不回答,大声的,很惊讶,很愤怒地喊着。觉得这两个人不应该这样对待她初夏的问题。 “妈,玉心去打吊针,明明陪她去的。”杜儒霖终于拗不过自己母亲,开口回答道。 “明明。”初夏不待见这个大小姐,哼一声,“是,人家有车。” 这句话,直接把杜宇惹毛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不满,你就对着我,何必对孩子发脾气!”杜宇火起来的时候,犹如沉闷的火山一下子爆发了,声音大起来很是吓人。 反正,杜玉心记忆里,杜宇是极少发脾气,基本从没有像今晚上这样发火。 初夏也是被吓到,两只眼珠子,瞪的有些圆圆的看着杜宇:“你说什么?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什么?我告诉你,你任何人都可以怀疑,就是不可以怀疑我!我对你们不好吗?对你和孩子哪一点不好了?!为你们死为你们活的,起早贪黑,供你们吃饭,念书,上大学,哪里是我没有负起责任来!” “爸,妈,你们别吵了!”杜儒霖站在父母中间,嚷嚷道,一只手拽了下父亲。 男人这时候让一点没有错。 杜宇稍微收敛了下气,回过身。可是,没有用。初夏不依不挠,追着他背影喊:“你这个没良心的,是谁害的这个家变成这样,你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把事儿全赖到我头上来了,你是不是人,杜宇!” 于是,杜儒霖的劝解阻挡,在父母中间全部变成了毫无用处。 在激动中的男女是很容易失控的。杜宇此刻一样控制不住自己。他要说,必须说出口,他这都憋了多少年了。 “那好,我问你,你瞒着我做什么?” “我瞒着你什么了?!我这个人做事儿都是天经地义的,不怕被人说的,我能瞒着你什么!” “那你说明白了,玉心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我和你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开过刀了。我问医生医生不说,叫我问家人。问玉心,玉心根本没有说过。你,你为什么不和我坦白,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自从我知道她开过刀以后提心吊胆多少回了。” 杜宇吼了出来以后,整件事最吃惊的,恐怕要数杜儒霖了。 杜儒霖整个人是傻了。他怎么从不知道他妹妹开刀的事情,从不知道。母亲不说,父亲也不说,妹妹更是从来没有亲口和他提过,这算是什么! 一家人亲人,连这种事都瞒。杜儒霖感觉不可思议。感觉,好像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是,他父母才没有来得及管他的感受,只是顾自吵着,或许从来都认为这个事儿与儿子无关。 “你为什么要提心吊胆?她这是哪儿不好了吗?她不是好好的吗?她小时候就有这个病儿,你不是不知道。” 初夏辩解的时候,杜儒霖在旁边突然喃了下:“玉心不是哮喘吗?哮喘要开刀吗?” 小时候他父母是这样对他说的,说他妹妹犯了哮喘,所以,有时候会突然呼吸艰难,胸口难受,喘不过气来。他虽然不是学医的,可是,哮喘这种病,他经常听人说,怎么会不知道,哮喘明明,是不需要手术治疗的。所以说,从小,他父母就开始欺骗他了。为什么欺骗他,因为他年纪小吗?不懂事,不可靠! 只要想到自己原来一点都不被家人信任依赖,杜儒霖感到了深深的内心打击。 可他妈初夏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径直继续糊弄多:“和哮喘差不多的病。” “你!”这话连杜宇都听不下去了,“哮喘能和心脏病比吗?” “怎么不能。她现在不是基本都好了吗?比哮喘病人好太多了吧。”初夏不痛不痒地说。 杜玉心站在房间里听着,听到这会儿,总算是听出一点东西,原来,她妈,真的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不待见她了,不喜欢她了。 原先只以为母亲是因为苦而已,受到生活压迫,才变成这样。结果,不是。她母亲不是纯粹地把怒气宣泄到她头上,是真的,在感情上出问题了。 杜玉心没有动,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她想听下去,她相信,真相就在眼前了。 杜宇哎一声,抱住脑袋坐在沙发上。 初夏冷冷地看着他:“你看你,你比我还虚伪。表面上对那孩子好像很心疼,其实只是怕得要死吧。” “爸,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杜儒霖听他们两个说话,是越听越害怕,好像突然间踏空脚踩进了一片黑暗里,这里可是他和他妹妹的家。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杜宇终于开了口,眼睛瞟了眼杜玉心的房门,“玉心在家呢。” “你信不信,她现在在房间里听着呢,就怕我们现在不说。”初夏说。 所谓知女莫若母。初夏这一刻真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 杜玉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初夏在外面继续说着她:“她可是老精明的一个孩子,自从到我们家里以后,不说话,不哭闹,文文静静的,像是想讨任何人喜欢。那是因为她知道,除了我们家,她没有其它地方可去了。她很能蛊惑自己的。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家里的孩子,却是骗自己说,自己是这个价的孩子,一直蛊惑自己到今天。” “你胡说什么?”杜宇立马矢口,“她明明就是这个家里的孩子,从来就是。” “哼。你再说两句。她自欺欺人,你跟着她自欺欺人,有意思吗?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你们继续这样蛊惑自己,有意思吗?你要说她不是这样的人,那我问你,你去过君爷那儿了吧。你问君爷了吗?君爷说她认出君爷了吗?君爷这么多年来样貌没有变。女大十八变,变的人是她。君爷姚爷都认不出她,很正常。但是,她呢?她能认不出君爷姚爷,那么出众的爷,走到哪儿,是人都不会瞎了眼睛,会忘记。可她就是有这个本事,用力地蛊惑自己,遗忘那些对她没有益处的事情。” “你这话就奇怪了。她忘了两个爷干嘛?” “你还不知道?她怕,她怕什么,这个我不太清楚了。但是,肯定是在两个爷那儿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和谁发生过什么事了,所以情愿把那段记忆消灭到干干净净。”初夏说,“别看我没有学医,可蔓蔓那会儿有些事情不是也记不起来吗,后来那些医学专家分析了,说是这是一些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蔓蔓呢,是为了保护自己家人,因为她当时遭到迫害,不得已选择消除自己的记忆。而她,她没有受到任何人追杀迫害,却能把自己不堪的父母忘掉,你敢说她不是个自私的孩子?我这是很佩服她呢。这种自私的事儿,能从小做到现在。” 杜宇站了起来,声音沙哑:“你不要说了。”回头,再看到儿子时,发现自己儿子是整个儿坏掉了的样子。 杜儒霖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妹妹不止生病,而且,不是他亲妹妹。 “儒霖。”初夏见儿子这样,终于出了句声音说,“妈本是想,等她嫁人了,再和你说的。到时候,她嫁人了,反正,怎样了,都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了。” “妈?!”杜儒霖看着母亲,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哪怕,她,玉心她不是我亲妹子,可是,她是你和爸收养的,你们不是把她当亲生女儿?” “我是把她女儿看,不是养她养到现在吗?” 杜宇拉开了屋门,走了出去,好像现今这个屋子,快把他闷死了一样。 杜儒霖坐在了刚才父亲坐着的那排沙发上,一时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东南西北的哪里。他要怎么做,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世界突然间全乱了。 不止因为妹妹不是亲妹妹了,而且,因为他母亲好像突然间改变的态度,让他真的世界都颠覆了。 初夏没有看他们父子俩,走去自己卧室里了。她有好多事需要做呢,店里的事儿,家里的债务还欠着。他们父子俩可以有时间感动,她没有。这一屁股债,她不可能丢给两个孩子。 是谁逼她变成个冷血的人,是生活,是命运。 杜玉心坐在椅子里,低头,能看见自己的两只交叉的指头,颤抖哆嗦。她用力想按住,但是按不住。 原来,她是这样一个人吗?选择遗忘对自己不利的东西的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电脑桌上摆放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她伸手去拿。一看,竟然是陆征打来的。 他不是打算放弃她了吗?为什么还要打来? 手指滑动到接听键。 “喂,玉心吗?我想必须和你解释清楚这种事儿。我不是故意想撒谎的。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和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我选择了我最不擅长的谎言。我只是想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是我没有做好。我承认,肯定是因为之前我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儿,让你心存了怀疑。” 耳听他这番反省还挺真是那回事儿。杜玉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撒谎,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有不撒谎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眼看在她家里,刚刚,所有人都表示自己撒谎了。 “玉心。可以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向你保证,我刚才,绝对不是去找她。” “其实我不太明白,陆先生为什么执意于我这个人。我这个人缺点那么多,没有什么值得陆先生留恋的地方。” “有的。”陆征的声音掷地有声,“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未完待续) 说是要给父母交代 杜玉心心里头突然咯噔了下,莫非他知道了? “你和我——”陆征忽然笑了下,“我上次好像说过你,说你做事风格像我爸。我是我爸的儿子,或许你还不太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以后,会发现,其实我像我妈说的,我是很像我爸的。你说,你和我,会不像吗?” 听到他这样的解释之后,杜玉心握紧了手机。 背后忽然叩叩两声敲门,是她哥的声音。 “玉心,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声音传过手机里,似乎对面的陆征,都可以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杜玉心急忙小声挂了电话说:“我有事儿。” “你忙吧。记得早点休息。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陆征说这话的口气,好像根本不用征询她同意不同意的意见。 杜玉心怔了下时,对面挂断了电话。 杜儒霖听房里没有动静,反而着急了,生怕她出什么事儿,一扭房间门把没有锁,径直从房门外走进来,看着她站在电脑桌面前,担心地走过去看她。 把手机搁在了电脑桌上,杜玉心转回头,对着他,表情淡定:“哥,有事吗?” 有一刻,杜儒霖差点相信了自己母亲刚在外面说的那些话。因为,她怎么能,既然都没有睡觉,应该是把刚才在客厅里所有人说的话全部听进去了,而她的表情竟然能像没事人一样? 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不在意刚才坦白的那一串真相。不在意,岂不是意味着,她心里头从来不把他们这些家人放在心里。毕竟,倘若是他的话,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一团混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而不是如此的若无其事。 “玉心。”杜儒霖用力地瞅着她的脸,像是要在她脸上挖出些什么东西出来的力度,口齿咬着力说,“你,怎么想的?” 杜玉心没有对着他看,在自己床上坐了下来,说:“哥,你先坐吧。” “你让我坐?”杜儒霖坐不下,一颗心浮躁到要命,“你怎么就能这么镇定呢?你让我坐,你说你让我坐——” “哥,不管怎样,我都得叫你一声哥吧,哪怕你不是我亲生的哥哥,可是,你我是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妈妈即便不收养我,你也是我哥。” 杜儒霖眨巴一下眼,好像没有听清楚她这话的意思:“你,你说什么,你说,我们两个本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那为什么——” “妈只说了一半的事实。其实事实是,哥记不记得,哥生病的时候,爸妈想捐骨髓,都不合适,如果我和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爸妈为何先马上找上我?” 对的。如果杜玉心只是单纯的养女,是外人关系,没有血缘关系,肯定是不会急着找她验骨髓的,要找的话,也该先找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所以,他之前从来没有怀疑到这个份上,是很正常的。 “这样说,你爸妈究竟是谁?”杜儒霖挠了挠脑袋,这会儿坐的下来了,坐在妹妹面前的那把电脑椅上问。 杜玉心苦笑一声,倘若,她真的是养父母从孤儿院里捡回来的,恐怕,她养父母对她的感情,不至于复杂成这样,会相较而言单纯的多了。可实际上不是。正因为这个不是,她是真的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才让事情变得这样复杂。 这叫做什么?在很多大家族里头,情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人。可见得,所谓血缘牵绊,是那样的薄弱。这里面,远远不止利益牵扯,还有一些复杂的情感因素。 “不好说吗?”听她叹气,杜儒霖不想为难她。 杜玉心摇摇头:“其实,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是爸他一位堂弟的女儿。” “你亲爸亲妈呢?” “听说都死了。” 杜儒霖想,自己真不该问,自骂嘴笨,肯定是父母死了,否则,怎么会被他爸妈收养了呢。 “你不好奇吗?”杜玉心忽然抬起头看着杜儒霖。 “你说什么?”杜儒霖问。 “为什么是爸妈收养了我,而不是其他杜家人?” 杜儒霖经她这一说,忽然想起,对,自己父亲,不是独生子,家里有兄弟姐妹一大摞,况且,姓杜的人,也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爸收养了杜玉心。 “我其实也不太明白,可能是,当时爸在杜家里经济最好。”杜玉心推测道。 当时,杜家里面,就杜宇因为和蔓蔓合作的关系赚了大钱,正值最风光的时候。杜家是很可能拿这个理由,让杜宇被迫收养了杜玉心。 “是——吗?”杜儒霖对此却表示出稍微的迟疑。 收养孩子,和经济谁家好有很大的关系吗?其实,杜玉心自己的爷爷奶奶当时年纪也不大,能舍得把孩子送到堂亲家养吗? 杜玉心说:“这点,我一样是不清楚的。但是,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治病不要钱。所以——” 钱,真是个太重要的东西了。没有钱给孩子治病,有些人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孩子都有。 杜儒霖心头戈登了下。 对此,杜玉心轻声说:“哥,我是很感激爸妈的,不是他们,我活不到今天。所以,你千万别说爸妈怎样。妈哪怕对我这个女儿,有意见,但是,她说的没错,她把我养到大,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把我的病都治好了。我可以因此埋怨她吗?” 杜儒霖皱着眉头,要他说,既然他妈都有这个诚心把养女养大治好养女的病,怎么不能把养女当亲生女儿看,非得计较是不是亲生的,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 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妹妹的手握了下,杜儒霖说:“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里面。妈她要是气着你了,你可以朝我发火。” 杜玉心愣了会儿,接着感到好笑:“哥,我对你发火,有任何好处吗?” “怎么没有了?你发火的话,你心里才能舒坦。我就怕你,什么事情都郁闷在心里面。你好像从来不说实话的。”杜儒霖郁闷地说。 杜玉心没有接他这话。 “你休息吧。你病着呢。妈交代的事情,你能做就做,不能做给我做。我和你一样,好歹是上过大学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不是文盲。妈也是大学生,只不过妈是年纪大了现在脑子僵化了,注意力说是在这上面,其实心里烦着其他事情,才没有办好事。”说完这些,杜儒霖走出她房间的时候,顺便把她今天抱来的那些资料全部抱走了。 杜玉心看着他走出房间,很久,没有动一下。 这个家里,谁没有私心地对她最好,不用说,是这个哥。 晚上,陆征送自己母亲回家的时候,路上边开车,边在回想那通电话。对面,她哥叫她的声音,好像与平常不太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白露坐在路虎的后座上,明显能感觉到儿子有些走神。为此,她没来得及表达出什么时,坐在副驾座上的君爷,先毫不客气地刮儿子了。 “开个车,红灯都变绿灯了,你迟了三秒启动车子,是在想什么?” 包子挨老爸刮还来不及脸红。 君爷刮着儿子的时候,顺道刮起了老婆:“你怎么学的交通规则,怎么通过驾照考试,交通法令回去给我抄三遍。不要以为当司机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是和你当大夫一样,要对人命负责的。一点疏忽马虎都要不得,否则,就像你妈今晚这样,最终害了自己。” 包子一身冷汗爆出。 白露姐姐却是很淡定,因为知道以老公这个脾气,不回头说她这人以及今晚这事儿,就不是她老公本尊了。 君爷其实脾气是越年长,越收敛,越是像是深奥的大海一样深不可测的。可是,并不代表君爷像神仙一样不会发脾气了。相反,大概是压抑越久的缘故,如此沉静的情况下,一旦发了脾气,绝对是不得了。 训斥完儿子老婆,见两个人,淡定地接受他骂,君爷胸口这口气不是很爽。 “怎么,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君爷很大度,给两个被控的罪犯给以辩解的机会。 白露体恤儿子,代替儿子说:“你说的都是对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回去以后,我陪他一块儿抄交通规则。” 君爷只差没给白露姐姐一个白眼,转头虎视眈眈地看着儿子:“你呢?没有话要说吗?” 对于只会躲在母亲后面的儿子,君爷那绝对会是更气。 包子深知老爸这点,主动承认错误:“爸,妈不用陪我抄,是我的错,我自己一个人抄。” “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事儿开小差?”君爷突然一个变调,转了话题。 这下,把他们母子俩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君爷问这话的时候,包子把车开进了大院里,安安稳稳地熄了火了。否则,不知道又要出什么茬儿。 君爷是那样的了解儿子,知道儿子不可能是那种随随便便能在开车这样的重要事情中开小差的人。 陆征解开身上安全带的时候,手心有点儿汗,眼看,父亲母亲都没有急着下车,好像都在等他回答这个问题。陆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遇上这种事儿。 说尴尬吧。真尴尬。 太难以启齿了,能说他是因为想女人所以走神了吗? 要是真说出这句实话来,他爸不得刮死他:没用的儿子!想女人想到走神了?! 最后,肯定是要逼问他想什么女人了。 儿子的沉默,让车里一瞬间空气好像凝结到了冰点。白露心里头都不觉地戈登着,想不明白儿子为什么沉默。 她和她老公,像是不近人情的那种父母吗? 上回洛洛那样当面问了,她老公也是很直截了当地作答了,他们做父母的,绝对不会为难自己儿子的个人选择。 “爸,妈。”包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像极了君爷的那股冷,“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交代的。” 白露缓出一口气。 君爷直接解了身上的安全带,转身出了车门,接着,走到后车座接老婆下车。 洛洛开着蒋大少家的甲壳虫,跟在他们后面回来了。 见到只有洛洛回来,君爷记得自己妹婿是给自己老婆送饭去的,问:“你蒋叔呢?” “不知道。”洛洛面对君爷,像所有孩子一样规矩地答,“哥让我开车回来,我现在把车钥匙给囡囡阿姨送过去。” 君爷的脸,在月光的背影下,像是有些微胧的影子。 白露拽了下他袖子。君爷这才对站在那儿不敢动的洛洛说:“行,你上楼去吧。” “谢谢陆叔。”说谢谢的洛洛,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感谢,只知道,无论谁面对君爷,都得害怕死了。 他这是做了亏心事,没有把蒋大少去找叶思泉的事儿说出来。 白露在洛洛跑了以后,对君爷那张有些微沉的脸说:“你回头,不要说他。这事儿,你自己心里也有底,知道怎么回事儿,何必为难他?” 君爷哼了一声:“我这是提醒他,别忘了自己是哪边的人。” 陆征听见父亲这话其实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他爸真的很反感那个叶家的二少爷吗? 君爷都收了叶思泉当徒儿,按理讲,看在徒儿叶思泉的面子上,应该对叶思泉的兄弟叶思臣,有些另眼看待了,或许抵触情绪没有他们小时候那样大。 再说了,陆南到底是蒋大少的女儿。蒋大少对叶思臣那孩子,从小倒是都没有什么意见,好像还蛮喜欢的。 君爷回头看了白露姐姐一眼,眼神里,不是那么简单:“蒋衍怎么想你就能知道?你不想想,那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能安心把女儿交给一个豪门子弟吗?” 白露的眸光里像是闪了一个圈儿。 应说,倘若叶思臣,像叶思泉一样,简简单单干份工作还好。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叶思泉把继承权让出来以后,叶思臣肯定是要接过这个重担的。当然,叶家里有的是人才,这对兄弟不接棒,肯定也有许多人抢着要。只能说,叶思臣,是心里早就下了决心,要成为叶家的掌门人的。(未完待续) 抉择 晚上,陆征按照与吴正淳约定好的,打了电话给吴正淳。 吴正淳听说了他母亲晕倒的事儿,说:“如果你明天想留在家里陪你母亲,那就多陪陪吧。” 陆征听出他话里其它意思,问:“吴教授,我爸下决心了吗?” “好像是的。”吴正淳低了声音说。 陆征疑问了:他这句好像是什么意思。 据他知道,他爸可不是那种,做事会犹犹豫豫的人,既然下了决定,那就是下决定的,更不会说任何反悔的话或是可能。 吴正淳这句好像,带着的那种犹豫迟疑,更多像是指吴正淳自己。 陆征心头戈登了下。知道,如果手术医生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的话,这个手术的风险性那就是非同小可了。可是,吴正淳貌似也不是那种,会对手术没有把握的医生。 跟吴正淳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吴正淳给他最深刻的一个印象,就是对于医学的那种专注和执着,与他人与众不同。 很难以想象,吴正淳居然会对某个手术没有信心。 对面电话里,除了吴正淳的声音,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声音。好像有人回来了,吴正淳对着那人说话。陆征只要仔细一听,都知道他说的是史慕青。 心里由于做了某种决定,陆征现在觉得,自己能很自如地面对史慕青了。她不是他以前那个心里只想着他的单纯的彤彤妹妹了,她如今的心里,多了很多种顾虑。他理解,明白她这些顾虑,所以,他也不愿意再给她任何心理的负担。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是史同学回来了吗?”陆征问。 吴正淳听到他问话,吃了一惊,回过头,问他:“你说什么?你知道她出去了?” “嗯。她好像去了酒店打工,广告部的兼职。”陆征说话的口气很是寻常。 吴正淳想,他这个态度,明显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他那个表情,完全是别扭的。现在,他这个口气,却是很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的?好像知道的很清楚?”吴正淳问。 陆征说:“听一个朋友说的,因为她这份工作,正好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介绍的。所以,从她口里听说了一些。” “我听周周说过,可我没有想到是真的。”吴正淳口气里全部是不可思议。要他说,史慕青学医学学的好好的,何必突然间转行去搞什么广告了。既然都学了这么多年,为了不浪费自己以前的投资,当然得在医学这方面钻研下去了。 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儿,可能对史慕青的学业仕途造成一定的影响,吴正淳对此有自己的看法:“我本想好了,这次回去,帮她再和学校和医院里协商,给她再安排导师。她有天赋,不要浪费了。” 没有想到吴正淳对于史姑娘的评价如此之高的。 陆征笑道:“吴教授,有你这样的导师,是学生的幸运,可真不是每一个人能遇到的。” “哎,你不要这样恭维我。”吴正淳口气一变,很害怕地说,“我还不想变老。你们把我当老资格看,要负起责任,我可害怕。” 两个人说到这里,可能对面有人说话,吴正淳对陆征说:“先这样吧。明天你能回来就回来,不能的话,在家里顺便先准备下联合手术的事情。我们这边的话,明天主办方给我们的安排,也没有什么任务了。主要是这个手术。具体细节,你周师兄到时候再和你联系。” “知道了,吴教授。” 双方挂了电话。 吴正淳收起电话线的时候才突然想起,陆征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询问史慕青是不是回来了。或许,陆征是早知道史慕青回来了,所以不问,也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问了。 之前,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些感情纠纷的样子。吴正淳对此有点头疼。转过身,能看见回来的史姑娘,和他的周周小弟,好像又开始吵起架来。 “你下午去公司了?”周司晨开口对着刚回来酒店的史慕青当面问。 “是的。”史慕青好像没有注意到他脸上不满的表情,没有对着他的脸说,“下午我出去的时候,发过短信给你们,请了假的。” “可你没有说你几点回来。”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现在几点了,你知道不知道?”周帅哥修长的手指点着手腕上的表壳。 史慕青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的挂钟,十点了。 “怎么,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周帅哥深沉的眸子瞅着她脸上,“你怎么不想想,你现在几岁了,你是男是女,你在这个大城市里,家不是在这边,陌生的,你不怕不安全?我说你多少遍,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不是?你要知道,你是吴教授担保过来的。你要是出什么事的话,吴教授要怎么办,他要负责的。” 史慕青听到这儿,看着屋里,还有闵师姐在,脸上微沉了下,当着众人的面被训斥,是谁脸上都挂不住。 “对不起,吴教授。”史慕青姑娘还是很直率坦诚的,对着吴正淳道歉道。 “你知道错就好了。”吴正淳当然不在意她是不是道这句歉意,但是,有些话确实必须说,“听说你去打兼职了?说是去什么酒店广告部做兼职?” “是——”史慕青脸上略微迟疑了下,表现出小小的微惊,之前,她只说了出去,没有和吴正淳说的那样清楚。和周司晨说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清楚。吴正淳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吴正淳嘴角悄悄扬起一个弧度:“是陆征告诉我的。” 史慕青当真愣了下。陆征怎么知道的?他关注她,所以到处打听她的情况? 眼看她表情一下子乱了,那样的分明,屋里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周帅哥和闵师姐。 闵师姐就此又偷看了周帅哥一眼。 吴正淳心里头叹气着: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他调侃自己周周小弟时,周周小弟脸上那样的犹豫迟疑的具体原因? 那真是奇怪了。如果史慕青心里面喜欢的是陆征,明明之前陆征对这个姑娘也是喜欢,为什么这两人之间故意闹别扭,现在,到了这个地步。 吴正淳知道自己也管不了人家的感情事,要说,自己与晏子姑娘的感情都谈的一滩糊涂呢。 说回学生学业上的事吧。 “史慕青,作为你现任暂时的导师,我必须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不赞成,你在学业期间,去打什么广告兼职。学医不同于其他行业,不需要学习什么推销的技巧。学医需要的是钻研的精神,刻苦求精。你要做的很简单,努力去学习,把一切杂念都抛掉,做好你的学业,才能对得起你之前多少年的付出。” 吴正淳费力说了这么多,史慕青却最后只是轻轻地恩了声。 这声惹得吴老师当场不满了,很不满:“怎么?你觉得,做兼职比做医生好?你究竟对医学有没有兴趣?你当年怎么想学医的?如果不想学医尽管早说,我也懒得理你。” “吴教授。”史慕青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你认为,只有当医生可以救到人吗?” 闵师姐吞了下口水。要说史慕青真的很有胆量,不要看吴正淳这个人好相处,但是到底是教授,是有名的教授,是他们的导师,老资格,有能力有资格,是学生,都会畏惧这种德高并且能力十足的教授。 可能是看着史慕青问的认真,吴正淳皱了下眉头,一只手扯了下领带,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道:“这样的问题,你们在学校的时候,开医学伦理课,肯定是讨论过的了。如果你在学校开始学医的时候,都不能搞清楚这一点,我建议你回校重读。” 史慕青俨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说:“那是因为教授自己也有难言之隐吗?所以,不方便和我们这些学生讨论这个话题。” 闵师姐诧异的是,只见周帅哥站在旁边一路听,貌似也没有插手想阻止他们两个争执的意思。当她要站起身来表示阻止的时候,周帅哥居然伸出了一只手臂挡住了她。 吴正淳果然是气了,很气愤。他是脾气好,好相处,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一个学生敢这样给他当面难堪。是领导都得卖他面子。说起来,都是因为他之前,对这个学生太过宽容的态度导致的。导致到这个学生竟然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从这一刻起,离开我的团队都没有关系。想退学的话,直接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和学校说。知道你在这里无亲无故,没有家人,住哪里都不方便不安全。我们在这期间,你可以继续在这边酒店住。算是,我们这些老师,同学,同情你,给你最后这点帮助,是人道主义的救援。” 史慕青的脸色骤然一变,这大概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抬头,只见吴正淳的脸是整张铁青的,不像是对她开玩笑,是认真的。 什么时候起,她惹得人厌了? 史慕青转身就走,沉着脸,一句话都不发。 听到门关上,闵师姐不得不出了一句声音:“这样好吗?” 周帅哥没有说话。吴正淳去了阳台透气,出去前,还不忘对他们两个说:“我做的决定,你们不要在我背后对她做一套!” 闵师姐吞了吞口水,性情温顺的她,当然不敢和吴正淳对着干了。 可是周帅哥呢?之前可是一直都很关心照顾史姑娘的。 在闵师姐抬起的目光扫到周帅哥脸上时,发现,周帅哥回头的眼神都是冷冷的,对着她说:“吴教授的话你听见了。她是成年人了,早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周帅哥的态度,明显是和之前的一百八十度改变。闵师姐只记得,史慕青刚回来的时候,周帅哥还是一脸紧张关注。现在,全不是一回事了。明显,是在吴正淳提起了陆征之后的变化。 史慕青走出吴正淳房间的时候,是心里一团乱的。 她刚从外面回来,心理很乱,结果,没有想到这些人,不仅没有关心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儿地指责她哪儿哪儿不对。 可是,这是她想的吗?她是没有办法。早在那天,跟刘明明第一次到酒店广告部,看见那张贴在会议室的海报上的女人时,她幼小的记忆好像清楚地告诉她,那个女人是谁。 那个女人的五官,长得不止像她,像她妈妈。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是她小时候悄悄听大人们说过的,说她姥姥,和她姥爷离婚之后,是去了国外,但是没有死。 这一切都是符合逻辑的。因为,刘明明说了,这个女人,是在国外居住了很多年,而且,当年出国好像带了不少钱有人资助出去的。这和她小时候听到的离开家的姥姥的情况一样。 姥姥没有死,而且,在今天下午和她遇上了。姥姥叫什么名字,她却是不记得了。但是,恐怕姥姥既然离开了他们,肯定是改名换姓了。现在从刘明明口里知道的是,这个可能是她姥姥的女人,姓齐,人称齐太太。 下午突然遇上的时候,齐太太的脸上,在看到她的刹那,一样是闪过很多种复杂的情绪。虽然,之后,齐太太很快是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掩饰的相当好,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可是,那种亲人之间的直觉,是错不了的。 齐太太是她那没有死的姥姥。 突然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了亲人,死的只有她最亲近的姥爷和妈妈。而另外一些,并不是很好的亲人却是全活着。比如陈二叔陈二嫂,比如她姥姥。 是不是,这个世上好人短命,坏人都长命呢? 史慕青的心头,因此从酒店一直乱到了回来。 这一刻,她特别想找个人问清楚,找个人问问这个世上究竟还有没有公义。像她问吴正淳的那样,当医生有意义吗?当了医生,意味着,她需要救像陈二嫂这样,本来她都不想见的亲人。 可是,吴正淳没有给她任何答案,还对她发火。 这会儿,她特别想她的包子哥。(未完待续) 不可思议 想到陆征还到处打听她消息,或许都知道了些什么,肯定是因为顾忌什么,所以,不给她电话。 史慕青回到客房以后,打了电话给晏子。 晏子那边像是在忙,嘈杂的声音一路从对面传过来。史慕青原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像听见了飞机起落的声音。 “你在机场吗,晏子?” “是。”晏子回答的时候,很是简短,旁边咔嚓卡嚓,还有照相的声音。 “你在哪里机场?在做采访吗?” “那倒不是。是刚好遇到名人出机场了。”晏子胳膊夹着那手机和她说话,两手推着行李车,从人群里挤过去,所以,可以听见粉丝们尖叫和媒体不断录像的声音交杂在一块儿。 史慕青听的有些傻眼:“你究竟在哪个机场?你上哪里采访去了?出国了吗?” 晏子对她这话要翻白眼了,说:“你哪只耳朵听见人家说英文还是阿拉伯文了?虽然,我是很想去迪拜看看。” “国内?” “是。” “你是出差了,回家。不对啊,之前没有听你说过你要出差。那你是,这次出差了?出差你一个人?没人陪着你吗?你们单位真行,让你一个人出马?你一个女孩子家出远门,你们单位不怕死吖。” “小青。”晏子应该是停步下来了,对她没根没据马上开骂的话,只得再翻白眼,“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你可以先问清楚再说。” “怎么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呵呵。”晏子一串大笑,“我会被人欺负?你怎么不说从小到大,好像都是我帮你不让你被人欺负吧。” 史慕青听着都有些无言以对了,好吧,晏子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她长得不娇弱,剃了个男孩子头,身高看起来也挺高大威猛的,但是很奇怪,是总是被人欺负的人是她,而不是晏子。晏子长相清秀,无论哪方面看起来都是娇滴滴的弱女子,却偏偏,到哪儿都是强势到,让任何人都别想着能欺负到她。 “是这样的,我们部长原先和我同一班机,后来,有些事儿,我延误了班机,只好改签了。现在,他在机场等我,准备到酒店入住。”晏子说到这儿,反问她,“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这么巧,是爷爷告诉你我要到你这边吗?” 史慕青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到燕京来了?” “怎么,不可以吗?”晏子说话的时候,扬着那抹调儿,好像无拘无束的凡事无所谓,“我这是为了工作,和爷爷说明白了。奶奶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爷爷说怕你不够钱花,让我给你带些钱。怎么样,你钱花光了没有?” 史慕青几乎快耷拉下一对肩膀了,叹口长气。 晏子听她叹气声分明,都意识到怎么回事儿,说起她了:“你这个死要面子的,真以为自己是超级无敌女英雄吗?还是复仇者女神二?” “是,我是很二。” 小青很有自觉嘛。搞得晏子都一时没有了声音,骂不下去了。 “你住哪里?是不是没有地方睡了,在睡大街了?这样,我先去找你,给你送点钱。如果你不介意,我跟部长说一声,顺道过去接你。” 对此,史慕青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敢让她来接,却问她:“你来这边,和吴教授说了吗?” “我为什么和他说?” “你不是和他在谈恋爱吗?” 晏子对此没有说是,还是不是,只是惯来我行我素的调子:“我想告诉他的时候,就会告诉他的了。” “看来你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了?”史慕青只能这样理解,告诉她,“我现在和吴教授他们住一个酒店,就他们开医学会议的那个。你网上应该可以查到。如果,你不怕被他见到,那就过来吧。” “这么说?你受到他照顾了?”晏子问。 “那是。”这点史慕青不会否认,虽然今晚上她和吴正淳闹崩了,于是苦笑,“可我今晚上惹他生气了,他说我随时可以走。” “他赶你?为什么?” “他没有赶我,只是我要走可以走。”史慕青可不想她误解了,接着让她对吴正淳发脾气,道,“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属于学术讨论问题,与你们谈恋爱的关系,完全是两码事儿。” 可对此晏子姑娘的看法,却与她截然不同:“你以为他那个人,能分得清学术和不是学术吗?” 哎? 晏子说:“他和我每次交流发短信,我总算是搞明白了,在他的语言里,如果三句话里有一句话脱离他的专业,他会觉得活不下去。想和他在一块儿,就得一辈子忍受他这点。我一直很佩服能和他在一块的女性,比如你,史慕青。” 史慕青无语了:“我这只是他的学生。” “好吧。”晏子来到了机场门口,踮着脚道,“我看见我们部长的车了,如果我们部长说可以,我们直接开车去你下榻的酒店。如果你等不到我,你先睡吧,现在都很晚了。明天我们找时间再见面。” 听到晏子这样一说,史慕青心里面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挂了电话。固然,她是知道,晏子与姚家的关系不一般,八成也会牵扯到了陆家。但是,晏子是不同的。 可能只有晏子,最了解她史慕青的心情了。话说,她今天还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算是更意外的人——曾海滨。 曾海滨遇到她,一样是喜出于外的,和她讨了电话,说是这两天有个国际时尚周在京召开,他会和朋友一块逗留在这边,随时可以联系。看来,晏子应该是一样,为了时尚周,跑到京来做采访了。 所有人好像都突然集聚在了一块儿。史慕青眯了眯眼。 陆征刷完牙洗完脸,准备去睡了。睡觉前,他习惯调整下手机的设定,比如把铃声改为震动,主要是担心吵醒家人。 拿起手机的时候,看见有两条新短信。一条是杜玉心发来的,很短的一条,叫:晚安。 她是个很有礼貌的,而且,不会说自我妄为任性的一个姑娘。 这点,是他想他爸应该是最满意的标准之一。君爷喜欢的人,都是自我控制力超级强,做任何事都像机械人有标准化的人。 当然,他知道她不是机械化地发这样一条短信,她的这条短信,如果他要说的话,是不是可以形容为带点羞涩的行为。要是他,八成一样,除了发句晚安,也不知道能再给她发什么短信。像钓马子之类的花言巧语,他不会,和姚家父子不能比。 嘴角不由之间,扬起了一截弧度,中规中矩地同样发回了一条短信叫做“明天见”之后,划到下一条短信去。 这条短信,让他眼瞳默默地缩紧了。 史慕青写来的,说:听说你今天在谁口里听说我去公司上班了,是真的吗? 俨然,他和吴正淳说的话,吴正淳告诉她了。其实,他可以不告诉吴正淳的,但是,说给吴正淳听,说明,他心里应该不怕被她知道。 只是没有想到她急于来问他这句话。记得之前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很讨厌他过问她任何事情,现在,她突然改变态度,好像不是想因此骂他,是不是代表她心里有点想通了? 不,不可能的。 陆征心里很明白这一点。手机,他放在了桌子上,选择忽略了这条短信。 对面史慕青倒是等了有一段时间,都等不到他回信。想着或许他睡了,时间这么晚了,所以没有收到。但是,心里某种直觉告诉她,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他那样一个人,不太像能忽略短信的事儿发生。何况如今才十点多钟,不算很晚。 是出了什么事儿,导致他不愿意回复她短信?他不是很关心她吗? 史慕青心头,生平第一次,没来由地唐突了下。 杜家的清晨,一如既往,很早,杜家的女儿只要在家,都会第一个起床为所有人准备早餐。拨了闹钟,杜玉心按照钟点起来的时候,经过厨房要去卫生间,听见了厨房里传出叮叮咚咚的动作声。 推开厨房的落地窗屏风,杜玉心看到了灶台前面站着的身影,喊:“爸,你起这么早?” 杜宇在用筷子搅拌碗里的鸡蛋,好像是做面饼,听见声音回头,看到她,脸上还抹了些残余的面粉,有点古怪地笑道:“起床了?想吃什么?我突然想到,你们兄妹俩好像小时候喜欢吃鸡蛋面饼。” “爸,你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杜玉心走进厨房里轻声问。 杜宇用袖口抹了下额头的面粉,说:“昨晚上你都听见了?我回来后听你哥说的。见你都睡了,也就不好再敲门进去找你。不过你哥说了,你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嗯。” 看着养女那一脸十分平静的表情,杜宇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难堪,不由回想起昨晚上自己老婆说过的话。放下了手里抱着的不锈钢盆碗,杜宇沉了声音问:“你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爸,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爸家里的人,不是有时候也会来这边看我们吗?虽然没有当着我们的面说。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哥那个脾气,不像我,我从小,好像和妈说的一样,比较谨慎一点。人家说的话,哪怕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哥或许会当成玩笑,我却是都会放在心里琢磨一下的。” 杜宇听完她这话,哎,叹声长气。 父女俩人,一时有些无话地呆立在厨房里。过了会儿,杜宇开口:“你去洗漱吧。想再睡会儿也可以。今早上,我来做早餐。” 杜玉心马上挽起袖口说:“我去洗脸刷牙,然后回来帮爸的忙。” 眼看养女匆匆而去的背影,杜宇的心头浮现起很复杂的滋味。 由于一个起床起的早,一个早餐做的早,当他们把早餐做好的时候,才发现,屋里另外两个人都还在睡觉。杜宇于是说:“你妈昨天忙了一天,可能有些累了,让她再睡会儿。你哥,恐怕昨晚睡不着,今早上才睡着,不要去叫醒他了。你先吃。” 杜玉心看了看表,想到今天早上,说好了要再去酒店看看早餐准备的情况,点了头,自己舀了碗皮蛋瘦肉粥,问杜宇:“爸,你先喝碗粥,好吗?” 本想摇头说不用的杜宇,后来一想,拒绝是不是反而不好,改了口气:“你帮我盛一碗。” 父女俩人坐在餐桌边,吃起了早餐。后来,杜宇回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曾经有与这个养女单独吃饭的场景。 感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哪怕是当养父,都好像不太合格。 杜玉心可绝对不会这样想,想她上回生病在医院打吊瓶,杜宇无论如何都要陪着她,这绝对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的表现。 “你早上要去酒店看看?” “是。” “不是前天才去过吗?” “刘师傅说又出了些问题,昨天我联系过了,我觉得我最好再过去一趟亲眼看看。毕竟是答应人家做的工作。” 养女工作向来认真负责,是个工作狂。杜宇对此没有猜疑,只道:“吃完早饭,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杜玉心拒绝,“开车反而塞车,我做地铁,更快一些。” 等她出了门,去坐地铁,看见了手机里发来的短信。 陆征说:你出了地铁站,在站口等我,我开车过去的,顺道接上你。 她本想说,地铁站离酒店也不算很远了,走路最多二十分钟,何必这么麻烦。可是,奇怪的是,这样的话她迟迟发不过去,反而发了一个好字。 那时候,后来她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到想去照镜子,因为究竟那是不是她杜玉心会做出来的事。 地铁早班车的时候,是很挤的。她排着队,整整挤了三轮,才勉强挤上了一趟列车。到了目的地站点,她马上冲了出去,生怕他开车在马路边上久等了,到时候被交警查到要罚款。(未完待续) 机会 到了出站口,杜玉心走上了马路,几乎是一眼,马上穿过人群看到了他开的桑塔纳。说起来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每次见他把车开过来,他每次都换车,知道那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车,和人家借的车,他也没有和她说他开的什么车,但是,她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走过去时,看见他是降下车窗,似乎也是一眼看到她身上了。 杜玉心走到车旁边,先弯腰冲他问了一句:“这回是谁的车?” 抬头,可以见到她的额头被晨光的碎片照得像是戴上了光环似的,有种朦朦胧胧的美,她那弯弯的眉角眼角,堆砌了一丝小促狭。陆征不由间,也是冲着她一笑,道:“是洛洛他爸退下来的车。给洛洛,洛洛他嫌旧,不要,我先借来开几天。送你上下班。” 杜玉心拉开车门,知道道路不能久停,上了副驾座之后,才问他:“你等了多久?” “不多,十分钟左右吧。”陆征望了望表,道。 “我们走吧。”杜玉心拉着安全带扣上。 桑塔纳往前开去了。 杜玉心觉得这个车,还挺新的,想着洛洛他家看起来经济状况出奇的好,以至于这样的车,都能闲置起来不要。 对此,陆征给她心里先打个预防针:“洛洛他爸,喜欢买二手车。本来二手车也不是不好,可不知道什么缘故,洛洛他爸运气不好,每次买到的二手车都是开不了两三个月整天出问题,去到维修站查又查不出什么。” “哦——”杜玉心了解了,所以洛洛那只小妖精倒不是因为嫌弃这个车二手而不要,“这样说,我们现在开车的话,有可能半路抛锚了?” 陆征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苦笑道:“这种话千万不要说。我妈之前,就是跟洛洛他爸借过一回车,结果,因为说过类似的话,马上抛锚了,后来,还是我爸开车去救我妈回家。” 杜玉心微讶地张开嘴,没来得及反应,只听突然车底下咔一声,不知道压到啥了。紧接着,车子发动机瞬间熄火了。 两个人被这车突然之间的反应给吓住,直呆了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陆征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检查车况,杜玉心随他后面下车,一边拿着手机问他打给谁求助,一边低头,顺着他视线看见了车子底下都冒黑烟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按理说,冒黑烟也该是车头吧。 姚爷这车诡异到极点了。 陆征急急忙忙拨电话给姚爷。姚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忙着没能接他手机。陆征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洛洛。 洛洛接到他电话,开口先问:“哥,听说你和我爸借那辆桑塔纳了,你居然不怕死啊?” 陆征欲哭无泪,其实想说自己已经阵亡了,道:“你爸的车坏的时候,一般找谁修?” 洛洛在对面瞬间呆了:哥,你这中招的速度也特快了点吧。 “哥,我爸这车——”洛洛努力找回冷静,告诉陆征怎么解决,“没有买保险的,我爸说保险公司已经不做他买卖了。你直接打拖车公司的电话,随便拉到一个维修站,如果修理费太贵,那就直接拉倒。不了,你干脆把车拖回到我们家大院吧,扔给我爸处理。这车,也只有我爸能处理了。” 陆征想来想去,也真的只有姚爷这个不怕死的,能搞得定这种车。回头,正想去哪儿找拖车公司的电话。身边的杜玉心却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用自己的手机打拖车公司的电话了,说:“我家里的货车有时候出事,也是打的这家公司电话。这个师傅我认得。” 应说,幸好这车抛锚的时候,没有上到主干道,否则成堵车的元凶了,今早上班的人又多,八成他们两个得被人骂死。 拖车公司的那位师傅呢,听到杜玉心说的那个地方,说自己正好在他们附近,先过来给他们看看车。于是,两人没有等多久,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师傅开着小货车到达现场了。 “杜小姐。” “你好,杨师傅。” 陆征在旁边看着,再次发现自己找的女朋友真的好强,好像什么人都认识,朋友圈比他妈还更厉害的样子。想他爸和他一样,不善于交际,最好找的就是他妈那种做什么事都很强人缘很好的女人。 杨师傅蹲下身子给他们看了看车,检查之后,对他们说:“这个车,恐怕是电路哪里烧了,绝对是暂时不能坐的了,你们赶紧把车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我找人开车过来拖回去。” 车里值钱的东西是没有的。陆征把车里面自己的公文包和外套取了出来。杜玉心这时和杨师傅商量着:“我们要赶着去上班,麻烦杨师傅把这车拖到这个地方去,好吗?” “当然可以。” “那个拖车费,你到时候报给我,或者是现在报给我,我看看,我钱包带的现金够不够——” 离开车的陆征听到这话,马上走了过来,塞到她和杨师傅中间,问杨师傅:“多少钱?暂时给五百块够吗?”说着拿出自己的钱夹要来付款。 杨师傅一看那被陆征突然挤到后面去俨然显得一些无措的杜玉心,不由笑了,说的是杜玉心:“杜小姐,这是你男朋友?第一次见,做什么工作的?是做银行的吗?” 银行?君爷的儿子长得酷像君爷,能做银行的吗?做银行的,应该是都很会说话,并且面带微笑,因为要做理财推销,要整天面对办事的顾客。 恐怕这个杨师傅见陆征少爷把钱夹急着拿出来是因为很有钱,第一个念头想到了银行。 只见两个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怔疑之后,这个杨师傅反应的也快,很快想到自己说歪了,扭回口说:“我弄错了,你应该是,有钱投资的那种,超级股民,家里富二代?” 陆征没有来得及反应,杜玉心嘴角一弯,失了笑道:“杨师傅,你觉得我这种人,可能攀上富二代吗?” “是——”杨师傅迟疑了下,俨然也觉得不太可能,说,“世上往往有许多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事。” 杜玉心笑着摇摇头:“他不是富二代,还是学生,搞研究的。所以,我才说我来出这个拖车费。” 陆征脑子一当机,却见杨师傅马上意会了过来说:“原来这样。” 等杨师傅转身去打同事开拖车过来,杜玉心低头望表,刚抬头要说该走了,结果,对上了陆少爷那张黑的要死的脸。 “这车是谁的?” “是——”杜玉心心头不禁打鼓,任谁看见这样一张乌云密布的脸都会害怕,“是洛洛的爸爸的,你说的,不是吗?” “为什么你出拖车费?我出不起了,找你出了吗?” “没有,我想你可能带不够钱。” “洛洛昨天怎么和你说的,别小看我现阶段是学生——” 杜玉心不禁伸出手去拍拍他肩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未来赚钱赚的比我多的,我没有否认这一点。” 看她这动作很显然,还是把他当小弟弟看,陆征把她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一瞬间抓了下来。那一刻,杜玉心没有来得及缩回自己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被他一抓,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握着她手,低头,能感觉到她手心里一层厚厚的茧,平常做很多活留下来的痕迹。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杜玉心压住心里的心慌意乱,吐道。 “嗯,走吧。既然你都交代好了。”陆征道,那只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同时把自己的电话报给了杨师傅,接着,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前走了。 杜玉心被他这一串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时意乱,于是被他拉着走时,一点反应都没有过来。 两个人,手牵手在人行马路上一前一后走了起来。杜玉心的心窝口怦怦跳着,吃着一口又一口的口水。不知道走了多久了,这个心跳才平稳了一些。 早晨的阳光,是很美好的,照着人,感觉精神气爽。一切美好的将来,都能看见铺设在前面的路上。 走到酒店时,自动玻璃门打开,刚好遇上楼下的住客下来吃早餐。原来他们两个提早过来的,本来时间是要赶在这里早餐前的,结果,由于车子坏了耽误了,拖了时间,和早餐时间撞上了。 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一群人。 杜玉心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刚想把手从他手里抽不抽开时,发现,他并没有松手。 前面走来的那几个人,本来是三三两两有些单独走着的,在看见他们两个时,却都是停下来步子。 史慕青因为昨晚上刚和吴正淳吵过,是走在人群后面躲着吴正淳,突然见前面的人停了步子,只好跟着停了步子,然后,这样见到了从酒店门口走进来手牵手的两个人影。 一刹那,她心头翻滚的是什么情绪,她不知道,只知道顿时是有种脑袋变成了完全空白的感觉。 吴正淳提拉起了金丝眼镜,一丝诧异的目光,落在陆征牵着女孩子的手上:“咦,陆征这是——” 站在吴正淳后面的闵师姐,第一时间目光扫到了史慕青和周司晨,只见这两人,脸上都是面无表情的。 “吴教授。”陆征对着吴正淳,道,“这是我女朋友,你认识的,她姓杜。” 口齿清晰,没有一点犹豫的表情。 所有人全看在了眼里。 杜玉心低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并没有因为遇到这些人或是听到说了什么话,而变紧或是变松,是那样冷静自持的一只手,好像是机械一样从来不会失常过。 这就是冷血无情著称的君爷的儿子。 一瞬间,那个场面,一个个都不说话的场面。吴正淳的眼珠子忽然发光了一样,让人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底里的诧异好比看到了外星人。 俨然,陆征这句话,绝对是出他意料的,可是,只要仔细想想,又好像都是有迹可寻的。眼角,下意识地扫了下身后某个人影,吴正淳转回头,对陆征说:“你是吃完早餐才来的吧?这样,你送你女朋友去哪里,再到餐厅找我们。” “好的,吴教授,那我先送她去酒店的厨房。” 吴正淳点了头,主动让开路。 陆征于是拉着杜玉心,径直向前走,擦过他们一群人中间。 吴正淳回头的时候,看见陆征拉着女朋友的手走远了,轻轻叹了一声:“这个动作是不是太快了?这两人,不是在我刚下机的时候才说上话的吗?哪有这样的道理,学生牵手的速度都超过老师了!” 叹完这一声,却见其余三个人都不说话,吴正淳皱褶眉头挥挥手:“去去去,要上洗手间的赶紧去。” 这话,反倒马上有人回应了。 史慕青道:“我去下洗手间。”说完不等人答应转身就走。 闵师姐像是担心地在她背后望了眼,对身旁的周帅哥小声说:“是不是,该跟着她过去看看?” “你知道什么?”周司晨忽然回了话。 闵师姐一愣:“她之前不是,和陆同学关系很好吗?” 周司晨的眉头像是拧了一下,想小闵之前和他们不同科,哪里能知道这么多事情,肯定是谁谁谁,私底下乱吹风,吹到其他人耳朵里去了。 这样一来,受到打击最沉重的人是谁,可想而知了。 那边,被陆征拉着手的杜玉心,见那些人落到后面不见人来,开了口:“这样好吗?” “你说什么?”陆征停住步,回头看着她。 “我说,你难道不怕她会伤心?” “她不会的。比起我让她伤心,她更怕另外某些人伤心。”陆征说着这话时,嘴角微弯,应该说给他诧异的人是眼前这个女人,“你为什么突然间答应我了?之前,不是很担心吗?” “因为机会是稍纵即逝的,虽然有些人会说我傻,但是,如果不抓住机会,那个人,无疑比我更傻。”(未完待续) 实际的男女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实际的人?” “实际不好吗?” 杜玉心心头唐突了下,抬头看他,却是见他一脸平静,嘴角甚至挂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实际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整天风花雪月,钱不用赚了,饭不用吃了,那是,传说中才有的事情,不合我这个凡人。” 杜玉心被他这句话逗得一乐,从他掌心里抽出了手,说:“我去上班了,你也去工作吧。像你说的,日子总得照常过。” “行。” 这样,两人走到通往厨房的路口时,分道扬镳。 杜玉心走了几步,突然留个心眼回头时,只见他身影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了。他并没有站在原地送她走。 这是个真的很实际的男人。要是以前,她真的都看不出来。到底是君爷的儿子,心可能都是冰块打造出来的。 刚才,其实她能感觉到那个女孩子心头的那抹痛,即便不涉及感情,哪个女孩子,突然遭遇这样的事情,心情肯定都不好受的。毕竟,她和刘明明,以及其他人都能看出来,其实史姑娘心里面是始终装着他的,但是,女孩子终究喜欢别扭一些,不善于直接表达感情。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好,他突然对史慕青放手了,选择了她杜玉心。这种决定,好像来的很突然,却十分的坚定,于他来说,似乎不需要半点迟疑犹豫似的。如果说女人都是偏于口上说说的语言派,那么,无疑是比不上男人这种行动派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冷。他都能这样对待那个女孩子了,如果某一天,拿来对她是不是也是绰绰有余。 视线收了回来,杜玉心迈着步子往前走了。 史慕青走去洗手间的路上,接到了电话。是昨晚到达的晏子打来的。 “我现在坐我们部长的车,到达你说的酒店了。你在吗?” “在。”史慕青道,说着,急急转身走到酒店门口。 晏子在门口下了车,穿的是女士西装套装,精炼能干,一反以前棉麻风格的淑女形象。当她穿过酒店自动玻璃门的时候,吴正淳正好进了自助餐厅里面。 史慕青急匆匆赶来,见她没有遇到吴正淳,向她直接迎了上去,问:“你搭你部长的车过来,是去工作?” “国际时尚周的舞台,离这里只有一条街。”晏子指了下酒店东面的位置,道。 “我是问,你们部长在外面等你?” “那是当然。他说等我。”晏子姑娘答的理所当然。 史慕青有些晕。不知道晏子这算啥,和吴正淳谈恋爱,另一方面和部长搞暧昧? “不要胡思乱想。”晏子举起指头敲了下她脑袋,嘴角一弯,笑道,“我们部长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没有女伴,怕被人白眼。我这个现成的,他不需要再找,找的话要钱的。再说,我们这是去工作,只是工作上的同事关系。单位只派我们两人来,不互相照顾怎么行?” “这么说,你和吴教授是玩真的了?” “什么玩。我这个人会像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吗?”晏子说这话时有些冷意。 史慕青当然不会是这样说她人品,了解她这个人,知道她这个人虽然是个大美人儿,却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晏子拉住她的手,握了下,惊异地挑了下眉头:“看起来没有瘦嘛。吃得好?住得好?” 史慕青无话可说了。 “怎么,心情不好?”晏子锐利的眼睛往她脸上扫了下,“昨晚上,看你心情好像已经不是很好的样子。” “你看到了什么?”史慕青说话更直接。 她前脚刚走去卫生间,晏子就打电话给她了,这不是巧到了极点吗?按照晏子的风格,本该在车子快抵达酒店之前,打电话给她的。 实际上是,晏子坐部长的车在路上,已经看到那两个人手牵手在人行道上行走了,于是跟在那两人后面,一路到了酒店。看完了酒店里发生的那一幕以后,晏子才从酒店外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打电话给史慕青。 只可惜,这一切,没有能逃得过史慕青一个怀疑的念头。 “好吧。”晏子承认,“我看见了,我听见了,看来那两个人不是装的,那位陆家少爷,真的是有女朋友了。” “是,他有女朋友,怎么样?” “你没有意见?” “没有。” 晏子那一刻面无表情,忽然在史慕青手背上捏了一把,疼得史慕青差点啊一声叫了出来。 “疼吧?”晏子冷冷地说,“知道疼还好,比麻木不仁要好。感觉疼就疼,感觉难受就难受,不要装作自己好像真的是什么都不用疼了。那是装的。” 史慕青没有说话。疼吗?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突然间心窝口某处空了下来,空荡荡的,好像摸不到东西似的。 从小追了那么多年的东西,突然间失去了,而且,是自己放弃的,能怨得了谁? 他总不可能等她回心转意一辈子。那些说什么痴心一辈子的,不过是活在小说里头的。她很清楚,很明白。可是,心头还是不甘心一把的。 为什么他选择的人,会是杜玉心呢? 她实在看不出杜玉心,会是他的那根菜。杜玉心,和她是完全两码子的人。因为杜玉心和她截然不同,所以,他才选择杜玉心? “你,还在想着他?”晏子只看她表情,都能看得出一二。 “没有。”史慕青铁定地摇头。 她要忘了他,只有忘了他,对他才是最好的。这样,他心里不会有负担。以后,再不用纠结着怎么面对她和他父亲。 晏子对此冷笑一声:“还说不是想着他,肯定是想着这样对他是最好的。你这个傻子,真的是个傻子。是不是女人都是傻子呢,所以都会为男人着想,男人,会不会为女人着想,可就说不定了。像他这样着急找女朋友,莫非还是怕你巴着他?” “不要这样说他。你不了解他,晏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史慕青说。 “那你说说,他当着你的面,把女朋友介绍给你旁边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形,不是让你难堪是什么?” “不会的。我们两个人,本来就没有——” “没有?我不信,你周边的人,都不知道你们之前两个人之间有些什么。” 史慕青想起了周司晨,不要说周司晨知道,连吴正淳肯定都知道一二。这样说来,她身边关系比较紧要的人,是基本都知道的。 “没有正式的对外宣称,能算得上是什么关系?硬要说的话,无非是,小时候的一种幻想。而那样一种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我妈妈活在世上的时候,已经是告诫过我的了。只是我那时候年纪小,没有尝过感情上的苦头,哪里懂得这些?” 听着史慕青说出这样的话,晏子握了下她的手:“虽然对于你的事,我了解到的,或许不是很全面,不是很能了解你和他之间的因果,但是,我只想知道一点,你觉得真的是要放弃了吗?” “不放弃能怎样?” 晏子的眼睛,只是在她脸上深沉地瞅了下,没有说话。 “你去工作吧。”史慕青放开她的手,道,“今天我也有工作。” “做兼职?” “你怎么知道我做兼职?”史慕青诧异地问,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她这回事儿。 晏子神秘地一笑:“你这也太小看我们记者了吧?” “我还在犹豫。”史慕青认真地说,“以前,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学医了。” 晏子说:“反正,想好了再出发吧,总比急匆匆地出发,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做什么更好。人,总得想清楚了再往前走的。” 这话是对的。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所以,今天她决定哪儿都不去了。找曾老板要间咖啡厅地址,在咖啡厅里坐一天,或许,能明白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究竟要往哪里走。 “如果你想好要去哪儿,随时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们方便,开车过来接你。”晏子说。 “好。”史慕青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抹微笑。 吴正淳他们三个在餐厅里吃早饭,闵师姐看着史慕青久久没有来,问:“是不是该带点早餐给小青?” “这里可以带早餐出去的吗?”周司晨反问的时候,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闵师姐不知道怎么说,看他们俩都面无表情的。 吴正淳心里是有点烦,有点恼火。学生一个两个,因为谈恋爱的关系,搞得一团乱。在他看来,好吧,恋爱谈崩了,但是,也不能就此耽误学业。 当医生的,难道能因为自己失恋了,在手术台上失神吗?要出人命的。 陆征走来找他们的时候,没有看见史慕青,也没有问。 “去工作吧。”吴正淳拍了下腿,一丝叹气站了起来。 其余三个学生只好跟上他。走了几步,周司晨口袋里的手机嘀一声,分明是来了条短信。展开一看,果然是史慕青发来的请假。 周司晨那瞬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苦笑,对她竟然对他冰冷的态度没有半点反应的状态,真的是,太让人吃惊了。 她是装作什么不知道,还是说压根不想知道。只能说,她那颗心,始终挂在姓陆的身上。 这个傻妞,早教过她不要痴心妄想的了,她偏不信。陆家都是些什么人,冷血的人。想必那个杜玉心,跟了这个姓陆的以后,到了哪天一样要后悔的。 请假就请假,注意自己安全。 周帅哥发回来的短信,一如既往像老妈子。史慕青一看,这个周帅哥好像是对她的气生完了,不由咧嘴一笑。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走到公车站。 晏子说要接她,她哪敢,人家也要工作的。说人家部长人好,也没有理由帮你闺蜜开车。是晏子这种清冷高贵的大美女姑娘,才有这个本事让人家部长免费接来接去的。 杜玉心在酒店厨房里,和一群员工开了个简单的会议,接着,走出来,接听刘明明的电话。 刘明明对她说:“那个史姑娘脾气真大,打了一天零工,今天直接说不来了。虽然,早知道她八成是不会来的了。” 杜玉心因此想着今早上发生的事。无论是哪个女人,心里肯定会受到打击,史慕青没有去工作,很正常的吧。 “我想,她不会是因为想避开齐太太吧?” “你说的那个齐太太,找她吗?” “嗯。今早上,齐太太说,想见昨晚上帮忙照灯的那个女孩子,说挺适合她要拍的这支广告。我就说嘛呀,你直接说她是你的谁不就好了。” “那你准备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凉拌呗。她又不是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我哪里管得了人家。齐太太不能因此对我发脾气吧,要是真发了会引人注意的。可能是背地里,私下自己派人去找史姑娘了。” 杜玉心想着也是有可能这样,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刘明明打电话给她,难道因为这个找她发牢骚。 “你找我,只为这个事?” “哦,不是。”刘明明赶紧说,“我告诉你。上回我男朋友不是带我去他大舅家吃饭吗?后来,好像他大舅没有很大意见吧。所以,这回,他要带我回家,和他爸妈吃饭。听说他姐,他小舅一家,都要回来。说是到时候都见上一面。” “你去见,不就好了?”杜玉心是更想不明白了,这关乎她杜玉心什么事儿。 “我上回去他大舅家不是犯傻了吗?拿了两支人头马过去,结果反而被人嫌弃了。我想,再怎样都不能犯同样的错了。你陪我去挑礼物吧。他大舅那样欣赏你,你总能给我出点实际的主意。杜玉心,我帮你那么多,你帮我这一点小事,不会不肯吧?” 刘明明大小姐都这样发话了,杜玉心能说什么呢:“好,你说几点,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自己想去哪里买?”(未完待续) 亲人相见 对于刘大小姐来说,买东西,少不了上翠微、蓝岛、百盛、新世界,这些家喻户晓的百货商场,非名牌专柜的东西,刘大小姐真看不上眼。 杜玉心想,自己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比如说为了工作买的西装,不得不上这些地方买好的。但是买一件,都是贵到她肉疼。而且每一件这样的衣服穿下来,平常保养更是费了不少力气。百分之百买了又受累。 诚然是因为和刘大小姐的生活环境截然相反的缘故。 刘明明这次学聪明了,没有急着报自己常去的那些地方,反而先询问起她的意见:“你觉得呢?上哪里好?我这回全听你的哦。谁让我都不讨他们家那些长辈喜欢。” “他们不喜欢你没有关系,你的西西喜欢你不就够了?” 刘明明大小姐少有这样心里没有底的时候,叹息道:“事情真这样简单就好了。问题是,他们家,说真的,又不算是真没有钱。我看他舅妈那身打扮,样样都是从百货商场专柜买的,虽然我不清楚是不是打折买的,可是,搭配起来配在他大美人舅妈身上,那是绝对一流的搭配。他大舅穿的衣服质量也都很好,不知道是上哪儿淘的牌子,好像是原装设计师设计的,一看就是很有品味的一家人。不像我们提人头马的暴发户庸俗。” 说起来,刘大小姐说的西西大舅家,不就是指陆征他爸妈吗?也是她杜玉心刚交上的男朋友的爸妈。 杜玉心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了起来,很有品味,这四个字,远比有钱两个字高难度多了。 关于君爷的传说,自己从妈妈口里听得比较多,自己见只见过一次,感觉是妈妈说的君爷是个脾气很坏心地不怎样的人。自己见到的君爷,简简单单的衣装搭配,确实是很有品味。 帮刘大小姐挑礼物,算不算是,试探他爸妈的口味? “我得想想,你给我点时间,这样,我走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杜玉心道。 “什么时候?”刘明明很紧张,因为,据西西说法,可能今晚上他们得上他家去了。因为他家小舅一家三口好像是回来了。 “如果你很急的话,我们下午去吧。”杜玉心体谅她说。 “OK。”刘明明一口答应,不让她有时间反悔。 杜玉心心里想,是不是该通过他,先去试探他爸妈是什么样的口味。这样一想,生怕他工作不方便接电话,于是发了条短信问他。 早上由于没有特殊安排的关系,吴正淳集中几个学生在他客房里整理资料,准备手术方案。 陆征忙着打字的时候,接到了她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中午有空出来一下吗? 看来她是忙完了,才有空发这个短信。 不假思索,陆征回答:有空,你想在哪儿吃饭,我陪你。 照他这句回答,真的是标准暖男,完全不像他老爸那个酷酷的外表。 杜玉心发现一下子又走神了,吸口气,回神的时候,写了条短信:你觉得在哪儿吃方便? 你现在在酒店没有走吗?陆征问。 是。杜玉心答。 会留到中午?陆征问。 是的。杜玉心答。 我们中午在酒店会面,我和教授请个假,陪你到附近一家兰州拉面馆吃面,我知道那里面条不错。陆征说。 杜玉心眨个眼:没想到你对这里挺熟悉的。 不算熟悉,是上次刚好听人家说过。陆征说。 这样,两个人约好了中午见面。陆征转个头,见吴正淳刚好有空,于是请了中午的假。 听到学生趁热打铁一心在热恋当中,吴正淳心里不禁有些妒忌起来:“我说你,陆征,你没有顾忌到我们这屋子里除了你之外,全都是单身吗?” “不算都单身吧。”陆征说,“吴教授你自己不是也在交往吗?” 提到晏子姑娘,吴正淳愁眉苦脸的,因为晏子姑娘从昨晚上就失去联系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晏子姑娘因为工作关系暂时和他失去联系。 “我等会儿再打电话给她。”吴正淳发誓,怎么可以谈恋爱输给自己的学生。 闵师姐边听他们说话,边看着坐在隔壁一心对着手提电脑的周司晨。 “有事吗?”周司晨察觉到她的目光,问。 “没有。”闵师姐马上回过头去。 史慕青想放自己假,坐上公交车,到了曾海滨说的那家朋友开的咖啡馆,进去后一看,见曾海滨在里面,不由咦了一声。 “史医生,快过来坐。”曾老板很热忱地主动向她走过来。 这家咖啡馆,看起来不大,和曾老板在另一家城市开的那一家,风格差不多。史慕青环顾店内一圈,差点以为是曾海滨把那家店搬来到这里了。 “你朋友开的?”史慕青不敢确定地问。 “是。他喜欢那家店,所以,说是复制一家一样的,看在这边,顺道帮我宣传。装修风格是一样的,连那些纪念品,都是复制成一样,摆在这家店里,是不是你看着觉得到处都很熟悉?” “是的。”史慕青扶着楼梯的扶手,跟随他一起上了二楼,边说,“除了一点,这里的客人很多。” 曾海滨那家店,因为地处不是城市市中心,又不是这全国人口最拥挤的燕京,当然客流量没有这里多了。曾海滨的店,她去的时候,是门可罗雀,几乎没有客人来访。这家店的咖啡,和曾海滨开的那家标价一样昂贵,来的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如果不是遇到曾海滨,根本别想在这里找到个位置坐。 城市的收入水平不同,消费水平俨然也不同。这里的人,消费的能力高多了,到处都是有富人一样。 对此曾海滨说:“这里的人,比较舍得花钱。而且,这里的房价从来没有跌过。你可以想象,这里的原住人口的富裕程度。像我朋友开的这家店铺,开了十五年,从几千块的租金,现在升到了快几万块一个月的租金。好在我朋友聪明,一早把这个铺面干脆买下来了。” 史姑娘听着,不免嘴角弯起来微笑道:“曾老板,你们都算是很会做生意的,家财万贯的人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个花费会吝啬的小气鬼,怎么说起几万块几千块,都很肉疼的样子。” 曾海滨笑着回答她说:“你还不知道,人家首富李先生,丢了一块钱到沟子里都要亲手捡起来,做慈善却是几百万几千万毫不心疼。钱,用到对的地方,我们不心疼,用到不对的地方,哪怕是浪费了一分,都会心疼。” 史姑娘的目光忽然变的严肃,紧接着,低声道:“抱歉,是我涉世未深,不太懂这些。” “外面的人,这样看我们生意人很正常的。但是,不是所有生意人,都是贪钱和奢侈的。”曾海滨说着,带她到了一间这里老板私人招待贵客的小包厢。 史慕青问:“这样好吗?” “我朋友不在的时候,这个地方都是我的。我是这个咖啡馆的原创设计师,有这个权利用这里的东西。”曾海滨边说,边站到房间边角的吧台上开始给她煮咖啡,道,“就上回给你泡的那杯蓝山,好吗?” 史慕青看见室内那漂亮的原木蹲做的原始板凳,跃跃欲试,见他问起,抬起头:“好。其实,我吃不出什么好咖啡,只知道那好喝。不过我想,只要你冲的咖啡,应该没有不好喝的。” “史医生真是太抬举我了。”曾海滨笑道。 终于决定坐了下来享受这个原始森林的气息,史慕青抬头看着站在吧台边上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犹如女人一般风韵犹存的味道。经常锻炼练就的一身肌肉和完美比例的身材,穿的银色条纹西装,蓄着下巴一点小胡须,手腕戴的是劳力士手表,味道十足,是小贤肉完全比不上的那种沉着可靠的东西。 “上回在我咖啡馆那个来找你的男人呢?”曾海滨操作咖啡机的时候,问她。 “他在。我说过了,他是我同业的师兄。” “看起来很关心你的。你上回出事后回去,他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我们只是因为工作在一起,没有其它。” “是吗?”曾海滨忽然语重心长地说,“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很喜欢一个女人,不会那样拼命追过来的。这点我身为男人,凭着直觉都可以感觉到。” 史慕青听见他这话,一阵子默。 “怎么?你不喜欢他?还是说,他身上有其它东西让你觉得不能喜欢上他?” 老男人就是不同,这样都能看出她心思。 “不知道。”史慕青道,“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自己呢?你自己想什么?你不会连自己想什么都不知道?”曾海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像是细细打磨她脸上,“你知不知道,昨晚再看见你的时候,我还在想——” “想什么?”史慕青疑问。 “想这个世界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因为再相遇吗?这个世界这么小。” “是。”曾海滨绕过了吧台,向她走过来,帮她把木桌上的纸盒打开,“我原先是以为,你说了再见,应该是不会再见到的。可是,昨晚上,我不止再见到了你,而且,见到了我叔叔的初恋情人。” 史慕青心头猛的跳了一下:“你说什么?” “那个人,与你是血缘关系的,对不对?” 那瞬间,史慕青确实受到了不少困惑。曾海滨从她遇见开始,凭直觉而言,她知道这个男人绝对来历不凡,不是个普通的男人,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而对于她姥姥,她现在手里能掌握到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 只有昨晚上遇到的时候,才知道,她姥姥原来在时尚界那样有名,简直是让她没有办法想象。为什么她姥姥要离开她姥爷和她妈妈,如果她姥姥真的是名人而且是有钱人,完全当时就可以接济他们家。 “你对那个人不了解吗?”曾海滨看出了她脸上的困惑,于是坐在她对面,问。 史慕青摇了摇头:“不了解。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明星吗?什么时候的明星?” 看来她真的是不了解。曾海滨替她解疑:“她是姓齐,而且,据我叔叔说,当年,她是国际模特大赛冠军,选美冠军,得过奖金奖杯。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在所有人以为她是嫁入豪门生孩子去时,没有想到,过了十几二十年以后,她突然在国外再次现身。我叔叔说她重新出道以后,女人味更是十足,比她少女时代的清纯更吸引人,瞬间风靡时尚界。” 她姥姥,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名人?没有听说过的故事。史慕青很是吃惊地听着。总觉得这样一个姥姥,和她的世界相差甚远,还不如她爷爷奶奶,最少生活水平和环境和她差不多,心理上多少能亲近一些。 “听说她生了个女儿,但是,老公和女儿是谁,现在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你知道吗?” 史慕青想了下,对他说:“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那个人是你说的这个人的话,我想,她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有个女儿,所以女儿怎么样,与她没有关系。她既然离开了那个家,不会再想着那个家的了。” “你确定这是她的想法?” “不是吗?”史慕青抬头反问时,只见这间小房间一扇隐蔽的壁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了个人影。 走出来的女人,身着那华丽的巴黎时装台上今年最出色的设计师设计的定制礼服,斜长的中西合璧唐装,是富丽堂皇牡丹花色配着雍容华贵的紫色,过于美丽,过于耀眼,是让整间屋子都黯然失色。 曾海滨在对方走出来时,已经站了起来,同时对史慕青说:“抱歉,之前没有预先告诉你,是有些担心你不来。”(未完待续) 说好去见父母 齐女士,艺名叫做绍芬,齐绍芬。她嫁给苗爸的时候,用的是这个艺名。或许,她从来想的是苗爸的东西,而不是苗爸这个人。 对于这点,齐绍芬是供认不讳。 走到自己的外孙女面前,齐绍芬坐了下来,抬眼,目光落到史慕青脸上,像是凝住了一样。 史慕青因为她目光,都被看到有些心惊胆跳。 “你长得像你妈。” 当齐绍芬说出这句话时,史慕青想,你怎么不干脆说我像你。 “你——记得我妈?” “当然记得,她的脸蛋,比起我稍微尖一些,你和她一样,下面有点尖,娃娃脸。你看看我这个脸颊额头,都比较宽,这点你们像我。”齐绍芬边说边伸出两只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和下巴。 史慕青只觉得好笑,这个人算是什么,当年把自己的亲人都抛弃了,现在,是打算认回亲人吗? “齐太太。”史慕青道,“你这次回国,是为了工作吧,专门抽时间和我这种没钱又没有利可图的人见面,有什么意义吗?” 见对面的女孩子弯弯的嘴角上明显挂了一丝嘲讽,齐绍芬神情却是很平静漠然:“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听说收养你的那个人,好像和自己的孙子相处的也不好。说来说去,我们都是有觉悟的人。所以,你不需要心理有负担。我有个养子。他对我很好,他会负责我的晚年。如果你想见他,下次我会带他一起过来,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这绝对是史慕青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情况。心里在猛然愣了下之后,再看到对面老人的那张脸,心头猛地抽了口冷气。 “我不会和你说对不起。因为,那个男人,曾经答应给我的幸福没有,只是给了我一身的危机和烂债。说实话我很恨他。因为他欺骗了我的青春和所有。我情愿把钱,送给那些需要我的对我好的人,也绝对不会给那个男人的后代。你妈妈,对我来说,是,有血缘关系,或许我还有点对不住你妈妈。可是,你和我隔了一代。我对你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存在。再说,你妈妈向来站在她爸而不是我这边。我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早也是恩断义绝。” “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姥爷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公司破产又不是他愿意的。再说了,我妈站在我姥爷身边也是很正常的,我姥爷在努力维持一个家,我妈要孝敬她爸要养我姥爷,天经地义。你呢,你抛弃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儿,还说自己没有错?!”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所知道的,只是那段短暂的幼童记忆,或许还是模糊不清,能知道什么?你肯定不知道,拆散你爸妈的,其实是你姥爷。是你姥爷,当初安排你爸出的车祸。” “你胡说!”史慕青忍不住站了起来,“我爸我妈认识的时候,我姥爷公司已经破产了,一家生活贫困,这点你知道的。我姥爷怎么安排人去让我爸出车祸!” “我只能说,孩子,你对你姥爷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你姥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家庭破产以后,怎么安排人导致你爸出车祸,你肯定没有想到。我有没有胡说,你可以去问知情的人。包括,那次在火场里,其实放过了你一把的你姥爷的朋友,他最清楚,你知道的,他曾经与你姥爷见面,你认识的。” “你——你认识那些人吗?!他想杀我,你居然说他放过我?!” “他怎么可能杀你?当时曾老板在那里,知道这一切。他想杀的,是想拿那把小提琴炒作的人。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拿了那把受到诅咒的小提琴炒作的话,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人。是你姥爷执迷不悟,已经中了那把小提琴的毒,结果害人害己。我劝过你姥爷多少次,扔掉那把小提琴,他就是不愿意。” “我不相信你的话!”史慕青铁定地说,“绝对不相信。世上没有什么诅咒的东西,没有的。这是无中生有的东西,是迷信!” “孩子。”齐绍芬嘴角上略微一勾,“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来见你,只是想,或许你和你妈你姥爷不一样。或许,真的有些不一样,最少你好像没有被那把小提琴迷住失了灵魂。但是,我更怕,你是因为还没有见过那把小提琴的缘故。我只能告诉你,因为那把琴死的人太多了。我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去找那把小提琴,知道吗?那对于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太太。还有,不要说我是你的外孙女。千万不要承认这层关系。你说了,你恨我姥爷,恨我妈,你认为那些人不是你的亲人,我也不是你的亲人。其实,你不用专门来见我,更不用关心我,因为我们两个都完全没有关系。”史慕青说完这话实在没法忍了,转身就走。 曾海滨迈开步子要去追时,到门口见她一记冰冷的目光扫了回来,不由却住了步子,哀叹一声。 “对不起,曾老板,让你难做了。”齐绍芬在看外孙女离开之后,对曾海滨道。 “齐太太不用客气。以我叔叔和齐太太的交情,我这也是想帮你们两个。”曾海滨说,一边说,一边像是皱了皱眉头,“齐太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你确定那些人不是想杀她吗?” “应该不是。想杀她的话,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齐绍芬面无表情地说着。 曾海滨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史慕青的心头凉飕飕地刮着寒风。走出咖啡馆时,她感觉世界突然间,再次失去了黑白的样子。 现在几点了,一看表,是十二点多了。 肚子饿,可是,吃不下东西。眼眶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流动着。她怎么能有这样一个姥姥?或许,因为姥爷和妈妈对她太好,总是让她心里面存了一些对妈妈这边娘家人的一点温暖。 可是,现在看起来,陈二叔和陈二嫂对她还更好一些。 或许爷爷奶奶有些私心重,可到底是看重她这个孙女的,不像齐绍芬,完全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一个人。 或许是像陈孝义说的那样,她爷爷奶奶,其实对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陆征由于请好了假,和杜玉心之前约好,直接到了吃兰州拉面的饭馆见面。走到兰州拉面的门口,一眼看见了她站在门口等着。 杜玉心冲他笑了笑,说:“幸好提早来了,否则,都没有桌子了。没有想到这附近还有一家这么热销的饭馆。” “你等很久了吗?”陆征面带歉意,帮她拉开店铺的玻璃门。 “不算久。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吧。”说着,杜玉心掩嘴咳嗽了一声。 想外面风大,她那样在饭馆门口站着,岂不是很容易受寒。陆征一边心疼她,一边不由嘴上说:“你可以进店里等的。你三天抗生素刚打完而已,再感冒了怎么办?” “我有在店里等的。可是店里人这么多,看见你过来,怕你找不到,所以,走到门口等你。” 陆征听到她这样说,一下子有些怔,接着,伸手握住她那只被风吹的有些冷的手,放在掌心里抓了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除小时候的妹妹以外,这大概是,第一个对他陆征如此在意的女人。 两个人,在杜玉心订好的桌子边坐了下来,面对面,各拿起菜单看了下。 “你想吃什么?”杜玉心问。 陆征扫完菜单,突然想起:“不是我请你来吃的吗?怎么变成你主客了?” 杜玉心瞬间囧了下。她这个习惯性的,走到哪里,都主到哪里。谁让她家里,除了她,她养父母,以及兄长杜儒霖,都是很习惯被人照顾的。刘大小姐更是这样的人了。 于是想起刘大小姐招待的事了。杜玉心同他点了两份兰州拉面以后,迟疑地试探地开口:“你爸妈,我是说,你家里人,不止你爸妈,都喜欢些什么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吗?” 可能问题问的是直接了些。对此,杜玉心第一回做这种事,还真是不懂怎么拐弯抹角的,毕竟没有见过这些人,要是真正相处过的话,以她观察入微的本事,才不和刘大小姐那样笨,早看出来了,哪里用到问人家。可是,现在不是没有其它法子了吗? 陆征果然是,一丝调侃的目光扫过她脸:“怎么,着急想去见我家里人了?我爸,你见过的,怕我爸吗?我告诉你,很多人都怕我爸。不过我不说,我觉得你应该也察觉得到。” 杜玉心只好是掩嘴再轻咳一声:“叔叔呢,是个令人敬重的人,当然是,让人敬仰,害怕的话,都是因为心中敬仰的缘故。我也不例外。见不见你家人,肯定是不由我说的算的。要看你安排。” 一句你安排,让陆征大大地满足了。像妹妹,可从来都没有说你安排这样的话。身边,譬如洛洛这些弟弟,说是对他叫声哥,好像对他也很好,但是,偏偏少了对他一份尊重。 眼前的女孩子不同,对他真的是尊重。 应该说,这是一个很会做事的女人,娶回去当老婆的话,绝对用不到他操心。 “如果要我安排的话,我会说,我愿意今晚上就带你回家给我爸妈看看。你愿意吗?” 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刚好端了过来,杜玉心庆幸碗口上的热气朦胧了视线,稍微隔开了他的目光,否则,她脸上的一丝慌张,或许真会被他收进了眼底。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爽快,说要带她去见他家人了。 见一见也是好的,如果他家人不喜欢她,早点有个结果,不需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力。她和他,不都是实际的人吗? “行。”杜玉心点头,“如果你家里人方便,你也方便,今天晚上我应该没有什么事,去拜访叔叔和阿姨,需要我带点什么礼物吗?” “我们家,像我爸妈,都从来不喜欢人家送礼物的,感觉那是负担,会想着怎么还礼。礼物送来送去,不是很麻烦吗?”陆征考虑着,好像她答应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当然,她的答应,让他感到高兴,一边撕开木筷子,一边快乐地帮她想着主意,他终究也希望自己第一次带回家给父母看的女孩子父母能满意,说,“我爸妈,看起来好像很挑剔,其实不算挑剔。我还记得,当初,隔壁家洛洛,把自己做的手工蛋糕送给我爸妈的时候,反正做的特难吃,我爸妈还是把蛋糕都吃了。” 杜玉心立马明白了,说:“看来叔叔和阿姨看中的是对方拜访的那份诚意,只要是有诚意的东西,收到都会很高兴,不会在意是什么样的礼物。” 陆征的筷子就此拉起那长长的拉面条,微笑道:“你很聪明,几乎都不需要我提醒。快吃吧,面条冷着就不好了。要是一时想不到送什么礼物,可以这回不送,下次再送。” 听到下次这句话,貌似他对她的信心十足。 那是,陆征想,自己爸,已经公开表示过欣赏她了。他爸那关都能过了,他妈能不容易吗?白露姐姐从来是个心肠最好的人了。 吃完午饭,陆征下午要继续上去帮老师工作,于是与她在酒店门口分开,说好了六点在这里见面。 杜玉心低头望了望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打了电话给刘大小姐,让对方开车可以来接她了。 刘明明自己开着车,不会儿就到了,让她打开车门时说:“我在这附近看时尚周展,所以过来的快,你要不要去看一眼,来的国际明星挺多的。” “没兴趣。”杜玉心三个字否决,根本是不用考虑的节奏。 明星的世界,和她是两个世界,不做没用的事,这是她实用的准则。 “去哪里买东西?”刘明明问她意见。 杜玉心已经心里琢磨好了,说:“去一家我认识的店。”(未完待续) 礼物 “什么店?”刘明明问的时候,车子是已经开到了杜玉心所说的地方,抬头一看那牌匾,写着原生坊。刘明明惊讶一声:“啊?手工陶艺?” 刘大小姐就此要疯了,她没有半点艺术细胞,到这里来干嘛,直接买个陶瓷过去吗?想到上回君爷对她提过去的人头马意见那么大,她再买个陶瓷工艺品过去,不是等着欠揍吗?因为装腔作势。 “我打听过了,人家喜欢的是他人亲手做的东西。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可以自己做的东西最多了。”杜玉心和她说着,顺带给她爆出个特大新闻,“对了,今晚我也会去。” “去哪里?”刘大小姐有些懵,暂时没有意识到,问。 “去他家。” “他家?你要陪我去我男朋友家?杜小姐,你这个搞专陪吗?” 杜玉心不得不回头,瞅了眼不会说笑话的刘大小姐,说:“不是,你忘了吗?上回,我已经说过了,你也察觉到的。” 刘明明脸色顿时一沉,懊恼道:“说你你都不听,你是不是天下最可笑的那个傻子!” “他和我解释过了,是不得已的理由,我相信他,所以决定和他交往下去。今晚他会带我去见他父母。我们两个都是很实际的人。如果他父母不喜欢我,早散也好。” 刘明明前一句话还在骂她傻瓜,再听到她这句冷酷无情的话,感觉是从南极吹到了北极,说:“你没有发烧吧?你确定你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的终极目标是结婚生子,我做的,和你做的,有区别吗?不过是常人喜欢用浪漫来粉饰,我们不喜欢罢了。”杜玉心拉了下提包肩带,转回头,不和沉浸在美好爱河中的刘大小姐废话了,率先穿过了店铺的自动玻璃门。 刘明明拍了拍自己额头,望着她的背影,一时觉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生长的环境不同,造成了她们两个成为了好朋友,但是,谈到了解,她还真的是很难了解这个闺蜜。 这家店,叫做原生坊。刘明明是第一眼透过店门的橱窗看见里面放着好像做陶瓷的工具,以为这里是陶瓷的。结果并不是。这里可以说是集大成于一体的一家店。店铺老板开的是培训机构没有错。但是,教给学生的东西是五花八门,什么手艺都有。包括时下流行的软陶工艺,插花工艺,折纸工艺,沙画等等。 学费真的也不便宜,一个人,一节课,由于这里的老师每门手艺只安排一个老师,可谓是师源十分珍贵,单独教学的话,大概是五百块一个钟头这样计算。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刘大小姐听了一样只有乍舌的份,啧啧称奇的事,自己那抠门的,花钱精打细算到分的闺蜜,居然会认识这样的一家店。 杜玉心的朋友圈,真是难以想象的大,很多意想不到的人脉,只有当关键时刻冒出来的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人杜小姐也认得。实在很令人意外。这时候,考验的真不是一个人有没有钱,有没有势力,而是,有没有本事了。 没有提前预约的话,一般,这样的店不会安排学生马上上课的,因为师源实在太紧张了。再说这店,本来做的就是有钱人的生意和熟客,根本不怕没有钱赚。 到柜台的时候,能看见有些客人,大都是富太太和有钱人的孩子,在柜台询问和预约,做的一般都是会员卡,一次性预先缴费五千,十节课的费用,对这些家财万贯的人,不是多少钱的事儿。有些爽快的大客户,大手笔一发,注入几万块的学费都有。 只听那收钱的小姐刷刷刷负责给顾客刷卡,表情严肃,甚至有点不耐烦,看起来,一点都不见得有多需要去巴结这些贵妇。可见得,这里真是供不应求。 有个富太太当场发起了牢骚:“老板,你开的馆子这么受欢迎,怎么不开多几个呢?” “那你就不知道了,这家店的老板根本不缺钱,不过是有钱就赚,没钱就算。开这家馆子教教学生,不过也是打发时间。”另一个,和老板好像比较熟悉的,这样解释。 刘明明想,这么奇葩的人物,她居然没有听说过,为什么自己闺蜜反而听说过,这样的老板,应该是在圈子里挺出名的人物。 “半年前才回来开的馆子。好像是两个月前才装修好。不过,李老师,本来在国外就很出名。”杜玉心告诉刘明明。 “你叫那人李老师,那么,那个人是?”刘明明疑问。 “我小学时候的老师。” 刘明明和杜玉心认识的时候,是在初中了,小学的时候,两个人根本没有见过面呢。 “你上的什么小学?”刘明明稀奇了,追着她问。 当时,她养父母算是有钱的,家里环境好,把她和她哥,都送到了有名的国际学校就读。 “李老师教我,教到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走了,结婚,到了海外。这两年,她先生回国创业,所以,年前她虽先生回来以后,计划着并办了这样一家学馆。由于我一直留有她电话,和她有联系。” “这样说,你这个老师对你印象是很好了?”刘明明说的是常理,一般师生之间能保持联系,肯定是老师对学生印象好,学生对老师印象也好,才有可能。 杜玉心点了头说:“小时候我学书法,是李老师教的我,我曾经在她辅导下,参加同龄组的全国书法大赛,得了第三名,可能是她教出来的学生成绩最好的一个。她一直惋惜我没有能把艺术学下去。可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学艺术的料,我书法能有一点那么的成绩,只是因为我做什么事情喜欢专心。艺术细胞是没有多少的,所以做不到巅峰。” 刘明明听明白了,这个老师很喜欢杜玉心,有个长辈这样关心自己,做孩子的,怎么会这个长辈印象不好,当然是好极啦,就好像她刘明明喜欢的一个姑姑,因为这个姑姑从小最喜欢给她买漂亮衣服,所以,她特别喜欢这个姑姑。 终于挤到柜台边上,通过柜台的小姐通知到了老板办公室。结果,姓李的老师不在,但是,因为之前可能杜玉心有先和李老师打过招呼了,李老师给她们两个专门安排了人。 一个老师,把她们两个带到了单独的教学室,问她们想学什么。 刘明明愁眉苦脸的,她不像杜玉心练过书法,是什么艺术都没有学过,能做什么,只能问起老师:“教我一种最简单的,做起来,不会失礼的,可以晚上就带过去给人家的。” 老师也是个聪明人,马上会意,笑道:“这样的话,你可以选择插花,或是做曲奇,这都是快并且最容易出成效的东西,对于初学者来说,也是比较容易上手的。” “我做曲奇的,我怕插花的话,我连那些花名都记不住。”刘明明决定道。 杜玉心则开始在教室里安设的工具箱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沙画工具。 忙了一个下午,刘明明带了六合曲奇装在一个大的礼品袋子端上了车里,看表,见快五点了,叹气:“做这样一点小东西居然用了我五个钟头,现在,做头发都来不及了,只能换身衣服就走。” “你的西西什么时候来接你?”杜玉心问。 “六点吧,他说开车到我楼下接我。” “那你直接开车回家吧,否则肯定来不及。” “你怎么办?我顺路送你到哪里吧。” “来不及的。你住的地方,和酒店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说你直接回酒店,你穿什么去?” 杜玉心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一身工作时的正装,并不难看,说:“我家里又不像你,橱柜里吊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我这样一身衣服够了。回家去换,没有差多少。” 刘明明想说自己可以借她衣服,但是明显时间来不及,再说了,杜玉心从不喜欢借人家衣服穿,说自己有洁癖。 就此,两个人互道了声再见。开车走的时候,刘明明才想起,自己忙着准备曲奇,都忘了看看杜玉心准备给陆家的礼物是什么样子的了。好像听那老师说是沙画。可是,自己男朋友的母亲,也就是陆家的女儿,可是一个出名的大画家。要是杜玉心真做了一幅沙画,送到陆家去,岂不是在陆家的大画师面前班门弄斧了,会不会被人笑话。 早知道应该提醒闺蜜一声,或许杜玉心都不知道这事儿。 杜玉心打了一辆出租车,回酒店的时候,接到了陆征的电话。陆征主要是告诉她,不用吃晚饭了,今晚在他们家吃饭。接着问她在哪里。 刚好,那出租车停在了酒店门口。或许他是在大堂里看见了她来到,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去哪里了?”陆征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像是有些脏,可能忙了一个下午,担心她吃不消。 “下午请了假,去给叔叔阿姨准备礼物。”杜玉心嘴角弯弯的像是露出一抹微笑说,神情并不见疲惫,“你或许说不用,但是我两手空空去,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花了多少钱?”陆征还是留了个心眼问。 想起上次西西的女朋友带人头马,他爸妈事后都说:钱挺多的,这样的老婆娶回家,压力大。 蒋西那次真是哑口无言,被几个长辈一个劲儿地嘲笑。不是说他蒋西赚钱没有女朋友强,只是说他蒋西原来是好吃这口软饭的男人。蒋西差点儿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血了。 后悔地要死,早知道问清楚女朋友带什么礼物了。 陆征吃了表哥这个教训,说什么都得问清楚了,知道她不会傻到拿人头马过去他家,但是,总比他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应付他那一群挑三拣四的长辈。 “你想先看看吗?”杜玉心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并不反对。 两个人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对于自己的作品,杜玉心并没有特别包装,只是一个简单的装画的盒子,打开时边说:“听说你姑姑是大画家,我这是到你们家班门弄斧去了,准备好了被笑话的,所以,不敢做大幅的,不然真被人笑掉大牙了,做了一幅小的,取名时钟。” 时钟,好正点的名字。 陆征听到画作的名字,都很吃惊地瞟了她一下:“你学过画?” “不知道怎么解释,是因为我们做厨师的,有时候涉及一些美食设计的时候,需要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刚好我有个老师在这方面很有造诣,所以,有空我就到她那里请教了下。刚好上回她说到近期沙画很流行,我看着也是很感兴趣,觉得可以学一点沙画,同时刺激美食的灵感。”杜玉心说着,伸手扶了下掉下的刘海。 “你这点挺像我姑姑的,我姑姑的美食灵感,很多听说也是来自于作画。”说到这里,陆征想,她和他们家,还真是有缘分的样子。她这么像他姑姑,保准他爸会喜欢。 装画的盖子打开以后,果然是,很出乎他意料的一幅画。 见他望着画没有说话,杜玉心显得局促了,问:“是不是不好?” “不,挺好的。”陆征微笑着,帮她把盖子合上,说,“我爸肯定很吃惊。” 杜玉心看着他这个笑,突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甚至有点诡异的味道。正想再继续问时,他却帮她把画装好了,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间点塞车,怕时间来不及。” 对了,他今早上开来送她的那辆车坏了。想起这事儿,杜玉心赶紧打电话给那位帮他们把车开回他家的师傅。 师傅说:“车送过去,打过电话给你男朋友了。杜小姐,你男朋友很厉害啊。”(未完待续) 欢儿一家 今晚家里的事儿太多,君爷不敢加班,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走的时候,君爷走去了姚爷那里。姚爷在打电话,好像是和父亲通电话。 “妈去看了?” “是,说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了,说长成大姑娘了,像她妈。” “妈岂不是很高兴,妈本来就渴望有个女儿,这回抱个孙女了,不得高兴死。”姚爷说这话的心情真有些不是滋味,是想起小时候被姚夫人经常装扮成女孩子的事了。 “那可不一定。”姚爸在对面模棱两可地说。 “怎么说?”姚爷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问。 “她不是宝儿抚养大的,说是自小都是受的宋家的教育,好像,和她舅舅比较亲。” “姓宋的,跟她舅舅亲并不奇怪。” 当年既然都和宋家说好的事儿,他们姚家当然不能反悔。 姚爸看起来在电话对面有些后悔的意思,但是,事情已经如此了,难道能重头再来,时间,并不能倒流回去。 姚爷奇怪的是,他爸反悔什么,姓宋也好,姓姚也好,不过是个形式的问题,并没有能改变什么。 “你知道,晏子和彤彤的关系吗?” “知道。”姚爷明白自己老爸担心什么了,为此挂起一丝苦笑说,“两个女孩子关系好,也算有缘分。” “谁安排的,你知道吧?” “知道,陆君都知道了。”姚爷抬起头,看见君爷立在门口,扬手打了个招呼。 君爷走进了他办公室里,对他说:“我要回去了,你如果想到我们家吃,先提前说一声。” “现在都几点了。”姚爷低头看表,见快六点了,说,“我这边事儿没有办完,怕回到家,反而耽误你们大家吃饭了。” “欢儿一家好不容易回来,大伙儿吃一顿饭不容易。你挤挤时间。而且我儿子说了,说他们堵在路上了,恐怕到家要七点以上了。” 听君爷这样说,姚爷摆出一张笑颜:“突然见你这样热情,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是,以前君爷大厨最常做的事儿,莫非不是赶他们这些吃货滚。 君爷冰冷着一张脸,说正经事儿呢,不和他贫嘴,转身走的时候,想起什么,对他说:“告诉姚叔,我这里没有什么关系。” “说的什么话?”姚爷简直是想伸出一条腿踹他屁股上了。 君爷拉上门。 姚爷回头和没有挂断电话的父亲说:“宝儿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 “肯定不知道。他都呆在深山里头,女儿怎么样,他和彬彬都不怎么管。哎——”对于小儿子的二人世界,姚爸都快无话可说了。 “晏子都长大了,大姑娘了,你让他们两个怎么管呢?”姚爷挺能理解弟弟弟媳说,“再说那孩子,既然出生以后不久都送宋家养去了,怕是和父母关系也就那样。如果这时候他们管起来,不是更引起那孩子的反抗吗?说是平常都不关心我,这会儿就知道关心我?” 姚爸听儿子这番话有些无语,随之蹦出一句:“子业,你这么了解孩子,怎么和洛洛见面总是吵嘴?” “我那是逗他玩。” 姚爸:……。 “妈没有和晏子说话吗?” “没有,在车里偷偷看着,然后,怕她发现,跟踪了一阵马上跑了。我都说你妈是失败的侦探。” “爸妈打算怎么做?” “总得见上一面吧。再观察观察,看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冷静和理智。” 姚爷挂上了电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纠结成一团。 开车回到家的君爷,提着公文包下了车,马上看到了院子里停放的姚爷那辆借给他儿子后马上报销的二手车,那一瞬间,君爷都不得不抽了抽嘴角眉角。 这个姚爷,整天做这种蠢事好像都乐此不彼的,而自己儿子和老婆一样都是傻瓜,竟然都先后和姚爷借过车,明明有那么多前车之鉴都不怕。只能说,儿子的傻瓜基因遗传了白露姐姐。 君爷就此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儿子买辆车了。 考虑到儿子的经济能力,暂时买车不太容易,明年如果儿子独立出来的话,如果儿子准备明年结婚,车、房,恐怕还得靠他这个老子来解决。 君爷突然想,自己当年,好像都不靠父母的。现在的孩子和他那时候不太一样了,越来越啃老了。或许,包子不想啃老,但是,按照现有的这个情况,不啃老要娶老婆,要成家立业不容易。 除非,陆征想晚点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君爷的直觉里告诉自己,自己儿子不像他,会比他更实际,说不定,真是会很快就结婚了。 蔓蔓准备给自己大哥打电话时,忽然从阳台窗户望下去,看见自己大哥居然望着姚爷那辆报废的二手车好像发起呆来。 她于是拉来了白露,指着下面说:“你说他想什么?” 白露看着丈夫的侧影,也是觉得有些奇怪,随口一说:“不会是觉得自己儿子可怜,想给儿子买车吧?” 君爷肯定不会是看着姚爷报废的二手车想给姚爷买车,那只能是给小包子买车了。 蔓蔓严重质疑自己大哥有没有对包子这么好,说:“我哥,最喜欢说孩子要学会独立,给征征买车?” 或许是阳台上的声音,顺风飘到了楼下。君爷闻声像是抬头。蔓蔓立马和白露从阳台撤离,钻回客厅里。 “谁来了?”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机的陆欢问,“是爸吗?” 陆爸今天有老同事聚会,去玩了,说好晚上回来的时候,给小孙子带好东西回来。 陆欢的儿子陆鑫桐,戴了一幅黑框眼镜,整个儿小学霸的样子,听到说爷爷要回来,抬起脑袋,扶了把眼镜说:“如果爷爷回来的话,叫爷爷不要买礼物。否则,到时候我们要带走,也很麻烦的。” 听到孩子的话,陆欢这个孩子天性的老爸没有觉得什么,但是,陆鑫桐的妈妈李沁,可就尴尬死了,伸出手一拍自己儿子的脑瓜,斥道:“我不是教过你了吗?说话不能没有规矩,没大没小的。以为你是在哪里?” “在爷爷奶奶家里。”陆鑫桐被妈妈拍了脑瓜,不太高兴,自己又没有做错事儿,不过是叫大人不要麻烦给他买礼物,是为大人好。 蔓蔓见此,澄清道:“是我哥回来了。” “哥回来的这么快?”陆欢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表现出十分的兴奋度。 李沁有些紧张,记得多年前见老公这个大哥,天生很有威严。 陆鑫桐看看爸爸的神情,再看看妈妈完全截然相反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君爷在楼梯出现。陆欢跑过去先给老大哥开门,同时扬手招呼自己儿子过来:“快,过来叫大伯。” 如果不是弟弟这声大伯,君爷真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结果,原来自己已经真是这么老了。 时间一晃而过,过的太快,好像都不觉得时间流逝的样子。 陆鑫桐在爸爸身边,伸出个脑袋,看见了从楼梯口出现的人,这一看,让他瞪大了眼珠子。 君爷走到孩子面前,威严的眼睛俯视弟弟的儿子,说了一句:“这么小的年纪戴眼镜,以后怎么办?” 不愧为吓唬小孩子的专业户。 君爷一句话,让本来回到爸爸老家镇定了一天的小学霸,都很不镇定了,完全不淡定了,小脑袋一缩,全钻进爸爸身后去了。 陆欢见到,哈哈哈大笑。 君爷对此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在弟弟脑瓜上敲了下:“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不就是说他吗?小学霸战战兢兢地看着君爷老爷。 蔓蔓都走过来说了:“他到这里都玩一天了,就看见你的时候怕生。” “那是因为你们都虚伪地对他笑。我是真实地说他小时候不爱护眼睛,长大要痛苦的现实。”君爷这话,让孩子的父母都顿觉要钻地洞里了。 李沁红着脸,陆欢搔了搔脑袋,不敢接大哥的话,因为,是他们夫妇疏忽,小时候没有看好儿子的眼睛。 白露走了过来,帮老公接过公文包放屋里去,一边问:“征征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妈要做饭了。” 君爷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看见了在屋里的姚夫人,先喊了声:“干妈。” “哎。”姚夫人是在给大伙儿冲茶,见到干儿子喊,招呼道,“快来喝杯热的。外面天气挺冷的吧,听说今天气温又降了。” 君爷走过去时,说:“我和子业说好了,让他今晚在这边吃饭,干妈也在这里吃吧。” “那我得和洛洛说一声,我本来让他带点炒饭回来了。他妈去上夜校了,回不来,你干爸今晚也有事不回来吃饭。我本预着子业不回来吃的了。”姚夫人说着,借他们的电话打给孙子。 “不用急。”君爷对他们说,“征征的车,堵在路上了,不到七点回不来,我看,八成要八点才开饭的了。” “这么久,怎么不提早点回来呢?”白露听着不由埋怨。 今晚,可不止她儿子的事儿,很多人的事儿,都凑一块。 “他现在是人家的学生,你让他请假也得好意思。吴教授已经很体谅了。”君爷于是说起了小包子的具体情况,“他们团队要进行的手术,在后天。这两天,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陆欢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其实,以后我们一家都要回国的,可能就这两三年之间。征征他没有必要非要赶回来。” “那可不行。”蔓蔓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告诉弟弟,“今晚征征是要带人回来。” 陆欢一听,果然是张大了嘴巴,大呼一声:“什么?交女朋友了?比我还快!” “什么叫比你还快?” “不是吗?我在他这个年纪,连人都没有找到呢。” “不快了。”急于抱曾孙的陆夫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说,“怎么会快呢?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结婚了。” 屋里一群人听陆夫人发了这句话,都不敢作声。 陆夫人喜气洋洋的:“对了,西西要到了没有?话说,他那未婚妻,我之前见过几次,但是,都没有看清楚长什么样子。” 陆欢更是被一震,未婚妻!嘴巴咕哝了起来:“一个个怎么这么快,我儿子才八岁,这让我情何以堪!” 所有人听着他这话,不免哈哈大笑。就是冷面孔的君爷,都不得不翘起来嘴角。 小学霸扶了扶眼镜,对烦恼的父亲说:“简单,我可以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生子,迎头赶上。” 李沁这回真想钻地洞里去了,低着声音对儿子吼:“陆鑫桐!” “我知道我在哪里,在爷爷奶奶家里。”小学霸不用妈妈骂,马上先自首说。 屋里几个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陆夫人忽然间都觉得自己小儿媳妇和小孙子都不是高高在上的人,伸手招呼起小孙子说:“来,奶奶给你看好吃的。” 陆欢马上在儿子后脑勺上推一把。小学霸很聪明,听见父亲的命令,乖乖跟奶奶走了。 见到弟弟做人老公做人父亲都有模有样,君爷无疑是松了一口大气,只因为弟弟出去以后,这么多年结婚生子,都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对家里说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家里人都知道陆欢的小孩子天性,心里都是悬着一颗石头的。 “大哥。”陆欢和君爷很多年没有见,也有很多话想要说,和君爷一块走到书房里。 两兄弟面对面。 “你姚大哥等会儿回来。” “嗯。” “有宝儿的消息吗?”君爷问。 知道自己弟弟和姚子宝的关系不同其他人,姚子宝会联系陆欢恐怕也不会联系他们。 陆欢看着大哥,说:“哥,要说宝儿,我这里能得到的消息,哥你们肯定,也能从其它途径得到。如果,哥是想为姚大哥问晏子的事儿。对了,今晚说是征征带女朋友过来,看来,大家都不知道,晏子也有男朋友了。” “你说晏子也有男朋友了?”君爷确实不知道这方面消息。 “奇怪了,洛洛没有说吗?”(未完待续) 姜是老的辣 洛洛那只小妖精绝对是个怪胎。知道的事儿也不说,而且,消息从哪里得到的,更是没人知道。 陆欢说起的时候,只见楼梯下面传来声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自己奶奶说自己家一家三口今晚上要上陆家蹭饭吃了,知道陆家人的饭是天下最好吃的饭,洛洛还不乐此不彼,蹦蹦跳跳地扔了饭盒跑回家来了。 一路这只小妖精不知道死活,哼着歌儿,高兴地要命。 陆欢听见洛洛的歌声时想,这只小妖精真不怕死。 不会儿,洛洛到陆家门口了,白露姐姐给他开的门,洛洛甜甜地喊:“干妈。” “回来了?你奶奶刚打电话过去,你不会儿就到,怎么,闻到饭香了吗?” “那当然。”洛洛摸摸狗一样灵的鼻子,笑眯眯地踏进了陆家门口,说,“奶奶打电话给我时,我还正愁着上哪儿买饭盒。干妈不是不知道,我们一伙儿的胃口,全被陆叔给养刁了。” 好啊,免费做饭给这对父子吃,结果,还被这对父子埋怨自己胃口被他养刁了。你说君爷这个大厨做的容易吗?君爷此刻只悔的肠子都青了,看看自己同情心泛滥后作出来的好事,让这只小妖精给得瑟的。 洛洛看到了欢儿一家,看到了小学霸脸上的大眼镜,哈哈大笑两声,毫不畏惧地取笑道:“哎呦,这小子戴起眼镜来,太像我小叔相片里的样子了。” 白露听他这个大嘴巴,都不得不提醒他:“隔墙有耳。” “我小叔在深山老林里找一条狗,不亦乐乎,根本不在乎我说他什么。再说,戴眼镜不是很博识吗?”小妖精口才了得,说话很厉害,死的能说成活的,坏的能说成好的。 小学霸只是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子,只瞅到眼前这个长得好好看的大哥哥身上,对妈妈说:“妈妈,这个人要妖孽。” 现在的孩子不得了,社会上什么词汇一学就会,根本大人都不用教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的。 洛洛的脸色像是顿时一变,蹲下身,那张妖孽美颜对着小学霸:“我长得很妖孽吗?那你说说,我是什么妖精变来的?” 姚夫人看着孙子这样都看不过眼了,说洛洛一声:“别吓唬小孩子,你多大年纪了,欺负一个娃儿好玩吗?” “我爸不是整天这样拿捏我,奶奶,又不见你说我爸。” “我说你爸了,从小就说他!”姚夫人正义凛然,站起来,挺直腰背,好像那红色娘子军,绝对不会和儿子同流合污。 可怜姚爷,刚在儿子后面后脚来到,大概也是想念着陆家大厨的饭菜,在单位里匆匆收拾以后马上赶回来了,结果刚到陆家门口,就听见自己母亲这样一番话好像要把他就地正法了。 果不其然,都是自己那儿子挑起的祸端。 “怎么回事?”姚爷斜倚在门口梁柱上,挑着两道英姿勃发的眉毛,一双眼睛颇具深沉地望着屋里。 小学霸眼睛一亮,回头对妈妈说:“又来一个妖孽。” 白露姐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学霸的话是没有错,这对父子生来就是妖孽。 李沁却是担心死了,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对着姚爷拼命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儿子他——” “没事,是欢儿媳妇吧?”姚爷走进门里,手臂里还夹着帽子,一身制服打扮没有换下来,更显英姿。 李沁只被他一身英气给逼到睁不开眼。只觉得眼前这人,与自己老公他大哥一样,都是很有气势的人,与生具来的某种气质,虽然风格迥然不同,但是都让人不寒而栗。 低着头的李沁都快吐不出气来,以前没有见过姚爷,不过知道姚家和陆家是怎么回事,赶紧按住儿子的小脑瓜说:“叫叔叔。” “叔叔,你好。”小学霸没有妈妈那样怕姚爷,只觉得眼前这个叔叔长得好妖孽,而且,和那个妖孽哥哥一样,五官几乎一个模子出来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子,这是不是百科全书里面说的显性遗传基因的缘故。 “你读什么的?”姚爷摸到小学霸的脑袋上问。 小学霸答:“我读三年级了,最喜欢做化学的科目。” 美利坚的小学和国内的一样,都是六年制,有公立有私立,但是,无论公立私立都好,教育部对小学的教学内容并不像国内那样死板。重点在培育起学生对知识的兴趣。 姚爷挑了挑眉头:“化学,看来将来是想做个化学家了。” “我想做生物学家。”小学霸说。 “生物学家,为什么读化学?” “我喜欢做化学实验,但是,喜欢生物,我想做药。” 这个小学霸,该不会想变成炼丹家吧。 姚爷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时,果然听着小学霸说:“如果这个世上,有可以治百病的药,就好了。” 小小年纪,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连陆夫人和姚夫人都吃惊了。 对此李沁只好解释说:“他三岁的时候,家里养的那条狗病死了。我们告诉他,因为没有可以救狗的药,所以,回天乏术。” “好好学习,这个目标,或许有一天,能在你手里实现呢。”姚爷并不会批评小朋友异想天开,人类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不可能的事化成有可能,所以,小朋友理应受到鼓励。 小学霸兴奋地眨眼睛,他很喜欢这个妖孽叔叔。 洛洛在旁边抽得嘴角快抽筋了,瞧瞧自己老爸,对人家的孩子个个都好,偏偏对他,最喜欢坑他这个儿子,快气死了。 陆欢从书房里走出来,把儿子拉开。 姚爷和站在书房里的君爷对了下眼,接着,接到君爷的眼神,喊了儿子:“洛洛,过来。” 洛洛察觉到不对劲闻风要逃时,被姚爷一把拽住了后衣领,紧接一路被老子揪进书房里去了,门,碰一声关上。 陆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倒是那姚夫人淡定的很,坐在沙发里气定神闲地冲茶,反过来安慰陆夫人说:“放心,你儿子我儿子,都不可能把洛洛吃了。” 陆夫人想的也是。虎毒不食子,老子怎么可能吃掉儿子。 只不过,那只小妖精被抓到书房里以后八成没有能那么得瑟了。 洛洛眼看逃不出去了,眨巴起看起来很清纯无辜的眼珠子,问两个爷:“有什么事找我吗?奶奶叫我买饭盒。” “你奶奶不是叫你不用买饭盒了吗?”姚爷双手叉腰,对着想狡辩的儿子喊。 洛洛转过身来,对着老子道:“奶奶叫我一会儿买饭盒,一会儿不买饭盒,究竟是让不让我买饭盒。” 姚爷没有一只手掐到儿子脖子上已经很好了。 君爷在旁边冷冷地飘出了一声寒笑。 想就此糊弄过去的洛洛脸色骤然一变,脑袋耷拉了下来。小妖精不罢休,走到了书房靠着墙壁的沙发里,先给自己找个位坐,可不想被两个爷给罚站了。 “你!”姚爷指住儿子,见儿子这个时候还能找位子坐,真是服了。 洛洛坐下来,翘起一条二郎腿,手指头拨了把刘海:“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儿,不认罪。” “你做了什么事儿?”君爷开口道。 “代替你们众人,关心晏子的动向。你们想问可以问我,你们不问,我不主动报告,那是因为你们不想知道,不问,我何必主动说。我爸都说了,叫我少管这事儿。”洛洛句句在理,有条有理地说着,为自己辩护。 君爷沉声:“你爸都叫你不要插手。” “对!我插手了吗?我没有告诉你们,也没有让晏子察觉。我算得上插手吗?” 姚爷把手里的帽子扔出去在儿子脑瓜上拍了下:“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洛洛被姚爷这一拍,扭了嘴角,好不乐意,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晏子算啥?他算啥?他们大人一个个都叫他不要管,难道,他不能关心下自己的堂妹吗? 谁顾虑到他洛洛的心情了,一个个只想着他们自己的心情。长辈都这么自私自利的。 “陆叔知道。”君爷在他面前徘徊着,“你关心晏子,因为是觉得与她一见如故,是血缘关系的牵绊,这点,谁都不能否认。你爸爸叫你不要插手,是怕你把持不住自己,把这事儿越搞越糟,这事儿,本身就是一团浑水了,你爸是怕你因此受到伤害。” 君爷几句话,让洛洛垂下了脑袋:“陆叔,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感觉说了也就那样。你们都是开明的长辈,肯定不会去插手年轻人自己的事,不是吗?像上次,我问陆叔,陆叔都说了,无论征征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陆叔都不会干涉。” “嗯,是的,话是我说的,我和你爸,你爷爷,肯定都不会去插手晏子的任何选择。但是,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关心晏子的。不希望,晏子因为什么事而受到伤害。因此,我们有必要知道与她有关的一些事情。你认为,你知道的事情有必要和我们说吗?陆叔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你会体谅晏子,也会体谅我们,你做决定说不说,陆叔和你爸,绝对不会勉强你。” 洛洛听着在心里都咕哝起来,都说包子哥的爸天下最厉害,那真的是很厉害。别看君爷表面上冷冷酷酷的,可是,真正说起话来做起事来,靠的可不是一张装面子的酷脸而已,是真有本事的。 耳听君爷都这样说了,他洛洛捂着算是什么。 姚爷立在一旁,抱着双臂,看着儿子犹如一只困兽一样,不禁好笑:儿子要与老子斗,真是还差远着。他这个儿子,是聪明有余,太聪明了,反而总是被聪明误了。 洛洛开了口,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一本正经地说:“先说好了,这是我自己观察出来的结果,事实真相,肯定是要当事人自己口说的,否则没证没据的。还有,这事儿征征哥应该也是知道的,不过,征征哥也没有说,说明这事儿还复杂着。” 只听自己儿子都被牵涉其中了,君爷脸色微暗,外人看不出其什么变化,君爷道:“你说吧。”三个字犹如铁一样的命令。 洛洛身子一凛,吐道:“晏子在和吴教授谈恋爱。” 姚爷顿时放下了手臂,一丝震惊划过脸上的痕迹。 他没有听错吧?晏子和吴正淳? 两个人光是年龄,都差了快十了吧? 忘年恋? 晏子喜欢的是大叔级别的? 姚爷第一个念头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陆家,看起来,包子应该是很早知道这个事的了,这样说起来,算是晏子先甩了包子,不给陆家人任何机会。 “陆君——”姚爷转身,对着好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君爷举手停止他说话,道:“我都知道,刚听欢儿说过了。刚开始也是有点儿惊讶。不过,只要想想,其实吴正淳这个人,你我都知道,品行好,有能力,不算什么很差的人。” 洛洛听他爆出这句真相,简直是想对君爷拜了:你老都知道了,何必逼着我说?这不是叫我白说吗? 姚爷听君爷那句不算什么很差的人,心里很明白君爷的意思,那就是,晏子和吴正淳两人之间的年龄还是个大问题。 君爷要不是真把他们姚家的女儿也当自己的女儿看,可真不会如此介意。 姚爷捉摸着下巴,在书房里也徘徊了起来,这事儿,和不和自己爸妈说呢。他们爸妈听见了,又有什么想法,再有自己的弟弟弟媳,知道不知道。 洛洛站起来,开口了:“你们还没有继续问呢。” “问什么?”姚爷瞅着儿子,不是都说明白了吗。 “我说了,是我观察出来的结果,实际上怎么回事不知道。我看到的是,晏子和吴教授好像在谈恋爱,可真的是不是谈恋爱,真的很难说,因为我都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一块牵过手,更别说ABC里面的B和C了。”(未完待续) 关心儿子不是罪 谈恋爱,但是一点恋爱的举动都没有,这? 洛洛其实蛮佩服晏子这个堂妹的,虽然人家都说洛洛他是小妖精万人迷,可他显然比不上晏子。晏子才叫做真正的妖精和万人迷,迷的所有男人都能团团转。只要看那天,晏子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是在史家,晏子一出场,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往晏子身上跑了,给粘住了似的。 所以,像晏子身边的男人,比如那个富二代部长,整天围着晏子转,也是很正常的了。 听到洛洛这样一番陈述过来,姚爷和君爷都是一个愣。突然想,他们两家的女儿是不是都生错地方了。 为何这么说?像他们陆家的女儿,小女王,陆丫头,不就是也这样,从小到大,受到无数男人追捧。这里头什么男人都有,不乏有钱有势的。 君爷扶着额头想,要说正常点的,只有自己的妹妹蔓蔓了。蔓蔓是那种藏在沙子里的珍珠,只有懂得欣赏的男人能挖掘出来。 白露走了过来,敲了敲书房的门,对屋子里的人说:“西西来了。” 蒋西是个十分守时刻的人,按时说是几点几点就到。由于,蒋西和陆欢是一个行业的,两个人在门口一见面立马高兴地拥抱起来。蒋西边抱住陆欢边说:“可想死你了,小舅。还有,想宝儿叔。” “你宝儿叔自己种田养猪,日子过的可惬意了,才把我羡慕死。”陆欢边说边拍拍外甥的肩头,外甥长大了,长高了,一表人才,更让他沮丧的是,外甥居然要娶老婆了。一眼,随之扫到了跟在蒋西后面的刘明明身上,问:“你未婚妻?” “嗯。”蒋西把刘明明正式介绍,“这是我小舅,还有,我小舅妈,他们的儿子,叫做陆鑫桐,小名小学霸。” 刘明明拘束地站到了与男朋友并肩的地方,低着头,喊:“你好,小舅。” 陆欢见状,贴到蒋西耳边说:“你姥姥都说了,说了人家是富家女,真正的家财万贯的,你确定你爸妈,到时候那个给你贴的聘礼,不会被人家的嫁妆给压死?” 蒋西嘴角抽了抽,知道家里人一直都在取笑他这事儿,轻咳一声道:“我哪里需要我爸妈给我准备聘礼,要准备,也是我自己来,我是成年人了。再说了,我看中的是她人,又不是她家的财产。”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陆欢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同时更感兴趣的是自己大哥的儿子包子,能带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 刘明明到了未婚夫家里,见这么多人在,可紧张死了,比起上次更紧张。为什么?只听未婚夫这个小舅一家,是从海外回来的,小舅的老婆,还是有名的女学术家。妈呀,这不是衬得她刘明明一家更显庸俗吗?典型的暴发户,想巴结书香世家的节奏。 自己一个人,简直是孤军奋战。现在一想,杜玉心能来,简直是太好不过了,天助她也,快问问杜玉心什么时候到。 一条短信发过去。 杜玉心在出租车接到,回头对陆征说:“明明他们到你家了。” 陆征看着出租车前后被堵成的长龙,像龟速一样进行着,而且,远远望不到尽头的速度。有些人,已经被迫下了车,走去附近的地铁站了。 出租车司机打开广播,广播里播放着近期这段路堵车的最新情况以及原因,是说,因为前面道路施工,导致主干道的六车道只剩下两条单行的来往车道,不堵车就奇怪了。而且,前面还发生几起小车祸,都是因为车挨着车太近,道路狭窄互相拥挤造成的追尾事故。 “不如下车吧。”杜玉心把手机放回手提包里,说。 陆征想,这算不算什么流年不利。 不想了,打开车门,帮她拎了包下车。 两个人走去最近的地铁站,没走几步路,只听一阵哭声传来。两人原先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听,真有人在求救。 “有医生吗?有没有医生?我儿子被车撞了——” 原来是一个小孩子,想从车龙里钻过去捡东西,结果一辆私家车驶过来,刹车不及,直接把那孩子给顶到了另一辆车的后车窗上。那孩子当场被撞到头破血流。 很多路人见到,都围了过去。有人开始打急救电话。但是,恐怕这个塞车,是塞到哪怕救护车来,都很难进来。都不是专业人士,大家围观着,却都不敢去碰那个受伤的小孩。 陆征见状,二话不说,把手里提着的包塞回到了杜玉心手里,一路疾步走,一路把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来。 杜玉心紧紧跟在他后面,说:“我包里有些消毒纱块。” 那些是女人用来化妆时用的。 两个人从人群里挤了进去,陆征在受伤的孩子旁边跪了下来,检查孩子头上的伤口。见到左额头上有个比较大的创口。杜玉心打开手里的提包,赶紧把纱块拿了出来。 陆征接过她手里的纱块,给孩子的创口压上去,先止血,接着,检查孩子的意识。 在这个时候,又有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说:“让我看看,我是医生。” 杜玉心抬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见对方戴了一副眼镜,样子好像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陆征在她旁边却是明显一怔的样子。 “章教授。” 杜玉心听见他这样称呼对方,看来,这两人是认识的。 来的人,正是那个章雪策。 章雪策见到陆征,倒是淡定多了,好像一眼都能认出陆征,说:“是吴教授的学生,是不是?” “是的。”陆征答。 章雪策同样在受伤的男孩子对面蹲了下来,撸起袖子工作,问:“伤者情况怎么样?” 陆征肃起脸:“怕是脑疝。” 打开伤者的眼皮,可以清楚地看到患者两边眼瞳不一,里面的脑部组织肯定出问题了。 “得送医院去,现场处理不了。”章雪策同意了他的见解。 听见两个医生都这样说,男孩的家属六神无主,当场哇大哭了起来。众人赶紧帮忙,有的寻找就近的医院。听说附近有一家民营医院,规模不大,但好歹是医院,离这里并不远,大概几百米距离,于是,大家把男孩抱了起来,送到了民营医院里。 孩子被送进了医院的急诊室,这里的医生俨然也是束手无策,因为这家医院规模小,不敢做这样大的手术,建议转院治疗,可如今这个交通状况,怕孩子转到大医院去,延误了病情。外伤导致的脑疝急速发展的话,压制到脑干,极有可能可能引起呼吸停止。最糟糕的情况是脑死亡。 在这样的情况下,听说送孩子来的正好是两个脑外科医生,基于病人家属的请求,经民营医院里的人同意,章雪策动手给伤者先做了引流术,减轻血肿对脑组织的压迫。陆征进了抢救室帮忙。 杜玉心则在走廊里陪着家属等着。 陆家里,聚餐的成员基本都到齐了。陆爸回来的时候,是和女婿蒋大少一块回来了,两个人,给小学霸买了一套最先进的学习平板电脑。 君爷对此发话了:“没有看到他戴着眼镜吗?” 言外之意,这孩子就因为学习太过用劲儿,肯定是整天看书看电脑,才最终导致这么小年纪患有这么严重的近视眼。 “这个近视再下去,不眼瞎都难。”君爷说话难听,但是,说的是实话。 小学霸被君阎罗吓的够呛,把爷爷送的东西退回去,嘟着嘴巴说:“我说了,不要礼物的。” “瞧瞧你,爸一片好心,全被你打击了。”蔓蔓忍不住说起不近人情的大哥。话不是不可以说。 都是为孩子好,但能不能看看场合,说的婉转一点。 君爷的嘴角苛刻的一条线。 好在陆爸早习惯了自己这个大儿子,哈哈一阵笑,并不在意,把小孙子退回来的平板电脑扔给了小儿子:“等他眼睛好些,再给他吧。” “行。”陆欢代儿子接过。 陆爸见屋里都是人,问:“怎么还不开饭?我都回来了,还有谁没有到吗?” “是,征征说好要回来,还没有影儿。”陆夫人回答老伴说。 “他去哪里了?”陆爸想起了,儿子说过,今天孙子回来也要带女人给他们看的。所以说今天真是个大日子,他早盼着了。双手摩拳擦掌的,询问起了儿子儿媳妇。 君爷没有说话。 白露看着墙上的钟,不知不觉,都快八点了。 这个时间,儿子都没有个信,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明明反正是坐不住了,想这些人可以不担心陆征,可她要担心闺蜜。杜玉心不要出什么事吧。起身,她要走到阳台上给杜玉心打电话时,肩头上被人手掌心按了一下,回头一看,见是白露姐姐。 “我来打。”白露说。 老公那性情,装作镇定,能装得住,她可装不了,没有老公那样薄脸皮,关心自己儿子又不是罪。 白露走到了阳台打电话。 由于陆征进了手术室,陆征的东西,都由杜玉心保管着。白露姐姐一通电话打到儿子电话上,肯定是杜玉心接的电话。 滴滴几声,对面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分明像是有一丝耳熟。白露姐姐认人很强,几乎过目不忘的那种,这个声音,在她脑袋里一搜索,马上浮现出了一个对应的人名。或许,她看到杜家这个女儿的时候,因为疾病的关系没有能记住对方的面孔,但是,声音却是记得住的。 “杜玉心是吗?” 耳听电话对面传出来的声音,直指到自己名字上,杜玉心愣了下,接着,似乎也不假思索,很快可以认出对面那人是谁,是他妈。心情于是不由一阵的心跳加速,有些慌,但是,把住了镇定,杜玉心冷静地说:“你好,阿姨。我是玉心。” “你和征征在一块吗?” “是的,阿姨。” 看来,之前听到的小道消息是没有错的了。她儿子打算带的是杜家的女儿给他们看。白露的心情不由之间有些复杂了起来。很容易联想到儿子小时候和某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段美好无暇的时光。是老天爷不知道怎样阴差阳错的安排,一场意外,改变了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征征呢?”白露低声问。 “阿姨,我和陆征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伤者,现在是把伤者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因为这家医院没有专科医生,需要陆征帮忙,陆征进了抢救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急救手术才能结束。” 没有想到是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白露无奈地叹了口气,承认这个事实:“这样,手术结束后,他出来时你们再给我们电话。” “好的,阿姨,你放心,我会告诉他的。阿姨,你们吃饭吧,不用等我们了。很对不起,阿姨。” 几句话,对面那个女孩子细心体贴的性格显而易见,人品极好,这点是不容置疑的。白露严肃的表情不禁有一丝松解,说:“他进去抢救病人,你在那里等,要是时间长了,你自己先找点吃的,免得给饿着了。听说你以前学过医,应该知道大夫都经常是这样的情况。” “我知道,阿姨。”杜玉心谨慎地作答。 “还有,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们这是救人,是好事,怎么用得着对我们说对不起呢?你们平安回来最重要。” 白露在阳台说电话的时候,屋子里都鸦雀无声,是谁都能感受得到陆征那边出事了。 一个个不由地新陈代谢加速。陆夫人拧得眉头都快断了。 等白露挂了电话回来,陆爸代替众人问:“怎样?” “说是他们半路遇到有人出车祸了。征征在医院里帮忙,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了。我们先吃饭吧。”白露说。 不是陆征本人出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陆夫人俨然是不太高兴。想,孙子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居然遇到这种见血光的事情,看起来,孙子看中的这个女孩子也不怎么样。 “吃饭吧。”君爷开口。儿子的行业和他一样,做爸的最了解,这时候,不干涉就是最有力的支持。(未完待续) 谁让他是当哥的 一群人默默地围坐在餐桌边。陆征没有回来,使得本来应该轻松快乐的气氛明显给打了折扣。做妈的,到底是担心一些。白露吃了几口饭以后,进了厨房先给儿子留些饭菜了。 君爷大概是最镇定的,什么表情都没有,更别提动作了。 姚爷和陆欢碰了酒杯子,说:“还是回国吧,大家都在,能互相照应。” “姚大哥,这用得着说吗?我做梦都想着回来。”陆欢满口爽快地答应着,“人在外面,最挂念家里人做的菜。” “想念谁做的菜?”姚爷像是有意无意问。 没有看见姚爷眸子里闪过的那抹狡黠,回家既兴奋又紧张,结果喝杯酒入肚马上有一丝醉意的陆欢没有控制住嘴巴,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哥做的菜了。” 噗! 当场,桌子上好几个人忍不住喷了饭菜。 君爷一头脸黑得像顶了个大黑锅,只差没有把眼睛直瞪着那个坑兄弟的拜把子姚爷。 姚爷自然是直乐,快得意忘形了,要不是碍着君爷那张黑脸近在咫尺。伸手,一把搂住知道说错话了捂住嘴巴的陆欢小弟弟,说:“我知道,说真的,谁不恋着你哥做的菜,像我和我儿子,现在吃习惯你哥做的菜了,你哥想赶我们走都难。”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也只有这个青梅竹马的兄弟能吐得出口。 君爷硬邦邦地用筷子把菜放进嘴巴里,提醒下得意忘形的姚爷:“今晚这顿饭可是谁做的,你不要忘了。” “干妈做的嘛。怎么会忘?不过,干妈才从来不介意这些。毕竟你是干妈的亲儿子。干妈不会和亲儿子吃醋的。”姚爷油嘴滑舌地调侃这对母子。 陆夫人微微笑着,听着姚爷的奉承和拍马屁心情肯定也好,点头说:“陆君做的菜,我和囡囡都比不上。” 此话有亲生母亲自开口,要把君爷大厨捧上天了。 陆爸哈哈哈一串大笑,很显然是不能自已。 君爷又不是傻子,这会儿最好是闭住嘴巴,免得再被姚爷抓住了把柄。至于收拾姚爷,迟早有的是机会,到时候不要怪兄弟无情就是了。 大人们奇奇怪怪的表情和笑声,毕竟,大伙儿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取笑君爷。在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小学霸眼里,无疑,大家这种极力隐忍的表情显得很奇怪,引起了探知欲和求学欲强烈的小学霸的好奇心。陆鑫桐就此张开嘴,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大舅是会做饭吗?” 李沁没有能及时捂住儿子的嘴。眼见儿子这无意中再次踢中了君爷的铁板。 “是哦。”姚爷目光熠熠地望向可爱的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太好玩了,简直是神助。 “大舅居然会做饭。” 小学霸张口爆出这句惊讶的语言口气之后,不无意外,所有人目光唰,惨不忍睹,避开小学霸的脸。 君爷神情不变,说:“世上会做饭的男人多着,只有你爸不会,你不要被你爸误导了。” 陆欢当即一口噗,口里的酒射到了碗里。 小学霸吃惊地看了眼父亲,接着,乖乖地耷拉下脑袋。 姚爷就此对着黑头脸的君爷埋怨道:“不就是个孩子吗?吓唬他做什么?难道还能逼着他做饭?” “会做饭的才不会饿死。瞧瞧你和你家洛洛,真是把你们两个送到没有厨师的地方去,你们两个肯定要饿死。”君爷大厨说的就是大实话,当场打击到姚爷父子俩自信心全无。 君爷接着再告诉小学霸:“不要学这对叔叔和哥哥,他们能把盐放成糖,你知道有多糟糕吧。” 陆鑫桐惊讶地说:“我爸还好一些,只会把味精当盐放。” 陆欢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说:“我比姐夫好一些,姐夫是把味精当糖放。” “谁说的?”蒋大少见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用力澄清,“每样菜都要放盐,不是非得放糖。怎么都是我比你好一些吧。” “得了得了。”姚夫人都听不下去了,这一个个,竟然连放错味精糖盐都可以来比较谁更胜一筹,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都是放错,都是难吃的要死,你们竟然能拿来比。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几个男人嗖的全噤声了。 可是那个学习执拗的小学霸看着不对,数来数去都不对,掰着的指头都举了起来对君爷说:“这里会做饭的男人,只有大舅一个,其他的,刚才我听见不会做饭的男人,包括我,有五个了。” 所有人再一次唰,不敢看小学霸的脸,这孩子当真是执拗的要命,不怕死的。这种学习精神,当真堪比做小板凳的爱因斯坦,未来前途不可量。 君爷嘴角果然是一勾,勾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弧度,对可爱的小学霸说:“做研究,是要做大数据的,你这个取样的范本不对,你应该采访全世界的男人,做个统计,再出结果。” 小学霸目瞪口呆。 陆欢一把按下儿子的脑袋,儿子的老子都斗不过君爷,儿子竟想斗君爷,也不想是谁生的,也好,给儿子上一节课,让儿子知道,这里头,最让人害怕和敬畏的人是谁。 回头,陆欢问起了大哥:“哥,我听说南南要回来了,什么时候?” 看来,陆欢这次回来,目的之一,是很想见一见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面的外甥女了。 陆南的事儿,说起来,自己父母都没有大舅来的清楚。 君爷看着桌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这里来,只好开了口说:“她是要回来。你这次准备在国内呆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吧。”陆欢琢磨着。 听到小儿子一家呆一个星期,陆夫人心里头既是高兴又是不高兴。这回儿子回来的时间比上次长,让她高兴,但是,只有一个星期,肯定还是短了一些。 君爷说:“你可能赶得上。” 陆欢一个兴奋,手掌拍在老大哥肩头上,说:“谢谢,哥。” 谢他做什么?好像是他拘束着陆南不回家一样?君爷心里都要叹气了。 蒋衍和蒋西父子俩,俨然心里有心事,自从陆欢提起了陆南以后,一句声音都没有出了。坐在蒋西旁边的刘明明,瞅着男朋友那张难言之隐的脸也觉得奇怪。加上她心里头早就老紧张了,等来等去杜玉心都不来,她简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桌上有人问起了她。 李沁是跟着老公回老公的夫家,以前,她是很少和陆家人见过面的,比起儿子这样童言无忌的年纪,作为大人,心里头肯定顾虑更多,于是一样小心翼翼,生怕在老公夫家里做错了什么事儿不合规矩。再见到刚好这家人里有人和自己差不多,正是蒋西带来的未来小媳妇,因此,有意和新来的未来媳妇拉关系,于是,开口就问起了刘明明。 “刘小姐,听说你是集团公司的千金,怎么和你未婚夫认识的?” 李沁这话本意是抬举刘明明,结果在刘明明耳朵里,变成了李沁这好像是在说她这个暴发户女儿,庸俗的商家女儿不该和蒋西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在一起。刘明明一张脸绷的老紧,见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自己不能不说,最该死的是自己未婚夫西西明显不知道想什么问题出了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处境。 “我——”刘明明张了张干巴巴的嘴,“我和西西,是因为在杜家,对了,我和玉心是好朋友,刚好,西西她妈和玉心她妈是好朋友,所以——” 桌上一群人,都知道刘明明是蒋西的未婚妻,谈了很多年恋爱,好像是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八成是在同学之间搞派对联谊的时候认识的,却没有人想到,原来居然是在杜家里牵起来的缘分。 君爷的筷子下意识地按倒在桌子上。 其余人都很警觉地瞧着他这个动作。 君爷站起身说:“我吃饱了。” “你吃这么快?”陆爸第一个抬起头,直率地表示出内心里的惊讶说。 君爷想着,是桌上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没有意识到,还是说,都看见了但是装做不知道不说,结果,是逼着他这会儿开口了,说:“白露恐怕是在给两个孩子装饭,帮他们两个拎过去。现在过去,恐怕没有那么塞车了,我得开车送她过去。” 果然是,桌子上一群人表情各异。有些人分明是知道了,只等着他亲口说出这话。君爷心里都想,这些人算什么人,一个个都等着看他好戏似的。 关心自己的儿子不是罪。好吧,他是薄脸皮。 起身走去厨房,白露已经是利索地把饭和热乎乎的菜,全放好在饭盒里了。生怕那两个孩子嫌弃吃的不好,当然,两个孩子肯定不会这样计较,但是,白露姐姐就是装上了这份心思,把菜重新自己炒过,给孩子装新出炉的。 君爷进去的时候,见着她额头上早热出了一层热汗,伸手在裤袋里拿出帕子,放在她脸上擦了一把,动作仔细地擦着。 白露那一刻像是僵住了没有动。认不出他脸,但是,闻得到他身上那股味儿,更是很熟悉他那只手。 给她仔细擦完脸上的汗,他把自己的帕子塞进她手里,说:“你自个儿再擦擦。”接着,找了个比较大的购物袋,装起她准备好的两个巨型饭盒,再从消毒碗柜里拿出两套筷子勺子,拿布包好了一同装进购物袋里。 白露只傻了一样,站在一旁看他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拎起饭盒,对她说:“要不,你在家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那怎么行?”白露脱口而出,接着,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太快了,道,“饭是我准备的,怎么可以由你一个人拎着去?” “是怕我抢走你所有的功劳吗?” 难得他开这样一句笑话,白露笑了,几乎靠在他强有力的臂膀上巧笑倩影。 君爷只是斜过脸看着她笑,静静地是等到她笑完了,再轻声说:“该走了,否则,那两个孩子在外面吃了饭,你这辛苦的,是要打水漂了。” “怕是没有那么快吧。”了解儿子和了解老公一样,白露心里对此很有底气,“我交代过杜玉心的,让他们忙完活,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这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君爷想着也是,如果患者伤情严重,这事儿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于是,把手臂伸给白露姐姐搂着,两个人随之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吃着饭的一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在看见他们夫妻俩出门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刘明明本想开口问白露姐姐有关自己朋友杜玉心的事,被蒋西的一只手在底下按住了。蒋西对她道:“我大舅大舅妈都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有他们在,玉心能出什么事儿?” 那也是,别看君爷和白露姐姐没有他们刘家富有,但绝对是实力派人物,去到哪里都好,都镇得住场面的人。 刘明明悻悻然地垂下手。心里面只转悠起一个念头,刚才她坦白说是在杜家和蒋西认识的,君爷突然放下那双筷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君爷对杜家有什么不满吗? 要说不满,君爷真有。 主要不是在杜玉心身上。杜玉心肯定是不关蒋西和刘明明认识的事。自己的外甥又不可能傻到说听了谁的话,被绑架了,才和刘明明谈恋爱甚至结婚。 君爷不满的是,那个初夏。 两个年轻人的缘分,既然都是在他们杜家定下来的,这个初夏竟然还到处流露出不满。 初夏和他妹妹吹富家千金不可靠的事儿,他是从其他地方早有听闻了。说句实话,他君爷,其实也不太想自己外甥娶个富家千金,但是,最少很尊重自己外甥的选择,主要是对方女性人品要好。看这个刘明明,人品是不错的,知书达理,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成长经历比较干净,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污点。 君爷据此忍不住对白露发牢骚说:“我一直都认为,初夏和囡囡那个死脑筋,比起我更封建固执传统,偏偏她们两个经常有理由指责到别人头上。” 白露伸手,在他手臂上安抚一下:“囡囡她年纪比你小,你让着她就是了,反正你都让了多少年了,让着让着也习惯了。” 谁让他是当哥的。(未完待续) 姐弟恋 杜玉心和患者家属等到了抢救室的霓虹灯灭了。里面的医生走了出来。几个患者家属立马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 由于章雪策不是本院医生,只负责协助说明,退到了一边,在现场的这个民营医院的科室主任做了介绍说明:“情况不太好,现在做了引流术,把脑部里的一部分积血积液进行了引流,减轻对脑部组织的压迫。但是,有可能脑部损伤已经形成,现在患者的意识没有清醒,呼吸也很薄弱,我们给他上了呼吸气囊,下一步,最好马上转院,到有条件的医院继续治疗。” 听说到患者进行手术之后,情况还是没有明显好转,患者的家属全泣不成声,这是飞来横祸。同时,酿成惨剧的肇事司机已经被警察拘捕。 家属们开始打电话,联络更好的医院,要求转院。而民营医院的医生护士,已经着手准备帮患者转院了。城市里的交警,也是想尽法子帮忙,帮手救护车在堵塞的交通系统中开路。 等患者转走了后,杜玉心在一团乱糟糟的情况结束之后方才想起白露姐姐叮咛的,要给他爸妈打电话。拿着她的手机,她走了过去找他。 陆征站在医院的洗手盆边,哗啦啦地清洗着手术中沾染上的血迹。由于患者流血较多,他戴了两双手套都难免脏污了上一些,最糟糕的是,他身上这件衬衫算是毁了,沾上的血迹别想洗得掉。 杜玉心走过去的时候,见到章雪策站在他身旁一块洗着手。 两个医生交流着手术里的情况。 章雪策说:“这孩子的情况看起来够呛。” 陆征皱着眉不说话。 杜玉心突然一颗心有些吊了起来。 “教授这个意思是说?”陆征问。 “我和那个主任交了下底,有多坏先说多坏。千万不要给病人家属留什么希望。否则,到时候送到其它医院真是判定脑死亡了,与家属的心理预期有所差别的话,难保家属回头找这边的人麻烦事儿,到时候给牵涉到我们头上来了。” 医生是要救人,但是,现在医患关系都变成了什么模样。救的起来,病人感激你。救不起来,家属不分青红皂白都会认定是医生的错。章雪策这也是无奈之举。 陆征是很理解这一点的,想自己父亲是做大夫的,他能不知道这种现状?正因为如此,很多医生的孩子都不当医生了,因为医疗环境如今这种现状让人难以接受,风险太大。 章雪策擦干净手之后,把手放在他肩头上拍了拍:“辛苦你了。” “教授辛苦了。”陆征严肃地说。 “对了,那个是不是你女朋友,好像一直在等你。”说这话的章雪策,指向了在不远处站着的杜玉心。 陆征望到了她,急急忙忙拿消毒好的毛巾擦干净手。 章雪策让开位置,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杜玉心走上前,擦过他身旁时只听他在电话里这么说。 不知道他是和谁说话,好像是谁打电话听见消息来打听手术情况的。 “是,是有这样一个病人。不过说起来你们消息真是灵通。我现在也不敢肯定那个患者是不是脑死亡。脑死亡的判定需要一定时间的。当然,你们可以有所期待,是的。如果脑死亡的话,这个患者身上其它器官没有明显的外伤,好像之前也应该是健康的,应该是可以捐赠器官的。你们可以去尝试问下孩子家人的意见。他们是把孩子转到市一去了。” 原来以为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记者,结果不是。杜玉心眼皮跳了跳。 陆征接过她手里递来的电话,问:“有人打电话过来吗?” 杜玉心一时没有回过神。 陆征翻到了自己母亲的来电显示,抬头看她没有说话的样子,不由愣了下,以为自己母亲和她说了什么。于是,他背着她,打了电话给家里人。 嘟嘟嘟几声电话过去。 白露在君爷的车上接到了儿子的电话,说:“玉心,征征是不是出来了?没事,你们饿着了吧?我和他爸,现在在路上,去给你们送吃的。你们在那里呆着不要走。” 听白露姐姐这个声音语气还好。陆征回头,再在像是神游的杜玉心脸上瞅了下,小声对母亲说:“我知道了,妈。” “哎?”白露好像吃了一惊怎么是他打的电话,结果对面儿子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了?”开车的君爷,听着他们说电话,好像一样听出了一丝端倪。 “没有。我以为玉心打电话过来的。结果可能这个孩子害羞,把电话给陆征自己打了。”白露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着。 说句实在话,白露其实更想是杜玉心给她打的这通电话。毕竟这是儿子第一个带来向他们父母介绍的女孩子。白露很想和未来的儿媳妇先打好关系的。 君爷看出了她脸上那一丝的紧张,只觉得好笑。这八字没有一撇呢。再说了,向来丑媳妇见公婆,紧张的不是媳妇吗?怎么变成婆婆了? 不过倘若他说出这话来,八成得挨白露姐姐瞪眼。怎么,你又不是婆婆,怎么知道当婆婆心里面的紧张。 男人在外打拼,不用管家里的事,哪里知道家里都是三姑六婆,永远不会嫌弃少一张嘴的,女人之间的种种关系本就复杂。 白露埋低的脑袋里,是在用力回想以前自己和杜家这个女孩子屈指可数的会面情况,好像,哪怕是自己那小姑蔓蔓,见这个孩子的机会也不多。 因此只能说这个缘分实在太奇妙了。要是这个孩子天天跑他们家,是不是,也是和彤彤一样和她儿子成为青梅竹马了?偏偏,因为没有天天跑他们家的缘故,倒是与她儿子一见如故。 白露姐姐都快摇头晃脑起来了,对月老牵的这个红线完全看不清楚的样子。要说谁能看得清楚,真是不可能的。像她自己,和君爷磕磕巴巴这么多年,夫妻做了这么多年,也就是那么回事。 像亲人居多吧。 医院里,陆征伸过去的手,突然握住了她发呆的手,说:“是不是知道我妈要来,紧张的,我看你手都冰凉冰凉的。” “你妈要来?”杜玉心像是回了神,抬起头这样问他。 显而易见,她压根不知道白露要来这回事。其实只要他翻看通讯记录,都知道只有他妈打过一次电话,那还是多少个钟头之前的事了。 陆征只知道自己握着的这种手真的是冰凉的,凉得像块冰,都快让他心惊肉跳。 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陆征拉着她,走到了医院走廊里的凳子上,道:“我以前以为你学过医的,应该不怕。” 大概是觉得,要么她是刚才陪那些家属一块紧张给吓到的,要么是她看见他衬衫上沾染上的血迹,怕血。 杜玉心这会儿仿佛才完全回过神来了,听见他这话不由一笑:“没有什么,我怎么会怕血?” “你什么都不怕吗?”其实,陆征有个疑问蛮大的。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杜玉心很显然是愣了一阵。随之,感觉到他握住她的那只掌心里生的一层薄茧。极少人知道吧,当医生的手,其实粗糙的。因为手术的缘故,经常要洗手,洗手用的消毒剂又是最伤手的。做手术的医生,平常除了做手术以外,很多时候,需要做实验,需要练习,生怕在手术台上疏忽了技术,所以,经常磨练。手指手掌生茧是经常的事。他是外科医生,比内科医生在这点上要辛苦的多。 可能正因为他是医生,所以,能很快能猜到她心头那条疤,这是在他面前绝对掩盖不住的那条疤。对此,杜玉心拂了拂浏海,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不是绝对不能说的事。轻咳一声之后坦言道:“是的,我——” 陆征缄默的表情,像是默默地等着她说,并不鼓励,也不阻止。 那一刻,杜玉心还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有时候,这个男人的心好比海底一样的深沉,和他爸一个样,让人捉摸不透。说不紧张害怕,不可能,还真是有一些的,面对这样一个即便沉默都很有威严感的一个男人。 “我当时,学的其实是药学。” “药学?” “是的,本来是考上的临床医学,但是,后来在第三学期,大概是开始见习的时候,听从老师的建议,转了专业。” “因为——什么?”陆征看着她,声音低沉的,很缓慢的,沉重地说,“我知道你开过刀的事,是不是,因为害怕手术室。” “你——怎么知道的?”其实她猜得到他或许知道的,但是,还是很想知道他怎么知道她的事的。 “那天,你晕倒。后来,我听给你诊病的医生说,说你心脏有点问题。刚好,是我爸当年给你开的刀。” 杜玉心低下了脸。是君爷给她动的手术吗?她的印象里,好像对这件事没有那样深刻。反而,是很记得一双眼睛。 “你当时出过什么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陆征继续说着,一边说,一边像是思考着,“我爸也没有怎么说。那是肯定的。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事。这事情关系到病人的隐私,哪怕是面对家人,都不会说的。” “嗯——” 他望向她低着的头:“你自己,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吗?” “我妈妈说我善于忘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忘记了多少事情,记得多少事情。”杜玉心说,对于养母初夏说她的毛病,她有时候觉得又是真的,或许她自己真有这样的毛病。 “是吗?”陆征轻声道,握了握她的手,“你忘记了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当医生吗?” 一般来说,生了重病,又那样害怕医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选择去学医?何况,到最终,她确实没有办法面对手术室这个噩梦。 “我想,可能是我很了解那种生为病人的痛苦和无助,或许,我想超越这种恐惧,于是想当医生。结果,发现自己的想法错的离谱,并且荒唐至极。” 陆征发现,她说这话时的声音很冷,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一样。 “怎么个错法?”陆征问。 “当医生,又怎样。不过是,多了解到自己的病有多可怕。到了关键的时刻,又不能救自己。” 她这话是没有错的。陆征另一只手摸在她头顶上,摸着,像摸个小孩子一样,说:“你知道吗?你给我的印象一直像个姐姐。我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你的年纪,其实和我同年,真的比我早出生了半年左右的样子。” 杜玉心猛然一惊。他不说的话,她真的没有留意到这点。 “是不是很吃惊?”陆征冲着她笑了起来,嘴角弯弯的,两个清浅的小酒窝很是帅气。 看着他漂亮英俊的五官,杜玉心忽然脸蛋都要烧起来了。 天,说起来,他是个帅哥,她是一株随处可见的烂大街的草。最可怕的是,按年纪来算,她这是老牛吃嫩草。其实,她早该察觉到这点的。因为,这点年纪的推测,她只要按照他读书的年龄与两人之间的现实,都可以推断出来的。只是自己不知道怎了,答应他之前,都没有想到这点。 故作镇定,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会像她一样,现在才知道的吧。那岂不是说明他要后悔了。 “希望你答应和我交往之前。”(未完待续) 对面的人 杜玉心有一阵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偶尔表露出来的那种与君爷一样的本质,说明他真的是君爷的儿子。 “你爸妈不介意吗?”终于,她再次抬起了头,问道。 话说清楚比较好。两个人倘若要涉及到婚姻的话,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满意就好的。她不想在他和他家人之间当夹心饼干。 “我爸妈的话,你应该挺清楚的。”陆征的口气很淡然,“他们是那种人。” “哪种人?”杜玉心真不清楚了。只知道,他爸,当初好像对妹妹的事儿意见很大,这点,她总是能从初夏口里听说许多,说他爸是个封建老头子。 “他们,虽然有人说他们固执,但是,其实很开明。”陆征是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父母的。没错,他父亲君爷是个犟脾气,可是,不是说无厘头钻牛角尖的那种,是想清楚了执意走到底的那种。 “这么说,他们不介意我年纪比你大吗?” “为什么介意?再说了,结婚的话,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吧。和我爸妈关系其实不大。” 对于他后面这句话,她是忍不住出嘴反驳,说:“你之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了吗?” “不是。” 他这样肯定的口吻,让她愣了下,问:“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 “我主要是怕她辛苦。” 到时候,受到折磨最大的肯定不是他爸妈,而是她。 “如果她是个坏女人,不用说,肯定不介意。但是,她不是个坏女人,所以,心里肯定过不去。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坏女人。” 杜玉心心里不禁想,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了。 “陆先生,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冷酷,很无血的人。但是,你有时候又给人一种,好像很暖和的人。” “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叫我陆先生而是叫我的名字呢?” 杜玉心埋着的眼角抬起来望了一下他的脸。 他微笑,嘴角那丝弧度,像是有一丝无奈的样子:“你整天叫我陆先生,不觉得很怪吗?莫非我得喊你杜小姐?你是和我在交往。今晚我还要带你见我父母的。” 杜玉心心里莫名地吃紧,有些砰砰砰的,情不自禁。 “你总喊我陆先生,我爸妈怎么想?想你和结婚还喊我陆先生?岂不是,我这不是娶老婆,是娶了个保姆菲佣。” “那——”杜玉心干燥地舔了舔嘴唇,“我该怎么叫你?” “你可以随便叫。我家里人叫我叠名。” 那是他爸妈叫他小名吧。她哪能这样叫他。话说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真难叫。 “叫陆征?” “不奇怪吗?连名带姓?” 她不由地瞪了他一下:要求真多! 两个人说到这儿,听着,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征征——” 是白露姐姐的声音。 陆征抬起头,同时拽着杜雨下的手,一块站了起来。 白露姐姐挽着君爷的手臂,一齐是向他们两个走了过来。 四个人面对面,两双眼睛都落到了杜玉心身上。 杜玉心不是第一次和他父母见面,可真的是,身份不一样,关系不一样了,导致心里头真难言地拉起一丝紧张。 “玉心。”白露姐姐气场大,第一声招呼,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你好,阿姨,叔叔。”杜玉心鞠躬道。 君爷板着的那张脸,什么话都没有说,和白露姐姐脸上的笑容成了截然相反。但是,动作却不是这样一回事儿。 把手里拎着的饭盒递过去,塞到儿子手里,君爷冷酷的声音说:“趁热吃吧。一路开来没有怎么塞车。你妈把饭菜都重新热过一遍,再装在保温盒里,才给你们端来的。” “爸,妈——”陆征抱住这个饭盒的时候,确实有些吃惊。 应该说,这是第一次父母给他送饭。 白露姐姐的嘴角弯弯地上扬着。 君爷铁着脸对吃惊的好像不明就里的儿子说:“要是你一个人,哪里管得上你。反正你是大夫,对于这种突发意外,你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这回你身边多了个人。你不想想对方等你,可能等到肚子饿晕了都有吗?” 陆征真的是吃惊。父亲那冷血心肠他最清楚不过了。所以他知道遇上这种事儿父母是不可能给他送饭来的。他是成年人了,而且要立业了,怎么可能让爸妈给他送饭,他人看到要笑话的。他吃惊的,是从他爸嘴里说出的另一段话,批评他这个儿子不够体贴女孩子。 看来,他爸对于她,真的是很欣赏的。 陆征不由之间,点了头,说:“爸妈,你们有事可以先回去的。我带她找个地方吃饭。” 儿子这个话就是傻了,肯定是一激动都忘了今晚主要目的就是带这个女孩子给父母认识的。白露眼珠子一溜,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刚开车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医院门口,就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坐吧。你们顺带在那里把饭吃了。” 既然他母亲都开了这个口,人家还专门送饭来呢,杜玉心一点话都没有。 陆征想回来也是,这样就赶父母走,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虽然他爸妈应该不是喜欢当电灯泡的人。 或许只有君爷最了解白露姐姐的心思了。因为一路开车来的路上,白露姐姐老紧张死了,比丑媳妇更紧张的婆婆,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白露姐姐一个。 四个人一块走出了医院,见门口左侧果然有一间咖啡厅。进了咖啡馆里,这个时间段,倒是没有什么客人在。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四个人围成一张。 白露拿着服务生送来的菜单,点了两杯摩卡。自己和君爷一人一杯。至于两个年轻人,打开了她送来的饭盒。 盖子挪开之后,露出来的丰盛菜肴,让两个年轻人愣了眼珠子。 “妈,你这是把奶奶家里的厨房都搬来了吗?” 话说,她这个儿子说笑话像极了她老公,太冷了。 白露打了抖儿,说:“你奶奶家大伙儿还在吃饭。你们现在吃的,当然不是今晚全部的菜,我捡了一些你们可能喜欢的。” 杜玉心扫过饭盒里面装的菜,里面有蘑菇炖小鸡,有芹菜炒百合,有酥炸水果,都是一些平常可见的家常菜。但是,她记得上回好像姚爷透过信儿,是说谁不喜欢吃蘑菇。 “征征他最不喜欢吃蘑菇。”果然,白露姐姐也这么说,接着,意味深长冲她弯了弯嘴角,“不过我好像记得你妈说你喜欢吃蘑菇。” 陆征是愣了一下。这事他不知道。 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一块愣的模样儿,白露姐姐得逞似的,靠在了君爷手臂上说:“瞧瞧,这两个是不是绝配来的,一个喜欢,一个不喜欢,刚好互补,上哪儿吃饭都不亏。” 杜玉心顿时觉得脸蛋都要烧了起来,心口噗噗噗跳着,像是跳到了掌心里。他妈,看起来,好像对她没有什么意见。 白露姐姐能有什么意见?只要儿子喜欢就好了。儿子过的舒心高兴就好了。当爸妈的,不就是这么希望孩子能幸福吗。 看来,他说的话是没有错的。哪怕是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他爸妈,他爸妈都不一定对他们的事儿发出反对。心结是在那个女孩子身上,不是在他们家。 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他是个实际的人,看得出来,他们一家子,都是很实际的。 “快点吃吧。如果菜凉了,不好吃的了。”白露催着他们两个。 咖啡还没有磨好,这里的咖啡是现磨现卖的。 刚被自己爸说了自己不够绅士的包子,很快体现出了绅士风格,用勺子,帮她先勺了白饭出来,放在一个保温瓶可以充当碗的盖子里,再递给她一双筷子,说:“吃吧。” 杜玉心低着头接过。 对面他的父母,君爷拿起了咖啡馆里报纸架上放的一本杂志,像是老爷似地翻了翻。白露一边笑着,一边给他们两个孩子倒汤。 刚好门口里来了几个年轻人,在这里咖啡馆内走了一圈之后,说着:“到对面那家去吧。” “那边不是客满吗?” “客满也比这边好,一看不是同个档次的。” 原来对面还有一家咖啡馆。只见进来兜了一圈的客人大部分都走了出去,店里的服务生都皱了眉头。 “这算是什么?” “不要提了。对面那家是名人俱乐部,一杯咖啡都要几百块甚至几千块,哪里是人喝得起的。这些人,喝不起,也为的只是去对面看人。” “今天有谁来吗?” “有。听说那个齐太太来了。” 白露听着眉头一挑,扫到隔壁君爷手里拿的杂志上面。君爷手里拿的杂志,刚好是最新的一期的,上面刊登有近期城里要举办的时尚周,包括介绍那些可能会出席的名人。这里面,有一个名人被叫做齐太,艺名齐绍芬。 埋头吃着白饭的杜玉心,留心地抬眼时,能看见白露姐姐手里的勺子放了下来,接着,偎依在君爷耳朵边上像是说了句什么。君爷那双严酷的眼睛落在杂志封面上,一动不动的。 过了会儿,听到君爷开口说:“你们吃吧。我和你妈出去走一走。” 陆征好像浑然不知所觉,点着头应好。 君爷起身,让白露姐姐搂着自己的手臂,一块走出了咖啡馆,不知道上哪里去。 杜玉心心里头转思了一圈,似乎基本可以料定是他们上哪里的了,因为,时机就那么巧,只有一个——对面的咖啡馆。 “这样好吗?”杜玉心转过头,看着他。 陆征把蘑菇夹到她饭碗里,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爸妈,虽然说住在一起的夫妻,但是,像这样散步的时间,真的没有多少。因为我爸是个大忙人。” 他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杜玉心微微拧了拧眉头。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来电。他没有站起身,是稍微背过她,接了电话。 “喂,请问哪位?” “我是晏子,你是陆征,对吧?” 晏子,晏子居然打给他电话,而不是打给洛洛,这是怎么回事? “有事吗?” 在对面的晏子听来,这声有没有事,还真是超级冰冷的一句话。为此,晏子很庆幸自己没有突然爆炸。 “你真像你爸。之前,小青说你只可能像你爸一样,我还不太信。毕竟,你看起来,还比较像是关心小青的人。现在看来是我完全误会了。” “误会什么?”陆征说,“误会我?还是误会我爸?”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陆征,你不用掩饰你自己。我知道你,为了你爸,情愿放弃了小青。我只能说你这人真够冷酷的。当然,你这样做也无可指摘,那毕竟是你爸。” 对于对方这一串像是指责的言语,陆征只是保持冷静的调儿:“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一个地方,但是,我知道你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你已经当着小青的面宣告了这回事儿,告诉她这全是幻想,她以前的付出全都是幻想。陆征,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你就不怕你这样做会遭天谴吗?或许,你也会怕我这个记者,把事情真相全抖出来吧。” “我知道你和小青感情好。她叫你到外面爆这事吗?” “没有!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看不惯你们一家子,很看不惯。我甚至难以想象,也无比庆幸,幸好,我的婚事,不用姚家来做主,否则真是糟糕死了!” 杜玉心坐的这么近,隔壁他和对方说什么话,其实她都能略微听见一些。在听到对面的人说了糟糕两个字之后,杜玉心突然胸口里涌出了一股情绪。 “打完电话了吗?” 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陆征是愣了下之后,眯了眼。(未完待续) 袭击 “我妈妈她——” 难道她妈妈,很早以前已经料到有那一天的到来。为什么?如果明知道有那一天,为什么不快点逃?但是,能逃到哪里去? “你听我说,彤彤,这事儿,虽然我没有答应你妈,因为阿姨一直觉得,没有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味一定会发生。但是,毕竟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阿姨一直比其他人都希望,你过的好。过的好,不意味一定是有的穿有的吃而已,更主要是你心里过得舒服,你心里不舒服,阿姨知道。” 心里不舒服,心里结的那个疤,她都不知道怎么除去。要是所有的事儿说能放下就放下,该多好。想的挺美的,可人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遗忘的动物。 “今天,我见到了我姥姥。”史慕青说,“我从她口里,听见了几个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按照血缘关系,她是我姥姥,可是,我一点都没法完全信任她的话。她的话,让我将信将疑。我只能来问叔叔了。刚好阿姨也来了,相信叔叔更不会骗我。” “你叔叔当然不会骗你,你知道你叔叔是什么性格。”白露姐姐说这话,可不是为老公说话,纯粹是君爷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君爷情愿伤害一个人,也不愿意说不切实际的给人抱以幻想的话。美丽的谎言,对于君爷来说就是个笑话,不能苟同的笑话。 面对君爷这样一个既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史慕青心里想,要不是君爷是这样一个人,她还真的不知道上哪儿去问,能问到一个愿意和她说实话的人。君爷的实话,固然令人痛苦,但是终究是实话。 一抹苦笑,挂在了她嘴角边上,对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彤彤,你也可以选择不问。”白露说,“不管怎样,这事儿,你叔叔和我,都管定了,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要这样说,阿姨。这事我是当事人,我没有办法挣脱的,我身上已经背负了好几条人命。当然,或许你们安慰我说那都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不是杀人犯,可是,不是我的话,怎么会把那几条人命牵涉进来。” “这样说的话你就错了。只能证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却不是一个坚强理智的孩子。” 白露的这一句话,让史慕青抬起了头,像是有些迷惑。 “你阿姨我——”白露指自己,“到至今牵涉到的人命会少吗?你叔叔他,就更不用说了。你叔叔身上身负的人命责任不知道多少条,如果都按照你这样想,我们两个都不用活了。” 君爷轻轻地举起拳头咳嗽一声,俨然对白露姐姐这话没有异议。 “我们的责任是大,这要求我们做事情,必须更加谨慎小心。但是,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就一定能免于死难吗?不,不要这样想。除非我们是直接行凶的那个案犯,否则不要这样想。这样想,无异于事情的进展,无异于抓住凶手,更无异于那些继续跟随你爱护你的人。”白露瞅着眼前长大的小姑娘,目光里,有着温柔,也有着另一样叫做严肃的东西,“你要知道,彤彤,不要去追究完美,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追求完美可以,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美存在的,所以在这条路上,我们必须学会原谅自己。” 史慕青怔了下。白露没有叫她原谅君爷,而是叫她原谅自己。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不堪,自己不是不原谅他人,是原谅不了自己。 那一刻之间,心头某种情绪涌动着。史慕青必须再三吸气,才能让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我可以问叔叔吗?请叔叔告诉我实话。我姥姥,说我爸的车祸,是我姥爷造成的。叔叔知道这回事吗?” 对面抬起来的目光,直对在人的脸上,让回答的人,几乎躲避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 君爷和白露脸色都稍微沉了沉。 那个齐绍芬,真是个不简单的货色。本以为,彤彤第一句话,应该问的是关于追杀她姥爷凶手有关问题,结果通通不是。竟然是质疑苗爸起来了。 “她这么对你说的?”君爷冰冷的眼神,和冰冷的口气没有一丁点变化。 “是的。”史慕青直对着他的眼神,也毫无退却的余地。 她想知道真相,虽然,她百分百的怀疑,齐绍芬是在欺骗她目的是为了动摇她和她姥爷之间的感情,就此站到齐绍芬那边去,按照齐绍芬计划的版本走。即便是这样,她觉得齐绍芬造的这个谣言也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了,哪怕是谣言,都让她义愤填膺,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来粉碎齐绍芬。 “那我问你,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君爷说。 史慕青皱了皱眉头:“我当然——” “你当然不信她的话,为什么来问我这个问题?”君爷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刀,面对任何人都毫不怜惜的,“可以想见,你是对她的话,抱了百分之一,万分之一,乃至千万分之一,一份可能她说的话是真实的这样一种怀疑。” 史慕青道:“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君爷冷冽的一只手打断她的话,“我虽然不知道你小时候的记忆,究竟给了你什么样的感受,但是,显而易见,你小时候,你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一种感觉,你的姥爷对你爸并不喜欢。这样的一种感觉,你被对方抓住了,所以,她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你马上动摇了。” “我没有!”史慕青铁青着脸说,可是,却说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她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的姥爷不喜欢她亲爸。她会有这样的考虑其实是很正常的。不然,她爸妈怎么不在一起呢。哪怕是陈二叔陈二嫂阻止,可是,看起来,陈二叔陈二嫂以前连她妈妈的存在都不知道,在发现她存在以前。 “彤彤。”白露姐姐看着她僵硬的脸色,轻声说,“不要怪你叔叔说的直接,但是,你这个问题问出来确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想从你叔叔口里得到什么答案呢?否认的答案?如果是否定的答案,只能益发说明你心里没有底气,对你姥爷没有底气。肯定的答案的话,你肯定是不想要的。你叔叔说了的是的话,难道,你就能舍弃对你姥爷的那份信任,那份爱?” 史慕青说不出话来。 “好比——”白露姐姐往下说着,“好比有人说你爷爷奶奶现在意图想接你回去,绝对不是出于爱你,绝对不是出于后悔,只因为他们曾经放弃过你。人孰能无错,你何必如此纠结于过去那些人的错,而不放过你自己呢?这些话,阿芳应该都和你说过的。” 史慕青握紧了拳头:“我没有说不原谅,只是没法原谅——”“你认为是他们杀了你姥爷和你妈妈吗?” “他们没有,可他们逼——” “如果你姥爷和你妈妈没有任何地方有错,没有和那些人牵扯不清,哪怕他们逼,你姥爷和你妈妈也不至于死,孩子,这个是最大的事实真相,不是吗?你为什么不把矛头指向那些真正的害人凶手,而把矛头指到那些普通人都会犯下的错的人头上?家庭中的矛盾,是自己人的矛盾,不是外敌的矛盾。” 在白露姐姐有些激动地说这些话时,君爷不由地在身边人的脸上轻轻地扫了一眼。 “阿姨?”史慕青对对方的反应也是略显诧异。 白露确实有些愤怒,恨不得一拳头把眼前这个孩子砸醒:“我没有你这样傻,彤彤。敌人说的话,永远只有一个目的,离间你和你身边的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能轻易上了人家这样的当。就像我和你叔叔一样,我们两个人,之间经常有矛盾有争吵,但是,家里吵架是家里人的事,是我和你叔叔之间的事,如果,有外人想利用这点来攻击我和你叔叔,我和你叔叔都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人的。” 对于老婆这话,君爷还真不得不在心里说,是这样的没错。 哪个夫妻之间不吵架,没有矛盾的。如果真的完美了,那是快要离婚了。他们夫妻间最艰难的时候,不是没有矛盾,而是连吵架的气都没有了,心灰意冷才是最可怕的。 家庭里磕磕绊绊是常事儿,但是,外部的人利用这点攻击,那就是大事儿了。常事儿和大事儿要分开。 史慕青听着有些愣,别看她早已满十八岁了,但是,没有和亲人一块长久生活的她,其实正缺乏了这种家庭观念。白露姐姐说的话,她需要仔细放在心里头琢磨。但是,白露接下来的那句话是真实的。 “你去看过你生病的奶奶,你心里面,其实渴望这份亲情的。你奶奶很挂念你,哪怕骂你恨你,都是因为爱你。当然,她不会再骂你了,她比你更害怕失去你。” 史慕青直接扭过的脸想说不要说了。她是个满腔愤怒斗志昂扬的圣斗士,不是来听救赎的话的。 她想把所有曾经欺负过她姥爷和妈妈的人全部都打倒,可最后发现,这些人不过都是普通人,一个个普通不过的老百姓,所以,会有一时的私心,会有死到临头的后悔。 “还想问什么?”君爷道。 史慕青转回头,神情已经恢复过来了,说:“叔叔,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姥爷,是不是把他那把小提琴,交给叔叔了。” 这个话音刚落地,君爷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低头看了眼手机,君爷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接电话。白露的头,则往窗外望了出去。 事件发生的时候,是在那一瞬间。 窗户外某个亮光一闪而过的痕迹,就好像一支烛光在黑暗中闪过泯灭的刹那,不是很熟悉这种光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君爷转过身时,只见自己刚才坐的那张椅子和桌子全部倒翻在了地上。和君爷说电话的高大帅,听见了对面的声音,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爷,君爷,你没事吧?!” 君爷迅即地匍匐下身体,在周围所有观众,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发生的一切时,君爷迅速地移动到了白露姐姐身边。白露姐姐的手,压着史慕青的脑袋,手指间渗着血液,她的手指尖不由得一丝发抖。 “高大帅。”君爷对着电话里说,“你的人,现在马上去把吴教授接到单位。” 高大帅心头陡地一沉,果然是出事了。 君爷爬到了白露姐姐身边,抽出了口袋里的帕子,捂着史慕青脸颊边流下的那条血。白露声音里压着一丝难以忍受的情绪:“她知道的,她知道,所以故意问我们。”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君爷抓着她手背,安抚着,说,“你扑的及时,子弹没有从她致命的地方穿过。” “可还是射中了。”白露这句话,充分说明了一件事,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人。 高大帅的车,急驰到了麦当劳餐厅门口,停下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影,从斑马线冲了过来。 “高叔叔——” 陆征连气儿都来不及喘。 高大帅突然想,该不该让他进去。眼看,他身后又有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杜玉心在距离他们一定的地点,站住了,没有继续前进。 聪明的女孩子,一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征看着,高大帅进去餐厅以后,和自己父母走了出来。高大帅身上背着一个人。君爷则扶着白露姐姐的手,白露姐姐左手的手背,缠上了君爷的那条蓝色帕子,上面沾有血迹。 看见了儿子,君爷直接说:“我和你妈回去一下。你们继续吃你们的饭。”(未完待续) 算计 听到父亲这话,陆征转回身去,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杜玉心。 “爸,我得跟着去看看。她如果伤到了其它地方,我就不跟着去,反正有爸在,但是,她伤到的是头。” 白露心里都想,儿子怎么当着人家的面说这话。不过,偏偏这儿子像极了老子。 君爷听儿子这话也就没有话说。儿子是个大人了,应该有资格有能力处理好各种关系,包括与女人之间的纠纷。 陆征先走回到了杜玉心面前,道:“我去一下,你在咖啡馆等我,或者先回去都行。” “我等你到十一点,你没有回来我就回去。你也不用给我打电话。去吧。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杜玉心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 陆征想了下,把自己的手表从手腕上脱了下来,交到她手里:“我知道我该相信你,但是,实在怕了,怕像上次那样。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表。我爷爷在我十八岁那年送我的成年礼。你拿着,我如果进手术室,暂时也用不上这个。” 来不及说句话,他把表放在她手里面,转身就走了。 杜玉心的掌心里能感觉到这块机械表的重量,沉甸甸的,好像握着一颗心脏似的。因为那表是能动的,一分一秒的走动,好比生命的流逝。人类的心脏,最少也是一秒一跳的节奏。发明表的那个人,该是多不可思议的一个人。 目送他上了车,和他父母一块走了。 白露本想留下的,但是手背受了伤,要回去处理。只得看着那个女孩子,她未来的儿媳妇,站在街边,一个孤伶伶地站着。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白露心里头浮现起了一丝酸痛。 或许这个女孩子心里面的那种感觉,只有她白露最能懂。 喜欢,嫁一个这样的男人,付出的代价有多少,她已经数不清了。 君爷和儿子一块,帮着在处理伤者。等他们的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能看到吴正淳坐着出租车刚好抵达了门口。 “怎么回事呢?”吴正淳直奔过来,接着,看到了头上破血的史慕青。 陆征眯着眼睛,只见只有吴正淳一个人来,按理来说,另一个人应该跟着来的。可是,现在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把病人先送进了CT室查看脑部中枪的情况。 刚好那颗子弹,是擦着颅脑上部而过,脑部上面的区域受到了伤害。吴正淳看着CT片的时候,是突然说不出话。 君爷站在他旁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脸上异常的表情,问:“是不是,和她以前犯病的地方重合了?” “好像是的。”吴正淳这样回答以后,突然一愣,想君爷怎么知道这事,忍不住嘴角一翘,问道,“陆队你怎么知道的?” “她之前不是谁都不记得吗?后来听说头部受到撞击以后,逐渐想起一些事。或许,这个受伤以后,她能想起所有事情来。”君爷的口气里有一种看穿命运的口感。 至少,在吴正淳听来,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不管怎样,伤者是要马上送进手术室里进行手术。对于急急忙忙进手术室给学生处理伤口的吴正淳,君爷也是抹了一把下巴:只见这个吴教授,好像对于学生为什么受到枪击,什么问题都没有。 白露姐姐的伤口不大,只是被子弹划伤了,由护士长拿碘酒酒精消毒过后用纱块覆盖上。白露包裹好伤口,开始找借口给杜玉心说电话了。 比如说,她拎过去的那些保温饭盒,总得找个时间地点交接。 这样的借口貌似很不错,白露兴致冲冲,给杜玉心打了电话。 君爷见老婆那样兴致地拿着电话在办公室里徘徊,呼出口气,坐在了办公桌后面,等待手术结果的同时处理起一些公事。 现场是留了人,调查对方伏击的地点。这个地方是不难查的,只要对射击有点经验的人,都能迅速地从遭袭地点,推断出狙击距离和方位。高大帅送了病人过来以后再折回去时,已经找到了凶手曾经埋伏的地方。只是,这个凶手肯定是射了一枪没有中马上就走了。 按照这个距离初步推断,这个枪,可能是国外走私进来的枪械。从手术室里取出来的子弹,同样确定了这点。 “这种枪在黑市上是不难买的,想找出购买枪支的人,恐怕不容易。”姚爷听说消息以后,从陆家里赶来,对君爷说,陆家里的人,还不知道发生这样大的事,“我只告诉他们临时有事,加班,没有告诉他们是你找我。” “谢谢。”君爷道。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客气了?”姚爷看着他的脸,眸子里闪过一丝疑问。 这幅疲态有点不像君爷。 君爷对他坦言:“今晚上,你知道她问我什么了吗?” “她受到了袭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清楚有人一直在暗中盯梢她。但是,既然她之前,已经受到过类似的攻击,我相信她心里很清楚有这样一天。所以,她打算了断,那么,必定问你那个最致命的问题。那群人最大的目的,不就是她姥爷留下来的那把小提琴吗?” 奥尔菲斯和尤里荻西悲剧故事的小提琴。这把琴,据苗爸之前和他们说的,是一把无价之宝。为什么那些人苦苦追求这把小提琴,一把被诅咒的小提琴? 原先,君爷都以为,伴随多年前黄少丽那伙人落网,整件事应该是告一段落了。因为,那把琴,不是黄少丽想要的吗?结果好像不是黄少丽想要的。黄少丽对白建业不是真爱,是带着一种目的和企图来接近白建业的。 这把被诅咒的小提琴,按照苗爸的说法,是代表了一种真爱的东西。 现在,史慕青其实早知道,那把小提琴,是落在他君爷手里了。所以,只要她向他君爷问出这个问题,毕竟对方肯定没有想到苗爸早已把小提琴交给了他君爷,这样一来,那些人,会认为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对她下手。或许,之前那些人想杀她,但是用的手段,仔细分析的话,会发现,其实都还留了一手,不是说像这样远距离射击一枪要她的命。 “聪明的孩子。”君爷突然吐出这句话时,引得白露都回了头。 “她本来就挺聪明的。”对此,姚爷转悠起了手里的钢笔,一点都不怀疑地说,“你想想,她是跟着谁长大的?” 君爷只要想起姚爷说的那个人,一幅益发高深莫测的表情。 是,她是他姥姥抚养大的孩子。他姥姥是什么样的角色,恐怕再没有比他这个外孙子更了解的了。 “最好还是让她死了,如果她想就此了断。” 君爷这句声音,在办公室里慢慢地回旋着。 杜玉心走回到咖啡馆,肯定是没有心思继续吃东西的了。结果一眼看到他妈给他们俩精心熬制的汤,心里头忽然觉得不舍。她是个营养学家,一个美食家,特别能体会到食物的那种爱。 人类从自然界任取东西,为自己所用,其中,拿到的,许多有生命的东西,化为了自己的腹中之物。毕竟人类是肉食动物草食动物的合种杂食动物,要活下去,肯定要吃的。结果,只能吃其他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有了这样的觉悟,如果再浪费食物的话,是很对不起那些变成食物的生命的。 轻轻地抽了口气,杜玉心坐了下来,努力地把剩余的东西尽可能消化掉。哪怕吃不完,都要放好了,带回家去。反正是不能随意丢掉和浪费掉的。 在她继续吃饭的时候,白露的电话打过来了。 “玉心吗?” “是的,阿姨。”杜玉心吞下口汤,小心翼翼地回答。 白露能感觉到她战战兢兢的口气,不由想笑。想必这姑娘今晚对他们这对未来公婆印象也好,否则,不会如此小心谨慎生怕落下不好的印象。杜玉心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她此刻比上次和白露姐姐通电话时,小心多了。 很满意,白露想,语气益发地温柔起来,说:“今晚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你。” 这是代替儿子向她道歉。 杜玉心连忙说:“没事的,阿姨,我知道大家都是有事要忙。对了,阿姨你的手好些没有?” 真是个细心的孩子,那样锐利地看到她那只受伤的人。 “一点小擦皮,贴张胶布就好了。”女超人白露姐姐口气淡然地说着手上不值一提的伤,接着说,“我是想和你说,你那个菜,饭也好,吃不完,别剩着,免得吃坏肚子了。虽然说天气不是很热,但是隔夜菜再热的话,并不好吃。” “我知道。我把那些剩菜剩饭,带到我们餐馆的剩饭剩菜回收桶,我们一般餐馆会把这些东西送到附近郊外的合作农场,当作肥料用。”杜玉心一步步解释着。 白露没有料到她这样细致周到,不由脱口而出:“你还真像征征她姑姑。” 蔓蔓也是十分讨厌浪费的一个人,讨厌到什么地步,每一样东西,总能找到任何借口再利用。 为此,白露知道,自己老公对妹妹这点却是很看不惯的,直接扣个女葛兰台送给蔓蔓。但是,君爷口头上虽然酸溜溜地讽刺蔓蔓,心底里却是很喜欢这个妹子的,这点白露比任何人都清楚。 “征征他爸,其实理想中的女人,就是这种。”白露姐姐说。 杜玉心在对面愣了一下,是很愣的那种。听白露姐姐这个口气,好像有些无奈和苦涩。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或许根本不是这样,只是基于联想。 什么联想? 白露姐姐样貌好,穿名牌,一个和时尚的女人,和蔓蔓的那种小家碧玉吝啬持家的小女人完全沾不上边。 君爷不可能说,喜欢蔓蔓那种,却娶了白露姐姐这种类型的老婆。唯一的一种可能,君爷并不怎么喜欢白露姐姐,因为两种类型过于截然相反了。 杜玉心一时都找不到话来回应白露这话。 白露在对面,实际上,也对刚才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些吃惊。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只是自己这些话,算是心里秘密的话,竟然对着这个女孩子就直接坦言了。 这该是她藏了多少年在心底里的那个疙瘩。 白露吸了口气,随之,淡然一笑道:“玉心,所以你明白了吗?征征像他爸。” 杜玉心马上反应了过来说:“谢谢阿姨安慰我。” 真是口齿伶俐的女孩子,这么快给她白露找到借口和台阶下了。白露吃吃吃地笑着。 杜玉心通过电话线听着对面的笑声,只觉得白露姐姐的声音不是普通的好听,像迷人的电台主持人。 “行吧。”白露说,“那个保温饭盒,你明天有空,送到我家来吧。你妈妈和征征他姑姑是好朋友,我们家和征征他姑姑一个大院的。你应该找得到,知道在哪里。” 白露姐姐都开了一句声音,杜玉心哪敢说不是,连忙点了下头:“知道了,阿姨,明天我找个时间给你送过去,送去之前先给阿姨打个电话。” 事儿就这样说定了。 咖啡馆的玻璃门,忽然叮铛铛一串风铃声,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杜玉心听见径直冲自己来的脚步声,不得仰头向上看,看到的是一个好像民国时代的年轻女人。 朴素端庄,但是极具气质的连衣裙子,穿着在对方完美的衣架子身上。那头长发飘飘,是比洗发水广告更加诱人。 “我叫晏子。” 杜玉心低下头,着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我知道你是谁。我不是来和你争论吵架的,我只想知道,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没有权力把这事儿的经过说出来,正因为,她亲自和史慕青一块受到过袭击,更要因此为其保密。 晏子一只手,拍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我说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并没有其它意思。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面的目击者都说了,你在现场。” 伴随晏子这话,那些风闻消息的媒体记者们,好像都聚集到这一块地方来了。从咖啡馆门口冲进来还有好几个人的样子。(未完待续) 终得说的 杜玉心立马把手提包拎了起来,加上白露姐姐带来的保温瓶,走向咖啡馆的后门。晏子见状,追着她上去。 两个人从咖啡馆后面的小门刚溜出去。前门那些肩头上架着摄像机的记者已经冲进了咖啡馆里。两个人只好拔腿就跑。晏子拿出手机和开车的部长打电话。 一辆桑塔纳,靠近到了路边。晏子看见,把在前头跑路的杜玉心拽了一把,说:“先上我们的车,有什么事情再说。” 只见后面一队人从她们俩逃跑的路上追上来,杜玉心似乎毫无选择,只好跟着晏子上了桑塔纳。 司机踩了油门,才把追赶的那一群人给甩到了后面。 “去哪里?” 听见声音,杜玉心抬起头,看见了前座上坐着的男人,至多二十几的年纪,长得叫一个阳春三月的唇红齿白,西装领带,品味非凡,是个上流社会的名门贵族,没有错的了。 晏子和她一起坐在车子后座上,对于前座宛如贵族公子似的男人,端的那个口气,说:“你等一下,我得问问她,问清楚她了,她知道小青去了哪里。” 杜玉心只听她这个口吻,宛如才是这辆车主人似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眼前这个贵族男子只不过是给晏子打工的狗腿子。事实呢,定然不是如此的,以她杜玉心可以算是阅人不少的目光来看,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保安司机,看那气质和一身名牌衫,最少是一个老板级别的。 如此看来,这个晏子姑娘的来历更不平凡了,绝对是比老板级别更老板级别的,可以堪称为小公主之类的。 男人对于晏子发号施令的口吻只是耸了耸两边肩头,好像早认命了似的,对着那车前镜,好奇地打量了杜玉心几眼。从这几眼里面,男人至少可以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后座这个女人,长得真是很一般的呢。 “你告诉我,小青在哪里。我这不是为难你,我有这个权利知道。”晏子转过身,一双眼睛像钉子一样抓住杜玉心不放。 杜玉心道:“你没有权利问这个事,你不是她亲属。” 听到杜玉心如此清冷的声音,开车的司机都不由挑了挑英俊的眉宇,露出一丝小惊:真人不露相。 晏子姑娘,也算是很有魄力的女性了,并且是身为一名记者的晏子,有一种职业性的拷问技巧和威严。极少能有人这样近距离面对晏子的审问,做到眼睛不逃避,对答如流的。 “我是她朋友,是她姐妹,有这个权利。你只是个陌生人。”晏子针锋相对。 “是,我于她或许只是个陌生人,但是你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不能告诉你。” “你卡着我算是什么?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陆征,还是他爸?” “没有。”杜玉心摇了摇头,“没有人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情。我只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你认为你告诉我她的下落是不对的?!”晏子几乎要尖叫了,对于对方的这种强词夺理简直忍无可忍,“你认为我会害她吗?!” “或许你不会害她,但是,你去见她是不对的。你如果是她的朋友,你很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你想她因为你,再受到心灵上的折磨,甚至一块受伤面对死亡的威胁吗?” 晏子那双眼珠子,看着眼前这张冷静到宛如冰人的面孔,忽然间,嘴角一弯:“你认为我会拖累她?” “我不知道。”杜玉心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那身看似朴素其实为独家定制绝对价格不菲的衣服,说,“你的身家,至少是上亿级别的。” 为此,前面开车的男人都快吹起口哨来了。没有想到如此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居然能和晏子打成了平局。 “我看你也不简单。”晏子唇角溢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虽然你看起来,不是什么特别让人瞩目的人,但是,能用手段勾到了陆家的大少上钩,实在让人刮目相看,不是吗?” 这话,无论是哪个女人听了都会不舒服的。开车的男人都皱起了眉头,一方面知道以晏子的手段来说,问这话可以说是记者常用的策略,拿着对方的弱点和软肋实行类似拷打对方心灵的审问,另一方面,说实话,这种手段用起来有点下三流,没有想到晏子已经被迫用上这种手段了。 可是,无疑,对面的这个女人,不是他们这些记者曾经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是这样的镇定,是如此的看透世间,那种沧桑,好比是活了一个世纪。 “你可以说我用手段勾引男人上钩,但是,爱情不就是如此吗?对方喜欢你,不正是因为你身上某个优点让对方上钩吗?” “你——” “我如果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的男朋友为我上钩,那无疑,也是顺其自然的结果。自然界都是如此,两性相吸,互相心甘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情。倘若我做了的话,你大可以去告我。不需要用这种下三流的话,侮辱他人的人格,来博得你的目的,这是最逊的做法,你倘若真是个职业人,该为你刚才所说的话感到羞耻。” 晏子忍不住了。 前面的司机突然踩了刹车。把车靠在了可以停车的地方,转回头,看着她们两个:“都消消气。不要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们现在争吵有意义吗?你们两个人之间是敌对关系吗?” 晏子俨然是气不过,冲那男人喊:“你认为不是吗?” 真亏了这个男人,虽然是看起来身价很高的一个男士,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很舒缓的笑容向晏子笑着,说:“我觉得不是,感觉不是。” 杜玉心趁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是开始想方设法想从这车里出去了。 晏子看见了她的动作,瞪道:“你没有说出她在哪里呢。” 对于大小姐一时怒气后会迸发出来的激情和怒性,和刘大小姐相处久了,早有体会的杜玉心,一点都不陌生,也对付如流,回过头,对对方说:“我劝你最好冷静一些,是人都知道错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 前面的司机再次插入了话,这次,也没有理睬晏子,对杜玉心说:“你家在哪里,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现在在这个马路上,很难拦车的。而且,保不准那些人还会追上来。我绕个圈,把他们甩了,再送你回去。” 出乎意料的好人。杜玉心回头一望,是不敢保证那些人还会不会追来。回头对对方点了头:“谢谢。” “不用谢。” 晏子直瞪着那个男人:“部长,你这是帮我还是帮外人?!” “和这位小姐一样,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杜玉心瞧了瞧他们两个,原来这个男人是晏子的上司,还真看不太出来,原先只以为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追晏子的,所以不得不顺着晏子的脾气做事。 或许是男人的抉择,让晏子受冷了,反而脑袋清楚了下来。抱起双臂,晏子依然冷冷的目光看着杜玉心,说:“我们公司的同事,我工作那个部门的部长,姓俞。我们是一家南方报社的工作人员,和你猜的一样,我的本职工作是写稿子和做采访的媒体人。” 俞部长,俞泽浩,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还挺耳熟的感觉。杜玉心想了想,想起了一些。 “俞氏集团,做药的。” “小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们圈中人了?俞氏药业的总裁是我大伯。”开车的部长,用一种更富含深意的目光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晏子一样是略表吃惊:“你真的只是杜家的女儿?” “是。只是,我有个朋友,她是富家千金,叫刘明明。” 赫赫有名的酒店大亨的千金。他们今天去时尚周做采访的时候,才见过。 俞浩泽当场吹了声口哨:“这个世界真小,是不是,晏子?” “怎么个小法?和我有关系吗?”晏子冰冷的声音没有变。 刘明明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暴发户的千金。他们宋家,是多少代的名门书香。 俞浩泽很清楚她在鄙夷什么,只好在镜子里对着杜玉心再耸耸肩膀。说起来,他们俞氏药业不过富了三代,照样不能和传统优秀的宋家相比。 桑塔纳在城市里绕了个圈,开到了杜家那片小区的门口。但是,需要承认的是,现在媒体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有人从当时事发时路人拍摄的镜头发现了她杜玉心,正好是上次在这片小区发生命案的那家主人家的女儿。很快找到了小区门口来守株待兔。 看到有电视媒体的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桑塔纳马上停了下来,保持一定距离。 晏子见此略显得意:“怎么样?你带我去见小青吧?反正,你看起来肯定是回不了家的。” “谁说的?”杜玉心神情未变,淡定地推开了车门。 “喂——”车里两个人对她果断干脆的行动显然是一惊。 杜玉心冲他们两个人说:“遇见你们以后,知道你们是媒体行业以后,我认为,对付你们这些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所以不用担心,我打了报警电话。”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这会儿,不止守在门口的媒体记者吃惊了,桑塔纳里的两个人一样瞪了瞪眼。 杜玉心走向小区门口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条直线,不需要任何犹豫的直线。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穿过小区大门,然后消失在小区里面。 “天,这种人——”俞浩泽发出一声。 “怎么了?”晏子冰冷地问。 “你不觉得她像个机器人,根本不像个正常人吗?”刚开始,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冷漠冷清,处事很冷静。可现在看起来,根本是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简直是一个精准的机器。 晏子溢出一声冷笑:“这样说,她和那个陆家的机器人,倒是蛮般配的。” “我觉得你不太对劲,晏子,你怎么好像挺讨厌她的?”俞浩泽扭过头来观察晏子。或许杜玉心看不出来,只以为晏子是因为自尊心受损又是担心史慕青才如此斤斤计较。其实不太可能。以他了解的晏子,今天表现的晏子,绝对是失常了,和平常的状态不一样。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小青的下落告诉我。”晏子淡淡地说。 可是俞浩泽明显对她这句话并不领情,说:“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打不通吴教授的电话,所以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去。” “不要胡扯!小青比他重要多了。”说完这话,晏子一扭头。 俞浩泽看着她扭过去的侧脸,良久目光一动不动。 都说爱情能让人一个人失常,让一个人盲目。如果按照这个铁定的规律来说,杜玉心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谈恋爱呢。 终于平安回到了家。开家门的锁进门的时候,自己大哥杜儒霖因为听见警笛的声音,往窗户外探着脑袋看热闹。见到她回家,还问她:“知道外面出什么事吗?怎么警察又来了?” “不知道。”杜玉心不打算告诉他是她报的警。 “你今晚去哪里了?”杜儒霖发现了她手里拎的保温瓶,明显不是家里的。 她今晚上原本要去陆家吃饭的消息,也没有告诉过家里人。因为,她总觉得,这事儿还没有完全确定,何必和家里人说,让家里人白操心。毕竟以她家的身价,真的是很难说能配得上陆家。 可她俨然是忘了,杜家人,包括初夏,包括杜儒霖,可能连杜宇都觉得,不是他们配不上陆家,是陆家配不上他们杜家。就陆家那个敢嫌弃他们家杜儒霖的恶劣本性。 杜玉心再看到杜儒霖弯下腰像是仔细研究起她带来的保温瓶可能是谁家的时候,才骤然记起了这件事儿。 整个杜家里,她最怕的,最在意的,是这个大哥的感受了。 “哥——” “嗯?”杜儒霖左翻右翻那个保温瓶,看不出什么标签的痕迹,在想怎么回事时,听到妹妹的叫声抬起头,“怎么了?”(未完待续) 怎么就那么准呢 没有人喜欢听不中听的话,是肯定的。多好的修养,心里头肯定要生疙瘩。更何况是要强的人。 杜儒霖看着自己妹妹,或许在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妹妹最可怕的地方。 这是自己的爸妈,为什么口气这样生硬?因为不是亲生的吗?如果因为不是亲生的,说话不是更该客气一些?一般对陌生人说话都是要更客气的,不是吗? “爸,妈。我知道我说话,你们向来不喜欢听。我说话是不太好听,但是,正因为觉得这个家,不该这样下去了,决定说实话。” 杜儒霖不知道怎么阻止妹妹说话,只知道妹妹这话一出,八成又要打架了。他赶紧拦在自己父亲面前。结果,杜宇并没有继续动怒的样子。 事实上,在杜宇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沮丧和灰败。 “我明白了。我和你妈做人,在你们两个眼里都是失败的。你妈说得对,谁让我们两个无能呢?因为没有能给你们最好的环境,害得你们跟随我和你妈欠了一身债,你们埋怨我和你妈,也是应该的。”杜宇摆摆手,转身就走。 “爸——”杜儒霖喊一声。 初夏对儿子说:“别叫。让你爸反省点,不要太天真了。”说着,转头再看向杜玉心:“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说起来,我和你爸只是给你提供吃的穿的,在你心里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不过我告诉你,虽然说,是养女,但是,你和他们两个是与血缘关系的,只是与我没有。你自己斟酌着办。” 杜儒霖听着这话都觉得寒心。好好的一个家,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怎么现在说话都变成这样了,一个个冷血无情的,好像陌生人似的。 初夏走了以后,杜儒霖把站在门口没动的妹妹推进门里,关上门,手指头用力地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拜托你以后说话,好好地先想一想,再说出来。否则对你来说一定好处都没有。你要知道,你将来嫁了人,去到婆家更不能这样,会吃大亏的。” “哥。”杜玉心道,“我都知道的。我对爸妈说这话也是考虑好久了,难道你觉得不是吗?” 杜儒霖心里头戈登下,能说不是吗?肯定是的。其实她说的没错,是大实话。他们家是自卑,因为特别自卑所以特别要强。 如果不自卑,不在意人家看自己的目光,何必斤斤计较其他人的反应?一丁点反应都可以风吹草动的态势。 “玉心。”杜儒霖苦笑,“有时候,其实说不说是一样的。” “哥?” “他们不是说不知道,但是,你非要刺到人家心里面的刺上面,不见得人家会高兴,人家心里头只会多个疙瘩。”杜儒霖这种和事佬的作风,和杜宇一样,看着妹妹左脸上被打的疤,他的手伸过去。 杜玉心侧开脸,道:“没事儿。” “什么没事儿?我给你去拿块冰捂着,否则,明天肿起来,你见不了人了。不是你介意不介意,你总得想到人家会问,是怎么回事。” 杜玉心听了他这话:“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它明天肿起来的。倘若明天肿起来,我也会和其他人说,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给撞着的。” “明明是被人打的痕迹,你非说是撞出来的,你不怕越抹越黑?” 杜玉心咬了咬嘴唇:“那你说怎么办。我明天一定要出门的。” 两个人感觉,这脸肯定是要肿起来的了。杜宇刚才一时气起来,下手蛮厉害的。 “你明天去哪里?上他家吗?”杜儒霖问。 “是,给他妈送保温瓶。” “不能拖延一天吗?找个借口?” “怎么找?他今晚把他表搁我这儿了,明天,不是他来找我,就是我去找他。” 杜儒霖听她这话直愣了许久,没有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没有想到她和陆征关系发展到这么快。 “你说他把他的表给你?” “嗯。”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杜儒霖自己觉得是自己这个问题简直白问了,其实用得着问吗:“是不是,他怕你跑了?” 嘴角弯了一弯,杜玉心不予置评。 行啊,他这个妹妹,竟然把陆家少爷的心都给抓的紧紧的了,搞到不是她怕人家跑了,是人家怕她跑了。 “我小看你了,玉心。”杜儒霖的手伸出去在她脑袋上使劲儿揉了下,脸上颇显出一丝得意,“我这个妹妹,真人不露相,我知道,但是,从来不知道要么你是不出手,要么是一出手惊天动地,一鸣惊人。” “哥。”杜玉心想说他这话太夸张了,可是看他这个表情,明显是联想到其它地方去了。 对此,杜儒霖没有和她说谎,坏坏地勾起了一丝邪笑:“我是不知道他爸是怎么想的,但是,越想越觉得他们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是嫌弃我们杜家吗,结果,非得找上我们杜家的女儿。” 杜玉心汗死。这是哪儿和哪儿了,都扯到哪里去了。 “行行行。我知道,我再说下去,你又要说这是自卑人心态了。不过,哥挺你。你这种,飞上树枝当凤凰的念头和动力,是应该的。是人谁不爱钱,谁不爱有钱有势的人?别说你作为女的怎么想,我作为男人也想。” “哥——”杜玉心无奈,简直是想伸手去摸他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尽说胡话,不像平常那个愤世嫉俗的小青年了。 他们杜家人,说起来个个都是愤青。别看她刚才说自己养父母,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也有这个毛病,这不也在批判自己。 “哥,其实我想的很清楚。我这也是想纠正自己的坏毛病。能不能和他在一起,说起来是有些命运的事儿,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但是,我不想我们这家人这样继续下去,带着那种自卑下去。我想改变爸妈的想法。” 杜儒霖点点头,表示对她很理解:“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爸妈的,否则,不会冒着被爸妈骂的这个份上去说这些话。如果是我们一心巴结人家是一回事,如果不是的话,像他对你是有意思的,犯不着自个儿自卑。至于接下来怎么和他家人相处,是门学问,是门技巧,哥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话说了这么多,却还是逃脱不了最致命的那个问题。明天,她这张脸,怎么去面对他家人和他。 时针指到了夜里十点半。离她说好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陆征见手术结束的时候,望着墙上的钟,发现自己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不知不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进入了他心里面了。让他开始在意她说的话,做的事。 吴正淳脱下手套和手术衣,看着病人被护士推出手术室。陪伴病人出手术室的还没有麻醉师。再转头一看,看见陆征在望着表,问:“你有事吗?” “没有。”陆征说。 吴正淳却好像是一眼看穿了他,摇头晃脑地说:“薄情的男人。” “吴教授——”陆征正色,“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因为他和她看起来比较亲近,所以,你决定放手,把她交给另一个人是不是?说你伟大,还是说自私好呢?”吴正淳像是牙齿里嚼味这些话。 研究人脑的怪人,说出的每句话都是像哲学家。 “教授,其实你该去学文学。”陆征半似玩笑话地说。 “这么说,你承认你自私了?”吴正淳勾勒起玩味的嘴角,看着他。 “是人都自私。”陆征说,“我不是圣人,我只是考虑最好的选择,为了自己,也为了她。既然,她心里都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痛苦,何不放手呢?” 吴正淳竖起那根指头:“你怎么觉得,是痛苦呢?她和你说了是痛苦吗?” “是的。”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吗?” 陆征摇头:“我有想过她是口是心非,可事实上是,是错的,不是所有人都爱着口是心非,口是心非,也可能是心里面的另一种想法。” “你和你爸一样,真是实际。”吴正淳不再说他了,把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一边和他一块走着,去找君爷。路上,和他说了实话:“你周师兄,在酒店里,你闵师姐今晚吃了不好的东西,拉肚子了。我接到你们的电话,没有告诉他,自己出来的。打算回头再告诉他。总不能把个生病的人丢在酒店里不管,毕竟是同事。” 也就是说,如果告诉了周司晨,那不用说,周司晨肯定是跑出来的,不会留在酒店里。 陆征仔细听着这里面的信息,联想到的却是:“你说有人吃坏了肚子,是因为吃了酒店里的饭吗?” 吴正淳因为他这句话,才想到了一点:“对了,你那个杜玉心,是负责酒店里的厨房吧?” “只有一个人拉肚子吗?” “其他人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据我所知的,只有你闵师姐。” 两个人边说边向前走,走进电梯的时候,陆征低声问:“吴教授,她醒来后会怎么样?” “你不是打算和她一刀两断了吗?”吴正淳低头看着表,“你别告诉我,什么做不了情人可以做朋友之类的话,我一点都不信。” “我只是作为一个医生问问她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别扭的性格,真是像极了君爷。 对此,陆征是绝对不承认的,他和他爸根本不别扭。 “好吧,我告诉你,你既然都参与手术,应该很清楚,手术里只给她简单止血,但是,受伤的脑部组织她要自我修复。那么,因为这个区域关系到她的记忆。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要么她完全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记起来以前的事情,之前她都一直在记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 “另一种可能——”吴正淳看了一眼他佯作镇定的侧脸,“她全部忘记了。” “全部忘记的话,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你真的这么想?”吴正淳皱着眉毛和鼻子,口气微叹,“你是很像你爸。像你爸,说要给你妈开刀,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妈手术完把你们全忘记了,或是不醒来,你们不是再次后回到家吗?” “不怕。我和我爸,都会一直爱我妈的。” 对于他这句话,吴正淳回头,像是很不可思议。人如果都变那样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 两人走出电梯到了君爷的办公室里,君爷很显然是在和谁说电话。姚爷看见他们两个,站起来,对着吴正淳:“吴教授辛苦了。” “我自己的学生,要说的话,是我的学生麻烦到你们了。” “吴教授真客气。” 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陆征走出到外面借这里的固定电话给外面打电话。虽然她已经从咖啡馆回去了,可是,他翻看她发来的短信时发现,她给他的短信时间,不是她说好的十点,是九点。 她的个性,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响的时候,杜儒霖刚要拧开门出去,听到电话声犹如惊弓之鸟转回身来,见妹妹拿起手机果然是迟疑着接不接。 “他打来的?” “好像是的。”杜玉心拿着手机略显惊讶,应该说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电话号码显示为陌生来电,可是以她直觉,她知道是他。 “接,不接?”杜儒霖走回到她身旁,催促她。 只能接了,莫非挂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会儿不接,明天更难自圆其说了。 接了起来,叫了声:“喂?” “是我,陆征。你睡了吗?” “没有睡,刚看见电话响。” “是啊,我还以为——” 以为? “我看见你发来的短信,见发来的时间不到十点,想着你是个守时刻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人刁难你了?” 想他猜的,怎么就那么准呢。(未完待续) 动心 “没有,只是刚好,出事的时候,有人好像用手机拍到我了,有记者到了现场采访,我见状不对,只好先走了。” “追着你吗?” “没有,我坐上出租车走了,没有追到。”杜玉心顿了下,“让你担心了是吗?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早知道该把事情经过告诉你。” “你解释清楚了,我就不担心了。好比我向你解释清楚,你也不会担心是不是?”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一次教训记终生。杜玉心都不由一笑:“明白了,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你可以说我是这样的人。我小时候每次做数学题,错一次的题目,下次绝对不会犯错儿。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 “难怪你学习成绩那么好,说真的,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犯错儿?” “那倒没有。我小时候闹过的笑话,你应该听你妈说过的。而且,我这不是一次撒谎当场栽在你手里了。你说以后还敢犯错儿吗?” 杜玉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儿,小时候,他跟他姑姑学话,要不是他姑姑说实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以为自己是梵高自命不凡,从此走上疯狂画家的路。 这个笑话,她妈不知道给家里讲过多少遍了,带着嘲讽的味儿说,说这就是典型的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公子爷,个个都捧着哄着生怕碎了,看吧,这种孩子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变成童话皇帝的新装里面那个皇帝。 可是,最终没有如她妈妈的愿,人家照样长得好好的,成为一个优秀的得体的贵公子爷。 起点比别人高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些人家的优势,必须承认。否则,怎么无论男女,都是很想攀结富贵呢。 “怎么不说话?我说错了什么了吗?”陆征听着她对面安静,疑问道。 “我一直在想你怎么会看中我。虽然你说了很多理由。可说真的,我觉得挺奇怪的。你是个有资本,可以找个家境好,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的人。而且你这个人蛮理智的。” 陆征听她这样一说,却笑了起来,爽朗一声笑有点不像平日里冷酷的性格,纯粹是被她逗乐了一样。 杜玉心听着他这笑声,都快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了,眉头都拧了一截,问:“怎么,我问的不对吗?” “我觉得,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想不到什么?”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这就是本质的区别。” 男的可以找贫穷女的,女的,一般不太可能找贫穷男的,除非那男的特别优秀。 “再说了——”陆征说着,几乎不假思索,“你哪点不好了?我以前不觉得你有自信心不足的地方,怎么突然间不自信了?你学历不差,受过高等教育,有教养,出得了厅堂,自己是营养师,会做饭,入得了厨房。男人娶妻的标准不就是这个?至于容貌的事儿,都说了,女人靠的是七分打扮。你打扮起来,眼睛鼻子都没有长歪,差吗?” 杜玉心嘴角里溢出一丝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和他说:“我知道,听你这样一说,之前还抱着什么连续剧的幻想,想着一个贵公子爷终于看上平凡的贫家女了,自己是麻雀变凤凰了。结果,什么都不是。” “我不是一开始说了吗?我本来就是个实际的男人。” 杜玉心转过头,看见自己大哥居然一直站在旁边窃听,耸了耸肩膀,有些吃惊。 对面他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吧。晚上睡眠对女人尤其重要,女人养阴的。明天,我开车去接你,你可以睡晚点,十点左右吧。” “你不用工作吗?” “这两天我都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吴教授让自己我们自己安排自己的工作。” 杜玉心嗓子里还有一句话:那她呢?你今晚可是为了救她把我再次撇下来,居然一句交代都没有? 当然,他从来不承认是为了什么情绪去救的人,只是因为自己的本职工作使然。 见她许久对面没有先挂电话,陆征本来还想她先挂了他再挂的,这一来,他只好问:“还有什么事吗?” 让她怎么当着她哥的面问这事,她家里人,早怀疑他们俩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在一起的。否则他怎么会看上她。一句话,就是,她家里人比她更没有自信。 怎么想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她在考虑什么。那么,只有可能是他本来就不想说,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认为那压根不是事儿,甚至是他自己的事儿,和她无关。 在她快要挂断电话时,他对面突然说出一声:“我的手表,是不是还在你手里?” “是。你那块表不是很值钱吗?我哪敢丢。”说完这话,杜玉心自然意会到他的言外之意,他都把最重要的表给她了,她何必在猜想一些有的没的。 或许,男人的想法,永远和女人的心思不一样。女人天性就是喜欢多疑了点,所以女人的耳根子软一些,总是希望男人的甜言蜜语,哪怕那是谎言,听着也踏实。但是,这个男人和他爸一样实际,不屑于做这样甜言蜜语的事。 双方挂断了电话。 陆征握着话筒的时候,像是琢磨着什么。后面,白露姐姐从外面走回来,走到他身后,说了声:“打电话给玉心吗?” “妈——”陆征转回身,看到她走回来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质疑。 “我刚才去看过彤彤了,她刚在苏醒室没有醒。你问吴教授,吴教授怎么说的?” 陆征想到吴正淳电梯里说他们父子俩冷血,回神对母亲说:“吴教授说,有可能会发生记忆上的改变。” 白露姐姐多聪明的人,很快明白了,为此,倒是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在沉默了会儿后,重新转回头笑问他:“明天你去接玉心到家里来。” “是的,我和她说好的了。” “我说,傻孩子,你刚才不知道她想要你一句什么话吗?不要像你爸爸一样,以为什么都不说,一切万事大吉,所有人天生就能理解你们的一样。女人要靠哄的。你这不是欺骗她,为什么不能对她坦白一点?还是说,你心里还放不下?” 陆征只是看着对方的脸,想着那句和爸爸一样的话,里面该包含了多少层的意思。 “我明白了,明天她来我们家,我会和她说清楚的。告诉她一切。”陆征最终道。 白露高兴地转回身,走回老公的办公室里。 杜家里,杜玉心挂了电话之后,看着自己大哥没有走,不解地问:“哥,还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杜儒霖摸着下巴,“你这个男朋友,其实看起来还可以——” “你说什么?”杜玉心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不是一家子都认为君爷的儿子像老子,根本不能依靠。 “我说,他看起来挺实在的。男人,最要紧的是实在,否则,他在外面不知道找多少个小三小四,再说他是个有资本可以找小三小四的。” 杜玉心没好气的,一路把他推出自己的房间去:“行啦,行啦,这话我收到了。” “喂,我说,玉心,这个特别重要,真的——你听我说,我是男的,对这方面最清楚不过了。” 实际,是的,实际是好。杜玉心关上房门,背贴住房门望着天花板,可她怎么始终觉得,他有时候实际到让她觉得可怕呢。 酒店里,周司晨刚给闵师姐倒了杯水,拿着在下面药店买的治理拉肚子的药,说:“把这个吃了,再多喝点水,然后睡觉。我在这里,如果觉得还是不好,我们再上医院去。” 闵师姐点点头,吞了药丸子,又问:“吴教授不回来吗?” 周司晨摇摇头:“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你先睡,不要挂念工作的事,你手头上做不完的我来做。” 闵师姐看着他走出去房门的背影,嘴角弯了一下,一句话差点吐出唇间:你能不能不要对任何人都这么温柔? 周司晨是没有觉得什么,是同事,同学,而且一块出差来工作的,有病当然要互相照应一下了。 打了电话给吴正淳,这是他今晚打的第四通电话了,前三通电话都是忙音,回复信息说吴正淳一直在忙碌中。 什么事儿呢?他这个淳哥,不像晚上去哪儿风流的样子?不会是哪个朋友找了吴正淳去哪个医院看病人了吧。这是有可能的。 电话,终于接通了。 吴正淳在对面问:“晨晨你找我?” “淳哥,你在哪里?现在都很晚了,你不回来吗?” “我就回来,出去办点事,有人开车送我回酒店,你不用担心。对了,小闵好些了没有?” “刚我给她换了另一种药,之前那种药成效不佳,她吃完还是腹泻。” “让她多喝点水,我这就回来。” “淳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是在哪里?” 吴正淳愣了一下,他这是下楼梯到了门口,准备坐上高大帅的车。八成高大帅的声音通过他的电话传到对面引起周司晨的警觉了。 想着迟早要说的,吴正淳没有隐瞒下去:“今晚,小青受了点伤,我到陆队这儿帮她处理一下。你不用过来了。有那么多人照看她。” 周司晨那边沉寂无声。 吴正淳心里冒出一种不妙的感觉,这个小弟弟,肯定是恼火他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居然都瞒着! “淳哥,你不是之前觉得小闵和我在一起不合适吗?” “你听我说,这根本是两码事。我走了的话,你再走的话,谁照顾小闵?” “可你也不该对我撒谎!” 吴正淳听他这个动怒,听的很明白了,道:“是,我知道了,你这是气,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是不是?——周周,你果然是对她动心了。”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我对她动心,是,可是,你们一个个做事都这样子。淳哥,我真不明白,你和我说实话又怎么了?小闵我们可以委托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暂时照顾的。” “是我没有想清楚,我没有想到你说的这个办法。不过说实话,你现在说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没有?” “谁听见了没有?” 吴正淳要翻白眼了。 谁?不就是小闵吗? “她听见了又怎么样?”周司晨想发疯了,这些人怎么一个个想事情都想成那样,“她是成年人了,再说我从来没有说过会和她在一起的。她自己又不是没有脑子,怎么会这点事情都想不通?你们怎么都喜欢这样想歪人家了?都把人家想成什么样子?有没有毛病?” 吴正淳听着对方骂,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希望自己没有想错任何事。 “好了,你在酒店里呆着,不要出来。你要知道,你出来的话,一时也见不到她的。有什么事儿我回去后再说。”吴正淳交代着他不要冲动。 等高大帅用车把他送回到酒店门口时,发现,自己说的话对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周司晨站在酒店门口等着他,不管那冷风迎面刮着。 吴正淳从车上跳下来以后,对着他黑沉沉的脸,道:“你这样出来,人家不是病着吗?有什么事不见你怎么办?” “能有怎么办?”周司晨感觉他这个说法简直是奇怪到了极点,“她和我是什么关系?需要一堆人每天在旁边提醒我吗?” 推着他的肩头,吴正淳教育起他了:“这点不得不说,人家陆征做的就是比你好。有女朋友,正正当当的,介绍给所有人知道。但是,从不忘记自己是个医生,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人家的朋友和同事同学。出了事情,和女朋友交代清楚,该做的事儿,该尽的本职,都会做。可不会像你这样的,顾虑这的,顾虑那的,做事要坦坦荡荡。” 周司晨听着他这话只是冷笑一声:“他女朋友那是器量大,不是普通的那种大。淳哥,你信不信你自己这样做了,晏子说不说你?” 两个人这样说着话儿,到楼上,打开房门,地毯上,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联手 由于闵师姐是袁教授走的时候拜托给吴正淳的,所以,吴正淳必须打这个电话给袁教授。袁教授并没有离开燕京,是去了附近的县区医院做交流,听见消息,当晚飞车回来。 几个人在医院的急诊室外等着。袁教授到的时候,急诊科的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说:“病人脱水脱的太严重,肠道感染也很严重,再加上严重的低血糖,现在陷入昏迷,通知家属吧。这两天是危险期。” 低血糖,休克,再加上败血症的潜在风险,一窝蜂的事前未料的情况,把一群人像一棍子打懵了。 急诊科的医生刚走,袁教授冲着两个人开骂了:“你们是不是医生?连这点判断的能力都没有吗?” 吴正淳默默地准备挨骂。 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周司晨说:“吴教授今晚有事去了外面,是我留在酒店里。” “那好,你给她做了什么?情况不好不会送医院吗?” “我看她精神还可以,人也清晰,说话什么的,没有问题。我给她吃了一种药,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刚给她换了一种药,她有喝水——”周司晨其实也想不明白,怎么病人突然间变成脱水和休克了。明明有喝水和吃药的。 “你不要狡辩了!”袁教授只看着眼前这个现实,“你没有照顾好她,作为同事作为一个医生,都没有。你现在看看她这个样子,你心里自责不?” 周司晨正色道:“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和吴教授都做了,发现她昏倒的时候,马上把她送到医院来了。这种情况是我们都预计不到的。” “她当时昏倒的时候,在干什么?” 吴正淳连忙拽了把还要继续说话的周司晨,对袁教授说:“那时候,我刚回来酒店,他到楼下接我,就这么一伙功夫,不到几分钟时间,当我们走到客房的时候,小闵昏倒在客房里了。如周周说的,小闵的情况,真的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她,是不是有什么基础病,没有和其他人说?” 袁教授的脸蓦然涨的通红,无法置信地竖起手指指着他们两人:“你们两个,一点愧疚心都没有?竟然在这个时候一直给自己找借口洗脱责任?小闵是虎豹吗?会吃了你们吗?!还说是同学同事师生?!” 吴正淳和周司晨被对方骂得是一阵怔和愣。他们怎么就推卸责任了?而是,压根不是他们的责任。又不是他们给闵师姐下毒造成闵师姐腹泻休克。照顾的事儿,他们也一直努力在做了。 “不说了!”袁教授生气地拿出手机,“你们两个,等会儿和她父母亲自交代吧。我打电话给她爸妈了。她爸妈只有她这个女儿,可不怕死了,现在坐飞机赶这边来呢。我劝你们两个,在她父母来的时候,表现好一些。尤其是你,吴教授,你可是老师呢。她呢?还没有毕业,算得上还是我们医院和学校的学生。你负有责任的。你周司晨,也别想着逃脱责任。你老师回酒店而已,你何必跑下楼去接你老师,还把一个病人抛在了屋里,明明你们两个心里面是有鬼!”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周司晨用力地想甩开吴正淳拉住自己的手,冲袁教授质问:“怎么着?难道我们两个还得负责她一辈子?” “怎么不是了?”袁教授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你们两个就是负有责任,她要是不能清醒,变成植物人了,你们两个,不得照顾她一辈子?” 吴正淳看周司晨要动怒,只得使劲全身力气把人拉到了厕所里。 “你说她这是什么人!”周司晨觉得晦气极了,以前还觉得这个教授挺好的,怎么突然间翻脸不认人了,简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吴正淳对此却不觉得奇怪,叹气对他说:“我早说过了,这个女孩子就是个麻烦,包袱。你还对我说,她工作态度挺好。” “淳哥?” “袁教授这人,其实之前我也不太认得。但是,是不是觉得现在看起来不是个好货,你也别这样想人家。她是怕呢。你知道小闵的父母是什么来路?” 周帅哥只是听很多人说过,说闵师姐的父母都是教授级别,闵师姐出身于一个书香家庭。 “没错,两个人都是教授级别,而且,是刑侦队的。现在,他们的女儿,无缘无故搞到腹泻休克,只有这个独生女,你想想他们能善罢甘休?” 周司晨愣了下。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这个女孩,别看柔柔弱弱的,性格好,但是,分明就是个麻烦,包袱。除非有企图心的男人,否则,聪明点的男人,都不会追这样的女孩子的。周周,你经常说我不会和女人谈恋爱,我看你看女孩子的目光,那才真正叫做一个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吴正淳一句一字教育小弟弟。 周司晨还是捉摸不透:“你说她性格好,工作态度认真,怎么是个麻烦,包袱?” “我问你,她以前的男朋友,是不是不怎样?” “你说老齐,老齐是一般般。可是,老齐看中她性格好,学习认真,工作认真,擅于持家,有错吗?” “对,这都没有错。但是,一点致命的,这个女孩子,我听你说过,一分手,马上就倒了,不是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是一株菟丝草,自己根本站立不起来,非得人扶着。不要看她好像很独立,可她性格如此软弱,三天两头一病的,我都不知道她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管理不力的人,怎么可以当医生?而且她这样的情况,无疑都是家里惯出来的。别看袁教授说话难听,但是,袁教授说的没错,她家里人肯定更难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吴正淳摇头叹气,脸上马上也衰了一半的节奏。 周司晨听他这样分析以后,知道有道理,加上,袁教授也知道了闵师姐对他周司晨有意思。刚好,他周司晨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负责照顾闵师姐的。 真的是,最后不要被袁教授料中了,到时候,闵家人要求他周司晨负起责任来,照顾闵师姐一辈子,那真是倒大霉了。 美好的初恋,突然像泡沫一样破的干干脆脆。怪不得有人说,初恋只存在于一开始的一瞬间,千万,不能靠近,否则,会美梦变成噩梦。 周司晨一拳头砸在厕所的墙砖上,这大概是他人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到的的最棘手的事了。可见,这个人生,什么奇葩的事儿都是能发生的。 转过头一看,在吴正淳在谁的电话号码,问:“淳哥想找谁?” “我这琢磨着想——”吴正淳咳嗽两声嗓子,“今天我不是遇到陆征了吗?刚好和他说起小闵腹泻的事。只能说他这人,虽然看起来实在酷得让人觉得不爽,可是考虑事情挺实际的。他远比你聪明多了,早知道小闵这个人肯定会出问题,问题多多的。所以,问了我一句,是不是,不止小闵今晚上吃了酒店的自助餐以后拉肚子?” 周司晨很快联想起了袁教授刚开始说的话,袁教授要把自身责任推卸掉,把闵家人的注意力对自己转移出去,当然是要找这个事情更多的替罪羊更好。 简单一句,除了他们两个对小闵照顾不周的直接负责人,其次,谁让小闵腹泻的了?这个是真正的凶手,肯定得揪出来。既然闵师姐连败血症征象都有了,闵家夫妇又是刑侦的,下一步开始调查酒店卫生,调查出谁害的自己宝贝女儿食物中毒。总之,要给女儿报仇! “淳哥,你这是打给?”周司晨皱着眉头,想到要和陆家人联手,还真的是,心不甘情不愿。他不想被陆家人看低了。 “这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知道你看不惯他们父子俩。可是说真的,他们这对父子,在关键时刻,还真的挺能解决事情的。” “你意思就是说我们逊了,解决不了。”周司晨黑着脸,要转过身去,不想听吴正淳去求人。 吴正淳见劝不了他,只当他还是闹别扭的小孩子,摇摇指头:“你不是没有看过三国,没有看过史记的人,多痛恨的人,到了关键时候,不都得联手。这点心胸器量都没有,怎么成得了气候。人家陆队就有这个器量。” “你说他有这个器量?”周司晨对这话绝对无法接受。君爷本身就是个抠门的,小心眼的,绝对没有器量的男人。否则,怎么到今时今日,都针对他们温家死不放手。 “我问你——”吴正淳对着他,“他是不是救过你爸?他把你爸恨得半死,这是你说的,但是,他还是救了你爸。” “他救我爸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他救你爸,你认为他是为了进一步抓住你们温家的软肋,好,哪怕真是如此,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但还是能考虑到利益大局,把你爸救了回来,你说这个男人的心胸和器量到达了哪个程度?” 周司晨像是第一次考虑到这个问题:“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个。我只知道他做什么都好,不安好心。” “那就对了,他可以不安好心,始终不安好心,但是,愿意在该做什么时候的时候,把情绪放在了一边,按照自己的计划走。这不是真正帝王的风格吗?所以我才说你,不要小家子气,真的,这点陆征虽然像他爸一样冷酷,但是,比你好太多了。”吴正淳吸口气,“中国古代有一句古话,小不忍则乱大谋,不会忍的人,成不了大业的。” 周司晨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开,但是,没有阻止他给君爷打电话了。 吴正淳有君爷的工作号码,这一打过去的时候,君爷刚好还在办公室里没有走。同时,陆征正打算先送母亲回家,因为明早他还要去接杜玉心过来。 君爷接到吴正淳电话的时候,陆征马上停住了脚。吴正淳前脚刚走,而且,史慕青现在情况稳定都没有事,吴正淳这么着急打电话过来,肯定是—— “吴教授,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君爷好像一开始也不确定吴正淳反应的情况,毕竟这个事,他之前都没有听过,完全是节外生枝的一件事,计划之外的。 白露看到儿子都停住脚了,也就跟着没有走,留在这里等说明。 吴正淳在对面口干舌燥解释了一番,到最后还怕君爷没有想起来,特意提醒君爷一句:“我知道,你对杜玉心这个人很满意,听说,她今晚上作为你未来的儿媳妇都和你见过面了。” 君爷是多快反应的人,一句话:“我明白了。你先告诉我,你把病人送到了哪一家医院。” 吴正淳几乎要吹起口哨了。君爷这个办事叫做爽快啊。首先,必须控制住医院方的言论和口供,不能给病人家属得寸进尺的机会。 都是医疗界的圈中人,对付这种纠纷,君爷可谓是滚瓜烂熟,心中了然。 挂了吴正淳的电话以后,君爷亲自对姚爷说:“你陪我到那边医院走一趟。” 姚爷肯定帮这个忙的,二话不说,起身就走,转身看到陆征和白露还在这儿,对着小包子笑笑说:“回去吧。这点小事,你爸能处理不了吗?算是,给你未来媳妇的一个见面礼。” 陆征对自己父亲肯定信得过。既然姚爷都这样说了,他送母亲下楼。 白露陪着儿子下楼时,看见儿子还是一张略带沉思的脸,说:“你要不,要是真还是担心她的话,打个电话给她。告诉她,如果消息传到她那儿,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怕她,可能到至今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 听母亲这句话说到了重点,陆征赶紧拨了号码。(未完待续) 被抓 电话响了几声,对面没有人接。陆征挂了电话。 “怎么,没接吗?”白露问。 “可能睡了。”陆征考虑的是时间,现在都快一点钟了,按理来说,她是应该睡了。 白露想着也是。 两个人回家时,白露和儿子说起另一件事:“听说晏子给你打了电话?” 八成母亲在他进手术室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机通讯记录。 “是的。”陆征坦诚地说,“在你们走开的时候,她打过来的,她在找彤彤。” “听说她和彤彤的感情很好,看来是真的了。”白露是难免担心,这事儿会搞到陆家和姚家之间出现问题。 “妈——”陆征边开车,边转过头看了下母亲安慰,“这事,姚叔肯定不会埋怨爸。再说了,现在彤彤已经没事了。” “你确定她没事了吗?” “吴教授说她可能丧失所有的记忆,我说挺好的。” 白露听见这话不得在儿子脸上浏览了眼,见儿子那表情百分之九十九像极了老公:“吴教授有没有说,这话是你爸说的更好。” “没有,但他说,要是我爸肯定也是这样说。” 果然。 白露都不知道说这对父子好了,这儿子还是她一半遗传呢。 “等她醒来再说吧,一切顺其自然。当然,这事得捂着,不能被晏子知道了。”白露冷清的声音说着,语气里那种就事论事的冷,和儿子刚才说话也没有两样,只是她自己好像没有察觉。 “爸是打算把她送走吗?” “既然敌人的注意力接下来都放在你爸身上了,是时机把她送走,否则留下来只会像今天这样。那些人,不会像以前给她机会让她逃脱的了。” “那些人为什么那样恨她和她家人,妈知道原因吗?”陆征的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前方。 “恨这种东西,说起来,和利益却是关系不大的。一把小提琴而已,被人炒作到天价都好,都不至于开口就是要杀人。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必定是以前,她姥爷欠了人家的人命。否则,人家也不会这样死活要他们全家弄死。” 陆征听着母亲这些话,爱恨这个东西,他年纪还比较年轻,人生经验还少,真的不是很懂。 “你没有亲眼看过某个重要的人在你面前真正失去的那种感觉。其实,我也没有。”白露流露出和儿子一样有点困惑的眼神,“但是,这样一种感受,你爸懂,你姚叔也懂,他们经历过。” 陆征知道母亲说的是,自己姑姑曾经在父亲眼前被人夺走的那种感觉。正是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君爷的一生。否则以君爷那样的出身条件,本也该养尊处优的一个人,根本不会养成如此冷血无情的性格。 老婆儿子走了,君爷收拾下东西,和姚爷一块准备出发。这时候,护士过来说,说手术后的病人醒了。 两个爷互对眼之后,先向病房走了过去。 史慕青躺在床上,晃动了下眼皮,睁开眼,望见了撩开白色帘布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个人。 “醒了?” 君爷的声音,那样沉重。 史慕青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五官深深刻在脑海里,最终摇了摇头。 姚爷站在君爷后面,望着这一幕,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准备一下,今晚送走。” 不久,吴正淳接到了君爷的电话,说是人到了医院门口。吴正淳急急忙忙到门口去迎接。周司晨留在闵师姐的病房门前,坐在走廊里冰冷的板凳上,两只手插着口袋,表情不可测。 君爷和姚爷肯定是先去和医院里的人打好关系。 等关系打好了,吴正淳陪着他们两个,走到病人的病房,说:“现在病人在里面,我刚和周周进去过一次探望,人没有醒。病人家属说是明早上八九点的飞机到。我到时候可能需要接人。” “如果你觉得麻烦,我派人去接。”君爷这样说。 吴正淳几乎是感动到要拘一把泪,手都搭在君爷肩膀上了:“虽然所有人都说陆队是铁面无私的一个人,但是,我就是欣赏陆队这种风格,最少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周司晨听见了他们由远及近的声音,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面对他们。 彼此现在都很清楚彼此的关系了,君爷和这个温世轩的儿子面对面地看着。 姚爷和吴正淳都很知趣,闪到了一边,吴正淳先带着姚爷进去看病人。 “你好,陆队。”周司晨道。 “几天没见,好像长大了不少。”君爷说。 周司晨想,他这是装作谁的长辈呢。 说起来君爷就是他长辈。 “我都过了长身高的年纪了。”周司晨比了下自己的个头,假笑道。 “我是说,经历了这件事,能让你快点长大。” 周司晨脸色微变,他这分明是被君爷抓住了把柄。好吧,活该他做事没有做好,活该是百密一疏,被对手给抓住了把柄嘲笑。 “陆队训话训的是。这件事是给了我一个警钟,一个很深刻的教训。但是,陆队不见得就有这个资格来教育其他人。” 君爷冷冷地翘起苛薄的唇角:“许多年了,我已经不记得了,有谁曾经在我面前说这样狂妄自大的话。” “是吗?陆队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别人说陆队一句不是,陆队都没有办法接受。” 吴正淳说是进了病房里,但是耳朵贴在门板上窃听,现在听着小弟弟肚子里的火药像是全爆了,齐对君爷发火,心里那股焦急。 姚爷一只手按住了他肩膀:“没事儿,不就是一只没长齐牙齿的小老虎和狮王斗,被教训一下有利于成长。” 吴正淳无言地干吞了下口水。 “有吗?”君爷神情淡然地说,“多少人在背后骂我,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夸过我的话。” 君爷很有自知之明,从来知道自己不被人喜爱。 周司晨在口袋里捏了捏拳头:“陆队,我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 “你恨我爸,为什么还要救他?” “因为我是个医生。” 和吴正淳说的一样。周司晨那口牙齿咬的都快断了:“陆队,我实在很佩服你,你没有感情吗?” “有。你不是说我恨你爸吗?恨不是一种感情吗?” “可是恨一个人,不该是想杀了他吗?你为什么救他?你不觉得这点不合逻辑吗?” “不,很合逻辑。恨一个人,不意味一定要杀他。看着他活在这个世上饱受折磨,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凉飕飕的风,刮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吴正淳扶着眼镜看着姚爷:君爷还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周司晨凉凉的那口气抽到了心底里去了:“我不得不服你。你简直不是人。” “从来没人说我像是个人,但是,我确实是个人。而且,确实救过很多条性命。你不是也是因为崇拜我,才选择想当医生的吗?” 不用说,君爷这句话像道雷,把听着的人全劈了。 姚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相信吴正淳也一样。 “听人说,陆队说冷笑话为一绝。”吴正淳认为君爷这是在说笑话。 姚爷却摇摇头,以对兄弟的了解,君爷这话不太像是冷笑话。 不无意外的是,被君爷这句话成功调侃到的某个小弟弟,脸蛋涨到通红,像火山一样要爆发了:“你说,我崇拜你?!” “不是吗?”君爷嘴角噙着几丝玩味打量眼前这个与他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感觉,这个小伙子脸红的样子就像自己儿子小时候恼羞成怒的样子一样,确实蛮有意思的,“你现在据说,也是一个小有成绩的医学生了。听说对待女人,一样是冷冷的,而且,做任何事情都是意图精准干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想像我一样,忍着,忍到有机会来临。” 周司晨那边,忽然间变成安静,安静到什么声音都没有。 吴正淳可以想象到君爷这番话在他内心里造成的打击,基本是毁灭性的一击。 “你这样的孩子,我身边除了我儿子,还有一个。他比你更冷。当然,他的命是我救的。他家里说起来和我也是世仇,各种复杂的关系交错在一块。但是,他比你更聪明的一点,他知道,做任何事都好,要有自知之明。” “你意思是说,我不该挑衅你?” “不。你可以挑衅我,但是,你的论调根本站不住脚。我知道你想救你那个小姐姐,认为她到现在都不能治好病,都是我害的。可你是医生,你很清楚,这个推论完全不成立。我连你爸那样我最恨的人我都救了,她算得了什么?她哪怕醒来,我会怕她一分一毫吗?” 君爷根本就不在乎温媛能不能醒来。温媛醒来的话,确实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她早就是一个过时的人了,完全不成气候的人了。再说了,温媛之前和君爷斗那么久,有赢过吗? “你不是很恨我们温家,巴不得——” “一事归一事,年轻人。你的父母,一个是我恨的人,一个还是我亲戚呢。你说我对你的感情该有多复杂,既爱又恨。” 本来这是一场严肃的对话,不该笑的。可是,君爷这句既爱又恨,还是让姚爷喷嘴了。 吴正淳吃惊地看着姚爷笑。姚爷笑的是,君爷这个既爱又恨,还是君爷自己造成的。 笑声传出来,到了君爷耳朵里,因为对这个兄弟过于了解,君爷干脆选择了麻木不仁。 周司晨却因为姚爷的笑响了起来:“我爸妈,听说是你撮合的。” “是,我撮合的,我也从不后悔。我恨你爸,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同样的,我讨厌温家人,一辈子也不打算谅解。但是,你妈是我尊敬的一个长辈,我肯定一辈子都会继续尊敬她,只要她没有做坏事。” “我觉得你是个很复杂的人。” “没有人是不复杂的,问题是在关键的时候做对的事。而很显然,你没有做对。” 再次败的一塌糊涂的小弟弟,黑着脸。 “想看她吗?” 君爷突然开的这句声音,让周司晨抬起头。 “你说谁?” 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没有糊涂。君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的微笑:“她今晚走。但是,我想你被你错误的事情给绊住了脚,应该是走不了的了。” 周司晨狠狠地甩过脸。他自己惹出来的祸,肯定是不能把吴正淳一个人丢在这儿面对。 “以后——”君爷擦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肩头,“记住了。” “自知之明是吗?我知道。” 杜家 杜玉心是半夜三点钟醒过来的。本来,陆征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也听见,但是,那时候她刚睡着,睡的迷迷糊糊的,陆征的电话只响了三次就停了,她也就一头继续睡下去。三点钟的这次电话响声,是一直不断地响。 因为这个持续不断的电话声,杜家里的人,全醒了。 杜玉心接起手机的时候,初夏咒骂着上厕所。杜儒霖扒拉着睡的乱糟糟像鸟巢一样的头发,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口听动静。杜宇是被吵醒以后,因为心情本来就不好,走到了客厅里看会儿电视。 “喂,刘师傅?”杜玉心见到来电是酒店里的刘师傅的手机号码,颇感吃惊。 这半夜三更的,刘师傅不见得也在酒店的厨房里当班,怎么突然打电话给她。 “不好了,玉心。”打电话的不是刘师傅,是刘师傅的老婆,在对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刚才我们家来了警察。” “什么?” “现在那派出所的同志要求你刘师傅跟他们去派出所接受调查。说是有人向派出所报案,声称你刘师傅今晚向酒店客人提供的自助餐出了问题。有人因此拉肚子到了医院,现在性命垂危,说你刘师傅现在涉嫌故意杀人。” 刘师傅的太太这话刚在对面说完,杜家的大门口,砰砰,砰砰,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有人吗?派出所的同志,快开门!” 杜家人全部正愣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只听屋外一个大嗓门这样吼着。 初夏吓得在卫生间门口脚底一滑。杜宇手里的玻璃杯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好像震动了整座大楼。(未完待续) 娃娃亲 杜儒霖作为一家之子,长男身份,在这个时候是时候挺身而出了,对父母摆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走到了屋门口拉开门后面的铁栓。 门锁卡的一声一开,门口站了四个民警同志,其中有个女同志随行,看起来阵势还挺大的。 “是杜玉心的家吗?” 领头的民警展开了警官证。明晃晃的门口的光,照在对方手里拿的警官证上,挤在门口的杜家人愣是看不出有假冒伪劣的地方。 “同志,你们找我妹妹什么事?”杜儒霖问。 杜宇这时候也是站在了儿子身后与儿子一个阵营。初夏拧着眉毛则站在客厅里,见到女儿的房门要打开的时候,立马走过去,把要走出房门的女儿推回房间里,说:“你爸在问人,别急,先别出来。” “妈,没什么事的——” “什么没什么事,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初夏对养女瞪着眼,“你不知道臭名远扬的躲猫猫吗?” 普通老百姓不管怎么说,对着那些身穿警服的人,心里都是有莫名的敬畏和恐惧的。再有那些社会上的传言。 “妈,现在是依法办事的时候了,不像以前——”杜玉心知道肯定逃不掉,逃了反而是犯法的事儿不对,还不如自己主动走出来澄清一切。 初夏反正不信,对着她说:“你单纯着呢,出社会才几年,你忘了,你爸当年被抓的时候——” 说到这里,杜玉心记起来了。当年,父亲出事的时候,好在有蔓蔓帮忙。蔓蔓第一时间找了律师帮他们处理法律上的程序。如今这个时代依法办事,更是需要律师的时候。 可他们杜家并不认识什么大律师。杜宇当年请的律师是蔓蔓找来的,和杜家根本没有什么交情。 杜玉心只好给刘明明打电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初夏却不拦着养女去找这个千金大小姐了,但是嘴上依然没有什么好话,说道:“你看找刘明明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蔓蔓阿姨。” 听见这话,杜玉心明白,母亲现在都不喜欢找蔓蔓帮忙,都是因为每次找上蔓蔓,保准君爷不到两天就会知道这事儿,杜家不是再被君爷看不起。 杜玉心转过身,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刘明明究竟晚上睡觉有没有关机或是把铃声变成震动的习惯。 门口,杜儒霖和杜宇试图拖延民警进门的时间,因为都看见杜玉心在打电话找律师了。 那些民警为此不太高兴了,严正警告这对父子:“我们是按照程序办事的,你们如果再拦在这里,涉嫌妨碍公务,一样是要遭到起诉的。” 拦也拦不了,杜宇采取了另一种手段,拉着那些民警进屋,叫老婆初夏去厨房冲茶,热忱地招呼道:“你们先坐坐,同志,我女儿刚睡醒,她要是跟你们去派出所的话,需要换身衣服才过去,对不对?总不好穿的不三不四去派出所吧,给同志们造成坏的影响也不好。喝杯茶,等她换完衣服。你们放心,我们住的是楼上,窗户安了防盗窗,贼进不来,人也出不去。她不可能逃的。” 民警们知道杜玉心肯定逃不了,但是,对方这种拖延时间的做法实在让人生疑。作为带队的胡警官对着唯一同行的女民警说:“你到她房间里看看,看看她都做了什么,是不是有毁灭证据的嫌疑?” 听见这话,杜儒霖是耐不住气了,再听明白了他们是为什么来抓自己的妹妹时,为自己妹妹拍着胸脯激动地说:“我妹妹不是这种人。陈警官,我妹妹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学校里的优等生。出来工作以后一直都饱受好评。我不清楚,究竟是谁诬陷她!” “哎——”陈警官打断他,“同志,我们只是按照程序办事,该做调查的做调查,该把人带走去问话就该带走,调查取证而已,关不关诬陷的事,还得看证据以及证人的证词。” “怎么,你们现在有证据证明我妹妹犯法了吗?” “有没有证据我们现在也不好说。不然,你们请法律援助吧?” 真气人!还真以为他们没有人了吗?! 女民警走到了房门口敲门。初夏紧张到手心发汗,又打破了两个茶杯。 陈警官环顾了他们一家那幅紧张的样子:很让人怀疑。 杜玉心从房门里面走出来,是换上了一身比较得体的衣服,对女民警说:“请你们等等,我的律师正在路上。” 请到了? 杜家人摸胸口。 “不如让你的律师直接到派出所吧。”陈警官说。 “不,我的律师说,要陪我一起去派出所。”杜玉心说着,把手机递给他们,“这是我们律师的电话,她说如果你们不让的话,由她亲自开口和你们说。” 陈警官将信将疑地把她的手机接过来以后,放在耳朵边上一听,没过会儿脸色即有些变化了。 “原来是秦大律师。” “是的,是我,陈警官。上次那个案子,真是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陈警官面色有些不悦:“怎么,又有什么事?” “我的委托人,不是现在要跟你去派出所吗?” “我只是在按照规程办事。” “陈警官我也一样,只是在履行作为一个律师的职务。” “不是,我是说你,你秦大律师——” “哦,我忘了告诉你。你现在要带走的这个人,是我一个大客户集团的千金的闺蜜。” “多大的客户集团?” “陈警官,咱们互相露个信儿吧。反正,咱俩,都是帮人办事的。互相交个底也好。算是互相不得罪人。你先说,你这是半夜三更查案子,是受到谁的委托?” “关于报案人的身份,我身为警察,有责任为报案人保密。” “那行,关于我那个客户集团,我也就不好意思告诉陈警官了。不过,这回我受了我委托人的命令,无论如何,这个案子一定是要水落石出,还杜小姐清白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清白的?你知不知道她把人害到现在被害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 “别气,别气。陈警官,什么事都好,凡事要讲究证据嘛。——莫非,陈警官有案子的关键性证据了?” 咳咳。陈警官咳嗽两声。 楼下传来了停车的声音。杜家人急匆匆走到窗户边往下探望,见到是一辆奔驰。走出车门的女司机,更是一身精炼干净的黑色西装打扮,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背着一个红色的手提袋,很是瞩目。 “这是——”杜宇代替杜家人吃疑着。 初夏想:这个刘大小姐给杜玉心找来的律师究竟可靠不可靠。 女律师爬到了楼上杜家,按了门铃。杜儒霖冲过去开门。 “你好,鄙人姓秦,是刘小姐让我过来的,从现在开始,我是杜小姐的代理律师了,你们尽可以放心把杜小姐交给我。”秦黎筝走进屋里之后,把这番话当着警察的面,对杜家人说。 杜宇自然是感激得几乎要掉眼泪了,握住秦大律师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 “不用谢,这都是我作为律师的本分。请伯父与伯母,以及这位兄弟在家里等候消息。我陪杜小姐去到派出所之后,如果没有意外,会申请保释,所以到天亮之前,杜小姐会平安回到家。” 几个民警听着她这话在旁边面无表情。 女民警贴到陈警官的耳边说:“什么来头,居然能请到秦大律师出马?!” 陈警官一声不吭,只道:“我们是按照法律规程办事,尽心尽力办案而已,不用管她是谁,更不用顾忌到被告人的身份。我们是按照事实说话。法律是铁面无私的。” “是,队长。” 接下来,杜玉心离开了家。杜宇和初夏留在了屋里。杜儒霖无论如何要陪到妹妹下楼。 屋子里一空,杜宇两只手捂住了脸,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关你什么事了?”初夏这就想不明白了,自己老公又没有掺和到这事里面,干嘛发出这样的哀叹。 杜宇说:“我打了她。” 意思即,如果他不打杜玉心,今晚杜玉心就不会倒霉了。 初夏瞬间无语了:“你说她倒霉的话,她从小没有爸妈不是更倒霉吗?说倒霉有什么用。还不快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不是找了律师吗?对了,不如找蔓蔓——”杜宇想来想去,身边他们最靠得住的人,只有蔓蔓了。 “哎,你别找她,找她给她添麻烦的,再说有人正等着看我们家笑话。” “那你说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先看看刘家千金给玉心找的这个律师回来后和我们怎么说吧。” 杜宇愁得快哭了。初夏背过身,打了一个喷嚏,抽了抽鼻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杜儒霖送完妹妹走回到家门口,听见父母说话,总算是记起这事儿了。虽然他妈说不想让君爷知道,但是,他妈不知道,君爷将是他妹妹的未来公公,君爷有权知道这事儿。 没有走回家,杜儒霖重新下楼,找起了手机里的号码。关于陆家人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有。这是致命伤。打电话给刘明明也不切实,因为刘明明都把最好的律师给他们请来了。刘明明不可能也不合适告诉他君爷的电话。 他手机里却是有个号码,一直都没有用,存着的,而且爸妈和杜玉心一直都不知道他有这个电话号码。 说起这个电话号码,要追溯到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胖子,跑到了人家女孩子就读的小学,向人家讨的。对,他化作小乞丐,变着法子,从人家女孩子口里欺骗来的。 为什么这么做?因为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自己未婚妻的电话号码。 手指头用力挠起了头发,其实他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的号码说不定早变了。他这个号码要么是换了个主人,要么变成是个废号。但是不管怎样,或许,今晚正是一个破解这个号码真相的时机。 为了妹妹,他得拼了。要知道当年为了自己老爸,他都没有这么拼。 杜儒霖手指头一丝颤抖,但是坚毅地按下了这个号码。 嘟长叹声过后,居然,对面有人接了。 “喂,是谁?” 不对。声音他不太记得是不是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三更半夜的,而且,她不是不在城市里吗?是在什么管辖区里,严格控制电话。 “喂,怎么不说话?打错电话了是不是?” 对面声音里,确实含了一丝好像是在睡梦中被搅醒,有些糊里糊涂的恼火的情绪。再仔细听,还能听见好像火车轮子的声音。 杜儒霖如梦初醒,正色道:“我姓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人,但是,你是姓陆,没错吧?” 对面突然沉默了一阵。接着,对方好像意识清醒了一些,可能在研究他的来电号码,研究了半天不得其所:“你说你姓杜,知道我姓陆?可是我身边没有姓杜的朋友。” “你妈妈有一个。” “哦——你是杜叔叔的什么人?” 难得这位陆家千金记得他老爸。 “我是他儿子。” “你好。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你怎么有我的电话?我妈妈告诉你爸爸,你爸爸告诉你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给我打电话,我连我爸妈都没有说——” 杜儒霖额头垂下了三道黑线,什么意思,他这是误打误撞,把人家陆千金突然回家的计划全打乱了。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管怎样,她这个坦率的干净的作风,和他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的她,一模一样。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知道你大舅的电话吗?君爷是你大舅吧?或是你表弟的电话,陆征的电话号码也行,我找他们有点事儿。”(未完待续) 没心没肺的丫头回来了 对面默了一阵,接着:“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这个问题不是问过了吗? 杜儒霖焦急地说:“我这真的有急事,你把你大舅或是你表弟的电话号码给我,行不?” “你妈不是有我姑姑的电话吗?你问你妈不是更容易吗?还有,我为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全是真的。你有我的号码也就算了。回去我会查清楚你为什么有我的号码的。但是,我不可能把我家人的电话号码给一个陌生人。” “什么陌生人?!”杜儒霖只差没有直喷,“你说你我是陌生人?你不知道我从出生开始,不,是从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已经被你害惨了!” “我害你?” “对,不是你害我,害我们全家,还能是谁?我告诉你,你到至今都在影响我们全家。我这不敢向我妈要电话,我们全家现在我妹妹出事了,都不敢告诉你姑姑,都就是因为你!” 啪! 好家伙,自己打电话来求她要电话,不,不叫求,简直叫做霸王硬上弓,然后,冲她发完一顿火气自个儿挂了电话,甩了她电话! 她陆丫头长这么大,有人敢这样对她吗?有,只有一个,她大舅君爷。 真没有其他人敢对她这么做的,还对她发火?!她大舅都没有对她发过火! 等着,等着瞧!偷偷摸摸的,不知道从哪儿要来她的号码,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陆丫头的电话号码从来都不随便给人的。所以,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拿到她这个私人电话号码的,而且还知道她从管辖区里出来了,能接打私人手机。 可疑,太可疑了,不是间谍吧? 陆南喜欢坐火车回家,原因很简单,火车好,没有飞机快,而且不像坐大巴一样,大巴里的味道,她一直都觉得天下最难闻的,而且,大巴没有床睡。火车上不同,火车上有床,而且价格便宜,她可以从起始站睡到目的地,这样回家的时候不用补眠,可以精神饱满地应付所有的事情。毕竟,她这些年回家的日子太少了,少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上回她哥还打电话对她说:你不会是连我的婚礼你都不回来吧?爸天天夜里看着你的照片呢。妈倒是没有怎么说想你,没有说而已,心里都是想的。 她那嘴硬的妈,和她大舅其实一个模子出来的兄妹,偏偏她妈死活不认这个理。她妈最爱说的那句话:我要是像他(君爷),我被雷劈了。 躺在火车上睡觉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夜里看着火车窗外的那点点星光,浪漫极了。这哪里是城市里能看到的风景线。耳边火车轮子那滚过铁轨的咔咔声,更是一种难言的情怀。 可是,再好的美景,再好的情怀,三更半夜被一个陌生人电话吵醒,而且,还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说她是害人精! 哼! 等她查出是怎么回事以后,剥了这个敢说是她杜叔叔的儿子的皮。杜宇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妈妈的师哥,她小时候对她多好啊。她私底下和她哥都给杜宇安过个美称:肯德基叔叔。 因为杜宇胖乎乎的,像极了肯德基招牌上的那位面部慈爱的爷爷。 第一大好人,杜宇。 他倘若是杜宇的儿子,敢说她是害人精?!肯定是哪里的混蛋小子,从哪儿骗到了她的号码到手以后,搞这么一出计。这种计谋,她陆丫头见识的多了,不就是想引起她陆丫头注意吗? 不一定是男的干的,或许他背后有个女的,或是间谍,想套她陆丫头身上揣有的公务秘密。 必须谨慎小心。 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地转了转脑袋,由于火车上的卧铺面积狭小,她不能翻大身,只能是绞尽脑汁地拿手指敲打起了手机上的来电号码。 真的是杜家肯德基叔叔的儿子吗? 由于职业关系,习惯了每次通话都录音的陆南,重新打开了刚才那个陌生人的电话记录。仔细地重复听了一遍。只听里头,他不停地说她害人,害他,害他爸妈,连她姑姑都害上了,三分钟的通话记录里,他至少骂了她不少于十次的害人精身份。 真是的! 哧。 陆南要把牙都咬断了。 不过他话里面说的事儿,还挺像是事儿的呢,比如说到他自己从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已经被她害上了。 她陆南能把一个人还在娘胎里的孩子都害上了?这种罪名,她陆丫头真是第一次见。虽然,她陆南遭人妒忌是从小到大,不止上千次的了,背后被人戳脊梁骨的,说她是狐狸精害人精的,次数不会少。但是,说到如今他给安的从他胎抬起欺负一个人的罪名,她陆南真是第一次听见,简直前所未闻。 不对。 等等。这人几岁了?听他这嗓音,早过了男性变声期了,成熟男人的嗓音没有错儿,虽然说话那口气活生生像是一个刚出茅庐的青涩小伙子一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 肯德基叔叔的儿子今年几岁了?好像听妈妈说过,是和自己同龄吧。 陆南脑子里再次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如果他和她同龄,更奇怪了。她怎么祸害他?他在他妈娘胎,她也在她妈娘胎里吧? 疯了,这人! 手机一扔,刚要拉上被子闭上眼继续睡大觉,她是正常人,何必不理睬一个疯子说什么胡话。 可是这个眼睛刚闭上会儿,陆南睁开了眼,开始拿起手机打起自己那双胞胎哥哥的电话了。 嘟嘟嘟,几声过去以后。 蒋西绝对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周公的梦里醒过来,挠着头皮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来看。他晚上肯定是不接普通人来电的,除了家人的电话,其余的,全被他屏蔽了,连刘大小姐的电话都不进夜里打扰他睡眠的名单。 刘明明因为知道他这个脾性,所以,也不会在晚上过了时点以后打电话找他。 爸妈都在家睡觉呢。这个时候,能给他打来电话的,大概只有大舅一家,或是? 哎? 来电显示——没心没肺的丫头,让他大眼一亮。 他这个妹妹,最没心没肺了,一年到头没有回几次家。难道不知道只有男人不爱回家,女人应该爱回家的。 不像女人的妹妹,没有什么女人味的妹妹,一直可让他这个哥哥愁白了头发。 “喂,怎么?舍得回一趟娘家了?三更半夜回来的?莫非没有坐火车,赶着回家想看小舅一家,坐上了飞机?你可真行。谁你都不给面子,爸你都不给面子,小舅带个老婆儿子回来,你马上给人家面子了。你这缺德不缺德呢,陆南?” 蒋西的声音从接起她电话的一刻,一刻不停地传过来,好像不用歇口气似的。 陆南丫头尖牙利嘴的舌头,肯定是不比自家老哥差的,趁蒋西一个尾音的缝儿插进了话:“哥,你这是我几年没有见,你年纪大跳跃,虽然我上次已经说你是奔四的人,你还不信,这回,我看你是直接奔七的人了。妈的唠叨你不用比了,姥姥没有妈唠叨,你直接可以比奶奶了。” 蒋西摸了下鼻梁,继续喷妹妹:“你行,你牛。我奔七,我看你是奔百。只有老人家晚上睡不着觉。现在几点,你打电话过来,你敢说你不是在机场?” “我用得着在机场给你打电话吗?我要是坐飞机回来,直接在飞机场里找个沙发躺着睡了,睡到天亮自己打辆出租车直奔家里。我回家这么多次,哪一次需要打电话叫你来接的。臭美吧,你!” 妹妹的毒舌,自小就比他厉害。他认了! “说吧,你不是坐飞机,难道是在火车上睡不着觉,想找你哥聊聊天了?是不是近期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你工作上的麻烦事我就不感兴趣,我只感兴趣你感情上的麻烦事。” “你可以直接开婚姻介绍所,西西。但是,据说你交那个女朋友,至今都多少年了,还搞不定人家,开介绍所的话,八成人家也不信你。” “你说刘大小姐?你要是再晚点回来,得直接叫人家一声嫂子了。” 耳听蒋西这话的口气是来真的。陆南从床上坐了起来,问:“真的?” “骗你是猪。我带她去给大舅过目了。大舅没有什么话说。” 都知道君爷的脾气,君爷对事儿同意的话,不会说同意,默然,就是君爷最大的支持了。 “哎呦,苦尽甘来。你老这场爱情长跑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陆丫头向自己双胞胎哥哥说恭喜。 蒋西又皱了眉头:“我怎么听你这句话怪怪的,你别告诉我,你这是笑里藏刀。” “我干嘛笑里藏刀。我哥哥处心积虑的美男计能开花结果,我这不得恭喜吗?” “行了行了,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知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不会安好心的。不说我的事了,我说你,竟然没有什么事儿,干嘛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晚上睡眠很重要吗?睡觉睡觉。” “哥。”陆丫头也不和双胞胎哥哥贫嘴了,忽然低了声音。 蒋西竖起耳朵,每当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开始叫他哥时,那代表真的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我先说明。”陆南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拿到我的私人电话号码的?是从妈,从爸,还是从你那里?不管怎样都好,感觉他说的事儿好像有点真,不像是骗我的。”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一句都听不懂。”蒋西咕哝着。 “我说,那位肯德基叔叔的儿子给我打电话了。” 肯德基叔叔?蒋西废了些劲儿,才想起杜宇这个外号。拍了下大腿:“你说那个杜儒霖给你打电话了?” “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不过这话,你千万别和大舅说,连点风儿都不能透露。”蒋西交代完这句以后,又觉得自己夸张了,说,“从小到大,我们其实都知道,我们的爸妈,和他爸妈,关系很好。但是,我们小时侯,都没有和他玩过。所以,只能说认识。和他关系较好的是我女朋友。对,我女朋友,你知道的,刘明明,其实是他妹妹介绍给我认识的,成就了这个缘分。” 陆南仔细地听完哥哥说的这话,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杜儒霖会叫她害人精,但是,关注点落在了,杜儒霖的妹妹是她哥哥的红娘。 “哥,他究竟是不是肯德基叔叔的儿子,我不敢肯定。但是他说,他想找大舅或是征征的电话,说的有板有眼的,说有急事,说他妹妹出了事。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蒋西砰的从床上跳了下,赤着脚站在了家里的地板上:“你说什么?” 他妹妹离家这么多年,对家里发生的事情,大多数是不知道的,更不可没能知道近期发生的大事情,比如说,杜家的女儿,正在和陆征交往。 “我告诉你,南南。这段日子你不在,我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但是,大舅家里发生的事儿确实太多了。征征身上发生的事,更多了。” “征征发生什么事了?” 小包子是她陆丫头从小挺到大的,谁敢欺负包子,她扒了那人的皮! “你知道吧,小时候,那个苗家的丫头,和征征青梅竹马的,被征征叫做妹妹的。” “找到了吗?”说起来,陆丫头当初对这个小妹妹的印象也很好,觉得是个乖巧的温柔的好妹妹。曾经也幻想过,有这样的好妹妹对她的小包子弟弟好,以后,大概她这个作姐的,该放心了。 “人是找到了,可是,你知道她姥爷和她妈死了,不就怨死大舅了吗?” 陆南嘴巴里憋了股气:你意思是说,她和我们家征征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哈哈,蒋西忍不住大笑:“丫头,你多少年没有回家了,包子长成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是大舅的儿子,你说,他会怎么选?”(未完待续) 别人孩子是别人家的 “变得和大舅一样?” “八九不离十吧。” 陆南像是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妈还不说我像大舅?大舅是社会上公认的优秀的人才,成功人士,社会上有多少人能做到大舅这个份上的成功。能像大舅,是我和征征的荣耀。” 蒋西听见妹妹这话,不得用指头嘘一声:“我告诉你,你这话回家以后少说。” “是,我要是说了,我妈不高兴。说我鼠目寸光,可她不想想,她有哪件事儿,真正的大事情搞不定的时候,全都得找大舅解决。我说我们的妈真是太可笑了,一直怀抱着那种自卑的可笑的心理。为什么人不能实际一点承认现实吗?就是大舅这种做人做事的风格好,就是大舅有本事。我妈,充其量,还不是抱着大舅这棵大树才能成长到如今。她真以为自己能做什么?能吗?凭她自己一个要是能?我看,她可能还是跟着我们那个温家爷爷,在小城市里开酱油铺子吧。” 蒋西都无语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轻自己的母亲?” “哦,那你说她对,我错?我说的哪句话不是现实,不是错的?” 蒋西这点没法否认。要说自己妈那生意能起来,才华能发扬光大,背后要是君爷支撑着,全白搭。越长大,他越是明白这个道理。这个社会,靠的不是真本事,靠的,还是手段。 他妈呢,偏偏人清高,最不屑这个了。君爷一样为人正直,但是,早习惯了这个严酷的残忍的社会,知道不用手段根本没有办法往上爬。当然,这就是君爷觉得自己亏欠自己妹妹的地方。 要说要使得出手段,这个儿时的教育,以及从小积累起来的人脉,都是重中之重。这也是君爷能大展拳脚的基础。可自己的妹妹因为君爷的缘故,从小生长在那样贫瘠的家庭里,饱受生活的艰苦和折磨,从小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为了弥补妹妹,君爷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一切的努力给妹妹保驾护航。 至于他们这对双胞胎,从小的成长经历和环境,属于君爷这个等级的,当然都能理解君爷,而无法理解妈妈所说的落后的葛朗台观念了。自然而然,陆南从小到大,又是聪明过人的,早就看透了这个社会,能不站在君爷这边吗? 陆南问起自己哥刚才提起的那个话题:“你说,征征放弃了那个苗家的丫头,不说为什么了吧,可是和我说的现在那个杜家的小子有什么关系?” “征征和他妹妹在交往。本来,今晚上,征征带玉心,是准备见大舅和舅妈的,可能已经在今晚上见过了都说不定。” 陆南吃惊的表情可想而知:“这个世界太小了吧。” “你说小也好,不小也好,反正,这事儿就是这么回事。既然,杜儒霖都找你要征征的电话,八成这事儿很急。这样吧,你要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先不透露自己回来了,我帮你这个消息传给征征。” 陆丫头考虑了会儿,道:“行。你和征征说。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打来的电话,不过我这里有他的来电显示,我编成信息发给你,你看看是不是他。我明天中午才到的火车。你有空,就开车来接我吧,顺便带上我未来嫂子给我见个面。” “喂?”蒋西诧异,他这怎么突然间变成司机兼下级了,全由妹妹说了算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人家到火车站接你吗?” “那是为了给你们惊喜。你现在都知道了,我给你什么惊喜?懒得打出租车了。你开车过来接。还有,你那个未婚妻,我未来的嫂子,我真是没有见过。这都怪你一直对我捂着。我总不能回到家以后,你都要结婚了,爷爷奶奶肯定会说起这个事儿,然后,我连她的照片都没有见过,让我怎么说?说我一点都不关心你这个哥吗?” 蒋西再次拜倒在陆丫头的毒舌下:“好好好。就这样,你睡吧,睡到中午一觉醒来,我和你未来的嫂子给你买好吃的,让你下了火车就有东西吃。” “你这是要她面前说我是个吃货?!” “不和你说了。”蒋西啪果断先挂了电话。 等了会儿,陆丫头一事归一事,给她发来了电话号码。 这一看不得了,还真的是杜儒霖的。蒋西摸着下巴想了会儿,肯定是不会打电话给杜儒霖直接问,因为杜儒霖都不打电话给他,他打过去,杜儒霖八成也不会和他说实话。 打给刘明明吧,比较实际。 拨了刘明明的号码,没有两下刘明明马上接了起来,刘大小姐压根没有睡觉,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看来真是出大事了。 “西西——”刘大小姐轻轻地说,好像很吃惊,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现在都几点了——” “你没有睡不是吗?” “是。可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难道是你——知道玉心出事了?谁说的?”刘明明的语气益发小心翼翼的。 “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应该也是焦头烂额吧。” “是的,真的是,我睡不着了,只要想到我朋友被人陷害,肚子里一伙子气,真想揍死那人。最可悲的是,我把最好的律师,帮玉心请过去了。可你知道吗?那律师,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这个案子很不简单。有些人是要把我朋友往死里整!” 蒋西听到死里整三个字,都终于感觉到事态严重了。毕竟,刘明明家里也算是有些影响力的,请的大律师肯定不差,肯定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才可能导致刘明明都搞不定。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行。” 蔓蔓和蒋大少的卧室,离儿子只有一墙之隔,早听见儿子起床打个不停的动静了。 “隔音效果不好。”蔓蔓吐出了句声音说。 蒋大少回答这个问题:“那是因为以前他们年纪小,怕他们晚上不安分,想搞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 “结果,他们都长这么大了,墙都没有变?” “那是因为你说家里改造的话,这个成本太高了,而且大舅说,家里搞装修的话,对家里人的身体健康都有影响。” 蔓蔓瞪了瞪蒋大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意思只是说,这一切,来的太巧了,不是吗?”蒋大少说这些的时候,却是从床上爬了起来,道,“我得去问问西西是发生什么事了。好歹,征征是我老婆最重要的侄子,从小我也是看着他到大的。” 蔓蔓听着老公踩着拖鞋走出屋子的声音,想到杜家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打电话给自己,深深地为之叹息。 她师哥和初夏都是为了她好,让她无话可说。但是,她哥也真是的,不能因为她师哥犯过的一点错误,一棍子把她师哥都打死了。 更奇怪的是,她哥虽然对初夏不满意,却满意极了初夏抚养起来的这位养女。 她哥分明是个怪人,别扭极了的怪人。 蒋西从刘明明那里刚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屋门有人敲了两声。 “谁?” “你爸。” 蒋西哎,早知道隔墙有耳了,走去打开门。 “爸,都听见了?”蒋西暗示隔壁的另一个人。 “都听见了。”蒋大少没有和儿子撒谎。 蒋西拿手盖住眼:完了,明天妹妹回来,八成这对母女又得大战一回了。 “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虽然听说自己闺女要回来了,蒋大少心花怒放,但是,自己闺女身上没有什么事,反而是陆征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爸,我可能得打个电话给大舅先。征征那边我想迟会儿再和征征说,或是交给大舅处理。虽然,我不知道征征现在对玉心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任哪个男人听见这样的情况都要发飙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心被人陷害了,现在,明明能拿到的最新内部消息,有人可能要把玉心往死里整。” “现在不是都按照法律办事吗?玉心现在在哪里?” “在派出所,生怕出事儿,刘明明叫了个律师自始自终陪着她。不过,她的另一个同事没有这么好运,比玉心先一步被人带走,现在听说那边出来的口供对于玉心而言很不利。” 是人,灾难落到自己头顶的时候,哪个不想着赶紧推卸自己责任的,何况这罪名还涉及到了是否故意杀人这种可怕的重罪。 “是什么想整玉心?她之前得罪过什么人吗?” 蒋西抱起手,摸着鼻子,似乎也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思考了会儿,蒋西说道:“明明和她是同学,因此,有关她的情况,我大多数都是听明明说的。明明说过她因为家里她哥生病的关系,差点辍学了不说,后来,勉强拿了毕业证,没有找和学业有关的工作,是直接回家里帮家里的饭馆营业。没有进过其它公司和单位,我想不到她会得罪谁了,让人往死里整她。” “不是都说她的性格像你大舅吗?” 他老爸真行,耳朵快赶上兔子的长度了。 “爸,你意思是说,她的性格像大舅,所以,很容易得罪人?可能在不知觉中得罪了谁了?” 蒋大少先告诉儿子:“你大舅,是个成功人士,没有错。但是,不能说从来没有遇到过竞争对手和挫折。你爸,我这样的性格号称人缘好的,被人看不过眼的,照样有。所以,不能说你大舅的作风不好。你大舅这么成功,说明他的铁血政策是对的。” “爸,我明白你这话了。大舅虽然容易得罪人,可是,大舅明显更有本事,所以不怕得罪任何人。但是,玉心现在还年轻,不像大舅有那么大的自卑,说实话,大舅那会儿年轻的时候,背后都不知道有多少厉害的长辈在后面给大舅撑腰的。玉心可没有这样的背景。” “对。” “听爸的意思,我可以给大舅打电话了吧。” 蒋大少嘘了一声,指到客厅那边的阳台,那里的隔音效果好一些。他刚才专程起来,说是要给儿子帮忙出主意,其实更重要的是提醒儿子这点。免得老婆听见了什么又生闷气了。 耸耸肩膀的蒋西,走去了阳台。蒋大少回头走回主卧室。 蔓蔓肯定没有睡,问他:“怎么,你让西西走去哪里打电话了?” “没有,怕吵你睡觉嘛,让他小声一点,没有去哪。” “胡说,谁不知道你们父子俩的把戏。”蔓蔓嘴上这样一说而已,却也知道他是好心,背过身去睡了。 蒋大少躺回到她身旁,知道她肯定睡不着,问她一句心里话:“你说,你觉得玉心那孩子怎么样?” “你要我老实说,她是初夏的女儿,我能说她不好吗?” “你哥蛮欣赏她的。” 蔓蔓转回头,有点尖锐地看着蒋大少:“你这话什么含义,别含沙射影的。” “你哥和初夏的脾气不对头,不是吗?你没有想过吗?”蒋大少是先给老婆未雨绸缪,“一个是你毕生最好的闺蜜,一个是你大哥,你心里先想好了。这事儿迟早得东窗事发。我看,现在是因为初夏还不知道你哥看中她女儿了。” 蔓蔓额头掉下多条黑线:“你说这话,还让不让我睡觉啊,还说体贴我,让西西小声一点到外面打电话,我看你存心的,让我今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别气,别气,别心烦,没事儿。”蒋大少伸出两只手给她揉肩头放松,“我这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毕竟看你,好像对这事儿好像还没有睡醒似的。明明都是放在眼前的,确凿的事儿。” 蔓蔓知道老公把她看穿了,叹着气:“你不知道,初夏和这个女儿,和我说的最多的那几句话。” “什么话?” “说,孩子再好,都是别人家的。她倒不是因为这个,不想对这个孩子好。该给这个孩子的,绝对一点都不会少。可是,她想到我了,想到我那时候,因为我夹在两个家庭之间的痛苦,就生怕这个孩子将来一样遭受这个苦。所以,她情愿做个坏人。”(未完待续) 目标是谁 蒋西走到阳台去给君爷打电话。 电话只响了几声而已,君爷那边接了电话。蒋西感觉君爷没有睡,问:“大舅,你还在加班吗?” “在外面,有点事儿,怎么了?” 外面?不是单位里? 蒋西有理由怀疑君爷都知道些什么了,于是说起话来可以更直接来,说:“大舅知道玉心她工作的那家酒店出了问题吗?” “谁打电话给你的?她向你求助了,然后你来找我?” “她哪敢?三更半夜的,我女朋友有多大的委屈都不敢半夜打电话找我。更何况她了。大舅,你不会是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吧?” 这个外甥,说话越来越张狂了。君爷冷笑着:“我这是考验你,你当我考验她吗?你难道不知道吗,她直接来找我,或是委托你来找我,事情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她不敢来找他,非要曲线救国,只能说明她心里头没有底气,心虚。 “大舅,她没有找过我,她肯定也不会想着找大舅。不过,她打电话给我未婚妻了。她们两个是好朋友。刘明明肯定要帮她一把的。她是被人陷害的,最少,找个律师,为自己辩护一下是可以的吧。” 要是君爷这么好说话就好了,君爷的口气一点都没有变:“你这是在为她说话?” “不是,只是实事求是的说。” “你怎么知道这绝对不是她做的事儿?她告诉你的?没有罪犯,会马上承认自己是罪犯的。” 蒋西明白了,自己再说一句话,只要是为杜玉心说的话,都会被君爷说不是。不得不说,有时候他妈是对的。他这个大舅,有时候就是别扭,特别爱别扭。 聪明的小外甥,轻咳两声嗓子后说:“大舅,你忙吧。我要说的也就是这点小事儿,好像说的都是废话。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君爷在对面沉静了会儿,在君爷身边似乎有什么细小的说话声,仔细听,还是可以辨认出姚爷的声音的。不用说,姚爷肯定是在君爷那副别扭劲儿了。 连陆爸陆妈都不敢直面君爷的问题,也只有姚爷这位真正的青梅竹马敢挑战君爷。 君爷冷着脸,可见对姚爷的唠叨烦到了极点,几乎是一脚要踩到姚爷脸上的步骤,对蒋西说:“说吧,还有什么事儿?你说你未婚妻都给她找律师了,肯定是出什么麻烦了,不然,你不会到打电话来找你大舅的时候。” “大舅,你真的是,什么人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蒋西赶紧哄着君爷,拍着君爷的马屁。 “你不要学你爸那口油嘴滑舌,你知道我讨厌的。”君爷打断他这话。 蒋西闷闷地摸了下鼻梁,这能怪他吗,遗传嘛:“谁让我是我爸生的。” 君爷要发飙。 知道蒋西接下来会说就像他君爷的儿子像他君爷这个老子。 “优秀的东西可以继承,缺点要丢弃,舍弃糟粕,取其优秀,才是真正物种的进步。” 蒋西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大舅,你这是说鲁迅先生的哲言吗?我知道,我知道,优胜略汰。可大舅你不也说过,我爸也就靠这张嘴诓了我妈。” 君爷满脸的黑线,简直像瀑布一样:“你废话说完了没有?我问你什么来着?” 蒋西说不敢再摸君爷这个老虎屁股了,赶紧吐出正经的事来:“大舅,我想说的是,刘明明聘请的律师,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但是陪玉心去到派出所发现,有人想往死里整她,连能不能成功保释都成问题了。警方声称拿到了比较确凿的证据,对玉心不利。我爸都提醒我,说玉心有没有可能得罪谁了。” “她得罪谁了吗?”君爷问,“这点,你和她比较熟悉,应该比我们清楚。” “我问了明明,明明说,不大可能。玉心做事都一本正经的,这个没有错,按理说,这样的玉心容易得罪人。可是,谁那么无聊,工作上偶尔的纠纷肯定有的,但不是生死仇恨,何必把玉心推到这个地步?要说玉心可能做过的,最得罪人的事儿——”蒋西咳了一声,“她说,照她女人的观点来看,莫非是玉心交上大舅您儿子的事了。” 君爷倒不是没有见过一些女人为了男人的疯狂,但是说起来,他儿子一向清心寡欲,都不见有过女人敢明目张胆倒追他儿子。 这个结论似乎不怎么成立,只能说是作为一个参考。 不管怎么样,有个问题是很是肯定的。就是,所谓的确凿的证据是怎么出来的,怎么矛头都会突然指向了杜玉心。 让人不禁感觉到,整件事,都有种早已计划好的阴谋嫌疑。 君爷和外甥结束通话后,低头像是凝思了一阵。 姚爷和吴正淳站在一块儿,因为蒋西说的话,向吴正淳打听着:“陆征和你们在这个酒店活动的时候,有谁特别注意他吗?” 吴正淳撑着下巴想了想,想的时候,还不忘看了看旁边的周司晨,道:“你们知道的,我这两个学生,毕竟比我年轻,当然比不上我年轻时候鼎盛的风华正茂,但是,毕竟年轻的优势大,说白了,老的,肯定比不上年少的了。” “淳哥,你说得你好像多老,你不是连结婚都没有搞定吗?”周司晨心情可见都没有恢复过来,对吴正淳反驳的时候,都毫不客气。 吴正淳气到鼻子冒烟都有了,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一辈子没有女人要?” “没有。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淳哥,要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找借口。” “我找借口了吗?” “你不是说我和陆征人见人爱吗?何必扯到你老了。好像是你老了,才衬托我们两个很受欢迎似的。” 吴正淳顿时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姚爷已经扶着他肩膀笑弯了腰。 周司晨对两个爷说:“陆征我知道,他根本不睬人的,除非认识的。说谁对陆征有上过心的,倒不如说是杜小姐。杜小姐对陆征真算是上心的了,陆征找她,她基本是有问必答。” 姚爷脑筋里一转,好像抓到了什么漏洞,贴着君爷耳边说:“大概,人家都认为,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好手段,这样都能勾引上你儿子。” 不用说详细了,他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有本事,有手段,这不,早就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积怨,要他是男的,只要一点小心眼的,都对杜玉心看不顺眼。 “有线索了?”吴正淳看着他俩的表情,问。 姚爷像是眼睛有意无意地在病房的门口瞟了几下。 刚才他们进去的时候,大致看了下病人的情况。无疑,这家医院的医生,把病人的情况先说的严重了,这样好给后面倘若病人的病情变化有什么意外的话,能不至于担起责任来。这种情况,现在在很多医院里都有。 其实,闵师姐的情况,并不如外表看的那样严重,意识也是有的,未到全面败血症和休克的状态,通过补液等手段,一步步好转。问题在于,似乎有些人在不依不挠地加重渲染这个事情。 在蒋西的电话来过不久,君爷先派去派出所探索情况的高大帅回电话了,一开口直喊:“老大,这回惨了,真是有人把征征的老婆往死里整。这不,记者都围堵到这儿来了。另一路到酒店的,也说酒店门口都是记者。有些记者,可能都堵到玉心家门口了。君爷,你可以看看微博。这不得刷疯了的步骤,都被水军占领了。” 舆论会影响有关机构办事的态度,因为涉及到危机公关,对于这点,君爷也是很懂的。 姚爷提了个心眼儿,走到窗口往住院大楼下面看了看,真有几路记者扛着摄像枪往这里来了。 “幸好提前做了些准备,否则,简直是没有办法应付了,这个洪水,来的太快太猛了些。”姚爷不禁嘀咕了声。 医院门口,保安见状,对记者马上进行了围堵。同样的,病人所在的病区,都进行了严格管制,不准记者进门。 这些步骤,当然都是他们提前布置好的。 可是,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眼看这事儿闹的这么大,这个医院配合的态度,恐怕也不见得有多持久。 “什么人?为什么非要把这事儿闹大?玉心得罪到谁了,非要把她折腾到监狱里去?”吴正淳扶着金丝眼镜,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事儿闹的这么大,不可能一个人做的。”周司晨直接说出另两人捂着没有说出来的话。 君爷打开了手机上高大帅说的那个页面。确实,微博都转疯了,还有不少大V都站出来说话了,搞到他君爷都快以为现在半夜三点钟其实是美国时间。看看,现在本该睡觉的人,全冒出来了。 看来,这个幕后的人,连舆论都知道操纵,心计颇深,目的只是要一个杜玉心认栽?杜玉心,不过一个杜家的女儿,杜家也不是很有钱很有势,绊倒玉心,究竟能借机得到什么目的。如果纯粹是为了搞垮一个人,却浪费这么多的精力,没有利益可图,这是说不过去的。 想找出这个幕后的主谋,首先得搞明白,连记者都出动了,舆论都策动了,为的是什么。 “当年,你帮杜宇的时候,大概那个时候,有些痕迹被人抓到了。”姚爷打发吴正淳和周司晨先走开一阵,对君爷说。 君爷想了一阵,貌似也只是这个答案了。等这批记者在挖下去,只剩下挖他们陆家了。 “对付舆论,只能找舆论界的人。”君爷心里有了主意。 “舆论界,能找谁?”姚爷想了会儿,自己和君爷积累了这么多的人脉,说实话,手里有不少牌,面对这种事情不是完全没辙。 “不如,让你家那只小妖精,他不是很爱他包子哥吗?而且,对那位晏子堂妹,也是喜爱万分。让你家那只小妖精出马,我觉得再好不过了。” 姚爷对君爷这个提议都只能瞪了个眼珠子,但是君爷这话,可以算是一举两得的良策,他还真不能不拍手称赞。 洛洛半夜里是不接电话的,但是,有个人的电话他不能不接,倒不是他从小畏惧的君爷,而是他老爸。 不要以为姚爷这人算是挺不负责任的一个老爸,从小爱带自己儿子变小乞丐到处找吃的,可是,说起来,真只有老子可以治得了儿子。 洛洛记得,小时候做的噩梦美梦也好,全都是关于姚爷的。美梦的时候,当然是踩在老爸头上得意地大笑。噩梦的时候,是老爸踩他头上哈哈大笑了。 电话铃声起来的时候,洛洛闭着眼睛把通话的耳机塞耳朵里了,开口就说:“爸,你今晚去哪里风流了?不要以为妈妈今天晚上没有打电话催你回来,这事儿能就此过去。” “你替你妈着什么急,你妈都不着急,因为你妈不会像你这样。你爸,现在是正义超人呢。” 洛洛没好气的:“风流就是风流,还说什么正义超人。我打听过了,你不在单位里,不是去风流去哪里了?” “行,你有本事把这话和你陆叔叔说。你陆叔叔现在在我身边。”说着,姚爷把电话交给君爷的样子。 洛洛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了,喊:“别!” 君爷的训斥,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特难听,耳朵受不了。 姚爷对着手机里的儿子说:“你陆叔叔提议我打电话给你的,说你这么清闲,愿望那么多,刚好,有一件能满足你所有愿望的美差给你做。” “美差?这么好?”洛洛抹抹鼻子不信。 “对,那些娱记,快把你征征哥折腾死了。你知道该去找谁。”(未完待续) 审问 洛洛的脾气顿时上来了:“之前不是让我不要搅和吗?不是叫我当哑巴当瞎子吗?怎么了,关键时候你们把我当枪使了?” “你陆叔是觉得,这个时候,这样的事儿,只有你能解决,说明你的能力别具一格。” “爸,你不用恭维我了,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和陆叔说笑话时一样,拍谁马屁,谁都得被雷。” 姚爷瞪了儿子:“怎么,你是更喜欢我骂你是不是?” “你骂我,最少不是违心话,我听着还舒服一些。” “好,你做不做,这事儿?我告诉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不做没有关系。我自己来。到时候,你不要埋怨你老爸这么老了,倚老卖老,踩你头上威风去了。” 洛洛被刺激到了,蹦的跳起来:“这事儿哪里轮到你来做了?你见过晏子吗?你见都没有见过她,她能相信你?你这个大叔不要再戴着一张花脸到处招摇行骗。” “你这张花脸还不是我给你的?” 姚爷这句话刚完,被洛洛咔甩了电话。 洛洛气老子归气老子,可是说实话,对这个任务,他抱满了期待。终于可以正式和晏子见面过招了。 晏子不知道睡了没有?洛洛思摸着时,却也知道这事儿挺紧急的,毕竟还关系到另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包子哥。 没有多想,洛洛边穿衣服准备外出,边拨了晏子的电话。与他想的一样,晏子没有睡。电话只响了几声,晏子接了起来。 “晏子,你好,我是洛洛,以前,我们在你爷爷奶奶家里见过面的,你还记不记得?” 晏子冷冷地回答:“你是那只,你那兄弟说的小妖精是不是?” 原来小妖精的外号都传到她耳朵里了。洛洛摸了摸鼻子,笑晏晏的,甜蜜蜜地答:“是。很高兴你能一直记得我。” 任谁听见这甜腻过头的话都得觉得恶心。晏子吸口气:“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三更半夜打来电话,是为什么事儿?” “晏子,你是记者,消息是四通八达,你今晚都没有睡,肯定知道轰动全城的那条头条新闻了。” “我是知道。不会是,你受了谁人的委托,到我这里来搬救兵?” “不可以吗?晏子,你这么聪明,早知道你我都是一家子的人了,和他,一样是一家子的人了。” 晏子发出一串冷笑:“那你知不知道,今晚上,我才和他,以及他所谓的未婚妻,从头吵到了尾。现在,能看见这两人深陷危机,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到蹦起来。这叫做罪有应得,活该吧。” “晏子,什么叫一家子,一家子就是,床头吵,床尾和。所以,小吵小闹,不过是增进彼此感情的催促剂。不怕,这一吵,感情更好了。” “你这张嘴巴,像极了你老爸。” “我老爸,也是你大伯。他本来还说今晚如果我不出马的话,他自己亲自来找你。” “他想来找我?” “嗯。包子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兄弟的儿子,包子有危机,他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晏子,他对你期望很高。” “期望我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你们在一起过,什么亲人关系,血缘关系,我完全没有感觉。” “你说话这么冷,我听着就有种亲人的感觉。” “你这张嘴巴骗了多少女人了?” “晏子,我从来不骗女孩子的。而且,从来没有和女孩子亲密接触过。我爸都说我比他还差,没有女人缘。” “我不信。” “那是因为你固执己见,不肯与我们接触。你回想一下,你见过的我,是那种花花公子吗?” 晏子在对面沉默了一下,回忆起来,确实,几次和他碰过面,他脸蛋虽然长得像风流的公子爷,却出奇的,并没有像花花公子一样每天都带着女人,或是在女人圈子里打转。他缠着她,也是因为她和他有血缘关系,心照不宣。 “我告诉你吧。晏子。其实,你和不和我们相认,你没有损失,我们也没有损失,但是,与我们相认,好处也是有的,你有我们也有。而且,爷爷奶奶很想你,这是真的。你应该知道,奶奶曾经偷偷躲在暗地里跟着你。” “可我已经有奶奶了。” “那你知道你口里的那个史奶奶,其实是包子的太姥姥吗?你看,这不都是一家子了吗?你偏不承认的一家子,其实本身就是一家子。” “你既然说了这话,我正觉得奇怪。我的史奶奶如果是陆家人,为什么不和陆家自己的儿孙住一块。” “因为一家子都是这样的,哪怕表面上不合,心里面都是互相关心。史奶奶在照顾小青的时候,实际上是在帮君爷化解这孩子心里的仇怨,你不是不知道。” 晏子再次沉默。 洛洛早就说到满头大汗了,但是,很庆幸,他说的话,她好像都听进去了。肯定是,这些事儿她心里都清楚的,不承认也不行的事实。 “晏子,帮下包子哥吧。真的,如果你不帮,好吧,就算你和他们两个吵架了,但是你作为一个记者,我相信你的梦想应该是声张正义的使者,对不对?你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做错事的人被人诬陷吗?”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人诬陷的?都有人说了,她底下的人,已经向警方招供了,主谋的人是她。” “网上说的话,你也知道,流言蜚语,造谣的最多了。你要是想了解真相,是不是最少该亲自问一下当事人?” “我是有过想亲自采访她的念头。可是,她现在不是在警察局吗?我怎么去见她?” “我带你去。你放心,我有办法。” 这样说定以后。两个人说好了见面的地方。洛洛出了家门,不敢开老爸的车,打了辆出租车,和晏子在警察局的门口碰面。 载晏子出门的车,自然还是晏子的部长了。 洛洛看见送晏子过来的那位年轻公子爷,嘴角勾了下,走了过去敲了把车窗。 俞浩泽降下车窗,和洛洛照了个面,张开漂亮的牙齿说:“你好。” 看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脾气也挺好的。洛洛手指插着棒球衣的口袋:“你好,我是晏子她堂哥,以后,你要是与她之间发生什么事儿,记得先和我说一声。” 晏子打开车门出来后,立马先对折小妖精看了眼:“我怎么觉得你就像我弟弟一样,不要耍没有必要的威风。” 俞泽浩用了好久的功夫才憋住笑。 洛洛冲她背影喊:“我比你大!” “性格幼稚。” 洛洛猛踢了把地上的石头,拢了拢外套,才不紧不慢地追着她上去,走几步,倒不忘和俞泽浩说:“她那性格,够你受的吧。” “没有什么。你不是她哥吗?”俞泽浩冲他意味地笑了笑。 洛洛耸耸肩:“对,她是我妹。” 眼看,晏子都冲到了警察局的门口了,对着他直瞪眼。洛洛加快几步过去。 从派出所里,走出来一个精炼能干的女人,看见洛洛手里举的手机,马上走到他们两人面前,说:“鄙人姓秦,刘小姐的人。” 洛洛与蒋西刚联系过了,先联系到刘明明给杜玉心聘请的律师,就是这位秦大律师。 晏子对这个女人可能也是早有所闻,对秦律师点了下头说:“秦律师,久仰大名。” “杜小姐在里面,她现在暂时不能离开派出所,但是,警察暂时也没有对她进行强制拘留的措施。你们可以见她。”说完这话,秦黎筝带着他们两人走进了局里。 在派出所里一间给外部客人安排的茶水间里,杜玉心坐在里面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握着茶杯,低着的头,像是打瞌睡的状态。 “说真的,累。”秦黎筝对他们两人说,“审问犯人,常用的手段,就是这个,考验犯人的心身应变能力。杜小姐算是厉害的了。要是其他人,早被这样一轮审问过后,趴下了。” 说起审问的技巧,记者和警察差不多,都是利用对方的口误流露出来的弱点进行攻击。但是,由于之前和杜玉心接触过了一次,晏子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面,内心的那种强大,是很可怕的,是她前所未见的人。 秦黎筝关上门以后,站在屋门口守着,同时对他们几个示意这个屋里同样装有摄像头。 晏子点头表示明白,拉了杜玉心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 杜玉心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喝了口水,再抬起头来,看着晏子的目光,显得很是平静,好像一波不动声色的湖水一样。 真可怕。晏子都在心里掠过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换作是她,恐怕都做不到如此冷静呢。因为,外面大批的记者,以及网络上像洪水一样的言论,都是指着这个女人,要置于这个女人死地。 “我是记者,你知道的,杜小姐,所以,我想采访一下你,同时,希望你能说出实话,有利于公众对真相的了解。”晏子边说,边打开了录音笔,开始准备录音。 “之前,我们两个见过面的,你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的人。”杜玉心沉着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是,杜小姐。你我之前,刚吵过架。我知道你性格爽快,对任何人都不会屈服。但是,我希望,你这不是对正义不屈服,而是对恶势力不屈服。” “正义是什么?正义就是大多数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当然不是,是真相。” “那就对了。所有人现在说的,希望的,不一定是真相。宋记者,你希望代替公众,到我这里来了解真相。如果我说的话,不像公众所希望的发展方向,你认为他们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让我来告诉你,杜小姐。这个世界上,或许存在黑暗,但是,老百姓的心里都是明亮的。谁对谁错,老百姓心里面自己都有数。老百姓,都会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说被谁操纵。所以,要看的是,谁拿出来的证据和逻辑更为可信。” 晏子的这话,令屋里的其他人都颇然点头。 打开本子,晏子继续道:“有人说你手下的同谋已经承认了,这件事是你指使他人做的,目的很简单,想报复之前给过你难堪的酒店经理。” “如果我想报复这个酒店经理,实际上,我和这个经理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我只是作为协助者的身份,到酒店帮忙。我家有自己的饭馆,虽然现在生意不大,但是,未来潜力无限。我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干这样一件对我自己更不利的事儿?可以说,根本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事儿。” “可你不要忘了,杜小姐,这可是你的手下亲口承认的。” “他说的话,更是让我无法了解。据我从警方那里得知的,他说我指使他在自助餐里对人下毒。下的老鼠药。公众都有常识,老鼠药的话,没错,是能害死人的。可是,为什么,到至今,只有一个吃了我们自助餐的客人发生了类似中毒的症状。大部分客人,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杜小姐,你好像还不知道全部的情况。”晏子颇为深意地瞅了她一下,“酒店现在,不止一名客人,出现了症状。现在已经有十个人以上的患者,到酒店附近的急诊室就诊。” 杜玉心像是愣了一下,接着,立马恢复了过来,问:“现在官方是调查了酒店厨房,认为酒店厨房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老鼠药吗?” “是的。现在我们记者里能捕捉到的情报,是这样显现的。杜小姐对此又有何解释?” “出现了老鼠药,就肯定我是主犯?这不是无稽之谈吗?我指使人放老鼠药了,最少要拿出我指使人的证据来。凭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在法律上是不能定罪的。” “你说的这些话都没有错。但是,杜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人拿不出这个证据,你也拿不出洗清你自己清白的证据,哪怕法律不能定你的罪,舆论也不会放过你。”(未完待续) 碰面 这个世界上,黑白的准则,不过在于是多数人和少数人的差别罢了。真相或许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是,如果不能获得大多数人的赞同,一样是不能从黑变白。 世界的残酷就在于此,没有所谓的清高能独活下来的人,只有适应社会,能操纵舆论的人,能活得下来。 晏子淡淡地把录音笔先关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杜小姐是个思想独特的人,不畏惧任何人的闲言蜚语,但是,杜小姐,你在这个世界里都活了二十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知道。”杜玉心点了头,“我知道有人要置于我死地,恐怕,这个目的还不在于我,毕竟我这人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让对方有利可图的。” “那你到底准备怎么做?怕牵累其他人,把事情全部单独扛下吗?” “扛下的话,等于说否认了这个世界的公知。我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没有用的。对方不会因为这样而松手,更会把我把死里整。” 晏子的眼珠子射到她脸上:“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吗?” “其实我觉得这是个很可笑的问题。没有物证可以证明我是主犯,这不就是可以证明我清白的最好的证据吗?至于其它的,我没有。宋记者,你可以如实地报道我刚才说的话。我相信你说的,公众是聪明的,不会被人愚弄的。” 晏子愣了愣,心想,她究竟懂不懂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听懂了,还是根本没有听懂。 杜玉心低下头,喝着杯子里的水,熬夜的关系,让她本来不太好的嗓子又疼了起来。 “你们先走吧,该说的话,杜小姐都说了。”秦黎筝打开了房间的房门,对他们两个人说。 晏子只好站了起来,和洛洛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派出所外面的时候,洛洛给自己爸打电话汇报情况:“是,我和晏子,刚才在里面和杜玉心交流过了。她承认她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她认为,对方也没有物质可以证明她是主谋。” 结果,对面姚爷说:“我看见你们两个了,过来吧,一块喝杯茶。” 派出所对面,有一家看来是二十小时开业的便利店。姚爷站在便利店的落地窗里头,一只手插着风衣口袋,一只手冲他们扬了扬。 晏子可能是在心里打腹稿了,没有察觉到姚爷来到这儿了,等洛洛带她走到对面的便利店时,她想转头走人,根本来不及。 “是晏子吧?”姚爷两只手,各端了一杯从便利店买的热茶,给他们一人一杯。 晏子见茶都递到了自己面前,只能接了过来:“谢谢。” “你长得像你舅。”姚爷说。 晏子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这该是她第一次听有人这样说,不由疑问:“你见过我舅?” “当然见过。”姚爷冲她微笑,“你舅和你妈,长得有点像又不太像,像你那鼻子,长得就比较像你舅。” 这点姚爷是没有错的。她的鼻梁,比起母亲天生美人似的小巧,多了一丝男士的笔直。说她是像她爸的鼻子,又不太像,经姚爷这样一分析,是像她舅。 “你舅很疼你妈,应该也很疼你。” “是的。我舅舅很疼我,以前还常说,希望让我当他的接班人。” “你现在能这样的优秀,宋家人栽培你的功劳,是不言而喻的。” 晏子突然皱了眉头:“你不会是想说,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宋家人亲近,和姚家疏远——” “不,从一开始都说好的了。如果,你是个女娃,由宋家来栽培。所以你姓宋。这不是因为姚家不喜欢女娃。不信你问洛洛,他奶奶比谁都喜欢女孩子。但是,因为这是我们姚家欠宋家的,当初宋家的女儿,你妈妈嫁给我弟弟,牺牲了太多的东西了。虽然你妈妈是自愿的。” “我知道我爸妈是真爱。你刚才说的这些东西,我没有听我身边的人说过,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些话。” “你认为是假的吗?” “我不知道。” 洛洛在旁边一直耸肩蹙眉的,瞧吧,他这个堂妹多不好对付,他爸都得吃瘪。 大马路上,几辆车驰过,看着那车灯照过来,像是要刺瞎了眼睛似的,姚爷眯了下眼:“晏子,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姚家看看都可以的。洛洛你认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洛洛。毕竟以后,如果我们这些老人都走了的话,你和洛洛是唯一的亲人了。” 突然听姚爷把话说到这样感伤,洛洛都摸了下自己胸口:“你这才几岁?!” 姚爷不和幼稚的儿子辩嘴,只对晏子又笑了一笑。 晏子其实看他们父子,真是像,不同点可能只在于,一个经历的事儿多了,是个典型的成熟的历经沧桑的男人,另一个经历的事儿可少了,所以,还一面的天真,一面的狡猾。 “其实,大伯——”突然听见自己口里吐出这句大伯时,晏子都怔了下。 洛洛讶异的眼珠子要突出来了:“你怎么,怎么就叫了他——” 小妖精心里不顺气,不信自己老子这么能干,一出马马到成功,这让他洛洛往哪儿搁脸。 姚爷伸出那脚,在儿子屁股上踹了脚:“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就是我侄女,叫我大伯,天经地义。” “爸,你这得瑟的太没有道理了,没有天理!”洛洛大声抗议尖叫。 晏子嘴角的弧度不由往上扯着,笑不拢嘴。 “好吧,都回去休息吧。”姚爷低头看了看腕表,都快凌晨了。 “爸,可是玉心都回不去,怎么办?”洛洛主要是担心早上起来后知道真相的包子哥。 “你们回去吧,你征征哥不会有事的。”姚爷的口气略带凝重。 晏子走开的时候,回头又望了眼姚爷,偷偷的。 洛洛发现了,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知道她那个性格,那个清高固执的脾气,问:“你看我爸,是因为什么?” 晏子说:“我爸爸一直在深山里,我都很少见到他。” “我爸和你爸长得像是不是,毕竟他们两个是兄弟,肯定是像的。你看见我爸,想到你爸了。”洛洛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才是我爸得瑟的玄机。” 晏子没有说不是。 不平静的一夜。杜家三个人,没有一个能继续去睡。 杜宇到处打电话,想托关系打听女儿的情况。 初夏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发的。 杜儒霖更是傻子似的,一会儿抱着脑袋唉声叹气,一会儿像狂躁症一样在阳台上蹦跳。 他这是傻了是不是?肯定是的。为什么会傻到打电话去给那位陆家大小姐。好了,事后她真的追究起来了,查到当年的臭事儿上面去了。他杜儒霖怎么办?是要在陆家人面前把脸都丢尽了才够吗? 天亮了,肚白在城市的天际露出了个脸儿。 初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杜宇拉住她,问。 “我去找陆君。” 一句话,屋里另两个人全愣了。 “你去找陆君?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连蔓蔓都不好麻烦吗?”杜宇吃惊地说着。 “我不去找蔓蔓,是,是怕给蔓蔓添麻烦。但是,我直接去找陆君,不就是和蔓蔓没有关系了吗?” 杜宇想她这话是没有错,可是,可是君爷那是什么人,能吃人的阎罗。这样去找君爷,岂不是那个面子,他知道自己老婆最讨厌在君爷面前丢面子了。 “怎么?”初夏瞪起他说,“你不是之前才偷偷去找过他?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最多,我给他跪下,我给他磕多几个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初夏膝盖底下没有黄金,不稀罕。” 杜宇猛然打了个哆嗦以后,突然伸手把老婆搂住,道:“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是疼这个孩子的。” 能用着再说吗?那样爱面子的一个人,倘若不爱一个人,何必到磕头下跪的地步。 初夏肯定是口上不认的,把他身子一推,说:“别唧唧歪歪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见那孩子一晚上没有回来吗?” “我陪你去。”杜宇转身去柜子上面拿车钥匙,要和老婆一起去。老婆那样要强的人,都要给君爷磕头了,他算什么,给君爷磕一晚上都没有关系。 杜儒霖站在那儿傻眼似的,看着父母两个人前后走出了家门口,听见门砰的一声响,才反而如梦初醒了。 天。他爸妈去找君爷,可是有个问题没有先解决。君爷的儿子和他妹妹在谈恋爱,要是在这个时候穿帮了,怎么办? “爸,妈,等等我——”杜儒霖抓起衣服,追上去,一边喊一边流汗。话说,昨晚接到他电话以后,都不知道那位陆家千金是不是告诉君爷他妹妹出事了。 考虑到君爷一家三口是不是在睡觉,杜宇开车过去的时候,一看六点钟,和初夏坐在车里,把车子停在了君爷大院的门口的马路边上,等着。等到差不多七点了再上门拜访,可能合适一点。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大院的大门。 “君爷他老婆——”杜儒霖坐在后车座上,见到白露姐姐的身影,第一个喊了出来。 初夏心里琢磨了一下,都知道白露姐姐比君爷好说话多了,如果能提前先做做白露的工作,肯定有好处。 杜宇一样这样想着。夫妇两个不约而同下了车。 其实,白露一样看见了他们家的车。杜家的车多显眼,是挂着杜家饭馆招牌的小货车。这段日子自己儿子和杜家的女儿在交往,白露对这方面更加留意,一眼就看到杜家素心斋的招牌了。 白露停住了脚步,等他们一家人走上来。看得出来,从杜家直冲她这儿来的趋势,杜家根本就是来找她老公的。 “白露。”初夏第一个跑到了白露姐姐面前,热络地打了声招呼。 与君爷关系不好的人多着,但是,这些人,都不一定和白露姐姐关系不好。谁让君爷脾气臭,人见人不爱,白露姐姐却是人见人爱。 “走吧,对面有间包子店,我们到对面坐坐。我家里那儿子还没有起床。”白露对他们说。 杜家几个人交流了下眼神儿,欣然应同,都想:白露姐姐真会做人,不会像君爷轻易给人闭门羹吃。 一行人走到包子店的时候,时间还早,但是,做完晨练来吃早点的老人家已经不少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四周熙熙攘攘的。初夏杜宇看着都有些尴尬。这样的环境,怎么说正事儿。可是,正好是这样的场景,如果说错了什么话,肯定谁也不敢在这个地方突然吵架起来,刚好。 白露招呼服务生,点了几笼子点心,以及早茶。 杜家见着更不好意思了,怎么变成他们是来这儿蹭白露的早饭似的。要是被君爷知道了,不得被君爷笑掉了大牙:怎么,你们来求我办事儿,结果,来蹭我老婆的早点? 像是看出杜家人那些表情下面的想法,白露嘴角微弯,像是笑了笑:“陆君昨晚没有回家,没有关系的。” 顺着她这话儿,杜宇先囤了吞口水,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儿:“我们是有事想陆君帮个忙。” “什么事儿,是玉心的事儿吗?” 哎?白露姐姐知道?怎么回事? 杜宇和初夏都是吃惊的表情。杜儒霖耷拉着脑袋。 白露给他们杯子里倒茶,说:“边说边吃吧。这包子店里的包子还算不错。小时候,我家征征他爸不给他做早饭的时候,经常上这里吃。” “白露,你知道我们家玉心的事吗?你是听谁说的?”(未完待续) 知道了 初夏和杜宇想,白露姐姐的情报网为四通八达,知道他们女儿出事,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儿。问题在于,本该白露不会管到杜家女儿的闲事来,白露哪有那么多的精力,更何况,杜家从来没有进过陆家的眼。 等初夏发出这句追问以后,白露神情莫测地笑了起来。 另两人听她笑,简直都糊涂了。 白露是真不好说,本来,这事儿,得由她儿子或是未来儿媳妇去说,她说的话,会变成孩子不尊重长辈,因此,这事恐怕得再捂着。白露就此只能是婉转地和这两个说:“不要急。你们是囡囡的朋友,这事儿,我和陆君肯定管定了。别担心,回家等消息。” 不是吧?他们都还没有开始求人家,这马上,不用求,人家都主动答应帮忙。 看着天下掉下来的这个馅饼,杜宇和初夏互相看了又看:他们是不是做梦没有睡醒? “爸,妈。”要说杜儒霖,刚才捏的那把汗直接要把自己都给吓晕了的节奏,现在见白露没有说,惊吓一身醒了,赶紧劝起了父母说,“我们回去吧,不要给人家添乱。阿姨不是答应救玉心了吗?我们更不可以给阿姨添乱。” “你这说什么话,好像我和你爸什么事都不会做,只会给人添乱。”初夏不高兴儿子说的这话,另一方面,却真的觉得,自己和老公好像是没用的,看看,都来这里求人了,结果不用求人家都愿意帮忙,反而显得他们之前很小气的样子。 白露像是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说:“陆君是那个脾气,面冷心热,说话难听,你们觉得陆君难以相处,是谁都这么觉得,并不奇怪。但是这事儿你们放心,哪怕陆君不同意,我都会逼着他的。” 要说之前都觉得是天下掉馅饼不可置信,无疑,白露姐姐后面这句话,才真正叫做实在。君爷本来就不太可能伸手帮他们杜家。 初夏相信了,感激地说:“白露,你真是太太太好人了。说真的,我其实早该来找你的。主要是蔓蔓我担心她会和她哥吵架。你就不同了。” 白露实话实说:“陆君他不是想和蔓蔓吵架,只是,两个人都是牛脾气,在一块儿难免互不相让。” 这时电话响了,白露拿起手机一看,是儿子打来的,接了起来。 “妈,你出门了吗?” “是的,想给你买早餐,在对面的包子铺。对了,你杜叔叔和谭阿姨也都在这里,你下楼来吧。”白露告诉儿子。 陆征,君爷的儿子,他们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杜宇和初夏都忘记了。 初夏小声在老公耳边说起话来:“好像上次见到征征,那时候你是过年给他塞了大红包是不是?” 杜宇记起来点了点头。说到当年,他们家境还好,没有落魄的时候,因为小包子是蔓蔓重要的侄子,所以,两个人作为蔓蔓最好的朋友,过年的时候,肯定要给包子包个大红包。也就是那个大红包,大概杜宇豪气起来,给包子包了几千块的事儿,让蔓蔓和君爷又吵了起来。 包子当时接到红包,当然不知道杜宇给他包了这么多,以为杜宇和他玩,包的全是零钱,所以红包鼓鼓的。他的红包全都是交给父母打理的。 君爷和白露姐姐一拆,妈呀,一个红包里塞了几千块钱。回头,君爷对着妹妹尖牙利嘴地说:“你这个师哥现在豪气了,土豪万丈,到处嫌钱不是钱了。” 蔓蔓就此堵君爷的嘴这样说:“你以为他是包给你儿子的吗?他是包给我侄子的!” 其实蔓蔓说这话是没有错的。因为杜宇在公司里分红分的多了,都是蔓蔓的功劳。这不是变着法子报答蔓蔓。不止给包子包这么多,杜宇给南南和西西包的红包也一样多。问题是,蔓蔓还给杜宇两个孩子的红包,都是这么多,所以,抵消了。 与蔓蔓相反,君爷和白露给孩子的红包,从来都是讨个吉祥而已,里面包个几十块钱让孩子高兴高兴就算多的了。 君爷和白露姐姐,其实并不喜欢送红包和收红包。蔓蔓一样不喜欢。一家人都只收很熟悉的人的红包。要不是杜宇和蔓蔓关系特殊,包子都不可能收杜宇送的压岁钱。 眼看在妹妹嘴头下吃了败仗,君爷那股气冲出来,把包子的红包直接甩到了蔓蔓面前,道:“是,你朋友土豪,可我没有这样的土豪朋友,征征也交不起这样的土豪朋友。你自己拿回去给人家吧。” 后来白露觉得君爷特不会做事儿,但是君爷平常都不像是这样不会做事的,只能说当天是被妹妹气急了,要是白露来处理,肯定是意思地从红包里抽出十块钱留给包子,其余的,重新拿个红包装着,送回给杜宇两个孩子,这不完了。 可是君爷放出了那样的话,那意思不就是说,君爷不要自己儿子和杜家的孩子玩。为此初夏惦记上了,才不会让自己儿子女儿和君爷的儿子玩。 现在,是连白露姐姐都记起这事儿,越想越汗颜呢。瞧瞧这算什么缘分,父母怎么拦着都没有用的缘分。该结识的终究会结识。当初君爷自己骂的土豪孩子,到最后,不仅进了儿子的眼睛,连君爷看着都挺赏识的。 白露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滴滴,回头这事儿可不能对君爷提起,否则,自己那老公八成得郁闷上好一阵子了。 接到母亲电话之后,包子下楼来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精英打扮,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一个小伙子,眉目清秀,怎么看怎么帅气的一个大包子。出现在杜家夫妇俩面前的时候,初夏和杜宇都像是认不出人似的了。 杜宇想了好久,对初夏说:“小时候,他长得已经像他爸了。” 包子自小都是君爷的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小时候他的个性,可不像他爸。”初夏很记得小包子是个小暖男,所以,曾经想过,要是这孩子不是君爷的儿子该多好,她可以幻想下让自己女儿和包子在一块儿。 初夏这个念头,包子和白露姐姐肯定是不知道的。 “叫人呢。”白露笑着提醒儿子。 陆征规规矩矩冲杜家人叫了声:“叔叔,阿姨。” “坐吧。”杜宇客气地说,“你妈给你买早餐,结果被我们拉到这儿来了,你还没有吃吧?一块吃。这顿叔叔请客。”“怎么好意思由你请客?要请,也是征征请。”白露一语双关地说着,反正杜宇和初夏一时半会儿肯定都听不懂,“征征现在是大人了,不该让长辈宠着请客了,该请长辈吃饭的年纪了。” 陆征肯定是听明白了母亲的话,这以后,这两人,都是他未来的岳丈和丈母娘了。招来服务生,陆征交代:“待会儿记我账上。” 这家包子店,他们陆家吃的多,已经是熟客了,有充值的会员卡。 初夏和杜宇却觉得不好,本来他们是来求人办事的,结果,被人家儿子请客了。初夏道:“征征不是在上学吗?听说还没有出来工作,没有工资。” “他明年毕业的了,今年最后一年,未来的单位都找好了,不愁的。今年是实习,有学校和医院给研究生开的生活补助金,请你们吃顿早餐绰绰有余。”白露姐姐这话,明显是给儿子未来娶老婆先打好铺垫。可不能让对方亲家以为她儿子没有毕业连老婆都养不起。 陆征也是这样想的,认真地对杜宇他们说:“叔叔阿姨放心,虽然现在我工资不高,但是,帮教授和学校写论文什么的,一个月七七八八加起来,收入差不多一万块有的。等明年正式入了单位以后,会更高一些。再过两年,可以买房子了。虽然我爷爷说已经给我看好了一套房子。” 哎呦。杜儒霖一拍脑袋,眼看陆征都把话说到这样白了,接下去岂不得露馅儿。 初夏和杜宇倒是没有想到其它地方去,只想着莫非自己刚才那话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所以这孩子努力给他们解释收入的问题。杜宇为此和初夏一块儿,反而都不好意思笑了起来,说:“我们都忘了,你从小学习出色,肯定是不用你爸爸妈妈操心的。不像我们家儒霖,到现在离开家都不行呢。” 杜儒霖只见矛头突然间转到自己身上了,有些愣,不甘心地说:“我这哪儿离开不了家了?是想离开家自己找工作的话,你们不肯,整天担心我这个病复发怎么样。” 初夏和杜宇的脸色猛的一沉,没有说话。 是这样没有错。儿子那个病,是他们心头上的疙瘩。整天他们是担心儿子这个病有复发的可能。要他们不提心吊胆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有这个儿子。 白露姐姐默默地给他们一家子倒茶。家里有个病人的痛楚,她是再明白不过的。 陆征则是开始琢磨起了,杜家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说杜宇和初夏是因为发现他和杜玉心在交往找到他们家来,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在他陆征的想象里,杜宇和初夏好像挺介意他是君爷的儿子这一身份的。 有点儿奇怪。 “玉心没来吗?”陆征开了口。 杜家人都来了,唯独她没有来。陆征有理由问这句话,而且问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地面部表情严肃,心里像是提起来七上八下的水桶。 初夏和杜宇听他这样一问,突然意识到,白露没有和儿子说。也是,他们家女儿的事儿,能关乎君爷的儿子什么事儿吗? 杜宇说:“玉心在家里睡,没有醒呢。” 所谓家丑不能外扬,他们不想自己女儿,被君爷的儿子看轻了,毕竟被抓去派出所的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 反倒是初夏突然想到了什么,疑问:“你知道我们家玉心?” 陆征就此听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他和玉心交往的事过来的,因此转口说:“玉心不是明明的好朋友吗?刘明明是我表哥的未婚妻,所以见过面。” 原来如此。初夏找不到破绽。 陆征问:“阿姨和叔叔,是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对的,有点事儿想让你妈妈帮忙。”杜宇回答,“小事而已。” 杜儒霖感觉都快窒息了,眼看这一群人好像玩间谍战一样,里头只有他和白露对所有事是一清二楚的。这,憋的难受。 “妈,爸,我去给车加个油,否则,等会儿我们回不去。” 听说没有油了,杜宇交给儿子加油看。 杜儒霖把卡揣在兜里直奔出饭馆,真是把他憋死了。 一路疾步走着,快走到小货车前面时,忽然后面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上。杜儒霖只好回头看着搭他肩头的陆征:“有事吗?” “玉心呢?” “我爸不是说了吗?她在家里睡觉。” “她什么性格我能不知道?你们都出来了,她能不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 杜儒霖无语了,开始打量起他,说:“看你和我妹妹接触的时间也就不长吧,你自认你很了解她?” “我们是一见如故。” “不是一见钟情?” “一见如故好过一见钟情。因为我们都不相信激情。” 杜儒霖往四周看了看,看不到救兵的迹象,和他发急道:“不是我不告诉你,你看你妈你爸都没有告诉你,我告诉你的话,好像不合适。” “她出事了!”陆征沉了脸色,松开了抓他肩头的手。 杜儒霖一时被他乍变的脸色给吓到,反而急急地追着他说:“你上哪儿?喂,我说你不能乱来。你有事的话,她怎么办?” 陆征没有和他说话,是打开了手机上的网页仔细浏览了起来。 杜儒霖见他在看新闻,其实这事儿,本来就别想瞒得住的,瞧瞧,大家都不用说,看个新闻都知道怎么回事,因为他妹妹这事儿都闹到这么大了,几乎众所周知的地步。(未完待续) 现在我只担心她 白露姐姐在儿子跑出去追杜儒霖的时候,给君爷果断拨了个电话。 君爷接到电话的时候,和姚爷一块坐车在从外面回来的路上,结果透过车上挡风玻璃,看到了儿子站在大马路旁边。 “行,我看见他了。”君爷给白露姐姐吃了定心丸,挂上电话。 姚爷把车先驶进了大院里的停车处,在让君爷开门下车。 杜儒霖没有看见君爷走过来,是凑到陆征旁边看到手机上的网页舆论时,很是吃惊。 昨晚上,他只看了一眼网页上的新闻,因为那些不知道事情底细的人,被某些不法分子利用起来煽风点火,结果全世界的人都在骂他妹妹。他本想骂回去的,但是,后来想到,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上去骂回去以后,可能还给他妹妹本来够复杂的案子添乱,干脆当这些人是狗吠的,不睬。 现在依法办事,他相信他妹妹是冤枉的,一定能水落石出的。 可是,现在陆征看到的网页,和他昨晚的舆论已经大相径庭了。只见,昨晚上一面倒骂他妹妹的舆论,现在变成了两方的拉锯战。原因在于有个记者采访了他妹妹,然后把报道第一时间放到网上了。 一时间,所谓疑罪从无的现代法律观点,被舆论中间燃起了把火。没有证据,只凭道德言论,究竟可不可以治一个人的罪,当然是不能的。只有偏激的观点,会认为说,多数人说的就是对的。 在这篇记者的报道里,被采访者还说出了一个观点,网络上的老百姓都不是随意能被糊弄的。 杜儒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都不由上扬了起来。 是,不要把人当傻子。不用说,这句话,才真正戳中了那些操控舆论的人的脊梁骨。网络上发表中立观点的声音越来越多,认为该找到确凿的物证再来说话。 陆征的眼睛,落到报道记者的姓名时,一丝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划过了眼里。 君爷和姚爷一起走了过来。 听见脚步声时,杜儒霖发现自己想当做看不见而跑,有些来不及了。而说句实话,他现在看着君爷,心里冒虚,脑子里蹦出昨晚上自己和陆丫头的对话。 君爷应该不知道这事儿。如果知道,他找自己以前的未婚妻,求人家办点事儿,不过是要个号码,没有做杀人放火的事儿,君爷也没有理由拿他怎样。 杜儒霖心里安慰着自己。 君爷走到了儿子面前,见这杜家的儿子竟然没有在看见他的时候转身就跑,略微一丝惊讶。 姚爷一样耸了耸眉头,说:“你是,杜宇的儿子?” “是的,我叫杜儒霖。”杜儒霖雄纠纠气昂昂地抬起脑袋,对着他们两个。 姚爷看了看他个头,手指挠了下巴琢磨:“比你爸的个头高多了,以前打过篮球?” “没有。只是长得比我爸高。我妈个子本来就挺高。”杜儒霖有意提醒两个爷,别把他看扁了,他有个拼命三郎的老妈。 姚爷笑了起来,对着君爷说:“你瞧着他像初夏多些,还是像他爸多些。” “要是他性格像他妈,那就惨了。”君爷说的从来都是大实话。 杜儒霖黑着脸,只差没有把自己妈在对面包子铺的身影指出来。 再有初夏和杜宇,都看见君爷和姚爷的身影了,夫妇俩想了会儿,不出去和两个爷碰头了,反正白露姐姐说了会出马帮他们搞定,他们自己也真怕把事情搞砸了,好事变成了坏事。 应该说,初夏很了解自己看不惯君爷的那个脾气。 “你现在去哪里?来这里找人?”姚爷指着杜儒霖手里的车钥匙。 杜儒霖说:“我去给车加油。”说完,不和他们说话了,反正和这些人说话话不投机的,转身拉开小货车的车门。 站在马路边上的三个人,是等着他把车开走了先。 姚爷看着小货车跑远了的影子,回头,和君爷说:“他爸妈没有走呢。” 两个在包子铺里和他老婆吃早点的身影,君爷看的是一清二楚。 “不过去?”姚爷问。 “过去做什么。”君爷想都不用想吐出这话,拉了儿子进大院里说话。 陆征体会父亲这话的意思,看来,自己父亲对初夏和杜宇依然是不怎么喜欢。 君爷这人分的很清的,不好听的话来说,叫做,从不干爱屋及鸟的事儿。什么人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从来不会因为这两人之间有某种关系而特殊对待。 姚爷跟在他们父子俩后面,一边走,一边倒是不敢在君爷面前提起初夏杜宇,只是提起杜儒霖:“这小子,长得真高,乍一看,还以为篮球队的。性格看起来比较像他爸。” “你说他做什么,你家里有女儿吗?想给女儿找对象吗?”君爷对他的唠唠叨叨终于没有办法忍受了,打断他道。 “谁说我们姚家没有女儿?”说起自己刚昨晚被人叫了大伯,姚爷心头正得意。 陆征插上了话儿,说:“晏子写的报道我看见了,是姚叔叔拉的线吗?”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姚爷摇指头告诉小包子,“出建议的是你爸,执行的是我儿子,我只是最后关头露了个脸儿。况且,晏子你见过,知道谁说什么都没有用,和你爸一样,挺固执的一个人。所以,说到底,不如说是你女朋友杜玉心把人家记者冷漠的心打动了。” 陆征只想着,她昨晚在哪儿受苦了,没有打电话给他。 他心里忽然划过一抹疼,很疼。 君爷站在大树底下站住了脚,回家去说的话,太麻烦,他等会儿要和姚爷回单位,根本没有时间回家。他只捡几句紧要的和儿子说:“她很聪明,不打电话给你,因为知道,人家想抓的人根本不是她,是你。你是陆家人,这才是有价值的。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了,你这几天先不要见她了,等事情告一段落,真相大白了再说。” “爸——”陆征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要以为你这样没有用。你这样憋着最辛苦,最难受。但是,往往,事情不是说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只要忍得住的人,能成就大事。刚好,我听吴教授说了,说你们的演示手术在这两天要进行。你好好配合吴教授把这件事先做好了。” 陆征几乎没有反驳的可能。 姚爷看着,都觉得小包子可怜极了,走过去,搭着包子的肩头:“觉得郁闷的话,让洛洛带你去哪儿散散心。” 陆征嘴角一扯:“我要是找上他,不郁闷都得变郁闷了。” “也是,也是。”姚爷很同情和理解地说。 “回去吧。”君爷赶着儿子。 陆征本想走回包子铺去的,毕竟人家客人还没有走,不告而别不太好。 姚爷却和君爷一样的意见:“你现在去面对他们不尴尬吗?他们来这里求你爸妈救他们女儿的?你过去后,难道想亲口向他们承认,你和玉心在交往?” 现在说交往的事肯定是不合适,时机不合适。待下去,迟早有露馅的时候。陆征点点头:“我去找下姑姑。” “怎么了?”君爷好奇儿子为什么找他妹妹。 “我今早听西西说,说姐要回来了。” 陆丫头要回来的事儿,蒋西知道以后,第一个要告诉的人,肯定是小包子,谁让,包子是他妹妹心头最爱的小弟弟。 君爷不知道这事儿,完全不知道。别看君爷消息挺灵通,但是,外甥女喜欢给人意外惊喜,回家的具体日子从不透露,他这个做舅舅的,也就惯着陆丫头这一点。 “南南是打电话给西西了吗?”君爷感到疑惑,按照自己外甥女这个惯例,既然是要给人惊喜,向来是拎着行李突然间一个人进家门,给全家人一个惊喜炸弹。什么时候,陆南喜欢提前打电话告诉自己哥哥了。 陆丫头和自己双胞胎哥哥,也不是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要说君爷有这个疑问,姚爷和陆征一样都有。 这确实不太像陆丫头的风格。 陆征低头望了下表,说:“西西哥说,说姐回来的时候,应该可以吃午饭了,我先去和吴教授碰个头,再到菜市场帮奶奶买菜。爸,你中午是回来吃的吧?” “不一定。”君爷对于计划外的事儿,从来不肯说肯定,反正,外甥女回来以后不是马上就走,最少要在家里留几天的,道,“你们中午等不到我回来,先吃吧。你小叔不是在家吗?” 陆欢一家人暂时都没有走。陆征想了起来,好像今天本来爷爷说好,要带小学霸上动物园玩的。 看着儿子上楼去找自己妹妹了,君爷和姚爷一块走回车上。 “洛洛可能还不知道,我打个电话给他。”姚爷让儿子赶紧中午回家吃饭,再有,陆丫头回来的话,大家不都得准备点礼物。 君爷却能体会他心里不太敢说的心思:“你是不是想,南南都回来了,要是晏子也一块回来多好。” “我是这么想。但是,人要知足。真的,宝儿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我觉得,是最大的幸福了。” 生老病死看多了,君爷对姚爷这句话,还真说不出一句其它的。 陆征上楼去找蔓蔓的时候,对面的屋门一开,见奶奶对他招起了手。 “征征,昨晚上,你不是本来想带谁回来给大家看看吗?”陆夫人笑眯眯地问孙子。 如果没有昨晚的意外,陆征保证说了,全说了,但是,现在杜家人都在楼下和他妈吃早点,他反而不好说了。再看奶奶屋子里,不止奶奶一个人。 陆征说:“奶奶,过几天,我再把人带过来给您看。” “不先和我说说是谁吗?”陆夫人心里焦急。 “奶奶,到时候您看了就知道了。说的话,没有用。”陆征接着为了转移老人的注意力,说起,“对了,姐要回来了,奶奶知道吗?” “南南要回来了?!”陆夫人果然是注意力全部被转移走了,惊喜地大喊,回头对着孩子爷爷喊,“南南回来了!” 趁这个时候,蔓蔓打开门,拉着侄子进屋。 “姑姑。” “我知道,我知道南南要回来。”蔓蔓关上门,认真地瞅了下包子的脸,很担心地问,“是不是,昨晚上把你吓着了?” 看来大家都知道的,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陆征苦笑:“没有,我今早上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爸妈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现在最好不要去找她。” 听到蔓蔓都这样说了,陆征不说话。 “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了呢?”蔓蔓想,想的全是那些本来这两个年轻人不可能在一起的千万种理由。 陆征道:“我很喜欢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喜欢一个人。” 蔓蔓愣了下,抬头,拧着眉头:“这——可你之前——” “不一样。”陆征知道她说的是谁,说,“妹妹是亏欠的,觉得亏欠的多,感觉责任很大。她的话,没有什么责任或是过去,纯粹是担心,关心,喜欢。” 蔓蔓说:“每个人,都不一定能遇到第一个喜欢的人,就在一起的。像你姚叔叔,遇到的人可多着了,最终,只有和洛洛的妈妈在一起是真的。” “这个我知道。”陆征道,“我现在只担心她。” 蔓蔓发现他的眼神望到地上去了,声音也很低,明显情绪低落,这点,和君爷真是一点都不像的。 包子终究是个暖男,心肠不像君爷那样冷,至少会动情。 “征征,她不会有事的。” “我是这么想,她不会有事,毕竟我爸都答应了,那么多人都在帮忙。可是,姑姑,她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接着,你是不是想说,离开她是不是更好?”蔓蔓严肃的表情,只怕包子想歪了,钻牛角尖了。 没想到,包子挺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姑姑,我只是想对姑姑说,我可以理解我爸的性格作风是怎么来的了。”(未完待续) 死了没有 蔓蔓听着包子这话以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由于今天女儿回家,蒋大少在单位里请了假,专门回家帮着收拾屋子。回到家以后,结果发现老婆在家里不说话。 “南南回家了,你这是不是担心她回家以后和你吵架?”蒋大少帮着老婆在厨房里切洋葱的时候,边掉眼泪边问。 “你切你的。我这是想,征征说是去买菜,但是我哥中午不回来吃饭。妈说,等我哥今晚回来,大家再一块吃,我们中午一家四口先吃着。结果西西说,他去火车站接人,接回家说不定要中午过后了。” “蔓蔓。”把厨刀放下,蒋衍转过头,对着老婆,“你这话重复了三遍了。而且,我给西西打了电话,你是说在外面饭馆里吃饭不干净,让他把南南带回来吃饭。征征去买菜的话,那些菜,都放到晚上。大哥今晚回来不回来吃饭都好,今晚上一块吃饭的人肯定多一些。” 蔓蔓看来是出游的状态,对于他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蒋衍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你说说你,能这样神游,肯定是,有人和你说了大哥的什么话是不是?” 蔓蔓撅嘴:“能关他什么事?” “近些日子,大舅子身上发生的事,可别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蒋衍说,“我今天打电话去问过了,说派出所那边今天有望把玉心放出来。” “怎么说法?”蔓蔓终于神游回来了,问,“那孩子又没有犯罪,本就该放回来的,不是吗?” “人家派出所办事也有人家的规程。再有,其实人家也是担心把人放出来以后,反而有危险。” “谁有危险?” “玉心。你不知道,昨晚上,那片一片倒的舆论有多么可怕。玉心的手机是关机了,但是,素心斋的电话,包括杜儒霖的手机,都接到很多不明来电的骂声,说的话可难听了,有些还直接威胁着说拿刀子上人家家门讨公道。今天的舆论好一些,应该说好太多了。大家思考的方向理智一些了。都说如果没有确凿的物证,只凭某些人或许是有意的一面之词,恶意诬陷栽赃的话,警方都不该扣人。这样,派出所才有理由把人放出来了。” 蔓蔓听见丈夫这样说以后,一方面心里当然高兴了,另一方面却也迟疑一声:“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样关心我师哥的孩子。” “以前,是,因为初夏的关系——”蒋衍承认说。 “初夏?” “她不是不喜欢我和大舅子吗?” “她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蔓蔓只知道自己闺蜜讨厌君爷,可真没有想到过自己闺蜜连她老公都不喜欢了。在她和她老公刚开始的时候,初夏和杜宇还是帮她和她老公在一起牵红线的人。 “因为我想着南南与儒霖不合适,可能哪天这话,不小心被初夏听见了。”蒋大少有一些小心翼翼地对老婆坦诚。 “不对啊。”蔓蔓吃惊的,“当初,我们订娃娃亲的时候,我和初夏交换娃娃亲礼物的时候,你和我都在现场。你要是不同意,那个时候怎么不出声?” 蒋衍当然不能说,那时候早就觉得这事儿不合适了,但是老婆执意,他只好先顺着她意思来,反正,定这个娃娃亲,他只当老婆和初夏都是在玩玩。毕竟,孩子长大了,有各自喜欢的人了,难道父母能因为这个硬逼孩子嫁给或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这个想法真有问题。”蔓蔓开始说教起老公了,“当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嫌弃过你穷酸吗?” 蒋大少一开始,在她蔓蔓面前,可就是个穷酸小子。怎么,不是穷酸小子,就可以嫌弃自己未来的女婿穷酸了? 对这点,蒋衍真有些张口难辩。他反对杜儒霖这事儿,包括了很多方面。除了杜儒霖,比起叶家那个追求自己闺女多少年的孩子,无论样貌家境等都差了一大截以外,最糟糕的是,杜儒霖有病。 在这方面上面,他这个做爸的,和君爷做大舅的,观点是一致的。咱们可以做慈善事业,但是,这个慈善事业不可以做到把自己亲闺女的后半生都给赔进去了。好比宋家当年把女儿嫁给姚子宝的时候,那时是心疼得想把姚家人给杀了。 可是,姚子宝愿意牺牲自己来放弃宋彬彬的那份真情实意,确实感动了宋家上上下下。宋彬彬最后为了姚子宝,没有姚子宝不能活的那份感情,同样让宋家人无话可说。怎么说,这叫做,自己女儿心甘情愿赔进去的,怨不了别人。也因为此,宋家提出了生女儿必须补偿回他们宋家的条件。姚家心里也觉得挺愧疚的,挺对不起宋家的,无理由反驳的情况下只能是同意了。 蔓蔓见他半天不说话,啧啧,讥讽两声:“我看,你什么狗屁理由都好,在南南这事上,你反正,从小都是宠南南,宠到她无法无天的。哪天,南南突然说,她谁也不嫁,要嫁杜儒霖,你不也得在你女儿面前变成一只哈巴狗。” 见媳妇能把自己都比喻成为女儿面前的哈巴狗,蒋衍诺诺的,支吾道:“我怎么听着,听着觉得,你这不是在妒忌南南吧?” “我妒忌她?!”蔓蔓瞪了眼。 “不是吗?我都在南南面前变成一条哈巴狗了,其实,我在你面前,也差不多——”蒋衍想起自己那大舅子君爷经常一样这么说他,说他宠老婆同样宠到宠妾灭国的地步,他,只差在自己老婆面前汪汪两声自称奴才。 蔓蔓就知道,哪件不好的事都会扯上自己的哥,狠狠地把老公放下的厨刀拎起来拍蒜头,边拍边发着狠劲:“亏我今天听了他儿子的话,对他有那么一点改观,结果,证明,我这是差点又被他骗了。” 蒋衍就知道,八成是这样,笑眯眯的,问:“征征说了他爸什么的,把你感动的——话说回来,大舅子表面上是冷一点,可是,对孩子挺好的。在这个大院子里,谁不知道,只有大舅子从小到大给儿子做饭吃,全大院子,只有大舅子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点。” 她哥做大厨这点还真的是无可指摘了。由于包子有这样一个大厨父亲,从小到大,在这方面是所向无敌,所有孩子崇拜妒忌的要死的偶像。 孩子们带到学校里野餐的饭盒,包子的饭盒里头的吃的,最好看,最好吃,最有营养。问是谁做的,包子举手答:我爸! 一群家庭主妇全部都得在家里吐血身亡。 她蔓蔓这个二号大厨都得甘拜下风。 “征征其实没有说什么,只是想着女朋友,觉得自己好像很窝囊,然后,觉得自己比不上我哥,要向我哥靠齐。”蔓蔓把包子的话试图婉转过来。 包子肯定不是这样说的,包子是拿这个,提醒自己姑姑,其实,自己老爸的那个冷,都是有理由变成的冷。 蒋衍听了半天,也知道包子原话肯定不是这样说的。包子用得着向君爷靠齐吗?包子是君爷的儿子,百分之百的模子遗传下来的,根本不需要靠齐,因为已经一百分的相像了。 “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玉心的。这点,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人说,他心里都很清楚。说真的,他这点像极了大舅子,他要是不是大舅子的儿子能是谁的儿子。”蒋衍说。 蔓蔓听着这话心里不舒坦。包子是个暖男,才不是君爷那种冷酷的爷们。 不过,老公或许说到节点上了。想当初,白露变成那样,包子一声哭都没有。从那个时候起,或许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包子,确实是和君爷一样,一个模子出来的。 君爷父子一样的冷静,好像世界上,没有可以让他们失去理智来冲动的地方。 “征征一个人去菜市场?”蒋衍问。 “是的,借了我的车。”蔓蔓答。 “他中午在我们这里吃吗?” “他说,买完菜,他要回去他老师那里,有工作要做,中午不回家吃饭的了。已经告诉西西,让西西先替他向南南问好。” 蒋衍听完都不禁叹:“要是我,想做到他这样都做不来。” 陆征去了菜市场买菜以后,是把菜都放在了大院的保安那里,开着车去找吴正淳,这样时间能节省一些。 由于昨晚出事以后,酒店戒严了。论坛为此都宣布了暂停两天的活动。大部分参会人员,趁机在这个城市和近郊选择景点游玩散心,避免留在这里无意中被牵扯进去了什么事情。 可是,吴正淳的演示手术并没有就此推延,而且,病人的治疗不能因此被耽误。 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主办方安排,吴正淳的团队,到了章雪策住的酒店里继续工作。 章雪策住的那家酒店,刚好是刘明明那一家。 陆征直接把车,开到了刘明明的酒店。这家酒店他知道,因为史慕青之前打工做兼职的地方,在这里。 停好了车,陆征提着家里那台手提电脑,走进酒店里。迎面,刚好遇上了一行人从酒店里出行。 那行人阵势挺大的,数十个人,而且,有保安在四周戒严。酒店门口,有不少粉丝围在外圈上,叫喊着明星的名字。 陆征表情略显严肃地看着中间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中年女子,是齐绍芬。 齐绍芬戴着墨镜,低着头闪开那些媒体的聚光灯,好像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等齐绍芬上了酒店门口的保姆车,陆征问起旁边一个保安:“她是齐太太吗?” “是。”保安用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陆征又问:“她今天去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大明星,去哪里我们管得住吗?但是,那些记者肯定是她去到哪里的话,都会跟到哪里的。” 陆征把保安这句话记住了,低头在手机里发短信,给小妖精发的。 离开酒店的齐绍芬,在保姆车里脱下了墨镜后,咬着墨镜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经纪人说:“帮我联系曾老板。问问他,史小姐的手机他是不是也打不通了?” 经纪人按照她说的话,给曾海滨去了电话。曾海滨在电话里,和齐绍芬说的时候,口气有些急:“你是不是骗我了?” “我骗你?” “对!昨晚上,有人在视频网站上传播一段有人受到袭击的画面,小青好像出事了,接着,我再打电话给她都没有打通。” “她出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早上。这事儿不大,在网上也没有怎么传,好像是被人压住了不让说。我是今早上,回到朋友的咖啡馆,听这里的员工描述的,他在现场,说很肯定,出事的是小青。我刚想打电话问你,结果你来电话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儿。那孩子还好吧?受伤了吗?伤得重吗?” 曾海滨为此在对面像是真的恼火了起来,冲她骂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我才让她和你见面,结果!” “我说曾老板,你何必继续装着个好人,我们两个,半斤八两。那个孩子没有能认出你,那是因为你当时太年轻了,现在留了胡须,晒黑了皮肤。怎么了,这么多年没见而已,你居然对那孩子回心转意了?当时,放那把火,害的她姥爷破产的人都是谁?” 曾海滨在对面听着她这话,冷笑了起来:“你不要把我和你比。你充其量就是一个卖弄骚色,满口胡言,到处骗男人钱的女人。我叔要不是因为那把小提琴的缘故,早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了。” “你们都知道,那把小提琴是真是假,只有我可以认出来。所以,你们要把我喂鱼,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我得佩服你和你叔,演戏的功夫一点都不比我差。你把那孩子骗的团团转,到现在,那孩子哪怕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你这样说,真小看这个孩子了。别看这个孩子心思单纯,其实都是藏着心眼儿。我不认为她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通话 “你都不认为她死了,你紧张地到我这里来问,看来,是对她上心了。没错儿,这孩子长得像她妈,她妈长得又像我。” “她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明明眉毛眼睛鼻子都那么像,像到外人都可以一眼看出来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这是自欺欺人呢,和你叔叔一样,曾老板。” 这话刚完,对面给挂掉了电话。 齐绍芬耸耸肩头,并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是望着车窗外的时候,回想起了刚才在酒店里遇见的那个人,问身边的经纪人:“你刚才看见进酒店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觉得眼熟?” “齐太太是说陆委的儿子吗?” 齐绍芬不由一笑:“看来你早做过调查了。” “齐太太叫查的,问那位史小姐都和什么人接触过,结果查下来,发现吴教授的团队里,有陆委的儿子。” “你说你查到的,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听人说,说陆委的儿子挺关心史小姐的。昨晚史小姐受伤的时候,不是有人亲眼所见,说是看见是陆委的儿子在现场把伤者送走的。” “我怎么之前没有听你说?” “齐太太,你不是也知道,除了陆委以外,没有人会这么史小姐的事了吗?” 齐绍芬是这样想,那个曾海滨是傻了吗,都知道这事儿如果有人要干,只能是君爷干出来的。只是没有想到,被他们挑拨离间之后,本来已经算是很成功的史慕青,会突然一反常态,跑去君爷那儿摊牌。说是摊牌不如说这个丫头鬼的要死,是直接找君爷找庇护去了。 看来这个丫头到底是宁愿相信君爷也不愿意相信他们。现在,想再找那个丫头,肯定不容易了,除非能从君爷这里先找到突破口。有了以前的那次教训以后,现在君爷办这个事儿更不可能被他们知道了。 眼看,现在那个丫头在哪儿,消息都密不透风。君爷这是学乖了,知道他们是一群不怕事的,敢光天化日之下动刀动枪的。 齐绍芬的牙齿咬了咬墨镜架:“派人盯着陆委的儿子,或许有什么破绽。” “这个我们一直在盯着的,再说我们不盯着,肯定有其他人盯着的。现在,陆委其实手边出了点麻烦事。” “麻烦事?” “对,不知道是谁做的,说不定是曾老板那边的人做的。陆委儿子的女朋友,涉嫌在酒店厨房里指使人下老鼠药,现在在派出所接受审讯呢。” “有意思,这种事儿是谁做的?说真的,这样不光彩的事儿,是我,都做不出来呢。” 经纪人但笑不语,听着齐绍芬自己做不出来的口气。可是谁不知道,齐绍芬,其实是个老戏骨,什么把戏能做不出来。 陆征上楼以后,先找到了吴正淳和周司晨。 “我们先住这里,房间不够,所以没有必要加班的话,可能只有这样一个双人间给我们住,你晚上先回家住。”周司晨对他介绍。由于主办方临时最大限度能给他们配置的条件,只有这样了。 吴正淳在旁边打电话,边听见周司晨这话以后,插进了一句:“章教授说见过你,对你印象不错。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他一个房间。他那边原本有个助手,但是,要两天后再过来。他那房间,双人房,现在一个人住。不过,我想,你可能更喜欢住家里。” 住家里吗?住家里的话,会不会给家里添麻烦,这是陆征现在优先要考虑的问题。要知道,现在那些人,最想抓的人是他吧。如果捕捉到了他和杜玉心在交往的线索的话。 “如果章教授真的不介意,我想我更不会介意了。”陆征思考之后,才说出了这话。 周司晨转过头,没有再说什么。说起来,这是君爷的儿子,而他周司晨,昨晚刚和君爷算是正面干了一仗,心里不舒坦,因为输了。 吴正淳关了手机通话之后,对陆征这话思考了起来:“看来那事儿影响挺大的。不过,不是不关你事吗?难道,因为你爸插手了?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不打电话去求你爸了。” “吴教授,即使你不求,可是不能否认,杜玉心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另外两个人,听了他这话之后,是想在他脸上找什么东西一样。 或许,那些人都没有想到他对杜玉心是真心的,是认真的。 “我以为——”吴正淳轻咳两声嗓子,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虽然我听说,你带她见你父母了,但是,你们相处的时间很短,这么快的时间内,进展这么迅猛,是不是受了什么催化剂的作用?其实,催化剂这种东西是有副作用的。这种事情,毕竟关系人一辈子的后半生,长着,最好再思考思考,考虑考虑。” “我考虑的很清楚的。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三思而后行,尤其这种人生的大事儿,更不能乱来。所以,才打算带她先去见我父母的。” 陆征这话刚完,周司晨不由冷笑一声: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你笑什么?”吴正淳听见了小周弟弟的声音,问。 “没有。我认为,有些事儿,本来挺简单的,但是,因为丢脸,所以拼命找借口来掩饰,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所谓,越涂越黑。”周司晨像是没事儿说着,抛着手里的书本。 吴正淳后悔了,觉得自己刚才肯定神经了,才问了周司晨这话了。因为给忘了,昨晚上自己这个小弟弟刚在君爷那儿吃了败仗心头郁闷,不在君爷的儿子身上发了才怪了。结果,自己给人家借口了。 这是,迅速点燃某种火苗的节奏。 陆征肯定受不了某人的阴阳怪气,应说这个人对自己的那种不顺眼和敌意,他早都看在眼里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意思是说,因为我和小青同学之间关系比较好,结果让人有所误会了。实际上,根本没有必要。是人,都喜欢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爱听别人的解释。” 啪! 周司晨猛地在他面前甩了书本:“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亲眼所看见的,而不像某些人装着道貌盎然,一表正经的,可实际上就是伪君子,而且能遗传。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有提醒过所有女性,对待这种男人,最好是能避开多远就多远。” “你说我假正经?你自己呢?不就是一个喜欢挑拨离间的,在后面说别人坏话的,尽干些只有女人会做的事儿。” “停,停,停!”吴正淳火速站在了他们两人中间,熄火,“你们说的都有错,都是学生,都是同学,以后还要工作。再说了,男人嘛,为女人争风吃醋算什么东西。” “淳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说是男人天生要为女人活的。你给晏子发的那条短信,我还给你截屏了。”周司晨斜勾着嘴角,打断吴正淳这话。 吴正淳拿起自己的手机,找了一下,真有!但是:“你们两个,实在太不像话了。没错,男人为女人而活,但不一定,为了别人的女人而活,对不对?” “你说谁是谁的女人?” 吴正淳愣了下,答不上来。 说史慕青是谁的女人好呢,是不是要按照先后顺序来,他的小周弟弟是不是变成男小三了。 周司晨直接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我需要抢人家的女人吗?她是谁的女人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正淳张口难辩,看着陆征求助。 陆征像是愣了下,听周司晨这个意思,好像是这两人真的在一块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们正式交往了吗?” 吴正淳站住了脚。再看周司晨,听见陆征这个问题以后,转过头,拧着两条眉头之外,嘴角挂起了一丝可笑:“你自己不是交了女朋友向全天下全世界宣布了吗?你管人家有没有交男朋友做什么?自己的事都没有做好,你女朋友不是在派出所里吗?你这样管其他人的事儿,不觉得很对不起你在派出所里的女朋友吗?我就说,杜玉心跟了你这种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像小青一样,一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什么都不是。” “我关心她,是因为我把她当妹妹看。” “瞎扯!这个世界上的男女关系里面,没有什么干兄妹之说的,你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哪里来的什么兄妹?” 陆征转过身,不和这种疯子说话了。苗家和陆家过去的事儿,只有苗家人和陆家人自己懂,他一个外人能懂什么。 周司晨这时候却是揪着他继续说了:“我知道她在你爸手里。我不会问你爸她在哪里。” “你想问我?” “你不见得能知道。毕竟你爸不一定也会告诉你。事实上我认为,如果我是你爸,也不会告诉你的。你爸是个男人,一样和我清楚,让你和她这样牵扯不清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除非,你对她心不死,她对你心也不死。有可能吗?” 陆征吸口气,对着他:“不可能。” 冷! 这是吴正淳和周司晨,能从眼前这双和君爷几乎一样的眼睛里读到的唯一的信息。 真是君爷的儿子就是君爷的儿子。要是其他人,当真说不出这三个字。毕竟谁敢说,一段感情说断了就断了,断的一干二净的,没有一点留恋的。除非,从来没有这段感情存在过。 周司晨心头忽然划过一抹疼,想她,此刻如果看见这双眼睛听见这话的时候,是不是该心碎了。从小喜欢的一个人,那么喜欢的一个人,结果,原来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陆家的人,都该死!该去死!根本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这种没心没肺的陆家人!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三个字,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去找她,不要说任何一句——” “我不会去找她,也不会说的。哪怕在路上再遇见,还是像以前那样,我当她是妹妹。” 吴正淳觉得同样,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手把在陆征的肩头上,摇着脑袋:“我是说你像你爸,但是,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也不至于——” “像我爸哪里不好了。我爸从来都是我的偶像。很多人说我爸不好,但是,我一直认为我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们不要忘了,当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出事的时候,你们能找谁,还不是找我爸吗?” 吴正淳一句能反驳的言语都找不出来。 周司晨想到,昨晚上自己就是这样败在君爷底下的,两个拳头握的紧紧的。 陆征对着他说:“我知道,她的缘分和我的尽了,和你的缘分,或许才刚开始。所以,你不问我,不问我爸都行。我和我爸都知道,如果你们俩之间有缘分的话,终究会再相遇。” “说的好像算命似的。你爸不是自称不迷信吗?”周司晨冷笑。 “我爸从来不信人定胜天,但是,相信,人顺势而为,必有作为。” 君爷可不是那种土霸王,是有智慧有谋略的战术家,虽然,总是被人所误会误解。 手机响了起来。陆征转过身,背对他们接听。 听着手机里传出一个女性的声音,陌生的,但是,自报的姓名并不陌生。 “你好,陆先生,我姓秦,是杜小姐现在的律师,刘明明小姐请的我,可能你在哪里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了。” “秦律师?” “是的。如果你不相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不,我希望你到刘明明小姐再确定一下比较好,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对于你和杜小姐你们两个来说,都应该非常的谨慎和小心。” “我可以先问一句问题吗?” “请说。” “她觉得怎么样?我知道她喉咙刚好。昨晚熬夜了,喉咙有没有疼了?” 对面,似乎传来几句小心翼翼的交谈。接着,秦藜筝像是嘴里含了一丝笑意说:“是的,她喉咙有点发炎了,好像复发了。不过没有关系,她说,家里有药,你上次和她说过的药。”(未完待续) 说的都是大实话 “秦律师,虽然我现在不能和她见面,只能麻烦你了,多照顾她。” “这个肯定没有问题的。因为不止你一个,刘明明小姐,一样慎重委托过我。” “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对面,像是迟疑和思考了一阵。接着,电话进了某个人手里。 “玉心,可能你会觉得,昨晚一系列的事儿,都好像在注定我们两人之间不能好好发展一样。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想。我爸曾经和我说过,越是美好的事情,越是要经历艰辛万苦才能达成。一对真正相爱的人,要是中间没有过任何考验和磨难,只是经不起推敲的一束玫瑰。” “陆先生,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大作家,大文人。” “诗人的诗情画意,文人的浪漫,我都学不来。我这话,不是学的,是体会的。我身边,有这样的经历,所以是刻苦铭心的亲身见证。我爸,从来不送我妈花。” “这样说,你永远也不会送我花了?” “不会。” “可你会送我药对不对?哪怕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有时候工作没有办法陪伴我。” “是的。我的心永远在你那儿。” 杜玉心的脸蛋一烧,当着秦黎筝的面,只好尴尬地别过脸去。 捂着话筒,继续小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的能说会道,甜言蜜语。” “你不是说过我说话很笨吗?我自己承认我说话也很笨,基本我像我爸,不会开玩笑,不会说甜腻的话,只会说实话。” 什么实话!杜玉心感觉快腻死了,是快沉浸在甜海里溺死了。如果这是这对父子所谓的实话的话,无疑,这对父子是天下最会浪漫的男人了。 可怕的,腻歪死的实话。 无力了。杜玉心说:“你的实话我接到了,心里很感动。” “真的感动?不是觉得很假吧?” “你都觉得很假?” “不,我怕你觉得假。因为实话往往说出来的时候,不一定人家都能接受。” 杜玉心举手投降了:“我很感动,真的,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向我示爱,表白。虽然我不自卑,但是我得说,没有一个女人,会因此会不感动不高兴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杜玉心的脸当场又烧了。 好像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陆征皱了皱眉头:“你不是发烧了吧?” 是,被你说得发烧了。杜小姐心里想,叹气。 把手机交回给了秦黎筝。 秦黎筝在旁边,是一直笑不拢嘴,接回了自己的手机,对对面那位紧张的男士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还有,打这个电话给陆先生,主要是想告诉陆先生,以后,如果你想和她联系,最好是只通过我,毕竟是我是她的律师,希望能时刻了解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这样我才能及时应付任何突发情况。现在是关键时刻。” 陆征问:“她被放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动静?” “动静肯定是有的。媒体对这种事儿,现在是信息爆发的时代,不找点新闻来做,落伍了,落伍的话,没有饭吃。”秦黎筝说,“杜小姐也担心自己回家会给家里人添麻烦,所以,暂时她住到我家去。我一个住,住的地方是高级的住宅小区,管理比杜小姐的小区相对严格一些,记者想在我那儿抓点什么蛛丝马迹都不可能的。” 听完这些以后,陆征挂了电话,心里开始掂量着,怎么去给她送药了。 吴正淳招呼起他们两个:“快点做事,咱们时间也不多了。” 话刚这样说,门铃响了。周司晨和陆征埋头整理文件的时候,吴正淳走去开门。 门一开,看到房门口站着的人,吴正淳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你来了。” “来了,看看你们这里需要帮忙吗?刚搬来,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不熟悉的?毕竟各个酒店的服务,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这里取洗好的衣服,是下午四五点他们洗衣工放工之前。”章雪策边说边走进屋里,和所有人打招呼。 周司晨抬头,见的这个人,嘴角抿了抿。 章雪策随手拿起他们摆在桌上的资料,想翻看前,礼貌地问了句:“我可以看吗?” “你当然可以看,章教授,你到时候要负责我们吴教授手术的同声讲解和翻译的。”周司晨说。 “看来你是吴教授忠实的跟班。” “是的。” 章雪策笑了笑,好像对周司晨略带刺耳的话充耳不闻,转身,看着埋头不语的陆征:“上次那个病人,你知道后来情况怎么样了吗?” 陆征侧过脸,脸上像是写了一抹疑问。上次,他好像是在医院说的很清楚了。 “好像是醒了。” “醒了?” “是吧,很让人吃惊,那么严重的伤。看来小孩子的恢复力惊人。” “那也是章教授前期急救的工作做的好。” “陆委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我原先以为陆委的儿子不会说这种恭维话的。” 周司晨听着这话正要笑出来,突然觉得哪儿不对,章雪策怎么知道陆征是君爷的儿子。 “上次在医院,看见你爸过来找你,陆委这个人,是如雷贯耳的大名,鲜少有人不知道的。”章雪策说。 陆征对此的反应很是平静:“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必要恭维章教授您。在昨晚跟着章教授处理急救病人的时候,学了不少实用的东西。比如如何更快更好地找手术切点,确定引流管位置。” 周司晨耸耸肩,看着章雪策脸上好像出现了一抹吃惊的神色。 君爷的儿子,哪是那么好应付的。那是章雪策刚没有亲眼听见,人家对女朋友表白的那会儿,才说的什么大实话。 “我们几个中午一块吃个饭吧。我请客。”章雪策道。 吴正淳走了过来,在周司晨要开口之前,说:“可以。” 周司晨对着自己淳哥一个瞪眼。这个人,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可是,吴正淳像是对他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反倒是一双眼睛都盯在章雪策的脸上。 下雨了,在他们一行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出外找个地方吃饭的时候。 秋天的雨,在北方来说,更为寒冷,下起来像冰棍儿似的,比下雪更让人尴尬。章雪策边看那豆大的雨点边说:“原先气象台报了,是要下雪的,怎么变成下雨了?大概是空气污染太严重了。现在谁不知道这里的污染最严重。” 吴正淳觉得是:“不如在酒店里随便找个餐馆吃了。”主要是他们几个搬了过来以后,由于只有这几个人,组织的医学协会不给他们提供免费的团体工作餐,只给他们一餐多少钱的现金补助。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是到外面吃,比在酒店里的餐馆吃划算的多。可是眼看下雨的话,出去一趟不方便。 刚好,陆征上酒店服务台那里找来了雨伞。周司晨看着君爷的儿子这个做事样样积极分子的劲头,无语地抽了下嘴角。 “出去外面吃吧。我知道有一家店好吃,叫驴肉火烧。说真的,也只有在这个地方,能吃到全国各地正宗的小吃。打车,没有关系,反正现在还早着。”章雪策对他们几个指了下表。 吴正淳低头看了下表,发现被他招呼了出来以后,才十一点,等于,出去哪怕耽误一个钟头车程,不过十二点,刚好吃饭。 见是拒绝不了,大伙儿只好冒雨上了一辆计程车。 坐在车上时,章雪策坐在前面,对着车前镜对算是本地人的陆征说:“陆同学应该知道的,驴肉火烧。” 另外两个南方人,确实在没有吃过的情况下,连这个小吃名都是生平第一次听见。 “听是听过。”陆征答,“从小家风严,不在外吃东西。没有吃过。” 周司晨抱着手臂,听着他这话,嘴角抽了再抽:果然是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什么家风严,不准在外吃东西,不就是典型的温室里的花朵吗? 足以让人怀疑这陆少爷是不是都不食人间烟火的了。 “你女朋友不是开饭馆的吗?” 章雪策突然冒出的这句问,让另外三个人都愣了下。 陆征疑问两个字,清楚地写在脸上。不,在其他人眼里,可以看见陆少爷的眼中少有地浮现出了一些十分暗沉的神色。 “你问我怎么知道?昨晚上,她不是在旁边帮忙我们两个吗?刚好,今天头条新闻,原先我还以为看错眼了。”章雪策把手机拿出来说的时候,同时冲绷紧脸的陆少爷无伤大雅地笑了一笑,“放心,这么大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叫不会说出去的?那出租车司机在开车呢。 章雪策接着对开车的司机说:“个人隐私,请勿泄漏。” 开出租车的老师傅挺配合的,随口一掰:“事关职业道德,我不会说乘客的坏话的。” 章雪策满意地冲他们几个又点了下头。 固然不怎么喜欢陆少爷,可是,周司晨都觉得,这个章雪策分明是来找茬的。究竟找谁的茬,好像谁的茬都找,越来越古怪的一个人。不过,按照他在网上查找的资料来看,这个章雪策,真是有点刷子的一个人,不是个假冒伪劣的教授。 其实,自从章雪策提议吃驴肉火烧以后,他们一行人里头,吴正淳开始沉默了,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出租车是快开到了那家做驴肉火烧的老字号店。陆征不得不提醒吴正淳,吴正淳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好多遍。 吴正淳下车的时候,顺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结果手上可能有汗,手机一滑,掉地上去了。地上由于下雨的缘故,全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手机掉下去相当于马上洗了个冷水澡。屏幕当场黑了,吴正淳当场跟着刷黑脸了。 周司晨赶紧转身,帮淳哥捡起手机看能不能做什么补救。 反倒是那个章雪策眼快,对着吴正淳说:“我刚看见了你手机黑屏之前的屏幕,来电显示的是一个叫做晏子打来的?是你朋友?” “嗯。”吴正淳随口答应着,心里琢磨晏子怎么突然给他打电话了。 要知道,晏子姑娘从来嫌弃给他打电话的。说是长途电话打了没有什么经济效应,太烧钱。他是不介意给晏子打的,只是晏子不一定听。 担心晏子发生什么事儿,吴正淳先借了小周弟弟的手机,众人原先都以为他知道晏子的号码,结果他并没有记住,而是问起了其他人:“你们知道她号码吗?” 陆征都认为,他没有记住晏子的手机号码有点奇怪,毕竟,他爱恋晏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明显的事实。即使如此,陆征刚好手机里有记录晏子的号码,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借给了他。 吴正淳看起来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瞧见他和周司晨脸上的任何表情,急着拿过他号码,站在饭馆面前的雨棚下,直接给晏子打了电话。 嘟嘟响了几声,吴正淳才想起什么的样子,转头问陆征:“你怎么有她的号码?” “她找过我,因为小青的事。”陆征很坦诚。 吴正淳听不出这个理由有任何错,等到对面的电话一通,对着电话对面的人先说:“我手机掉水里了,借的陆征的电话给你打的。晏子,你在吗?” 过了片刻,对面传出了晏子的声音:“在——” “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现在在这边,你知道吗?” “什么?” “我说我和你在一个城市里,来了有一两天了吧。” 吴正淳是傻了一会儿,接着舔舔沾了雨丝的嘴唇:“你是忙吧,所以,来了以后没有马上给我来电话。我理解。” “我说你这人——”晏子姑娘突然像是来了气,“你这人,怎么那么爱装,说实话是很丢你脸的一件事吗?当然,我们姑娘的脸皮厚,你们男人的脸皮薄些,尤其你,吴正淳。” “我没有——” “没有?吴教授,我发觉我是那样的宽容伟大,我来了不马上找你,你不介意我整天和我的部长在一起?你吴正淳的心就那么宽广,不介意一个男人来插足?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吗,吴教授?”(未完待续) 姑嫂见面 吴正淳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是吧?我就知道,你这人心虚的时候,平常那张口若悬河的嘴,都得变成哑巴了。” “晏子,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我都没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叫我怎么说?” 晏子真是气死的心都有了:“是,你没有做我说你的那些事,我做了我说的那些事,你的态度呢?你的语文水平究竟谁教的?你考试有没有及格过?只你这种理解能力,你是不是存心给我装糊涂。算了!你自己想想吧,想清楚了,要分,还是在一起,再说吧。” 那边挂了电话时,吴正淳都懵着。 没有办法,周司晨拽了他一下:“淳哥,进去吧。外面风大,你看雨都泼你身上了。” 吴正淳低头一看,自己那西装,是被雨棚的水给溅湿了大半了,他身上的西装都很昂贵的,拿手弹了把雨珠儿,转身跟周司晨进了饭馆。 做驴肉火烧的店,当然不比什么酒店酒楼的,那么一点小地儿,最多二十来平方米,摆了六张桌子,两面靠墙,中间一条道一个人走都嫌弃挤。长条样的桌子,两边一共四个人坐,真的是挤到膝盖碰膝盖头,小朋友坐差不多。 这样的地方,小气,简陋,可偏偏,是出正宗口味的地方。看吃的人真不少。多是回头客,老顾客,新客人都像他们这样听人介绍,慕名而来的。收钱的女老板硬是忙不过来,大多数客人都是打包带走,知道这地方小,别想找地儿坐,坐了也不舒服。 吴正淳本想走,干脆也打包走了算了。可是,刚好有人吃完走了,留下了一张空桌子,章雪策眼疾手快占了桌子,招呼他们几个说:“坐吧,来,坐这里。” 几个人哪怕嫌挤,都只得坐了下来。 章雪策刚好坐了吴正淳的对面,给吴正淳递了一双筷子,接着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都忘了,你不喜欢用外面的筷子,嫌脏,要不,我到旁边超市里给你买一双。” 这分明是侮辱人嘛。周司晨拧紧了眉头刚要说话。 吴正淳叹气:“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都拿出来说。” “怎么,现在你愿意随大流了?” “其实,我早就很想问你了,你怎么从国外回来了?外国不好呆吗?你不像我,家人都在外面。” “哪里不一样了?我的心,一直可是在国内。你知道什么原因的。除非,你把她忘了。” 周司晨和陆征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看来,这两人是老同学没有错的了,而且,不是普通关系的老同学,所以,吴正淳自从见了这人以后,那种脸上的表情,都是错综复杂的。 “你没有忘记她?”吴正淳的声音更像是自问。 “当着你这些学生的面,你觉得讨论这个事儿,合适吗?或许合适吧。让他们两个也体会一下。”章雪策手指里夹的筷子指到周司晨和陆征,在陆征上顿了下来,“这位姓周的我不知道,但是,陆委的儿子,你,你爸是医生,你应该和你们吴教授一样,能体会到的。我的父亲也不是当医生的,所以,当年,是很吃惊。” 吃惊什么? “做这个决定的人,其实不是你们吴教授,可以说,和你们吴教授关系也不大,真的,只是,刚好,吴教授的父亲,也是医生。吴教授的父亲说了,说没得救。然后,病人的家属只能是,为了让女儿活下去,把器官捐献了。这个现在说起来,你们都是学医的,都明白了这意味了什么,对不对?捐了奇怪,帮助了他人,同时等于把本该死去的人延续下去。这是好事儿。” 听了半天,周司晨终于听明白了,是吴正淳那天,在君爷家里,无意中口漏的那个故事。那个死去的女孩,是吴正淳的初恋。这个章雪策,应该是当年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了。 吴正淳没有说完的故事里,章雪策今天把故事补齐了。那个女孩死了,器官捐出去了。接着,这两人,都在不同阶段出国深造了,到今天,刚好碰一块儿了。 章雪策笑着说:“别怪我,刚才以为你忘了她了。毕竟,我听你刚才打电话,那样紧张一个女孩子,是想,你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吧。也是,这么多年,该忘记的事儿,早该忘记的了。不要惦记着,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明白你说的这句话。”吴正淳这时候没有含糊,“从那时候起,她喜欢的人都是你,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对。是这样。可是,不是说,对方不喜欢你,你就不喜欢对方吧,对不对?我原先都以为,你会永远记着她的。” “我会记着她。一直都记着。” 陆征看着章雪策的脸,突然想起,上一次,章雪策当着杜玉心的面,说起那孩子的病情,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 有意,或是无意? 杜玉心的心脏谁捐的?恐怕只有他爸清楚,因为他爸是当年给杜玉心做移植心脏的人。 火车站 蒋西把刘明明放下车,自己去停车,两步路而已,刘明明没有打伞,结果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雨,泼的全身湿了大半。拿出纸巾拼命往身上抹着。蒋西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停车位,只好把车停到隔壁百货的地下停车场,再徒步走过来。 来回这样一耽搁,去掉了大半个小时。 在人行天桥上跑时,蒋西听到了妹妹打来的电话。 陆丫头说:“我说你人呢?我八辈子打电话叫你来接一回,你放我鸽子?” “没有。”蒋西赶紧否认,“我去停车了,没有找到位置,早就到了。你嫂子在车站呢,你打她电话。不然,我让她找你,你们在车站里麦当劳门口见面吧。” “外面下雨呢,在站台上都能看见那雨哗啦啦地下着。你把车都停到哪里去了?”陆丫头问。 女人不同男人,总是喜欢抓住一个问题一个脑筋问下去,婆妈的本性。蒋西想,妹妹别看很大男人的霸气,可是,终归是个小女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你管我车在哪里。我们带着伞出门的。有你想的那么傻吗?到时候,反正把你接上车。你先和你嫂子碰个面吧。你不是说,一直想先看看她什么样吗?” “我是怕把她吓到了,你不在,会不会有问题?” 居然有陆丫头会怕的事儿。蒋西高兴了,笑得贼亮:“有什么问题,你们见了面,不就都清楚了。” “好吧,我看到麦当劳了,我在那儿先点杯热可可,嫂子喜欢喝什么,我先给她点着。” “她不喜欢热量高的东西,说是怕增肥,你随便给她点杯茶吧。” “这都快吃午饭了,她吃茶不饿吗?” 陆丫头的那种性格,蒋西知道,没有等他说完话,妹妹那边果然是挂了电话。赶紧,给女朋友拨个电话。 刘明明的电话堵塞了,不知道和谁通电话,老半天过后,打通的时候,蒋西问:“你在哪里?” “车站里的麦当劳,我找来找去,好像这地方最好认,你车停好了没有,停好的话赶紧过来。” 蒋西听这话就傻了,想,莫非他们三个是心有灵犀。 “你听我说,那个,我妹妹,她不是十一点的火车到站吗?” “是。她下车了吗?是不是在出站口,哪个出站口,A?B?或是C来着?我去接。” “不,我大概五分钟前给她电话,她应该是走到麦当劳了。你在麦当劳里找找吧。她很好认的。对了,她说要点杯饮料给你喝。”蒋西说完这话,等了半天,不见有回音。 实际上,刘明明在对面已经是像根木桩一样动弹不得了,她正站在麦当劳的点菜柜台边上,准备给自己点杯红茶。刚好,旁边排队的一个女人,正要点单,点的是一杯热可可和一杯奶茶。 那女人,像蒋西说的,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醒目的广告牌,别提多引人注目了。刘明明只记得在蒋西家里的照片架上,看见过男朋友这个双胞胎妹妹的相片。 说是双胞胎,小时候长得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蒋西都和她承认过,说是小时候,他妹妹经常假装他的样子,装成男的,四处溜达,偏是没有人能认出来,害得他这个当哥的,整天受累。 长大了以后,女的,和男的,肯定长得有所偏差了,虽然都是俊男美女的基因,可明显,她这个男朋友,长得可没有妹妹这般的国色天香。 瞧四周多少双眼睛,无论男女老少,眼珠子都停在那女人身上,而那个女人,是习以为常了,那么多眼球,当作是空气一般,无动于衷。 刘明明吞了吞口水,手里捏的手机,快想砸了蒋西那个脑袋,早知道自己不提早下车了,现在,怎么认。 “你想要什么,小姐?小姐——” 柜台上的服务生喊了三声,见对面买单的陆南都转过头来看她,刘明明脸上都红了一片,回头对那服务生说:“给一袋薯条,和一杯热可可,我男朋友喜欢。” 两句话,算是飞鸿传情。 陆南收到了,想,原来自己哥找的女人,这么有心思的人。可不像自己妈在电话里说的,什么养尊处优啥都不会的傻小姐。 两个女人拿了吃的,一块走到边角的一张小桌子,给蒋西留了个位置。 “我叫刘明明,蒋西是——”刘明明小心斟酌之后,开口。 “我是陆南。” 直截了当,那作风,一点都不像她见过的公公婆婆,倒是比较像她见过的那个君爷。蒋西都说过了,他这个妹妹,谁都不像,只像他们大舅。 刘明明再看陆南那身,从管制区出来以后没有更换的制服,女人穿这个绿衣,真是不同的美,比起男人更美,美得好比万片红花里的那点绿,惹眼的很,让人羡慕。 陆南习惯了,早习惯了人家这样看她,再说这是她从小的骄傲,她引以为傲的地方。 男朋友来之前,总得找个话题,和未来小姑打好关系。刘明明说:“蒋西说,说你回来住几天?” “住几天吧。看情况。我这回假期比较长,主要是回来看我小舅一家的。听说嫂子见过我舅舅们了。” “是的。”刘明明回答的时候,怎么觉得对面未来小姑的表情有那么一点高深莫测。 陆丫头是微笑着:“听说你给我们大舅送了两瓶人头马。” 这种丢脸的事儿!刘明明要捂脸了:“那其实,是我随手从家里拿的。我爸一个做经销商的朋友送的。是我疏忽了,之前没有准备好礼物。” “挺好的,我觉得。” “这个,你真别取笑我了,真的。” “那我问句真的,听说,你和我哥的事儿,是你一个朋友给撮合的。” 刘明明可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问起杜玉心,着实愣了一下,有些抓不到头脑。 “你那朋友怎么样了?”陆丫头的表情可没有像是在开玩笑,“她从派出所出来了没有?昨晚上,你们都一夜没有睡吧。” 刘明明伸手一摸,都能摸到自己的黑眼圈,虽然用粉给抹了掩饰了,但是,骗不了人。 “是的。她那人,我可以用我人格保证,绝对不是会做坏事的那种人。是被人诬陷的!” “我看了网上那些报道,每一条,在来的路上,都仔细看过了。有篇报道说的很对,现在是讲法制的时代,定一个人的罪,要讲求实证,不能因为舆论来定罪。最后,要看找到的证据是怎样的。听说,现在的证据,对她也不是很有利。”陆南说完这些话,低头喝了口水。 刘明明只感觉,自己怎么好像在和一个领导说话。 天! 蒋西可从来没有和她说过是这样。公公婆婆,俨然都没有这个小姑可怕呢。 刘明明全身快怕死了。 陆丫头一抬眼睛,刘明明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问:“怎么了?” “我问你,你那个朋友,是不是有个哥哥?”(未完待续) 露馅儿 “哥哥?杜玉心的哥哥?”刘明明大小姐没有晃过神来,脱口而出,“你认识她哥吗?” 陆丫头突然发现,眼前自己双胞胎哥哥的未婚妻,脑筋有点儿秀逗,有点儿一根筋,难怪自己哥哥会喜欢。因为自己那哥哥西西,从小是个大腹黑,说白了,最喜欢这种小白兔了,好拿捏。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哥?”陆丫头高深莫测地勾了下嘴角。 刘明明大小姐的脑子硬是没有就此转过弯来,老半天了,只能吐出:“我以为,你这么问——” “我问什么了?” “你问她是不是有个哥,从哪里听说的,是不是?” 终于,刘明明大小姐脑袋转过弯来了,找到了突破口。 “是,听我哥说的,说,说到你这个朋友时,因为说到了是刚好我们妈的朋友的孩子,我就说,好像记得他们家有个儿子。我哥就说,对于他们,你比较熟悉,所以顺便问问你。” “你很想了解他们吗?”刘明明好奇,并且觉得奇怪,像她的未婚夫蒋西吧,从来几乎都不问她这个,固然明知道她和杜玉心的关系好到什么样。 “是想了解他们。因为听说,这个杜玉心,在和我大舅的儿子谈恋爱,是不是?”陆丫头淡定自如地回答着。 刘明明点了头:“那是的,你是听西西说的吧。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没有想到,这么快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都不知道是谁喜欢找玉心的茬。玉心平常也不像是会得罪了谁,让对方这样下狠心的,想让玉心死一样。” 死? 陆丫头眸子里转了一圈光后,沉了沉。基于直觉,她可是陆家的继承人,不用其他人说,单凭嗅觉都可以闻出这事儿和陆家有关。 “刘明明!” 蒋西的声音,自麦当劳落地窗外传了进来。 陆丫头望向窗外,一眼看到她那个爱臭美的哥。 西西那副爱显摆爱臭美的样儿,从小就有。穿衣服不仅要有品味的牌子,而且,自己烫衣服,绝不假借于他人之手,因为不放心。 小时候,曾经为了一顶牛仔帽,价格昂贵,知道自己那吝啬的葛朗台妈咪不会买的,蒋西小朋友硬是偷偷接了个私活儿,帮人当技术水军发帖,一个月赚了上万块,买了这顶古董牛仔帽。事后被爸妈抓住了。 蒋大少训斥儿子不该干这种低廉的活儿,显得自己技术多逊。 蔓蔓葛朗台当然是心疼儿子花一万块只为了买一顶牛仔帽! 这孩子,以后花钱能得了? 真的很得了。她这个哥,正因为花钱如流水,所以倒逼着赚钱如洪水。 一件手工西装几十万,已经不入她哥眼了。她哥如今计划着,接个大的项目,买一幢民国时期留下来的那种古董别墅,价值应该一个亿吧。原因只是因为,她哥喜欢金粉世家那个男主角那种奢华的品格,想着人生最少要享受一次那样的少爷感觉。 这样的话,蒋西肯定是谁都敢不敢说,要是说了,准得被蒋大少和蔓蔓葛朗台直接拆了骨头。 不过,谁让他们两人是双胞胎。所谓双胞胎之间的那种心灵沟通,不用心有灵犀,都能一清二楚。 她哥哥设置的密码,连她爸都用技术破不了,没有办法,因为青出于蓝胜于蓝,对此,蒋大少也认了并且引以自豪。可是,所谓一物降一物。她这个妹子,不用吹灰之力,直接凭借双胞胎之间那点心灵感应,不需要任何技术,直接破了她哥的任何密码。 从此以后,她哥都学乖了,有什么秘密提前和她说,避免她自己撕开他那层纱直接挖他骨头,吐出来更惨。 西西穿的那风衣,一看是知道某个洋牌的,定制的。 崇洋媚外!陆丫头在心里在脸上,可从来没有给这个臭屁哥哥好脸色。 蒋西在窗户外向她们两个招招手。 对面,自己那未来嫂子见到她哥,挺兴奋的,站起来,两眼好比冒红心的小鹿。陆丫头在心里摇了摇脑袋。 室内热,蒋西脱了风衣,走到她们旁边。刘明明给他搬了把椅子。 趁刘明明走去柜台给蒋西买热饮的时候,陆丫头给了双胞胎哥哥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不懂。”蒋西坐在椅子里,对于自己妹妹那个鄙视,轻松地一笑,颇显自得,“这叫做被人宠着爱着的幸福。你呢,是一根筋头,总以为自己是最强的。我这个男人,都喜欢被人宠着爱着。你这个女人,那样要强做什么?不觉得累吗?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爸心疼。肯定担心你以后怎么办,这个思想不累吗?” “好吃懒做的典范,就你这种人!”对自己这个臭屁哥哥,陆丫头一点口德都不愿意留,“你好意思吗?一个大男人,连张椅子都不会自己搬,要女朋友搬,我只差没有把你这幅德行拍了放网上了。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迟都不让我和她碰面了。因为,我看你挑中她原因,只因为她好欺负好糊弄好听话,对不对?” 陆丫头压低音量说的这些话的,麦当劳里热闹,人来人往,按道理来说,距离很近都不一定是听得见的。 蒋西勾着嘴角,刚想对聪明过头的妹妹一个回复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妹妹身后的刘明明。那一刻,蒋西勾着的嘴角僵了。 在陆丫头察觉回头前,刘明明走到了他们身边,把热饮放在了蒋西面前,说:“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当然是我喜欢的。”蒋西拿起她点的咖啡,马上尝一口。 “不苦吗?你不是最喜欢加糖加奶吗?这个可没有加糖,只加了奶。”刘明明手指尖捏着个糖袋。 蒋西一口想吐出来,不敢吐。 陆南算是看到了第一次自己那哥吃瘪的样子了,吃惊地挑挑眉,接着,嘴角一弯:活该。 “回家吧。”蒋西低头像是没事一样望了望表,说,“时间都挺晚的了,回去,爸妈该做好饭的了。” 刘明明却突然说:“我这样见了你妹妹了,算是完成任务了,接下来,我还有事儿,你们一家四口难得一聚,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在反而不好意思,添乱。我先走吧。你送你妹妹回家。” 是人,都可以看出刘明明的态度忽然的一百八十度改变。 蒋西黑了脸,眼睛只往妹妹那脸上瞅。 说真的,陆丫头一点不可怜这哥。谁让她哥这个天之骄子太好玩了,玩过火了,活该是被整整了。 结婚是大事儿,不能乱来的。有点什么疑问的话,在婚前解决比在婚后发现要好。她可不准备让她哥这样糊弄下去。 见妹妹一点插嘴的意思都没有,蒋西只好站起来,对刘明明说:“一块走吧。我爸妈一早知道你要来的,都做了你的饭。” “没关系。你吃多点就行了。我真的还有事儿。玉心今早上不是刚出来吗?我必须去看看她,了解下情况。还有,酒店里的工作,虽然我请了假,但是,到底有些事情必须回去看看。”刘明明口气坚决。 蒋西真的是有点受挫了,皱了眉头:“那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自己坐车就行了。你送你妹妹回家。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居然问我怎么办?”刘明明冲他一笑,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甚至在他左脸上作势贴了下,说,“好了,回头再联系。” 蒋西没有回过神来,刘明明向坐着的小姑拜了下,径直一个人走出了麦当劳。 陆丫头吸着杯子里的热可可,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蒋西冲妹妹瞪了个眼。 “你瞪我做什么?”陆丫头嘴角松开吸管,冲他说,“你和你女朋友之间的问题,和我什么关系?” “我和她本来没有任何问题——” “是吗?你不如说你这个混蛋,骗了人家多久,真当人家傻子一样。我告诉你,那点心思,或许谁都看不出来,要我看不出来,不可能。”陆丫头劈头盖脸斥了一顿老哥以后,起身,拿起自己放在脚边的行李包,“你自己开车回家吧。我去坐车,免得看着你这张臭脸和你吵架。” 蒋西伸手把她拉住,忽然沉了声音说:“胡说什么!我要是没有把你接回去,回头不用爸妈怎样,我自己都能把我自己埋了。” “行了。”陆丫头把他的手轻轻拨开,“我看你,赶紧先打个电话给她解释解释,否则,我看我这个未来嫂子也有些脾气的,有你受的了。” 蒋西反正跟在她后面走,一边给刘明明打电话。平常都是刘明明打给他居多,现在变成他主动打,有些不自在,结果,打了几遍,对面刘明明根本不接。与自己妹妹说的一样,刘明明大小姐发脾气了,有的他受了。 早上出了派出所以后,杜玉心直接住到了秦黎筝的住所。和家里报了平安,杜儒霖说给她送行李过来。 见是中午了,不适合到外面吃饭,杜玉心干脆让自己大哥从家里饭馆拎几个饭盒过来,刚好刘明明小姐中间插入短信,说是要上她们这里来。 杜儒霖把行李和饭盒送过来的时候,和刘明明一块在楼梯口碰上了头。 “怎么,你今天,我听玉心说,说是和你男朋友一块上你男朋友家里吃饭,不是吗?”杜儒霖在坐电梯的时候,问刘大小姐。 刘明明的脸本就黑成一片了,没有想到这里有个更缺根筋的,居然看不出她正恼怒谁呢,嘴巴一吐:“告诉你,我男朋友的妹妹,一开口就问起你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杜儒霖心口乍得一跳,却口气撅着:“你说谁呢?我怎么听着从来没有听过的人。” “是。我也觉得奇怪呢。西西的妹妹,一直在外,都很少回家。像我,都是今天第一天见她。不过,真是个传说中的大美人一点都没有错儿。走到哪里,都是招牌广告里的女主角。她怎么知道你的,可能从西西口里听说的。但是奇怪的是,怎么别的人不问,偏偏问起你。”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杜儒霖避开她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和地上,“人家大小姐,和你一样,和我这种人,天和地。她不是问我吧,是问其他人,顺带的,问起我。也或许你听错了。” “我也这么想。是不是我听错了。”刘明明挠了挠头发。 杜儒霖提醒她:“你手机响好几回了。” “哦,一个搞推销的,我不想回他,忘记把他加进黑名单了。”说着,刘明明利索地掏出手机,按掉了来电。 到了秦大律师的家。秦黎筝给他们打开门,笑道:“快进来吧。我们都等到贴肚皮了。” 杜儒霖马上把饭盒放到了屋里的餐台上,回头一看,不见自己妹妹,问:“玉心呢?” “她在客房里休息。”秦黎筝压低了声量说,“她喉咙不太好,上回的病复发了,好像是。我让她先休息,你们来了再叫醒她。不过我刚才去看了她一下,好像睡了,昨晚毕竟熬了一夜。让她先睡会儿吧,等她醒了再给她吃吧。” 众人听着她这话没错,于是,都拉了椅子坐下来。 杜儒霖叹着气,说:“我这个当哥的,什么事儿都帮不上忙。明明,这次真又得多谢你了。” “玉心是我朋友,我不帮她,谁帮她?”刘明明大小姐说这话不假思索,关了手里的手机,冷冷地哼了一声,“现在,男人都没有朋友可靠。” 一句话,另两个人,仿佛才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对。 秦黎筝是个聪明的女人,再说刘明明只是她客户,她是绝对不会去碰客户的隐私。走去厨房,给他们倒两杯水。 杜儒霖小心瞅了刘大小姐的脸色,问:“怎么了?和人吵架了?” 刘明明不睬他,叫着秦黎筝:“如果玉心情况不太好,是不是不适合到医院看病?” “肯定不合适。记者肯定都盯着她。她上医院,没病都得闹出病来。”(未完待续) 一家四口 陆征和吴正淳等人正要一块回去的时候,接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秦黎筝发来的,问他,需要给杜玉心买什么便药,她到附近药店去买。就此,陆征和吴正淳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 吴正淳只看他表情,都猜得到是忙什么事,问:“是不是玉心发生什么事了?” “是。”陆征道,“她喉咙又发炎了,我去给她买点消炎药。” “去去去,赶紧去,有什么事儿回个电话。”一边说着,吴正淳把他推到了出租车边。 陆征坐上了出租车就走了。 余下的三个人,看着没有间断的雨丝从小吃店门前的雨棚上落下来。吃那驴肉火烧腥味重,吴正淳打了个饱嗝。周司晨叫车过来的时候,顺便给他买了一瓶软装的红茶饮料。 章雪策看他打嗝的样子,笑话说:“当年是谁抢着说要吃这个的?” “淳哥一直想吃驴肉火烧吗?”周司晨有些吃惊地问,从来没有听吴正淳自己提过。 吴正淳脸上浮现的笑容略显尴尬:“小时候的事了,哪里懂得什么,听人家吃过说好吃,于是,想试试看。” “当时几个人说得可有模有样了,说是放假了背个书包,把全国大江南北全逛个遍。” 章雪策说话的时候,周司晨贴在吴正淳耳边说:“淳哥,你这个老同学,究竟以前和你关系怎样?” “一般。”吴正淳是个不善于说谎话的人。 “他以前,是不是和你抢过女人,上回,我在君爷家里听你说过的那个初恋?” 吴正淳咳嗽两声掩饰着,不言而喻。 “你们俩情敌。我说,淳哥,他这回和你合作,安的什么心思,你知道吗?” “多少年前老掉牙的事了。” “可是,我看他没有忘记,你也没有忘记,不是吗?” “你不要多想。怎么说都好,人已经死了。” 周司晨抬头看了眼他的脸,像是有些吃惊他这个口气,不像平常的他。 吴正淳说的挺无奈的,说真的,人都死了,还要说什么呢。多美好的事情,只能放在回忆里想想,莫非还能怎样。 他心里如今烦的,是晏子那通电话,有些莫名其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晏子突然质疑起他对她的真心实意了。 自己的手机泡水了,得找个地方修理,于是,吴正淳对章雪策说:“你先回酒店吧。我们找家手机维修店看看,看能不能把手机修好,不行的话,我还得赶紧买一个,换张同号的卡。” “你看你,一开始走神是想什么了,居然让手机泡水了。”章雪策不由说起他来,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拿出张名片,“这个人,你记得不?我猜你肯定你不记得了。因为,你这人在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典型的学霸,每天除了学习,连交往都可以不要的人。同学会每年举行,硬是没有人能联系上你。老怀,人家在这里开了一家手机连锁店,你去他那里找找他。免得人家后来说起,说你有事也不找老同学帮忙。” 吴正淳接过名片,一丝讶异的样子:“你们到现在都有联系?” 章雪策对他这话真无奈了,说:“你以为我是你吗?” 这样一来,章雪策自己打了车回酒店。吴正淳和周司晨一起坐上另一辆车,去找老怀这个人。 周司晨其实不太赞成他去找老同学,去到那里,八成又得被人念叨。可是,吴正淳不这样想,说:“老怀我知道,不像他。要说学霸,他学习成绩当时也不错,不然怎么能当班长呢?只是,我每次考试的成绩比他的成绩略高一点。” 吴正淳说话的口吻向来如此,不懂的人,只以为他是个自傲的喜欢讽刺人的。 周司晨叹着气,问:“那个老怀又是什么人,和他什么关系,很要好吗?” “不能算很要好吧。你知道的,他出国多少年了。再说了,他当时在学校,人缘好,和谁都交好,不见得和谁特别好。所以,连我这种人,他都能和我有来往。老怀,属于我这种人,不太会说话的,简单的说,叫技术帝。” 明白了,是那种埋头钻研技术的人,和吴正淳差不多,只是一个更闷骚,吴正淳则是爱自吹自擂。 “你和老怀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但是,老怀和谁的关系也就那样。”吴正淳手指挠着下巴还说,“真是让人好奇死了。老怀什么时候跑这边发展了?而且,开了手机连锁店,行啊,当大老板了。” 周司晨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思绪里全泡在当年的同班同学身上了。 从火车站出发,蒋西打不通刘明明的电话,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这样给自己甩冷脸,这一切,不用说,都是拜自己妹妹所赐。 蒋西恨恨地踩了油门。 坐在后座的陆丫头拿着车上放的杂志,无聊地翻着,感受到车子犹如脱缰的野马突然往前冲,就知道自己哥受教育了,于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说:“你有本事找你女人发泄去,找你妹妹发泄,算什么东西?” “还不都是你惹的!” “我惹的?我说了几遍了,你们自己的事儿不要怪到我头上。要怪,怪你自己,你究竟是不是想着娶老婆的,还是只当人家玩玩?我看人家挺认真的,你这耽误,是耽误了人家十几年了,没良心。” “谁说我不想娶她?我要是不娶她,能带回来给家人看?你哪只眼看你哥是个没良心的了?” “那我问你,你究竟看中她什么了?你究竟爱她吗?” 蒋西不说话,一双乌黑的眼睛只望着前方的道路。 陆丫头道:“要我说,没良心的全是这些你们男人。娶个老婆,等于娶个服侍你的保姆是不是?” “你可不要一棍子打死,我告诉你,你有本事敢这样说爸去!”蒋西怒起来,不和妹妹兜圈子,都要吼起来了。 “爸?爸那种好男人天下难找。只能说妈运气太好了。说真的,妈是走了狗运。要是我是妈的话,不得珍惜死了。” “谁说妈不珍惜爸了?” “妈谁都不珍惜,只珍惜在南方的姥爷。” 蒋西的神情因为妹妹这句话,跟着复杂了起来。有一件事,他没来得及和妹妹说呢,舔舔嘴唇说起:“知道姥爷的儿子来了吗?” “谁?” “晨哥。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的。” 陆丫头像是回忆里起来,嘴角微弯:“哦,那个小腹黑。表面上斯斯文文的,肚子里装的全是算计。” “你知道他现在和谁在一起吗?” “和谁?” “和征征,跟的同一个老师。偏偏这个老师,和他感情老好了。而大舅,像是有准备,让那个教授给舅妈开刀治病。” 这些事,陆丫头回来之前都不知道,现在听哥哥这样一说,发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很多,多到让她有种应接不暇的眼花缭乱。 “这么复杂的关系?” “是,够复杂吧。”蒋西说这句复杂时,好像在映衬刚才她说的周司晨是小腹黑。 “可我对他妈印象还好。”陆丫头记得周玉在陆家的人缘,上上下下都是广受欢迎,连她都不例外。因为周玉不仅是个大律师,而且是真正讲道理的大律师,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不像她妈,简直那脑筋是一根子的,不会回头的。 每次只要说到温世轩的问题,蔓蔓是根本不用任何人与她讲理的,认定了,温世轩是对的。或许,温世轩是对,可是,作为陆家的女儿,是不是该照顾陆家人的感情为先。蔓蔓对此却好像不用考虑的。 “大舅是欠妈的债,大舅自己都认了。”蒋西在妹妹出口之前,先说了这句,提醒妹子,“回家之后,记得别和妈吵。你难得回来一次,吃个饭都吵架,嫌弃我和爸夹在你们两个中间不累吗?” 陆南低头翻着手里的书,不回答任何话。 蒋西唯有轻嘘一声,可谓是习以为常了。 兄妹俩回到家。可能是有意照顾他们一家四口团聚,对面的陆家人,陆夫人陆爸,和陆欢一家都出去玩了,中午没有回来。 蒋西心里都琢磨,莫非大家都知道,自己妹妹回家后少不了一吵,干脆避开,免得惹得大家都不愉快。所谓家丑不外扬,小学霸是第一次回父亲家里呢。可不要吓着孩子了。 蔓蔓听说他们在路上以后,在厨房里现炒几个热菜。蒋衍听到门铃声,直奔门口来见小女儿。 打开门,陆丫头大喊一声:“爸——” 心疼的小棉袄回来了。蒋大少把早长大的女儿抱了个满怀。女儿个子高,都长到他肩头那么高了。 蒋西见着腻歪地在旁边添油加醋:“拍电视剧呢?久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雨?你们腻不腻,我看着都快转台了。” “转你的台吧。赶紧转!”在爸爸怀里蹭着的陆丫头,毫不留情给双胞胎哥哥一直脚伸过去踹到屁股上。 蒋西顺道回厨房里帮母亲端菜了。 蒋大少帮女儿拎行李,关上门,才想起,喊:“西西,怎么只有你一个?” “什么叫只有我一个,我不是带她回来了吗?”蒋西狡辩着。 蔓蔓把菜放到盘子里,摆整齐了,再让儿子端出去,现在听见老公这么问,一只手拽住想跑的儿子的衣服,瞅着儿子的脸蛋儿,问:“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明明她有事,玉心刚从派出所里出来,她不放心,非要去看看。所以,说是向你们两老道声对不起,下次再来。我想着,南南回家,我们自己都一大堆话要说,她在这里反而不方便。”蒋西东搬西挪,凑着理由搪塞父母的疑问。 蒋大少走来,毫不留情把手指头放在儿子脑袋上一敲,说:“你唬谁呢?本来听说你妹妹要来,她不是很高兴吗?” 刘明明的性子,他们这对做男方家长父母的,早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摸了个八成。那就是,刘明明比谁,都在乎他们两老的想法。等于说,刘明明倒追他们的儿子。 能上他们家来,和刚回来的小姑见面,刘明明高兴死都来不及,临时打了退堂鼓,完全不对劲。 蒋西肯定没有办法对父母说实话,在两双眼睛下用力挣扎。 陆丫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边说:“爸,妈,别问他了。要我说,那是他活该。刚好双方都冷静一下。结婚不是儿戏。现在,外面的婚姻更乱了。多的是结了马上离了的。我可不想要一个结婚不到两小时马上离婚的嫂子。” 蒋大少和蔓蔓的脸色都变了。 一手拎起了儿子的耳朵,蒋大少把儿子拎到了客厅拷问。 蔓蔓看着,显然都不用急着吃饭了,一本正经地解了围裙,跟着走到客厅前,先经过女儿房间门口问:“你知道你哥是怎么回事吗?” “让他自己说。我可不想做那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陆南说。 蔓蔓听着她这话就说她:“那是你哥,不要这样计较。” “我和他计较吗?”陆南不解地瞧了母亲一眼。 “有什么话说了,他知道你为他好,不会说你什么的,反而是你这个态度,怎么说你变成背后说他坏话的小人了。” 客厅里蒋家父子俩没有开始说话呢,只听家里两个女人已经争执了起来,赶紧站了起来熄火。 “蔓蔓,南南他不是这个意思——” 蒋大少刚开这个口,小棉袄不满意了:“爸,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说的话让妈误会了吗?” “你少说两句。”蒋西赶紧拉拉妹妹。 “你们一个两个紧张什么?”陆南喊了起来,“我这不刚回家,怎么像防什么一样防着我?” “这不是怕你——我不是在车上和你说了吗?” 陆丫头瞪了自己老哥一眼,扔下没有整理完的衣服跑出去上厕所。 “一堆衣服这样乱扔,到外面说她是什么工作的,她自己都不觉得丢脸吗?”蔓蔓低头给女儿捡衣服。 陆南一听,直冲了回来:“我自己能收拾,你们不要碰,事关机密,谁碰了谁负责!”(未完待续) 白露姐姐当救兵 白露早上刚应付完杜家夫妇,吃完早饭,没有去菜市场,因为儿子说自己要去,她去了百货商场。想自己那最疼惜的陆丫头回来了,肯定没有什么新衣服穿,平常陆丫头都没有机会上商场逛衣服,于是拎了钱包,准备给陆丫头买两件新的,在这边的时候能穿。 在商场里,白露在中午准备自己一个人解决午餐。 刚坐下喝口汤,等着菜上来的时候,电话响了。 蒋西在电话里像屁股着火的火鸡,冲她叫着:“舅妈你赶紧到我家里来。哎呀,又吵了!又吵了!” 不用多想,都知道谁和谁吵了。白露抓起包,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开着车上小姑家里灭火。 到了蔓蔓家里一看,两个房门各自紧闭着。这回,蒋家父子俩是一起坐在了客厅里边开电视边叹气。 “舅妈,你终于来了。”给白露姐姐打开门的蒋西,抓住白露姐姐的袖管,像一条哀求的小狗摇尾巴。 白露说他:“怎么,这次是你惹出来的祸?” 两个外甥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白露还能不懂这对双胞胎。 蒋西不敢当着白露姐姐的面撒谎,点点头:“其实说起来,真不算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我的事儿,怎么突然变成导火索了,她们两个突然间吵起来了。” “说说你的是什么事儿?”白露边问蒋西,边是先走到了外甥女的房间门口,敲着门,“南南,是我。” 听到是舅妈的声音,陆丫头不假思索,从屋里打开了门,道:“舅妈,我屋里乱着呢,衣服没有收拾完,这样,我们到客厅坐,我给你倒水。” 看这个情况,陆丫头也不像是和谁吵完架的人,干净利索,思维清楚。 白露笑望着这个长大的外甥女,只觉得这个孩子姓陆,是对了。陆丫头无疑是出色,出众的,到了哪儿都让人刮目相看,唯一就是,在家里的时候,少不了和蔓蔓吵上两嘴。 陆南走进厨房给白露倒水。白露走到客厅里,坐在了蒋大少旁边的沙发上,问:“你不劝劝蔓蔓?” 蒋大少不动。要他说,他觉得这事儿自己太太也有错。女儿刚回来,有什么事都好,不是什么大事儿大问题,忍一忍不好吗?非要挑刺儿。 “你啊——”白露推了他一把,“等会儿陆君如果回来,不怕陆君怎么念你老婆的?” 蒋大少想到这里,又觉得如果自己都不偏袒自己老婆,那老婆是要被所有人骂惨了,所以,心里忍不住怜惜,站了起来。说起来都是小口角,小问题,大家心里都宽容谅解一下不就完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 陆南把倒好的开水放到了白露面前。 白露对她说:“去,和你妈先道个歉。” “我和她道什么歉?” “就冲她是你妈。你小时候她忍你,你大了不得忍她?” 白露两句话还真的刺中了要害。陆丫头没话说了,一屁股坐她旁边,道:“等我爸哄完我妈再说。” “丫头。”白露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生什么气呢?再气也是你家里人。” “我不是生什么气,只是觉得无聊。口角不合罢了。要说放在心上的人,肯定是我妈不是我。她自个儿生闷气,我只是在收拾自己的行李。”陆丫头说得轻描淡写的。 蒋西挑了挑眉头,都觉得妹妹这叫做无事就登三宝殿。就妹妹这个态度,像极了他大舅,到哪儿都得惹到看着不顺眼的人。可偏偏,这种人,又饱受人的崇拜和喜爱。一句话概括起来,叫做:有个性! 白露对陆丫头当然是喜爱的不得了,拿出自己刚给陆丫头买的衣服,道:“你看看,知道你身高后挑的,颜色也是你喜欢的,绿色系。” “舅妈的品味没得说,只要是舅妈挑的,我都喜欢。”陆丫头看都不看全盘收下,道,“回头照服装卡上的价钱,我给舅妈把买衣服的钱打到舅妈的支付宝。” 白露姐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叫:“你这个丫头这样对待你舅妈吗?和你舅妈客气什么?从小我给你和西西买的衣服会少吗?用得着你花钱吗?你舅妈给你买两件衣服的钱都没有吗?” “有是有,可我不想学我哥那个厚脸皮啊。自己都能赚钱了,哪能舅妈给钱花。”陆丫头说。 无辜再次中箭的蒋西,咳嗽两声说着:“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告诉你,很多年舅妈都没有给我买过东西了,倒是你,舅妈年年给你买。你好意思说我!” “那更说明了你这人厚颜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舅妈才不给你买衣服的。是不是,舅妈?”陆丫头边说,边冲白露姐姐一笑。 白露笑着,打开口杯盖子喝了口水。这水入肚,肚子空空的,哐啷啷的响。白露自己听着都不好意思。 蒋西和陆南都听出来什么回事。陆南对着自己哥冷冷地说:“你打的电话?” “我和爸都搞不定,总不能让你们两个饿一下午肚子。我和我爸都饿到肚皮贴后背了。怎么办?只能找舅妈了。看吧,舅妈一来什么事儿都解决了。”蒋西说。 “舅妈,你饿了吧?刚好我们都没有吃呢。一块吃吧。”陆南拉起了白露姐姐的手说。 蒋大少站在卧室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温言软语道:“白露来了,你不出来?不想给你大嫂面子?” 听到说自己大嫂过来,蔓蔓哪敢不给面子,磨蹭着起来以后,走到门口,打开门。 白露走到吃饭的食厅的时候,刚好经过她房间门口,说:“吃饭吧。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况且,你有什么怨气,我帮你出。” “我能有什么怨气?”蔓蔓道。 “那就对了。你从小忍她到大,反正生了孩子的父母都是上辈子欠孩子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得不说白露姐姐这心态真好。蔓蔓羡慕地在心里叹气。是人,逢人说起白露姐姐,都说白露姐姐那是神仙修炼的气度。正因为如此,现在看看,无论是君爷还是包子,哪个不是把白露姐姐放在心头上捧着的。 做人,得做到白露这个份上。可蔓蔓得承认,自己大嫂那个修行,没有几个人能学得来。反正,她学不来,她女儿那脾气,更学不来。 她女儿要是学白露就好了,偏偏不是,学她哥。她哥那个臭脾气,简直让她一碰就要炸。 几个人拉开椅子准备吃饭。由于刚才生了一场气,刚出炉的菜全冷了,只好回炉重炒。在蔓蔓回厨房热菜的时候,大伙儿先喝碗汤。 蒋西将功赎罪,给大家的碗里分汤。这个时候,陆丫头对无话不说的舅妈,把她哥的丑事全说出来了。 “你说他是不是自己造的孽,还敢说我的错?”陆丫头愤愤不休的,“要是我是那女的,直接甩了他!” 蒋西黑着脸:“是,你强,你牛,天底下,就你最牛,比女金刚更女金刚,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所以说,女人的耳朵最软的了。男人几句甜言蜜语,都可以直接把女人骗的团团转。”白露手指里捏着勺子搅和碗里的汤,像是有感而发。 蒋大少走进厨房里帮老婆端菜。 趁这个时候,陆南偷偷地问白露:“舅妈,我听说征征交女朋友了。” “嗯。” “大舅怎么看?” “你大舅对这个女的,还挺中意的。”白露对这点,是很了解自己老公的。 “不是杜家的孩子吗?”陆丫头记得自己大舅和杜家的关系真不怎样。 “那孩子比较特别。”白露说,“虽然是杜家的孩子,但是,一点都不像是杜家人的脾气。所以,你大舅很中意。” 陆南知道,君爷最喜欢理智的人,不喜欢感情用事的。看来,这位叫杜玉心的小姐,肯定是理智型的女人。 “舅妈喜欢吗?” “喜欢。主要是征征自己喜欢,这点,我和他爸都是一样的。” 陆丫头觉得,需要打个电话亲自问问小表弟。说干就干的脾气,让陆南站起来,走到阳台去打这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过后,对面传出陆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一个药店里面。 “姐。”陆征直接叫陆丫头姐的,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从小都那么亲密,“你回来了?在家吗?” “刚回到家。”陆南说,“你在哪里?不在吃饭吗?” “早过饭点了,在外面和教授一块提早吃了饭,然后,到药店给人买点药。” “给你女朋友买的?” 陆征像是略显尴尬:“是。” “你这是节奏比我还快。我这都没有男朋友呢。” “姐,下次我带她给你看。主要是现在她有点麻烦缠身,不太合适安排你们见面。” 陆丫头只听着这个小表弟的声音,现在都变得多稳重。想着上次和征征通过的电话,都不至于如此。看来,爱情真能改变一个人。陆丫头心里蓦然刮过一道凉风的感觉。 接完陆丫头的电话,陆征把买的药放到收银台上准备结算,同时,打电话让人出来拿药。他现在不太合适去到秦黎筝的地方找她。 杜儒霖兴致冲冲,自告奋勇,跑出来和陆征接头,给自己妹妹拿药。 陆征把买的药交给他的时候,不仅在纸上注明服药的方式,而且,对他再三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只凭这些简单的细节,杜儒霖都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小伙子对自己妹妹那片贴心暖意。 “谢了。”杜儒霖接过药后说,挺真心的一句感谢。 陆征摇头:“她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都记得联系我。” 杜儒霖拿了药转身刚要走,听陆征突然在他后面问了声:“你和我姐联系过了吗?” “什么?”杜儒霖被吓一跳,想,之前可没有人联想到这方面去了。陆征怎么知道的,太奇怪了,太吓人了。 “我猜的。因为我姐刚才和我通电话的时候,提起你了。”陆征道,英俊冷酷的那张脸几乎没有表情。 在杜儒霖看来,他这张脸和包公差不多。杜儒霖按耐住气问:“你姐问起我?” “嗯。她问,玉心是不是有个哥?我说我和你见过面。她好像想再问下去,不过没有问。”陆征锐利的眼神在对方的脸上不留痕迹地扫着。 这个人,虽然说是他女朋友的哥,可不是亲哥。对于杜家人,他和君爷一样,都持保留意见。 再说这人看起来百分百是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对陆南做了什么。否则,陆南怎么会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起来。 陆丫头可是个没心没肺的,尤其对男人更是冷酷无情的。会忽然对杜家的男人有了兴致问问题,绝对是出了什么岔子了。要说对杜家的了解,陆南当真可能都不及他陆征。毕竟,虽然说,陆南的妈和初夏是闺蜜。可两家的关系,仅限于长辈,没有传到下辈,特别是当后来杜家那么的介意陆家人的种种态度以后。 当然,他女朋友杜玉心是个例外。 杜儒霖道:“玉心不是你女朋友吗?她关心你,肯定顺带要了解玉心的家里情况了。有什么你就直接和她说。我家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能说。” “大哥能给出这句话就好了。”陆征道,“我们家里人的脾气,大哥都知道的,喜欢光明磊落的,最讨厌人在背后捅刀子的。” 杜儒霖想,自己能给陆家那位大小姐背后捅什么刀子吗?不是都说那位大小姐是刀枪不入的铜人吗? 再次转身,刚要去开车,背后陆征再来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姐的电话?” 杜儒霖真被吓坏了,想那位大小姐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和这个人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她的电话?” “因为我刚才问你联系她了吗?你表情好像说,你猜对了。” 杜儒霖浑身冒起了冷汗:君爷的儿子,也太鬼了吧,简直是福尔摩斯了!(未完待续) 线索 “我和她联系,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电话。昨晚情况那么危急,想找你说说,可是,不知道你电话。找明明的话,你知道她现在还不是和男朋友真的结婚了,不太好意思去问。所以,我爸妈不好意思打他们家电话,只好由我来打了。至于我为什么有她的电话,她不是很多年电话都没有变吗?我妈从她妈嘴里知道的,很奇怪吗?” 杜儒霖算是一番淡定沉着的,把话全解释完了。 陆征找了半天,好像找不到破绽。 杜儒霖趁机脚底抹油,开溜。 离开君爷的儿子以后,杜儒霖一路开车冷汗还直流,一边想着,那个陆家大小姐原来是个大嘴巴的,他只不过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倒好,四处替他宣传起来了,好像生怕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给她打电话这一回事。 归之,那晚上他是走火入魔了,发神经了,才想到突然给这位大小姐打电话。 药带了回来,刘明明给他开的门,问:“怎么去那么久?” “哪里久了?开车不用时间吗?路上不堵车吗?”杜儒霖说,进了门里问,“玉心醒了没有?” “醒了,在喝粥。” 杜玉心坐在食厅里,喝着粥,是人,都看得出她脸蛋浮红,好像有点发烧了。 杜儒霖赶紧把陆征买的药给妹妹拿出来,说:“他交代,如果烧到三十九度以上,不管怎样,都必须上医院看看了。” 刘明明听完,在杜玉心额头拿手背探了下:“三十九度?” 还是秦律师比较有经验,取出家里常备的电子耳温计,给杜玉心耳朵上滴了一声,看温度显示:三十八度六。 “要是再烧的话,去医院,那岂不是——”刘明明能联想到的是,在这事儿没有发生前,自己闺蜜去那医院打吊针,都能出点什么飞来横祸。 “什么回事?”秦黎筝有趣地问着。 “你可能知道的,那位大小姐的名声挺大的,陈家的小妞,近期刚上过巴黎时尚周封面。” 秦黎筝做的都是大客户的生意,圈子和刘明明差不多,一听马上了解了,说:“原来是那么回事。你们怎么惹到她的?” “她在倒追一个男人。这男人,不知道你认不认得,我觉得他脸熟。”刘明明把上次在急诊室偷拍的几张照片拿给秦黎筝看。 杜玉心在旁边,突然才发现上次刘大小姐搞了偷拍,不禁都皱起眉头来了:“这是涉及人家的隐私?” “什么隐私?那种公众人物,做出打自己脸的人物,需要隐私吗?”刘明明理直气壮地说。 对此,秦大律师说了一句公道的话:“用法律界的定义,你这样不经过当事人同意,拍了人家的照片,杜小姐说的没有错,你是触犯他人的隐私了。不过这种事情,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做,公安局的人,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否则,监狱早就爆满了。只要不把这东西拿来牟利炒作,一般也没人查。” 刘大小姐挑挑眉头:瞧,没错吧? 杜玉心反正只觉得刘大小姐太八卦:“你偷拍人家做什么?人家和你什么关系?” “你傻的,防止那人事后报复你。” “你说陈大小姐报复我?”杜玉心感觉特无聊的,“她很快就知道,我和那个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她自己胡猜乱想。你说她为什么报复我?没事找事吗?” “别说,真有人就喜欢没事找事的。” 对于刘大小姐这话儿,秦大律师有另一种看法:“没事找事的人,具体上来说,那肯定是没有的。每一件事的作案动机,肯定是有复杂的深刻的缘由。一点小口角引起的纷争背后,是多年的积怨,这才是正确的推案思维。” 杜玉心对此非常肯定地说:“我和这个大小姐,第一次见面,也就这一次见面罢了。” “你和叶家的少爷呢?是几次见面了?”秦黎筝问。 不愧是大律师出身的人,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问懵了。 “叶家的少爷?”刘明明仿佛看到了金矿,两眼亮晶晶的,追着问。 杜玉心拧着眉头:叶家少爷? “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这的确有些不应该。虽然说,叶家人做事为人低调,可说句实话,叶家底子厚,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秦黎筝开始在自己的手机上给他们摆出了一些资料。 以刘明明为首,几个人都好奇地看着。 “这位是叶家的二少爷,据说是现在叶家的掌门人了。这是叶家二少当年小时候在维也纳国际音乐节上展露头角的一张照片。”秦黎筝介绍。 刘明明把鼻子都凑到了手机屏幕上研究这个照片里拉小提琴的小帅哥,最后得出结论:“和我拍的那个男人很像,他们是叔侄,还是父子?” 秦大律师一串大笑:“那是多少年前的照片了。你不如说是他本人。不过据我所得到的资料来看,这位叶家二少是经商的,不可能突然变成一个医生。” “那么——”刘明明迟疑着。 “兄弟?”杜玉心嘴里蹦出一个词。 “是,叶家二少,我都说了二少。他有个哥哥,双胞胎哥哥,应该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至于他哥哥的资料。我这里一点都没有,哪怕他哥哥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不好意思,他哥哥很神秘。是不是当医生,我当然也不清楚了。”秦黎筝摊摊手,爱莫能助地说。 刘明明问:“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叶家的公开资料里,只有叶家二少的大名,叶家二少叫叶思臣。” “那也差不多了。我记得你上次说过,那个男人姓叶,你叫他叶医生,不是吗?”刘明明推着闺蜜的肩头说。 杜玉心有些不情不愿的表情:“他是姓叶。” “八成是了。”刘明明一口咬定,“要不是叶家的大少爷,那位陈家小妞也不可能这样用力倒追。” “陈家,在国外很出名,但是在国内的根基,肯定比不上叶家。再说,叶家这几年,在国际上混的也不错。像这位叶家二少,已经被商界评选为跨时代的商界奇才。很高的评价。与他同龄同期的人,都没有一个能超越他的。”秦黎筝满口都是赞美和惋惜之词,“我想见他一面都难。” “别说你,要不是你说起,我都不记得。”刘明明说。 “你当然不记得了,你不是心里只有你的西西少爷吗?”杜儒霖突然插进这样一句话来。 刘明明大小姐直瞪他眼睛。 为此杜儒霖贴在妹妹耳边说:“她好像和她的西西吵架了。” 杜玉心眨了下眼:“吵什么?” 刘明明一屁股坐椅子里,不想说话。 几个人都看着她。或许目光里有好奇,也有关心关切。 “我今天见到他妹妹了。”刘明明其实心里装着许多郁闷想发泄,哪里憋得住。 “你和他妹妹吵架了?”杜玉心说,“这可不好。” “我怎么可能和他妹妹吵架?!”刘明明大叫着,“他妹妹挺好的一个人,我看品行比他好不知道多少倍。” 杜儒霖心头直跳,想这位陆大小姐原来人缘不错,品行极高,连刘大小姐一见面,都打了满分的印象分。 “那为什么吵架?”杜玉心指出她手机里没有接的电话,“你连他电话都不接,看来情况挺严重的。你平常不是很喜欢他吗?说他没有一样是不好的。出手大方,对你也体贴。” “他哪里是体贴我,他是觉得我好糊弄!”说到这儿,刘明明一股委屈全涌出来了,跑进了卫生间里洗脸。 所有人一听完她这话,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秦黎筝抱着手,摇着头。要说这个世上,花花公子是很多的。有钱有势的公子爷,哪个要是不花心,天都能塌下来了。 杜玉心耸耸眉头,对冲进厕所里哀伤的刘大小姐,既是安慰又是实话:“他要是花心大萝卜的话,不得早被你抓住辫子了,你抓到他和哪个女子在一起吗?” “没有。”刘明明大小姐无话可说。 “那就对了。他没有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糊弄你什么了?” “他觉得我傻,觉得我好糊弄。” “你怎么不觉得那是因为他觉得你可爱的地方呢?有的女人,想在男人面前装傻讨喜欢,都办不到呢。” 听妹妹这句话,杜儒霖都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牛! 秦黎筝笑了起来:“这话也没有错。只要不是犯了大原则的错误,男人哪个不犯错误的,女人,总得宽容一点,否则,不用结婚了。毕竟是两个陌生人在一块要过下半辈子。” “这点小细节你都忍受不了,结婚的事儿,你慢慢考虑吧。”杜玉心对闺蜜说。 刘明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瞥了瞥她们两个:“你们还是不是女人?尽说男人的好话!”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杜玉心说,“你大可以把我们的话当成耳边风。不过我告诉你,别看你和他都交往十几年了,婚前交往多少年都好,婚后能不能过下去完全两回事的。所以你看为什么有些青梅竹马一结婚反而马上离婚的。” 秦黎筝点头:“这种离婚官司我打过。总归一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婚不是谈恋爱。你是得好好想想了。” 刘明明大小姐用力拧着眉头,对她们两人说:“我怎么觉得你们的话,才真正是伤人的刀子。把我捅的,都快想死了一样。” “男人你别指望他会多么爱你。你要嫁的男人,首先要的不是他爱不爱你,而是他能不能负得起责任。” “责任?” “对。比如说,你和你将来的孩子,还是你父母,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他能不能给你撑起一片天来,这比什么都重要。不过,男人结婚想的也是一样。你去问现在哪个男人都好,想的都是能娶个老婆,在关键的时候照顾自己的。结婚说白了是这回事,互相搀扶。毕竟你父母不能陪你一辈子。” 刘明明走过来,在她背上一拍:“杜玉心,有你的。你敢说你男朋友也是这么想?” “我男朋友人很实际,从一开始交往就这么说的。说了,我生病,他都可能陪不了我,他有工作,但是,事后肯定会照顾我。” 几个人当场都无语了。刘明明只差翻白眼:这也能叫做谈恋爱和交往? 不管怎样,人家陆少,真的是给女朋友送药来了。 杜玉心吃了退烧的药和消炎的药,坐在客厅里陪她们坐会儿,睡的太久的话,也不好。 秦黎筝在打电话,不知道是找谁。刘明明大小姐还在纠结着,究竟给不给西西少爷回电话。杜儒霖看起来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对此,杜玉心觉得最奇怪。 她哥向来是个爽快的人,很少把心事藏肚子里的。能有什么心事,让她哥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性格? 秦黎筝打完一通电话,对她们几个说:“我问了一个朋友,那位陈家小妞,哪儿都没有去,这段时间是留在城里了,不知道做什么了。不过,她去过杜小姐你工作的酒店。” 大律师的直觉,总是超乎异常。 几乎是不假思索,刘明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给西西少爷打电话了。 吴正淳接到陆征的电话时,说:“我出去修手机,你先回酒店,可以找章教授,或是等我回来后再说。司晨和我在一起。” 陆征听这样一说,先回酒店里去了。 吴正淳和周司晨走进了老怀开的手机连锁店。 “我想找老怀。”吴正淳对手机营销柜台上的服务员说。 都知道老怀是谁,服务员进后台找人,没过多久,一个男人走出了幕后。(未完待续) 活该 周司晨一看,是个外型老实敦厚的男人,穿着简朴,普通衬衫加一件工装夹克,身材微胖,个子中等,不算矮,因此看起来,比较魁梧。 既然传说中是个技术帝,气质比较文雅。 老怀走到了柜台前,看见了吴正淳的时候,很显然怔了下的样子。 “我是吴正淳,记得我吗?”吴正淳指着自己问。 老怀点点头:“认得。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雪策说和你联系过,知道你在这边开了店,我的手机刚好坏了,让我来找你这个老同学。”吴正淳说。 老怀好像要回忆一下,道:“你说班长啊。” “是。” “你和他见过面了吗?” “你没有和他见面过吗?” “去年见过吧。在同学会上。不过,他不是在德国吗?” “他这几天回国来参加一个学术论坛,我刚好也在,所以——” “你和他一样?” “是。”吴正淳说这句是的时候,好像有些尴尬了,似乎知道接下来对方会说什么话。 老怀果然是说:“对了,你父亲是医生。子承父业,很正常。我早该想到的。” 为了避开父亲这个尴尬的话题,吴正淳拿出了手机:“这个是我的手机,中午不小心掉水里后,直接黑屏了。” “我看看。”老怀接过他的手机后,走到维修台上仔细研究了起来。 对此,吴正淳满意地对身边的周司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这人和章雪策不一样。” 周司晨反正看不出有哪点不一样了。说那章雪策好像处处针对吴正淳,而这个叫老怀的,明显是个淡漠的男人,对谁都那个不冷不热的样,能好点哪里。要他说,真得佩服死他这个淳哥了,这样的同学都能交下去。 检查过后,老怀走回来和老同学说:“你这个手机,不行,主板过水,全坏了,换主板的话,不划算,还不如买个新的。” “我也是这么想,能修就修,不能修的话,赶紧换一个。我身上一刻没有手机都不行的。主要是你给我看看那个手机里的卡,会不会坏了。”吴正淳扶了下眼镜说。 “我看倒不至于。”老怀轻而易举取出他手里里面的移动卡,拿专业的拭干纸擦了擦,随手,从柜台里取出一部普通的手机试验了下,看起来毫无发损。 吴正淳就此安心了,顺带是卖个人情给老同学,要老同学给他推荐手机。 老怀几乎不假思索:“按你这个身份,我看你现在用的是三星的旗舰机,去年新出的,定价也要五六千。” “是的。”吴正淳全身衣装打扮都是名牌,用的手机当然不会省。 “你既然习惯用了三星,继续用三星吧。”老怀说着让人去拿今年刚出的三星旗舰机,接着像是有些无聊地顺带问起,“很多人都喜欢用苹果,你怎么不用?” “苹果现在不是变成街机吗?什么人都用。多没意思。三星,我用着舒服,可以扩展储存,没有那么多限制,可以随意接外面的设备。手机体验的话,三星和苹果差不多。” 老怀那张淡漠的脸,终于因他这话破了一丝颜的样子,笑道:“你是个实用派,还是和以前一样。” 老同学之间,对于以前学业时期的记忆都是存在的,想着都很让人怀念的感觉。无论以前关系是好是坏,这是一种回忆的幸福感。 吴正淳对着老同学傻笑着。 周司晨看他们两个终于好像回忆起了过去像正常同学之间攀谈起来,却感到了一丝无聊了。或许他还是学子,不是很能体会到眼前这两个人的感觉。 看着那个服务生在店里进进出出,好像要给吴正淳找一部三星手机都颇为艰难的样子,周司晨看着就觉得奇怪。 手机终于拿来了,费时用了大概二十几分钟,老怀对此解释:“我们店里刚好那几部,今早上生意好,全卖出去了。只好到其它店里调货。” “理解理解。”吴正淳一点都不介意,能在等手机的时间找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同学,比手机更有价值。 老怀给他亲自试验了手机,仔细检查了过后,从两部同样型号的新手机里,仔细给吴正淳挑了一部好的,说:“这部比较好,做工比另一部精细一些。别看都是一个型号的,但是,屏幕制造商,不是同一家。” 吴正淳自然信得过他,问:“在哪里交钱?” “我们这里有POS机,应该刷卡吧。你我老同学,我算你同行价,价格比京东苏宁都要便宜,打个六八折跳水价。这样你用到后年都不会觉得浪费钱。” 听到这个六八折,吴正淳都大吃一惊,怎么好意思?这不是坑老同学的钱吗?他吴正淳可不是为了坑老同学来找老同学的。 老怀说:“上回章雪策在我这里拿的一部华为,我打他五折。你这个由于不是国产品牌,最多只能打这么多给你了。他那部华为还不是他自己用的,他拿着送人的。” 为此吴正淳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尴尬吐出一句:“你这人,像以前,脾气一点都没有变,对人都是老实过头的。说实话,章雪策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你这种人居然能做起生意来。” “长大了,多少都会有点变。你们都是同学,这种同学情,不能用金钱衡量。其实,手机白送你们,我都觉得无所谓。只怕你们说我欺负人,自己赚到钱了显摆,所以收个底价不亏本。” “行。”吴正淳根本不能再说什么了。 刷完卡,交了钱,手机拿到手,即刻即用。旧手机顺便赠送给老同学了当废物回收。 “有事吗?如果有事的话,先走吧。”老怀直接对买完手机的吴正淳说,“你现在知道我在哪,又有我的电话,想找我,随时有空都可以。” 真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吴正淳本来下午可以自由安排,现在听对方这样说都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是不务正业的,于是道:“找哪天,出来找你吃顿饭。” “你到我这边,当然我请客了。我请你吃正宗的京味烤鸭。”老怀温温吞吞地说,交际能力其实一点都不含糊。 吴正淳答:“那我带酒,对酒,我还是有些研究的。到那天,咱们无醉不归。” 在跟随吴正淳离开的时候,周司晨才想起,刚才他们两个说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起让章雪策加入,不知道这两人心里是有意或是无意给疏忽了。 坐上出租车回酒店,吴正淳看着老怀给挑的新手机,好一番感慨:“同学就是不一样。看见了,总是能回忆当年的美好往事。” “淳哥,我看你遇见章教授就不这么想。”周司晨给他头顶浇盆冷水灭灭那无由来的激情。 吴正淳听了这话果然不太高兴,说他:“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损,我兴奋一下都不行吗?不给我助威就算了,竟然直接给我打一针西地兰。” “是,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肾上腺素足够多了,再打的话,你的心脏会爆掉。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医生了,怎么救人还是懂的。” 吴正淳直接给他翻白眼。 周司晨提醒他:“还给晏子电话吗?” 吴正淳不知道,烦恼地直挠脑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怀疑的根本没有理由。我又没有其他女人。” “她会不会是从哪里知道你有过初恋了?貌似你和她说的版本是,你对她一见钟情吧。认为,她是你这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真爱。这样的话,你那个初恋,算不算是在欺骗她?” 周司晨的善意提醒,让吴正淳直接愣了半天。 “她怎么知道我的事儿?你和她说的?陆征和她说的?你们都不像多嘴的人。” “淳哥,你怎么不想想她的身份,她本来就是个记者。记者是什么人,能把死人的秘密都从棺材里挖出来的人,比福尔摩斯更福尔摩斯的人。”周司晨可不想当无辜的替罪羊,忍不住说他思维慢一拍。 吴正淳表情严肃地思考着:“如果是你说的那样,那个对她爆料的,泄漏情报的人,绝对是居心叵测,有意拆散我们两个,是个可耻的男小三。会不会是那个部长说的,她的那个蓝颜知己?她在手机里都点名道姓了,说我该痛恨那个部长。” 周司晨转过头去看车窗,简直是无语了。 陆家里,蔓蔓一家四口和白露姐姐一块吃完午饭。众人都不由庆幸地想,还好,一顿饭下来,没有再吵架了。 吃完饭,当儿子女儿的,肯定不让父母和客人洗碗。陆南负责收拾饭桌,蒋西挽着袖管,系了围裙,像个家庭主妇站在洗手台前刷碗。 陆南瞧自己哥这个模样,弯弯嘴角说:“要不要我帮你把你现在这个样子拍张相片,发给我那未来的嫂子,让她看看,其实你还是有点优点可以取的,不至于完全失败的一个人。” 蒋西快气疯了,直骂:“你这个疯丫头,回家来,就是为了治我的吗?” “什么呀,我这是为你好。你看看,你现在和她闹僵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对不对?只因为,你这个最大的谎言突然像泡沫一样爆了,好比股市忽然间从六千点跌到了一千点。你现在,是想撤场都不知道怎么撤。” “别把你哥说的那么逊。女人你哥会没有吗?你哥会没有女人找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话录下来,放给她听。” 蒋西黑着脸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接着,忽然拉开嗓门喊:“舅妈,你快管管这个人,她快把我虐死了!” 白露姐姐在客厅里喝着的茶水射了一地。 蒋大少和蔓蔓同时无语了。这叫什么,儿子有事找舅妈也不找爸妈。也是,他们这对儿女,都是有什么问题更喜欢找大舅舅妈,从小都是这样的。 白露姐姐当然不好当两孩子的面扫孩子父母的脸,对蒋西少爷这句撒娇的话,充耳不闻。 陆丫头慵懒地打声哈欠,指着他口袋:“手机响了,或许是她找你了。” 蒋西赶紧脱去洗碗的手套,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还真是刘大小姐打来的。不由之间,有丝飘飘然起来了,瞧吧,你哥,再怎么屌都不会被女人甩。 “喂,明明吗?刚才我打你电话你都不接,是不是都忙着?”西西少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问。 对面的刘大小姐听着可不太给面子。两个女性朋友都劝她该宽容的心包容一个不成熟的婚前男人,但是,同时没有劝说她是不给他一点教训看,免得这家伙婚前已经尾巴翘得像一只孔雀。 “没有忙,是不接。” 刘明明干脆利落的一句,让西西少爷春风得意的脸瞬间变成了石头。 “我打电话找你是因为玉心。”刘明明大小姐继续阐明电话来意。 听说是正事儿,正儿八经的事儿,蒋西也就顾不上自己添伤口先了,问:“怎么,你们那边有新情况发现吗?” “之前,玉心发烧时上医院急诊打过一次吊水,在那里遇到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妞。这小妞是个风云人物,脾气挺大的,家里条件也不错。好像是发誓要给玉心找茬了。现在我们突然想起这回事来。秦律师有个朋友,是做八卦新闻的,专门跟踪这个小妞,发现这个小妞前几天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去过玉心工作的那家酒店。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好,我都明白了。”蒋西道。 陆丫头在对面仔细地听着他们说话,听完大哥的电话,转身,她拿出手机拨号码。 “你干嘛?”蒋西看她举动质问。 “不要小瞧你妹妹。你以前,每次行动还不是都由我指挥。”陆丫头懒得和俨然退化了的哥哥详细解释。 蒋西拼命眨眼睛瞅着她,你不是多年不在家了吗?能做什么? 陆丫头还真的很快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受害者的家属到京了,现在没有在医院。” “不在医院?” “好像是去征征的酒店了。”(未完待续) 承认 “不是吗?你父亲据说,是曾经把人家的孩子抱走了都不愿意归还的人。要不是,那家人心肠特别仁善,原谅了你父亲,你父亲应该应该还在狱所里面吧。” 周司晨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原来陆家在外面是这样到处说他父亲的事,法律都没有定下的罪名,陆家都给他父亲安上了。 “我父亲的事我不愿多说,清者自清。谣言可畏,还请夫人明辨是非。”周司晨冰冷的声音道。 “你自己呢?”闵太太富含深意的口气吐出两张唇间。 “我?”周司晨更是一声冷笑,“我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 “年轻人,你说话最好先摸自己的良心。你敢说,小闵这次病成这样,你一点责任都没有?我身为受害者的家属,不过是让你在她生病的期间对她细心照顾而已,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自动去做的事,你居然要抵赖?你信不信,就你这种作为,放到舆论界里,再有你父亲曾经做过的事一块摆上去,人家会怎么说你们的家风?” 父亲这个样,儿子也这个样! 周帅哥别有深意地对着她脸上瞥了下,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胁迫了。否则你女儿也不会情愿在我面前扮可怜,都绝对不会说出一句不像样的话。” “你——”闵夫人皱起眉。 “我劝你不要起什么坏心思,把主意都打到我朋友身上去。我的朋友,同时都是小闵的朋友,如果你是想让小闵以后都在朋友圈里混不下去的话,随便你怎么做。” 闵夫人俨然被他这话激到够呛,放话:“年轻人,我倒是劝你一句真的,不要以为年轻可以有张狂的资本。” “如果是想劝我好自为之的话,我认为这话应该奉还给你们。当然,你们父母应该负起全责来,不管怎么说,女儿都是你们教出来的。” “小闵有什么错?!年轻人你不要说话太过分了,太不像样了!有你这样的同学吗?!” 闵夫人的嗓门忽然间大了起来,大厅里经过的人都吃了一惊。在不远处坐着的一帮人都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吴正淳和闵父都率先站起身,急急忙忙走过去。 “怎么了,这是?”闵父拉住激动的老婆。 “这人简直是太不像话了。他说我们都没有关系,可怎么说小闵装模作样呢?要是小闵真装模作用,能昨晚被他们送到医院。他们自己是医生,难道对真假都不清楚都不能判断吗?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闵太太生气极了,同时朝赶来的吴正淳一瞪,“吴教授,你是不是该说一句公道话,你说说,你的学生是装病的吗?” 吴正淳愣了下,都不知道周司晨都说了些什么。 周司晨站出来,接着说:“她的病没有你们想象中严重,你们自己很清楚,医院的医生也应该和你们说过了。” “医院的医生是和我们说过了。说的是在我们的女儿抢救回来之前,她几乎是命悬一线,休克,败血症,分分钟钟可能会死了。结果你居然现在对我们说,我们女儿病的一点都不重。有你们这样说话的吗?有你们这样推卸责任的吗?”闵父在听说是怎么回事后,一样的怒气冲冲,之前那副温和的态度消失的一干二净,判若两人,“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早知道还不听你们解释了。我们到这里来,有马上指责过你们吗?你们的为人,你们的品性,都不能叫做医生!” 吴正淳摸着额头,果然是,之前什么事儿全是装的,这对夫妇,分明冲着他们来讲条件的。结果现在条件讲不和,干脆撕破脸了。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吴正淳拉过周小弟,先盘问。 “她让我这段时间照顾小闵。我对小闵都没有那个心意,能接受她这个条件吗?这不是更害人吗?”周司晨生气地说。 “是人父母都是这样的了,再说她是他们的独生女,相当于掌心里的宝贝。当然,你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赔上。我来和他们说说。”吴正淳拍拍小弟肩头,转身和闵家夫妇说,“这样吧,如果你们觉得我们有做错的地方,需要补偿的地方,事实上最好的方式,是向公安局报案。法庭上见比较好。” “吴教授——” 不仅是闵家夫妇吃惊,袁教授等人都完全没有想到,吴正淳斯斯文文的外表,居然能说出这样强硬决断的话。 “其实——”吴正淳扶了扶镜片,“我这人,是不喜欢和人家吵架。所以,在美国的时候,有什么争吵矛盾都好,都是上法庭解决。现在我们国家走法制社会了,更好。这样,大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吗?” “可吴教授,我们国内不比国外,是个人情社会。” “就是所谓的人情社会,才把事情搞的都一团糟,对不对?把好事都变坏事了,把好人都变坏人了。所以,更得上法庭才能讲清楚了。既然你们都认为我们有罪的话。想在哪个地方打官司都好,通告一声。我们这就不用再废话了。你们可以走了,你们虽然我们不配当医生,可是,我们现在还有病人需要我们,就这样。法庭上见。” 吴正淳说完这话,摆了个拜拜的手势。 不用说,闵家夫妇怎能拉得下这个脸,当场乌烟瘴气,顿足要骂街:“世上怎么有你们这种人!” 把落水狗的气势扮演足了以后,闵家夫妇气冲冲地冲出了酒店。袁教授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却是那个协会委员,回头看了看周司晨,对吴正淳说:“其实没有怎么必要。” 说的是吴正淳何必为一个学生拼到这个地步。 吴正淳却像是早看惯了这种事,说:“你以为,他们能放过我吗?敌人总是逐一击破的方针战略。” 对方无话可说了。 一帮苍蝇总算走了,吴正淳要对站在隔壁的陆征招手时,陆征是对他比了个手势:背后有人。 吴正淳一转身,看到了站在酒店一楼落地窗外的人影。 晏子姑娘,还是那样美丽动人,宛如一幅静止的绣图,站在窗户外面,那样地看着他。 吴正淳刹那变成了一棵木头桩子。 对此,周司晨不得不在他后背推一把。他这才记了起来自己的脚怎么动的那样,急急忙忙穿过酒店自动门追出去。 “晏子,你怎么来了?”几步路而已,吴正淳都显得气喘吁吁的。 “我不是第一次来看你的。只是两次你都没有发现我。”晏子说。 “你不出声,我怎么知道你来?”吴正淳辩解道,“我是科学家,我知道什么心有灵犀全都是骗人的。” 晏子没好气的:“那你怎么不说你对我那一见钟情也是没有科学论据的。” “不,你听我说,我对你真的是——”吴正淳拦在她要走的路上,“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就迷上了。” “你迷上我?你说你迷上我,为什么我挂你电话以后,你没有急着打电话找我呢?你不要说你手机坏了,你都能借人家的手机打,你不着急?”晏子的每一句都直中要害,尽显记者本色。 吴正淳嘴里咕哝着:怎么是个记者? “记者怎么了?!” “没有。”吴正淳慌忙把漏嘴的话收回肚子里,讨好地说,“记者很好,真的。” “怎么个好法?”也不知道晏子姑娘是不是有意刁难。 吴正淳费劲地想措辞:“好,就好在,记者揭露所有的真相,让任何有心隐瞒的人都逃脱不了。” “我怎么听你这话像是在讽刺本尊?” “晏子,你是不是听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否则,你原先那通骂我的电话我硬是没有想明白。这也是我不知道怎么打电话给你。打给你,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解释才对。” 晏子听了他这话,终于停下步子,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脸上打转上半圈:“你自己认为有什么需要给我解释的吗?我给你机会,三秒钟。” “三秒钟?!” “一。” “不,晏子,这岂不是比高考托福更苛刻吗?” “谁让你要追我的?” “好,我认,我认。我招,我说。” “二——” “晏子,我说——你等等。”吴正淳用力地扯了下领子上的领带,那条领带也算是很值钱的一条,快被他扯断了一样,“我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初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 晏子放下了数数的手表。 仅这样一句话而已,却足以看出她内心深处是受到了沉重打击的样子,脸色不仅黑而且苍白。 完全没有预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的吴正淳,整个儿再次愣在了原地。 晏子擦过他,急速往前走着,像是逃避什么东西一样,冲进了没有停止的雨丝里。 陪她来的那辆小轿车的车门快速打开以后,一个男人冲出驾驶座,直追她冲过马路的身影。 本是在酒店大堂里准备上去客房的周司晨和陆征看见这一幕,同样脸上冒出了吃惊的神色。在他们想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发展,貌似都不是应该是这样的一种场面。 周司晨率先跑了出来,跑到了弯着腰像是要跪在地上的吴正淳身边,轻声说:“淳哥——” 吴正淳摸着胸口的地方,好像要呕了一样。 陆征赶到看到他这个样子,急急忙忙和周司晨一块把他扶进酒店大堂,同时生怕附近有记者看见,赶紧把人直接送上楼上的客房。 电梯刚到楼层,酒店客房的走廊里,只见章雪策靠着墙站在那儿,好像不知道从哪儿已经得到了消息,望着那一脸苍白的吴正淳,嘴角勾了勾,摇摇头:“看吧,这就是自欺欺人的结果。” 吴正淳别过脸,看着雪白的墙壁。 “进去吧,好好休息。过两天你还要主刀呢。说句实话,在这样,都不能影响到病人身上去。否则,她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合眼的。你知道她是个像天使一样的人。”章雪策说着,边帮他们打开客房的门。 周司晨连看这人都不想看一眼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人有些话说的是对的。 扶着吴正淳进了休息的客房以后,陆征去倒水。周司晨坐在他面前,说:“淳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个女生,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初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妈妈是医生。她从小立志想当医生。” 当吴正淳终于吐出这样一句话时,让屋里的两个人都怔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之前吴正淳说的,什么自己对医学感兴趣的事儿才从医等等,基本都是谎言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对医学真正感兴趣的——”吴正淳像是狼狈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你知道,我从小挺恨我爸,挺不喜欢我爸的。按理来说,我怎么都不会子承父业。可是,我最终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那是,因为她吗?”周司晨轻声的像是给他下了结论。 “可能是吧。背着背包,做个悬壶济世的流浪医生,到了哪里都好,治病不用钱,只要能吃尽天下的美食。这是她的理想。章雪策,肯定受到了她的影响,我知道的。”吴正淳抽了下鼻子,不敢摘下眼镜,说,“不管怎样,当初她走的时候,我们最感到悲哀的是,为什么她是脑死亡呢。” 如果不是脑死亡的话,或许,她的想法她的灵魂都可以留下来了。结果,她死的时候,真的像天使一样,灵魂插上翅膀先飞走了。 “去世的人,终究不管怎样,已经是死了,没法挽回的了。”周司晨说,“这是你之前刚说过不久的话,淳哥。” “我知道!”吴正淳抬起头,狠狠地摘下眼镜。 外人能从他眸子里清楚地看出一抹不甘。 周司晨缩了回去。 吴正淳站了起来,在屋里徘徊两步,像是自言自语:“当然,她和晏子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的。”(未完待续) 姚家会面 陆征努力想听出他这句不同表示的是什么含义。 周司晨拧着的眉头没有动。 应该说吴正淳这个样子,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 只见吴正淳突然间,转过身,对着陆征:“杜玉心怎么样了?你不是说她喉咙又发炎了吗?她那心脏,受到感染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要十分小心谨慎。” 陆征锐利的眼神射到他脸上:“吴教授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她的心脏是不是?” 周司晨抬起头来,俨然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颇显诧异地听着:杜玉心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骗得了他人能骗得了我吗?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医学教授。”吴正淳表情严肃地说,“她心脏要不是不好,陆队需要专门派个心脏科的医生过来吗?随便叫个内科医生都行。” 陆征在他脸上又瞅了一下,没有说话。 电话来了。是协会委员打来的,对吴正淳说:“好像是派出所那边有了些新的线索,闵家人认为有必要给你们知道。这对夫妻看起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们讲理不讲理,不是都说好了吗?有什么诉求的话,法庭上见。” “吴教授,你是被什么气到了吗?可不要随便迁怒。” “什么?” “我们都看见了,你在酒店外面和一个女人。” 刚才他们那些人没有走远,都看见了他和晏子之间的事。 “我们不是想偷看,只是刚好车出酒店那条路不久,迎头碰上了闻风赶来的记者。不知道那些记者怎么抓到线索的。我们只好把车掉头往这边开,刚好撞见你们。”说着,对方咳嗽两声,“闵家夫妇认为,将心比心的话,你应该可以理解他们女儿。” “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和我的学生无关。” “可是,你这个事被登上报的话,吴教授你在国内新闻届,也算是个记者们喜好的角色了。” 吴正淳挂了电话,他现在并不关心自己,只关心晏子。现在是信息社会,一点吹风草动都可以被无限放大。 “淳哥你要不再打个电话?”周司晨尝试地提醒他,既然他都说了晏子和那个女生不同。 “我怕我打过去越抹越黑。而且,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的消息,如果她真的知道了那个人的故事,应该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她和一个死了的人计较什么,我真是搞不懂了。” “死了的人最可怕。”陆征突然插进来的那句话,让其余两个人都不得抬头起来看他。 陆征说:“因为死了,会成为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都留在心里。活的人怎么比,都没有办法比过一个死了的人。晏子很聪明,也很高傲,她肯定知道这一点。” “她想和一个死了的人比什么?”吴正淳不可思议地叫道。 用得着问吗?不就是比在人心目里的位置。好比,要他和他爸,与史慕青死去的姥爷和妈妈相比,怎么比?无论怎么比都好,死了的人肯定是最大的,因为逝者为大。 “除非她自己想通了。” “想通?” “想通自己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晏子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天上飘渺的雨丝洒在她身上,她的感觉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恨不得这雨再大点,再大点,像冰雹一样砸到她身上生疼最好。 俞浩泽本来下车来追她,后来看她跑的老远,于是跑回来开车跟在她后面。 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在马路上披着雨走着,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没过多久,俞浩泽发现,跟踪闵家夫妇的记者,反而掉头来跟踪他们了。 俞浩泽只好把车开到了晏子身边,一边降下车窗对晏子喊:“先上车!后面有人拍照!” 晏子本就是像失魂落魄似的,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哪里听得到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疾驰来一辆甲壳虫。停车以后,车门打开,从车里面走出来一个宛如电影巨星的大男孩。走到晏子面前之后,握住晏子的一只手。 俞浩泽探出车窗外的头看清楚是谁以后,没有阻止。 “走——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有事的话都有你哥兜着呢。” 晏子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在看到眼前的人脸时仿佛一愣。 低声说完这句话的洛洛,把她的手一拽,直接拉上了甲壳虫。 紧接着,当着那些八卦记者的面,甲壳虫像风一样消失在城市的街道里。 由于下雨的缘故,在外面游逛的陆家人提早回家了。其实跟陆家人一块出去玩的,还有姚家夫妇。姚夫人和姚爸是难得一块出来和大家玩。可谓是尽兴而归,余兴未尽。 众人坐着两辆车回到大院的时候,看见前面蔓蔓的甲壳虫刚好穿过大门回家的样子。 “囡囡出去了吗?”看到的陆家人都觉得惊奇。 据他们知道的是,今天中午蒋西去接陆丫头回家,蔓蔓是不可能这会儿开车出去的,何况还下雨。 姚家夫妇是从车窗里看见了自己孙子的身影,已是吃了一惊。 接着,两辆车的人,看见洛洛下车以后,把一个女孩子拽了下车。 小学霸先喊了起来:“洛洛哥交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洛洛有女朋友吗?不说姚家人不相信,陆家人也不相信。洛洛那个孩子心性,想找女人,恐怕还得等等。 姚夫人摸着胸口的地方,俨然是认出孙女的轮廓了。 “是她吗?”姚爸看着自己太太脸上的表情问。 “你不是有看过她的相片,不知道吗?”姚夫人说。 姚爸是更相信亲眼见过的人,道:“相片现在都有合成的。” “她那个美貌,遗传她爸她妈,需要合成相片吗?”姚夫人撇撇嘴,想说自己的丈夫怎么能对自己的孙女没有信心。 不管怎样,洛洛把晏子带下车以后,显然是看见后来驰来的两辆车了。说巧真是巧。他这也是突然想上陆家里看回来的陆丫头时,刚好接到征征哥的电话,听说里晏子的事。急得火烧眉毛时,和蔓蔓借了甲壳虫,主要是他老爸自己的二手车不好直接把他那辆车开走了。 结果,把晏子刚接回来,想偷偷先藏自己家里时再说,给碰上爷爷奶奶回来了。 陆家人十分有默契地都呆在车上,先让姚家人走。 与此同时,听见动静的蔓蔓一家人,都在阳台上看着下面。 姚夫人紧张到,连安全带都不知道怎么解开。姚爸的车钥匙同样在锁孔里拔了老半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晏子显得相当的冷静。 蔓蔓他们站在阳台上这样一看,都觉得这个场面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好。 蒋西挑了挑眉头,对妹妹像是有些挑衅的口味说:“你看,终于出现一个长得不比你差的,气势也不比你差的。” “姚家的人,应该的。”陆丫头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姚家和陆家是世代友好的关系,不是敌人,只是看着底下那位姚家的孙女,陆丫头没有记错的是,“她姓宋。” “是姓宋,怎么了?” “姓宋的话,哪有姓姚好?”陆丫头理所当然不可一世的口气。 白露听了外甥女这话直乐,忍不住去摸陆丫头的脑袋。 蔓蔓叹口气来着,转身进了屋。因为可想而知,接下来姚家人并不会轻松。姚夫人是她干妈,关系极好,她不想看见姚夫人为难的样子。 进屋里后,蔓蔓在厨房里开始做糕点了,想着等会儿端到姚家楼上去。姚家里,现在没有小孩子了,应该没有准备零食什么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客人。 姚家夫妇总算下车了,姚夫人撑开把从车里带出来的伞,冲过去就遮挡在晏子头顶上,说起了洛洛:“不是下雨吗?不会把人先带进屋里吗?你看看,她一身都湿了。” 洛洛被姚夫人骂得一个愣,受到的惊动不小,因为这可是他第一次挨奶奶骂,而且这是奶奶为了其他人骂他。倘若这人不是自己的堂妹,洛洛极有可能要跳脚了。 雨滴,滴答滴答打在雨伞上。晏子看着给自己撑伞的老人,皱了皱眉头,说:“太太,不用,我只是待会儿就走。” 听到太太这个用词,姚夫人的心头宛如被浇了把冷水。她今早上,可还是听过自己大儿子对她炫耀过,人家晏子一见面直接叫他大伯。 姚爸走过来了,听见她们的对话,也了解老婆的心情,招呼道:“下雨,天气又冷,赶紧先进屋里去。有什么话到家里再说。” 说着,不由分说,赶着两个年轻人上楼。一路上,姚夫人打的伞,一直遮在晏子的头顶上。她自己,和姚爸,和洛洛,都从没有被雨淋到变成同样淋成个落汤鸡。 后面车上坐着的陆家人看着都不免为姚家人心疼了。 陆夫人道:“早知道该把我们车里的伞送过去,反正囡囡他们在家,可以把伞送过来。” 对此陆爸说:“他们车里不止一把伞。” 说白了,人家有意淋雨。 “这淋病了的话,一家子都病了,怎么办?”陆夫人想想,赶紧回家给闺蜜熬姜汤。 这点陆爸赞成。于是陆家一家人纷纷从车上下来,打着伞回家。 知道陆丫头回来了。 陆欢这个当小舅的,带着儿子登门拜访表姐。 小学霸显得一丝紧张,因为早听说了这个表姐很厉害,厉害到什么地步,和君爷一样厉害。来到这里以后,小学霸和其他孩子一样,最怕君爷了。 陆丫头在听说小舅一家要回来时,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小学霸一进门,陆丫头把男孩子练拳击的手套拿了出来。 蔓蔓等其他人看见,直翻眼皮。 蒋西指着妹妹准备的这个礼物,嚷:“你这个东西,也太惊悚了吧!你确定是送小孩子的吗?” “怎么?他不是上小学了吗?这种东西,两岁就可以玩了。他现在学的话,为时已经有点晚。”陆丫头从来做事不受任何人影响,把手套送到了小学霸面前,表情严肃地像学校教务处主任,说,“好好学习。我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教你的,但是记住了,学习的东西,可不止文化课。尤其是男孩子。” 陆欢其实看陆丫头拿出这个东西送给自己儿子,也觉得对,很好。想他年轻那会儿,一样是非常崇拜武术的,跆拳道练到了黑带。不过由于儿子向来是自己老婆带。老婆相比他而言,性格比较斯文,哪里会想到带儿子去学武术或者拳击。 于是不用多说,小学霸的妈妈被吓坏了。站在门口看着儿子接过拳击手套,心脏怦怦跳。 蔓蔓因此拧了下老公的手臂:瞧瞧,快瞧瞧—— 蒋大少蛮无语的。 白露姐姐为了缓和气氛地轻咳两声。接到舅妈这声示意的陆丫头,从行李箱里拿出送给小舅和小舅妈的礼物。相比拳击手套,送小舅的是一个耳机,送小舅妈的是一套护肤保养品,都算是很正常的礼物。 蔓蔓松出一口老长的气。 小学霸的妈妈却是就此已经被吓坏了,把儿子赶紧带回去。 陆欢很久没有和外甥女见面了,高兴地攀谈起来。 “听说你现在在大队里当大领导了?”陆欢恭维陆丫头。 陆丫头显得不以为然,很是淡定:“比起大舅,远着呢。” 蔓蔓没眼看了,直冲进厨房里做糕点。 她这个女儿竟然异想天开想和她哥比肩。 陆欢当然是哈哈大笑了,却一点都没有鄙视陆丫头的口气,说:“我哥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我现在只恨不得我为什么是女的,否则的话,可以找个和舅妈一样的女人,那简直是如虎添翼。”陆丫头说。 白露一口水喷地上,对陆丫头发出严重警告:“你这次回来,你大舅说了,你也得快点考虑你自己的好事了。你哥都快结婚了,不是吗?”(未完待续) 好像爱上你了 初恋是最难忘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度过初恋那一关。 陆征在章雪策走了以后,一直在脑子里转悠这个问题。 周司晨都觉得他表情怪异到了极点。 陆征站了起来,走到酒店阳台,拨了秦律师家里的电话号码。 秦黎筝说,杜玉心住她家里,陆征打她家里的电话,也可以和杜玉心说话。 他想她了。 很奇怪的感觉,只要心里有点烦心事,他只想找她。这种感觉和史慕青在一起的时候是没有的。虽然,彤彤妹妹,才算是他的初恋吧。 杜玉心是坐在客厅里,没趣地等饭吃。 秦黎筝和刘大小姐在厨房里做饭,她哥则因为父母的来电回家了。 电话来的时候,杜玉心伸手接了起来,以为是秦律师的电话刚要喊人,对面却是传来熟悉的声音。 “玉心,是我。” 他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 杜玉心表情一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听她这话,陆欢不由嘴角微扬:“没有发生什么事,难道不能打电话给你?” “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杜玉心姑娘似乎一点都不用想,直接吐出这话。 刘明明听到动静走来听见她这话,撇嘴角,拿手指戳她一下: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 他们是谈恋爱,不同的是,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可以说是百分百的务实派。 没顾得上刘家大小姐刁难,杜玉心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事你说吧。你不是说,你有什么事的话,会想找我商量吗?我或许可以给你出点主意。” 陆征得承认,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今天,我身边有个人身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想到,你并不介意我以前心里装着谁。” “我是不介意。” “是因为你以前心里也装了个人吗?” 刘明明大小姐的耳朵都快凑到他们的话筒上了,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自己身边闺蜜那个皱眉头而且不知如何形容的一种表情。 她的闺蜜心里面曾经装了个人?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她都不知道的事儿,陆征与杜玉心才接触多久,能知道?刘明明大小姐感觉怪异至极了。 别说这对年轻男女好像很务实的谈恋爱,可分明好像比她这个用心谈恋爱的刘明明有感觉多了。她刘明明要不是今天小姑揭穿了真相,到至今都惨遭未婚夫蒙骗。 刘明明正紧张自己闺蜜脸上是什么反应。 杜玉心吐出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看见他,感觉到他和我之间有过什么?” “你,介意我问吗?” “不介意。你要问很正常。就像我之前,怀疑你和她之间是怎么回事一样。我担心你和她旧情未灭,你担心我和其他男人之间有旧情,道理是一样的,是公平的。你这样问是对的。实际上,我不向你坦白的缘故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与她之间的事,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 “你和她之间,据我了解到,真的是存在一段情的。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不是吗?两情相悦,却被迫因为某些缘故分开,让人觉得可惜,让人也觉得如果她回心转意的话,你不可能不回心转意。我则不是。” “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两个,是单方面的喜欢吗?” “可以。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你是医生不是吗?你在临床的时候,难道没有遇见过对你冒红心的女病人或是小病号?这种冒红心,不一定是爱情,只是崇拜偶像,你明白了吗?” 说起来陆家少爷长相英俊,相貌堂堂,在临床上如果年轻女病人遇到的话,怎么说都会有一点点的动心吧。像她说的那样,不一定是爱情,只是单纯的,在那个特定的条件下,一个人生病了,性命危机之时,很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知道你在临床上怎么对待女病人的。但是,我想说,哪怕你对那些病人温和一点,我是不会介意的。因为一个生病的人,真的很辛苦,这时候会理所当然把医生抓住当作救命稻草。可是,他绝对比你冷酷多了。” 陆征皱了下眉头。 “你们好像都说,你爸最冷酷吧。可我不觉得,真的。你爸那时候——”杜玉心顿了下。 陆征却是跟她这句停顿,有一丝的焦急,感觉答案快揭晓了一样。 “你想听吗?” “关于我爸的事,你认为我会没有兴趣听吗?哪怕你说的是我爸的坏话。” 杜玉心姑娘不由一声啼笑皆非:“怎么听你这个说法是,你听你爸的坏话,已经听得麻木了。” “是麻木了。但是,没有关系,我和我妈,以及家里人,都知道我爸是那样人的人。我爸自有公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说你爸坏话了。你是很想听我夸夸你爸了?” “不行吗?儿子以父亲为骄傲,你不会说我是个没长大的奶童吧?” “不会,以父母为骄傲的子女,我一直看着都很羡慕。” 忽然记起她是怎么回事了,陆征低声说:“以后我都会做你的家人。” 先不说爱人,而是家人。 杜玉心心里涌起了一股踏实的温暖,到底,她是被这个务实的男人给温暖到了。 “你爸爸——”杜玉心姑娘慢慢地讲述起,“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是,不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这个手术风险是很大,在我被送去你爸那里之前,其他医院的医生是再清楚不过地和我本人说过了。导致到我在手术前十分恐惧和害怕。是你爸亲自鼓励我的,说有他在的话,在他手术刀底下,至今没有死过一个病人。” 他就知道,他爸是那种表面冷酷心肠却是柔软至极的男人。 那么,她又是在那个时候,怎么和叶思泉有牵扯的。 这就要扯到另外一个人了——姚爷。 姚爷曾经和君爷打过一个赌,说叶思泉再怎么学,只学到君爷的表皮。姚爷认为,叶思泉冷过头了,对病人的那股冷,完全是冷到了超出一个正常大夫应该有的范畴。叶思泉对病人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于是,姚爷拿她做了实验来试探叶思泉。他们让叶思泉来当她住院期间的主治医生。好吧,她承认她自己那会儿,是个幼稚的女生,因为生病崇拜上一个年轻有为的主治医生,很正常吧。崇拜而已。 可人家叶思泉直接当她成臭虫。 “上次在急诊碰到一个陈家的大小姐,对他死缠烂打以后,我突然觉得可以稍微理解他当年对我的那种态度了。或许,他遇到这种人太多了,导致,对所有人都这么想。” “你确认对他的感情,只是那样?” “为什么这样问?要我举例子吗?当年吧,我为了感谢他照顾,给他画了一幅画,结果,他转身,把我画的那幅画,直接扔进了垃圾箱里。” “不会不甘心吗?” “不甘心什么?我从小到大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来历和出身。受人白眼的机会,不要说我那样的出身,就我这幅平平的相貌,会没有吗?他只是告诉我现实的一面镜子。没有其它。更何况,今天我才从一个朋友口里得知,他是什么大家族的大少爷。真是奇怪了,好好的大少爷不做,来做医生?如果他家是经营医院的话,比较说得过去,可是听我那朋友说,不是,他家的生意都由他弟弟继承了。” “你这算不算是,还是在意他呢?” “不在意。不过,我好像今晚听出来了,你挺在意他的。” 不得不说,她说话一根针,一下子总能扎到他心窝处那个软肋。陆征溢出一丝苦笑:“好像什么都瞒不了你。” “我希望你不会觉得和你那个朋友一样感到受伤。毕竟我这个经历,真的是连爱情都称不上。要说受伤的话,是你和她的过去让我受伤吧。” 她这话算不算在安慰他。毕竟她也知道的,他选择离开史慕青,正因为他的彤彤妹妹有了其他人。 或许,可能是他对她有了真感情了,导致,他听到吴正淳的故事以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非要打这样的一通电话问她。如今听她坦白告诉,让他的心头并没有感到真的轻松了。这,正是真感情的一种表现。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杜玉心愣了下,老半天没有说话。 她的嘴唇微微地张了张,却脑袋里一片空白。 爱,不是之前只说的喜欢而已。其实在他们两人之间,爱这个东西应该很遥远的。毕竟她是知道的,他心里在她之前装了一个人。她很可能只是他不得不找的结婚对象。因为以他的身份,他是不得不结婚的。 “陆先生,我发现,你每次打电话,都能给我来一场——” “什么感觉?惊喜?” “上回感动,这回,让我觉得惊奇。” 杜玉心姑娘超乎寻常的冷静,让身旁的刘明明大小姐脑袋里浮现两个字:变、态! 有个说爱自己,而且是自己的对象的话,不是该感动到痛哭流涕,怎么突然变成惊奇了? “爱情这个东西,记得我们两个之间讨论过,说是很飘渺很不实在的东西,是一种激情。过去,高峰过后,一旦过去,什么都没有了。激情越大,到时候激素水平降低到正常后,会失望越大。这是个很不可靠的东西。” “你意思是说,我如果说我爱你,你会觉得很麻烦?” 杜玉心没有说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她理解的爱情,和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刘明明推了她肩头一把。 杜玉心仿佛才从梦里面醒了过来,说:“当然不会麻烦。谁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爱自己呢?” 陆征这会儿突然话题一转,严肃地对她道:“好好休息,如果再发烧,不管怎样,我都会过来看你的。” 等挂上电话以后,刘明明大小姐使劲儿瞪着她:“你说你干嘛呢?人家陆大少,都表态说爱你了,可你看看你那表情,想什么?” “不要说了。吃个饭后,我们研究研究对策。”杜玉心打断她的话说。 “研究什么对策?对付你那说爱你的陆家大少?” “爱情哪有眼前这个事重要。刘师傅到现在都被关在派出所呢。” “哎。你别说这个人。你平常对他不差吧,你看他怎么诬陷你的?”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秦黎筝把煮好的面端到桌上,招呼她们两个过来吃,听见杜玉心这样说之后,仿佛有了主意,问:“你是不是想到突破点了?” 刘明明先插入她们两个中间:“喂,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都做女超人?我已经打电话给西西了。他说他们那边会解决这个事的。” “找陈瑗瑗吗?” “难道不对吗?如果事她做的话,直接找这个人算账就行了。” “她能承认她做的吗?如果她死不承认的话,你总得摆出些有力的证据在她面前,逼迫她承认。” 耳听杜玉心这个话一点错都没有,刘明明咬着嘴唇:“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我想杜小姐的意思是,不如,还是从刘师傅入手。刘师傅能昧着良心做不利杜小姐的口供出来,不是遭人骗,八成是被人威胁了。”秦黎筝补充说。 杜玉心点头说道:“我回来是精神不好,现在休息后,精力回来了,是该时候动手了。” 另外两人瞧她这幅决断的表情,都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个人似的。 晚上,趁着夜色浓烈,秦黎筝借了朋友一辆车,避开了记者的追踪,送杜玉心和刘明明一起出了小区。 三个人是开到了杜玉心所知道的,刘师傅儿子所在的理发店。 刘师傅是厨师,儿子却是借了刘师傅的钱,开了一家连锁美发店。听说经营状况是一般般。毕竟规模不大,而且美发这个市场竞争大,想要在这行做出色,以刘师傅的儿子这个简陋的条件够呛。(未完待续) 见利忘友 理发店亮着灯,看起来是照常营业的状态。奇怪了,事件闹这么大,没人来闹刘师傅的家人吗? 不,媒体记者曝光的是杜家,刘师傅根本没有一家媒体记者有报道过。网络上的舆论声,同样根本不知道有刘师傅这个人。 刘明明在车里眺望理发店的情况,吃惊地说:“生意很好。不像刘师傅说的。” 之前,刘师傅不止一次和杜家反应,说自己儿子亏了大钱,需要提前支取工资。杜家都是善良人,刘师傅是老员工,信得过,因此刘师傅说什么杜家人信什么。 店里的财政大权是母亲初夏在管,杜玉心不会去插手,对于刘师傅的工资也是如此。说起来,杜玉心其实对家里人给刘师傅开特别绿色通道保留有意见的,主要是因为怕引起其他员工心里边的不公平。不过,大概杜家人更想不到的是,刘师傅会骗了他们杜家人。 车子停在了理发店对面一定距离的路上,不敢过于靠近。 三个女人互相看了看,想着怎么去找证据。 “证据我觉得,要找电话。”秦黎筝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律师,把许多案子的经验总结用了上来。 “电话?”刘明明大小姐不解,拿电话有什么用?拿对方的通话记录吗?还不如找熟人在电信部里头找。 杜玉心却是很快明白了秦黎筝的用意,说:“不。只有通话记录不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通话内容。往往,许多合作的案犯,在怕被对方坑的情况下,会保留通话内容。再说了,现在用智能手机记录保留通话记录,都很容易。” 秦黎筝简直是要对她的聪明竖起大拇指了:“杜小姐,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我不用说,你都能猜到。我快怀疑你以前是不是和我一样办过案子,怎么对很多作案手法那么熟悉?” “看电视。”杜玉心说,“我喜欢看纪录片,包括国内外案件的纪录片。” 果然是个很特殊的女人,平常女人家都是更喜欢看韩国大妈肥皂剧或是爱情文艺片。 刘明明大小姐动作最快,已经踢开了车门,对她们两人说:“玉心你在车内等着我们两个。我们去想办法偷老板的电话。你过去的话,或许刘师傅的儿子认得你。” 是有这个被认出来的可能,杜玉心首肯了她们的做法,一个人留在秦律师的车内等消息。 大马路上,路灯相距有一段距离,秦黎筝的车停在一棵大树底下,绿荫把秦律师的车遮盖起来,路灯照不到,只有对面的车灯扫过来时,或许能看见她们的车。 美发店所开设的区域,也不是什么闹市区,是属于城市的边缘,车流量并不大,偶尔只见一辆公交车经过。 杜玉心在车里拿了本杂志半遮盖脸,避免有人经过时或许记者到了这里来,突然对她拍照。一边是小心翼翼地瞄着斜对面的美发店。 或许是太过于注意前面的动向,车后面走来一个人时,她都没有察觉,直到那个人,突然敲打在她的车窗上。 那一刻,人影映在车窗的时候,活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场面,杜玉心被吓的够呛。 “杜玉心。” 声音自窗户外面传进来,男性的,低沉的。 杜玉心安定下心跳,降下车窗,恢复了冷静问:“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们刚好想到一块了。” 叶思泉的声音,也是那样冷静和从容。 杜玉心皱了皱眉头:“你说你知道,这事儿是因为你起来的?” “我必须找到证据,才能确定。不过,那可不是我的错。” “你拒绝她的态度温和一点,她会这样吗?”杜玉心忍不住牢骚说,“你拒绝人的艺术太差了,害人无辜中枪。” 叶思泉在车窗外瞟了她一下,那眼神不知道怎么说好:“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那晚上,那样激烈的态度,让我看了都大吃一惊。” “我态度激烈?” “不是吗?你那个态度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正义女神的化身?你是雅典娜吗?说话好像雅典娜一样。” “难道我那天说的话有错吗?”杜玉心明显被他的话激到了恼火。 “是没有错,可是,听着让人感觉不爽。如果你反驳人的艺术,能稍微委婉一点,是不是,不会无辜中枪了?不,所有中枪的人都是有缘故的。” “是!那就是因为你!” 她那双圆瞪的眼球,透过车窗射过来时,不知为何,叶思泉突然想笑。 看到他那冷酷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讨厌的弧度时,杜玉心哼了两声:“你想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 “你是在笑吗?真是让人太吃惊了。你说你看到我吃惊,我觉得我看到你才吃惊。你居然会笑!” “我怎么不会笑了,我也是个人。” 叶思泉说这话时,一只手搭在她半降的车窗上,眉毛底下那双褐色的眸子,在月光照进树叶的缝隙下,溢出一层优雅的银灰色。让人想到了夜里飞来的骑士。 杜玉心皱紧的秀眉没有松开。 她想不通了,哪怕他是一样来这里找证据的,何必看见她时来打招呼。再说了,她的事儿,他讨厌她到要死,没有必要插手不是吗? “陆队是下午刚接到消息。我刚好在旁边听,听完就过来了。”叶思泉解释说,“陈瑗瑗的事儿,毕竟与我有点关系。你和陆队的关系更复杂,我不能不出来帮忙。” 好吧,就算是他是想拍自己上司的马屁来管她这个闲事了,但是,他能帮什么忙,足以让人质疑。 “证据如果找到的话,我会亲自去找陈瑗瑗,让她彻底离开国内,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叶思泉说。 “她愿意吗?听说她是大集团的小姐,能愿意吗?愿意如此听话?”杜玉心可没有忘记当初急诊见那大小姐一面。那大小姐的脾气傲到不可一世,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必须听她的。 对此,叶思泉平淡的那声笑,才让人感觉真正什么叫不可一世的样子,说:“她那点家世,能算什么东西?说实话,分分钟钟,你男朋友的家世都可以秒杀她。只不过你男朋友低调。” “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那点家世呢?”杜玉心实在是看不惯他那幅样子了,吐道,“叶家大少爷,没有错吧?” 叶思泉低下头,从车窗缝隙里看着她貌似带有嘲讽的脸,问:“陆征告诉你的?” “不是。我的朋友,认出你和你弟弟长得很像。你弟弟是商界的巨头,年轻王子,经常上头条新闻,无人不知。” “哦,朋友——”他这话的语气,好像有些意味深长。 夜里的风,陡峭,寒冷。可他好像比风更冷的样子。杜玉心仰头看着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男性风衣,由于骨架子好,怎么穿都是帅气好看。 “你不冷吗?” 突然听见她这么问时,叶思泉似乎略感惊奇,挑起柳叶状的眉梢,看回她:“你怎么会觉得我冷?” “听说,你的病也是陆队治好的。” 叶思泉的嘴角不知是什么样的弧度抿了抿:“你又是从你朋友得到的消息?” “不,这个消息——”杜玉心略微迟疑了下,说,“是很多年以前,在我治病的时候,你的同事告诉我的。” 姚爷?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男人。 叶思泉打褶好看的眉头,说:“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你很介意吗?” “算我介意吧。” 他居然很想知道?杜玉心突然感觉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这个男人,不是该对任何事都冷漠成性,只剩下高傲吗? “告诉你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个事过去那么多年了。主要是那个时候,你不是撕了我的画纸丢进垃圾箱吗?他知道了以后,大概是害怕我的病因此恶化,所以对我解释说,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小时候生过病,家里的情况好像有点复杂。” 切! 这个姚爷,太多管闲事了!竟然给他编造起可怜王子的故事来。 “你相信他说的话?”叶思泉斜望到她脸上的眼神儿,眉角带着勾儿。 杜玉心被他这幅表情惊到的样子,莫非她上当受骗了? “我告诉你,那人的话,你最少少听。”他这话算不算是劝谏她。 姚爷那个人,虽然和君爷经常在一起,可是和君爷是截然不同的性情和做事风格。 “他说的有条有理,拿出过你的就诊纪录给我看。”杜玉心还是很冷静地分析资料和数据,“我看不出造假的行为。再说,他何必骗我?” “你不是不知道,医生有时候为了病情需要不得不骗病人。当初我怎么和你说话,你后来都觉得我是在骗你。既然如此,他怎么不能骗你了?” 杜玉心才不会被他拐弯抹角的话骗了,说:“你究竟是不是在陆队那里治过病?” “是。”叶思泉一只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显得对这个答案无所谓。 他是从小生病,但是,因为这个病的缘故,他得以走上和他弟弟不一样的那条路。他觉得挺好的。 “你小时候也生病。从小生病惯了,麻木了,没有什么感觉了,不是吗?”他再度看回她脸上那抹好像有点惊常的表情,“我看你,对什么扁桃体发炎,感冒发烧的事,早就习以为常了。人家和你说什么话,你大概都听不进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嗓子沙哑,不是扁桃体又发炎吗?” 杜玉心烦恼地想,为什么偏偏又被他抓住。 “没办法,我扁桃体天生如此,再说我会发炎,都是因为——” 想到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她被抓的消息,他在她的黑眼圈上看了看。 对面这个时候,秦黎筝和刘明明一块走了出来。两个人走出美发店的时候,还算镇静,兜了个圈儿,然后,冲着车来的时候,全然失去了冷静,好像两个贼,一溜烟地跑。 杜玉心感觉她们回来的挺快的,有些吃惊。原先她还预计了可能一次不能成功。 刘明明和秦黎筝两个人跑回到车边,才发现车边站了个男人。由于下午刚看过叶思泉的照片,两个人很快认出了这人是谁,一起呆住了。 杜玉心给她们打开车门,说:“快上车!” 秦黎筝先钻进了车内。刘明明大小姐站在叶思泉面前没有动,好像在他脸上琢磨着什么,喃喃说着:“是不是上次你穿的衣服不太好看,所以我没有能认出来。” “你是刘家的小姐?”叶家大少爷终于开口了。 刘明明喜出望外,毕竟是刘家的小姐,关心刘家的生意,自从听秦黎筝说出叶家来头很大时,刘明明有意想攀附了。 用力点着头,刘明明说:“你认识刘家?” “听说过,刘氏集团近来在全球酒店业的范围在扩大。” “这么说,你家里的生意你都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关心到我们家的酒店生意。” “不,我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弟弟在打理。只是刚好,上次他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回国有事,然后,闲聊了一阵时,刚好提到刘家。”说这话的叶思泉,眸子里划过的那抹别有的深意,恐怕眼前兴奋的刘大小姐根本没有发觉。 杜玉心在车内谨慎地听着。 刘明明可高兴了,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车抛锚了,找人帮忙的时候,找到这里来。” 撒谎!杜玉心想。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刘明明大小姐却已经殷勤地打开车门,邀请叶家大少说:“我们有车,送你回去吧。你的车没有关系,我认识拖车公司的人,保准不到一个小时,把你的车送到维修店修理好。等明天,让他们按时把车开到你家门口。” 车里另外两个女人听着刘明明大小姐这话,杜玉心彻底黑了脸。秦律师摇摇头。 这个大小姐,见色忘友卖国求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未完待续) 求助 嗙,巨大的一声剧想,直吓得人心脏都飞了起来。 从别墅传出来的,好像玻璃巨碎的动静,让在车里面等候的秦黎筝和刘明明呆愕。 “怎么回事?”刘明明的声音颤抖着。 秦黎筝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去查探情况。身后刘明明忽然一声尖叫。秦黎筝刚转头回去看,后脑勺猛然被什么东西打中。她直接一头栽回了车内。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刘明明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能连声发出尖叫。结果她第二声尖叫都没有能发出来时,一块布猛然从后面罩上她的嘴巴。她睁大眼想仔细看清楚袭击她们的人,可什么都没有能看清。 黑黑的夜色,连路灯都灭了。 别墅里,在灯灭的一刻,杜玉心认定了陈瑗瑗的位置,猛地冲陈瑗瑗身上扑了过去。陈瑗瑗阴森得意的脸根本来不及闪现其它的表情,被杜玉心突如其来的扑倒在地板上。 两个女人互相抓着对方接连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与此同时,从屋子黑暗处冒出来的身影,是拿着一根铁棍的样子,在灯灭的时刻,冲客厅里挥舞。一瞬间扫过去的时候,客厅里玻璃茶几上的东西和玻璃桌面一块,被铁棍敲成粉碎。可想而知,拿铁棍的人,本想对着谁打,结果这人突然移动了位置。 两个女人在地上彼此之间抓起了头发衣服。 “婊子!兔崽子!”陈瑗瑗张口破骂。 在黑暗里,她的声音并不能在地上分清谁和谁,毕竟她和杜玉心几乎纠缠在了一起。一会儿一个人按着另一个人,另会儿另一个人翻过身又按着对方的脑袋。 拿铁棍的人,听见声音走过来寻找目标。 陈瑗瑗叫了声:“这里!” 铁棍应声举起。 杜玉心眼疾手快猛然翻个身,从压着陈瑗瑗的身体上滚了下去,紧接把陈瑗瑗一抓,直接揪起陈瑗瑗的身体。陈瑗瑗被她揪起的瞬间,无意外成了她的挡箭牌。 砰! 铁棍打下来时,一股狠风直接击中陈瑗瑗的背,陈瑗瑗闷哼一声栽倒在了地上不动。 急促的两个呼吸声交错起来。 “她死了。”黑暗里,女人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和冷酷,“你的铁棍打中了她的背。她有心脏病的。” 对面的呼吸声因为她这话,明显变得益发汹涌,好比喷发出来的泉水。 “要杀我吗?你想清楚了。如果你杀了我,有什么后果。我体内的心脏不像她,可不是我自己的。” “你——说的是真的——”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人的声音,男声,低沉,沙哑,初步判断,年纪在中年以上。 “是。我的胸口有明显的刀疤,是以前动心脏手术的时候留下来的。你之前,不是怀疑这一点吗,所以关头上没有能杀了我。” 男人听见她这话,似乎这时候才在黑暗里,辨认清楚了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因此,他像是迟疑中,往后退了两步,伴随一声类似低吟的声音说:“你走,从后门走。” “我的同伴在这里。” “他不能走。” “你们不能杀了他,他是叶家的大少爷,你们杀了他的话,应该知道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对方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回荡在黑暗里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我什么人都杀过,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那么,告诉我,你们究竟想怎样?” “没有什么样。你应该知道,我既不会杀你,也就不是想对付你。” “你意思是说,我是被人无辜连累的?你们想对付的人,与我有关系是不是?” 对方一阵沉默的样子。 “我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吗?” “你想报案?” “不。我的手机在我口袋里,如果我想报案,我可以直接发出求助信号了,可是我没有这么做。”说着,杜玉心举起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的手机。 对方猛然因为她这个猝然的举动,连退几步拿手遮住自己的脸,其实,他的脸上戴了面具并没有人能认出来。 等了会儿,发现,她举高手机,但是,没有打开闪光灯照明,更没有说拿手机对他怎样时,对方纳闷了,那双黑夜里栖息着的仿佛猫头鹰或是蝙蝠那样的眼睛,看着安静的她,感觉很不可思议,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知道,我体内的这颗心脏,在告诉我一件事实,如果我对你做出什么的话,或许我这颗心脏会突然罢工。”杜玉心的声音里,饱含了一丝像是疼痛的复杂,这使得她说的,并不像是撒谎。 对方明显是怔了,愣了,那眼睛,一直在黑暗里看着她。 那刻,对面的呼吸声好像靠近了些,杜玉心甚至可以想象,对方是想靠近她,却不知道想靠近她做什么。为此,她只能警惕地站起来。 对方于是停住了脚步,对她说:“往后走,一直走,走到墙根,往左边走,有个小门出去。出去后停了辆车,你坐上那辆车,那辆车上的车钥匙没有取走。你开着车赶紧走。” “你有其他同伴吗?”杜玉心只能根据他这话问。 “不要问。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对方顿了下以后,说,“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刚才,叶思泉和陈瑗瑗对话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名字,所以这个男人不知道她名字。上次她是无意闯入案发现场,因此对方也不可能知道她名字。但是,他们既然选择了通过她去袭击人,应该知道她名字。 杜玉心有些疑惑了:“你说我的名字,你们不是应该知道吗?” “不,我是问,你以前的名字。” 以前,以前她没有被杜宇他们收养的时候,他想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区别你和你体内那颗心脏。” 杜玉心,杜玉心,玉心玉心,对了,她的这个名字之所以变成了玉心,都是因为她被杜宇收养以后的事了。杜宇和初夏,让她有了移植心脏的机会。可能对方都了解了这些,认为她的名字,其实该包含了那颗心脏。 “我不知道。”杜玉心坦诚地说,“我需要回去问我父母。不过,我不确定是否还记得。” “那好吧。” “我有个条件,让我把我同伴带走。”杜玉心继续谈判。 “我说了不可能的事。” “他不是被你打昏了吗?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你,连听见你声音的机会都没有,不会泄漏你任何的秘密。”见对方听了这些理由还不为所动的样子,杜玉心不得使出了杀手锏,“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不会走,到时候,你的同伴回来,会怎么对付我。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听从你的话。” 对方听见她这句话以后,俨然有些恼,粗重的呼吸声彼此起伏,紧接,一句喃喃出来。杜玉心听着有点模糊不清。好像对方是这么说的:这个个性还真像她,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这颗心脏移植到她体内以后,是那样的契合,基本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一般做过脏器移植的病人,多少都会有些可怕的排斥反应。可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你现在,很健康吗?”那个男人,问。 “是的。”杜玉心得给他吃颗定心丸,这有利于他情绪好的时候,愿意主动接受她的条件放他们都走,“很好,这颗心脏,我可以百分百告诉你,跳的很好。” “好。”那个男人果然松口了,“你带他走吧。” 得到这句同意,杜玉心在黑暗里摸索着,根据对方给出的指示,摸到了放在客厅里的皮沙发。受到袭击之前,叶思泉坐在这个沙发上。接着,她摸到了躺在沙发上的人的头。在叶思泉的脸上摸了一阵,摸到他鼻子时,感觉到了呼吸。 人活着。 杜玉心把手插进他腋窝里,可以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这个高她有足足一个脑袋的少爷,倚靠在了自己身体上,拖着走。 由于时间紧迫,黑暗里的那个男人,看着她举步维艰的样子,终于走了出来帮忙。一只手拎住叶思泉的两条手,轻轻松松地将其像包袱一样背了起来。然后,带着她快速走到了后门。 打开后门以后,果然见到门口即停了一辆车,是一辆普通白色的小面包车,由于款式大众化,很让人能留意上。 打开面包车门,男人把叶思泉扔到了车上。 此刻,后门外面的马路上,一样是路灯都不见一个,黑漆漆的。 杜玉心根本顾不及往回看,或是去看那个袭击他们的凶手,生怕对方关键时候反悔了。打开另一边车门,果断坐上驾驶座,看见了插在钥匙孔里的车钥匙,一转打动起火,接着踩足油门趁着夜色开着面包车,直冲出去,快速离开这片黑暗。 那个男人怎么样了?杜玉心脑子里,只有当面包车一直开,开到了一个终于有红绿灯的交叉路口的时候,方才想了起来。 对了,她该第一时间报警的。还要把叶思泉送到医院去。 拿出手机的手指,这会儿终于知道抖动了。这个坚强的姑娘,其实内心里并没有那样强大。她终究是个人,不是机器。 事后的惊惧,让她全身冒冷汗,按着手机号码的手指,抖个不停。一连接连按错了好几个号码。 到了最后,终于让她拨对了一个。 此时此刻,陆征在酒店里,和吴正淳他们在连夜加班。白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是,他们的工作并不能就此停下来。 吴正淳聚精会神工作了一阵,拿着杯咖啡出神的时候,突然瞅着陆征说:“你和杜玉心,怎么谈的恋爱?” “就是,刚好觉得对眼。”陆征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不用许多考虑。 “你喜欢她吗?” “我觉得,我是不止喜欢她。” 吴正淳冲他惊讶地眨下眼的样子。 周司晨哧的一声,上次刚辩论过,也就不和陆征再吵了。 吴正淳像是被他这话给苦恼到,说:“杜玉心能理解你,为什么晏子不能理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初恋都没有死呢,我初恋都是死了的。” “可我理清了感情。你却在潜意识里留恋过去,正因为她死了,成为了不可弥补的遗憾。你的心里始终没有办法释怀。”考虑到这两个人多少都与自己有点关系,陆征实话实说。 果然吴正淳被他这话仿佛刺中了心里的自尊,差点恼火地要跳起来骂人。 周司晨不说话,因为他知道,陆征的话是对的。 “你最好弄清楚了自己要什么,才去找晏子吧。否则对晏子是很不公平的。”陆征严肃的声音像是警告。 吴正淳抽着嘴角。 手机的声音,哗哗哗响。 陆征见是蒋西打来的,接了起来问:“是不是问我回不回家?我本来想回去吃饭的。但是刚好要加班,我和我妈说了,给南南姐买的菜你们都吃了没有?” “我知道你和你爸一样,工作至上。”蒋西撇着嘴角,“刚好,南南是你们这一派的,肯定不会说你们俩。我是想问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蒋西突然有些磨磨蹭蹭的,难以启齿,也不知道陆征已经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刘明明吵架的事。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陆征说。 “刘明明,是不是和叶思泉在一块?” “什么?”陆征好像听见了天下最不可置信的一条新闻。 不说刘明明是蒋西的女朋友,叶思泉对这个事也是都知道的,根本不可能当这个男小三。况且,刘明明那种,家世是不错,可是在高傲的叶家大少眼里,好像还不上档次。 “哎。刚刚有人给我发了张照片。像是有意刺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朋友帮她发的。我就想,你和玉心近来正打得火热,能不能帮我问问实话。” 蒋西唠唠叨叨的声音传过来,陆征终于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嘴角一勾:“行。” “征征,第一次发现你是天下大好人!”蒋西感动。 包子只记得,这个西西表哥从小欺负他到大,好在这回终于有人可以代替他整西西了。 挂了蒋西的电话,刚找着她的号码,一个电话进来了。(未完待续) 他生气了 杜玉心完全是僵成了木头,任嘴唇上的热度发着火,挑衅的星苗儿刺激着她全身每一处神经。 没有尝过亲为何滋味的妞儿,直接脑袋当机不说,是身体因为未知事物的恐惧微微颤起了抖儿。可对方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男人与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还真是不同。 在她低头的瞬间,在堵住她嘴唇的瞬间,他顺势已经把她拉下了车,拉进了怀里,看起来,对于女人来说,ABC三步骤要分步而行,对男人来说却不是应该可以一步到位。 杜玉心一瞬间还真怕了起来,手指抵在了他胸口上。 陆征低头望着她的样子,要不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很可能已经是笑了起来。不管怎样,看见她安然无恙,他心头一颗大石头落地。 高大帅在看见不合小孩子观看的画面以后,已经直接绕过他们那边,来到面包车另一侧,拉开车门,然后发现了躺在后座上的叶思泉。 “他怎么了?”高大帅问。 对视的年轻男女,好像才回过神来。 杜玉心拧了眉头,说:“具体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害,是不是被棍子击中了哪里,但是,呼吸有。” 听这样说,陆征走过去查看伤者。打开口袋里常备的医生用的手电筒,往叶思泉的眼皮里面的眼珠照了下。叶思泉好像被他射来的光给照醒了,睁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状态:“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了吗?”几个人,都紧张地瞅着他,担心他哪里受到致命的创伤。 叶思亲被高大帅扶了起来,俨然脑袋还晕晕沉沉地说:“对了,我喝了那杯水。” 陈瑗瑗拿来的水,她杜玉心没有喝,叶思泉喝了。现在看来,幸好她没有喝,否则两个人都要栽了。 “她给我吃了什么药?”叶思亲问。 杜玉心接到他突然这句问话,俨然搞不懂。她怎么可能知道陈瑗瑗给他用了什么药,不过,八成是什么让他昏睡的药,好令人对他下手。 高大帅却第一时间仿佛闻到了什么气味儿,对陆征小声说:“你先带她去坐我那辆车,我带他坐我同事的车。” 越野车紧跟他们后面开过来了,停在路边上。 看起来,高大帅这样安排貌似没有什么错。但实际上是有点错的。高大帅又不是医生,基于照顾伤者考虑的话,应该是陆征和叶思泉一辆车。或许只能想着,高大帅这是多为受到惊吓的杜玉心考虑,由陆征陪着杜玉心比较好。 陆征就此,古怪地在高大帅脸上盯了下,接着,果断地拽起杜玉心的一只手臂,朝他开来的小轿车走过去。 “这样好吗?”杜玉心问。 陆征在把她扔上车以后,弯腰给她小心系上安全带,仿佛这时候才听见她的问题,说:“你这是担心他吗?” “不是,只是因为刚好——” “我不会问你,你们两个怎么会突然在一起。” 杜玉心咽了咽口水,怎么觉得,他这个口气好像有点生气。 陆家大少俨然也是有些脾气的,甩上她那边的车门以后,坐上驾驶座,表情严肃地像关公。 不愧是君爷的儿子。杜玉心心里想。 边开车,陆征开始像老师一样讲话了:“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冒险,不该单独行动。” 杜玉心争辩着:“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也不是冒险。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你不是上次已经遇到过一次吗?那种亡命凶徒,能因为你是女的,把你放了吗?” 没有因为她是女的,但是,确实再次放了她一马。 见她沉默了下来,陆征在一个路口可以停车的地方刹住了车,看着车前镜里她的脸。 他那种目光,在杜玉心看来,好比法官在审视犯人一样。因此突然间她都有点想不明白了。只知道陆家大少刚才见她的时候,还那样激动地抱住她亲她,怎么突然间一百八十度转弯,简直是冰火两重天,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显现了。 “说吧,有什么瞒着我的?”陆征转过头,乌黑的眼珠子,像是枪口一样。 杜玉心摸住了忐忑的心跳,说真的,他这幅样子有些吓人,感觉和她刚开始认识的他有些不一样。 他给她的印象,说起来,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在礼节上几乎无可指摘,对待女性,都是很尊重。 在她像是在思考的时候,他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一瞬间抵在了她右侧的座位沙发上,像是面墙困住了她试图逃脱的脑袋和目光。于是,她只能对上他那双眯成了条缝俨然和狮子一样危险的眸子。 “说真的。我不喜欢管人家的闲事。我爸经常说,管太多他人的闲事,会疏忽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所以,关于你顾虑的那个她,后来她会怎么样,基本上我都不会考虑了。至于我们之间,既然之前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我脑袋里只能都考虑你的问题。杜玉心,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依然那样温文尔雅,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感觉,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杜玉心吃了口水,她承认,自己没有交往过男人,他是第一个,她第一次的尝试,所以,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男人,或者是他的禁区。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想的不是很明白。 “我,没有做错什么——” 她这句话蹦出了唇间,结果,见到伏低在她眼前的这张脸,这张好像雕塑的俊颜,忽然是嘴角微勾,那弧度十分的诡异,但是,在他那张苛薄的嘴唇上,显得又是那样的美,让她看着有些呆了。 他的手,像是不经意地擦过她身旁,接着在她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伸进了她腋下。 杜玉心炸一跳,嚷了起来:“不要!” 对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她腋窝底下咯吱起来。真不得不说,姚家父子教他的这一招,怎么制服女人,还是挺有效果的。 没过会儿,在他眼前的这张俏脸,脸蛋浮红,眼眶里浮现出了星沫的水珠子,又怨又嗔又羞地看着他。身体被他困住,只能在他的手指攻击下无助地挣扎。 喘息声溢出她嘴唇,好比兰香,让他忍不住小腹绷紧,呼吸紧随她沉重了下来。 再平凡的五官,在荷尔蒙的刺激之下,都会浮现出妖艳的颜色,宛如盛开的致命罂粟,直接攻击到男人的弱处。 瞬间紧绷起来的空气,好像迅速燃烧掉了氧气,杜玉心感觉不够氧,呼吸不得,整颗心脏就此抓成了一个麻团。她张开口,像是要窒息的那条鱼。与此同时,他立马贴上了她两片唇。 救命的空气,从他的口里渡进她嘴巴里。感觉她肺没有完全张开,吸不到气。他的手指开始在她胸口按摩。 “吸点气,宝贝。吸点,努力吸,对了——” 他贴在她耳畔上说,那混着汗水和他气息的暖气,好像个大火炉烘烤她的耳朵,她的耳根子一下子变得赤红,感觉要融化了。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他这是和她调情。她知道他这会儿真不敢,只因为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这会儿真不能玩火。 掌心下揉摸她的心跳,直到感觉到那心脏稍微缓和了节奏之后,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心脏,眉头拧了起来,好像要拧出水一样的严重。 没有错,这颗心脏好像在排斥他,排斥他靠近她。 “对不起。” 她突然发出的声音让他转回脸。 “你说什么?” 他眯紧眼,紧紧锁住她脸上的一丝一毫。 “我只是想说,我或许很爱你,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有些事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陆征听完她这话,两只眼在她脸上并没有放开。 杜玉心被他这双眼睛,盯得体内的心脏要爆炸一样。 终于,他微微别开了这双致命的眼睛,说:“如果担心心脏的话,你都是我的人了,明白吗?” 这等于是正式的宣告。她是他的女人,有什么事儿,都有他撑着。唯一一点她必须接受的,她只能是他的女人。 似乎,他这句话针对更多的是她体内那颗心脏:不要痴心妄想! “它已经在你体内了,它就是你的了。它必须服从你,如果它想继续活下去的话。”他手指她胸口说。 杜玉心无语。 看到她脸上划过的那丝无奈,陆征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这可不是嘲笑取笑,而是严正的警告,他的手指开始拨弄她垂落在肩头的小马尾,说:“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心理因素在作怪。你读过医学,知道唬不了我。” 杜玉心的心头当场因为他这句话好像挨了一道重锤,呼吸转瞬间吃紧,脸色也唰的掉白。 陆征毫不可怜地看着她这幅醒悟的样子,冷酷地说:“我知道你很感激那个捐献给你器官的那个人,甚至幻想过,代替她接下去活着,希望可以报她的恩情。可是,你记住了,你是在和我谈恋爱,你的男人是我,其他都不是。不要让这种幻想操控了你,否则的话,我会采取手段的,不择一切。”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直接最直白的话了,比养父母说她任何话,都来的刺激。 她急促地呼吸着,仰看面前的这张脸,或许,她做了这辈子最危险的一件事,就是和这个男人开始谈恋爱了。 “傻姑娘。”或许是觉得她的呼吸紧了些,他修长灵活的手指,在她浮红的脸颊上慢慢捏着,俏皮似地抚摩,说,“是男人,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从自己手指间溜掉的。” 杜玉心猛然吸了口大气后,吐道:“你年纪不是比我小吗?” 颇有的怨言,意指,怎么突然间本末倒置了,本来不是该她吃的他死死的吗? 陆征想翻白眼了:“这和年纪大小有什么关系?” “没有吗?”杜玉心坚持。 “当然没有。”陆征少爷发出了一声别有意味的类似奸笑的笑声,“你说你年纪大,我只觉得你年纪只在幼稚园小孩的水平。” “什么?!”杜玉心圆瞪杏眸,他这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怎么,你刚才担心他要死,人家都说的那样明白了,你还不怕,明明,是连个亲都怕的女人。” 杜玉心努力地想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见她那张什么都不懂的脸,陆征还真不得不怜惜地摸了她脸蛋一把,再叹:“傻孩子。不知道吗?那水里下的药。我该庆幸,我来的及时,否则,真发作起来,怕要不可收拾。” 杜玉心肺里抽了口凉气。 陈瑗瑗是给叶思泉原来下了那种药。 越野车上,高大帅让人给叶思泉的额头上敷上冷毛巾降低温度,一边和姚爷汇报情况。 姚爷听说了某人被下了什么药以后,全身笑得犹如花枝乱颤。笑声传到车内叶思泉的耳朵里,叶思泉想宰人,恨道:“当年是不是你诓了她?” 知道他这话对着姚爷说的,高大帅干脆把话筒对准了叶思泉。 “你说什么?”对面听见的姚爷装糊涂。 “她说了,今晚都对我说了,说你告诉她,我家里是什么情况。” 姚爷对此倒没有不承认,说:“是我说的。不过,我说谎了吗?你确实就是那样。况且,你的情况不是和她很像吗?我说你这个情况,是想告诉她,天底下不止她一个人可怜。” 叶思泉明显不接受他这番狡辩。 “你也行。看看吧。那样冷,拒绝的艺术都不懂,不是每个人都像杜玉心那样善良的,这下,终于是尝到苦头了吧。”姚爷幸灾乐祸地说。 叶思泉冷冷地笑着:“不管怎样都好,今晚可不止我一个人出事。你们,是不是掉以轻心了?” 他们或许开始有考虑到陈瑗瑗这个疑点,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动手那么快。 “你们不该去找她!”姚爷指责他们单枪匹马,事前不告诉其他人,结果,导致到这样恶劣的结果。 叶思泉忽然一阵抖。只听对面紧随姚爷的声音以后,君爷的声音传了过来:“回来吃禁闭吧。不止你一个。”(未完待续) 教育 在陆征找到自己之前,杜玉心是有打过刘明明的电话。打了两次,都打不通,到后来打通的时候,只记得不是刘明明接的电话。 杜玉心现在在陆征的车上,为此问了起来:“你通知你爸的?” “不,我爸他们自己察觉到的。派了高叔叔在半路接我。”陆征回答完她这个问题,觉得她古怪,反问了句,“怎么了?” “我之前,打电话找明明。”杜玉心把整件事经过告诉他,“结果,是你爸的人接的电话。电话里,他们并没有说明明怎么样了。对了,明明是和秦律师在一起。” 陆征不知道这回事儿,只能边开车,边通过高大帅去问。 高大帅告诉他们:“哦,我们在另一个点上,有派人蹲守的,刚好,逮住了一辆不明来历的车要开到山上去。怕打草惊蛇,一开始不敢动手。见对方把车开到悬崖边没有动自己跑了。我们的人才上去,发现了车里有两个女人,其中就有刘明明吧。我不知道你爸有没有通知蒋西。” 要说君爷不急于通知蒋西这个外甥,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蒋西要和刘明明结婚的关系,而是,刘明明身体被下了药,刚好那个药,和叶思泉一样。你说男人吧,遇上这种事儿,最少可以自己慰籍自己来解决。女人,可就麻烦多了。 蒋西接到君爷的电话,原先君爷没有和他说清楚,只说刘明明有事在这边,他想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刘大小姐受伤了,赶紧出门。 那个时候,陆家人都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因为君爷从不喜欢随便把事情往家里面公布,主要是避免让老人家和小孩子无辜地担惊受怕。蒋西一样不敢出事就往家里说,只对家里说了有事出门一趟,就跑出门去了。 小学霸为此偷偷和妈妈说:“我知道了,大哥哥是拉不下面子,要去找姐姐了。” 蒋西要是听见小学霸的话,八成得哭坑死了。 飞车来到君爷的地盘上之后,蒋西才从去接刘明明回来的赵文生说。 “她这个情况,打药没有办法缓解。你看着办吧。” 赵文生拍了下他肩头。 蒋西一听傻眼,要跳三尺高:“什么?!” 他哪有这个胆子!这不急得他要哭了。 “你和她不是订婚了吗?”赵文生对他这个样子有些不解。 “那也不能在婚前对她不尊重。”蒋西自认正人君子,很有原则性。 此话,被姚爷当场喷了:“你打个电话给她爸,她爸同意你们先洞房,我看她醒来也不会说什么。问题是你,不想这么快被捆绑住了吧?” 蒋西脸蛋恼的通红,对着姚爷恶狠狠地说:“谁说的?!我要是不想,能和她订婚吗?能带她回家见家长吗?” “你耍她不是吗?”姚爷消息灵通,手里的笔摇起来指着他,“不用狡辩了,我都听南南说的很清楚。” 那个臭丫头,还是他妹妹不? 蒋西想一头撞墙,或是拿拳头砸墙。他真的这样做了,去卫生间的时候,瞒着其他人踹马桶。 为什么别人不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想想,他和她在吵架,还没有和好,这时候,突然做出这种事来,她醒来后悔了怎么办。她是处,他也是处! 他蒋西一辈子,有洁癖的,不会碰两个女人,只会碰一个。可是如果她后悔,他是绅士,尊重她选择。 姚爷听说蒋西在卫生间里踹马桶要把君爷的马桶都给踹坏了时,去给君爷通风报信说:“快点。你外甥,要拆你的墙了。” 君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刺激他了?” “我刺激他啥啊?是他自己刺激他自己吧。自己给自己添麻烦,搬石头。我想就奇怪了。想他爸,蒋大少,那样聪明狡猾的一个人,怎么会出这样一个儿子。” 君爷知道他这话里心存当年对蒋大少的那股不甘,说:“当年我让你抢,你正人君子不抢。好吧。如今他儿子学你正人君子了,你有话说了。” 姚爷叉着腰,感觉自己好心没好报。 有个人敲门走了进来,对他们两爷说:“恐怕需要叫吴教授过来看看。” 秦黎筝脑袋上挨的那下,挺重。这里的脑科大夫都处理不了。血瘀聚集在了脑干附近,直接压制到了呼吸,现在病人都上了呼吸机。 事态紧急,君爷一边拨吴正淳的电话,一边叫人开车去接吴正淳。 同时,刘明明的情况也不太好,报到了这里来。君爷急得焦头烂额,一瞬间脾气就爆了,吼起自己外甥:“把他拉出卫生间,扔进她房间里,他想看着她怎样就怎样!” 姚爷等人不由面面相觑:真狠! 亲舅原来对外甥是这么狠的,倒不好说平时君爷对自己儿子包子如何了。 不说蒋西后来被两个人拽着离开马桶,哇哇大叫被人奉了君爷的命令丢进了刘明明躺的房间以后后续如何。 陆征开着车,把杜玉心送到了君爷这里。 这是她第几次到这里来了?杜玉心想。 “我其实可以——”杜玉心想提出回家,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回哪里去,但是,“我和你在一块,被记者抓到的话,怕会麻烦。” “没有关系。”陆征熄了车火,说,“你会暂时都留在这里。我爸给你安排了房间。” “这里?”杜玉心疑问。她没伤没病,住这里干嘛。 陆征转过头,乌溜溜黑沉的眼珠瞅着她,直瞅到她脸上忽然出现一丝小兔子一样的不安时,伸手在她发尾上摸了下,说:“没有关系。我爸的脾气,你见过几次,可能都略有了解了。你们今晚这样鲁莽行动,是要受点教育。” 杜玉心当场就变成了一头呆鹅。 公公教育未来儿媳妇,君爷算是最狠的那一个了。后来姚爷等人都不得不这么想。 杜玉心被带上楼之后,直接是被送到了禁闭室,真正的禁闭室,像监狱那样设着栏杆,四面都是墙,只有顶上一扇天窗让人绝望插翅难飞的那种。 坐在五平米最多的宛如监狱的禁闭室里,杜玉心坐在那张简易木板床上,不得发起了呆。 她这连道歉,认罪的机会都没有,被未来公公直接毙了。 或许,从这一次,她该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以前,真的不觉得他爸怎样?只觉得他爸工作至上的一个人,所以他爸任何雷厉风行的行为,她都可以理解。现在,貌似君爷的脾气远远不止如此而已。 杜玉心双手捂住脸,生平第一次感到丢脸。 走廊里,又有人走过来了。她透过监狱的栏杆往外看,看到了值班人员押着个人过来,是叶思泉。没过多久,她隔壁那间禁闭室的门打开了,叶思泉走了进去以后,值班人员上锁。 杜玉心突然间,心里头平衡了。公公是对事不对人,对待所有人都一样。现在叶家这个飚上天的大少,一样要受罚了。 她心里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不知道这叶家大少是第几次吃君爷的紧闭? 第一次! 叶思泉只要想到自己跟君爷这么多年,可以算得上是君爷下面最优秀的一个人了,在工作上基本无可挑剔的一个。受罚对于他来讲,根本不可想象。 结果这次,栽了,给栽彻底了,不仅中了药当着某些人的面丢脸,最后回来到这里吃了君爷的禁闭。 可以想象姚爷那群人,肚子里都要笑翻天了。 耻辱! 叶思泉用力地搔头发,想不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隔壁,由于这里禁闭室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隔壁的声音,传过来轻而易举。听到隔壁传来掀被子的声音,叶思泉才知道隔壁住了个人,为此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他一头恍惚,倒是没有马上发现。这下发现了,不禁好奇隔壁关了谁,和他一样吗? 叩叩。墙壁上有人传来类似暗号的动静。杜玉心要躺床上时,望着发出声音的关着叶大少的那面墙,说句实话,真不想回应,免得他觉得有人同病相怜,得瑟了起来。 “不要敲了。”终究怕这人不依不挠,影响到她睡眠,杜玉心开口说。 墙壁对面的人,果然是听见她声音以后,愣了一阵。 杜玉心躺上床,拉起被子。禁闭室里感觉有些冷。 叶思泉在对面说:“你怎么进来这里的?陆征把你送来的?” “他有没有这个权力你知道。” 她这话回答的尖锐。叶思泉知道陆征没有这个权,只有君爷有。 不问陆征他们父子,叶思泉其实有些疑惑想问她:“你和那人说过话了?” 看来那个时候他倒在陈瑗瑗家里客厅时,并没有完全昏睡掉。 “嗯。” “说了什么?” “不能说。” 接着杜玉心翻个身,在床上睡下。 叶思泉那句,你是不是连陆征都不能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陆征路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谈论蒋西的事,才知道蒋西发生了什么事。刚好,有人去接吴正淳的消息也传了过来。由于是自己专业,陆征在去见父亲之前,先去看病人。 几个重症监护室人员,紧张地在秦黎筝身边忙碌着。陆征没有穿防护服,先透过窗户看。秦黎筝的脑袋上包裹了白色的绷带,鼻孔口腔里都插着呼吸管道。这样的场景,他在医院里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每次见到,总是回想起小时候那可怕的一幕。 姚爷带人走过来时,只见他表情像是绷紧的一张铁皮,于是把手拍了下他紧张的后背,说:“玉心怎么样了?” “喉咙有点发炎。”陆征好像回了神,说。 “等会儿我和你爸一块去看看她。” “谢谢你,姚叔叔。” “和我客气什么?”姚爷说着,瞅了瞅他,“怎样,想起了什么了吗?” “我一直在想,怎么能不怕?” “不怕是不可能的。你爸当年抱你妈的时候,不也是手指在发抖。” “可害怕,我觉得是更致命的事。” “是。所以,有时候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当然,对你爸来说,这个成语从来是不存在的。” “我爸——” “我和你爸相处这么长时间,可以说,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他的内心。我甚至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把他自己催眠了。”姚爷像是喃喃自语地说。 陆征似乎能听懂他说的什么,又听不太懂。 “去吧,去见你爸,他有些话要和你说。”姚爷推了他一把,“等会儿吴教授过来,这里的病人交给他处理,需要再叫你。” 陆征转身要走时,听背后姚爷又传来一句:“对了,听说吴教授崴到脚了,幸运不是崴到能动手术的手。还有,听说他追的你,下楼给崴到脚的。” 回头的时候,对上姚爷一双亮晶的眼珠子。 陆征心头蓦然一紧。 待走到君爷的办公室,推开门进去后,见父亲好像很忙,刚要退出去,君爷喝住他:“进来。” 于是,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父子俩。 陆征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站在自己父亲面前,长这么大,依旧感到拘谨。 “坐吧。”君爷可不会苛待儿子,儿子毕竟都长大了。 陆征听从命令,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君爷的办公桌前。 君爷一块坐下,边拿着纸和笔,写着什么东西,边说:“吴教授等会儿要过来,你刚才去看了那个病人,是不是挺严重的?” “病情比较急。但是,我想,做了减压手术以后,应该会好很多。”陆征凭自己的专业知识说。 君爷点点头:“病情只能算是危急,但不是绝症,比起那些患了不治之症的病人,是幸运多了。” 陆征迟疑了下,抬起头对向自己父亲的脸,道:“爸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我说。” “嗯。”君爷也不含糊,在君爷的词典里没有含糊两个字,“我想说的是,吴教授崴脚的事到时候再说。现在,我关她禁闭,是为了让她先冷静些。” “我知道。” “所以,等会儿,你去抱她出来。”(未完待续) 纠结的心 杜玉心其实哪儿睡得着。今晚发生那么多的事,唯独没有一件,不是和自己无关的。 手指摸到自己嘴唇上,回味他到的那时候,拉下她的一刻。心口哪处又乱了起来,乱如麻。 或许自己跟他在一块的时候,知道他心里装着其他人的那一刻,她的心,始终都戒备着。她不能不戒备,这是人防止其他人伤害自己的本性。 现在,算是什么样的局面了? 感觉她爸,关她紧闭是对的。这样,她可以稍微冷静些。 外面,载吴正淳到的车停在了门口。周司晨把人扶了下来。吴正淳的脚一崴一崴的,看来,不是很快就能好的伤势。好在,不需要他拿脚来给病人做手术。 师徒两个人的电话,一块响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各自背过身,各自接各自的。 打给吴正淳的是老怀。 “听说你受伤了?” 多嘴的那个人,不无意外,是章雪策。 “他告诉你的?”吴正淳没好气的,想章雪策这是要给他忙中添乱,还是怎么样,反正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好心。 老怀说:“没有,我本是打电话问他,上回我们不是说好要见面吃个饭吗?既然他都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总得问一声他有没有空。” “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崴了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这个空。我就想,要不到你们到我家里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不用去饭馆了。这样,你也不怕崴脚在外面不好。” 吴正淳考虑着老怀这话的含义。其实他崴了脚,也没有必要那么赶着吃这顿饭。现在都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了,想好了哪天大家都有空,想出来就出来,难道会不容易? 老怀闷笑了声,说:“现在生活节奏快了。怕是,大家想着下次下次,等哪一天,就怕没有下次了。真得变遗憾了。” 吴正淳愣了一下,想老怀这话其实也没有错。真的是如此。交通发展了,经济发展了,人的钱包都鼓了,可是,人情却被金钱慢慢腐蚀了。为了赚多点钱,对于没有什么好处的聚会,大家都是能免则免,感觉像在浪费金钱和时间。 “你和老章,班长他,听说要合作做手术。等你们手术完第二天,来吧。我不耽误你们的工作。老同学聚个会,到时候,你是要回南方那边的老家吧。章雪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各奔前程,我也不好阻挡你们的路。” 话说的那样伤感,吴正淳体会这其中的滋味,说:“那就你说了算吧。到时候,给我地址和时间。” “对了。”老怀说,“听老章说,你有女朋友了,到时候一块带过来吧。” 吴正淳想张口破骂那个姓章的,嘴巴那么大,大喇叭似的,好像只生怕他吴正淳不坑死。 “我女朋友——” “怎么,哪里不方便吗?” “实话实说。”吴正淳还是挺老实的,“我们两个,在吵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老怀一听他这话马上就笑了,说:“这不简单,我这不是给你机会吗?你刚好趁这个机会,把她约出来,谈一谈。” 吴正淳还没有想到可以反驳的词,对方挂了电话。对着长鸣音,吴正淳发愁了,这怎么和晏子姑娘说。 周司晨在另一边,接的那通电话更辣手。他没有想到,闵师姐竟然直接打电话给他了。 闵师姐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我爸妈,听说对你和吴教授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他们只是不太了解情况。我已经和他们说明白了,这事儿肯定是不怨你们的。” 周司晨一听对方率先道歉的口气,这颗心也就软了,说:“误会而已。他们能理解最好不过。” “能理解,能理解。我爸妈都是知识分子,不是老封建思想,怎么能不理解?”闵师姐接二连三地保证。 周司晨只好慰问起她,说:“本来,我和吴教授打算今晚再去探望你的。可你爸妈中午那个口吻,实在让我们接受不了。所以,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好多了。在打吊针。营养针。这里的医生说,暂时不能进食。肠胃比较虚弱,需要禁食几天,再看看情况,不过我觉得已经恢复了。你们可以不用来看我的,我很快可以出院的。”闵师姐说道。 周司晨叮嘱她:“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你身子底子差,最好趁这个机会慢慢调养好。养病需要好心情。你不要胡思乱想,多点休息。看你现在刚醒来,就打电话,究竟可以不可以的?” 闵师姐似乎是享受了他一番教诲,沉默地聆听着,最后说:“我都知道了。不过,在医院里一个人住,旁边都没有熟悉的人,挺寂寞的。所以,忍不住打个电话。这边,我又只有你一个熟悉的人。” “你爸妈不是在你身边吗?” 闵师姐这时吐出了一句妙语:“代沟。终究,我爸妈那个年代和思想,和我说什么话,都是有区别的。” 周司晨听到她这句话,忽然间心里哪儿踏实了。想她终究和她爸妈不一样,他周司晨幸好没有结交错朋友。 “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这几天比较忙。等你爸妈气完了,我们忙的差不多了,这个案子也可以水落石出了,我们再去探你。” 闵师姐那边向来很乖的,回答:“好,都听你的。” 周司晨挂电话时,不禁想起一个问题,貌似,闵师姐对于谁把自己害的病成这样,一点疑问或是兴趣都没有。 要说,闵师姐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吗? 吴正淳在他背后问:“谁打来的?” “小闵。” 一说到闵师姐这棵菟丝草,吴正淳全身就要发麻,说:“她怎么打你电话?她可以说话了吗?” “淳哥,她本来就醒着的。” “是,我知道,问题是,她的身体不是本来虚弱到不能说话吗?” “但是,打过了针,到现在,过来一天,应该好很多了。”周司晨推测着。 吴正淳叹气。 前面,姚爷代替君爷来接他们两个。 吴正淳没有急着看病人,只是先问:“听说杜玉心被接回来了?那个伤者是和她一起去的?” 姚爷为此,像是别有深意地瞅了瞅吴正淳:“是。她蛮幸运的。其他人都出了问题,就她,没有受伤。” “那——”吴正淳犹豫着,“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姚爷边说,边抓他另一只胳膊,扶着他走。 吴正淳满口的话在嘴唇间堵着。想一句话,怎么那么难说出口。 姚爷带他坐上电梯的时候,终于说:“你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别——”吴正淳第一个句反应过来,接着后悔了。 姚爷对他这张言表不一的表情,都快乐了。不过说实话,笑不出来。如果知道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的话。 电梯停在指定楼层的时候,陆征刚好在楼梯门口等。见到他们两个,陆征和老师打了招呼:“吴教授来了。” “来了。”吴正淳有气无力。 陆征好像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眨了眨眼。接着,看到他那只传说中被崴到被纱布裹成粽子的那只脚踝,有点吃惊他居然伤的这么严重的。 “很厉害吗?”出于关心老师,陆征问。 “不知道。貌似骨头没有什么事。”吴正淳自己感觉,是筋骨损伤。 “这里可以拍片,如果老师刚才没有上医院做检查的话,干脆在这里拍张片排除一下骨头的问题。”陆征说。 吴正淳对他这话咧开嘴:“怎么觉得你和你爸都像管家婆。” 那是,本来学生不该用这种口气和老师说话的。陆征只能说是习惯了。礼貌不他是说没有,只是,和自己父亲一样,习惯了,什么事为先,有时候礼仪反而不是那样重要。所以,吴正淳这话也不是批评他,知道他出于关心。 “你现在去哪儿?”见陆征要出去的样子,吴正淳多了声疑问。 陆征答:“去接个人。” “杜玉心吗?” 陆征这时和姚爷对了对眼神,才回答他:“是的。” “行,你去吧。”吴正淳像是很爽快地道。 陆征回想起来,每次涉及杜玉心的问题,吴正淳对于他都是很爽快的,以前,他还没有觉得怎样,现在秘密揭开以后,不得不说,之前吴正淳把自己藏得很好。 下楼梯的时候,陆征突然有点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和杜玉心说吴正淳这个事。要是说了,会不会吓坏她。以后她可能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了。 器官移植牵涉到的伦理问题本来就挺多的。杜玉心记得,当年自己上医学院的时候,医学伦理课上,同学们众说纷纭。自己由于是亲身体验者,当事人,反而,不敢随便发表言论。只怕,是对给了她另一次生命的那个人不尊敬。 如果那人活着的话,是什么样的。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活着的话,对方活着,她第一句话,又是很想对那个人说什么。 谢谢吗? 肯定不是这句。对方如果只是需要一句感谢,何必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可是死了,死了的人,能听见感谢的言语吗? 像陆征说的那样,一针见血,她是心怀愧疚,很想弥补那个人。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虽然说养父母对她也不错。可是,真正对她好的人,首先她觉得还是这个无私的陌生人。 要是她,可能都做不出对方如此伟大的举动来。死了被摘取的器官被其他人所用,自己的身体被其他人所用,只要想到这一点,谁心里头不会觉得难受生疙瘩。 可不管怎么说,那个人,是办到了。办到了,很多常人办不到的事。 心头某处砰砰,并不太像是纠结,只是在想什么的样子。 隔壁的那个人,好像知道她肯定睡不着,自己恐怕也闷着,和她搭起话来。 “你当时怎么逃脱的?怎么劝服他,和我一起逃脱的?” 杜玉心撅了下嘴角:这个叶家大少,其实并不冷酷,瞧瞧今晚的话,多得像水龙头一样,哗哗哗地流,不会停。 她翻个身,正想拒绝他的攀谈。 他继续说,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今晚,你让我刮目相看。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以前,我是不是,不是完全了解你。” “你完全不完全了解我,关乎我什么事?”杜玉心终于发怒了,“你是不是把你自己太当回事了。” 叶思泉很明显没有想到她会对他发飙,给震住了。一时半会儿消了声音。 可是发飙起来的人,却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开闸的怨气,说:“我虽然,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你的事,觉得你是有那样一点可怜。可这个世上,比你可怜的人不知道多多少。你这个乖戾的性格,是不是该改一改了。摆着一张酷脸,好像看透了世间,其实和个闹别扭的孩子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多少人听你说教过,遭受过你这张像是一本正经的脸的教训,但是,其实,没有人有资格去教训另一个人。除非对方犯罪。” 叶家大少过了会儿,吐出一声:“那你现在不是在教训我?” 杜玉心要疯了,坐起来:“你说你什么?你说你这是什么?我什么时候教训你了?我这是和你明辨是非。你随时可以反驳我。再说了,你这种人,我真的才懒得去教育你。教育你,本来就是你家人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那我可以说几句吗?” “你说。” “我先澄清一件事。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在你面前诋毁了我多少,但是,我不是没有家人的,更不是没有教育的孩子。我家里有些长辈,或许有些私心,但是,对我都是很好的。我有病,可是,我家里人关心我的心思没有变。我从来不认为我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家可怜的地方。我只能想,是不是那个人,有意拿我的事来安慰你,结果让你产生这么多误解。实际上,你会产生这么多想法,是因为你自己心里边很自卑。” 这大概是叶家大少一辈子说的最多的一次话。叶思泉心里都这么觉得。当他抬起头时,看见有个人影距离不远的地方站着。(未完待续) 看着她的人不止一个 杜玉心感觉到隔壁的沉静,马上坐了起来。接着,脚步声朝她的禁闭室过来。门口发出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铁门咿呀一声打开之后,陆征穿过铁门走了进来。 杜玉心看着他,眼睛里像是写上了一点吃惊:“你怎么来了?你爸——” 他爸把她关在这儿,他要是偷偷瞒着他爸来找她,放她走。 “我爸让我来接你出去。” 君爷还真是个好公公。只是关她一阵而已。 “这里冷吗?”看见她拿出棉被来盖了,真让他担起了心。 只见他走到她面前以后,一只手掌在她额头上贴着。不是很高的温度,可是,贴着贴着,好像温度升高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体温给传过去的。困惑的两道英眉像是挑了些起来。 杜玉心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尴尬地咳嗽两声:“没事。” “没事,那就走吧。”陆征眯一下眼,把带来的自己的大衣,给披到她肩膀上。 她被他抓着一条手臂,往铁门外走时,注意到隔壁好像没有动静,问:“只有我一个人吗?” “你问他?” 立马能感觉到他口吻里的不悦,杜玉心改口:“不,我只是想,这里究竟关了多少人。” “貌似我爸管理严格,队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我爸的脾气,所以,这里,常年都住不到一个人吧。你是第一个女的。他,应该是第一个男的。” 杜玉心听着他这句类似调侃的话,硬是笑不出来,脸僵硬地像石板一样。 陆征的指头,在她脸蛋上捏了下:“别紧张。我只是说说,给你说笑话,让你放轻松点。你等会儿要去见我爸。” 杜玉心吐出口长气。不太敢抬头看他。只觉得,他偶尔露出的那点小腹黑,直接是判若两人,让她心口一炸一炸的,都快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尾随他走的时候,杜玉心想了会儿,必须一本正经地说:“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说的很清楚了。而且,如果你胡思乱想的话,痛苦的人是我,不是你。” 陆征听见她这话,不得不转过身来,对着她一扬眉:“似乎不该胡思乱想的人是你。前两次,你一下子就要把我甩了。我有吗?” 杜玉心扁了下嘴角,有气无力:“是——但是——” 这话都不知道怎么拐弯了。 “傻孩子。”他的手指在她微瘪的嘴角上触了一下。 貌似,说她傻孩子,都快变成他的口头禅了。为此,杜玉心在他身后,一路跟着走,一路气鼓鼓的:“你能不能收回你你刚才那句话,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应该说,她不说这句话还好。她一说这句话,陆征突然额头垂下了黑线,想她这个口吻,不是十足十的孩子气吗? 哭笑不得,只得她把那只纠结的手指给抓住,放在自己掌心里,一块坐电梯:“要我不说你那句话,你也得表现的好,不让我说。” “我什么时候傻了?” “你那不是傻吗?我这样一个仪表堂堂的,家世良好,没有不良作风的男人,你居然总是想甩?你说这是不是遭天谴?” 杜玉心圆瞪起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话会出自他的嘴巴,咕哝道:“看你这个口才,比你爸略强一些。” “这样,你可以把这话说给我爸听。” “你想得美!” 电梯打开的时候,刚好站在电梯门口前面准备坐电梯的赵文生与冯永卓,两个人都清楚地听见了电梯里的对话。因此,电梯门一开,冯永卓对着小包子乐呵呵地说:“不错,有进步。” 什么叫做有进步?好像他包子别想能泡到妞似的。 陆征额头上黑线直爆。 杜玉心只觉得囧到家了,直接想在电梯下面挖个坑埋了自己和他。 赵文生老好人一些,对他们两人说:“陆队在会议室里等着你们俩。” 陆征感谢地点了下头,带着杜玉心,朝会议室的方向走过去了。 为什么去的地方是会议室,应该说这两人,心里在去之前,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陆征在会议室的门口敲了敲门板,里面传出君爷威严的声音:“进来。” 打开门的时候,两个年轻人都不由自主先深呼吸。 里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人。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应该设置了可以容纳百人的座位,中间一件长条的椭圆形会议桌。东侧,挂着会议厅常用的电子屏幕,以及讲台和电子设施。 君爷理所当然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刚好背后贴着大屏幕。姚爷坐在侧边上,见到他们两个进来,用手中的钢笔指了下座位。因为眼看君爷忙着查看桌上的资料,都没有什么空抬头看他们。 两个年轻人,就此在姚爷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同时是在君爷的右手边。 姚爷道:“这里没有备茶水,想喝水的话,你们身后有饮水机和一次性杯子,自己倒。” 陆征对这里当然也是熟悉的,一点都不陌生地点了头,接着,转头问杜玉心:“想喝水吗?” 嗓子疼。杜玉心还真不敢说自己不想喝水。只怕不说,到时候又得被他说傻孩子了。因此轻轻咳嗽了一声之后,低声道:“半杯水就好了。” 结果这话,不无意外再惹得陆征说了她一句:“一杯就一杯,开水很值钱吗?要你省着喝半杯?你当这里是哪?” 少有的能听见包子有这样另外一副态度和表情,姚爷耸高着眉毛几乎是对某人侧目相看。想,这个女人,比起包子的青梅竹马妹妹,五官真的长得一般般,没有他姚爷的老婆漂亮呢。 难怪古话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能惹得包子这样出人意料的反应,也就只有这个女人能了。 君爷一样是抬起了头来,望着两个年轻人的眸光里稍微眯紧的样子,左手拿的笔盖,轻轻扣在了右手拿的钢笔头上。 轻微的一声,却无疑是惊动到了浑然不知有些忘我的两个年轻人。 杜玉心的脑袋像鸵鸟似的,要低到桌底下。陆征赶紧起身,去给她倒开水。 君爷开口:“喉咙疼吗?” 杜玉心恍惚了下,才知道君爷这是问她,连忙点了下头:“一点点。” “吃了消炎药?” “吃了。他给的。” “知道是什么消炎药?” “阿莫西林。我扁桃体不好。” “你扁桃体是不好。或许可以考虑下,做个手术把它摘掉。毕竟如果它炎症经常复发的话,有可能会累及到你的心脏。” 君爷说话从来都是不客气的。杜玉心听着未来公公这话,突然只觉得一阵冷。 很现实的话,很残酷的话,好像随时随刻都在提醒她什么。 陆征装好水,走了回来,把水杯放在她面前,轻声道:“喝吧,等会儿我再给你拿点药。你下午吃了一片,今晚该再吃一片。” “我知道。”杜玉心说。 陆征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态度变乖了。想也知道,没有人能在他爸面前不乖的。 君爷翻了翻手里的书页:“今天找你们两个人一块来这里,是因为有些事,必须事前你们两个说清楚。既然你们两个都已经确定关系了,这种事,更需要在婚前说清楚了。她这个心脏,将来怀孕的时候,肯定有些风险。” “这个我知道。”陆征先说。 杜玉心小口啜着杯子里的水。感觉君爷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些。如果是她不能生孩子的话,君爷也不可能让自己儿子和她在一块。 要是其她女人,八成听自己未来公公这样一说,以为对方家长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在刁难了。姚爷却是感觉现在瞅着对面这个女人,完全感觉不到这个女人脸上有任何诧异或是惊恐的表情。只能说,君爷挑的这个儿媳妇,真合了君爷的心意,冷静到过头了。 君爷为此都不得不嘘了口气,再继续说:“还有些事,你们今晚,都知道的。” 终于提到重点了。 要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杜玉心放在桌面下的一只手,微微地拽了拽,是为了弄掉里面的那层汗。 接下来的情况,先由姚爷来解说。 “现场,那个陈瑗瑗的别墅,后来,我们派人通过保安去查看过,没有发现陈瑗瑗。如果陈瑗瑗真的是死了的话,尸体,恐怕会过几日后在其它地方发现。”姚爷总结他们到手的最新情况,“还有,晏子那边有了新的线索,说是有人给她邮箱里发了电子邮件。这个电子邮件,是和吴教授的老同学有关的。因此,晏子之前出于隐私上的考虑,一直犹豫着是不是交给我们。现在晏子交了出来。” 原来,晏子能知道吴正淳过去的事儿,全都是因为有个告密人。 陆征问:“是谁?” 姚爷说:“现在技术科在全力侦破当中,对方使用的是国外的服务器,不太好查。但是,初步认定,这事儿,肯定是和吴正淳那位捐赠器官的老同学有关系,否则,对方不会把事情说的那样清楚。” 杜玉心低头摆弄指头。 姚爷再说:“还有一件事,派出所那边,有关杜玉心的案子,有了调查的进展。” “怎么样了?”陆征对这个问题最关心。 自己的女朋友不能一直蒙冤下去。 “初步判定,那边技术科的人,经过测谎仪,发现了,杜家的那个师傅老刘,以及当事人,出事的那个姓闵的小姐,都有撒谎的嫌疑。” 老刘撒谎,他们这是可以预料到的,而且,一条线索查下来,证据确凿,跑不掉。但是,闵师姐撒谎?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有些事发生的时候,四周的人,倒是先都不约而同地先瞒着杜玉心。 在闵师姐醒来以后,不知道是谁组织的,立马有媒体,进了闵师姐的房间,第一时间做了采访记录。 据闵师姐自己回忆,闵师姐说,好像在酒店里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敌意针对自己,但那人是谁,她原先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人是谁,感到十分震惊。 由于这篇采访稿,第一时间被君爷知道以后,被君爷用铁手腕给压了下来,外面的世界暂时都读不到这篇稿子,只有他们这些内部人知道。 陆征脸色唰的铁青,拳头都握了起来,拧着的眉头却是在想,如果这事儿,被吴正淳或是周司晨知道的话。不一定,人家还都认为,这不是闵师姐的错。 杜玉心的脸上出现的是不解。她和闵师姐有仇吗?不说闵师姐这个谎言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跟。她和闵师姐根本,在以前都没有怎么见过面,说话,貌似都没有过。怎么就引得闵师姐的仇恨如此之大了?针对她,非要她背起这个黑锅? “这件事——”陆征稍微想了下后,道,“你们会告诉吴教授他们吗?” “等吴教授看完病人,我们会告诉他。”姚爷肯定地说。 “但是,现在证明她是撒谎了。”陆征道,“知道她为什么撒谎吗?” 刘师傅为了自己儿子铤而走险,父亲的爱,显得自私自利。但是,闵师姐,为了谁,为了自己?这样做合适吗?难道她会不知道这是诬告? “暂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当然,我们可以把证据摆在她面前逼迫她承认。”姚爷道,“可是,怕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听他们这些话,貌似闵师姐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心里已经有些底了,杜玉心若有所思,问:“她做这事儿,和陈瑗瑗应该不一样吧。应该没有人像找陈瑗瑗那样找她,是不是?” 聪明的女孩。姚爷微笑点头:“是的。” 陆征瞬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这事儿,交给周司晨去处理最好。他更不会想插手。只怕身边这个傻孩子又会莫名吃醋。 话说,这孩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魅力。看着她的人,可是不止他一个。应该说他比那个男人,稍微幸运一点,眼疾手快了些。 谈恋爱这种事儿,还真像她说的一样,机会稍纵而逝,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的。你不抓住,其他人抓住了,你后悔,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她是其他人的了。(未完待续) 受害者 吴正淳帮着处理了伤者的情况,伤者的病情有所好转,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周司晨一直在旁边帮忙。所以当吴正淳忙完以后,姚爷按照原来计划,告诉他们有关闵师姐口供的事儿时,周司晨在旁边都听的一清二楚。 “哎!”吴正淳捂住了脑袋叹气,嘴唇里要蹦出作孽两个字。 如果说之前闵家夫妇针对他们俩,是为了自己女儿,算是情有可原,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也算了。可闵师姐这是闹什么?简直无理取闹! 搞了杜玉心,害的人家一个同龄姑娘家背黑锅去坐牢,有必要吗?这个闵师姐的脑袋是进水了吗?不想想这种谎言一旦被拆穿,自己一样无路可逃,一辈子也都完了。 可以说的是,闵师姐这人,其实不傻。做了这么多,这个姑娘心里面其实永远目的只有一个。和自己父母对周司晨施压不一样,闵师姐想的都是,怎么用自己的柔弱,去博取他人的同情。 无疑,在这个社会,强权只会让人反抗。柔软,才能让人放低戒备有机可乘。 周司晨只要想起刚之前,才和闵师姐交流过的那通电话,闵师姐根本没有提过这个事。 女人,远比他周司晨想象中来得可怕。 周司晨全身都要发寒战了,不止是怒的还是怕的。 吴正淳见他脸色都刷的通白,却也开始担心起来:“用不用倒杯水给你喝?” “淳哥,你说的没错。她真的很可怕,比她爸妈还可怕!”周司晨也不是个傻子,知道闵师姐这样一做之后,如果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照样会把借口赖到他身上,这样说,这都是因为我爱你。 疯了!简直疯了! “爱,不是这样的!她这是想一辈子绑架我吗?!” 吴正淳给周周小弟拍背安抚怒气,说:“不怕,不怕。反正,把事情说清楚了就好。现在,通讯稿未发出去,一切都有挽留的机会。” 周司晨想了想,说:“我到医院去和她见一面。” “你确定?” “面对面,可以说的更清楚。也可以让我更看清楚这个人。” 高大帅接下来开车把周司晨送去闵师姐所在的医院。吴正淳去骨科拍片了,初步判断,他这个脚崴的不轻,腓骨下端都给崴出条裂缝来了。 吴正淳自己都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看这条裂缝,显而易见,是陈旧性骨折的痕迹。 赵文生和那骨科医生一块帮他研究这个片子,拿去给君爷过目。 君爷看了会儿,问:“他以前出过意外吗?” “说是在美国,两年前出过一次车祸,不过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不重。” 脚伤成这样,吴正淳暂时坐上轮椅,被推到了君爷这里来。会议厅里,杜玉心和陆征都没有离开。吴正淳一眼望过去,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忽然心头涌起一股感慨。 “吴教授,你这个骨折,基本是敷敷药,但是,像跳跑这样的剧烈运动项目是不能做了。”君爷公事公办地对吴正淳说,“久一点的手术,最好也不要站着来,坐着。” “我这岂不是相当于半个残废人了?”吴正淳像是自嘲地开了一句自己玩笑。 “不然,可以试一下中药。”君爷给他综合的建议。 吴正淳知道这是安慰话。这样的伤,只能是不劳累,慢慢养,中医西医都是一样的疗法。 赵文生送完片子,出去时顺道把会议室的门关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吴正淳望了望屋子里的人,除了君爷姚爷,两个年轻人,没有其他人了。 杜玉心开始,不得不揣测自己未来公公的态度。 君爷的笔,在桌面上敲着,听起来像是没有什么节奏。可是,听的人,都感觉触目惊心,心跳如雷。 吴正淳先苦笑了:“陆队,你有什么想挖苦我的话就直说。我知道我这脚崴成这样,真的不太像样了。我自己都觉得失态。” “之前,你和我说那个你关于初恋的故事时,我听着,都还没有什么念头。知道你说那个故事是为我和我老婆好,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君爷开场的语气稍有软和。 “陆队是想说自己脾气倔吗?” “但是,我发现了,好像脾气倔的,不止我一个人。” 吴正淳像孩子一样撅了下嘴角:“是,陆队说的没错。我这个人,性格也够古怪的。从小,少不了被父亲说教。他常说我的一句话就是,反人类的无知青年。” “我看你,性格挺好,人品也挺好。唯一,就是某些观念固执了些,但是,还不如说是因为你这人长情,喜欢念旧情。” 这两个人说着话,但不是说,其他在场的人,都可以置身事外。最少,杜玉心是听得毛发竖立,好像刺猬似的。感觉这个话题的矛头,无时无刻要指到她身上来。 说她自己无所谓,她只怕他们说那个人,会直接让她有发飙的冲动。 “你再给这里的人,再说说你那个初恋吧。”君爷终于是提到了刚开始的地方,示意给吴正淳的眼神不言而喻。 吴正淳看了看那边的人,回过头,对着君爷的方向,道:“要我说也可以。但是,之前我给你们说的故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补充一些,或许你们不知道的信息。” “好。” “那个女孩子的妈妈,是个医生。因此,她崇拜她妈妈的缘故,希望当个医生。她爸爸,是个高级工程师。她死的时候,是父母双全。作出捐赠器官的决定的,不是他父母,是她本人。因为她本人之前在有关机构已经签署了这样一份捐赠器官的同意书,那些机构在得知她脑死亡以后,第一时间找上了医院和她的家属。” “那么,她家属同意吗?”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会儿在医院走廊里,只能看见她妈妈一直哭,她爸爸在抽烟,满地的烟头。” “她家里除了父母,还有?” “有,她家里除了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在。她是一个备受家里人疼爱的人。她的亲人,没有一个能想得到,为什么她会突然死了。事发突然,她的家里人,我相信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实际上,我有听说过,她的家里人有一些,在她死后不久那一年,接连过世。” 听起来很是悲伤的故事,让所有人心头都一揪一揪的。 君爷问:“你说她是在哪里发生的车祸,能说的更清楚一些吗?” “是。之前我说的并不是很齐全。”吴正淳扶着眼镜是坦白了。 杜玉心都几乎质疑起来,很多事情,怕君爷他们心里早有底了,如今问吴正淳,是想让吴正淳亲口告诉她?而且,来一个当场对质以便更确定? “你继续说吧,吴教授。” 吴正淳说:“她出车祸的地点,是在这个城市。” 什么? 不是上学放学的路上,下着雨?一头满载货物的泥头车把学生给撞死了?不,其实听吴正淳最开始讲的那个版本,都可以知道里面是有很多问题的,不对的。 首先,上学放学的路,有那么荒凉的吗?会说连什么车撞了人,都没有被监控录下来吗?还有,听吴正淳原先说那段话的口气,好像渲染的气氛比较大,很多细节没有交代清楚。 实际上是什么呢?他们当初是一行人,中学生,瞒着父母长辈,出来旅行了,到国家首都旅行。多么美好的事。开初几天,在首都里东逛西游,游览城内的名胜古迹,博物馆,商场百货,好不高兴。后来,一群人觉得来一趟这里旅行不容易,或许年老的时候再有机会来旅行,但是肯定和年轻时候的青春豪情不一样的滋味了,所以,决定趁此良机,无论如何要把这周近的地方都游完了。 两个月的暑假,他们竟是用了一个多月都在这里旅行。结果,某天,在郊外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撞死人的货车,泥头车,小桥,下雨天,穿着校服的女学生都是没有错的。如果仔细去翻查当年的报纸,恐怕都能找到这样一条意外交通事故的信息。 叫做暑假出游的学生没有注意安全问题,结果客死他乡。同行的同伴由于都是未成年,不应该负起这个责任。同时,也是这场意外的受伤者,在心里面埋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问题在于那辆撞死女学生的货车,听说是现场为郊外,没有摄像镜头,所以逃之夭夭。警方抓不住任何确凿的证据和线索,只能凭目击者的一些零碎的描述来推测。可是,那样一辆普通的货车,全国不知道有多少辆,光是在本地,都少则上千辆。何况,出事以后,这个车八成都没有人开了,拆了,埋到不知道哪个山崖底下去了,一辈子都不为人所知。 余留下来的,只剩下一条芳华正茂的年轻性命的丢失,以及数个受赠者的再生。没有其它。 “当时,一共多少人与你们同行?不止你和章雪策吧?”君爷问。 吴正淳对这件刻苦铭心的事情,却是记忆的不是很清楚,毕竟时间过了长久,而且,当初巨大的悲伤造成了心灵上致命的创伤,导致记忆片对也有些模糊了,只能这样回答:“好像当时,我们是分几路一块上山的,主要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地方的路,本来我们是想去找那地方无人知道的野长城。不知道路,只能靠没有目的地的地图,和一些当地人的说法,一路去肯定找不到,所以分开了几路走。事情发生之后,其他人没过很久,也都知道了这个事。当时我爸刚好在这边开会,接手了这个病例。” “是你爸联系捐赠机构的?” “好像是的。因为这个东西,医院只要输入相关信息查询可以一清二楚,并且也有义务联系相关机构部门,这叫做完成死者生前的遗愿。当然,为这个事,我和我爸吵过架。从此,由于理念不同,分道扬镳。” “吴教授不赞成器官捐赠吗?”为此,姚爷都深感好奇了,按理说,这个医学生,应该更科学,并且会赞成这样的事。毕竟,死者就死了,如果器官能活下来,等于延续一条生命,怎么就不好了。 吴正淳摇摇头:“我做脑科的,很清楚人类的灵魂在脑,不在其它器官。如果脑死了,这个灵魂一样死了。什么捐赠了器官以后,死者的生命可以得到延续,不都是骗人的东西吗?况且,活着的人,哪怕接受了这个捐赠者的器官,都有他自己的生命旅程,怎么可以因为这个去接受另一条灵魂的存在?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的杜撰。只能说科学家对现有的医学情况无能为力,然后很多人都希望活下去,怎么办?只能这样做了。” 果然是。杜玉心想。当时,伦理课上,大伙儿的想法也都是各种各样的。不是说,是医学生,都能接受并赞成器官捐赠。毕竟一个人死了的话,如果有人很深爱这个死了的人,那肯定是希望他全部身心都去了天堂,而不是支离破碎的一部分留在了人间不能走。 这样说,或许不够科学。人死了,不就是都变成骨灰了吗?如果留下来的器官能用不去用,一把火烧了也只剩下骨灰,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叫做浪费。可是,人的感情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吴正淳之所以不能接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心里很爱那个女孩。虽然作为科学家医学家,他理解,并接受了这些死人器官移植的理念。但是,他痛恨,那些明知道怎么回事的科学家,杜撰莫须有的谎言,来消费人的情感,特别是消费那些病人家属的情感。 对于这点,他同样是深受其害的受害者。 “没有体会过的人不懂。如果她什么都没有留下走了的话,不会给爱她的人有任何念想。可是,她走了,留下了一堆似乎有她生命的器官。这会让人感到疯狂的。让人会幻想,她是不是还活着。”(未完待续) 发火 没有人说话。只余下吴正淳,有些气喘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杜玉心想,最关键的问题,都没有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而且,这人真的是,捐赠了这颗心脏给她的好心人吗?根据有关规定,这种事情不是该严格保密的吗? 如果是严格保密,那么,他们或许不会在她面前承认这些。只让她旁听,这样听了而已。 结果,这些人真打算告诉她这些事。 只听吴正淳开口:“她叫做李悠然。” 好一个悠然,简直是名副其实的名字,一听,都让人像是插上了翅膀似的,旁若无人。 杜玉心感觉,如果这人真的是捐赠给她器官的人,那么,无疑,这个名字是对的,符合她对这颗心脏主人的想象。 悠然的在世,悠然的离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女孩子。一个美丽有才华有梦想的女孩子,难怪,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好。犹如吴正淳这样的年轻才俊,一样在其去世之后继续的恋恋不舍。 “玉心,玉心。” 旁边他叫了两声,杜玉心低头,才发现自己拿着的水杯里的水被她溢出了杯口。 其余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君爷把敞开的文件合上,对她和陆征两个人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好像是该说的话说完了,但其实远远都没有说完。杜玉心站了起来,陆征陪着她走出会议厅的门。姚爷想到什么以后,跟在他们后面出去。 会议厅的门在他们三个人出去之后关上。余下君爷和吴正淳两个人。 君爷在儿子不在的时候,才皱起了眉头说:“你现在这个腿伤成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了。本来,我和我太太都说好了。” “对不起,陆队。”吴正淳低下的头,显得十分愧疚,“我其实上次应该和你说清楚的。” “不,是我该察觉到的。没有准备好的,不是我和我太太,而是你。”君爷思路意识都很清楚,说话一如既往冷酷无情,“如果要我说,你这样的状态,其实已经不能给任何人做手术了。如果你之前,是压抑着情感的话,无疑,你现在是处于爆发状态了。如果,有人趁你之危,在你给任何一个病人做手术之前,给你发一条谁谁谁的短信。你能做到一点都不受其影响吗?” 吴正淳对此并没有狡辩的念头,抬头对着君爷说:“是的,你说的都没有错。如果有人,想让我认栽的话,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我自己有事没有问题,但我不能让我的病人冒风险。协会给我安排的手术,我会以我的腿为借口拒绝。” “可这样做,之前期待你为救星的病人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吴正淳道,“我没有办法做到陆队您这样公私分明。我做不到。所以,我只好把这些病人,交到另一个人手里。那个人和我不同,我认为,他做这些手术,应该都没有问题。” “你说的那人是章雪策教授吗?”君爷似乎对他这话若有所思,手指里夹着的钢笔竖立着在桌上敲了两下,浓郁的眉毛微微拢紧。 “是的。他是我老同学。李悠然生前的男朋友。”吴正淳说。 “那么,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当年,李悠然,选择他,而不是选择你。只因为,他比你先向李悠然表白吗?”君爷眯了眯深黑色的眸子,“当然,这是私人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吴正淳似乎是犹豫了下,但是,终究没有避开,或许在今晚上崴脚之后,他已经没有任何避开的借口了,只能说:“是的,他向李悠然先做的表白。其它的,我并不清楚。李悠然会不会喜欢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当时出事的时候,你确定你们三个在一块的吗?” “我跑到前面去了,就如刚开始我讲的那个故事一样,只是地点时间上做了些假,其它的过程,没有撒谎。”吴正淳说到这儿,才突然一愣,反应过来君爷刚才问那话的深刻含义。这个意外的惊讶,震惊,让他全身几乎都发起抖了。嗫嚅的声音,伴随颤抖的呼吸,挤出他嘴唇:“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做的事?他那么爱她,在她死了以后一直惦念她,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我是读心理学的,和朋友一起读的心理学。”君爷含了些意味地说,“心理学这门科学,曾经被称之为鬼,不科学的东西,因为没有物质作为基础。不像你们脑科,有确确实实存在的脑袋可以研究,做实验,做基础。心理学看起来比较像神神怪怪的东西居多。但是,确实是,现在陆续被许多人所承认了,被科学也承认了的一门科学,心理学。” “我知道——” “你作为脑科专家怎么分析你这个朋友我不知道。或许你分析的东西是基于以往你对于这人的认识,我和他连面可能都没有见过,所以更说不上所以然。但是,按照你说的,你刚才反映的这个人的情况,我初步的判断是,他的反应不像常人。” 吴正淳再次愣了一下:“陆队,你说他反常?反常在哪里?” “你说他多少年了,都没有女朋友,一心一意只惦记这个女孩子,而且是去了国外,有那么多诱惑摆在面前过。好比你吴正淳,不是后来也对一个新的女孩子产生兴趣了吗?你对李悠然的爱,难道会比他少?按理来说,没有得到的人,应该比得到的人,更痴情,更留恋,因为没有得到过,心里会不甘心。可是,这人没有。这人表现的彬彬有礼,一切好像故事一样那样的美丽动人,几乎毫无破绽。你不觉得奇怪吗?” 吴正淳拧了下眉头:“我是挺讨厌他某些地方的。不过,陆队,他这人,从和我同学那会儿起,基本是这个样子了。我觉得他很喜欢装。” “让人看不透是不是?” “对。” “其实,很多人喜欢伪装自己,这点并不奇怪。好比你我,都有秘密藏在心里,都有些事有些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这个装,我们暂且不讨论。我只想问一句,你认为,他偏执吗?” “偏执?”吴正淳想了想,“他这人,我真看不出他什么地方偏执了?他其实挺油嘴滑舌的,否则,人缘不会好到爆。” “我认为他偏执。你说他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一直心里只念着那个女孩子,这不符合一般人的心理。伤心,长情可能是有的,但是,我们都是男人,敞开天窗说亮话。当时出事的时候,是青春时代,两个人,没有结婚,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没有孩子,哪里来的理由,说是一辈子再找其他幸福了。并且,那只是青春时期的冲动,不是长大后成年人的思维。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的人格,长这么大了,理应会考虑现实了,而不是说,一直生活在故事里面。” “偏执的话?” “偏执人格,会引发各种事端。其中,包括犯罪。” 姚爷陪陆征他们出去,是给杜玉心安排超声心动图检查了。上回没有来得及做这个方面的检查,刚好补做一次。 这个检查,倒也简单,不用打针,不用吃药。检查完,马上可以取结果。杜玉心在检查完,对旁边的陆征说:“你这个叔叔,对你还真好。” “嗯。我爸和他,是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我妈都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陆征说。 杜玉心傻了一下眼。想他妈,说话还真风趣,以前都看不出来。 说起他妈,她想起了件事:“我要送你爸妈的画,还有你妈上回送饭的保温瓶,我都来不及送过去你家。不然,我让我哥先送过去吧。” 现在,她还暂时不适合上他家里,只好让杜儒霖先代劳了。 陆征点头:“没有问题。我妈有时候不在自己家里,会到我爷爷奶奶家里帮忙。我把两个地址都给他。如果你急于一时的话,就让他送吧。反正,他妈妈和我姑姑是好朋友,彼此也算熟悉的人。” 杜玉心听他这话,感觉模棱两可,话中有话,可老半天,倒也听不出他这话究竟是有什么意思。眼看,他和君爷一样,又不是人家一问会回答的人,想想只好作罢了。 主要是怕他妈要用上那保温瓶。别看那保温瓶略显陈旧,可质量很好,大概是国内人家带回来的名牌,陆家才一直用着不舍得丢。 杜玉心猜的都是对的。杜儒霖接到妹妹电话,重新拿起那保温瓶仔细观察的话,终于在保温瓶底部看见了外文的标志。 “行,你交给我吧。”杜儒霖并不知道她们今晚一行人都出事了,以为她还在秦黎筝家里,说,“我明儿给你送过去陆家。” “哥,麻烦你了。” “说什么客气话,你还是我妹子吗?” 一口爽快答应妹妹的杜儒霖,挂了电话以后,这颗心却是砰砰跳。想着明天,如果去陆家的话,不会遇上那位陆家的大小姐吧? 再说周司晨,赶着去到了医院和闵师姐说清楚。一边,老胡他们终于在老家知道了消息,打电话来慰问他们了。 老胡说:“小闵听说身体好了不少?” “是的。” “是谁害的小闵?你认识那人吗?我们这边怎么听说,说是熟人作案?” 周司晨有些气急,手指戳着电梯按钮,说:“你怎么不问问她自己?你们不是都只信她的话吗?” 老胡都感觉到他怒气冲天,一阵子诧异:“不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对了,小青呢?” 周司晨的心头揪成了一块。想两个女孩子怎么差别那么大。 “喂,你怎么不说话?” “我什么都不想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只知道,反正,这个朋友是不用交下去了。” “哪个朋友?喂?!” 周司晨挂了电话,走出电梯,风风火火直奔到了闵师姐的病房里。 刚好,闵师姐的父母都出去了,只剩下闵师姐和护理员在。看见周司晨进来,躺在床上准备听听音乐后睡觉的闵师姐睁开了眼睛,眼里明显写上了一丝诧异。 当着那第三方护理员的面,不,周司晨怀了个心眼,把口袋里手机的录音器偷偷打开了。 “小闵。” “快坐。”闵师姐无疑是高兴得,一张脸仿佛开了花儿似的,本来苍白的脸,都浮现出了红云。 说真的,对着这样的一个女人,要男人不软心肠都难。可是,周司晨知道,这事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因为他,去牵累到其它无辜。 “不用坐了。”一口气拒绝以后,周司晨一口气说了下去,“我来,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问清楚一个问题。” 听他口气这样冰冷,闵师姐的脸色明显一僵,呼吸都促了起来。 周司晨一双锐利的眼睛扫着她的脸:“你是不是为了我,什么都能做?包括昧着良心去做一些事?” “周司晨,我不太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我,我在病床上——” “好,你说,你这个病是怎么回事的?你认为是谁害的你吗?” “不是我认为,是其他人认为。” “你说其他人认为?那为什么今天有记者采访你的时候,你说有人早就看着你不顺眼想对你使坏了?” 闵师姐整个儿震了下,再看到周司晨那气到都铁青的脸时,她的脸刷的白了,说:“我,我没有,我——” “你想说,你都是因为爱我,所以,你知道,我讨厌陆征是不是?你说这个谎言,目的很简单,想让陆征不好受,想让他陷入困境。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是,我家和他家是有些过节,但是,我们两家是亲戚,你明白吗?再说了,再大的过节也好,怎么可以昧着良心去做犯法的事情,而且牵连到无辜人身上?杜玉心与你有仇吗?你要对付谁你直接去对付,为什么拿无辜人开刀?我周司晨再讨厌某个人,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可耻的事!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侮辱我!”(未完待续) 让你女人死无葬生之地 闵师姐垂泣了起来。想想,这种重话,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听任何人对她说过。他凭什么? 她对他哪里不好了? 周司晨听着她哭声,只是继续自己要说的话:“我想来想去,小闵,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不要再说话了。不要做朋友了。我这人,本来就不信,做不了夫妻能做朋友这种鬼话。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我也决定正视起来。所以,必须恩断义绝。我不能把你害了。你是个好姑娘,不能让你为了我铤而走险,把一个好姑娘变成坏姑娘,我周司晨是作孽。” “不,不是你的错——”听说他朋友都不交了,闵师姐哭都不敢哭了,连声摇头。 “这不是我的错,但是与我有关。我必须尽我最大的努力,来避免惨剧发生。” “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不,你会继续这样做的,我知道。” “我不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为了你做这么多的事,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 “因为我的心不在你那儿。” 闵师姐一愣,接着,泪珠儿滚了下来:“你是要和小青在一起吗?” “是。” “她比我好?”闵师姐其实心里想不明白,想那史慕青,除了长得好看一些,没爸没妈的,哪点能比得上她? 难道男人都只看外貌协会的吗?周司晨不该是这样的人。 周司晨说:“以前我看你好,是觉得你性格好,让人感觉美好,是那种理想中的贤妻良母类型。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她常常让我感到心痛。她走到我内心深处去了。这才是爱,不是幻想。” “不是的。”闵师姐一声抽气声,突然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很快会后悔的,周司晨!你不要以为,你有吴教授撑腰能怎样?吴教授,充其量就是个搞技术的,什么都不会。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爸为了来这边工作,曾经还求过我爸妈的同事朋友。你最终落到的结果,只会和你爸一样。你和她在一起的话,她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小闵,你错了。”周司晨长长地吸口气,“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老齐最后选择和你分手了。或许,你们两人一开始交往的目的带有不纯。但是,如果恋爱交往婚姻全部变为利益追逐的话,会让双方逐渐生厌的。你难道就不怕,这样的男人追求你以后,到了哪天,他有了更好的目标,会把你直接丢弃吗?” 闵师姐脸色铁青着,手指一直发抖。 病房的门,忽然间被股力量冲开。冲进来的闵父,突然对着周司晨一个拳头挥下来。周司晨拿手臂去挡。闵父追着他猛打。 闵师姐先是在一旁好像发愣地看着,接着跑下床,冲自己的老爸喊:“别打了,爸!别打了,你打死他也没有用,他不会喜欢我的!” “你等着,小子!”闵父拿指头指着周司晨,“今天有你这番话!你以后,别想能有好日子过。包括你的事业,你的家人,还有你喜欢的女人!我的女儿一天不好过,你喜欢的女人,就一天都别想好过!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周司晨看着自己手臂上被闵父砸出来的一处淤青,只是冷冷地抿了下嘴,转身离开了病房。 晚上要在这边过夜。杜玉心身边没有带日用品出来。 陆征看着时间有,对她说:“这楼下就有小卖部,不用出去的。我陪你下去买,你看看需要什么。不够的,我明天给你带来。” 杜玉心点头。 两个人没有坐电梯,一路走着楼梯。 这样两人相处的时间,让人的心跳都砰砰砰的,一直加速。 陆征指着某个楼梯阶台说:“当年我表姐,一个人最喜欢坐在这儿。” “这儿?”杜玉心听不明白他这话。 “是的。这儿。”陆征回忆着陆丫头小时候的事,“她和谁都好像是冤家。但是,偏偏,很多男人都喜欢她这股辣劲儿。有很多人,包括叶家的。” 杜玉心诧异:“你说叶家那个大少,小时候喜欢你表姐?” “不,是他弟弟喜欢,喜欢很多年了。” 听起来,是个挺有故事的故事。杜玉心想。 越下面的楼梯越黑,哪怕有灯光照着。只见有一段楼梯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坏了,一直踩着那个感应灯不亮。黑暗里,只见他的手伸了过来。 杜玉心小脸在黑漆漆里红了一小下,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牵手的事儿,屈指可数。杜玉心发现,自己可能由于紧张,一直不记得他的手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会儿摸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掌心里生了些茧。 外科医生都要练习打结,拿器械,有些地方生茧是很正常的事。 现在摸起来,心头一丝奇特的滋味。 “你现在学习很累吗?”杜玉心问。 陆征听不明白她这话含义,说:“做什么事都累的。”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那行累多了。” 对她这话,陆征不由笑了:“我当你这是心疼我。”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杜玉心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认为,男人要比女人辛苦一些的。因为这个社会,对男人也不是那么好。” “你怎么有这种感慨?”陆征很是好奇。曾经一度认为她是女权主义者,居然会同情男人的处境。 “像我哥吧。”杜玉心说,“你看他,到用人单位的话,从低做起,身体又不好,哪个单位敢要。而且,他责任心又强。我们都怕他出去后,出意外。” “你哥——”陆征略微思考了下的样子,“你哥去复查了吗?” “今年的,还没有做。没有到时间。去年的结果挺好的。” 陆征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用了握了一握。 到了楼下大堂,果然有个只对内开放的小卖部。面积虽然不大,可是东西挺多挺齐全的。 杜玉心主要是买牙刷毛巾之类的。陆征给她付款,刷的是君爷的卡,因为,这里的小卖部,只能用职工的卡来消费。 想到是用自己未来公公的钱,杜玉心心里怎么都不过关,对他说:“等哪天,你帮我把钱还给你爸。花长辈的钱怎么好意思呢?” 陆征也觉得是,说:“我帮你还他吧。” “干嘛你还?” 陆征后来想,他每次都是因为她这句话最来气,一下子黑了脸说:“我不是说过你很多遍了吗?你不工作的话,我一个人也能养你。这么一点钱,你都和我计较,你让我今后怎么不和你计较?” 听他口气突然那么重,杜玉心都吃了一惊。想他难道吃了火药桶。 只能说,男人的自尊心挺大的。 刚好,白露姐姐听说未来儿媳妇要暂住在老公单位里以后,生怕杜玉心缺东西,夜晚趁着蒋大少有空,让蒋大少开着车送她来。蒋大少趁机来,是听说自己儿子被君爷叫到这里来了。怕自己儿子惹了大祸,赶紧跑来一探究竟。 两个年轻人,和白露姐姐在楼下大堂里碰上了面。 白露看着自己儿子给女孩子拎购物袋,眼睛都笑弯了,问:“都买了什么?” “毛巾,牙刷,牙膏,肥皂,还有脸盆。”陆征简单地总结着。 白露于是说起了儿子:“怎么不给她买洗发水?她不洗头吗?” 一听母亲这样说,陆征想起是这回事儿,赶紧回去小卖部买洗发水。 杜玉心为此都来不及反应,只听白露在儿子背后喊:“你不问她用什么洗发水吗?” 陆征边走边说:“上次问过了,说是喜欢用沙宣。” 没想到儿子连这种生活琐事细节都和女朋友打探清楚了,白露姐姐深感惊讶,回头问杜玉心:“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儿子上过姑娘家闺房里看见的吧?这可不合规矩。 杜玉心肯定是知道白露姐姐想什么了,赶紧澄清:“那时候我还在酒店工作。他们有一次帮吴教授找洗发水。因为吴教授用沙宣,所以我告诉他们买哪种好。” 原来是这样。 “沙宣挺贵的。”杜玉心脑子里开始盘转起小算盘。 白露见她这样,神秘兮兮地问:“他付款,还是你付款?” “他爸的卡。我会还的。”杜玉心赶紧这样说,不能让未来婆婆以为她贪婆家的钱。 结果白露抓住她的手,语重心长:“要他给钱,知道吗?” “可是我自己能——” “傻子来着。有人给你钱花你还不高兴?”白露笑着露出两颗白森森的门牙,“这是培养男人的责任心。不能让他以为,他赚了钱不用交家。哪怕他赚的再少,都不能让他把钱自己拿着为所欲为。女人的防人之心不可不无,明白吗?” 杜玉心听着知道这是未来婆婆对她好,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这未来婆婆,居然会要求自己管她儿子。 白露想的很简单,儿子迟早是要飞出去自立门户的鸟儿,难道自己能管儿子一辈子,还不如找个能干的儿媳妇管着自己儿子。男人说起来,都是要女人管的。 陆征把洗发水买了回来,是小瓶装的。 杜玉心知道这种小瓶装反而很贵,不过,现在是特殊的时候,计较不了这些。 蒋大少与他们三个分开以后,直接上楼去找儿子蒋西。 在走廊里,见蒋西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抱着脑袋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蒋衍为此在走廊里碰见赵文生的时候问了下情况。赵文生把刘明明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了。 “不幸中的大幸。”赵文生最终这样说。 要是,刘明明最终是在中毒的情况下遇到了图谋对她不轨的坏人,这辈子可总算是玩了。 “奇怪了。”蒋衍肯定不是诅咒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只是就事论事地议论,“一般,应该是不会放过的。” 由于他们两个距离蒋西不远,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蒋西虽然低着脑袋,但是,听的很清楚。 什么意思?他老爸这话,是说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 赵文生是知道老婆的弟弟说的是什么,想当年,蔓蔓那事儿,才真正让人想发疯来着。 拍了下蒋衍的肩头,赵文生先走一步。让他们父子俩慢慢谈。 蒋西已经是抬起头来,看着蒋大少问:“爸,你刚才那话是——” “怎么?觉得很难做决定吗?”蒋衍坐到了儿子身旁,发现儿子的肩头早就和他并肩了,是该担当起来的年纪了,说,“你打电话给她爸没有?”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我觉得我根本做不到。” “是因为不够喜欢她,生怕做了要负起责任吗?” “不是。”蒋西摇头,“我是怕她醒来要后悔。” “你自认为这是绅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远比你想象中要来的坚强。只能说,有时候,男人都是过于自以为是了。” 蒋西愣了愣,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一句听着,确实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在母亲娘胎的时候,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了。他的妈,看起来那么外表软弱的一个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强。到现在,蔓蔓看来对那事儿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你先打电话和她父母商量下吧。”蒋衍说,“毕竟你姑丈都说了,她的情况不是很好。现在用药勉强维持着而已。” 蒋西面目严肃,接着,站起身到角落里去打电话了。 想了下,蒋衍决定打个电话回家,先告诉家里,八成儿子的婚礼要提前办了。 不用说,蒋衍这个电话打回家以后,在家里两个女人之间立马引起了一道飓风。(未完待续)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结盟了 “什么?!”陆丫头简直是不敢置信,竟然发生这种事了。 蔓蔓拿着电话筒,和蒋大少冷静对话着,说:“没有问题。他怎么决定,就怎么做。家里反正是支持他的。当然,要看女方家长意见。” “我说他们傻的吗?”陆丫头在旁听着都有些焦急了,“可以用趣用品。” “什么?”轮到蔓蔓大吃一惊,想自己的女儿怎么连这种事儿都能知道。 自己的妈是老古董。陆丫头毫不介意地说:“我小学三年级就知道这种事了。” “谁告诉你的?!”蔓蔓如临大敌。居然女儿小学三年级,那是几岁,十岁左右吧,已经知道这种事,太荒诞了。不相信是自己家里人灌输给女儿的知识。 “妈,你太大惊小怪了。这种教育,需要从小教起。国外的父母,早早就告诉孩子是怎么回事了。让孩子有心理准备。正因为国内有你这样的父母,才教育落伍。” “你——有本事和你爸这样说!”气急的蔓蔓,感觉是世界都黑白颠倒了,明明是女儿的错,怎么变成女儿教训起她了。刚好自己老公应该比她更紧张这种事,拿出老公来压女儿。 陆丫头对蒋大少是比较敬畏,可是,不见得真会害怕,因为自己明显占理,对于自己老妈搬出老爸,是气定神闲:“妈,爸才不是你这种老封建,他可以理解的。” “他可以理解吗?”蔓蔓坐下来,学女儿气定神闲,“他回来,你告诉他。” “才不说呢。”陆丫头关键时刻掉转了风向,准备回自己屋里去了。话说,明明是她哥的破事儿,怎么突然矛头都扯到她头上去了,都怪她哥,没本事的,整天闯祸,把祸端都惹她身上,直把她气得牙痒痒的。 蔓蔓越想心里是越慌,想自己女儿不会因为谁的教育太开放了吧,开放到现在都不是处了。这一想,真的汗然了,大汗淋头。说实话,国内的社会是比较传统的,可没有办法效仿人家海外人青春年少已经都不单纯了。 谁最有可能给她女儿上这种教育课?想陆丫头那个性格,自傲又倔强,肯定不是随便一个人的话都听的。像在家里,陆丫头最听话的人,不过是大舅君爷的话。 莫非,是自己哥给她女儿上了这种课? 蔓蔓拧紧了眉头,肃穆得好像法庭上的审判官一样。考虑再三,考虑到,如果直接打给她哥,她哥八成不占理真做了这事儿都要对她爆,并且会对她一番尖牙利嘴的挖苦。 要对付她哥,需要先找同盟军。 白露和儿子、未来儿媳妇一块坐着电梯准备上楼去找老公。蔓蔓的电话是通过这里的内线连接她手机打进来的。 “想问西西的事吗?”白露肯定没有想到是陆丫头的问题,因为之前对蒋西的事有些了解,想着蔓蔓八成是为自己儿子的事来问的,于是这样说。 “西西的事,阿衍告诉我了。”蔓蔓艰难地掰着字句。 蔓蔓很少有这样吞吞吐吐说话的时候,白露有些惊讶,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囡囡,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 听到大嫂都这样说,蔓蔓挣扎一口气,说:“大嫂,我想问你一件事儿,你有没有对南南进行过生理课的教育?” “什么?”白露一阵愣。生理课教育,那也是学校里的事,妈妈的事。是,她这个舅妈喜欢多管闲事一些,但是,肯定有分寸。 蔓蔓问到这儿真有些难以启齿往下说了。 白露却开始不依不挠了,可不打算做这个冤大头。因此,等蔓蔓吐出陆丫头自己承认早在小学三年级已经知道这些成年的事情时,白露一块儿炸毛了。 “三年级?!”白露姐姐自认是个很开放的家长,但是,这个三年级的概念,还是让白露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 陆丫头是受到万人疼爱的丫头,怎么可以?! “她从哪里知道的?”白露焦急地追问,要追究当事人的口吻十分迫切。 蔓蔓反正问到这里,已经知道白露姐姐不可能是那个人了,于是好像不太好意思和白露就这件事说下去。 可白露那么聪明的人,从蔓蔓为什么打电话找她这个原因推测下去,似乎不用多做考虑,答案自然揭晓了。 在电梯门打开后,陆征和杜玉心见白露直线冲出了电梯门,是向君爷的办公室疾奔而去。 杜玉心讶异的,有点担心地问:“没事吧?” 只见白露这幅冲锋军的姿态,貌似要与谁大干一架。 “没事。”陆征已经习以为常了。对他这个孩子来说,从小耳濡目染的经验是,父母吵架总比不吵架冷战好。一旦父母冷战,连沟通都没有,那种冷暴力才是致命的。想到这儿,陆征一眯眼,转头对她说:“以后,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事儿,要直接开口对我说,千万别想前几次都憋在心里了。那对我们两个感情不好。” 杜玉心眨了眨眼,俨然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时目光在他脸上悠转着。人家都说他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是,现在听起来,貌似,他的过去,也不是一帆风顺。 白露去到君爷办公室里的时候,姚爷等人刚好在。 大家看她来找老公,知趣地都打算退出去。结果,这撤退的脚步都没有白露兴师问罪的速度快。 只听君爷突然一道沉重的声音,宛如低声的大炮一样,砸到所有人心头上:“你说她自小被人教育了?” 白露拧了下眉头,其实蔓蔓说这事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老公也不太可能如此开放。 这种教育课安排的年纪,一般也该初中阶段,这个阶段符合人的生理发展。她老公当医生的,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教育课太早教,对孩子的发育没有好处,反而早熟过头了。教育要结合孩子的生理发展需要。 正因为如此,白露来找君爷,说是兴师问罪,却也没有像蔓蔓一样直接把帽子扣到她老公头上,而是先说了这事儿来试探君爷的反应。现在看君爷的反应已经一清二楚了,君爷根本没有这个闲空给外甥女单独上这种教育课。 “这种事,不是该学校教,或是她妈妈教吗?”君爷的声音益发严厉,声色都令人直接毛骨悚然起来。因为既然蔓蔓都这么回头来问的话,明显,蔓蔓根本没有教女儿这种事儿。想也知道,因为他这个妹妹,从小一样没有从养母那儿得到这种该有的教育,导致结婚之后一度对这种事儿茫然无知,和自己妹婿一块束手无策。 自己的教训都不接受了反省,然后教导自己女儿?结果到今天才发现事情不对头!这对父母简直是失职到底了。当然,要说当年,这么多人都看着陆丫头长大的,他们这些人,和陆丫头父母一样对此事都毫无所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教陆丫头的那个人,很能藏! 姚爷和赵文生已经走回来了,一块听着这件事。 “你会教她吗?”姚爷问起赵文生。 赵文生拧眉:“怎么可能?我连我儿子都没有教。” “儿子和女儿不一样。” 女儿是要娇养,更要知道这方面的知识避免吃闷亏。可究竟是谁,这么早给陆丫头灌输观念了。也太早了吧!自己家长辈做的?那些老人说句实话,在这方面都很保守的。无论是陆夫人还是陆爸,都基本没有这个可能性做这种事。 姚爷以很正经的口气和君爷、白露说:“这事儿,我看,你们要先瞒着家里那些老人。否则,怕都得气中风了!” 家里人不可能,只剩下外人了。岂不是陆丫头小学三年级已经被人染指了?哪怕不是真的染指,是精神上也不行的!老人家哪里接受得了! 君爷这会儿却是和妹妹想到一块去了,手指头纠结地捉着钢笔:“会是谁做的呢?” “蔓蔓问,她不说。”白露道出情况,“要不,我回头诱骗诱骗她。” “不,你让她现在过来。”君爷一句话否定了白露的决策,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你不一定能让她吐实话。而且,她这次回来以后,我都没有来得及见她,刚好见一面,很多话要当面说。” 君爷对于陆丫头的意义,肯定是谁都比不上的。对这点,白露都深信不疑。自己肯定没有老公那个魄力让陆丫头举手投降。 白露点了头。 接下来,一通电话到了蔓蔓家里陆丫头的手机上。 白露亲自打给了陆南,说:“南南,你大舅说很久没有和你见面了,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想和你说说话。现在你高叔叔开车过去,把你接过来你大舅这边。” 陆南多聪明的人,想君爷之前都没有这么着急要见她,突然说想见她,而且刚好自己和自己妈说了什么话。 “现在很晚了,明天是不是合适一点,大舅也需要休息是不是,舅妈?”陆南一边算是试探,一边想拖延一下时间好想对策。 “你大舅的风格你不是不知道。快点做一下准备,和你妈说一下出来一下,说是我要见你,知道吗,丫头?”白露教陆丫头怎么闪开蔓蔓的怀疑。 蔓蔓要是知道君爷找的自己女儿,八成又要猜疑出什么动静来了。 陆南倒不觉得她妈在这个节骨眼上真会阻止君爷找她,因为,她妈那性格她知道。这会儿,蔓蔓要是知道君爷找她,只会在肚子里笑翻天了,说她这个死丫头活该,现在知道什么是自取灭亡了吧。 君爷既然都下令高大帅来她这儿绑人了,陆南认命了,知道自己还年轻,根本逃不脱自己大舅的如来佛掌心。 高大帅的车到楼下的时候,打了她电话让她下来。陆南走出家门口时,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母亲说:“大舅找我。” “哦。”蔓蔓果然是坐在客厅沙发里宛如一尊佛。那些人,一个个都觉得她对自己女儿大惊小怪,好了,现在终于出事了,正好,这些自认比她更是教育专家的人,替她顺道再教教她女儿吧。首当其冲是她哥。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陆丫头朝母亲鼻子朝天哼了下,走出去拉上屋门的动作,保持潇洒淡定,绝对不被母亲小看了。 只是,当走下楼梯的时候,陆南心里头开始浮慌了。 她大舅什么样的人她能不知道不了解?没人会不怕她大舅的! 高大帅在车门边上倚靠着,见到她下来了,嘴角弯了弯:“来了。” 陆南埋着脑袋:“高叔叔好。” “好。”高大帅爽快地拉开车门,“上车吧。” 陆南看他一下,明显他人显得很高兴,都想看她好戏。 虽然,这事儿是蛮好玩的,但这孩子毕竟也是自己看着大的,高大帅在叫陆丫头系安全带时,埋怨道:“谁教的你?你自己觉得好玩吗?” 意思是陆丫头太爱玩了,玩过火了,把大人定下的原则给玩掉了。这是越轨了,等着受教育! 陆南叹口气:“国外没有这么封建。” “人家国外也不可能开放到小学三年级。不信你问问你小舅妈,她在国外常年生活的,你问她是不是?” 陆南别过脸,看着车窗,不表态。 高大帅见她这幅装死的状态,也就没有话说了,只等君爷来一堂真正的教育课。 车子到了君爷单位里,陆丫头下车以后,被高大帅继续押着坐上电梯来到了君爷的办公室。 她大舅的办公室里,密密麻麻站了好几个长辈,都是她认识的。陆南要挠脑袋,想这丁点大的破事儿,怎么突然闹的这么大了!都是她妈妈大惊小怪的错! 君爷示意部分人出去以后,让高大帅关上门,对着站在眼前好像还挺镇定的外甥女说:“你妈妈说问过你,你不愿意说。我不知道你妈妈以前怎么教育你的,你妈妈在这事上犯了什么疏忽,但是,这回,你妈妈是对的。” 后面那句你妈妈是对的,让陆丫头生吞了一口口水。想她妈和她大舅,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竟然在她这事儿上同仇敌忾了,太可怕不过的事了。(未完待续) 舅甥对话 “大舅,其实这事儿真不算什么事儿。”陆丫头力揽狂澜,首先强调这事没有长辈们想的那样严重,因此,她尽力捏着温婉的口气说。要知道,以她这种狂草的性格,捏这样的语气,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事了。 君爷只知道,原则绝对不可破,道:“什么叫做不算事儿?你觉得不算事儿,你身旁的人都认为是事儿,你一个人对,其他人都错?” “真理有时候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这件事的真理,是掌控在多数人的手里。” 汗。大概也只有君爷敢这样驳斥陆丫头的嘴。 白露听着他们舅甥俩对话,都有些汗淋淋的了。 眼看,这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刻僵硬到像冰冷的北极一样。呼呼刮着冷风。 陆丫头的嘴角撅着,根本不甘示弱。 这让四周看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是嘴硬,还是说,有意护着背后那个人。 “不说是吗?是不能说,还是说不想说?”君爷眯着眼,打量自己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女。既是姓陆的丫头,肯定比西西更让他这个大舅心疼,更是从小护到大的。可什么时候起,这个丫头长大成人了,也懂得如何与他对抗了。 君爷对此心里怀了警惕,因为这丫头她妈,就是天生与他君爷对抗的。 不是说正面对抗就可以的,要懂得迂回作战。所以,君爷没有一开口往陆丫头脸上喷。 陆南轻轻地咳嗽一声,说:“大舅,放心,我这个人怎么样,舅妈和大舅都清楚,没有人能逼着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不是我不能说,没人逼着我不说,是我自己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是认为这个事难以启齿吗?还是说,因为长辈让你说,你心里不舒服,认为这些长辈都是思想落后,大惊小怪。” 君爷轻而易举两句话堵了丫头的后路。 陆南两只手插着帅气的迷彩服口袋,稍稍歪着头,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君爷这个刁钻的问题。 赵文生却看着陆丫头那身上穿的,纯粹队服的姿态,挠起了眉头。想着回家是不是该叫媳妇给陆丫头买几件新衣服穿,女孩子,回家了,不在工作的时候,是不是该穿点裙子什么的,漂亮一点,有女人味一点,以免男人看了不顺眼。 固然,陆丫头天资秀丽,穿什么都是好看,回头率十足。 “大舅。”陆丫头想明白了,说,“我承认,是我自己当时小时候,看电视剧什么的,自己有兴致,然后去查书,知道这些事的。” 蔓蔓这对双胞胎,自小智商超人,陆丫头说的这个理由,不是没有可能。 可君爷不信,苛刻的眼神审视着像条鱼儿滑溜的外甥女:“你大舅,比你吃多几年饭,你从小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能不知道吗?肥皂剧那种东西,根本入不了你的眼。你才懒得去研究电视剧里的东西。要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你压根对这种事情都不会感兴趣,不会想着去了解。是谁激发你这种兴趣的?叶家那个小子吗?” 陆丫头的眉毛立马一瞥,神情不悦道:“扯他做什么?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大舅你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对他都看不顺眼!” 眼看陆丫头喷这话时,面带怒气,仿佛真的发火了。 四周听着的人更是面面相觑。 君爷沉着气,说:“好吧,我暂时相信你这话。你大舅我这个人作风怎样,你很清楚。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真相,你和那人好自为之。” 陆丫头抓了下眉毛,接着,扑到君爷面前的桌子上,缩圆嘴巴,小声地说:“大舅,你找我,不会只是为这种破事儿吧?” “你说呢?”君爷气定神闲的。 陆丫头要发飙了,低声吼道:“我都长这么大了,大舅难道不能和我谈点其他事吗?” “你想我和你谈什么?”君爷出乎大家的意料,突然表现出了出奇的耐性和陆丫头对话。 陆南一愣,好像是压根没有想到君爷会这样问。 她冷酷的大舅经常会说的话是,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样。 “怎么,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想和我谈什么,刚才何必这样说话。”君爷一句平心静气的话,打发了陆丫头,“想好了再来说话。你都说你自己长这么大了,都做指挥官了。结果,一句话都能让你无话可说,自己心里全盘计划都没有。” “是——”陆丫头暗自磨着牙齿。 君爷到底是疼惜这个外甥女,道:“让你高叔叔开车,送你和你舅妈回去,都晚了。” “大舅你呢?” “我,工作没有做完。” 完全,百分百工作狂君爷的风格。 陆丫头在君爷这里走之前,却是很想去见一个人。和白露往外走的时候,手指插着裤带,相识不经意地对白露提起:“征征不是交女朋友了吗?他女朋友在这里吗?” 白露大致可以猜到她是其它地方得到的消息,点了下她鼻头,说:“想见杜玉心是吧,她是在这里。想见就见,而且像你说的,是征征的女朋友。你们将来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不可以见的。不要装着疏远。” “舅妈!”陆南立马嘻嘻笑着,伸手搂住白露姐姐的一条胳膊,“我抱着征征的大腿都来不及,哪敢和征征闹疏远。” 小表姐的取笑从走廊里一直传过来,在给女朋友倒水的陆征听见以后,不禁嘴里溢出一丝叹息。 杜玉心好奇地看着他这个表情。 陆征听她们脚步声到了门口,走去给她们两人开门。 表姐弟也是很多年没有怎么见面了。包子很记得,自己这个表姐从小是万人迷,长得好像电影天后。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表姐,剪着男孩子似的短头发,穿着白衬衫和迷彩服的裤子,完全一幅古墓丽影女主角的风采。 帅气死了! 杜玉心在陆征后面,眺望到门口那抹宛如放出万丈金光的魅力身影时,不由大吃一惊。 说句真心话,白露姐姐是大美人吧。可白露姐姐那种,是气质美。陆丫头不是,陆丫头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美到让人根本无法辨别,究竟陆丫头这个美出自哪里。只觉得满目都是天后级的星星的光芒在闪烁着。 杜玉心是从小都没有见过陆丫头的人。但是,听人说的次数太多了。多都是因为自己哥那个娃娃亲的缘故。 陆丫头小时候的照片,杜玉心只隐隐约约记得,在妈妈的手机里好像看过一次。后来,因为与君爷交恶的缘故,初夏把陆丫头的照片全删了。杜玉心因此也记不起来。 现在,亲眼目睹以后,发现,哥哥的娃娃亲对象竟然是美成这样,杜玉心心头拨凉拨凉的。像陆丫头这样的大美女,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陆丫头的魅力,要是被她哥亲眼看见陆丫头本人,那岂不是——哭死的心都有了。 陆南一个锐眼扫到了那在床上坐着的女人,笑弯着眼睛对陆征说:“征征,你这眼光至少比西西强。看来我这个未来的表弟媳,是一块温玉。” 赞美的话,不是随便说的,要说的巧,说的妙,说到大伙儿心里面去。白露听见陆丫头这话以后心头一叹,想着丫头长大了,不仅是身体长大了而已,言语口舌,也是非同一般的小可了。 陆征嘴角都不禁扬了起来,听小表姐这夸他的话,夸到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都往上飘。可见得陆丫头拍中他包子的屁股了。 那也是,小包子自小最爱这个表姐,就因为表姐可不像其他人,最懂得他包子的心思了。 拿温润如玉来形容杜玉心,真真恰如其分,因为杜玉心本来就不是属于那种惊艳的女人,是一块温玉一般,要细心体会下来,才会发现其中的魅力。而且,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杜玉心心头暗自吃惊,想陆丫头这话,把她这个被夸的,都说得心头痒痒了起来。被夸的人,最喜欢被夸的,不是浮夸,是夸到正合自己的心意。杜玉心知道自己不漂亮,只能说有点内才。陆丫头夸的就是她的那个内才。 陆丫头一句话,把在场的三个人的心瞬间都给俘虏了,施施然地走进了房间里,随意坐在一张板凳上。 杜玉心只看着她的举手投足,哪一点都是优雅至极的大小姐,只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陆征给来客倒水,送到陆丫头面前:“姐,喝一口水吧。” “你坐吧。看你站着,虽然知道你体贴你妈和你女朋友,可你不知道你很高吗,这样站着看着人家心里反而不舒服。”陆南两句俏皮的话,让小表弟乖乖地陪她们坐了下来。 几个人,先是都默默无声,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好。没过多久,陆南第一个打破了沉默,问:“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我听西西说的不清不楚的。” “就前段日子。”陆征怕杜玉心不好意思,先说,“我和她刚好在一个酒店。她在那里工作,我去那里参加会议,给碰上了。” “这么巧?缘分吗?”陆丫头抿了口水,咂巴咂巴后,对着杜玉心说,“我这个弟弟,你别看长得帅气,他爸妈基因好,你知道的,但是,他这人心肠软,容易遭人欺负。从小被我哥和洛洛欺负大的。” “嗯,我知道。”杜玉心没有多想,接上了陆丫头这话。与他相处也有几天了,只要仔细观察他的话,都能发现,那个叫洛洛的,似乎是很爱欺负他。 陆丫头随之一掌打到杜玉心肩头上:“好家伙,好眼力。知道了吧?他打架不会输人,唯一坏处是心肠人,容易被自己人坑,你的脑子看起来比较聪明,得多帮着他点。以后我这个弟弟,可就交给你了。” 陆征听得汗流浃背,黑线直爆:他有这么逊吗?要女朋友罩?! 人家姐姐慎重拜托的话,杜玉心怎么可以拒绝,很认真地点下头说:“我会在旁看着他的。” 陆征忍受不住了,起身走开去洗手间。感觉,这女人间的对话完全不是他男人可以理解的。 见儿子走开了,白露感觉自己留在这里不方便两个年轻女孩子说话,于是也站起身,说:“我到外面有点事。” “舅妈小心一些。”陆南没有怀疑,说。 白露直瞪了她眼睛:“我小心什么?” 也是,这是白露姐姐老公的地盘。陆丫头抹了下鼻头。 等白露也走了。陆南见四周安安静静的,只剩自己和杜玉心,于是心头不禁琢磨起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她哥? 杜玉心其实之前还想着,这陆大女神,是不是知道她哥的存在?会知道自己曾经和她哥订过娃娃亲吗? “我哥,姐你认识?”杜玉心小心翼翼地反问,刺探起了陆丫头。 陆南说:“你的家人,我听西西说过,你爸妈我都认得,以前都见过,就是你家里那个哥,我不知道,没有见过。现在了解一下,将来有做亲家的,不是吗?迟早要见面的。” 迟早要见面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杜玉心被炸一跳。对。自己之前还考虑过这个问题。结果杜儒霖告诉她不用介意,因为他和陆女神根本不是一路的,不可能搭配在一起。 她哥好像把问题看开了?还是说,是看得简单了? 如果亲眼看见陆女神,杜玉心十足怀疑自己哥两只眼会不会变成电灯泡加上口角流口水的色盲状态。 “是迟早要见面的。”杜玉心这会儿耍了个滑头,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们现在都这个状况了,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吧,像她和陆征就是,之前哪有想过他们两个不相干的人竟然能在一起了,因此对陆丫头说,“姐如果明天在家的话,我哥要帮我送东西去陆家。或许两人能见上一次面。” “你哥明天要去我们家?”(未完待续) 不嫁就不嫁 杜儒霖穿好了衣服,大早上的,拎上妹妹交代的要给陆家的东西以后,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溜出了家门。 有点像是偷鸡摸狗的行动。杜儒霖后来心里面想。为什么自己要像个虚心的贼一样去见陆丫头。 不就娃娃亲吗? 娃娃亲怎么了?娃娃亲,现在不流行了,没有人承认。既然都没有人承认的东西,装作不知道,没有关系吧。 杜儒霖开着自家小面包车,来到君爷的大院。看看表,好像来的时间早了点,七点。都不知道人家是富贵人家,这个时间起床了没有。 早知道,自己睡个懒觉再过来,只是,昨晚一夜都睡不着,自从接到妹妹那通电话以后。 找个地方停车靠边以后,杜儒霖下了车,左手提着保温瓶,右手夹着妹妹的沙画,一步步走到保安处。 君爷的大院进出的检查很严格,来访登记不是普通小区那样,睁只眼闭只眼形同虚设,是真正的来访登记,并且要联系主人家确定来访者身份有没有错误的。就此一来,杜儒霖肯定是要报出自家姓名了。 “我这是送还给他们家的保温瓶,和我妹妹送他们家的沙画。要不,不用通知他们我来,你告诉他们东西在这里,让他们自己来拿,我在旁边看着他们拿走好了。” 这是什么人?送快递的吗?要是平常人家送礼也不是这样送法吧。 门哨用十足质疑的眼神在杜儒霖身上打量。 话说,陆家可不像杜儒霖想的那样,一个个都睡到日上三竿。是有些人,睡觉睡的晚一些,一般也是年轻人。像陆夫人、陆爸,都是早上五六点就起床了。陆夫人已经到市场上逛完一圈买完菜回来了。陆爸则是跑到小区内的老朋友那里串门,逗逗鸟儿,聊聊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溜达着回家准备吃早餐。 小学霸和自己的爸妈一块,睡的比较晚。 蔓蔓一家住在陆家对面,因为这两天回来探亲的亲人比较多,都是习惯了一起吃饭。蔓蔓跑到了娘家帮忙做早餐。 陆夫人悄悄地和女儿说:“昨天睡到早上十点,我就想,昨晚上他们做什么事了,睡到早上十点?不是孩子在房里吗?” 说的是陆欢一家。陆欢一家三口现在住的是,陆欢年轻时的房间,后来被陆家稍微改造了下,方便他们一家三口回来住,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儿童床。儿童床较小,只能是小学霸现在勉强睡,再长大点这床也就容不下小学霸了。为此,陆家已经开始在陆欢他们回国做准备,正准备买间屋子,最好能在小区里找一间二手的。 可是,如今首都房价高,二手房,像这种地段好的,五环内的,贵得犹如天价。这笔买房的钱,要谁出,各人争执不下。 “你爸说,这钱,暂时我们两老出部分,你和你哥各添一些,陆欢自己出一部分。毕竟,陆欢他们也不是在那边做生意的,不是一夜暴富的富翁,那边消费又高,八成积蓄也不多,买房这个钱,恐怕够呛。美国那边的房价,不是比这边还便宜吗?” 陆夫人不是个二门不迈的家庭主妇,对于外面的大千世界,都挺了解的。 蔓蔓听母亲这话叹口气。应该说,陆欢他们两口子,应该是把积蓄全花在小学霸身上了。看看,孩子身上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名牌。所以,陆夫人说的,他们两口子应该省不下钱,不是胡乱推测的。八成真是这样了。 都是自己家里人。蔓蔓当然愿意资助资金弟弟买房子了。只是,怕陆欢不答应。 “他不答应的话,就说,这钱,他先欠着我们大家的,到时候,他们安定了下来,可以慢慢还给我们。” 蔓蔓想了想,对母亲说:“妈,你和爸的钱,本也就不多。能拿得出来吗?爸的退休金,基本上,都是在家用上添补了,不是吗?这样,妈和爸的那分子钱,我和阿衍来出吧。妈你和爸就说,是你拿的私房钱,先别被爸知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陆夫人肯定不依让女儿当冤大头,“个个有份出。我们做父母的,更要出大头。” 为此,蔓蔓给母亲算了笔数:“不说别的吧。妈。西西要结婚了,接下来,几个孩子都要结婚了。哥我看也够呛。他工资本来也就那么多。征征结婚的话,是陆家长子,不能敷衍了事的。” 陆夫人听这话,不免一愁。女儿说得对。这钱,不算而已,一算真是缺个大口子。尤其陆征,是陆家长子,婚礼更是不可以避免的,要办得不能说奢华,但是要够礼节。婚礼可以简,可两个年轻人过日子,需要有地方住吧。 给陆征买房子是避免不了的了。不知道君爷给自己儿子准备的婚房,预计多少储蓄了,房子都看好了没有。 “妈,你也别想多了。到时候,哥反正不会对我开口的。你们两老要是打听到什么消息,需要钱的话,再和我说。我偷偷给你,你说你自己藏下来的,就行了。”蔓蔓告诉陆夫人怎么做。 陆夫人手里拿着那条抹布,不知道往哪里放好,这家里如果有事要钱,都跟女儿用,那还得了。虽然女儿女婿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终究,君爷那关过不去,自己的老公肯定也不让。男人还靠女人,能成吗? 蔓蔓赚钱是有,但是,那都是辛苦钱。这个陆夫人知道。别看女儿现在成了大股东,一分红,那钱一大把。可女儿这钱赚的是承担了风险的。饮食业的风险,只要看现在杜家遭的罪,都可见一斑。 “征征找的那个女朋友,听说是杜家的女儿?”陆夫人小道消息来路多,到现在,想瞒得住陆夫人基本都不可能。 蔓蔓点了点头:“是。他们算是一见面很有缘分,看对眼了。” “你说,以前,你和初夏好,当然,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很好。可是,他们家的孩子,都几乎没有到我们家来过。怎么这么巧?”陆夫人欣叹这个缘分够奇怪的,语气里倒也没有说杜家这个孩子哪点不好。 “是,是从没有见过。”蔓蔓的语气更奇怪。要说的话,她是想起和闺蜜玩的那个娃娃亲了。当然,一开始,这娃娃亲被她哥一口否定了。现在,哥自己的儿子,都和杜家的女儿谈起了恋爱。反倒那个娃娃亲,无踪无影了。 杜儒霖那个孩子,她都好久没有见过了,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姥姥。”听这声音,是陆丫头过来了。 陆夫人微笑着转头,对着外孙女:“等会儿,很快可以开饭了。要不要先喝点豆浆?” “姥姥自己榨的?”陆南伸着脖子问,知道家里买了豆浆机,现在家庭主妇都习惯自己泡黄豆做豆浆。 “没有,上对面那家老字号包子店买的。征征喜欢那家包子。”陆夫人虽然厨艺也很精湛,但是,更喜欢迁就家里人的口味,特别是孙辈们的口味。自己没有关系,主要是家里人吃的开心。 陆丫头一听撇了嘴角:“这个征征。” “什么?”陆夫人听不明白她话。 “我是说,这些年没见,发现他变了不少,以前傻里傻气的,现在,却是懂得讨巧了。” 听见陆丫头这话,都说母亲是女儿肚子里的蛔虫,蔓蔓嘲笑女儿一声:“我怎么听说,昨晚上你还夸人家说有眼光,找了一个像温玉一样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很好啊。”陆丫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说错的地方,她说错了吗,她这是两种说法都在夸表弟,“你们想想他女朋友那么聪明,那么能干,以后,西西和洛洛,都别想欺负到他头上了。所以我说他变了不少,终于有进步了。要是,他跟了那个苗家的女孩子,那可不一定,我记得,从小那孩子也是被洛洛欺负大的。” 蔓蔓急忙给女儿挤了个眼色,这说哪儿呢,都说到哪儿去了。说包子的现任女朋友,干嘛扯到包子以前的青梅竹马,不嫌弃这事儿不够乱吗? 陆南的想法从来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没有注意到蔓蔓的眼神,坦白地说着:“这有什么?迟早要面对的。我看他们两个,早对这事儿谈清楚了的吧。否则,这个婚怎么结的了。那个叫杜玉心,说实话,比初夏阿姨聪明多了。知道不逞强。女人,有时候,就是要学会向男人撒娇。” 耳听外孙女这话有影射自己妈的嫌疑,这回轮到陆夫人对陆丫头挤眼色了。结果自己女儿,蔓蔓,早就听出来女儿话里的含沙射影,冷哧一声:“不知道这是在说谁呢?原以为在说别人,原来在说自己。” 陆南猛地脸蛋涨的紫红:“我哪里是在说自己了。” “别说你初夏阿姨了。你初夏当然自己都说自己不如自己女儿。但是,人家女儿可是找到了结婚对象。而且,这个对象还不错,是不是?你呢?你早干嘛去了?” “妈,你这是逼婚吗?!” “我逼你干嘛?你要嫁就嫁,不嫁就别嫁。我看你这人,嫁到哪家,都是不行的。”蔓蔓对自己这个女儿什么德行一清二楚。说实话,她潜意识还真希望女儿别嫁了。为什么?因为陆丫头一不会做饭,二不会做家务,性格又刚性到了极点。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女人的。 话说,这能叫女人吗? 男人娶个女人回家,就是要个女人侍候的,陆丫头还想叫男人侍候她?做梦! “你这种观念不变。哪天,嫁过去,肯定是后悔折腾。不信你等着瞧,看你妈说的话有没有错。”蔓蔓大言不惭地给女儿放话。 陆丫头的整张脸早就变得紫的了,说:“我有说我要嫁吗?嫁个男人做什么?我自己会赚钱,我用得着男人吗?” 旁边站着的陆夫人,早就被她们母女俩超乎常人的对话吓的不轻,这究竟是都说了啥了。她这个落伍的老人好像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南南,男人不是说,嫁来养你的——”陆夫人顺着外孙女的话接了这话以后,突然又觉得哪儿不对。貌似自己嫁给陆爸以后,从来就是当家庭主妇的,也就是给陆爸养着的。对陆丫头说这话陆夫人一点底气都没有。 陆南果然是对陆夫人这样说:“姥姥,你那个年代,和我们现在这个年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婚姻,你叫男人出多点钱养家,他都觉得被剥皮。在外面,你偏偏还不能说是你添补家用,否则男人会觉得没面子。我看,征征虽然是我喜欢的小表弟,一样是这个脾气。不信,问问舅妈,大舅是不是一样?我爸也很介意这点吧。” 陆夫人拿手纸揉着额头,头疼,这难道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为家里的不正之风盛行,导致现在自家女儿都觉得嫁个男人没指望了。 “好吧,哪怕他经济条件很好,愿意给家里出这个钱养我,可是,我自己能赚钱,用得着他出钱吗?” 陆丫头洋洋得意的话说到一半,冷不丁自己母亲冒出一句:“那行,你就别嫁了呗。回头和你爸说去。” “你不用搬我爸出来!”陆南喊。 蔓蔓擦擦手,走去卫生间,不和女儿扯淡了。扯什么呢?女儿未来人生是自己过的,父母管太多,儿女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还得怨回父母身上。女儿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事什么选择,自己应该能负责。 见母亲这样丢下话就走了,陆南牙痒痒的。 下面保安处来了电话。陆夫人忙着。陆爸不在家,陆欢一家三口在睡懒觉。陆丫头几步走到客厅,接起电话。一接到电话听对方说了两句,陆丫头就笑了,笑得贼亮。 陆夫人往门口探一眼看到外孙女这个表情都感到了惊悚。(未完待续) 娃娃亲的对决 “南南,谁打来的电话?”陆夫人多个心眼,问。 “没什么,下面送快递的,我下去签收,姥姥不用担心。”陆丫头先捂着话筒,对陆夫人说。 陆夫人想,自己和陆爸是不网购的,莫非是那些年轻人自己在网上买了东西。既然陆丫头说要自己搞定,陆夫人对网购这事儿一窍不通,也就让陆丫头自己搞定吧。 见姥姥没有疑心缩回了脑袋,陆丫头嘴角的那丝诡笑再次浮现了出来。 门哨说了,有人送东西到陆家。什么东西?对方说是保温瓶?画?不正好是杜玉心昨晚和她说过的,她哥要送来陆家的东西。来的真早啊。 好家伙,以为她起这么早上奶奶家干吗呢,当然是来守株待兔了。没有想到这只兔子这么快自己进到她手掌心里来了。 杜家的小子是不是,她现在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那晚上冲她陆丫头一顿破骂。她陆丫头还是第一次无缘无故地吃这个亏。 有仇必报,以牙还牙。这是陆丫头做人做事的准则。 “好,同志,麻烦您让他在下面等着,我马上下去拿东西。对了,你叫他别走,送什么东西都好,必须当面点清楚了,否则怎么接收。”陆丫头一五一十交代门哨大哥。 等门哨把陆丫头的话传给杜儒霖,杜儒霖一听胸头的火气差点烧到了头顶:对方这不是把他当快递员了吗? 陆家人行啊,总是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的,把其他人都看成土尘差不多,真让人憋气跳脚。 杜儒霖拿衬衫的袖口抹了下额头,陆丫头下楼来了。 远远的,只见一个美丽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之下,一张艳丽的五官,大眼睛,小鼻子,嘴角堆积着万种风情的俏嘴,像是一块完全不用任何修饰的天然宝石,发出璀璨的光亮,令人眼光放到那儿以后就再也走不开了。 杜儒霖是看傻眼了。知道这个丫头漂亮,毕竟小时候自己早听说这个丫头长得特漂亮,想着原本这丫头还是自己的老婆,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到人家小学门口守株待兔,偷窥自己原本订了婚的未婚妻。 那时候,才十岁不到的陆丫头,已经显现出美人胎子的本事。再说了,陆丫头从小就是个大美人,人见人爱的,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可对陆丫头来说,只能是越长越漂亮,漂亮到如今,男人只要见着都难免有不流口水的。 感觉嘴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的样子,杜儒霖心头一骇,马上转过头,拿手用力擦嘴巴,在心里骂着自己够恶心的。这女人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不就是个温室里的花朵,花瓶!能和他那个贤淑的,虽然外貌不怎样,但是性格好会做事的妹妹相比吗? 陆家的大小姐,品行有多毒,他早就听说了。说是大院子里,从来只有陆丫头欺负他人的份,没有过他人敢欺负陆大小姐的份儿。 这种毒物,他杜儒霖瞎了狗眼才会喜欢。 “同志,辛苦你们了。”陆南走到了保安处,对门哨低声说。 两个门哨,一个年纪比较年轻的,看着陆丫头的脸都红脸。年纪大的,像个仁慈的长辈,对陆丫头这句感谢词,只是呵呵笑着,明显对陆丫头是很了解的一个长辈,指着躲在角落里杜儒霖:“人在那儿。有什么事儿,你和他说吧。我看,不用我们插手了。” 这意思是,人家陆丫头早就是什么等级的身手了,据说在队里练的那个拳术,一招都能放倒两个特种的。杜儒霖这种一看,根本没有什么本事的普通人,哪怕是个男人,在身手了得的陆丫头面前等于小蚂蚁。 杜儒霖没有听明白对方的话,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话好像是针对他。什么?是觉得他心怀不轨吗?不会吧。他这样一幅老实相。 抬起头,见陆南倒是人大方直率地一条线直线走到了他面前。 杜儒霖不由自主把身体一缩,身背贴在了墙上,后来一想不对,他这干吗呢?他怕这丫头干嘛?他是男的,她是女的。怎样都应该是她怕他,而不是他怕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自尊在起效果,杜儒霖胸膛一挺,结果,发现,眼前站的丫头身高居然不比他低多少! 他一米八的个儿呢! 女的,本来就比男的显高。加上陆丫头身材苗条,一米七堪比国际模特儿的身高,早前发育的时候,因为营养跟不上身高,还常被人起另外一个外号叫竹竿。陆丫头是不穿高跟鞋,可是舅妈喜欢她穿高跟鞋,每次她回来,白露总要给她买鞋。舅妈是她最喜欢的人之一,所以,回家的话,她就穿上高跟鞋讨舅妈喜欢。 一米七的个儿,加上五公分的高跟,还能不把一米八的男的比下去吗? 杜儒霖算是见识到陆丫头的厉害了!这个高度,让他向来可以傲视所有女人的高度,一下子都化为了乌有。 天!这个丫头,要是他杜儒霖不是后来长身子突破了父亲的高度,岂不是,现在要变成在下面仰视自己娃娃亲的对象了? 太窝囊了。 哪怕现在身高差不多,他都觉得是自己在仰视眼前这个女人。 “怎么说?你是什么人,送什么东西给我们陆家,我姓陆,说吧。” 陆丫头这口吻,说吧,相当于审判室里写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杜儒霖连吞两声口水,想着,这丫头怎么手脚末枝都像极了领导同志。 “我姓杜。”杜儒霖发现自己不知觉中把自己都招了,心头再骂一声,所谓破罐子摔了不怕,都摔了呗,于是脖子一横,对视眼前的陆南,口气也足了,说,“之前,我妹妹和你们家借了点东西,我妹妹不方便,所以,我拿来帮我妹妹还你们家,还有我妹妹画的一幅画,是答谢礼。感谢你们家的长辈照顾我妹妹。” 陆南嘴角淡淡弯了弯:“现在听起来,你说话还挺有礼貌的,和那晚上简直是判若两人。” 杜儒霖听见她居然开口就提起那晚上那通电话了,没想到他打的这通电话陆家大小姐居然惦记在心里了,搞得他心头瞬间都变得五味杂全。 “那晚上——”杜儒霖想了想,还是装着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要走。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一个女神般的女人,和他这样一个没有正式工作只在家帮着父母做事的,几乎一事无成的小青年,根本不搭边。 娃娃亲,和君爷说的一样,完全是个笑话。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不知道他妈怎么想的,怎么当年能想到以他们家那条件,能和陆家攀这样的亲? 女的娶穷点没有关系,好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个他这样的男人。 “喂——”陆南看见他居然这样就走,完全没了上回在电话里对着她的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气势,有些愣,皱起了眉头,问,“你还没有解释,你那晚上那通电话里,说的都是什么意思?说什么我害得你们一家都抬不起头。我承认我知道你爸妈是谁,可我不知道你。而且,你爸妈是我妈的好朋友,我怎么害得你们家?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 陆南这番话,没有兴师问罪,单纯的,似乎是想从他口里挖出疑点。 杜儒霖想,她要是张口对他一顿破骂倒好,能显得陆家大小姐多没有素质,张口就骂人。人品也就那样子而已。让他心里可以更为舒坦自己上回没有责怪错人。可是,事实截然相反。 陆丫头脾气是冲,性格是犟,做事风格是威风凛凛宛如女将,但是,陆家家风严格,陆丫头出自陆家,从小接受最好的家庭教育与修养,绝对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做事说话,绝对不会说是没根没据,没厘头的。 杜儒霖这颗心反而一下子软了,听她这个口气,她压根不知道那门娃娃亲。他肯定不会说的了,既然她家里人,都没有一个愿意告诉她。可见,陆家根本不把这门娃娃亲当事儿,根本就是杜家人一厢情愿做白日梦。 “你不要问了。这个事,最好当作没有发生过。我说过的话,我承认那晚上,我因为我妹妹的事,脑袋有点抽风,胡言乱语了。你当我的话,都是耳边风吧。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的了。”杜儒霖说着,边迈出自己的脚。 “你认为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陆丫头像是好笑地勾起嘴角,“难道你忘了,你妹妹和我表弟在交往,他们迟早要结婚,我们迟早两家人做亲家。你认为我们两个以后不会见面?恐怕以后见面的次数多着了。” “那也是,见了面,不一定说话。”杜儒霖赌气道。 “我说句实话吧。说真的,如果那晚上如果不是你那副好像我欠了你一百万的口气,我还真不当一回事儿。你要是真无理取闹,我也不会斤斤计较。我这人就是这样,只做有理的事儿。等我问了下其他人,发现,对于你这人,好像,大家都有秘密瞒着似的。”陆南咂巴下嘴巴,像是在思考。 杜儒霖听她这话,心口狂跳,嘴里却一哼:“你当你自己是福尔摩斯吗?一点小破事儿,都能让你陆大小姐日思夜想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陆大小姐对于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起了兴趣了?” 这话一出嘴巴,杜儒霖自己都愣了:他这话,岂不是明明白白地挑衅陆大小姐勾引陆大小姐吗? 陆南果然是,很奇怪地瞅了他一下,接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你真行,为了隐瞒什么事儿,竟然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是什么真相,真让我好奇了。” “什么手段?”杜儒霖猛地掉回头看她。 “你说呢?”轻佻的嘴唇张开,薄薄的美丽充满诱惑的两片唇瓣儿,好像樱花一样的美景,让人为之死而不需后悔。 杜儒霖感觉心脏跳的太厉害,猛退一步,把手放在心窝口上。可眼前的陆女神,并没有走开,而是一路向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变小,变得狭隘的空间里挤爆了拥挤的空气,温度骤然猛升。杜儒霖的脸色刹那红得像番茄,嘴巴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想怎样?退,退后一点——” “怎么,这样就脸红了?”陆丫头勾起的嘴角有多邪恶不言而喻。 杜儒霖两只手猛然在空中劈了两下:“你走不走?你不走,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我?”陆丫头再挑下嘴角。 好家伙,看这家伙,虽然身材魁梧,好像能打篮球后卫的本事,可是,其实手臂一看都没有什么肌肉,俨然是虚胖型,怕是一交手,要被她陆丫头直接甩到西伯利亚去。 “我真的——”杜儒霖努力瞪圆双眼,让自己显得很有气势。 可这是很显然的虚张声势。 陆丫头哎呦一声,想这男人怎么这么可爱,倒是她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好玩可爱的男人,比她的小包子都可爱。她的包子,就是长大了越来越像她大舅,反而不可爱了。男人,还是眼前这种单单纯纯的,好像无害的——不知觉中,陆丫头发现自己的思绪都飘远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杜儒霖一样发现,眼前的女神明显眼睛看着他这里,心里却不是在想着这里,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情抓住了他,让他瞬间真的怒了,两只手猛然在她肩头推过去。 结果,他的手还没有碰上她身子,她迅速反应的手已经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接着,杜儒霖犹如天翻地覆一样眼前一黑,在浑然不知道是什么回事的情况下,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妈呀,他这是死了吗? 陆南这也不过是,训练过后身体养成的基本反应,等着把对面的大块头甩了出去以后,骤然发现,这只虚胖的虚张声势的青年果然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未完待续) 教育孩子 两个门哨好像是一块被吓到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陆南却也害怕真怕自己把这个大块头给摔死了,赶紧走过去,对着躺在地上的人说:“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烂?这样都能装死,是不是男人?我手下留情了,都没有用到自己的三分力气。” 眼看地上的人,并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样,被她话语一激像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陆南只好拿手拍打杜儒霖的脸,同时对呆站着的两个门哨说:“帮帮忙,把他扶起来,挪到沙发那里——” 门哨对她摇了摇脑袋。 陆丫头糊涂着:“你们想说什么?” 门哨又摇了摇脑袋,显而易见的意思是,有话他们也不敢说。 陆丫头犯急了:“怎么了,哪个大领导来检查吗?说呗!” 谁敢说? 真没人敢。 其实,那人,早在陆丫头和杜家小子对话的时候,在保安处的窗外一直用一双史上最森严的眼珠子看着了。 陆南感觉到哪儿不对头时,转回头往窗外看,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君爷。 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陆丫头心跳如雷。 君爷的脸色,在太阳底下,看不出特别,让人只觉得戴了张面具。可君爷越是这样,陆丫头知道,这事儿越大了。 她大舅的脾气她能不知道吗? 该死的,早知道,该先打听清楚,她大舅昨晚是不是在单位加班没有回家? 姚爷其实就站在君爷身边,腋下夹着帽子,见君爷不发声,只得自己走了上来,对两个门哨说:“把他抬到小区的医务室去测个血压。他有基础病的。” 听到姚爷这样一说,两个门哨当即紧张了起来,把杜儒霖抬起来之后火速送到小区的医务室。 姚爷转头对君爷低声说:“我陪病人去一下医务室,你先和南南上楼去吧。在这里说话终究不方便,这么多眼睛路过都能看见。” 君爷是不怕被人看见,可是,自己那外甥女,终究是个未出嫁的大闺女。 陆南这会儿变得循规蹈矩,站在君爷身后。 君爷掉头瞥了她一下。就她这点小聪明性子,是比她妈好一些。终究没有她妈傻到头的那股劲儿。 楼上,蔓蔓回自己家里晾衣服。陆家里,陆欢一家没有起床,还是陆夫人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早餐。 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陆夫人以为是陆丫头,叫着:“南南,他们都没有起床呢,你肚子饿了没有?先吃吧,好不好?” 陆南哪敢开声。 君爷答:“妈,等会儿再吃,我有话和南南说。” “啥?”陆夫人年纪大了,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等搞清楚那是大儿子的声音,急急忙忙走出厨房,听书房那边的门一关,咔一声紧接上锁了,陆夫人整个呆了。 大儿子这个阵势,陆夫人知道,大儿子每次这样单独招人说话,肯定是批斗大会开始了。 陆南站在书房里,回想着,自己有多少次,曾经这样站在书房里面对大舅。 小时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所能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的,都是,这个大舅如何如何了不起的一个人。自小,君爷在她心底里埋下的种子,除了偶像以外,更重要的是,威严。 陆家里最有威严的人,是君爷,这是,连长辈都承认的事。 想想,昨晚上,自己还刚和大舅吵过。君爷昨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意的,让人留在他办公室里,其实是给她陆丫头这个外甥女面子。毕竟她很久没有回家了,君爷是该给她这个面子,让她先不要把家里想的太糟糕。 一个孩子,常年不回家。肯定是家里有某些问题,让这个孩子不愿意面对,所以情愿不回家。他人从陆丫头身上看不出来的问题,君爷早就看出来了。 谁让,这个外甥女,从小跟着他一路长大的。他是她心目中的偶像,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现在,君爷单独关了她在书房里,和昨晚的情况不一样。 陆南知道,很清楚,想当年,自己和哥哥蒋西做了一件错事,被君爷大舅关在这里,那时候,她们姥姥,姥爷,谁来求情都没有用。最后,谁把他们救了呢?是他们的妈。 他们的妈也不是直接和君爷吵,是采取了狡猾的迂回战术,主动要把他们两个惩罚了,才绕过了君爷这道坎儿。 不得不说,他们的妈,是个聪明的女人。连姚爷都说,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们大舅没辙的人,是他们的妈。 可是她妈现在才不会来救她呢。陆丫头想都知道,她妈现在,肯定是在客厅里喝茶看电视,像昨晚一样幸灾乐祸,谁让,这些祸事全都是她陆丫头惹出来的,活该教育。 她爸蒋大少太宠女儿了,是舍不得教育她,只能君爷出马了。 这样说,她爸呢? 她爸昨晚上根本没有回家,她早上起来时才知道的。好像是因为她哥哥那桩事儿,她爸昨晚上今早上,都要陪着她哥解决一系列问题。 幸好。陆南想,要是昨晚那事儿传到她爸耳朵里,想必,蒋大少一样要爆了,暴跳如雷。多宠女儿都好,有个限度。超过了限度的事儿,蒋衍能立马变成君爷第二。 君爷的目光,冷静地瞅了她脸上一圈,说:“你爸等会儿会回来。说了,等解决完刘家的事,马上回来看你。” 陆南咽了下口水:“我知道了,大舅。可我和我爸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难怪你妈说你翅膀硬了。” “我妈和大舅说过话了吗?” “没有。” 自己妹妹那德行,三天两头只要和他说话,没两句都要吵架的。两个人心有灵犀,干脆彼此见了面都尽可能不要说话。 陆南就愣了,两个人没有说话,君爷怎么知道她妈说什么。 君爷对此一点都不奇怪,说:“你妈做自己的事,知道你在我这里训话都不过来,你说她不是知道你翅膀硬了,能是什么?” 因为知道她翅膀硬了,干脆把她扔到她大舅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陆南心里头真有些气,说起来这事儿对她来说真冤,憋屈死她了。又不是她先动手的,是那个大块头。 “我真没有想把他甩出去的。”陆南说,“大舅你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种会先动手的人吗?我受过什么教育,知道自己是什么身手,不可能平白无故对一个平民百姓动手。是他来先退我的,我都没有回过神来,自己的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如果非要说哪里有错,那也是教官的错,把我训练成这样了。” “你认为,你没有对他先动手?”君爷黑幽幽的瞳仁里闪了闪。 “当然!”陆丫头表情肃穆,严重的态势说,“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真对他先动手了,我被天打雷劈,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恶言。” “看来,你是不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了。好比,你昨晚在那里狡辩说,你是看电视剧里学来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家的电视,应该在下一代出来之前先砸了。” 陆丫头猛打了个哆嗦,怎么觉得大舅这冷笑话好冷。 “大舅——” 君爷竖起只手,叫她不用再狡辩了:“你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如果你不知道,那你总知道,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突然对你动手了吧?” “我不知道。”陆丫头回答这话非常干净利索,“我觉得莫名其妙呢。为什么他突然变成那样,我哪儿刺激到他了?他突然间就来推我了,简直像是突然发疯的神经病——” 丫头这话没有说完呢,忽然间,手臂上被一个东西抽了下。陆南闪都没有来得及闪,队里的教官把她训练成好比机器人的身体素质,迅捷如雷电的反应,却依然逃不掉君爷手里捏的那只钢笔。 陆南只能疼到两条眉头死死地揪在了一块儿,嘴唇甚至不敢咬只能用力合拢着,忍着那股钻骨头似的疼痛。 要知道,君爷手下都是什么人。对君爷来说,拿只钢笔抽她手,已经真的是够便宜她了。她曾经记得人家说,她大舅惩人,都是一脚踢到对方小腿上,让人当场骨折都有。虽然被君爷这只钢笔一抽,她有感觉上臂骨头都要断了。 用的是钢笔而已,可是,君爷的力道没有减。或许君爷自己也知道自己本性不会说因为她是他外甥女格外开恩,或许正因为她是他外甥女,用的力气更足,生怕真把她骨头弄断了,才用了钢笔抽她。 “疼吗?”君爷问。 疼,真疼,不止身体疼,这颗心也疼。长这么大,被大舅瞪过,骂过,但是,从小,这些都深受文化教育有修养的长辈,可真没有一个体罚过他们这些孩子。现在,她是第一次被打,而且是被她最尊敬的大舅。怎么不疼? 陆丫头轻轻地呼吸着,没有说话。 君爷冷笑一声:“不说话是不是?是不是觉得家里没有人敢打你了?家里的人如果不教训下你,你真以为这天底下没有人敢教训你了,是不是?得意忘形,不可一世,我陆君可从来没有这样教育过家里的孩子!” 陆南鼻孔里的气体一进一出的,偏偏没有声音。 倔强的性子,像极了她妈。 君爷的眼底里正一沉。 外面,贴在书房门板上听里头说话的陆夫人,在好像听见大儿子说要教育孩子时,心头猛然一紧,喊了起来:“陆君,我告诉你,你敢对南南怎样,我和你没完!你赶紧放她出来!” 陆夫人的声音本来就小,平常性格温顺犹如只无害的没有脾气的小绵羊,现在突然间吼起来,真怪吓人的,把整幢楼都惊醒吓醒的模样。 李沁被吓醒了,刚要爬起床看是怎么回事,被陆欢的手一拽,不得回头说:“妈好像在生气,外面好像出事了。” 陆欢对刚才陆夫人吼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正因为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所以,这会儿他们真不能出去。 他们的妈这不是爱孙心切吗?老人家都是这样子的,心疼孩子过头了。要他陆欢说,这回回来一看,发现陆丫头真是长大了,长得更漂亮了。想必他哥也正为这个事烦恼呢。 女孩子不比男孩子,长得如果太漂亮,性格上又是再来点嚣张不可一世,很容易惹出祸来的。大家倒不是怕陆丫头惹祸给他们,都是生怕这丫头自己把祸惹到自己身上去了,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不要出去。我哥教训人的时候,我爸都不敢做声呢。我妈也只是焦急地吼一吼,拿我哥没辙。” 听到老公这样说,李沁的脸色哗哗哗地煞白。想老公的大哥果然是阎罗王转世的,太可怕不过的一个人了。谁被君爷给抓住了,谁真是和下地狱差不多的结果了。 陆夫人敲门,吼门,书房的门是改装过的,属于铜墙铁壁那种,更不是她这个家庭主妇能弄开的。 楼上的姚夫人听见了动静,走下楼梯刚要看是怎么回事,在楼梯口遇到了自己儿子。 姚爷拦住自己妈说:“妈,你上楼去,没事儿,有我看着。” 听儿子这话,姚夫人一把抓住姚爷的手:“南南女孩子的,让陆君下手轻点,知道吗?不然,孩子爸妈要心疼死了。” 姚爷看了眼陆家对面没有动静的蔓蔓家,说:“陆君知道分寸的。再有,她爸妈,现在也管不了她了。陆君不管的话,真没人管的了。以后这孩子八成要毁了。” 姚夫人听着眼皮猛眨:什么事儿,这么事态严重的? 来不及问,儿子催着她上楼不要踏浑水,接着按了陆家的门铃。 陆夫人走过来开门,见到是他,直接把他拉进门里:“子业,你去把陆君拉出来,快点!他在里头打南南呢!” “干妈,你听见他打南南了吗?”姚爷问。 “我怎么没有听见?我听见他说要教训,他教训谁不都是这样打吗?”陆夫人咬牙切齿的,想家里这些孩子,她和自己老公都没舍得打一下呢,却是全挨过儿子的教育了。(未完待续) 安排婚姻 陆家里几个孩子说起来,确实都是挨过君爷的教训的。挨的最多教育的是陆欢。所谓长兄如父,陆爸年轻时太忙,都把时间献给事业和国家了,所以,家里都是君爷掌权。 现在,陆欢就此可以把自己受过的经验教训传授给自己儿子:“你大伯教育人的时候,你看过宫廷剧没有?” 小学霸在美国当然看过了,在电脑上和妈妈一起看的,张口就说:“容嬷嬷。” “对,差不多。”陆欢咂巴咂巴嘴,告诉儿子,君爷教育起人,和容嬷嬷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你自己学乖一点,知道吗?尤其在大伯面前。你大伯想教育你的时候,到时候,别怪爸不保护你。因为你爸一样只有要接受教育的份。” 李沁神经绷成一条直线,感觉再面对君爷的时候肯定直接昏了。 小学霸瑟瑟发抖:“我发誓,我不会惹大伯的。我不会傻到像姐姐一样惹大伯的。” “乖!”陆欢摸摸儿子脑瓜。 陆夫人把姚爷推到了书房前面,拼命挤眼色。 姚爷其实不太想这会儿进去干扰君爷教育孩子。后来被陆夫人推的不行了,只好隔着门喊了一声:“陆君,我可以进来吗?” 谁知道里头君爷说:“你可以进来。” 姚爷让陆夫人退后两步,自己打开条门缝把身体闪了进去。 关上门之后,姚爷转过身来,只见诺大的书房空间里,那对舅甥站在正中央,好像那块地方以外的范围全都是地雷,一动都没有动,像两尊石像。 姚爷像是有意缓和下气氛,走到中间转述陆夫人的话:“你姥姥说你大舅打你了,是真的吗?” 一边说,一边姚爷低头向上打量陆丫头的脸。 陆南半垂着脸,脖子微微拧着,很显然的撅着股劲儿。两条胳膊却无疑中全泄漏了秘密,夹在两侧身边夹的死紧的,一看,就知道哪儿被君爷动手过了。 姚爷见她闭着嘴巴不声不坑的,举起一根指头,戳了下她左边胳膊。 陆南差点儿尖叫。 “你这一抽,她骨头都要裂了。”姚爷对君爷说,看着君爷手里捏着那只宛如教鞭的钢笔。极少人知道,君爷手里的钢笔还有这个用途。 君爷一句哼都懒得哼。 断了骨头再接就是,他手头里有的是骨科的精英。就怕这灵魂坏了,他君爷再大的本事,偏偏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把灵魂矫邪归正的。 “疼不疼?”姚爷按照君爷的话再问了一遍陆丫头。 陆南一样的,连头都不点一下。 姚爷和君爷一样,当然不可能哄孩子,直接对陆丫头说:“说真的,你大舅抽你,我看着一点都不心疼。反倒心疼现在在医务室躺着的那个小子。” 他?心疼他做什么? 陆南终于是开了口,因为疼痛丝丝地抽着冷气说:“他还好吗?” “还可以吧。你那一摔,让他有点脑震荡了。幸好人家病没有复发,否则直接脑出血,你这是闹出人命来了。”姚爷道。 陆南一愣。怎么?那个大块头不仅不是虚有其表而已,而且,柔弱得像根稻草?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以前得过白血病。”姚爷把帽子扔到了桌上,说。 陆南开始低着眉:“我没有听任何人说过。” “当然,这事儿不怪你。但是,真得怪你。你没事去惹一个男人做什么?” “我惹他?!”陆南皱眉,瞪眼。 姚爷翘起一只指头指到她那张像是故作无辜的脸:“别告诉我和你大舅,你在那小子动手之前,对那小子做了些什么,你自己都不清不楚?要不是那小子算是个人品正经的,对你有点儿邪念的话,我看,现在出事的不是那个小子,是你了!” 陆南听到这儿仿佛才恍然大悟,他们怪她怪的是什么。为此陆南说:“他自己想多了吧。”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回事吗?从小到大,多少男孩子追你,你都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你自己最少有点这种意识。不要以为你自己真了不起,了不起到可以无所畏惧。男人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生物。” 姚爷的话,显然只让陆丫头哧一声,不以为然。 这丫头完全没有反省的念头,只说:“以后我知道了,我之前是不知道他有病,对他下手重了点,以后当然会和他保持距离了。他这种稻草,我才不敢碰他。” 两个爷互相看了眼。 君爷像是低头看起了表:“你哥准备结婚了,你呢?” “不知道。”陆丫头答。 她哥是她哥,她是她。 “你哥是男的,男的晚结婚,关系不大。女的不一样。” 陆丫头撇了嘴,原以为自己大舅不是那种世俗的人,结果,和那些七八姑婆一个样吗? 君爷接着说:“你结婚不结婚,不要想着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你姓陆,你知道吗?” 这话才叫真正的重点。陆南抬头的目光射到君爷侧脸上,她大舅的表情,外人都难以捉摸。 可是,陆南觉得,只凭君爷刚才这句话都可以知道,君爷自己很多事情一样是身不由己,包括婚姻。虽然,君爷和舅妈现在感情也很好。 结婚不结婚,只要她姓陆,只要她有这个野心,确实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你舅妈应该和你提过的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家里,和对征征一样,会首先考虑你们自己的选择。但是,有一点,你心里应该明白。你是女的,又是陆家长女,选择的权利没有征征大。”君爷把丑话都说在前面了。 陆丫头突然十分沉重的压力迎面扑来。想今早上,她才和自己妈吵架过不嫁就不嫁,结果,现在马上认识到,嫁不嫁,可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问题了。 或许她在很多方面可以任性,偏偏,在这方面,根本没有任性的权利。 陆家人做事讲道理的。或许,刚才她那件事上可以凭道理和长辈争,在这个问题上却是没法争的。 “你回去自己想想。然后,今天发生的事,叫做一个经验教训。一个良家女子,是不会做出任何挑衅异性的行为。你自己觉得毫无感觉,等会儿,我让保安处把今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你自己再好好看一看,再来和我争。我希望,家里的长辈都希望,你能带个好的,让长辈们都满意的优秀男性回我们陆家。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压力山大。 陆丫头当真感到了压力。君爷大舅这话,可是直接给她施加压力了。其实,她这次回来,不是自己要回来的,是上面突然说,她很久没有回家了,特别给她放了一次探亲假,说是她再不回家,家里人恐怕都要对她的单位的人有意见了。 想她家里,敢这样给她上面的人施加压力的,恐怕,陆家家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敢。而陆家的大权,早落在她大舅手里了。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她大舅。 她大舅肯定之前也没有和家里其他人说,以至于她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只当她像以前回来那样对待,甚至埋怨她像以前那样不提前告诉家里让家里人措手不及。 说起来,家里有谁能看透她大舅呢?没人! 或许,她舅妈对她大舅还了解一点。所以,上次才琢磨着趁着蒋西那阵风给她先透气了。其实,舅妈透气那会儿,她该察觉的了,而不是像现在后知后觉的。 现在,君爷算是给她正面摊牌了,这次让她回来要她干嘛,一清二楚。 这是因为她是女人吗?所以非得提这个结婚的话题?其实也不是,君爷刚才说的很清楚,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无法避开的一个人生阶段。 谁让她是生在陆家并且想成为未来陆家的掌门人。 陆南深吸上口气,严肃地对君爷说:“大舅,我都听清楚了。如果大舅那边,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 真是个可怕的丫头。站在一旁看着这对舅甥的姚爷挑了挑眉。想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在这个年轻人都可以任性的年代来说,陆丫头,性格也算是恣意的一个人,却在关键上有这种可怕的自制力,足以证明,从小对这个丫头的教育是成功的。 陆南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肩头所要担负的东西,所要履行的职责,责无旁贷,勇于承担。 她的人生,跟着大舅的轨迹走,而且,愿意一直走下去。 君爷看起来,对她这个话略感满意,道:“回去,好好把我的话再想一遍。然后,去和那个杜家人道句歉。毕竟,以后,两家人可能还要做亲家的。不要未来见了彼此尴尬。他妈什么脾气你也知道。” “我知道了,大舅。”陆南干净利落地点头答应之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打开门的时候,由于陆夫人回来贴着书房的门板一直都没走开,两个人差点撞上。陆夫人可担心地瞅着外孙女:“怎样?” “没什么。就和大舅说了几句话。”陆丫头轻描淡写地说。 陆夫人听了,可不这么觉得。家里人的脾气她都知道。越严重的事儿,越是都喜欢表面装淡定。 既然,陆丫头都被君爷释放了,陆夫人赶紧回厨房给外甥女端好吃的,补补身体要紧。 陆南则是一路朝家门外走去了,走去社区的医务室看那个被她摔到脑震荡的大块头。 杜儒霖在医务室里醒来的时候,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有一阵子懵。 他这是怎么了? 被人摔懵了?而且是个女人? 天!面子都丢光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遭遇上这种事儿,只能说,他天生和那位陆家大小姐是冤家,才会这样的结果。 什么娃娃亲,真害死人了。 杜儒霖坐起来,扶了扶脑袋。 外头,有人打开医务室的门走了进来,和白色帘布外面的医务人员说话。 “他怎样了?” “应该问题不大。我刚才进去看过,基本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告诉陆丫头。 陆南想着问题肯定也不大,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她姚叔,肯定比谁都急,把人送医院去了。毕竟这个人的身份,真让他们一群人不太好应付。 看见一只女人的手拉开帘布时,杜儒霖立马挺直了腰板,显示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雄气概。 陆南刚要拉开帘布走进去看他,没想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只好先罢了手,回身接起手机看是谁打来的。 “喂,请问哪位?” “换了一个号码,不记得我了?” 听见对面那道从小听到大的声音,陆南眼瞳眯成了两个小圆,心里骂,刚才怎么不多留点神,早知道的,这个人,怕她不接他电话,每次给她打电话都换号码。 “有事吗?” 以对方那聪明狡猾的狐狸脑子,也知道她那个性格,只要接起了电话,肯定不会说马上挂掉的,因为那不合陆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做派。 “当然是有事了。”对方笑着说。 清爽的,浓浓的笑声,好像和煦的春风,美妙的琴音,透着贵族的高贵与优雅,男子迷惑人的声色,仿佛夜台里深夜划出的小提琴,拉着聆听者的灵魂坠入无底的深渊里去。 陆南一瞬间,响起了他拉的小提琴,圣母玛利亚,浸透忧伤的曲调,却硬是被他拉出了一种像天堂一样充满阳光的美丽。 他是个天才,无论到哪里,做什么事,都被人叫做天才。 她自小也是个天才,无论在哪里,都是从来没有输的道理。 天才碰上天才的时候,会像火星撞地球,双方都粉身碎骨。但是,如果,是两颗互相吸引的小行星,则结果完全不同。 “陆南,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对方好像拉开了哪里的窗帘,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这样说。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事?”陆丫头从来都是那幅不可一世的口气。 “你是需要知道,因为,你大舅不是在安排你的婚姻了吗?” 这家伙,刚才她自己才刚得知的消息,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未完待续) 嫁不嫁 蒋西换了一套西装,打着新买的领带,对着专卖店的镜子,左看右看。 在旁边等他的蒋大少,看看表,不得不催他一声:“快十点钟了。” “人家睡得晚。”蒋西说,“她妈不上班的。她爸早上没有会议的话,会去跑步,跑完步回来,再睡觉,有时候睡到十一点。” 富贵人家的生物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蒋衍吃惊的是,昨晚都发生过那样的事了,这个亲家好像,一点对女儿的担心都不存在的。要是换作是他蒋衍,如果是自己女儿发生这样的事,八成第二天一早,不,不用到第二天,在当时,马上要找人算账的了。 “爸——”很显然,对刘家人的思维,蒋西比蒋大少要清楚多了,说,“反正昨晚上,我和刘明明算是订了婚,答应了刘家今天去领证。他们之前都没意见我和明明在一起。” “你意思是说——”蒋衍琢磨着这儿子话里面的另一层含义。 “很简单,他们家怕我跑了。” 蒋大少于是伸手拍了下儿子脑袋,少得意,用力压低声音说:“他们当然怕你跑了不负责任,昨晚不是都发生那样的事了吗?” “爸——”蒋西要翻白眼,想老爸这是装糊涂呢,肯定是故意装糊涂,他都暗示的这般明显了,说,“他们是巴不得昨晚那种事儿早点发生——” “你胡说!”蒋衍不相信,还有父母主动把女儿送到人家男人怀抱里的。 蒋西突然深刻地感觉到,原来自己父亲是这样单纯可爱的一个人,难怪自己大舅都说了,要不是他爸这种傻里傻气的,他妈真看不上眼他爸。 没错,蒋大少是很聪明,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可是,偏偏在这种事上,单纯的,好像个不食烟火的和尚似的。明明都娶了老婆,有两个孩子的男人了。 这充分说明了一点,其实他妈比他爸聪明,所以谁都没有挑中,挑中了他爸。 “爸,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早几年前,明明刚高中毕业要上大学的时候,明明她爸妈对我说了,希望我们早生贵子。” 蒋衍顿时被儿子转述的刘家夫妇的话雷翻了。 当然,现在大学生法律同意可以领证结婚的了。但是,终究,上大学的年纪,才刚满十八吧。刚成年就结婚,太早了。对于在家里宠女儿宠上天的蒋大少而言,这完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不信!”蒋衍双手叉腰,再次表明了自己绝对不相信儿子胡说八道抹黑亲家的态度。 蒋西对父亲的这幅态度只是挑挑英俊的眉毛:等着瞧好了。 话说,刘明明一早上,被刘家的车接回去了。 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刘家大小姐到了早上都懵懵懂懂的,感觉脑子里像浆糊一样,里面偶尔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的时候,只会炸得她一毛汗。 是真的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家里的车来接她回去,开车的司机是家里的老司机,一路,好像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好像昨晚上在医院里过夜了,可能是养伤,因此没有怀疑,没有任何话和她说。 刘明明因此却心头打鼓了,难道,昨晚上是自己发梦了? 太可怕了! 原来自己被他那样轻视和侮辱以后,居然发这种想和他在一起的梦! 老天,刘明明,你这是不是太自贱了?刘明明恨不得扫自己两巴掌,把昨晚上的梦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梦与现实,其实只有一寸之隔。 只要其他人说一句话,这个梦,马上被拉回了现实里。 当刘明明回到家,进了客厅,看见母亲在桌上摆着什么东西,不由一愣:“妈,你在家?” 刘明明的母亲,刘太太,由于如今是专职董事会成员,专职在家做家庭主妇和炒股,早上没有什么事的话,清早固定出门和闺蜜们一起去吃早茶,逛逛街,搓搓麻将。反正,一天生活安排的十分紧凑美满。 女儿的事,却基本不用刘太太操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外面的人都知道,她女儿,早在十几岁上初中的时候,已经被一个身世不错的公子爷给看中了。 据闻这个姓蒋的公子爷,相貌好,英俊,才华高,名牌大学毕业生,赚钱如流水,记住,人家是花钱如流失,她女儿的未婚夫是赚钱如流水。最重要的是,这位公子爷的背景,不是他们刘家这种暴发户,是真金不换的家世好。刘太太的所有闺蜜们,是早就对刘太太这样完美的未来女婿流口水高达三尺多了。 刘太太这一路,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女儿不争气,把这样完美的未来女婿弄跑了。 想现在,一个女孩子家,要找个男人难!真的难。要有车,要有房,要有家世,要人品好,要能赚钱。这种好草不知道得修多少辈的福气才能找到。 要不然,怎么现在剩女满大街呢,实际上男人并不缺吧,国内人口男女比例本就男比女多。 女人要求高,那是应该的,否则嫁过去,身价自己掉了不说,娘家要做赔本生意,谁愿意? 刘太太自己是过来人,早对这种人世的事儿看得一清二楚了,所以,一早都和自己老公商量好了,绝对不能让自己女儿像社会上大部分女人一样将就着嫁了。怎么都得找个条件相当的,不错的男人。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蒋西对刘家人的这种思维很了解,可以说,从他第一次踏进刘家,被未来岳父岳母的目光扫过来盯住他的那刹那起,他已经知道,这家人的父母,是要把自己的女儿拱手献给他了。 到如今蒋西回想起来这些,不得不想,自己对于刘明明的态度之所以后来变成那个样子,或许,这里头有刘家夫妇纵容他的因素在内。 说真的,娘家对女婿过于满意,对这个女儿家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情。 蒋西体会到这点时,回头在车上和父亲说:“爸,我知道,你好像挺中意叶家的那个小子。但是,你最好学大舅那样,对那小子不要那么好,否则,那小子有你怂恿,得瑟起来,八成和我差不多了。” 对此,蒋衍瞪了眼儿子:“你好意思说你自己?!人家能和你比吗?人家的品格能缺德成你这样吗?” “怎么不能?只要岳父岳母宠我,我对他们的女儿,当然也就觉得没有那么有价值了。这是人之常情。” “胡说八道!”蒋衍再次怒斥,“我和你妈在一块的时候,你姥姥姥爷,哪个对我不是不好的?我有像你这样对待人家吗?不如说你品格败坏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你妈说的对,我早该拿教鞭来教训你们两个了。” 听到父亲口里提到两个,蒋西倒是不担心自己了,反正,自己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水到渠成呗。主要是自己那脾气比他更傲更不可一世的妹妹。 难道,自己妹妹那边,真出什么事了? 看看父亲那张脸,确实,从早上接到某人电话以后,一直绷着。 蒋西吞了一口口水,心里头为陆丫头祈祷了起来:好自为之吧,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咱们的爸,好像也要变成没心没肺的了。 刘家里,走近到桌子边,看清楚母亲摆的是什么东西以后的刘明明,双腿当场一软,给跪在地上了。 女儿这个受惊的模样,在刘太太眼里,却反而像是喜极而泣,因为她和自己老公都要喜极而泣了。想想,这一路耐心等待,多少年过去了,终于等到了开花结果。 真是功夫不枉有心人,铁杵磨成针,他们刘家运气好,她女儿运气更好。 刘太太对女儿说:“来,笔在这里,你把这张结婚申请书签了。西西签好的这张在这里。然后,等会儿,我亲自陪着你们把申请书送到民政局,盖章,领证。你爸,已经在安排你们婚宴的事了。结婚前,新娘子的事情最多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反正,这么多年,妈、爸和你,一直都在筹备着。” “妈——”刘明明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我还没有想好——” “傻孩子,什么没有想好呢?你们洞房的事儿都做了。孩子都在你肚子里。你要想多久,等孩子出来叫爸吗?” 刘明明的牙齿咬了咬:切! 以前还没有怎么觉得,今儿突然发现,自己爸妈那态度,真的是,难怪,他会越来越觉得她无非是死巴着他的一个人。 “我不签。”刘明明把纸推开,准备回房间里洗澡。昨晚那个药,好像药效没有全过,她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有些事情没有全想起来。 “喂!”刘太太吃惊着,站了起来,冲她背影喊,“你签了名先!” “我不着急。”刘明明说。 “你怎么可以不着急呢?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妈。如果真有孩子在我肚子里了,那更好,着急的人应该是他,反正不该是我。我完全可以让孩子叫另一个男人爸。” 刘太太两只眼球都快突出来了,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女儿。话说,这是自己女儿吗? 蒋西和蒋衍其实都走到刘家门口了。刘家母女俩好像争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在听到刘大小姐要让孩子喊另一个男人爸时,蒋西的脸刷的一黑。 蒋衍斜眼看着儿子这个表情:看吧,自己种的恶果,活该! 蒋西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只想对刘大小姐吼:你以为我想吗?昨晚还不是为了救你。 听见亲家和女婿上门来了,刘太太急急忙忙出来亲自迎客。 “哎呀,蒋先生,快进来坐。西西,昨晚上,辛苦你了。” 刘太太后面那句话,直接让刘明明在进了房间以后重新冲了出来。 蒋西被刘太太热忱地拉进了客厅里,一副优雅自得,向来潇洒恣意的模样,冲刘大小姐微笑,亮开那口漂亮的白牙。 刘明明捏紧了手里两个拳头,似乎可以读出他眼里写的文字:你妈要我这个女婿! 得瑟吧,得瑟吧! 刘明明快气疯了,转身冲进了房门。 对女儿突然这种疯狂的态度,刘太太是有点想不明白了。以前,女儿不是一样巴着他们这个未来女婿吗? “刘太太,我们坐吧。”比较了解情况的蒋大少,招呼亲家母坐。这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问题,当然要由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先说清楚。 刘太太生怕亲家不满意,赶紧解释一番:“可能她第一次,不懂,所以恼了。没事的,女人家都这样。我当年也是。等会儿,她想通了,我们一起上民政局把证办了。” 蒋衍意味地笑了笑,说:“这个证,是不是现在马上领,没有关系的。领了证,如果明明不喜欢,不是照样上民政局办离婚证,那多麻烦。” 未来公公的话,清清楚楚地通过房门,传进了房间里。刘明明贴着门板听着,眉头皱着。 很显然,人家是十分开明的父母,要先尊重她这个新娘子的意思。可不想她受委屈了嫁进他们蒋家。同时,人家说了。她不愿意,人家绝对不会勉强。 意思是,蒋家对她这个未来儿媳妇,是可有可无的。 刘太太一听这话,肯定急了,拍着大腿对蒋大少说:“哎,你们男人真的是不懂。回头我和她说一下,她真的是在闹别扭,没有别的。”说着,边朝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声:“明明,换完衣服马上出来。客人都在这里,你可不要给我没有礼貌!我们家不是没有教养的!” 刘明明的牙齿嘴唇一块儿哆嗦着,手指头攥着的拳头紧紧的。 可想而知,刘太太这样一说,更激起她全身的不愿意。 这时候,隔着门板,蒋西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爸的话你都听见了。我希望你可别误会了。我爸是个宠女儿的,我妹子都被我爸宠到无法无天了。所以,我爸不希望你被你爸妈逼婚。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我是受过我们家里教育的人,知道是男人都得负起这个责任来。你愿意嫁给我,我们今天就去登记。如果,你没有想好,等你想好了再说也不迟。”(未完待续) 婚房的事儿 刘明明当然不高兴了,想你这话算什么解释,不是和你爸一样,认为和我结婚是可有可无的事。 “你走吧。”刘大小姐脾气上来,催对方走。 到底是和刘大小姐交往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蒋西扯了下今早刚买的不怎么舒服的金色领带,说:“你是不是还在恼怒那天我妹妹和你说的话。如果你真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我只能说你这人太失败了。” “我失败?”刘大小姐的鼻孔朝天,快气死了,“是,我是够失败的,才有眼不识泰山,和你这样一个伪君子不知道交往了多少年。” “我是说,我妹妹,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一个,其实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呢?再说,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我挺傲气的。要是真对你没有感觉,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和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分手。你们女人是什么想法我们男人不了解。但是,我们男人就是这样,比较实际,比较脚踏实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的话,当然在一起了。” 刘明明被他这话说得一懵。说到底,他这人怎样,都交往这么多年了,她能不知道?确实,他很有才华,有骄傲的资本。以他那个条件,说白了,她刘明明的家里条件都不一定配得上他,所以,她父母才眼巴巴地一路讨好这个乘龙快婿。 自己对他这个人,当然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喜欢上了,而且喜欢的不得了,否则,怎么也会一路跟他走来,没有任何怨言。只是,被他妹妹那句话揭开真相以后,有些承受不了。 她承受不了的是什么呢?是委屈吗?不是,是他究竟喜不喜欢她,爱不爱她。这只能越发说明了,她爱他。因此,她没有办法忍受他这种欺骗和戏弄。 现在他坦白了,他喜欢她的,想和她在一起的。 刘明明满口的味道,不知道是苦涩还是苦尽甘来的一抹道不清的甜,轻声问:“你说真的?” “我干嘛骗你?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民政局快下班了。你究竟去不去登记?” “我要是说不去呢。” “那你自己继续闹别扭吧。我只能说你自己是个傻妞。明明你我都情投意合的事,何必被外人一搅和全乱套了。我都说我妹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她能懂什么?你不如问问杜玉心还比较可靠一些。” “杜玉心?”刘明明心虚。 蒋西突然发出一声坏笑:“是不是她说你矫情了?” 刘明明恼羞地想打墙,想她交的这个闺蜜,真是思想逻辑都不同于一般人的,简直是个怪胎奇葩。但是,好像男人很欣赏,为什么? “她很实际,很理智,这点,别说我大舅和征征喜欢,我也喜欢。” “你也喜欢?”刘明明大小姐的口吻里充满了质疑和妒忌。 “喜欢啊。实际的女人谁不喜欢。和这种女人交往最爽快了。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这种,有点傻里傻气的。” 刘明明顿时眼睛嘴巴都气歪了:“说来说去,我就是你糊弄的对象,是不是!” “你该高兴,可能杜玉心都和你说过了,这是你的优点。女人,偶尔傻一点好,不要那么聪明。太聪明的话,男人会觉得在家里养了一头母老虎,不是脾气坏的那种母老虎,是时刻盯着男人的那种母老虎。脾气坏点没有关系,要是整天被个女人盯着,好像坐牢一样,哪个男人都受不了。换做被盯的对象是你自己,你自己觉得是不是这样?” 刘明明想了想,他这话真没错。换作是她,她也受不了。 “杜玉心是个聪明人,你听她的话保准没错。你要是听我那妹妹的话,那就是错到西伯利亚去了。我妹妹今早上还被我大舅抓去教育了,可见她做人有多失败。要是杜玉心的话,才不需要我大舅和征征这么操心。杜玉心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最重要的是看你,自己对我怎么想?” 那是肯定的了。虽然女人的面子要,自尊要,但是,也不能说把幸福都丢掉。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谁强就可以的。更多的时候,是要学会互相迁就,互相妥协。没有理由,都是他单方面妥协。这等于是这个女人不会做人,把男人一路往家门外推。 是时候该软的时候就软吧。但是,要在适宜的时候软。 刘明明谨慎地不出声了。 结果证明,她的西西果然是够聪明的,在门外突然跪了一条腿下来,说:“嫁给我好吗,亲爱的?” 蒋大少坐在刘家客厅里,听见房门咔一声响,知道这事儿成了。想他那儿子,在这方面一路都是聪明绝顶的,怎么可能抱不了美人归来? 要他操心的,应该是他那个从小宠到大的宝贝闺女,小棉袄。 刘太太当然更是高兴到能飞了,马上叫车,陪这两个年轻人上登记处把证领了,一边,是打电话通知各路亲朋好友家里的喜事成了。不会儿,四处传来的恭贺声充斥着刘家。 这刘家,说到底有些家底,圈子里都也是富贵人士,不是一般的人家。 蒋衍对这点,必须早和亲家说清楚,这个婚礼绝对不能奢侈。不是他儿子没有这个钱办婚礼,是他们那边几家人家风严格,都不会同意的。 刘家看中的,其实一直都是陆家蒋家他们那边的家世,知道这事可大可小,肯定就着对方的原则来办。 婚礼预计定在三个月后,主要是考虑如果女方幸运在昨晚上中彩的话,到时候婚宴上女方肚子也不会太大被人扯笑为先上车后补票。酒席不超过十桌,摆在刘家自己的酒店餐厅里。至于聘礼,嫁妆等那些礼俗的程序,一切按照社会上的日常规矩来。反正,一切势必办的中规中矩的。不高调嫁女,但也不低调嫁女。 收来的礼金,则两家长辈都不收,全算支援这小两口新婚后过日子了。 领完证的那一刻开始,这两个年轻人算是夫妻了。夫妻是要同居的了。不可以说一个住娘家,一个住夫家。 新婚夫妇的婚房的话,根本不用这两个年轻人操心的。虽然,蒋西自己看中了一套房子随时可以买下,但是,需要重新装修什么的。因此,刘家做了主意,把自己家一套早已准备好当给女儿做嫁妆的房子,送给了两个年轻人当婚房。 如果两个年轻人不喜欢这套房子也没有关系,他们可以自己以后再买,这套房子租出去收租金就是了。但是,现在这两年轻人没有房子的时候,肯定是要先住在这套房子里的了。 蒋家对此有些意见了。 怎么感觉自家儿子变成倒插门的女婿了? 蒋西跟着父亲回家的时候,只听父亲一路打电话是和他爷爷奶奶在说话。 他爷爷蒋浩平听了蒋大少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老人家很是通情达理,说:“这两人,本来就要结婚的了。那女孩子我也早就让西西带来看过。没有什么大小姐的脾气,这点最讨人喜欢。西西喜欢就好。我们老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你要告诉西西,这男人结婚以后,和结婚前都是两码事的了。不可以再吊儿郎当的了,要收起性子,虽然我知道他们小两口不缺钱,可钱也不能乱花,总得以防万一。” 自家爷爷是个勤俭成风的人,肯定早看不惯他西西和女朋友大手大脚花钱了。因此,等接下来蒋大少提起,他们小两口要先住刘家送给他们的房子时,蒋浩平多了个心眼,问:“什么样的房子?” “那房子的具体地址,据刘太说,在女方的娘家附近,毕竟是嫁女儿,希望女儿住的近,这点我们可以理解。”蒋大少通情达理地说,“和女方娘家是隔壁的小区,同个开发商的。” “我记得,西西女朋友,现在是西西媳妇了,她娘家住的是高档别墅吧,挺贵的。” 蒋衍点头:“我猜,刘家没有明说,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 “两个年轻人,刚结婚,不想着怎么奋斗,先住起了舒适的房子,合适吗?” “可是,他们现在没有房子住。西西看中的那套房子,需要装修,签合同,最快,也得几个月后,而且装修完,等味道散去,到合适他们住的时间,如果女方怀孕的话,怕要等两三年,这主要是考虑孩子和孕妇的安全。” 听儿子这样说以后,蒋浩平皱着眉头,批评起儿子了:“这种事情,你们都明知道他们俩势必要结婚的了,房子就该先准备好。而不是等对方家长先给准备了。这充分说明了,你们不会做父母。” 蒋衍突然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没话可说。 那站在旁边听的蒋母却是受不了儿子挨骂,抢着说道:“是我让阿衍不要准备的。阿衍只有这个儿子,儿子娶了媳妇,自然要住公公婆婆家的。” 蒋衍一听,这算啥?现在哪有年轻人愿意结婚后住公公婆婆家里?虽然,他老婆和这个儿媳妇,相处时的关系也不算不好。但是年轻人更喜欢有自己的个人空间。 或许,蒋浩平更人受不了自己家孙子跑到了女方提供的房子去住,那绝对是丢男方的脸,因此说:“你妈说得对,你让西西,带她,在你们家先住几年,等新房子装修好了,再搬过去住。这没有什么的。她都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了。” 嫁过来的女人,是蒋家人了。当然得以夫家为纲。 蒋衍的脑袋一瞬间大了,胀了,不用说他儿子和他儿媳妇,他自己都觉得这主意荒谬至极了。要是真说出来,两家怕是先要打口水仗了。 还是赶紧回家先和老婆商量先。 蒋西都瞅出了父亲脸色不对,加紧踩油门回家。 蔓蔓在家里一直等着他们父子俩消息。等到他们两个踏进家门了,看到老公那张忧愁的脸,吃惊地问:“不是说顺利领完结婚证了吗?明明呢?” “明明回自己家里洗澡,休息,等房子的事搞定。”蒋西先替自己父亲解说一番。 “房子?”蔓蔓再次疑问,“你买了房子了吗?” 以她儿子那本事,蔓蔓知道,儿子想买几套房子都没有问题。但是,儿子那个惰性,从小到大她是一清二楚的,怕是,看中了哪套房子都磨磨蹭蹭的,思前顾后的。 别看蒋西花钱如流水,敢大笔花钱,可蒋西这人,买东西却很讲究实际和经济的。所以,像今早上突然因为意外要去拜访刘家,在专卖店随便买了一条新衣服。结果,这个新衣服明显被人敲诈了一番,比平常的价格高出一倍。蒋大少觉得没有什么,在这个时候就是要花这个冤枉钱的。蒋西却认为很不划算,被坑了。 原因很简单,儿子的这点经济脑袋,全归功于母亲的功劳。家里有个女葛朗台母亲,儿子不能从小耳濡目染养习惯了吗? 蒋西老实承认:“看是看中了几套,但是,都没有来得及带明明去看,不知道她喜欢哪套,需要等她定下来。” 对这点,蒋西很大方的,多贵的房子,只要女方喜欢,他照样挣钱买。 她儿子是优秀,很会赚钱。蔓蔓叹气的是:“你早带她去看,不就没有这个麻烦了?现阶段你们住哪?领证了,你们是要住一起了,还是说,一个住娘家,一个住夫家?继续各住各的?” “爷爷奶奶的意思,好像是要明明住我们家。”蒋西小声和蔓蔓透风。 蔓蔓大吃一惊,看向老公那张忧愁的脸,好像有点理解了,道:“刘家有房子给他们准备了吗?” “是。”他老婆够聪明,一猜就对。 蔓蔓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陆家那边接到消息以后,马上,刚回家的陆爸找女婿来询问情况了。蒋衍肯定不敢隐瞒,把事情和问题都原原本本向岳父说了。刚好,大舅子小舅子都一块在旁边听着。(未完待续) 美人的难处 沙画上画的是一群孩子。 乍一看,像是很幼稚的幼儿园小朋友画的画。 白露姐姐眯眯眼,心头从这画上掠过一个念头时,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聪明,真是聪明。 怎么个聪明法? 长辈喜欢什么样的画风,喜欢什么样的题材,别说杜玉心不知道,杜玉心哪怕问了陆征,陆征一样不可能知道。看画这个东西,可谓千人千样,而且,艺术的观感是很受心情影响的。 比如一首歌,能不能受欢迎,要看是不是切中当下人们心里的某种热点,和歌本身的艺术没有太大的关系。 白露微微侧着头端详着画,笑了笑:“这孩子,看来是想为我们陆家生多几个孩子是了。” 陆丫头吃一惊,难得自己舅妈竟然会开起这样的玩笑。 当然,陆征和杜玉心想生两个孩子的话,现在国家有政策允许,是可以生的了。 “舅妈,你这是急着想抱孙子了?”陆丫头顺着白露姐姐这话恭维下舅妈。 白露伸手捏了把陆丫头的脸蛋儿:“我这么老了吗?急着想抱孙了?” “舅妈哪怕七老八十了,都一样年轻。” “瞬间已经把我说到七老八十了?”可见,白露姐姐对陆丫头拍马屁的话不感冒,年龄从来是女人心头最大的痛处,把未来儿媳妇送的画收了起来。 陆南一看,以为她嫌弃这画,问:“是不是,不太适合挂在这家里?” “你说什么呀?”白露笑着,再掐一把陆丫头的脸蛋,“难怪你大舅说你要早点嫁人才对。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吗?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陆南眨眨眼。 “这孩子聪明,知道画小孩子的画,永远不会有哪个长辈说不好的。未来儿媳妇对公婆表示自己很喜欢小孩子,愿意将来给我们家多生小孩子。哪个公婆会不高兴?所以,征征找的这个媳妇,真的是,你大舅一看就中意,一点都不假的。” 聪明,懂得做人,懂得人情世故,没有嫁过来前,已经把自己未来要在夫家里所处的位置都放的十分精准。简直是完美的不需要半点挑剔。 没有任何儿媳妇,能比杜玉心这个准儿媳妇送的这样一幅画,更合乎未来公婆的心意了。 这样聪明能做人的女人,哪怕相貌上差一些,但是,更好。因为,男人永远不用担心这样的女人会出轨。没有桃花相,这样的女人安全在后方持家,男人在外头打拼事业,可谓是两全其美一举两得的事情。 被舅妈这样一点,陆丫头仿佛才一辈子,第一次读懂了她大舅是什么心思。 看来,她大舅情愿喜欢杜玉心这样的女孩子,也不会怎么喜欢她陆丫头这样的女孩子。 白露低头看着眼前的陆丫头突然神情有些沮丧起来,心里头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想当年,这孩子一出生,整个陆家都十分惊叹,家里居然出了个小美人。 可是,她白露分明能感觉得到,她老公不喜欢。 长辈们很喜欢,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小美人,但是,她老公就是不喜欢。 君爷不喜欢的原因很简单,君爷自己都娶过这样一个大美人的老婆,清楚,一个女人太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丫头未来的路,八成坎坷。 果然,瞧这丫头一路走来,说是外貌上比一般女人远胜一筹,本是有绝对优势,实际上并非如此。哪怕丫头用了自己的努力拼搏得到的成绩,总少不了被人质疑的声音。 谁知道她这个成绩,是不是靠色相获取的? 身为大美人,这样的绯闻永远与自己一生伴随,这是逃避不了的命。正因为如此,她白露,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时,比这孩子的爸妈都疼这个孩子,只因为这个孩子的命,八成和她白露的命差不多。 红颜多薄命,红颜多祸水。 由此,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浮现于心中,她白露,比谁都恨不得这孩子能摆脱这种美人命运的诅咒。 “南南。”白露招呼陆丫头坐下,或许能猜到这个丫头其实主动找她来谈心的,说,“今早,你大舅找你谈话了?” “是,说舅妈上回说的事。”陆丫头抬起眼睛,看着白露,“我其实该察觉到的。舅妈说话从来不是乱说话的。” 白露从她眼里仿佛能看到一点光亮的样子,拍下她的手,道:“你大舅是为你好。这种事,对于你来说,越早定下来越好。现在你哥都结婚了,你顺其自然跟着结了婚,安定下来。家里人对你也可以放心了。” “舅妈认为什么样的人会适合我?” “这个不好说的。主要是你自己的感觉。你自己认为,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主要是看人好不好。其他人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觉。因为,那是你自己挑的人,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没有人能为你担负起这个责任,必须由你自己来承担。” “那么,舅妈当初,怎么挑中大舅的?” “你大舅?”白露不禁感到好笑,“你觉得你大舅怎么样?” 陆丫头几乎不假思索:“好。但是,人家都说我大舅做老公的话,不是好人选。” “是吗?”白露像是偏着头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杜小姐却不这么觉得呢。” 陆征挑的女朋友,那绝对是很不一般的。 刚在家的时候,蒋西见妹妹回家,就和妹妹喷了。喷她这个妹子多嘴,差点把好事变坏事。不如刘明明的闺蜜杜玉心。对此,她哥可老实交代,说男人要是想娶,也绝对不会娶她陆丫头这种得意忘形的,会娶杜玉心那种有自知之明的,才叫做有大智慧的女人。 杜玉心怎么挑中的陆征?以前陆丫头想的都是,她这个表弟,有相貌,有才华,家世也不差,是女人都看得中。杜玉心肯定不例外。 只能说杜玉心有心计,知道这种好男人必须牢牢抓在手心里。不过退一步说,她这个表弟,越来越像她大舅。君爷可是有名的,谁都说当老公不合适的男人。不知道杜玉心知道这点不? 聪明的女孩子肯定不会不知道的。 杜玉心她妈初夏,不就一早对君爷有意见在家里说开的吗?杜玉心不会没有听说过。 想到这里,陆丫头眉头拧了下,发现,杜家这个女孩子,心机真深,好像没人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有时间,你可以找她聊一聊,你们两个年纪相当,差不多大,谈起话来,不像和我,怕隔代。”白露为陆丫头建议。 陆丫头一句话反驳:“舅妈那么年轻,比我还年轻,没听我哥说吗?说我早就七老八十了,难怪嫁不出去。我哥从来叫舅妈叫姐的。” “贫嘴!”白露直瞪她一眼,“我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吗?你大舅的话从来有过是玩笑话吗?” 陆南收了声气,有些闷闷的。 “你这个丫头,和你哥一个样,没人逼你们,真当自己是一只风筝,不知道家在哪里的。”白露肃起口气来,和君爷简直是如出一辙。 陆南当场又缩了下脖子。 白露继续训:“你哥就是太吊儿郎当了。他自己找的,自己就得负责。结果,到最后搞了个烂摊子出来。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三四岁憋着尿不想上厕所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可以拖,但怎么可以拖延人生大事呢。他这不只是在拖自己,把别人一块拖了。” 陆南听到这话唰一白。 很显然,白露说真的了,说到一针见血的地方去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一早说清楚,免得耽误了人家。如果人家不死心的话,自己就得想法子,把自己的心赶紧定下来了。否则,害的岂止是自己而已。”白露铿锵有力地道,“不要怪你舅妈这会儿说话重了些。那是,你妈说了你你都不当一回事。你爸又舍不得说你。你这孩子既然都找到我这里来,我不说说你,对你就是不负责任。” “我都知道,舅妈——”陆丫头完全没了以往的那幅神气。 可以说,白露姐姐说话,虽然没有君爷那样吓唬人,可是,偏偏都说到她陆丫头心坎上了。毕竟,舅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了。 “南南,舅妈不是在吓唬你。但是,林家那边,早有话说到你太姥爷那里去了。说我们家把你这个大小姐都惯到无法无天了。北子你觉得不喜欢是不是?可是,人家北子从小认定你。你要是一天不把自己的心交代清楚,实际上就是给人家希望。你说,你这是不是在拖累人家?北子是林家的长孙,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这事儿她的确不知道。没人和她说过。陆南确实乍一跳。根本没有想到人家长辈原来这样想她陆丫头是怎样的为人,而且,把陆家的名声一块败坏了。 “所以,你大舅如今也是被逼的没法了。想你哥刚好要结婚了,正好,赶紧把你弄回家先。这事儿真不能拖了。之前,有你哥没有结婚当挡箭牌,现在这个阻碍都没有了。你年纪又这么大了,再拖下去,家里的长辈虽然不会说责怪你,但是,闲言闲语老人家听了心里头难道会不难受?想着自己家女儿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平白无故为什么被人这样说?” 陆南白着脸不吱声。 可白露没有怜悯她,这会儿半点怜悯都不给,给了是惯,是宠,是害了这个孩子,继续说着:“流言可畏,没有人可以阻止流言。你大舅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去捂了所有人的嘴巴。所以,只能把真相拿出来。把能镇得住所有人事实的东西拿出来,让所有人自动闭上自己的狗嘴。你陆南也不想让人家这样说你吧?说你狐狸精,桃花相,骗了不知道多少男人围着你团团转,脚踏多少条船不知道廉耻。” 陆南只差把两只拳头抓了起来:“舅妈就是因为这样,早早和大舅订了亲吗?” 白露气定神闲地说:“说起来,我比你聪明一些,知道自己长得漂亮,男人一大把可以选,但是,没有一个像你大舅那样,给我安全感的。虽然,我一早知道你大舅不怎么喜欢我,但是,没有关系,你大舅不会不要我。于公于私都不会不要我,所以,我就此一辈子赖定你大舅了。我一直都希望你这丫头最少要和我一样聪明,可你都长到这么大了,还是不开窍,让人着急上火。” 陆南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舅妈对结婚的心思也不是完全单纯的。 “怎么?”白露看着她望自己的眼神不由再次感到好笑,“你舅妈在你眼里,只是个笨蛋吗?” 是笨蛋那是不可能的。白露姐姐是个超级女强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不能否认的事儿。有确凿的证据表明的。 “我是喜欢你大舅,因为,我知道你大舅是个理智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抛开我的人,仅这一点,足以让他从所有男人里面脱颖而出,让我一见定了终生。”白露说到这儿,不禁抓着陆丫头的手,再次说了一句实话,“你和我一样,从小被男人追着大的,以我的经验,你大舅早上和你说过的话,绝对是对的,男人不是你想的都那么简单的生物。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得意忘形了,以为凭你自己的本事完全能操控得了男人,不可能的!到时候,栽的跟头,不知道会比你想象中惨痛多少倍。” 陆南对于这场对话俨然没有预备好,她的心头像海浪一样翻滚着。 白露姐姐这次和她说的话,太出乎她所想了。 送走老公的外甥女后,白露这心里头,真不太安定。琢磨来琢磨去,让自己老公再和陆丫头说,八成要继续闹崩。这丫头看起来,好像今天连她的话都听不太进去。说起来,真的是之前他们都太宠这丫头了,搞到这个丫头现在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未完待续) 心结 由于吴正淳,和杜玉心,现在都在君爷的单位里,一个养伤,一个借住,陆征干脆,也挪到了自己父亲的地盘上,帮着吴正淳处理一些善后工作,同时可以陪陪无聊的女朋友。 母亲那通电话打给他时,他在给吴正淳打字。 吴正淳这脚伤了以后,手术要移给其他人去做,毕竟不能延误了病人的手术时机。 章雪策刚好是主办方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陆征帮吴正淳,与章雪策进行沟通。 对面,章雪策不知道是苦笑还是高兴,说:“本来是我当解说员的,当配角,现在,你脚一崴,都不知道是不是你有意的,把我推到前台去了。你自己当起了配角一身轻松。”说到末尾,来句感叹号:“怎么,还和现在的女朋友闹别扭吗?” 吴正淳冷冷地说:“我的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老怀那里说要请我们吃饭,我这腿这样子,恐怕都不能赴约了。” “那怎么行?老同学难得一聚。不然,我亲自背你过去?我天天锻炼的,背你一个安全没有问题。” “老怀家住九楼你背我上九楼?” “怎么不行?背你上二十楼都没有问题?” “你是不是想着有电梯?” “哈哈,吴正淳,你真是大大的狡猾。聪明人来着。” 吴正淳牙齿冷切一声,让陆征断了线。 陆征左手挂电话,右手接母亲的来电。 白露意思是说,中午,她会让陆南去给杜玉心送东西,让杜玉心和陆南吃饭的时候好好开导下陆南。 陆征是怔了下,没有想到,自己挑的媳妇,这么快被爸妈派上用场了。 只能说,谁让他挑的这个媳妇这么能干呢?今早上,蒋西还才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他代替他感谢他媳妇杜玉心,在今早上帮他把老婆娶回家。 陆征当时真的听的一头雾水。想他女朋友一早上在这里,都没有插手他们两口子半点事儿,怎么突然间就变成恩人了? 不管怎样都好,他女朋友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像他,有什么烦恼,都找她解决。 坐在对面架着条裹了石膏的伤腿,吴正淳听着他说电话,好像一样有了主意,说:“你女朋友不是住在这吗?让她过来吧。陪陪你,一块解闷。” 是他要解闷,还是吴正淳要解闷?陆征表示十足的怀疑。 吴正淳转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征在心里叹口气,走去找女朋友。 杜玉心是没事做的时候,收拾东西,用手洗衣服。虽然这里有洗衣机,可是,洗衣机哪有手洗的干净。 陆征走来的时候,看见她蹲在厕所里拿着肥皂打着衣服上的污迹,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有女人味,于是站在后面看着。 杜玉心哪里想到自己后面站了个人,只为看她穿着拖鞋,卷着袖子和裤腿,一幅村姑的狼狈样子,披头散发的洗衣服,居然对方还看得津津有味。 等一件衣服洗完了,她拧干了,站起身准备拿去晾晒时,转身发现他站在自己身后,直把她吓得呀一声,向后拖鞋踩到湿漉漉的厕所地砖上,脚底一滑。 陆征手忙脚乱,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被吓成这样,一只手抓住挂毛巾的铁架子,一只手把她紧紧向后倒的身体抱住,才终于止住了这场悲剧。 两个人的喘气声混杂在了一块儿。 陆征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身体由于惊魂未定在哆嗦,手心在她背上拍了拍:“没事了。” 杜玉心听到他声音,仿佛才醒了过来,站稳了脚跟,看着他:“你怎么在这?不出声的!” “没,看你在忙,所以想等你忙完再说。”陆征像是找借口,但是,还是打量了下她身上那幅狼狈相,道,“你看到我很怕吗?” “不是,被你吓的!你不出声!”杜玉心说着,皱皱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站在她后面不出声。她这算忙吗?她只是在洗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陆征道:“第一次看你洗衣服,所以,看了下。” 杜玉心当场无语了。 他这是,担心她将来嫁进他家给他当媳妇了,连件衣服都洗不干净,所以,偷偷先刺探下军情? 感觉整件事越描越黑。陆征打住了这个话题,道:“教授说,叫你过去住,怕你一个人闷着。” 杜玉心疑问:“你们不是在工作吗?我过去不打扰你们?” “应该不会。”陆征老实说,“我一个人打字打不过来。你如果能帮我整理点文档,再好不过了。” 想她一个人,肯定也是闷着,不如给她找点事做。 杜玉心这衣服是洗完了。把衣服晾到了阳台上。她擦干净手,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拿把梳子重新梳理头发。 等他再看到她时,发现她一身的干干净净,凌乱的头发梳理后变成一条清爽的马尾,赏心悦目的干净利落。可是,他突然却想念起她刚才的凌乱美了。想着她慌乱失措的样子,在他怀里打哆嗦的样子,也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他具体说不出来。只知道她刚才那样子,让他直接感觉想亲她。 杜玉心拿起桌上的一支笔,犹豫要不要带上,回头问他时发现他好像看着她又出神了,只好看起了自己的脚指甲,问:“有问题吗?” “没有。”陆征收起了自己视线,像是尴尬地咳嗽一声,“走吧。” 杜玉心感觉他奇怪,但是,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他,来到吴正淳的病房时,刚好见到周司晨回来了。 周司晨昨晚上回了酒店,今早上代替吴正淳跑了趟病人那边的医院把工作交接完,并向院方解释清楚。 “对方听说是章教授代替你做手术,也就不说话了。”周司晨说。 吴正淳扭了扭嘴角。 以前他怎么都不知道,章雪策的名气这么大的。 说章雪策在行业圈里比他吴正淳技术好,还不如说,像老怀说的那样,章雪策很会做人。回国不过几天,什么人都被章雪策搞得服服帖帖的。领导见了章雪策都很高兴。 吴正淳不想提这个伤心的话题了,反正他这条腿已经变成这样,定局了,于是问起了周周小弟:“你去了看小闵,怎么说?” “没有怎样。她爸放狠话,要我和小青好看。我就想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肯定不会拿我好看的。他要是拿我好看,小闵难堪。小青的话,小青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他怎么找小青好看?” 吴正淳听着他这段冷静过头的话,不知是该哭或是该笑。但是,闵父那番言论,确实是被狗逼急了跳墙。 这种人,恼羞成怒的话,真是怕会不顾一切做出什么事来。 杜玉心站在他们旁边听着,当听到对方提起史慕青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由落在陆征的脸上。 应该说他的表情,藏得和他爸一样好,一般情况下,根本是张面具,让人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最少,她现在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在想念他以前喜欢的女人。 “不管了。”周司晨说,“他不怕死,就来呗。我会怕他吗?” “我要是他,会耐心等。”吴正淳说。 “等?” “等到小青出现了,再下手。” 这是正常的逻辑吧。周司晨坐在了椅子上,好像要抱住脑袋。 到现在他都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事的?明明,原先是老齐的女人,怎么搞着搞着,粘到他身上来了? 吴正淳在他肩头拍拍:“你这事儿,必须在小青出现前解决了。” “怎么解决?” “不如,再找找陆队?” 周司晨当着陆征的面,真想给吴正淳一个瞪眼。 嫌弃他面子丢的不够吗? “我找找我爸吧。”陆征这时候出了声音。 其余人全看着他。杜玉心的目光接着转到墙壁的角落里。 周司晨站起身,想说:这事儿轮不到你管。 可陆征这样说:“你现在这事,牵扯到她身上了。她妈妈死前,曾经希望我爸妈保护好她的。我妈也是把她当女儿看的。” 说白了,这事儿,不是陆征插手,但是,君爷和白露姐姐知道的话,肯定会插手的。这是对死去的苗家人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周司晨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不太好说话。 杜玉心转身,想走出房间。 吴正淳看到,叫了声:“陆征,我让你把人带来,可没有让你让人家一直站着,连张椅子都没有。” 杜玉心只好刹住脚。陆征仿佛想了起来,放了张椅子摆在办公的桌子前。杜玉心走过去后坐下。 吴正淳看着他们俩个,好像挺有感悟的,两只手交叉在胸前,说:“哪一天,晏子到这里来帮我打字,该多好。” “你可以打电话给晏子。”周司晨开始说教了。 对这点,陆征也赞同。 吴正淳抹了下鼻子:“你们让她来,看我这个瘸条腿的,不是让她看笑话吗?” “淳哥,不是我说你,你电视剧不是看了不少吗?连男主人公装瘸腿骗取女主角同情的这种手段,你看了那么多遍都学不会?”周司晨说。 “那种,那种——”吴正淳义愤填膺的,“三流的手段,你认为我学得来吗?” “你是真瘸腿,怎么学不来?” 吴正淳想去撞墙。 杜玉心听着他们的话有些不明白:“晏子是?” “吴教授的女朋友。” “别说女朋友,都不知道她还要不要我。”吴正淳悲观地说。 “人家是怕你不要她——”周司晨说。 “胡说。我怎么可能不要她?” “那你之前纠结什么?你像以前那样讨好她不就好了?反正,你一直都在讨好她,不是吗?” 杜玉心站在那里,本听着他们几个说话,忽然觉得,吴正淳的目光往她这边看。于是她想起了昨晚上在君爷问吴正淳的那些话。杜玉心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快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吴教授是想问那个人的想法吗?” 几个人愣了一下,是都没有想到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周司晨先反应过来,走过去,拉了下陆征的衣服。 陆征不动,很显然眼神在望着杜玉心。 杜玉心朝他摇了下头。 陆征吸一口气,才脸色有点不好看的转过身去,和周司晨一块先走出了病房。 见人都走出去了,吴正淳反而显出了一丝尴尬来,明明知道那人不是那人,扶着的镜片望着墙角,说:“这事儿,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呢,吴教授?” 杜玉心这句反问,再次让吴正淳感到狼狈。要不是他不知道,迷茫的话,怎么会搞到现在一团乱的结局。 “说句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杜玉心低头,像是指头纠结着衣摆。 吴正淳转回头来看她,或许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去打量她,观察她。其实,她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长得不仅一点都不像,连性格都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杜玉心本质上并不自信,因为不自信,所以,做任何事,都非常的努力,谨慎,小心。因为她不是那种优秀的让人惊艳到的女孩子,如果没有努力和做事可靠做基础的话,他人根本不给她第二次机会进行弥补。 不能撒娇,因为撒娇没有用,对于她这种普通到极点的女孩子来说。除了去努力,别无他法。 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则不同,李悠然,多么潇洒,多么自得自信的女孩子,肆意飞扬的长发与青春,不需要任何努力,只需要轻舞飞扬,博得无数人的崇拜和追捧。 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仅仅是因为,李悠然的一颗心,安在了一个平凡至极的杜玉心身上。 为什么? 吴正淳经常也会这么想,为什么李悠然的心脏,要选择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子重新安家。 仅仅是因为,前世过的太过肆意,结果太早轻生的缘故。如果换了一个普通的,知道努力的孩子,或许,一切会有所不同,会开始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重新开始的生命,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未完待续) 真是如此吗? 或许,真的是如此吧。 如果他是李悠然的话,肯定当年死的也会很不甘心,这么意外的,这么年轻的,很多理想梦想都没有完成的时候却英年早逝。是什么人都难以释怀的。 “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正常。”吴正淳说,说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一只手扶着镜片,“当然,即便她在这个世上,她真的能让别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可能。” 杜玉心对着他:“你释怀了吗,吴教授?” “没有。我好像说过,没有。” “因为你不知道,她想怎样是不是?” “是。” “遗憾。连她临死前,可能要交代的事情,都来不及交代给你们就走了。因此,你才不可以释怀,想在我身上寻找一些有关她的蛛丝马迹,对不对?” 吴正淳再次吃惊,是想,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好像真是钻进了他的心里面读到了连他内心都看不清楚的那一面。 对此,杜玉心承认:“因为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她毕竟把她的心脏给了我。我一直很想感谢她这个人。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感谢到她。” “所以你的想法和我的一样?” “应该是的。”杜玉心说着这话时,心里有所保留,因为她认为,不止他们两个人这么想而已。还有那些,一直一样在惦记着李悠然的人。这些人,似乎无处不在。 “可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想法,不是吗?”吴正淳说,根本没有留意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杜玉心知道,他自己又陷入在宛如牛角尖的世界里面去,叹了一声:“吴教授是个明白人,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吴教授是个科学家,一个医学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人死了,即便死了,留下的器官如果没有死,会余留下来死者的一些记忆。这无论是在法医学,或是在医学上,都是科学家在努力研究希望破解的一个领域。” 吴正淳听了她这话,不得不奇怪地瞅了她一下,甚至抽了抽嘴角:“难怪我从一开始,看你不太顺眼。” 言外之意,她太聪明,聪明过人,总是把他一眼看穿,让人不爽。 杜玉心不敢肆意,只是轻轻地勾了下嘴角:“吴教授这话是恭维我了,真不敢当。我,在医学院是个逃兵。” “逃兵?” “是,看见血就有反应。” “晕血?” “对。” “就这样,你当年报医科?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对吴正淳这种精英来说,不用多讲,她的做法,简直是浪费生命。 杜玉心轻咳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读医科,原因想起来,现在回忆起来,很复杂。当时,就是一股冲动想学医。可是后来,发现自己不合适,曾经一段时间很矛盾很苦恼。甚至,有种自残的倾向。感觉,一辈子在这个世上白活了一样。这种可怕的心理倾向,后来,我找过心理医生看过,说是有可能是我以前器官移植后留下来的一些后遗症。” 专业的心理医生的说法,可就不是随便猜疑的。吴正淳对这点很清楚,因此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问下去说:“你说,这是她的反应,不是你的反应?” “心理医生问我的时候,说是给我做了一次催眠。然后,发现我好像目睹过类似的场景。就都是血的场景。问我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车祸什么的。我说没有过。心理医生就此判定,因为捐赠器官的病人,一般都是健康人,因为意外才突然去世之类,很有可能是车祸死的。” 吴正淳揪着眉头,仿佛感同身受一样,为此他的脸色晃过青白,呼吸稍显急促。 “吴教授,我只能对你说,我到至今能感受到的,她给我的一些反馈。除了对于血的恐惧,她特别恐惧,她关心的那些人出事。比如说,好比你是她认识的人,她一样不希望你发生危险。我相信,她是希望存活下来的,她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幸福。而不是总是惦记过去那点事儿。因为她一样在努力克服这些困难。你想我读医,没有读成,后来努力的,去考营养师,一样是这个道理。” 吴正淳问:“你说,她希望,我们不要惦记?” “是。不希望。” 吴正淳从眼前的这双眼睛里,好像看到了一片纯净,不像是撒谎。 杜玉心冲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知道他需要单独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外面的走廊里,周司晨走到其它地方去了。只有陆征站在那里等着。见到她出来,陆征的眉头又拧成了个疙瘩。因为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怎么——”在他走到她面前,刚要问话的时候,杜玉心拽住他,摇头,示意他走开一点再说。 陆征只好用力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其他地方,到了距离吴正淳的病房比较远,并且不会被吴正淳找到的一间茶水间里。 让她坐了下来。陆征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脸色,接着握住她的双手摸了摸,发现她手背全是汗,湿冷的。 “杜玉心,你这是想让我着急吗?”他的声音,在她面前慢慢地说,一个字一个字的,好像和她的心跳一样的沉重,“我上次怎么说你的?不要想太多。那不是你的事情,你不该插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呢?感恩是要的,但是,如果你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什么感恩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的话,你现在流这么多的冷汗是怎么回事?!” 生气。真的生气了。很生气。这种气息从他那里迎面扑来。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仿佛陪着她一块呼吸着。 “对不起。”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那让她心里愧疚,“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知道,我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自私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挑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可没有打算放过她任何一句话,任何一句妄图想糊弄过去的话。 杜玉心咬了咬牙齿,眼睛不敢对着他:“我自私自利,我会为了自己活。我养母都这样说我,是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孩子。所以,因为我很自私,我不会照着她给我的感觉去做。你明白吗?” 陆征的眼睛,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半分:“你说,你刚才,做了什么?你没有照着她的话去做?” “她不想死。我知道。她一直不想死的。不想,很不想——是人,都希望死了以后不是变成没有了,希望所有人一直都惦记自己,不希望自己被其他人忘记是不是?不然,死的太可悲了。那么年轻就死了。为什么,还可以轻易被人忘记?明明,在活着的时候,是受到万人宠爱的女人。” “结果,你对吴教授说了,说是,她不希望,被人惦记,对不对?” “如果我不这么说,吴教授怎么办呢?吴教授是个活着的人,还能活很久。难道,让吴教授放弃眼前可以得到的幸福,去惦记一个死人一辈子。不,我很自私,我承认我很自私,我认为这是一个残忍的做法,不是一个死人该这样做的事。所以,我希望吴教授放手。只有我这样说了,对吴教授来说是最好的。” “你认为,吴教授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怎么不能?之前,那个人都相信了我说的话。” 杜玉心说这句话时,脸色冰冷,好像镀上了一层冰。只等到触到对面的眼神时,她猛然恍然大悟到,自己刚才说漏嘴了。 可即使如此,她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冷静地抿着嘴角。 陆征的目光,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一丝一毫。 在她感觉里,他这样的审视,好比老师一样。不过她并不害怕,没有理由害怕的。因为她没有做错事。她这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是自己没有做错的事,她问心无愧,何须害怕。 陆征说:“你好像简爱里的那个孩子,哪怕被老师惩罚了,只要自己觉得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能骄傲地站在那里接受任何惩处。” “你认为我有错吗?” “单纯说你对吴教授做的事,我很难说你有错没错。再说了,你自己认定的没有错的事儿,我怎么说,能不能改变你,是我的本事,对不对?” 杜玉心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好像在融化她脸上的那层冰:“这是我的本事,我上次就说了。不要对我撒谎。你知道我对你是怎么样的。你对我撒谎,那就是不对的。” 杜玉心感觉到心口一丝丝的颤抖,一丝丝的,不由自主的。这是,她身体自身的反应。和任何人都无关。 “那么害怕,别人触摸你这颗心吗?哪怕,那是别人安在你身上的心,不是你自己的。” 杜玉心别开脸,想躲开他的手。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道:“我之前,想找叶思泉谈一谈的。或许这两天会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我不知道,之前,他对你的伤害有多深。但是,我认为有必要知道。虽然,他现在也在后悔,想弥补你。” 杜玉心皱了下眉头:“不是说好了吗?过去的事情不谈了吗?” “像刚才,在屋里提到小青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杜玉心看回他:“你想什么?” 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了,并不回避。 陆征嘴唇微微弯了弯:“我当时就想,你怎么那么快,把眼光落到我这里来。是不是吃醋了?” 她的手猛地在他肩膀上一推,这事儿上,他居然和她开玩笑! 他赶紧,早有预防地把她推来的手握住,道:“不要怨我,那些话我必须说的。我早和你说了,我把她当妹妹看。如果我不关心我妹妹的人身安全,是不是有错?而且,她已经有守护她的人了,其实用不着我操心。” “你说用不到你操心,可你不是急着表态吗?” “我得为我爸妈着想。我爸妈,对她妈妈当年去世的事,多少有些内疚的,是想,帮她妈妈照顾好她未来的。比起你,总是担心叶思泉,我算是很光明磊落了。” 杜玉心听这话,眯起眼:“你光明磊落?” “我关心她的话,都在你面前,让你看清楚了,不让你猜疑。你呢,关心他,支支吾吾的,遮遮掩掩的,小偷,才会有这样心虚的表态。” 杜玉心想气死了:“我心虚,我心虚吗,我——我要是心虚,能吃你的醋?!” 这就对了。 他笑吟吟的黑色眼珠对着她。 杜玉心恍然一悟,他这又是和她玩着呢,拳头在他肩头一顶,把他推开了,气呼呼地去给自己倒水喝。 陆征瞟了下她背影。有一句话他没有对她撒谎,他真的是要找叶思泉单独谈谈。 叶思泉这人他知道,表面上看,好像叶思泉现在对她是关心了许多,人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但是,他很清楚,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叶家大少的心肠有多冷,不是真正了解的人,是不会懂的。 送她回了自己房间休息,顺便把自己那台手提电脑借她玩。陆征走去父亲单位里工作人员集体办公的办公室里。 刚好,这会儿大多数人都不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叶思泉跟着冯永卓,可能是在电脑前做什么课件资料。 看到陆征来,冯永卓笑眯眯地招呼道:“过来这边坐吧。” 陆征没有拒绝,走了过去。 冯永卓对他突然的接受,好像领悟了些什么,因此拍了下叶思泉的肩膀说:“我去找下姚科,你在这里帮我招呼我们领导的儿子,可以吗?” 叶思泉和自己老师君爷的儿子,本就从小认识到大的,没有压力,点头。 冯永卓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帮他们把门拉上。 没人了,叶思泉眼睛对着电脑,问:“找我?” “是的,叶大哥。” “叫了我一声叶大哥,你问吧,我能回答的,尽可能回答你。”(未完待续) 真相如何 “我想问,是不是我父亲的命令,你才开始选择突然接近她的?”陆征说,“因为,我父亲和姚叔都知道,你和她过去有一段,她对你迷恋过,担心,她对你旧情未了。” 叶思泉的嘴角微弯,好像对他这段话,感到非常出奇,说:“我以为你来找我,最少不会说这样的话。你父亲,你姚叔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的,想刺激我吐实话没有必要。我这人怎样你也清楚。或许她不清楚,但是,你很清楚。该说的话我会说。不会说的话我不会说的。” 见对方都这样说了,陆征微微沉了眸色,低声道:“如果不是这样的缘故,我父亲让你突然开始接近她,只剩下一个理由。毕竟你是当年负责她那颗心脏的医生之一,她的心脏,有什么问题吗?” 叶思泉转过了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扫在他脸上。这个人,是他崇拜的那个男人的儿子。因此心里有一种蛮复杂的感情在里面。 “好吧。你父亲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有心思问这个问题了,想了解了,找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是可以和你说一些情况的。”叶思泉把电脑转过来,对向他,“你先看看这个。” 陆征的眼睛落到了电脑屏幕上,只是看了下屏幕上的曲线图,由数据库导出来的曲线图,立马眼睛眯成了条线,更别说,那个电脑上,时刻的数据在变动,明显是在实时记录着什么数据。 “你们,在她身体内装了监控系统吗?”陆征脸色有些铁青地问。 叶思泉点头,反正他都看的很清楚了,说:“这是她心脏的血流数据图,我们是在她的心脏装了监控系统。不过这是被逼于无奈。” “被逼于无奈?”陆征仿佛被吓了一跳。可以想见,这完全出于意外。不是说她的心脏一直是很好吗?之前,他父亲和姚爷等人都一直没有再见到她,在她出院以后,好像完全康复了。 “你现在看,她的数据图,起伏很大是不是?但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包括,她好像给她哥捐了骨髓,本来那时候身体反应应该很大的。可是我们这里能接收到的数据都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你突然接近她,是因为,她的心脏开始这么多年以后,突然有了变化?” “是。在遇到你之后吧。如果按照这个节点来算。” 陆征心头哪儿被震了下,神情一瞬间紧张了起来,分明是感觉到对方这个话里头,是话里有话,有很深刻的话。 “你现在知道了。”叶思泉说,“当年捐赠给她心脏的人,是死于脑死亡。这样的病人,身体内的器官一般没有受到太大损伤的话,一次性,是可以捐赠给好几个人的。” “是,这个我知道。那么,那个人,不止捐了心脏给她吗?还捐了其它器官给其他人,那些人,那些一样接受了器官捐赠的人,怎么样了?” 俨然这个问题问到了重点。 叶思泉神情里也不由一丝凝重:“当初,捐赠器官的死者,由医生判定以后,认为,一共可以捐赠的器官,共有五个。一个心脏,一个肝脏,两个肾脏,和眼角膜。全部,经由死者之前的同意书,全部捐出去了。成功做了五个移植手术,挽救了五个生命。很伟大,是不是?” “是。”对于愿意捐赠器官的人,无论是从任何道德定义上来说,都是伟大的。 “可是,这五个人,你知道他们在接受了器官之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吗?” “怎样的?”陆征追问,心头明显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叶思泉一个个解说起来:“先说那个移植肝脏的,在一年以后,那个病人因为始终无法缓解的排斥反应,最终失去治疗的机会不幸去世了。移植肾脏的。你知道,肾脏的排斥反应,相对于其它器官来说,因为医学上的处理已经非常成熟,可以说是相对安全的移植手术,排斥反应相对可以较为轻。但是,移植了那人肾脏的两个人。一个在移植手术后三天内发生了超急性排斥反应,死了。正因为接到这样的消息以后,你父亲当机立断,给她体内加多了一个监控系统。想在灾难在降临到这个女孩面前之前,可以提前知道,做好两手准备。” 所以有了叶思泉一开始说的,那叫做被逼于无奈,才在她体内装了个监控系统。 “其他人呢?”陆征心头突突跳,能感觉到叶思泉这话里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叶思泉看了他一下像是观察他的反应过后,才继续说:“另外一个移植了她另一只肾脏的人,比较幸运一些,在一年之后产生慢性排斥反应,由高明的医生做了决定,把肾脏摘除了,然后,重新再移植了其他人的肾脏,到如今,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至于移植了她眼角膜的那个人——” 陆征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 “自杀了。”叶思泉冷冰冰地吐出这三个字时,一张脸同样是冷到像冰窟窿一样。 “自杀了——”陆征喃了喃,显然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毕竟,之前杜玉心都说了,自己有过那样可怕的器官移植后的心理反应,怕血。 眼角膜纪录了死者之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恐怕对于接受了这只眼角膜的人,冲击性更大。 “这是个失败的移植手术案例。”叶思泉道,“后来你父亲领导了一次会议,在讨论这个案例时,在场的,参加过这五场移植手术的医生都一致这么认为。” “失败?”陆征拧了拧眉头,“不是说,适合移植吗?当时,在判断可不可以移植时,器官完好,可以移植不是吗,怎么说是失败?” “从物理医学的角度上来说,捐赠者的各个捐赠器官,十分完好,没有任何缺陷,是适合进行移植手术的。但是,从后来,各个被捐赠者接受捐赠的结果来看,很显然,不适合移植。如果非要解释说这其中有什么缘故的话,我们认为,很有可能,这个捐赠者,并不想捐赠自己的器官,是被逼的。” 由于陆征走之前,和她说过,说是陆南可能会过来找她。 杜玉心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果然,来的人是陆南。 奉了白露的命令,陆南带了白露给未来儿媳妇的回礼,送到了杜玉心这儿。 是一盒点心,纯手工做的老公饼和老婆饼。 杜玉心打开看见未来婆婆送给自己的礼物,可以说是意外的惊喜。 白露姐姐送给她这个东西不言而喻,对她这个未来儿媳妇很满意,很中意。 陆南在旁边看到杜玉心脸上划过的那抹十分幸福的光彩时,像是愣了下。 “请坐吧。我给你倒杯水。”杜玉心才想起这里有客人在,赶紧放下手里的老公饼老婆饼,走去给陆丫头倒水。 陆南在回味着她刚才那幅表情。 真的很幸福吗? 这么一点小事而已,居然那样幸福的样子。 不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吗?自己舅妈还才说过,说这个杜玉心,很现实,很聪明,所以,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她陆南真想不通了。 杜玉心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感觉到她像是有问题要问,道:“有什么疑问吗?” 怕未来婆婆让对方带了什么其它话来。 陆丫头冲她脸上那抹紧张笑了下,说:“没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你真的喜欢征征吗,我表弟?” 杜玉心真心感觉到她这个问题问的奇怪,说:“我是他女朋友。” “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交往。” “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在交往呢?”杜玉心说到这儿,仿佛恍悟到了她话里的意思,说,“你认为,我贪图他什么,所以强迫自己和他在一起?” “你觉得是不是?”陆丫头小心地尖锐地想抓住她脸上的把柄。 杜玉心像是神秘地对她笑了笑,道:“你说的没有错。我要是不贪图对方什么东西的话,怎么可能和对方在一起。” 陆南听着她这话明显一愣:“这——” 没有想到她这么坦白的。 杜玉心真笑了:“我贪图他的心,说白了,就是这样。我想,谈恋爱的人,没有一个不贪图对方的心吧?” 明显是被对方耍了一回。陆南悻悻然的,咬牙说:“你这逗着谁玩呢?” “对不起,陆南姐。”杜玉心连忙道歉,毕竟是她男朋友的姐姐。 “没事儿,是我问的鲁莽一些,有些不礼貌。”陆丫头是个讲究道理的人,知道是自己不礼貌在先,难怪对方这么说。 杜玉心坐在了她对面,瞅了下她脸上的表情:“大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我说了,你那么的聪明,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杜玉心一愣,过了会儿,好像才读懂她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又不禁笑了:“我明白,大姐的人缘很好,男人都喜欢大姐,所以,大姐没有尝试过,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陆丫头手指头抓着的水杯蹲在了桌上,是想,她这话还真没有错。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很美妙的,而且,是用金钱换不来的一样东西。如果对方能喜欢回你,你会希望用全世界来交换。这样的一种感受,大姐虽然是个女强人,但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最少,要体会一次这样的感受,不然,真是太可惜了。这,和把希望寄托不寄托在男人身上,没有一点关系。” 陆南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等到对方说完,不得张口吐出一句:“你果然是一个,很实际很现实的女人。我表弟能喜欢你,也真是——” 杜玉心只是嘴角微微噙着一抹微笑,不发任何言论。 陆南却感觉到,和她这样一谈,心里头哪儿的疙瘩突然间解开了。说起来,她长这么大,都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真的是,很可惜的事情。 可她这样的人,上哪儿去谈一场没有利益纠葛,可以单纯去谈的恋爱呢? 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从小她看到大,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她都知道,他们不怎么单纯。 陆南眉梢突然翘起一截,对着她:“你哥和你一样聪明吗?” “我哥?”杜玉心貌似有点惊讶,为什么对方突然提起她哥了。 “今早上,我遇到你哥了。你不是让你哥送东西过来吗?” “嗯。”杜玉心想起了这回事儿,然后心里头有点慌了,不知道她哥见到大小姐以后,是怎么样的情况。该回头打个电话问问。 “你哥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 难得,陆大小姐好像对她哥的印象不错。 两个人谈话谈到这儿,陆南说自己有事,起身准备走了。杜玉心把她送走以后,回头收拾杯子时想了想,会不会是婆婆有意让陆南到她这里来的。好像是听说这位陆大小姐,要准备谈亲事了。 以陆南这个年纪,家里开始着急她的婚事,都算是正常的。对此,杜玉心肯定没有想多了。因为知道,陆家从一开始都从来没有把她哥当成是陆南的订亲对象。 要担心的是自己哥,早上去会了那个陆大小姐之后怎么样了。于是借了这里的电话打过去家里,没人接。再打了她哥的电话,一样没人接。 杜玉心心里突然就此有些焦急,真担心杜儒霖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打电话到了店里。 素心斋因为她那件事的影响,照常处于半营业的状态。听说,是因为有些不死心的记者,在他们店门前二十四小时守候着,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幕后老板会是什么人。 店里的伙计接到了她的电话,有点惊讶她会打电话过来,说:“老板娘在,老板不在。” 初夏肯定是守在店里哪儿都不敢去的。杜宇在这个店里生死存亡的关头上,更是要到外面跑业务。(未完待续) 打 杜宇把车开到了君爷单位的门前,催促儿子下车,说是来找杜玉心,自己却不出面。 被逼于无奈之下,杜儒霖下了车,来到保安处,报了自己姓名,说是妹妹找自己。 保安处通报到了上面。既然哥哥是来找妹妹,见到确实是杜儒霖来,上面的人,放开了门卡。这样,杜宇开着车进了大院,停好车,下车后急匆匆上楼去找杜玉心了。 杜儒霖看着这个情况不妙,手中没有手机,这心里急得不得了,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跟在杜宇后面好像个跟屁虫一样。只但望父亲上到楼上以后,给杜玉心留点面子。 说来容易做来难。瞧杜宇这幅屁股着火的状态,很显然,是被杜玉心的问题给刺激到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更何谈来理智。 两个人并不知道杜玉心在哪儿住,只好遇到人便问。 君爷单位的人知道他们是杜玉心的亲人以后,没有多想,没有阻挠,给他们指明了杜玉心住所的方向。 杜玉心在房间里,刚招待完陆大小姐,接着,帮男朋友整理资料,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冲这里来了。 等到有人突然敲门,杜玉心放下手提电脑,想:莫非是陆征回来了? 叫一声:“进来吧。” 杜宇拧开门把,看到她坐在房间里果然在这里,道:“回家去。” 在看到不是陆征,而是杜宇的时候,杜玉心已经从椅子里蹦了起来,看看杜宇,又看看站在杜宇后面好像遮盖着脸的杜儒霖。 杜儒霖心里是很愧疚,想没有帮妹妹捂好秘密,现在杜玉心的目光射过来,他挡到杜宇面前说:“爸,算了,回去吧。” “什么?你不问她怎么在这里吗?”杜宇冲他再次质问怎么当哥的。 杜儒霖舔舔嘴唇:“爸,不是的,你上回,不是和妈一起还找过陆家,希望帮玉心吗?现在他们安排玉心住这里,肯定有他们的原因在里面。” “原因?什么原因?”杜宇连声炮问,很显然,既不相信儿子的瞎话,更不相信陆家人的瞎话。 杜儒霖其实也答不上来,为什么妹妹本来住在秦黎筝那里挺好的,突然间跑这边住了。 见这样的情况,杜玉心开口了,解释说:“秦律师出事了,在这里住院。我顺便住到这边,比较安全,而且,可以顺便照顾秦律师。” “出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你哥,不告诉我们?你敢说你心里没有鬼?没有鬼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家里人?”杜宇一口气又是炮问养女,压根儿不信,不信她的任何话。 杜玉心感觉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眼看杜宇好像是只猫咬住了老鼠以后死活不肯放口,这种欲罢不休先把人定了罪的态度,能听得见其他人的话吗? “爸,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不能回家。现在暂时不能。” 听养女突然表态坚决不回家,杜宇好像气球一样炸了,手指怒指住她喊:“不回家?不回家?你怎么不回家?那个家不是你家吗?!你是不是我们家的人?!你这么多年住在哪里跟着谁住,你自己说!” “爸!”杜儒霖拉住杜宇的手臂,生怕他像上回那样突然打起女儿,说,“玉心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她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看她就是鬼迷心窍了!就她上回说的,想傍大款!我杜宇还真没有,真没想到能养出这样一个贪图富贵把灵魂都卖了的女儿!”这回杜宇不用手打了,左手脱脚穿的皮鞋。 杜儒霖赶紧两只手都去抓他拿皮鞋的手:“爸!你好歹看看地方好不好!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我都说了,玉心不是这个意思。玉心现在深陷麻烦里面,她回家会给家里人带来麻烦,所以才在外面住。秦律师出了事,她哪儿都不能住,不就只能住这里了?” “胡说八道!我就听你们两个瞎扯。我和你妈可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在家里麻烦。她在家里爱住多久住多久。我和你妈可能赶她出门吗?!哪怕她给我们家里带来麻烦,那也是我们做家人应该承受的,做父母应该承受的。可你看看她这个态度,她怎么说话的?她自己说的话,你都听见。是她自己不要回家!她现在心里面只剩下把自己卖了还能怎样!这种畜生,我今天不教育,明天我们全杜家的脸都得被她丢尽了,你信不信!” “爸——” “别叫!”杜宇脸上像针扎的一样血红,已经是气急了,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不说,是见谁都要打的姿态,哪怕眼前站的是自己儿子,“你敢再拦着,你敢再拦着,我连你都打!因为你不配当她哥,就你这幅和她狗一样的姿态,使劲儿舔着陆家的屁股。我连你都打!” “爸,我求求你好不好,人都过来看了,人家都听见了!”杜儒霖跟着红了脸,是红了眼眶说话,想他父亲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什么时候,他和自己妹妹都变成陆家人的狗了。 当初,一开始说要求陆家的人又是谁,不是杜宇吗? 为什么现在杜宇突然说变脸就变脸,比翻书还快。说他和杜玉心变成陆家人的狗,去求陆家的杜宇何尝也不是? 房间里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动静越闹越大。因为君爷的单位本来就讲究十分安静的地方。这里是搞研究的,做实验的,最需要的环境是安静和严谨。其实,杜宇刚第一句大声咆哮的时候,已经引起这里人的注意了。 杜宇才不管了,丢不丢面子什么的。在这里丢面子,总比以后丢面子好。再说了,他能在这里丢什么面子?不就是教训自己养出来的贪图富贵的女儿吗? 父亲教育女儿,天经地义的事儿,谁都插不了这个手。 非要说谁丢了这个面子,看杜玉心愈渐发白的脸色,已经很清楚了。只见杜儒霖跪着都在求杜宇住手,就可想而知,这事儿如果真闹到人尽皆知,悲惨的是他们兄妹俩。他们兄妹俩的面子全丢完了。 可杜宇没有想到这个,他要立这个父威。他在这个家,想他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什么都是他干,结果到头来,没有一个尊敬他的,听他话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如果他连这点事儿都镇压不下去了,他在家里还是个爸吗? 宠老婆是一回事,没人会说他坏。但是,宠坏孩子,那就是子之过父之罪,杜宇很懂得这一点。 “我管这里是哪里,我是她爸,我今天就是要教育她,谁敢拦着我照打不误,也没有人能拦得住我!”杜宇喊着,怒气冲冲两只手把杜儒霖推开,径直冲着杜玉心去了。 杜玉心看着拿着皮鞋冲过来怒气腾腾的养父,马上往后退,这一直退到了墙上,没有地方可以躲了。 见到,杜儒霖大喊一声,叫妹妹:“跑啊——” 杜玉心反应过来,擦过杜宇身边要跑。 杜宇却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一条手臂,紧接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举高的皮鞋,冲她脑袋上劈头就打。 这一打,分明像是酒醉的人打红了眼。 杜玉心头上挨了几下,顿时脑袋嗡的冒起金星来。眼看杜宇这是来真的,在气头上根本都分不清力度了,只用最大的力气往死里打。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比女人打。 杜宇再一下,正好打在了她左肩膀上。 猛的,杜玉心向前跪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里,和叶思泉一起在讨论问题的陆征,突然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曲线图出现了变化。 叶思泉一块跟着紧张起来。 两个人来不及合上电脑,先后冲出了办公室查看情况。再来到杜玉心住的宿舍区时,只见前面挤了一圈人了。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插手为好。只能透过窗户看见杜宇像母鸡抓小鸡一样,追着一对儿女打。 说是父亲教育儿女,可这种打法,看着像暴力。虽然说杜玉心和杜儒霖年纪都不小了,但是,面对如此暴力的父亲,看起来也是无力反抗的样子。 杜宇是关了门打狗的姿态。 门窗全部都关了。 站在前面的人看到情况不妙,开始撞门。 撞了几下,门纹丝不动。要知道,这里的门,可都是加设了安全措施的,想要撞开不容易。 “找钥匙,让保安处把钥匙拿上来!” “可能陆队那里有这里的备用钥匙,去陆队那里问一下钥匙。这样打要打出人命来了。” 熙熙攘攘的声音里面,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说:“让我和里面的人说几句。” 众人回头一看,看到了陆征。 陆征穿过人群,走到房门前,听着里头杜儒霖连哭的声音都有了,眉头皱成一簇。这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杜儒霖不是病人吗?虽然说几年前治好了病,但是,这种病会复发的。尤其当强刺激下,说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影响到病情。 砰砰,砰砰! 陆征对着门里喊:“杜叔叔,是我——陆征!” 是陆征?君爷的儿子? 在里头打得正火热的杜宇,头顶上仿佛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没有把火热的温度降下去,是更加刺激了那沸腾的一团团火苗。 来的正好呢。杜宇想,刚好把话全说清楚了。 “你来做什么?”杜宇问。 耳听杜宇这句声音还算冷静,陆征说:“杜叔叔,你先开个门,我们把误会解开了。” 误会? 什么误会? 误会他的养女,和君爷的儿子在一块了吗? 虽然,这只是他和老婆的初步推测,但是,仔细的蛛丝马迹寻找起来,看起来,最有可能是真的。 他之前,因为上次老婆发现养女的异常以后,他故意拿过陆征的相片去问小区的保安。小区的保安就此认出来,说,曾经是看过陆征开着车送杜玉心回到这个小区。 要说他这个养女,由于相貌平凡,不见得有什么男人能看中过杜玉心。杜玉心身边的男人关系,他们数都能用一两根手指头数的出来。 现在,杜玉心身边出现的男人,除了自己哥哥杜儒霖,只有陆征了,这是小区保安亲眼目睹的事,不会有错。 那么,如今君爷的儿子说出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否认这一切了?因为被抓住了,觉得杜家的女儿高攀自己了,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赶紧先说明是误会。 这样说,还真是自己家自作多情了?自己女儿自作多情了。 偏偏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还巴巴地舔着对方的屁股。 越想越来气,杜宇走到跪在地上的养女面前,抓起杜玉心一只胳膊,冲她耳朵喊:“你都听见没有?听了没有!他说是误会,天大的误会!你白痴是不是?还不跟我回家!” 杜玉心的脑袋是嗡嗡的响,被刚才那几下对方打的,头晕脑胀的,感觉都快缓不过气来。不过,杜宇这几句话她是听进去了,于是张了张嘴唇。 声音太小,杜宇本是听不太清楚,问:“你说什么?” “我自愿的。” 杜宇本来想,这下养女应该和他一块儿毛了,从此与对方一刀两断了,认清自己悲苦的命运了,不会再被陆家人笑话了。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杜玉心这样一句——自愿的。 自愿什么?自愿被人耍吗?自愿被男人耍吗?被陆家人耍着玩吗? 杜宇气得差点中风:“我,我怎么养的你,怎么教的你!像你妈说的,以为你聪明,一直惯着你,养着你,事事顺着你!杜玉心,你现在,简直让你爸的老脸都丢干净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打死你也心甘情愿的,冲你这句你自愿的,自愿的!” 声音传到门外来,外面的陆征一下子神经绷紧了,喊:“杜叔叔,你先开开门,听我和你解释——” “解释什么?你需要解释什么!狼心狗肺的家伙!用得着你解释吗?我杜宇是瞎子吗?我杜宇是聋子吗?你欺骗得了我女儿,欺骗不了我!”(未完待续) 坏了 君爷说话毕竟是重了些,那是君爷固有的脾气,改不了的。眼看说得当事人都要哭出来了,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君爷这话有多重。 姚爷摆手,让君爷歇歇气。揽着杜宇的肩膀,走到一边去,像是躲开了君爷的视线,慢慢开导对方说:“你倒给我说说看,你这个心里是怎么想的?” “怎么,怎么想?” “你反对你家女儿和他儿子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你说说看?” “那不很简单的原因吗?我家女儿被他儿子骗了拐了呗!” 君爷对此冷哼一声。说他儿子拐人家的女儿。说的也没有错。哪家的儿子不是拐了他人家的女儿回家做老婆的。 姚爷笑着,点杜宇说的话:“照你这么说,你这是拐了你岳父家的女儿,给你当贤内助了。” 杜宇猛吞口水:“话不是这样说的。他儿子,你知道的,富贵的几代公子爷了,能看中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儿吗?肯定是玩玩的。” “陆征对杜玉心说了是玩玩吗?如果是玩玩的话,陆君怎么会知道他们俩的事?” 姚爷这句话说的是要命的点,人家男方要是真把那女孩子当玩弄的,有可能带回家见父母吗?再说,君爷那是什么家长,会允许儿子带一个玩玩的女孩子回家见他? 杜宇只得拼命吞口水,固然姚爷这句话也没有错,但是,心底里总觉得不是这回事儿,道:“或许,他是被逼的——” “被逼?”姚爷像是十分好奇地打量杜宇的脸。想,事实摆在眼前了,这个杜宇,真能找出这么多借口来否认,而且是多么奇葩的借口都行。 只能说,这个杜宇不遗余力地抹黑陆家的儿子,目的想如何呢? 君爷冷静地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边,好像十分耐心地等待杜宇如何掰下去这个故事。对于杜宇抹黑自己儿子一事,仿佛早有所料似的,显得很气定神闲。 杜宇只要扫到君爷那不开声的脸,眉头都能皱成两座大山,是想这对装模作样的父子究竟能装到何时何地,因此对姚爷咬起了牙齿说话:“你不知道他,他儿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误会以后,大概是说错了话,怕被人说不好,结果,只好那样说了,他这不得顺着他儿子的话说了!” “你意思是说,陆君今天才承认他们俩在一起的事实?”姚爷轻咳一声嗓子,“对这点,真可能是你误会了。之前,陆征带她去见陆君的事儿,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包括这单位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不用帮他说话,你是站在他这边的人,当然帮他说话了!你的话不可信!”反正,杜宇坚决不信邪,坚决地摇摆手,“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明明就是他儿子喜欢玩弄女孩子,玉心在这边的时候,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不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连趁火打劫这样超级贬义的词都出来了,只差没有把他君爷的儿子直接说成土匪,强盗。 君爷冷酷的嘴角懒洋洋地撇了撇:“趁火打劫,怎么不说说你说你自己闺女是什么来着?痴心妄想,哈巴狗——” “对!”杜宇拉开了嗓子说,好像终于找到了立足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峙了,音量像唱高音一路高开了上去,“是没有错。因为你儿子这种德行,我能不教育我女儿吗?免得我女儿抱着痴心妄想被你儿子拐了!我教育我女儿有什么错!我不打死她,难道被你儿子拐吗?我就情愿打死她!” 两句情愿打死,虽然知道杜宇说的有可能是气话而已,可是怎么听,都是十分残忍的用词。尤其,一个父亲对女儿说的。如果是亲生父亲的话,对女儿说这样的话?反正,君爷想都不敢想。想他家里,他爸,对他妹,那是几乎疼在心头上的,连句重话都得掂量着口气说。 到底女儿是金贵的,不比男儿,尤其是有教养的家庭,更知道女儿家要富养,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说打死。 要知道女人将来是要生孩子的,对孩子的母爱为女性的天职。母爱不比父爱。如果,一个女孩子从小动不动从父母那里得到的是打死,以后,她对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一样如此认为。 “好了。”眼看君爷的脸色黑了一层,有暴风雨提前来临的前奏,姚爷赶紧阻止杜宇既然扔炸药的行为,说,“关于这个一天两天的事儿,你真的是误解了。杜玉心,和陆征,不是在这里认识的,他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飞机上?” “你女儿前段日子不是出差了吗?在飞机上,他们两个人认识的。这点,同机的乘务人员,和吴教授,都可以作证。他们,可都不是陆君的人。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机场。当时,你女儿还救助了一个心脏病突发的老人。机场人员对这个事都记得的。” 杜宇回忆了一下,自己女儿确实是前段日子坐过飞机,但是,没有听说过女儿救人的事,不过,杜玉心那种性格,哪怕做了这种事,一样不会说的。可是:“你说他们两个在飞机上见面,难道,那样以后在一块了?这么说,不就是他儿子勾引我女儿吗?我女儿是这么轻浮的人吗?” “你听我仔细说完,好吗?”姚爷拍拍他肩头让他冷静一些,“他们下了飞机,然后发现,他儿子,刚好入住的那家酒店,因为他儿子要参加医学论坛,和教授一块住在协会提供的酒店。你女儿呢,你知道的,刚好去那家酒店工作。这样子,一回生两回熟,经常因为工作等原因碰面,这个感情,不就自然而然地升温了。” 杜宇的嘴巴张成了圆形: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巧合吗?”姚爷摸着下巴,“这样说,你当年,和你老婆,在大学里认识的时候,也是巧合了?” 说白了,是缘分。天上月老给牵的线。 “刚好——”姚爷继续说着,接着这话是为君爷说的,“你女儿的未来公公,去过那家酒店,同样因为工作,受到你女儿的接待,你女儿的才华和本事,让你这未来亲家一样刮目相看。所以,你女儿根本不需要自备。她是个有本事有才华的女子,能吸引到他儿子很正常的事儿。怎么,你自己这么看不起你自己的女儿吗?” 哪有父母看不起自己女儿的。但是,应该说,是有很多父母对儿女有着所谓的自知之明。认为儿女就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高点不行,低点也不行。杜宇其事对养女找什么对象的想法很简单。其实根本没有想过什么高点的,低点的。但是,为什么杜玉心偏偏哪个不挑,挑了君爷的儿子! 感觉这个养女养到今天,无疑是来给他和他老婆找茬的,添堵的。杜玉心能不知道吗?他们杜家和陆家的瓜葛。到了后来,他们家除了蔓蔓以外,都不和陆家任何一个人来往了。 “来。”姚爷突然重重地一拍杜宇的背。 杜宇整个人被他这样一打,有些受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话。 姚爷挑起妖孽的长眉:“老实说吧,我和陆君真看不惯你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她哪里不好吗?”杜宇的眼珠子斜射过去,好像惊心胆战地朝对方一瞄。 “我有说你对她不好吗?”姚爷嘴角的笑意益发悠长。 杜宇猛地再咽口水,感觉一不小心马上会中了对方的套。 姚爷抽了条纸巾给他:“擦擦汗,瞧你这汗冒的。现在是你打人,可没人打你。” 这就是所谓的典型的,狗咬人还怕人。 杜宇冷静地擦着额头的汗:“我这是,一说话,汗直冒,从小这样。” “行。我们都知道。”姚爷好像体谅他似的,把视线暂时从他脸上挪开,“我意思是说,如果她是你亲生的,你会不会如此顾忌?” “什么?” “听说杜家重男轻女,老一辈的思想。我和陆君相信你和初夏不会。只能是亲生不亲生的问题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杜宇好像生气地说,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地擦过姚爷,径直不知道奔哪儿去了。 姚爷一只脚跨出去,横在他面前了:“你跑哪?我和陆君打你了吗?骂你了吗?” 杜宇喘口气:“我上个洗手间不行吗?” “陆君这个办公室里有洗手间。”姚爷指着另一方向的厕所门说,与杜宇迈开的脚南辕北辙。 “我这不是没看见吗?”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吧?” 杜宇宛如恼道:“我忘了不行吗?” “你是怕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是?”姚爷突然拽他胳膊,把他要跑的身体拉了回来,并且一个用力,即把他甩到了就近的沙发上坐着。 杜宇别看身胖好像比姚爷魁梧,力气应该比姚爷大,其实,根本犹如姚爷手掌上的老鼠一样,力气抵不过,格斗技巧更比不过。 仰头看到姚爷站在自己面前,杜宇宛如老鼠一样缩在了沙发里头,只差没有用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身体求饶,支吾道:“你,你想干什么?” “话说完再走。你这样逃,逃避现实,逃避问题是没有用的。既然陆征都说了,年内要娶杜玉心了。”姚爷这句话,可不是吊儿郎当说的。 杜宇的脸吧啦涨紫了,宛如努力憋才能憋起来的一股气,道:“他,他怎么可能娶我女儿!不要说笑话了!” “好吧。其实,他娶的不算是你女儿,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不是吗?”姚爷说。 “天地可鉴——” “不要发毒誓!我和陆君都不信这套,我和陆君只信眼见为实,摆在眼前的事实。事实就是你,杜宇,害怕自己儿子因为和陆南的娃娃亲没了,受侮辱了。对,你和你老婆,因为这点事儿,都不和陆家交好了。你疼你儿子,我们疼我们家闺女。这没有错。但是,杜宇,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看看陆家,陆家疼囡囡多疼过陆君和陆欢。哪个人家不是把女儿当宝的。你说你和初夏不是封建思想。为什么,你儿子的自尊需要顾虑,你女儿的幸福和她个人的感受,可以这样被你们夫妇俩都丢干净了?” 杜宇猛喘气,脸色早已一阵青一阵紫的了,嘴唇哆嗦着,想说话,但是明显说不出话。 “对!”姚爷继续不留情面地说着,几乎是在扒他的皮了,“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嘛。不是亲生的,当然比不上你们亲生的儿子了。” “你不要这样说——” “好吧,我说另一个事实。另一个事实就是,你和初夏本想当这个好人。我和陆君也承认,你们俩对囡囡照顾那么多,是个好人。可是,正因为囡囡的事,在你们心里种下阴影了。你们不敢爱这个孩子。虽然你们给她供好吃的好喝的,有的住,有的学,抚养的义务,只要是物质上的,你们都做的毫无挑剔。可是,你们到底就是不敢爱这个孩子,不敢把她当成亲生的。所以,你们心里头,哪怕理智上说,要把她当成亲生的没有两样,但是,一到关键问题上,像今天这样,你打她,和打你儿子,那完全是两种人!” 姚爷很少说重话的,但今天,真的说重话了。 主要是因为,君爷上楼去救援的时候,他没有跟着上去,但是,杜玉心住的那地方有监控摄像头,他在下面肯定要开监控设备来观察那个房间里的情况以防万一。因此,他看的,比站在屋外的君爷他们看得更清楚,有关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陆君说你是个畜生,真是个畜生。”姚爷说,“要不要,我把那录像回放给你看,你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囡囡不肯承认,其实,你是坏了,败坏了。”(未完待续) 拖累死人知道不知道 “烂赌让你自信心全无,结果,抒发不出来的怒气,全落在弱势的孩子身上了。亲生儿子你舍不得打,全打在你养出来的孩子身上。反正打死了,她是我养的,这不是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话吗?你是不是人,杜宇!” 杜宇很显然,吓到一句话都说不话来了。只觉得姚爷那话,像是刀子,把他脸皮都给全割下来了。 看到这人没两句被吓成这样,姚爷的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个的词却是:完了。 无可救药。 如果这人知道反省,流泪悔恨,哪怕是暂时装的,都算是有得救。这人倒好,直接装傻,被吓倒了。等于这人根本没法认识到自己有什么错。说这么多,全白费了。而这正是中了赌瘾以后的人,经常能留下的后遗症。自信心全无之后,容易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再也拔不出来,无法听进去他人的话,无法理智思考他人的话,总觉得其他人是针对自己的。 只见杜宇那双好像畏缩的小眼珠子,同时是骨碌碌转圈子,好像充满戒备地看着他和君爷。 君爷那头,好像早料到是这种情况,冷酷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说姚爷,说他儿子,对这种情况貌似是早有所料了,否则不会急着说出要娶女方的事。 办公室的门敲了两声,姚爷无奈中把目光转开杜宇脸上,向外面喊了声:“进来。” 杜宇仿佛获得一口喘气的机会,低着头,在那里坐着,连说上厕所都不敢了。 走进来的人向君爷报告:“思泉说让陆队过去看下病人。” 看谁? 杜宇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两爷看他那张茫然的脸,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姚爷在要跟君爷走出办公室之前,不得已对他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打人的结果。” 他打谁?不就打自己女儿儿子吗?杜宇茫然的。父母打儿子女儿还能出事吗? 杜玉心其实在杜宇走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就不行了,直接瘫倒在陆征身上了。 在旁边看着的杜儒霖都被吓了一跳。 陆征抱起人,马上就跑。 杜玉心被送到病房以后,心律一下子不行了。早搏,二联律,三联律,仿佛像之前积压的压力全爆发了出来。 听说到消息的吴正淳匆匆赶来,瘸着一条腿站在病房门口,在看到杜儒霖一样在走廊里张望时,问:“怎么回事?” 只见杜儒霖脸上,一样被杜宇那手不小心挥的,给划破了道口子,虽然不深,马上凝血结痂了,看起来被猫抓的。但是,有经验吴正淳一看,都知道是被打的。刚好,他来的时候,听着其他人说了,说是杜玉心遭人打了。 莫非是这个人打的? 杜儒霖一句话都没法解释,所谓家丑不能外扬,他哪能说是自己父亲把他妹妹打成这样了。 吴正淳盯着他的脸,没有放过的意思:“你脸上怎么有伤?” “不小心划的呗。”杜儒霖想,这人是谁,管其他人闲事做什么。 “是你打的她吗?”吴正淳那口气,明显是要把这事儿管定了。 杜玉心体内那颗心脏要是因为挨打出什么事,他绝对跟任何人没完。 杜儒霖本就心里焦急,又闷火,心想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这个找茬的大叔又是什么意思。杜儒霖没有认出吴正淳,虽然他们俩应该在酒店碰见过。 吴正淳一样,没有认出杜儒霖来,瞅着他的脸想在对方脸上挖坑。接下来,只见杜儒霖坐在了走廊的板凳上,不想回答他问题。他就此站在了杜儒霖面前。 “你想怎么样?”杜儒霖诧异地问,这个大叔干嘛站在他面前。 吴正淳只重复一句话:“谁打的她?” “你管得着吗,你!”杜儒霖生气了。 这人以为自己是警察吗? “我当然管得着。我是她朋友。” “那我是她哥呢!” 吴正淳愣了下:哥? 看杜儒霖那幅烦恼的样子,好像既担心病房里面的人,同时又是担心其他事的样子。吴正淳脸色一沉:“你们家里人打自己人吗?” 杜儒霖压根不想和他再说话了,因为根本没法说。 “你们家里人居然打她?你怎么当的哥!”吴正淳几乎是撕开嗓子喊。 怎么有这种家里人?家暴吗? 杜儒霖别开脸,想走开了,感觉这人像个疯子。再说,他妹妹怎么突然间,有那么多人认识了。杜玉心向来朋友都没有几个的。主要是杜玉心嫌朋友太多的话,要欠人情,不喜欢泛泛之交,只喜欢几个深交的。 这个大叔,究竟是不是自己妹妹认识的? “喂,你不准走!你把话说清楚。你们家是不是一直虐待她?”吴正淳拉住了他衣服不放手。 “我家怎么就虐待她了?我们家对她不知道有多好!”杜儒霖转头,冲他几乎是要发火地喊,“她是我妹妹,我们家能对她不好吗?” “那么,她现在怎么会躺在里面?怎么病了的?不是被你们家打的吗?” 这大叔有完没完。人家家里的家事这个大叔凭什么插手! “我家里的事,闲人不要管,知道吗?”杜儒霖指着吴正淳的胸口,“走开,大叔,我不想和你动手。你也不要站在这里添油加醋的。没看见我妹妹在里面病着吗,医生在给她看病吗?你站在这里不觉得碍手碍脚的吗?” 吴正淳冷着脸,蹦出一句话:“我也是医生,我为什么不可以站在这里?你说我碍手碍脚?” 这个大叔是医生?真能扯! 杜儒霖回头轻蔑地看着他:“你说你是医生——你不看看你那条腿?” 他的腿是骨折了,但是,他是如假包换的教授好不好。看起来,这对兄妹还真是兄妹。瞧瞧眼前这个哥的,怀疑他的眼神,和杜玉心当初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模一样。 “我真的是医生,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 “好吧,算你是医生吧。你站在这里,没有进去里面帮忙。你说你想干嘛?在这里插手人家的家事,你是谁?管家婆吗?警察都没有你这样鸡婆。” 吴正淳斯文的脸蛋一下子涨红了。粗话他这个文雅人,读书人,自小都不会说一句的。现在可好,被一个这种年轻的小伙子,几句粗俗语,给哽到要爆了。这典型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君爷从里头先走了出来,一面和叶思泉交代:“先监测七十二个小时。你刚才也看到了,药不要随便用。现在对她来说,更需要的是静养。用了药,有时候反而会变成反效果。她以前就是这样的。这个你知道。陆征不清楚你得清楚。你是医生,他对她来说不是。” 很显然,刚才里面抢救病人的时候,陆征着急了。做爸的君爷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见儿子着急成这样。所以,君爷才有了这句话,儿子在这个时候不是医生了。 陆征是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和感觉。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变成不是原来的自己的。 现在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在那里苍白着脸喘着气,陆征慢慢蜷缩起来的两只手,抓了抓。那一刻,他冲动的话,这会儿肯定抓住杜宇打回去了。 “陆征。”和君爷说完话,叶思泉重新走了进来,对他说,“要给她打一些安定。让她精神上先稳定一些。” 打安定,有副作用的。陆征想都不用想,沉了声音说:“我会在这里陪她。” “你确定?你能让她的恐惧降低下来?”叶思泉指的是,监控屏幕上,不断出现的病人的早搏现象。 陆征抓住床上的人那只手,放在手心里面,道:“最少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她会听进去我说的话的,知道,我不会是伤害到她的人。” 伴随这句话的尾音在房间里余音未尽,床上躺着的人,似乎眼皮微眨,好像是听进了这句话。 君爷走到病房外面,看到了两个争吵的家伙。 那两个人看到他,却都愣在原地了。 吴正淳先反应过来,架着瘸腿走过去,问他:“怎么样?” “情绪不太稳定,导致心跳不稳定。还有,被打到的地方,刚好是心脏反射区,会有影响。所以这几天,必须在这里留院观察。”君爷的口气稀奇平常的,就是那种素有的带着专业性质的冷静。 吴正淳张口,还想问什么时,君爷那只手突然指了下他背后,道:“宋记者。” 叫的这句宋记者,很明显君爷不是对吴正淳说的,是对着那边的来客打招呼。 吴正淳也知道,君爷这人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他那双腿就此扎在地里似的,动弹不得。 打电话给晏子,告诉晏子吴正淳腿受伤了的人,当然是洛洛了。洛洛这是想,想到那天她为了吴正淳好像伤感大伤感情的样子,从她那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晏子还真是对吴正淳动了心了。 这下吴正淳受了腿伤,两人说不定可以就此修复关系。洛洛犹豫了半天以后,才给晏子打了这通电话。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晏子这一来,又给撞见到好像不太合适的时机了。 晏子眯着眼睛,站在那里的时候,已经在听君爷说话。君爷说的什么,她都听得很清楚。 有人生病了,在里面,心脏不好,吴正淳那么紧张问东问西的。吴正淳的家人是在这边没有错,但是,吴正淳并不住家里人那边,更别说了,吴正淳的家人有可能因为心脏病在君爷这儿住。 晏子的脑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逻辑不会有错。再有那个旁边站着的人,她认得,杜家人,杜玉心的哥哥。 吴正淳听见君爷那声招呼以后,并没有转过身面对她,不知道是心虚或是愧疚。 晏子的嘴角勾起一小截,几乎是快自娱自乐的畅快大笑了。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给勾得动心了,结果变成了什么,替代者? 说给其他人听的话,她这个从小人见人爱的大美女,到哪儿都是香饽饽的大美女,居然会栽在一个性格古怪不说,科学癖重的科学怪人手里,说出去都会直接让她的家人全部大跌眼镜,她的同学都会直呼天崩地裂绝不可信。 情商原来和智商,有那么点挂钩的。 看看她晏子,原来,连一个普通的女人都比不上。之前杜玉心说她什么来着,人人都爱的女人,所以体会不到那种渴望被人爱的滋味和感觉。 用一个非常专业的名词来说,就叫做——失恋呗。 如果用另一个非常吐槽的词来说,叫做——被人耍了呗。 晏子觉得现在她必须承认了,自己是被一个叫吴正淳的男人给耍了,更可恶的是,这个男人是把他自己也给耍了。否则,怎么能让她晏子这样类似情场上的高手,一样是节节败退,到最终几乎快举白旗彻底投降了。 她输给了一个死人,输给了一颗移植在他人体内的心脏。 只要想到这里,是谁都会感到欲哭无泪吧。因为这种事,根本是回天乏术的事。 死了的人,怎么比?!没法比! “吴正淳,你今天可以不转回身来。你可以一辈子都活在那个回忆里面。一辈子,都陪着那个死人。那是你的选择,你的权利。但是,我必须为那个活着的人说一句话,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你在把另一人拖死知道不知道?!”(未完待续) 和好的情侣 晏子这话,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说的,为她自己,为里面躺着的杜玉心,或是,其他一样受到影响的人。 但是,明显,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杜儒霖的眼皮子猛眨:什么?这个人说什么来着?说谁和谁怎么了?谁的心脏?谁拖死谁了? 在隔壁看病人检验单的姚爷,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动静,才知道晏子来了,赶紧推开门走了出来。 只见晏子这句话吼得,是把吴正淳给吼回了脑袋。 吴正淳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当然,他这句不可置信不在于看见晏子冲他吼,而是晏子口里说的话。说他怎么拖累死谁了? “她本身心理压力已经很大了。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在找她吗?都是因为她体内那颗心脏。你再给她压力,给她任何道德上的压力,不是直接让她去死吗?” 可能是谁都没有想到,晏子居然会为起杜玉心说话,而且很了解杜玉心心里怎么想的一样。这两个女人,之前好像还是彼此看不对眼的人。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很莫名其妙的。 姚爷只担心她控制不了情绪在这里失控以后自己崩溃了,走过去拉住她一只手臂,说:“来,晏子,来找我的是吧?走,我们到我办公室里坐坐。” 晏子用力抿着嘴巴,好像和姚爷用劲一样。可是,姚爷用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抵挡得住的,很快的,她被姚爷一路给拉着走了。 杜儒霖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君爷和吴正淳,发出质问:“她刚刚说什么?说我妹妹的心脏是谁的?你们认识那个人是不是?” 君爷手指插着口袋,当然是不会回答杜儒霖这些问题。 杜儒霖看向吴正淳。 吴正淳一样不会说。 杜儒霖搔了两下头发,接着往晏子的方向追过去。 吴正淳见状,突然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先冲了出去,拉住了杜儒霖的衣摆不放手。 “你干嘛?!”杜儒霖只好掉头瞪着他这个多管闲事的。 “她是我女朋友,我不准你动她,也不准你骚扰她。”吴正淳说。 这话,传到走到半路的晏子耳朵里。 姚爷能感觉到自己手里抓着的那条手臂一抖,于是嘴角微勾,把手里握着的手臂松开了。 晏子低着头,那脚扎在原地里,两只拳头紧抓着。想他怎么这时候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心都不在她这儿了!为什么要说出这种继续欺骗她的话来。 “你说她是你女朋友?”杜儒霖回头继续问。 “是。”吴正淳的回答倒是不假思索的。 “那她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头?” “你傻的吗?我们两个吵嘴呢。”吴正淳说。 “吵嘴!你们俩吵嘴,你抓着我衣服干嘛?我不过是问她两个问题!”杜儒霖生气地和他掰起手。 吴正淳死活不放手:“你去问她问题,不就是骚扰她吗?!” “我骚扰她,我骚扰她?!我问个问题能骚扰她?你这人是不是沙文主义!她什么事你都管?” “你明明就是骚扰她,你能问她什么问题?” “不就是你刚才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之前,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当然不愿意回答你了。” 杜儒霖急得气得都说不出话来,想,怎么会遇上这种人,还说自己是斯文人呢,说的每句话都像癞皮狗! 在这个时候,杜宇好像清醒过来了,从走廊里走过来了,听见了儿子的声音,走到了这边,看着有人和儿子动手动脚的,眉头立马冲吴正淳耸高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吴正淳皱着眉头,有种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点问题。 “放手吧。” 在他们三人中间插进了一道女声。吴正淳看过去,是晏子没有错。 只听晏子这话对着吴正淳发的。杜儒霖得意地冲吴正淳扬了扬眉头。 吴正淳脸色有点沉。但是,看得出晏子是担心他的缘故。只见这对杜家父子,都是那么的高头大马的样子。 杜宇见儿子危机解开了,像是随口问了句:“那人呢?” “爸,你说谁?”杜儒霖傻乎乎地问。 杜宇这是拉不下脸,只能用那人来替代养女两个字。杜宇见儿子傻呼,君爷在场,更拉不下这个脸了,憋着气说:“是不是,又和这人的儿子在一起鬼混了?” 君爷是斯文人,好脾气,不和这种人计较。 杜儒霖一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说,只得拉着杜宇的衣服,越走越远:“爸,让下玉心嘛。她刚刚都被你吓得——” “吓得什么了?吓得哭了?没骨气!就知道去巴结那个人的儿子!巴结有钱男人,能是我养出来的女儿吗?我和她妈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没钱的。人品好,和有钱没钱有关系吗?她那是傻子,不知道有钱的男人完全不可靠!”杜宇边说边甩儿子的手,“你给我说说,她去哪里了?” 可以见得,杜宇刚被两爷训的话,怕是怕,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完全,陷入赌徒一样的世界里面。不会听任何人说的话,只有自己的世界。 杜儒霖赶紧拉住他:“爸,你不用去找了,我,到时候帮你训训她。” “你训她?你骗谁!你会训她的话,你会帮着她瞒着我和你妈吗?把我们两个都像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爸,那你想怎样!”杜儒霖眼看劝都劝不住,急了。 “想怎样?!带回家!带回家,她脑子就清楚了,什么都清楚了。”杜宇说。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对父子说的话。再有杜宇之前打人的状态,是人都知道,不能让杜宇真把杜玉心带回家。 君爷发话了:“让他们回去,不准他们再进入这里。” 杜家父子一听他这话:赶人了! 对此,杜儒霖虽然皱着眉头,好像有点觉得不合道理,可是,终究没有说话说君爷不是,因为知道现在自己父亲这个样,只能是回家再说的了。 杜宇却横起眉头:“那也得等我见到我女儿,把她带回去。” “她不会跟你回去。”君爷这句话,根本不会容任何人说一句不是。 “你是什么人?你说她不跟我回去?你凭什么?你指挥谁,你——”杜宇到底是不敢把指头对准了君爷头上指。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马上给我走。如果你再不走,我直接报警立案了。” 杜宇霎时没了声音,只见君爷那脸色完全是冲着他来真的。 那一刻,杜宇真有些犯急了,跺着脚:“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刚才,我不是都解释的很清楚了吗?我当她是亲生的,不会把她怎样的。我养她这么多年,供她上大学——你可以亲自问她自己。” “你非要我说实话吗?”君爷的目光,扫到了杜儒霖那里。 杜宇感觉,这是明显的恫吓,当即恼羞成怒:“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算我杜宇认错了人!走,这就走!你告诉她,她今天不回家,以后都不是这个家的人,既然她都打算从此跟你儿子鬼混了,我和她妈没有她这个女儿。” “爸——”杜儒霖也觉得父亲这个话过火了,喊。 被杜宇一个瞪眼射回头上:“你再为她说句话!怎么,是想和她一样,像哈巴狗一样舔他们陆家的腿吗?” 杜儒霖想到那陆家大小姐陆南,一瞬间没了声气。 这样,杜家父子走了。 吴正淳把拐杖扔到了地上,是气不可抑。 晏子弯腰,帮他把拐杖捡起来,扶着他,说:“先回去吧。有什么气话,回房间你想说,我听你说。” 这句话,当场令所有人侧目。 姚爷都挑起了眉,看来这个吴正淳运气不错,居然连女人都有愿意为他改变的。 吴正淳转回来的脸,像是傻傻地看着晏子。 晏子被他这样看,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怎么了?” 吴正淳只差没有把心里的话吐出来:这可不像你。 晏子是大美女,从来不需要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只有其他人讨好她的时候。 “没有。”吴正淳咽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说。 晏子扶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这使得吴正淳好像一块尴尬了起来,脸被开之后,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就此两只手握着,就此被她这样扶着,离开了这里。 看着这两人关系总算是有所好转了,姚爷走回到君爷身边。没有想到君爷这时喃出了一句话:“到底是,宋家培养出来的女儿比较像女儿。” 什么意思来着?说是陆家从小培养出来的女儿只有一个,结果培养出来的不像女儿。 当然说的是陆丫头了。陆丫头和晏子比的话,要说相貌,不相上下,甚至陆丫头要比晏子略胜一筹。但是,人家晏子无论穿着打扮都是女人味十足,陆丫头完全没有这个范儿。 最重要的一点是,今天晏子这样一表现,十足的女人气质出来了。陆丫头呢? 不知什么时候,陆丫头才有那个女人的本质出来。(未完待续) 当初怎么收养的 黑暗里,仿佛铺天盖地的潮水涌过来,淹没了人的呼吸。杜玉心感觉在溺水之中,四周什么都没有抓住。 漆黑的一片,宛如绝望,直接可以把人的信心全部击碎了,击碎到一干二净。 人最怕什么,最怕,没有底洞,前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像地狱的传说,这些,都是为了进一步吓唬人,告诉人死后永远受到煎熬,比死更可怕就在于此。不然,怎么能吓唬人要做好事。 地狱,要真的是地狱在前面,等着自己的话。杜玉心嘴角浮现出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弧度。 从初夏说她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到现在,连杜宇都说她不知廉耻。如果她想追求自己的理想,追求自己的生活,那么,等同于叛变了自己的养父养母。 他们养她,供她吃喝,供她上大学。这都没有错,全部没有错。因此,她真的是很不好歹,很不知道廉耻的一个孩子。不过,倘若是父母亲生的孩子的话,是不是,父母愿意多一点,愿意多一点原谅她。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其实,初夏他们都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自己是养的不是亲生的。 可能像初夏推断的那样,她知道的这个时间,要远比大人们想象中的早。谁让,她是一个不知道廉耻的孩子呢。 要知道,像杜宇他们这样,愿意把兄弟家的孩子接过来抚养的人,而且,是好东西拿来抚养她的好人,在社会上能有几个?说杜宇和初夏是尽心尽力,尽了兄弟的责任,尽了养父母的责任,是没有错的。 他们养她,其实可以不用供她上大学。要知道,她读中学的时候,杜宇家经济情况已经是急转直下,想每年拿出一大笔金钱来供她这个大学生该有多么困难。可是,他们掏钱给她治病,把她病治好了不说,还供着她上了大学。她实在太不知好歹了,到最终来个恩将仇报,把杜家的脸全丢了,丢光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养父母的心情,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和梦想。 “你们,真打算把这孩子接过去养吗?” 那是谁说的话。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在那深处的,仿佛会凝固的回忆里,有这样一段。是她二奶奶二爷爷,在老家的时候。 她回过老家的,很小的时候,三岁左右的年纪吧。因为年纪太小。那些大人没有一个人认为她能听得懂大人们的话。更何况她小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父母早死的缘故,给人印象,一直是个呆呆的,像只小呆鹅的小女孩。可以一天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只看着地上的泥土。 曾经一度,人家甚至误以为,她这是得了自闭症,不是自闭症,就是个傻子。 那时候,回答她二奶奶的话的,当然是她养父母了。 杜宇说,边说边吸口烟,可见心情有些复杂:“这接过去养了,都养了。初夏也没有反对,不是吗?怎么,我们两个对她会不好吗?” “是,初夏,你老婆,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挺正直的一个人,没有错。可是,你得想清楚了。这孩子终究不是你和初夏亲生的,是你兄弟的孩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兄弟的孩子。难道我兄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初夏的话,你们都说初夏是个明白事理的好人了。再说,现在整个家族里,哪个有我们俩经济条件好,可以继续培养一个孩子?初夏是生不了第二个,不然,早生第二胎了。”杜宇说完这些,见两老好像不太相信,继续说,“初夏把她当亲女儿看的,不会有错,这个,她亲口对你们说过的。初夏的性格,你们会不知道吗?她是有什么话都直接写在脸上,吐在嘴巴上的人,不会藏着的,不会说谎话。” 养母的这种个性,杜玉心从小到大都知道。所以,初夏说的话,基本都不会有所隐瞒,是真正的心里话反应。反而是杜宇,她这个养父,是有话平常更喜欢藏在心里的那一个。而且,按照医学上来说,有点抑郁症和狂爆症。正因为经常在家里也好在外面跑业务也好,性格都被压抑了,发泄不出来,所以,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会不遗余力地爆发。 别说杜玉心后来才知道自己养父是这样的人。她二奶奶,却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她二爷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好像是遗传基因,或是成长的环境因素作祟,你会发现,一个儿子,终究很多地方,都会像到自己老爸身上,这是大概率的事件。 二爷爷爆发起来时,连自己老婆都会打的。不过,那都是在老家和人赌扑克牌的时候,输了回家被二奶奶念了几句以后。 杜玉心很记得,第一次看见养父对养母吼的时候,让她和杜儒霖都仿佛看见了世界末日一样。因为杜宇平常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每个人都说杜宇是最疼老婆的一个人。但是,男人,要是没有成功的事业,始终是不行的。 如果,刚好这个男人在事业上突然遭遇到了巨大的打击,妻子再来几句怨言,这个时候,男人彻底就爆发的机率比比皆是。所以,那会儿,她养母突然想和养父闹离婚,倒不是因为养父烂赌把家产输光了,而是,杜宇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君爷的猜测全都是对的。因此,是成功的家族,都会要求男人先立业再结婚。否则,这个婚结了,后果怎么样,谁都猜到。女人都是现实的。男人一旦不好了,自身都难保了,夫妻大难关头时各自飞,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 光说是为了爱情帮对方还烂赌的债,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这个钱,又不是女人欠的。都是男人自己搞出来了。 “问题是,你这个兄弟还不是你亲兄弟。”二奶奶说,好像苦口婆心地劝儿子不要当这个白痴,也或许是早料到有一天肯定会有大事发生,老人家的经验和直觉,总是出人意料的,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准,“你这个兄弟,只是堂兄弟。” “妈,你究竟想说什么话,你直接说。”杜宇有些不耐烦了。想养个孩子,做好事,怎么,家里人反而反对了起来?之前,刚把孩子抱走的那会儿,一个个,不都是还夸赞他和初夏是大好人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她奶奶病了。如果你不把孩子交给她爷爷奶奶养,到时候,她奶奶一死,她爷爷跟了其他人过——你以后想反悔没有机会了。” “什么?”杜宇感到好笑,一,怎么会说他和初夏会反悔,什么凭证会说他们两个会后悔收养这个孩子。没错,这孩子是长得不够可爱不够漂亮,但终究是个孩子,总有令人同情怜悯的地方。二是,这孩子的爷爷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想再娶。 “我当初,抱她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反悔的事儿?”杜宇问母亲。 二奶奶一拍大腿:“你不知道吗?我原先都以为,你们两口子会很快反悔的。” “啊?为什么?” “这孩子,你想想,是个丫头片子,而且,长得又不漂亮,你养来做什么。那个时候,你开口说养她,我和你爸都知道,那是因为你骑虎难下,谁让你现在是家里最有钱的。不由你养,都说不过去。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她奶奶病了,正好可以借口说,让她回家陪老人家。” “妈,你不要胡说八道了。让一个孩子回家陪病人?不是虐待孩子的精神吗?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我和初夏养了她不会后悔的,你放心。这孩子,我知道,虽然长得不漂亮,可是眼睛挺好看的。人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孩子会孝顺我和初夏的。” “你可要小心点,别养了一只白眼狼。” “啥?”杜宇惊诧。 “怎么?你那个朋友,你和初夏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囡囡的,不是最后,把自己养父养母家里搞的一团糟吗?这算是什么女儿来着!谁家养了谁倒霉。” 杜宇赶紧把母亲拉到角落里:“妈,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那是蔓蔓那些亲戚太过分了。” “过分?怎么过分了?哦,自己认了亲生的,有能力了,不顾自己的养父母了,这就叫做不过分?” “妈,你究竟从哪里听到这些颠三倒四的话。蔓蔓对自己的养父很好。” “哼!以为人家不知道吗?她这是做个面子给人家看的。你看看,她除了对她养父好,还对谁好?” “她对她小姑丈和表妹也很好啊。” “可是,对大部分原有的亲戚不好吧。” “那也是那些人贪婪无耻。” “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贪婪无耻了。亲戚家里突然发达了,谁不想沾点光?我们国家,是这样一个人情社会!她,才是那个叫做贪婪无耻的。自己发达了,人家想沾点光,就表正义了?不就是想独占独吞所有的好处吗?”二奶奶说到这儿直接拍了下儿子脑瓜,“要说,你才是那个傻蛋!你帮了她那么多,她回馈你多少了?” “蔓蔓对我和初夏很好。” “我是说,你怎么不学学她?养这样一个丫头片子,我看到最后,你和初夏一定得后悔死。千万不要忘了。女儿家都是泼出去的水。你看看你朋友蔓蔓吧,她是不是?为了男人,马上背叛了自己的养父母不说。我还听说,她认了亲生的以后,她亲生的那边,本来都不想她嫁这样一个男人的。你要是还想不明白,想想你老婆初夏吧。初夏嫁给你到至今,给你倒贴了多少。” 杜宇直咽口水。 要说他娶了这个老婆以后,初夏对他,还有岳母等对他,真的没得说的。难怪都说女儿家是泼出去的水。有了男人,忘了自己父母的,比比皆是。不能说完全忘记父母,但最少一颗心,是都系在新家身上了。 “明白了吗?”二奶奶看着儿子的一脸沉默,只能摇摇头,仿佛看着一个快死的人一样,摇头叹气,无可救药。 二爷爷这时候开口了,对着儿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是,到最终,反正,这个孩子,你养大了,也不是你的,你自己要知道。就好像,你现在,说是我和你妈的儿子。可是,我们都不大可能管你的了。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也管不到。像今天这样,难道我和你妈,能叫你不抱这个孩子走吗?” “爸,话不能这样说。”杜宇自认是个孝子,父母的话,基本都听的,只要父母不是做太离谱的事情。 二奶奶一眼看出儿子的想法:“哦,感情是,我和你爸,都是给你瞎操心了,出错主意了?行,我们两个,是出的乱七八糟的歪主意。你自己心头掂量着吧。” 果然,杜宇对二奶奶的话是没有再听进去了,却是问:“你们说,她爷爷要再娶?她爷爷怎么再娶?” “她爷爷怎么不可以再娶了?”二爷爷理直气壮地说,“她奶奶死了以后的话,她爷爷找到第二春,家里又没有儿子女儿反对的话,怎么不能再娶了?” 二奶奶对此,没有说自家老头说的有错。毕竟现在,社会在某方面越来越开放。找第二春的老年人也很多。再说了,杜玉心她爷爷,那会儿根本就是被家里强迫着娶的杜玉心的奶奶。这事儿,儿子年轻不知道那会儿发生的故事而已,杜家老一辈的人都心知肚明的。现在,杜玉心她爷爷,想和旧情人复合,杜玉心的爷爷对此甚至是发话了,说这是所有人欠他的。没有人可以反对。 最终,只可怜了这个杜玉心。 三岁的娃,父母没了,奶奶没了,唯一剩下的爷爷,却只想和旧情人重新开展新生活。 所以说,不是所有被抱养的娃,都能苦尽甘来,都能找到一个比原先更好的亲生家庭,然后来一个大逆转。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杜玉心这种情况。(未完待续) 对不起 杜儒霖把杜家的面包车停靠在了马路边上,熄了火,拔出车钥匙。 旁边挨着路边的是一家烧烤大排档。 陆南一个人独自坐在一张小四方形的餐桌边,点了一瓶啤酒,再来一盘烧烤,边吃,边喝。 夜幕降临了,城市里的星星虽然不多,可是街道上满街的灯火,宛若繁星,夺目灿烂。 小吃街一条龙,生意别提多火爆。那些白天打着领带穿着西装的白领,从写字楼出来以后,懒得回家做饭,都是在这里解决的晚饭。到处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人,有白领阶层,有蓝领阶层,甚至有大老板在这里邀请贵客,赤着脚走路在这里挨家挨户乞讨的乞丐都有。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地方,白天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地位,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杜儒霖心头的那种郁闷,伴随看见陆大小姐居然在这里喝啤酒的瞬间,慢慢地得到了一股疏解。 说到底,她不也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和他一样,会有七情六欲,会有不满和不高兴的人。 陆南抬头看见他了,冲他眯了下美丽的双眼皮眼睛。那副眯眼的神态,好像一只伏潜在黑暗里的猫咪。 杜儒霖心头猛地咯噔,接着,全身都要冒起鸡皮栗子。 四周,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看着他这个平凡的大块头。原因很简单,只要有陆大小姐存在的地方,那个地方注定会成为一个舞台,一个聚光灯无数的中央区域。 早就不知道有多少色迷迷的眼睛在盯着陆大小姐的一举一动了,只是,不管是聪明点或是愚蠢的男人都知道,陆大小姐不能惹,仅靠陆大小姐身上穿的那身迷彩服,足以把一支军队给吓倒。 即使是这样,杜儒霖在意识到有那么多男人在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头一样不舒服。 他不喜欢,其他男人用各种迷恋的目光看着她,这种不喜欢,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真的很喜欢她。和其他庸俗的男人一样,只想单独把她占有。 “过来坐吧,杜家的小子。”陆丫头嫣红的嘴唇里咂一口啤酒,说话的口气俨如大领导训斥小职员似的。 对于她这种口气,杜儒霖见一遍震惊,第二遍,震惊外加奴才似的不由自主地服从了。 在发现自己的腿不由自主听从她的命令走过去以后,杜儒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正所谓自古以来流传许久的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他是个英雄,都难逃陆大小姐这一关。 安慰把自己以后,杜儒霖想象自己是杨过。嗯,他最喜欢的武侠人是杨过。总觉得只有杨过与小龙女之间的爱情,符合他和陆大小姐之间的这种紧张的关系。 其实,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坐这儿,椅子。”陆南踢了只椅子到他面前。 杜儒霖悻悻然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桌子很小,以至于,扑到他鼻尖的,全是她喝了酒以后从香唇里吐出来的酒气,那么的香醇可口。 从不知道,女人喝了酒以后,原来是这样美丽的滋味,勾人魂魄。 可以想见的是,她绝对不像平常的良家妇女,酒量不仅非常好,而且很有克制性。桌上一共放了三瓶易拉罐的啤酒。一瓶空的,她在喝第二瓶,但是,只是倒进了中规中矩的玻璃杯里,很有耐心的,慢慢品尝。 这样喝酒,不仅不伤胃,而且富有营养。是的,啤酒是被科学家证实过了,富有营养的一样东西,只要不是喝醉酒,完全不伤身体。 陆南的酒量,是由君爷等一群人亲自培养起来的。比起从小教育女孩子不要喝酒,不如,让女孩子适当从小培养起一点酒量以防万一。毕竟,养出来的女儿,永远不可能是温室里的花朵,是需要到外透气,到外自由生长的。 杜儒霖看着这一切很惊讶。 在他想象里头,陆大小姐这样的人,是不该喝酒的,应该和他杜儒霖一样,拿个玻璃罐罩起来的。 “喝杯酒吗?”陆南说,很快的,她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要移到他面前的啤酒罐,“你有病,不能喝酒。” 陆丫头完全没有喝醉,只是单纯的,有点儿说漏嘴。 杜儒霖的脸上一黑,嘟囔道:“我的病早好了,谁和你说的?” 听到他这话,陆南的眼珠子,在他那张比正常男人过于白皙的脸上,乌溜溜转了一小圈儿,嘴角随之扬了下:“你说,有可能是谁和我说的?” 不太可能是他爸妈吧。杜儒霖想。 “总归之,不管是谁和我说的,我只能说,我得到的消息肯定是最可靠的。”陆丫头道,一句让他反咬的机会都没有。 杜儒霖深刻地感受到,坐在她面前,除了被她的美貌吸引迷恋了以外,余下的,基本都只能是打击。 “不能喝酒,吃点烧烤吧。哦,对了,烧烤你也不能吃,这个太热气了。你吃点粥吧。我让他们给你煲点砂锅粥,怎么样?你还没有吃饭吧?” 刚想反驳她的嘴巴,最终得到的回应是,自己肚子不争气唱起的空肠计。 陆大小姐扬起手,喊来店家的服务生,点了个砂锅粥,最普通的生鱼粥,接着对他说:“我是拿基本工资的,钱太少,所以,没有办法请你吃大顿的,只能请你多包涵了。” 让女的请男的吃饭,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杜儒霖才不可能做这种事。 杜儒霖双手摸起了身上拿钱包,说:“这顿我来请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是我招你来吃饭的,能让你请吗?”陆丫头除了一眼不知所觉地娇嗔瞥他以外,声音和脸,逐渐地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事儿低微了下来。 杜儒霖一开始,只被她那随意的一眼一瞥勾了魂魄,接着,在她说了几句话以后,仿佛才听进去了她说的什么话。 陆丫头说:“我妈做生意的有钱,本来这顿饭,应该是她请你。因为这事儿,根本上是她惹出来的事。她欠你的。没有办法,我是她女儿。她做错的事情,由我这个女儿来当面谢罪,你会接受的吧?” 可见得,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糟糕的事情,她都知道了。既然,这事儿都闹的这么大了。她还能对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毫无知情吗? 乍听说原来自己小时候,和自己哥哥在娘胎里已经被母亲指定和杜家的小子结上缘分以后,陆丫头简直是张开嘴巴宛如吃了一个大鸭蛋。 因为,这简直是她听到过的,天下最可笑的一件事。偏偏,只有她那个愚蠢的妈能做出来的蠢事。 不说她陆丫头,和后来这个杜家小子是不是相亲相爱。但是,她陆丫头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是未来的陆家继承人。再怎么找,都不可能找杜家这样的人家结亲。说句坦白话,这不是说是看不起杜家,是不想连累杜家。 做陆家的儿媳妇,和做陆家继承人的女婿,完全是两码事。杜家能担负起,整个陆家风风雨雨的大任吗?根本不可能。 这桩所谓的娃娃亲,从根本上,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她大舅那样高瞻远瞩的人,才会从一开始否决这样的无厘头的笑话。只有她那个愚蠢的妈,害到另一家人到至今都做着无厘头的美梦。 陆南咂巴咂巴嘴角,分明是留意到了对方看着自己的那双迷恋的目光。或许,真的犹如大舅说的那样,她掉以轻心了,只以为,眼前这个小子,和那些平常走在路上回头对着她看的普通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男人生性都是好色的,这点身为大美女的陆丫头从小就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在她知道,原来在这个小子背后有这样一段注意她的缘故以后。 陆丫头嘴角微翘:“你是在我小学的时候,趁着我不注意,利用店家卖东西给我时,偷的我的电话号码,是不是?” 这种要她私人号码的伎俩,小北子用过。她那时候,只以为是小北子故伎重演,没有想到,有这样另外一号人物存在。 杜儒霖一听这都被她说中了,仿佛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现在,她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如果是普通的女人的话,最少,会看着他的神色里,表现出与平常稍微不一样的神情来,比如说女性的羞涩。 没有,在她的脸上,神采里,都完全没有办法发现到这样一种东西来。 杜儒霖的心,一路沉到底。 他早该知道的,她是与众不同的,根本,不是他这个土小子可以去攀附的一只凤凰。 “对不起。”陆南道,“这句话,我代替我妈说的。或许,我妈今后,会对你们全家人说。让你们全家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我妈的错。如果,我早知道这件事的话,绝对不会让你我见上面,说上话。这对于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杜儒霖的呼吸一下子发了紧:“什么对不起?我用得着你来说对不起吗?” 陆丫头撇撇眉头:“我说我自己的而已。你听了接受不接受,我不可能勉强你。毕竟,你爸妈这么多年,不都是没有办法接受吗?” 后面那句话,才像重锤似的,砸在了杜儒霖的心脏上。 他们杜家之所以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的话,没有办法对这件事释怀,实际上陆丫头说的没错,除了自卑以外,他们一家莫名其妙抱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贯彻到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总得看穿一切的。不要以为,我有多好,我是个多好的女人,娶了能怎样?”陆丫头咂巴着啤酒边说,“你要知道,我这话不是安慰你。你要是有点脑子,都会知道,娶了我这种女人麻烦多多。你妹妹很聪明,不是吗?那你应该不比你妹妹傻。女人嫁男人,和男人娶女人是两码事儿。婚前和婚后完全是两码事。你得想好了,娶了我这种女人以后,你能受得了吗?” 刚才还垂着头的杜儒霖,现在听到她这话以后,显然,没有把脑袋垂到地上去了。皱起的眉头,是宛如照镜子一样,看着地上自己被灯光拉出来的倒影。 她说的,是没有错。 一个美貌的女人,固然让人留恋。可是,是男人,娶老婆,想的都不该是老婆的美貌而已。尤其,像他这种家境一般的男人。说句实在话,陆丫头这种大佛,不是什么人家都能供养得起的。至少杜家这种小规格家庭绝对是承受不起这样的大佛入室。 很简单,只听她那像大领导一样的口气,他的家里人,那些长辈,能在她面前端得起长辈的架势吗?人都是这样的,在她面前既然都惭愧的长辈,到了背后,不都得批她的不是,说她这个儿媳妇趾高气扬的,完全没有当儿媳妇的资格。 婚前和婚后,完全是两码事儿的。 他妹妹是聪明,有这个能力把控一切。所以,陆家才看中他妹妹,认为合适。 与妹妹不同,他说起来,是个窝囊废,一个病人。 君爷是当医生的,很清楚他的病是怎么回事,因此,一点都不认为,他能是适合他侄女的男人。 道理都想的明白,可感情上能不能接受是另一码事。尤其是现在,与她如此接近,能听着她迷人的声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来的勾魂的清香。 杜儒霖感觉自己要疯了。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啤酒。 陆南一愣,没来得及抢回来时,只见他一口,直接就着啤酒罐口灌进嘴巴里。 “喂,你发疯不要连累到我,好不好!”陆南叫着,把他手里的啤酒抢回来时,忍不住大骂,“你上次已经给我添麻烦了,知道不知道?你是成年人吧,有点自制力好不好?!” “你懂什么?这些话不用你对我说。我的朋友都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都是你这样想的!” “那也都是因为你自己没有自制力。如果你自己有自制力的话,谁会怕连累到你。你看看你自己,这幅丧气犬的样!小北子追了我那么多年,到现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从来就不会像你这样给我添麻烦!”(未完待续) 才子佳人 是听说追求她的男人很多,优秀的男人更是比比皆是。杜儒霖那口气简直是喘不过来了,说:“是,我是比不上那些男人。追你的男人一大车,我就是那个吊车尾的,怎么了?怎么,不允许人家喜欢你吗?你可以把我摔出去,但是你没有办法阻止我的心,我自己都没有办法,你知道吗?!” 神经病。陆丫头心里想。但是,很快的,她想到了杜玉心今天刚和她说过的话。 所谓的恋爱的滋味,就是基本上管不住自己的心。 这个男人,对她动了情。所以,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你回家去吧。”陆南挥挥手,“我给你叫辆计程车,算我倒霉,车费我来付。” “用得着你付车费吗?我自己能走,脚都能动,跑几千米都没有问题。你不要把人都看扁了!”杜儒霖啪脚踩地上站起来,宛如一座泰山一样地说。 陆南仰头看着他突然站起来拍着胸部好像史泰龙的态势,只觉得吃惊又好笑。 这个男人是孩子吗?竟说一些孩子模样赌气的话。 无论是小北子,或是叶家二公子,可从来不会对她这样说话。 杜儒霖低头看着她微翘的眉毛嘴角,知道她这幅神情是不屑于自己,可分明是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突然间,一只手,按在了他肩头上。杜儒霖甩了甩,没有甩开,而他眼前的陆大小姐很显然整张脸色都变了。 陆丫头这个变脸,除了让杜儒霖惊心胆战以外,是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医务室里她接到谁的电话以后,一样整张脸犹如现在这样变了颜色。 只能说,陆丫头素来是个沉着冷静到犹如君爷那样的人物,能让陆丫头实际上变脸的人,世界上可能找不出几个出来。 杜儒霖想到这儿,心里头有点焦躁,是想什么人能影响她成这样。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于她有不同意义的人。这对任何追求她的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南低下眉头,很显然想着视而不见,拿的啤酒罐在嘴角边继续喝着。 “想喝酒,没有找到伴儿,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我不是说了吗?我回来了。” 说着,那人轻轻一推,杜儒霖毫不费力地被他一推给推开了,让出了自己的椅子。 那人也是根本不问其他人意见,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对着陆南。 杜儒霖踉跄了两步移开以后,回头,使劲儿睁眼,想看清楚眼前坐着的是什么人。 只见那男子,白色西装西裤,带着一条金纹领带,白领精英的模样。不说穿着打扮已经比他杜儒霖高上不止一个等级不说,论相貌,天,一个男人,也能长得这么美的。 面如冠玉,英挺笔直的鼻梁,好像黄金分割线一样,把一张脸的五官都恰巧地分开好了。眉毛是犹如一笔勾画出去的浓墨,是画里最俏丽的那支柳枝,几许销魂之意油然而生。至于那双在灯光下仿佛荡漾着金色光芒的眸子,更是有种让人不得不向上尊仰的富贵和态势。 微微的澜意,含着微笑,是春风一来万树花开的那种盛季场景。 没人能从男子那张脸上移开半寸目光。 四周所有的目光,已经都有种停止呼吸的感觉。 那些本来各自纷纷扰扰说着自己无聊话题的人,一下子全变了,变成是:“拍电影吗?” “哪来的电影明星?” 那全都是因为,眼前的才子佳人,俊男美女,怎么看,都是天生绝配的一对儿。 陆丫头听着四周闻风而来的舆论,狠狠地嘴唇里切了一声出来:狐狸嘛。惯用的手段她会不知道? “跟踪我?”陆丫头张开薄唇,对着那只叶狐狸,似笑非笑,锋芒绝对是争锋相对,“你不嫌烦吗?” “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一点都不烦。”叶狐狸好脾气地随着她话说。 陆丫头沉了脸,他的言外之意她都听出来了,他觉得耍弄她永远是乐趣无穷的事情不是吗? “不吃了。”陆丫头的脾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扬手叫店家来结账。 对面的叶狐狸说:“已经给你付完帐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丫头瞪了眼。 “在你刚刚和这位杜先生说的忘我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说话说到忘了神,怎么,我再不出现,那可就不太妙了。” 陆丫头才懒得搭理这只狐狸说什么鬼话,反正,狐狸嘴里巴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可能是可信的。 起身,她就往外走,走到结账的柜台,冲着那有些发呆的收银台小姐说:“算一下我那桌多少钱?” “那位先生已经帮你付过款了。”收银台小姐答,眼睛在望到叶狐狸那儿时,明显心跳加快,眼神飞跳。 “我知道!”陆丫头说着都有些不耐烦了,“你把钱退给他,我不需要他帮我结账,你明白没有?” 收银台小姐为此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我们这里结账已经结完了。你们之间有什么其它交易,麻烦你们自己解决。” 这时,叶狐狸拿起她那瓶没有喝完的啤酒,放到自己的嘴唇边。 “喂!”陆南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冲狐狸的背影吼道。 狐狸置若罔闻,闻风不动。 陆丫头只好像火箭一样冲过去,抢下他手里的啤酒罐:“你疯了吗你!想和他亲密接触吗?” 不好意思,她陆南喝酒用玻璃杯的。实际上,狐狸拿的那瓶易拉罐是被杜儒霖的嘴唇和口水沾过的。 对此,杜儒霖已经有些目瞪口呆了。 叶狐狸转头看着她,眉梢犹如春风刮起的柳枝随风荡起了姿态,说:“原来,你是怕我沾了他的口水——” 槽!她陆南这是好心被狗咬了,是的!绝对是的! “你要沾就沾,关我啥事!”陆南把啤酒罐扔到他头上的趋势。 叶思臣手脚麻利地把她抛来的啤酒接到手里,拿起刚才放在椅背上的大衣,紧随她身后:“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用得着和你说吗?” “你怎么不好奇我出现在这?” “你不是说了吗?你妒忌这个小子!” 叶思臣对此,好像都有些无可奈何起来,眼看杜儒霖射过来目光,嘴角略带深意地勾勒下:“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来见你之前,是在谁家里?” 陆南停住了脚跟,转回头,满腹子狐疑和警惕看着眼前的狐狸。 限量级的兰博基尼跑车,随之出现在了杜家的面包车前面。叶狐狸优雅地打开车门,做一声:“上了车,我再仔细和你说,这里不太方便,不是吗?” “怎么不方便了?” “除非,你想让那小子听见。你真想让他继续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陆南的脸陡然再一沉。不用说,这只狐狸在她这儿是守株待兔许久了。只等她一下不留意到时候马上出手。 不管怎样,她是不能再连累杜家人了。像她舅妈说的那样,这样做,不是一个好女人。是美女的话,越应该意识到自己身为美女的义务。否则,就得被人说得和娼妇没有两样。 陆丫头弯腰,钻进了兰博基尼的车厢内。 叶狐狸给她体贴地关上门以后,坐上驾驶座。 开车过来的司机则自动自觉地从车上撤退下来不打扰主人的好事。 闪亮的,仿佛用金打造的兰博基尼开走了。 余下的,只有杜家那辆脏兮兮的白色面包小货车。 四周的看客们都不有发出这个世界上冰冷的旁观者固有的那种嘲笑声:自不量力! 什么叫做自不量力? 杜儒霖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走向自己家那辆小面包车前面时,终于刹住了脚。 这个包袱过于沉重,他真的是快喘不过气来了。 在他快倒在面包车车门上的时候,叶家留下来的司机走上去把他扶住,接着向旁边的人喊道:“麻烦打下医院的电话。” 开走的兰博基尼,由于小吃街夜晚的游客特别多,有些拥堵,只得慢慢往前开着。 陆南能从车前镜里清楚地看见她随车离开以后那里发生的事,她的眼神慢慢地暗了下来。 叶思臣一边手握方向盘,一边瞄着她的侧脸,说:“放心吧,我的人留在那里,会照看他的。” “从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好心的人!”陆南翘起嘴角嘲讽道。 “你知道,我这不是好心,只是纯粹的解决一些麻烦事儿。”叶思臣说。 陆南知道,知道他说的全是实话。这让她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快喘不过气来。 什么叫差距。这点,她早就从小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她是陆家大小姐,但是,正是眼前这个男人,从小教会她什么叫差距。 所谓差距,除了家境以外,还有人天生的很多东西,天赋这个东西,是老天爷赐的,不是你说想要努力就能要到的。 可见,老天爷对杜家不公平。瞧瞧,给杜宇遗传的烂赌,把一个家都毁了。给杜儒霖留下来的病,毁了几乎杜儒霖一生。相比之下,这位叶家二公子,从小几乎是一帆风顺的经历。当然,叶思臣肯定不承认这点,要说他们叶家,一样是遭受过不少大风大浪大雨的。 普通人家遭遇过的劫,叶家也有。唯一不同的,只有叶家人,比如他叶思臣比起杜家人,抗压的能力高得多。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公平的只有一点,生和死。 陆南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拿只手枕着后脑勺看着叶狐狸:“说真的,你真的不烦吗?” “不烦。”叶思臣说,脸上那些温吞无害的笑容逐渐地消失,变得有些沉重地说,“我刚才只怕你想歪了。” “什么?” “怕你,因为你妈的事儿,受打击太大。” 陆南转过脸,想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有些事情,她其实根本不想他知道,很丢脸的。 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哗哗哗响了起来。 陆南掏出手机一看,见是自己那臭屁双胞胎哥哥西西,眉头一挑。原先她还想,家里人从此没有一个愿意睬她了呢。 都关心她妈去了,她陆丫头压根儿不需要人关心的样子。 按下接听键,蒋西的声音宛如老妈子一样从对面喷出来,说:“我说你,干嘛和妈赌气?每次你和妈堵完气,纯粹是给你自己找罪受不是吗?这种教训一次两次,我和爸都不知道提醒你多少次了,结果你都不听,你说你活该不活该!” 本来以为来几句关心安慰的话,果然事实证明她陆丫头是痴心妄想。陆南别过脸。 蒋西见她没答应,好像是被身边的人扯了下衣角,转了口气说:“傻子,不要胡思乱想了。” 陆南分明是听见了对面的动静,笑问:“你现在在哪?你和嫂子住的出租屋里面吗?” “当然了,我是结婚了的人,不回自己家住到哪儿住?”蒋西说。 “那就对了。你是结婚了的人了,自立家业的人了,还管家里那么多事干嘛?” 蒋西跳脚:“我是你哥是不是?我结婚了,难道就可以永远不管你的事了,我不是你哥了?你做美梦吧,臭丫头!” 难得可以见到西西如此火爆的口吻,直接把身边那位给吓着了。 陆南撇撇嘴。 可很显然,蒋西嗅到了什么味道,问回她:“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陆南刚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时,身边的狐狸先抓住时机和未来小舅子打好关系:“你好,西西。” 陆丫头当即身体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听听叶狐狸这个口吻,好像和她哥是多熟悉似的。 实际上,叶狐狸和蒋西接触不多。原因在于蒋西永远对于狐狸这样和自己智商差不多的男子保有敬畏之心。 蒋西在愣一下时,另外一位人物明显已经被叶狐狸的声音勾走了。 刘明明的声音立马凑到了手机前:“叶先生是吗?你好,我是刘家的——” 话没有完,蒋西一把将刘明明的脑袋推开,加上瞪眼珠:你现在是谁的老婆了?是有夫之妇了,知道吗!还敢勾男人做生意?! “哥。”陆南在警告叶狐狸稍安勿动以后,道,“谁让你打电话给我的?”(未完待续) 姐妹 “这用得着问吗?”蒋西支支吾吾的,“家里不是爸妈,还有谁会让我打电话给你?” 蒋西的意思是父母始终关心她。 陆南把兄弟的通话挂了。 叶思臣瞄见她这个动作,问:“怎么,还是心头的疙瘩放不下来?” 陆南斜射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脸上:“我爸让你打电话给我的?” “是。”叶思臣可不会像蒋西支支吾吾的。很明显,比起蒋西这个当哥的,更了解她陆丫头的脾气。 陆南切一声。知道自己爸中意他,而且自她小时候就中意。她都想不明白了,她爸究竟满意这只狐狸什么地方了?不就是一只狐狸吗? 她爸居然能放心把自己心爱的女儿交给一只狐狸。 只能说,这只狐狸不得了,知道擒贼先擒王,知道想抓女人的心,不如先抓老丈人的心。 初夏和杜宇赶到医院,看见了在急诊室躺着打上了吊针的儿子。 急诊科的医生对他们夫妇俩说:“听说他以前患过白血病?” “是。”杜宇擦着汗,心头凸凸凸地跳。 初夏更是揪紧了胸前的衣服。 “这个病,虽然说第一次治疗有效果,但是,之后五年是关键期,你们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杜宇和初夏连点头。 “那么,最好不要再给病人任何压力和刺激。这样对于他的病情才有帮助的作用。” 这个他们当然都知道。问题是,他们给了,都给了。不让儿子有任何生活上的负担。儿子要什么,他们都给什么。 初夏捂住了双眼,想到今天刚为了儿子和多少年的好朋友反目。 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为儿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偏偏,还是—— 杜宇从口袋里抽出来的烟条,被旁边的保安看见以后,拦了下来。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 杜宇只好拿着烟准备到外面抽,喘口气。 对此,初夏开始冲他背影骂了:“你抽什么烟!你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抽烟!” 杜宇手指把那只烟条颤抖地转了转,随之,扔到了地上,用脚跺了两下。老婆都这样说了,他还敢抽吗? 折回头,两个人,却都不敢靠到儿子床边去看。 害怕,恐惧,想到那个时候,儿子快要死的时候。所以,他们可以习惯杜玉心躺在病床上,但是,根本不习惯杜儒霖躺在病床上。杜玉心是从小有病。杜儒霖不是,从小那么健康的一个孩子,他们的亲儿子,结果几年前,突然一场大病把他们的儿子都毁了。 到现在,他们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他们种了什么恶果,做了什么孽,导致最终的报应都在他们的儿子身上了。 说他杜宇烂赌的报应吗?他杜宇已经改邪归正了,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家产全无,公司股份都丢了,难道还能怎样? 杜宇沉沉地喘出口气:“你和蔓蔓说了吗?” 初夏点了点头。 “蔓蔓怎么说?” “这回她好像站在她哥那边。” 杜宇狠皱了下眉头:“那毕竟是她亲哥。” “亲的终究是亲的。”初夏到这会儿,仿佛才看明白了,那两兄妹,平常怎么吵嘴,最终心里面是挨在一起的。 “就是,我一早都说了,从当年一开始,我和你说过,你顺着她脾气,阻拦她和她哥没有好处。到最后,不过是让她哥厌恶了我们罢了。她哥又是个记仇的。” 初夏嘴角溢出一声冷笑。 这叫做好心没有好报吗? “你这就叫做,良心被狗咬了差不多。”说老婆的杜宇,没有忘记自我批评,“不过,不说你,我也一样。什么都想着她,结果,哪里想到,最终,她和她哥一块把我们都咬了。” 初夏愁着眉头:“现在不是我们两个放不放得下面子的问题了。虽然蔓蔓一直说是我们两个好面子。可她不想想,儒霖压根就是喜欢她女儿。” 对儿子这点,初夏作为母亲,可是从小都看在眼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想想那会儿,她抱儿子上蔓蔓家住。儿子每次和小南南睡在一块,马上两只眼珠子睁得死大,不哭不闹。 多漂亮的小女孩! 不要说她儿子好色,那个林家的儿子不也一样,从婴儿时代起被陆南迷得神魂颠倒的,到现在,都不舍得放弃。 只能说,这些人,都是前世欠了陆南的。 “如果我们现在松了口,不是让我们儿子直接去寻死吗?”初夏喉咙里呜咽着。 现在,是她和老公当坏人了。全部人眼里的坏人了。 杜宇吐口唾沫。要说整件事的起源,闹出来的,倒还不是蔓蔓。毕竟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平安无事度过了。儿子没有必要和陆南接触,终究不会有那么大的打击。可是,现在因为杜玉心要和陆家做亲家,把原先的和睦全毁了。 “如果玉心真嫁到陆家去,以后,我们不得经常和那家人见面?”杜宇说。 初夏不能否认这点,虽然,她知道,这样会对不起养女,可是,不能这样算了,绝对不能。话说,杜玉心既然是他们养起来的,需要知道报恩,知道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把她哥往火坑里推。 “到了哪天,陆南真的出嫁了,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你让儒霖怎么去面对那家人。但是是亲家的话,终究是要见面的,是不是?”杜宇说着,“当作没事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可能吗?” 初夏摇摇头:“不可能。他从小喜欢陆南到大,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呢?不然的话,林家也不会对陆家放话了。” 杜宇其实也不想说蔓蔓的坏话,这个师妹,毕竟以前帮他们俩那么多,他和老婆的婚姻能挽回来,还不是靠了蔓蔓。因此只能叹气:“蔓蔓当年,这个女儿生出来以后,一直都是不怎么喜欢。可能蔓蔓自己知道,终究会变成这样吧。” 初夏默默地垂下头。心里可以想象,自己好朋友蔓蔓的心情有多么糟糕。或许,在蔓蔓家里,一样在吵架。 “如果玉心不嫁陆家的儿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不对?”杜宇说。 初夏想来想去,真的,是这样了。 只有杜玉心不嫁陆征,什么事都好说,一切或许可以回归于平静了。 “我来和玉心说说吧。”初夏考虑着。 “你怎么找她说?”杜宇问她,“她现在在君爷那里。君爷下了命令,不让我们进去看她。” “我找蔓蔓。”初夏几乎不假思索,“这是她欠我的,肯定得办到。难道,连见我自己养出来的女儿,都不行吗?这不合道理。你打她而已,我可没有打过她。” 杜宇心虚地咳嗽一声:“她对你说的?” “说是证据确凿。”初夏冷冰冰地瞄了他眼,“你这个脾气也得改改了。不就是输光了钱吗?你回家对老婆发火也就算了,把面子都丢到了外面给人看了笑话。” “这个,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要不,去一下戒毒所?” 杜宇一声不敢再吭。 初夏道:“我这就算是,帮你去登门道歉,他们总不能拒绝的吧?” 杜宇留在医院陪儿子的时候,初夏在路上买了两袋水果,搭上车,直接去到了蔓蔓和君爷家的大院。她想的很简单,如果蔓蔓不接受,她只能直接闹到陆家去了。闹到全区都众人皆知。反正,她和老公的脸没了就没了,儿子的命,总不能没了吧。 眼看都是晚上了,蒋衍下厨,给自己和老婆简单炒了两个菜,加上白饭。儿子结婚后搬出去了,女儿今晚闹脾气离家出走,家里倒是清静了,仿佛回到他们新婚的时候。 蒋衍美好地这么想时,把菜端到餐桌上,见到蔓蔓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机目不转睛。 蔓蔓是那种,有什么心事都不喜欢说出口的人。因此,家里人都怕她和陆夫人一样的毛病,给抑郁在心里了。 蒋衍叫了一声:“蔓蔓,吃饭了。” 蔓蔓没有动。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 这个点上,是谁呢? 看看钟,八点,其实他们是吃饭晚了。人家上门拜访的话,理应是这个时段。 蒋衍拿起了对讲机,和大门的门卫沟通。 门卫说:“她说她叫初夏,我们都认得,直接放她进来吗?” 初夏来了。 蔓蔓站起来,说:“让她进来吧。” 吵嘴归吵嘴,多少年的好姐妹,怎能说散就散。 蒋衍是好老公,都依从太太的。 初夏通过门卫的检查,提着水果上楼到达了蔓蔓家。 蒋衍给她开门。 初夏见到他们夫妇,嘴角弯弯地笑着,脸上像平常一样,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进了门,把水果往客厅里的茶几上一放,望到了他们那桌没有开筷的菜,说:“怎么,还没有吃晚饭吗?” “你吃了吗?”蔓蔓打量她,“你自己一个人来?师哥没有陪你来?” “他陪我来做什么?”初夏嘴角的笑意未减,“你今天不是在电话里才说过你师哥不像话,打了人。他要是敢来,那就是欠揍。不,他不敢来。” 接连几句不敢来,好像他们这家里是猛虎野兽一样。 蔓蔓皱褶眉头。 蒋衍想了下,说:“初夏,你这样,让蔓蔓先吃了饭,有什么话再说好吗?” “当然了。”初夏一口就答应,“我这可是琢磨着八点才到你们家里的,就生怕打扰了你们家吃饭。” 蒋衍只能说:“是,今晚我们开饭是晚了些。” 初夏走到餐桌边,是蒋大少做的菜还是蔓蔓做的菜,一眼都能分辨出来。蒋大少跟老婆学了多少年的厨艺,最终还是会炒焦菜,于是,对着蔓蔓说:“你看看你老公对你多好。要是我家杜宇,你师哥,能做菜给我吃吗?他做不好菜都不会做菜给我吃,知道吗?” 蔓蔓没吱声,仿佛木头人似的。 初夏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说着:“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过来把饭吃了。你哥今天已经对我老公发了脾气,好像想吃了我们家似的。要是知道我上你们家来以后,你连饭都不吃了,你哥这不得把我都吃掉了?” “他——不敢的。”蔓蔓终于开了嘴。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要是不敢,人家不会叫他爷了。”初夏笑道。 蔓蔓接到她这声意味深长的笑,迈开了脚,走到了餐桌边,和老公一块吃起了晚饭。 蒋衍偶尔看看她,偶尔再看看在客厅里代替了蔓蔓坐着像是目不转睛看电视的初夏。 都多少年的情分了,如果今儿真闹开,真的是,忒么的伤人,不是吗? 蔓蔓吃了一碗米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夏说那些话的缘故,她比平常吃的还要多一些。虽然,老公又把菜炒焦了,盐和焦味混在一起特么的难吃。 蒋衍都不敢让那盘炒焦的菜给她吃,只推那一盘蒸好的鱼,最少不会焦不会太咸的,给她吃。 蔓蔓开口对老公说:“等会儿你洗碗,我和她单独说两句。” 不是让他直接出门遛狗去,蒋衍已经心里比较踏实了,道:“慢点说,你也不要急。她说什么,你先听着。想不到更好的主意的话,找我商量。总之,你不舍得,她肯定也不舍得,都这么多年了,什么风雨都一块经过了,是不是?” 蔓蔓想的也是这样。什么糟糕的事儿她们俩能没有经历过?所以,再糟糕也就是那样了。 不过,这确实是这么多年来,她们这对好朋友之间起了口角。 说初夏了解她蔓蔓,她蔓蔓何尝不了解初夏? 饭后沏了壶茶,蔓蔓端着花茶壶走到客厅,再拿两个玻璃杯子倒着。 初夏等她把杯子倒满,说:“不用那么客气。” “你上我家里来,哪次不是喝茶吃东西的?”蔓蔓说。 蔓蔓说的没有错。她把蔓蔓家当自己家,从来到蔓蔓这儿,都是肆无忌惮地吃茶吃东西,东南西北乱聊一通,什么话没有说过。 谁让她初夏是拼命三郎,天下,偏偏没有她初夏会害怕的事。直到前几年儿子一场大病。(未完待续) 蔓蔓的目的 “你现在让她回去?她那么辛苦到了这儿,这样回去?”君爷略带嘲讽的眼神儿,扫过初夏喘气的脸,“怎么,不是为了儿子愿意连命都不要了,这样就怕了?” “你,你说什么!”初夏瞪了瞪眼。 “我说你和你老公一样欺善怕恶。你老公见到我也是屁都不敢放了。”君爷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初夏磨起牙齿:“谁见着你能不怕?” “你养女就不怕。” 杜玉心不怕? “再说你当年,你初夏怕我吗?为什么现在反而怕了?你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君爷的目光冷冷地点在对方心口上,“所以,说你和你老公自己心虚,死活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怎么,怕当了好人,你儿子就死了?” 初夏感觉两条腿继续发软。 蔓蔓见着,都害怕起来,上前去扶她,忍不住对自己哥说了一句:“让她歇会儿,喘口气。” “是她自己斗志昂扬说,要来打一仗的。结果这个仗没有打呢,她自己先软了。”君爷别具深意的话对着妹妹说的,“你心里更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蔓蔓知道,这其实是杜家无理取闹。再怎么为杜儒霖着想,都不应该牺牲掉杜玉心和陆征。 其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杜儒霖振作起来,别无其他。 君爷冰冷的目光再扫了下他们两个,最终落在战战兢兢的初夏身上。 初夏猛地对上他的目光时,直觉里拼命摇脑袋,感觉他接下来的话才是致命的一击。 可君爷才不会管他人怎么想,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直接道:“南南近期会找到结婚对象。所以,你放心吧。以后你儿子不用再乱想了。早点死心,早点涅槃重生。” 初夏的眼睛真的猛然一翻。蔓蔓扶不住她,一块儿坐到了地上。 “蔓蔓——”初夏抓住蔓蔓的衣服,骤然痛哭了起来。 蔓蔓轻拍她的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早点认清现实早点好。说起来,都是她女儿惹出来的孽障。 早从一开始,她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她都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了。 “对不起。”蔓蔓说,“这事儿都是我弄出来的,我知道。” 初夏只是哭,像个孩子,什么表达都不会。 蔓蔓叹气:“你说我还能帮你什么?” “我怕他会死。”初夏啜泣道,“你没有试过,试过你孩子要死的感觉。等你也尝试过了,你就知道,什么都完了。你情愿自己去死。毕竟再怎样,都应该是你先死,而不是你孩子先死,是不是?” “是——”蔓蔓是很难想象初夏的感受,毕竟她没有经历过。她两孩子是混世魔王,一出生,都不用愁需要大人来操心的。身体自小到大,更是无比健康。 她蔓蔓从来对孩子的祈祷都是只有一样:千万别惹祸! 君爷在这时候,却是在旁边冷冷开了一声:“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早点做好预防。” “什么?”初夏瞪着他,“你都为了你儿子不阻止,还有理由说我什么吗!” “你的做法毫无道理,而且根本治标不治本。就算我们陆家答应你儿子娶南南,你们杜家能担负起南南吗?南南是什么脾气,你这个做阿姨的能不知道?” 陆丫头是座大佛,哪里是杜家能容得下的? 初夏喉咙里再滚了下口水,这会儿只能静静地听君爷怎么说了。 “给你儿子安排相亲。然后,你和杜宇如果真的和好如初,为了这个孩子,早点想办法怀上第二胎吧。我知道你生第一胎时有阴影,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既然你说身为母亲什么都愿意为孩子做,准备怀第二胎。技术方面,我这里可以提供支持。” “什么?”初夏一时听不明白。 蔓蔓这会儿帮起大哥解释着:“是胎盘和脐带血,可以救儒霖一命。” 初夏醍醐灌顶,猛地想起来了。可是,她和她老公如今的关系,说句不好听的话,自从那次快要闹离婚以后,他们两个人根本不睡同一张床上了,都是分开睡的。 见初夏一时都没有任何表态,蔓蔓都能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有矛盾没有解决。 君爷把人叫过来,开车送她们两个回去。 蔓蔓扶着初夏一块走时,赵文生拿了车钥匙走过来,带她们离开。 君爷目送她们走了以后,回到自己办公室,见到了在那里等他的白露。君爷一开口就说:“你可不要因为囡囡对你哀求几句,把你儿子都不顾了?” 白露听到这话,那真是忍俊不禁。这是说谁呢。再说了,受不了蔓蔓哀求的人,应该是他,从来不是她。 “没事,我儿子肯定比你妹妹重要多了。况且,这事儿杜家不占理。”白露道。 君爷听见她的话好像放心了,走过去收拾桌上的东西,说:“我们回去。” 白露一听,貌似有些不赞同。 到底还是母亲更担心孩子。 君爷见她犹豫不决的,只得开了口:“他自己能做好的。他是成年人了,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的话,怎么成家?说是年底要娶人家,他可是当着多少人的面说的。” 白露好像第一次听说儿子这个壮举,露出惊讶的眼神。要知道,小包子从小可是个害羞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人家表白,想想都害羞。她白露反正,还没有儿子这个英勇呢。 “走吧。”君爷收拾完东西,主动把手臂伸给对方。 白露真是害羞了下,才像儿子羞羞答答一样挽在了君爷手臂上。 君爷对此好像有点吃惊,挑了下眉。 白露低头,想,这都是被儿子影响的。谁让君爷刚说那话。 病房里 陆征吧啦一声拉开一双木筷子,把筷子塞到了杜玉心的手里,说:“吃吧,不吃的话,我只得喂你了。” 杜玉心听到他说喂你两个字,蓦然红了下脸,说:“我,自己能吃的。” 陆征注视到她脸上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过了会儿,道:“我刚才进来时,看见你好像想答应她什么。” 杜玉心可不敢在这时候对他这双眼睛,低下脑袋。木筷子插在乘粥的塑料碗里,夹着粥水的米粒。她不太习惯或是说喜欢用勺子吃东西,没有想到他都注意到了。 见她长久没有答应,不知道是神游什么了,陆征的目光随之落到她出神的手指心里,问:“不好吃吗?” 杜玉心问他:“你知道我不爱用勺子?” 陆征回答的干脆利落:“上次和你吃饭的时候,看你喝汤,好像都不喜欢用勺子。勺两口,再喝的话,用筷子往里面夹。” 大口喝东西她是不喜欢。勺子体积比较大的缘故。 没有想到的是,他细心到这个份上。嫁给这样一个细心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女人都有的福分。杜玉心心窝口又暖又甜,同时,两边力量扯着心头。 “陆征。” 陆征给她再倒杯水,边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最怕你什么,你知道的,最怕你像上回那样,一句表态都没有,直接给我个行动,好歹,让我解释一下,对不对?” 杜玉心悄悄抬头,在他脸上看一看,发现他的脸色是好像不太高兴。 要说,进门看到初夏的那一刻起,陆征心里就很不高兴。想这是什么父母?哪怕是养的,养了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 “实际上——”杜玉心道,“我哥对我是真的好。” “可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你很清楚,不是这样子做的。我一开始已经说过了,我表姐根本不适合你哥。没错,我表姐是个大美人,多少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可是,我实话实说,要是我,我也不会想着去娶我表姐这样的女人。我表姐绝对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驾驭的。” “这些,我相信我哥都明白。但是,感情上一时很难以接受,而且,他有病。” “有病就治。” “你认为我哥发脾气吗?”杜玉心好奇他这个问题从何得出来的。 “初夏阿姨她都找到这里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出了什么事,她能找到这里来吗?” 耳听他这句话是没有错。 “说吧,你哥是不是住院了?” 瞒也瞒不过他的,杜玉心点了头。 “你想着你哥,有没有想到自己,有没有考虑到我?”陆征说到这儿真有些气了,把杯子放到了桌上时发出了些响声。 杜玉心极少看见他发火。现在,貌似他有发火的边缘。心里对此真有些畏惧。 回头,见她脸上貌似出现一点惊吓,陆征想起了杜宇,眉头不禁皱紧了。他转身回到她床边坐着,拿起她一只手,手指摸在她脉搏上。 一开始,他按着她脉的时候,她觉得心脏突突突跳。等过了一阵,感觉到了他的手指的温度,感觉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我不会像他那样打你的,绝对不会,你知道吗?”他凑近到她脸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杜玉心忽然间有种感觉,从心头涌出来的一股热流,几乎快涌出心口。 “不要怕。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了,只要有我在。”他双手环住她身体,抱在怀里。 她贴着他胸口,身体忍不住打抖,这种打抖是情不自禁的,是今天被养父打了之后的后遗症。 察觉到她那丝细微的颤动,陆征只是望着墙角,一脸的严肃,抱着她的双手再度环紧了一些。 白露挽着君爷的手臂,路过病房的时候,突然停下步,接着靠近到门边,听了一会儿。 君爷对她的这个举动,有瞪眼的冲动。 要看就打开门大方的看,偷偷摸摸做什么。里面不是敌人,是儿子。 白露听了会儿,当然什么都听不到。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回头,看见君爷一副不屑的眼神。白露缩回了脑袋,冲君爷一个瞥眼:“我只是听听看,没有做偷鸡摸狗的事。” “什么叫没有做偷鸡摸狗的事?你看看你刚才像什么样?”君爷压低音量吼着,一样是怕屋里的儿子察觉他们这做爸做妈的勾当。 “我刚才,只是听了下,什么都没有听见。”替自己辩白的时候,白露趁机赶紧拉了君爷走,要是被屋里的人听见了,她这个未来婆婆的脸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你究竟想听什么?”君爷是想不明白了,从来都不知道她居然会有这种窃听行为。 “没有。只是有点担心。”白露没事儿说着。 “担心啥?担心他们两个吵架?”君爷问。 “怎么可能担心他们两个吵架?” 白露说的是实话,杜玉心那种性子,还有她儿子那种性子,都是属于理智型的,想大吵架,基本不可能。 君爷终于明白她想的什么了,把她的脑袋一按:“你儿子今年都几岁了,是成年人了,明年要自己出来行医了。这点事儿都应付不了的话,以后你让你儿子怎么给人治病?” 白露听着老公这话,不得不鄙视一把:“你说每个人都像你吗?” 君爷不解:“我怎么了?” 白露懒得说了,直接甩开他的手。 看着她突然发脾气的样子,君爷皱了下浓眉,并没有急着追上去。 白露走了一阵,只听君爷的脚步声,一直在她后面稳步走着。心头,白露不由地叹了口气。要这个男人软了脾气,除非天塌了。这辈子别指望了。 再说蔓蔓搭着赵文生的车,先把初夏送回了家,再回家。 路上,赵文生一句话都懒得和她再说的样子。可是,不要以为他这样,坐在后座的这个女子会有任何屈服的表情。 不,要是任意屈服,可不是蔓蔓了。 结果,是赵文生先开了口,问她:“你究竟怎么打算的?我还真不相信你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想到,没有考虑,没有顾及你哥你嫂子和征征的感情,然后带初夏做这种事情?” 蔓蔓说:“我哥骂我的话,是属于情理之中。不过,如果我不在现场,八成,初夏和我哥只会吵架,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也就是说,蔓蔓早料到会这样子了,情愿让君爷骂她,也得让君爷实际开那句口,和初夏把心里都坦白了,把问题解决的方法全说出来。(未完待续) 伸出的黑手 赵文生呆了下,这会儿,不得不重新看她一眼,另眼相看道:“赵大哥错了,没有你想的多,直接先骂了你。” “没事。这事儿,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蔓蔓道。 “怎么可能是你惹出来的?南南出生的时候,所有人的惊讶,没有一个不惊讶的。要是你,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吧。要不然,和杜家结这门亲也没有什么不好。”赵文生说这话算是公平的,实话实说,虽然他也敬重君爷,不过更尊重事实。 蔓蔓知道,他夹在几家人中间,这么多年来,真的是很辛苦,能这样发表中立的结论,不容易。 “赵大哥,今晚真麻烦你了。” “不麻烦。而且,不要客气。你我是亲家,本就是一家子。”赵文生说到这儿,语气一转,“倒是你,其实可以和你哥说些坦白的话。” “什么话?”蔓蔓像是听不明白。 “我是说,你可以向刚才对我解释一样,对你哥说清楚。” 蔓蔓嘴角一弯,噙着弯弯的月儿一样:“没有必要。” 赵文生在愣了会儿,接着明白地点头:“是没有必要。” 以君爷那个智慧,即使当时由于一时冲动没有想起来,事后想起来,应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君爷和白露坐车回家的时候,果然是想起妹妹刚才那事儿以后,深深地感觉到,貌似自己上套了。 白露看着他眸子一沉,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过脸对着车窗。 君爷锐利的眼睛,哪会放过她心虚的小动作,说:“刚才我在走廊和人吵架的时候,你在喝茶?” “不用我出马吧。”白露的手指轻轻抚摸刘海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初夏那种人,你一个人会应付不来吗?” “行!”君爷也是有脾气的。 白露看他貌似生了气,连忙说:“是你自己开口说要帮忙的。我们相信你,要不是你心里早有的主意,谁能逼你做出这个决定?我能吗?囡囡能吗?” “结果你们两个合起来给我下套是不是?”君爷的口气很严重。 白露摇摇头:“我没有和囡囡商量过,绝对没有。” 君爷严重表示不相信。不过,自己老婆能和妹妹好,君爷也不能说老婆有错是不是。 “再说了——”白露像是缓和他脾气说,“你这张牌打出去了,但是,人家愿不愿意接受,难说。” “因为我说的是实在话,理智话。”君爷不屑地说。 白露眯眼看了他一下,虽然看不清他脸上清楚的五官,但是能凭以前相处的经验在想象着:“你是不是觉得儒霖——” “他们觉得自己爱孩子,结果是惯孩子,惯过头了。你看儒霖他心里有多郁闷。这不憋出病来?不是南南的事,他照样要憋出病!” 白露好像诧异他居然做过调查了。 事关自己儿子的大事,君爷怎能不查,不先做亲家调研? “快三十的男人了,比征征年纪还大,结果一事无成。你说他能做什么?家里的店铺,由他爸妈打理,有他妹妹出谋划策,结果,他变成了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样行吗?换作是我,心里都得郁闷。”君爷说到这儿,不禁把杜家和姚家做比较,“爱孩子不是这样的爱法的,你看看,宝儿生病的时候,人家家里人怎么做的?” 让宝儿去寻找生存下来的动力,而不是,把儿子抱在怀里永远抱着不放手,孩子不是父母的,是自己的,需要自己找活下去的动力。 杜儒霖会对陆南如此执着,说穿了,只是单纯的因为,陆南不知何时,变成了他人生里活下去的一个动力。因为父母管的太多,他都没有办法把活下去的动力化作在事业里头。 男人天生是要为事业活着的,这是君爷一直以来坚持的想法。 “可你建议他们安排儒霖去相亲?”白露说。 “当然了。失恋不就得赶紧找新的,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失恋的伤痕,不是吗?”君爷说的理所当然的。 白露被他这话吓了个十足,是想什么时候,这个石头一样的男人竟然懂得爱情了? “你知道失恋是什么?”白露悄悄黑了脸色问。 君爷那眼角,好像偷窥到她脸色,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为什么要说话?我的事儿你不是都清清楚楚吗?”君爷声音铁硬,可谓是明朗做人,压根儿不怕人查,不怕人质问。 白露呆着,是想,好像他是从来没有和其她女人在一起过。 话说在急诊陪着儿子的杜宇,趁儿子睡着的时候,偷偷回家取点东西,因为医院说是儿子这个情况最好是留院观察几天。 杜宇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老婆回来了。打开灯,看见初夏坐在客厅沙发里一动不动,杜宇不禁有些吃惊,并且吃疑。走过去,杜宇问:“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初夏像木头人一样点点头。 杜宇嘟囔:“我以为你直接回医院急诊。急诊科的医生说了,说是让儒霖在医院观察几天,看看情况。” 听见儿子的事,初夏终于动了下肩膀,有了些人气,说:“刚才我到玉心那里去了。” “是,你说过了——” “你知道那里是谁的地盘。” “当然,我知道。” “我和他碰到面了。” “谁?”杜宇受惊的样子。 初夏听到他这声明显变了的声调,抬头,望到他那幅来不及掩饰的受怕的神色上。 “你怕他。”初夏这样说。 杜宇不由脸膛涨红,怒道:“谁不会怕他!” 不用多说,杜宇知道她指的是谁,除了君爷没有其它人选,绝对的。 初夏哼了声:“你心虚。” 杜宇听到这儿,感觉是挨她没厘头的骂,不由也生了气:“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是。”哪知初夏一口承认了,说,“我是心虚。所以以前不怕,现在怕。想想,这样下去终究不是法子,迟早良心过不去。不说我们过不去这坎儿,儒霖的心肠比我们更软,不是更过不去?” 杜宇都不知道怎么接她这话了,只好惊异着问:“怎么,你有更好的法子了?” 初夏没有犹豫,可能该有的迟疑犹豫,都在刚才他来之前都一并解决掉了,这会儿一口说了出来:“我们离婚吧。” 本以为这话落地以后,对方会骤然大发雷霆,对此,初夏都做好了往哪里躲的准备。记得,多年前,她提出这话时,他是跪求,接着发脾气。 可是,现在,过了会儿,初夏等了有好久一阵子,听到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她都快以为他是不是直接晕给她看了。睁开眼,望过去,见他只是侧脸对着她站着,原来的样子,没有一点变。 初夏的心跳为此加快,反而被他吓到了,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这话是你自己决定的,还是,谁和你这样说的?”杜宇说。 初夏可不会做这种冤枉其他人的事,直接坦言:“我不是说了吗?我和那个人见面了。你放心,他们都不是劝我和你离婚,相反,都是劝我和你和好,希望我们两个为了孩子再生一个孩子,这样,可以救儒霖的命。我想来想去,你看我们这么多年,都这么多年了,自从我上次提出离婚以后,我们就没有正经地说过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孩子们都以为我们同房,其实我们都是各睡各的。平常为了家常琐事我骂你,你也不吭一声气。” “那是我的错,不是吗?”杜宇低声说。 初夏见他都听到这些话了,居然表现的很平静,眉头一会儿皱紧:“你倒说句实在话,心里话,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直接说出来。” “我只是想,我们现在的感情,只剩下儿子了是不是?” 初夏一听见他这话,突然感到有一阵窒息。说真的,他们一开始,那感情真的是很好,好得不得了,好得让所有人都认为是老天爷都快妒忌了。结果,老天爷真的妒忌了,让杜宇迷上了赌博,最终毁了这整个家。 他们两个毕竟是真感情的。一般人说的,贫穷夫妻百事衰,他们战胜了,可是,却战败在了 急剧膨胀的财富下面。初夏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说是,创业容易守业难,夫妻之间,一样如此。 财富,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像是恶魔。 初夏低下头,有种冲动想用手捂住脸,避免以前那些事儿导致的液体流下来。 杜宇偷偷看她这个表情,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伤感,说:“你想离婚,其实我也早就在等着你说这句话。” “你说什么?” 当初不是他不同意离婚的吗? “我当初不同意离婚,是舍不得你。但是,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很痛苦,我也痛苦。何不把你放开呢?” 可能是永远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初夏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是她爱的人,是她第一次也是一辈子唯一一个,愿意在一起,当她老公的男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经历这么多以后,她可能她对他心中的爱已经生了恨,而他,却依然爱她。 初夏的嘴唇哆嗦着,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杜宇说着:“如果你认为他们的话是对的,想生个孩子来拯救儒霖,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想和我离婚,我相信你是不会愿意和我同房的了,这样,我们可以求助他们。现在不是技术都很高了吗?不用同房,一样可以生个孩子的。” 初夏的心头却突然十分地犹豫了起来。 离婚,真的离婚吗? 她想象中的不是这样的。是想着他以前那样情绪激动,然后,她可以激烈地反击,结果,一切截然相反。 “再看看吧。”初夏吐道。 杜宇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那么想和我离婚吗!”初夏站了起来,宛如生气地看了他一下,接着,转身往房间里走去了。 杜宇站在原地,傻了有一阵,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手指挠着平头,走去帮儿子在厨房弄点粥,带过去医院。 杜儒霖在医院急诊科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 感觉睡着的时候,是在攀崖,攀到顶部,发现,那山又高了一节,他继续往上爬,很努力地往上爬,但是,怎么都爬不到底。他又累又疲,仿佛心脏上有颗大石头压着,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道:“醒了吗?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杜儒霖乍然一惊醒,以为是自己爸妈回来了,睁开眼皮,说:“爸?” 坐在他面前的男人,中年年纪,比他爸要年纪大一些,头发是半白的,戴了一副老旧的半边框的黑眼镜。长相是斯斯文文,身材消瘦,穿着普通的条纹衬衫,灰红相间的颜色,一条深蓝色的西装裤,布料看起来也不讲究。归之,是像电视剧里四五十年代的知识分子。 杜儒霖终于全部清醒过来了,在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个陌生人的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问:“你是谁?” “小伙子,不要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对方笑眯眯的,面容和蔼,笑容更宛如老师一样的温和善良,摘下那老花眼镜,露出一双颜色有点像湛蓝的眸子说。 杜儒霖都猜起来,这人莫非是自己读书时遇到的哪位老师。不,他应该不认得这人吧。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但是,不好说的,毕竟他从小念书到大,老师有那么多,不可能一个个都能记得。(未完待续) 鬼迷心窍 “我好像不认识你。”杜儒霖琢磨了老半天后说。 “我姓曾。”对方说。 “曾先生?”杜儒霖更觉得奇怪了,“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 “我们见过面的。可能你忘记了。不过没有关系。这并不碍于我和你的这次见面。” 杜儒霖提高了警惕:“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和我见面想做什么?你说我们见过面,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当然的。比如说今晚上,你的目光,始终只在一个人身上,你说,你能看得见我吗?”曾某笑晏晏的神情,耐人寻味。 杜儒霖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说什么,过了一阵,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以后,不禁恼羞成怒:“你偷窥别人的私隐?!” “小伙子,什么叫私隐?”曾某像是好笑地打量他那张易怒的脸,“你在公共场合发生的事,本身,你自己都不认为是私隐了,否则,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些行为?” 杜儒霖冷冷地说:“好吧,我承认我今晚喝醉酒了,有些失态了。不过,警察都不管的事儿,你找到我这里来什么意思?” “没有,只是可能感同身受吧。” “感同身受?” “对。”曾某感慨地说,“你的感情,很令人同情。” 说来说去,这种人是故意来嘲笑他杜儒霖的就是,简直神经病来着。杜儒霖别开脸,躺回床上,拉被子的头。反正等会儿,护士过来的时候,告诉护士让人来把这个神经病带走。不想在这里和这个神经病吵,纯粹是怕这个神经病趁机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等于把他杜儒霖的丑事一块儿公布于众了。他杜儒霖可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因为他好像不打算继续交谈的动作,就此刹住话,而是径直往下说着:“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高高在上,仿佛在云端上,带着不屑与嘲讽看着你。当然了,这种感觉,只有穷屌丝能感受到。” “嗯——”杜儒霖嘴里闷哼着。虽然这个人是神经病,可是,说的这话,确实是对的。 他杜儒霖心口那种郁闷,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清楚明白?都只会说他是自不量力。难道,穷屌丝的感情,就不该受到珍视? “是不是,很想踩她一把?是不是,很想让她坠入悬崖,让她在底部高高仰视你。同样的,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认为已经把她得到手里,一样对你十分不屑与鄙视的男人,给狠狠踩到地底下去。” 杜儒霖皱着眉头,两只拳头握的死紧。 “小伙子,你知道你最缺的是什么。” 他最缺什么?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个陆家小姐说的头头是道,其实说到底,就是嫌弃他杜儒霖没钱。然后,那个开着兰博基尼的男人,很有钱。 “我可以赞助你,让你变成有钱人,甚至,比那个人更有钱。” 杜儒霖猛地从床上翻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打扮老土的男人,挑起的眉头表现出了充分的质疑,道:“你很有钱吗?” “哈哈。”对方朗声大笑,“小伙子,是不是看着我,穿的没有那个人好,没有开豪车,所以,钱肯定没有那个人多。” 这不是很显然的吗?吹牛皮也不能这样吹。 “这个你放心。”曾某信誓旦旦,“我既然开了这句口,绝对能办得到。要知道,大多数有钱人,都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真正的有钱人,不会把自己弄起来像是很有钱似的。” 杜儒霖问:“你是怕被人绑架吗?” “怕。也怕被人到我家里偷金子。” 这人是神经病吧。杜儒霖再次这样想。实在除了幻想症和神经病以外,杜儒霖想不出其它能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的牛皮吹得比气球还大。 曾某眯了下眼,貌似也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桌上,道:“密码是97681。” “什么?”杜儒霖惊问。 对方就此却不说话,冲他神秘地勾勒了下嘴角,接着,起身离开。 杜儒霖看着他消失在医院的急诊科走廊里,然后,眼睛瞪了下那男人留在床头桌上的银行卡,直瞪了有许久。 在见到有清洁工阿姨要来收拾东西时,杜儒霖赶紧把桌上的银行卡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拿起被子盖住头,对自己说着:先看看那个神经病想耍什么花招! 卡里,或许只有一块钱。 说得那样煞有其事的,其实想骗谁呢?肯定是只有一块钱。 心口某处地方,扑通扑通跳的太厉害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张银行卡! 对于穷屌丝来说,银行卡等于和钱划上了符号。 他杜儒霖不是说贪婪,只是,知道没有钱的苦衷,而且因为刚失恋并且被一个有钱的男人打击到了。 左右看了看,这个心口实在按耐不住。杜儒霖知道,这个急诊室的门口,安有一台取钱的柜员机。 他爬了起来,趁着自己父母没有回来之前,走到了急诊室门口。 那台银行柜员机可能是今天的现金都被人取走了,没有人在那里排队等候取款。没有关系,他只是查查那个神经病是不是给了他一张一块钱的银行卡。 从柜员机插口插进银行卡,杜儒霖摩拳擦掌的,在按键上输入了那人说的六位数密码:97681。 不会儿,柜员机通过了密码验证,显示出了查询的选项。 杜儒霖手指按到了查询。 柜员机在连接银联的查询系统,对了,他都没有仔细看,太紧张了,都不知道这张卡是哪个银行开出来的。 过了一阵,终于,柜员机里头浮出了数字,是一开头没有错,但是,如果后面是小数点的话,这后面的零是不是太多了。 几个零来着?七个?八个?九个?十个? 不对,要除掉小数点后面两个。 杜儒霖的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感觉眼前的视界被水雾蒙住了一般,怎么数都数不清究竟是有几个零。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一块钱的银行卡!也不是十块钱,一百块钱,一千块钱,一万块钱的银行卡! 他杜儒霖的私人储蓄本,只有万字头,最多四个零。 柜员机显示操作时间过长,要求他取卡。 杜儒霖糊里糊涂的,把银行卡从柜员机吐出卡片的出口处取了出来。手指一个哆嗦的时候,银行卡掉落到了地上。他立马弯下腰去捡。 为此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头犹如秋叶一般一直在哆嗦个不停。 “真是——想吓死我吗!哪个神经病!”杜儒霖气呼呼地骂着,再左右看了下,这会儿不是看周围有没有人,是想在人群里头找到那个神经病。 一张那么多零的银行卡,哪怕那人没有说任何话,他杜儒霖都直觉里不能收,不敢收。 天下哪有白掉馅饼的事儿。 在这个时候,柜员机旁边的电话亭里的电话机响了,嘀铃铃,嘀铃铃,好像恐怖电影里面催人夺命的电话声。 杜儒霖猛吸口气,感觉是那个神经病打的,走进电话亭里拿起了话筒。 “喂!”杜儒霖粗声道。 “我姓曾。” “我知道你姓曾,你想怎样!” “怎么,杜先生认为卡上的余额还是太少了点吗?” 杜儒霖吼起来:“你这个神经病,从哪儿收敛来的不义之财,这么多赃款,想我帮你转移吗?做梦!” “杜先生怎么可能会认为这是赃款呢?我这只不过是想无偿捐给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男人罢了。希望他不会和我一样走上这样一条老路子。希望,他不会和我一样的结果。希望,他能如意地抱走美人。” “你当我看小说看疯了吗?”这种事,他杜儒霖坚决不信。 他是很想报复这个贫富差距悬殊的社会,报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但是,他没有失去基本的理智。不明来历的钱他怎么能收?收了他是准备坐牢吗? 对方的一串笑声飞出话筒:“杜先生,你是太好人了,要是其他人,早就把这个钱私吞囊中,反正,有钱先花了就是。” “那些人是傻子!” “好吧,杜先生不是傻子。是聪明人。那我只好和杜先生说聪明话了。一如刚才我和杜先生说的那样,我心里一口闷气想发泄,可是,我出面并不合适,只能借助杜先生了。只要杜先生,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娶回家,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只为出这口气。” 这男人果然是疯了!杜儒霖想。仅仅因为自己以前和他杜儒霖有过一样的遭遇,结果这般发疯任性地拿钱砸。 果然是有钱人的世界他这个穷屌丝完全不能理解。 “你想出气你自己出气?为什么要我帮你出!” “因为,我都说我老了,不合适了,太迟了。所以,只能由你来帮我出这口气了。难道,杜先生不想把美人抱回家吗?杜先生不用急着还我银行卡,先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吧。”说完这话,对方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忙音,让杜儒霖有一阵子愣,接着他狠狠摔了电话筒。 兰博基尼在行驶到半路的时候,忽然间停了下来。 陆丫头不禁问起了开车的狐狸:“怎么了?” “可能是电池没电了。”叶狐狸吧啦吧啦使弄着车上的操作板,车上的系统没有一点反应,随之,车里的灯慢慢地灭了。 车厢里一片漆黑。陆南不由地起了一地鸡皮疙瘩。 和狐狸呆在黑暗里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叶思臣安慰她说:“没事,有备用电池,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人怎么操作。” “嗯——”陆南轻声应着。 听她那个声音,不像往常,叶思臣眉头微挑,说:“害怕了?” 害怕?!她陆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会怕这点黑? “我会怕吗?你没有看过更黑的呢。这外面都有路灯。”陆南说着踢下车门,“打开车锁。” “为什么?” “我想出去。” “为什么想出去?” “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想出去就想出去。” “是不是因为和我在一个车里,害怕了?” 陆丫头直接想抽狐狸一个大嘴巴。 “我会怕和你在一个车内,就不会上你的车!” “我知道。那你为什么想下车?” 因为,因为感觉这车厢闷,只有两个人,没有车灯,没有行驶,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电影情节,让人脸红心跳的那些。 陆南别开脸,不说话。 叶思臣边在手机上输入信息,边说:“你爸刚才来电话,说你妈今晚上恐怕心情不好,所以,你要不要回家你自己决定,我可以提供给你住的地方。” 什么?! 她爸鼓励她和这只狐狸在外面过夜?! 陆丫头要疯了:“你编谎话能不编像样点的吗?我爸是什么人!能让我在外面过夜?!” “没有,他只说信任我。”叶狐狸一脸正经的表情,全淹没在漆黑的车厢里。 “他信任你,那是他鬼迷心窍了!” 陆丫头心里想着,回家得慎重和蒋大少讨论这个问题才行。哪有当爸的主动把胳膊往狐狸那儿拐的。 “你说他鬼迷心窍,他被什么迷住了?我的钱吗?”叶狐狸好笑地问她。 “还不是你的这张嘴巴!” “我的嘴巴很臭吗?” “当然了。” “不臭啊。不然你闻闻。” 陆丫头翘起嘴唇:“你可耻不可耻,这种老掉牙的戏码,你都能使得出来!” 叶狐狸缩了下脖子的样子,似乎对于自己刚才这种涉嫌欺诈引诱女人上钩的伎俩并不承认:“我只是想让你确认我的嘴臭不臭,是你自己非要想歪了。只能说,你真的很紧张和我在一个车内。” 陆南没有被他气死,也得气到吐血。刚要使用暴力踢门时,电话响了,她低头一看,见到是蒋大少打来的,不由洋洋得意地冲起了狐狸说:“看我现场怎么拆穿你的西洋镜!”(未完待续) 被赶出家门 “爸——”陆丫头高兴的心情不言而喻。 “现在都几点了。”这是蒋大少一贯来当爸的口吻。 “我知道,爸,我会很快回家的。”小棉袄安慰老爸。 “不,我是说,没人给你传过话了吗?” 陆丫头的脸色当场一滞。 “这样,你妈今晚上心情不太好,你知道的。所以,今晚上,你在外面找个地方过一夜,早上再回来。到时候,你妈心情也好了。你心情也好了。不用吵架。”蒋大少说。 “不是。爸,你说我在外面找什么地方过夜?”陆丫头不由自主地焦急了,口不择言。 “你身上没钱吗?” “有是有,可是——”陆丫头说到这儿脸蛋都垮了,是想,怎么都辩不下去的,因为她平常都一个人回家,我行我素,在外面单独找个旅馆过夜,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蒋大少说:“就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旅馆不太安全,找个地方借宿。” 陆丫头纳闷起来。想她爸平常都不是这样的口吻。莫非是因为她哥结婚搬出去以后,她爸突然觉得家里两人世界挺好的,赶紧把她一块儿嫁出去更好。 哼!她前世肯定和自己妈是死对头! “你爸打来的?”叶狐狸的声音,不偏不倚地插了进来。 陆丫头才想起刚才自己放的狠话,嘎吱,为此牙都快咬断了,想着幸好车内没有灯,否则,肯定能看见一张笑歪了的狐狸的脸。 “我爸说,让我去我哥家里借宿。”陆丫头这话肯定是佯作冷静的,心里咬着牙齿说的。 “哦——”叶狐狸好像早有所料地接一句。 本来就是他传的话,他能不早有所料吗?陆丫头没好气地转回脸,瞪着他,反正车厢内没有灯,狐狸看不见。陆丫头问:“你什么时候车能修好?否则把车门打开,我要去我哥家了。现在都几点了?夜里不回家的未婚少女,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你不知道吗?” 叶狐狸的喉咙里,很显然因为她这番话,响起了一阵阵低笑,笑得快止不住气一样。 陆南听着他这神经质的笑声,跟着发恼:“你笑什么笑?有什么话让你感觉这么好笑的吗?” “没有,只觉得那不像是你说的话。” 陆丫头天不怕地不怕是吗?居然比自己父母更遵守门禁的时间,是谁想到这点都会感到奇怪的。 只能说,这丫头心底里到底是很纯,很纯的一个丫头。 叶狐狸眯起鱼尾似的眼角,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陆南看着此刻狐狸的侧脸都感到毛骨悚然的。 兰博基尼终于重新启动了,向蒋西的新窝驶去。 说这个蒋西,赚钱了得,自己和新婚妻子都是属于不缺钱的那种。可这对新婚的小两口,更无疑是那种有钱人却把自己勤俭起来的人才。 陆南没有去过哥哥新婚后的新窝。 原先想着自己大嫂是富家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哪里能忍受得了半点艰苦的环境。反正这两口子不缺钱,租个别墅什么的,每月租金还不到她哥她大嫂月工资的零头,如果嫌别墅太大的话,或许会像当下潮流的年轻人一样住个复层的屋子。新婚嘛,哪对新婚两口子不会希望让自己的新婚生活住的舒舒服服的,享尽奢华和甜蜜的? 等狐狸按照她提供的住址找到蒋西小两口的住所时,陆南的眼球差点儿跌了出来。 这是什么? 二三十年的楼龄,不是高层,而且区域也不算市中心,不算好地带,租金大约估计中下层水平。而且这种屋子一看,肯定是面积很狭窄的小户型。可能比他们家之前住的屋子还要小。 两房一厅,连三房一厅的房子都舍不得租? 陆丫头严重怀疑,莫非这哥哥嫂子两口子是租房子之前,被她姥爷抓去做艰苦奋斗教育了? 刘明明去洗澡了。因为小姑是临时被自己爸踢到他们这里住的,之前没有过交代。所以这两口都压根不知道陆丫头要来做客并且借宿。 蒋西和以往一样,在玩游戏机。现在不在自己家里了,他更可以放肆地接上客厅的大屏电视机大玩特玩。 这电视机据说花了几万块钱,新婚的时候刚买下来的,新型曲屏的,超大屏的,几乎占了整面墙的面积! 显然,这样的电视机摆在老房子里的狭小客厅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大佛! 陆丫头早就知道自己大哥花钱的脑子像自己妈一样,有点不正常的,但是,没有想到,结了婚以后,似乎更不正常了。然后,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那有钱人家的富家千金大嫂,和大哥花钱的逻辑,几乎有着同工异曲之妙。 说这小两口,省着钱不住面积大的别墅和复层,硬是要把自己挤在这老房子里,是谁都会想到这对小两口是准备新婚时期努力攒钱买新房,做好长辈教导的艰苦奋斗路线,所以暂时委屈自己在这儿受苦了。 可你仔细看看,这小两口都买了什么东西。不说这出租屋里房东的东西,全被这两口子嫌旧的,都叫房东搬走了。新换上的家具电器,那肯定不是房东出钱,要她哥她嫂子两口子自己掏腰包的。 反正陆丫头知道,自己爸妈没有给她哥买电器家具之类的。钱,都送到亲家手里的那份聘礼,其它都没有出过半分半毛。 据说,大嫂的娘家倒是很大方,想给这小两口塞钱,但是,这边她大舅开口了说要让新婚夫妇自己奋斗,知道过日子的艰苦,不准亲家太怜惜新婚夫妇。所以,大嫂娘家那边,都把钱省着,打算留给外孙用上教育方面了。 好在她大哥她大嫂都属于自己有钱的那种。 沙发换了,最新式的,意大利真皮沙发。地板上,老房子的地板都是大理石地砖,有些破损了,不太好看。因此刘明明给铺上了羊毛地毯,反正快冬天了嘛。 巨型电视机蒋西自己掏钱买的。 电冰箱是顶着天花板的四门德国电器。电饭煲,日本纯手工打造。煤气炉,德国的。厨具,基本也都是德国造。 刘明明说自己很省的了,都是以前家里父母出差后带回来的电器,家里没有用得上,送人的话不太方便,放在家里仓库里,现在被她带过来用。 既然自己家仓库有那么多宝贝都不用钱的,可以当废物利用,顺便给自己和老公省钱,刘明明使劲儿地搬,巴不得把自己家仓库里的东西都挪过来。只是这屋子实在太小了,哪里容得下一个富豪千金家的仓库。 在这样一间老房子里头,给塞进了这样各种属于别墅型住宅才能安置得下的东西以后,让观众们只能剩下一种什么感觉呢? 不伦不类!陆丫头直接在心里吐槽道。 她哥她嫂子这是有钱都能花到这样不伦不类,世界第一奇葩。 陆丫头决定改天给她哥她嫂子报吉尼斯世界纪录去。 蒋西那头,给妹妹开了门以后,脸上马上挂上了不好看。 不是不欢迎自己妹子来参观自己新房,是妹子身后跟了一只狐狸意图潜进他新房里来了。 蒋西讨厌狐狸。 “你今晚都和他在一起?”蒋西问妹妹。 听出哥的口气不太对,陆丫头耸起两道眉头回以挑衅:“你给我打电话时,不是和他打过招呼了吗?” “我以为你自己坐车来。”蒋西说,给妹妹一个不屑的眼神,没想到你今晚自始自终都被骗在了狐狸的贼车上。 陆丫头被这哥的眼神气得崩牙:“我傻的吗?有免费兰博基尼不坐,去挤地铁公交?” “你可以打的。你工资不会连计程车费都出不起吧?” 这蒋西,无意中踩中了陆丫头的痛穴。 陆丫头气闷闷的:“是,我哪有你们做生意的有钱。我省吃俭用一百年,也只够买一个厕所位。” 蒋西完全没有料到陆丫头说出这话,给愣了有阵子。 叶狐狸在后面,端详起陆丫头悻悻然的背影。 蒋西其实用意很简单,想借陆丫头的嘴巴把这只狐狸拒之门外,哪里想到,陆丫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用意并且配合他,结果,被狐狸成功地一只脚踏进了他新窝门槛。 狐狸味儿在他屋子里四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在冲凉房里洗澡的刘明明,本来固定要冲上半个小时的沐浴,听见狐狸来了的动静,不用十分钟冲出了冲凉房。 蒋西在听见冲凉房门板那边咔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时,脸都黑了一层:“你不是洗头吗?” “洗完了。”刘明明拿毛巾擦着未干的头发。 “不洗澡吗?”蒋西咬牙切齿继续质问。 刘明明知道他想什么,擦过他身边时伸手拍了他一下胳膊:“小气什么?没有见到贵客来了吗?你妹妹都来了,我能在里面洗澡?” “我妹妹又不是外人,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蒋西据理力争,声音吼得快歇斯底里。 那该死的狐狸,狐狸味儿那么浓烈,勾他妹妹不说,还打算勾他老婆? 刘明明已经不管他了,反正,他这会儿莫名其妙吃醋让她看着也高兴,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前被他耍的团团转多少年时间的事儿。 “坐,叶董事长。”刘明明热情地招待狐狸说。 叶思臣并不打算拒绝她的殷勤的样子,坐在了真皮沙发上。 刘明明蹲在茶几旁边,拿出茶具,回头还对站在那里不动的蒋西喊:“还不快烧开水?没见有客人来吗?” 陆丫头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貌似一直都是她大嫂倒追她哥是吧? 完全没有想到,她大嫂原来有这样另外一面的。此刻的刘明明,一反以前对她哥唯命是从的奴才样,是变成了大领导在指挥大局了。 是听说,她这个大嫂,很早就在自己家公司里打拼的了,算起来也是个职业女性,本就是很能干的,干净利落的那种。 很显然,狐狸把刘明明的本性勾出来了。 不要说陆丫头吃惊,蒋西一样吃惊。看看对自己向来百依百顺的新婚妻子,突然间一百八十度转,变成了公司领导指挥他这个小员工。 蒋西一瞬间还没能接受这种反差。 刘明明见他没有动,不管他是不是生气了,赶紧招呼大客户要紧,自己冲进厨房里烧水。 本质上,刘大小姐具有刘家基因,为了生意,可以连老公都不顾的。 蒋西突然突发奇想,想着,哪天自己孩子出世了的话,是不是,被老婆像他岳父岳母一样,找个好对象卖了。 刘明明插上烧水壶,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还在发呆,说起他了:“你妹妹来了,不和她说说话?” “不是你和她说话吗?”蒋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同时给陆丫头挤眼神。 陆南回味自己哥这眼神儿,立即明白自己哥是吃醋了。想她这个骄傲无比的哥,居然有吃醋的时候。陆丫头哪有不见着乐的乐趣?因此,绝对不会接受哥抛来的这点示意,只当看不见。 刘明明说:“你们亲兄妹来着。听说还是双胞胎,同时出生的。比亲兄妹还亲。她来看你,肯定不是来看我。” 说完,刘明明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奔客户大单过去了。 蒋西的脸乌气腾腾,深深感觉到,这屋里的两个女人,都是天生来虐他的。 走到了妹妹面前,蒋西兴师问罪了:“你突然那么好心想来看你大嫂?我们都在这里住多少天了,你到现在才来?” “不过几天吧。”陆丫头说的是实话,“爸妈都没有过来呢。以为你们还没有收拾完屋子,没有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什么东西都塞满了。” 陆丫头冲着屋里奢华的家具和电器,都快赶得上她省吃俭用一百年才能买得下的那厕所位,简直是让她唏嘘不已。 “你嫂子从自己娘家里搬来的,而且,有搬家公司帮忙,所以速度快了许多。”蒋西解释。 “打扫是找家政吧?”(未完待续) 同睡一屋 “是。你大嫂在淘宝网上找的,挺便宜,拿了优惠券,减下来不用一百块钱搞定所有。” 陆丫头差点儿口水呛着了了喉咙。是想,原来高手是一个比一个高。比起她大嫂,她妈那个葛朗台算得了什么。最少,她妈还学不来她大嫂废物利用娘家的东西,更舍不得请淘宝家政而是让自己累得像头牛自己刷厕所。 “牛!”陆丫头不吝啬地向自己哥竖起大拇指。 蒋西听到自己老婆被人夸,当然是高兴一把。 “你嫂子,其实挺会精打细算的。”蒋西保留些该有的谦虚和礼貌回应妹妹,“你偶尔可以学学你大嫂。” 偶尔? 陆丫头笑眯眯贼眼,很清楚哥这句偶尔什么含义。 所谓过犹不及,像刘明明此刻把老公和小姑当成空气,使劲儿巴结富豪,无疑是过度了。 蒋西继续问:“你没有回家吗?” 说到这事儿,陆丫头不由心酸难忍:“爸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妈有一点风吹草动的,还不把其他人都牺牲了。” “你没有回家,那——”蒋西疑问着,开始怀疑今晚妹妹突然没有打招呼直接上他这里来的目的。 “我来你这里借宿的。爸说的。” 妹妹来哥这里借宿,也算是天经地义的事。蒋西没有理由拒绝。可是,那只狐狸跟来是打算做啥。 “没有,他只是柴可夫斯基。”陆丫头打消自己哥的疑虑,“送我到这里以后,他说他开车开得累,想找个地方坐坐喝口水,我才让他跟着上来的。” 开车还能累?!蒋西严重怀疑起自己妹妹的脑袋遇到狐狸以后,和他老婆一样变成了豆腐脑,没脑子的。 “今晚车子在半路抛锚了,折腾了一阵子。”陆丫头继续代替叶狐狸解释着。 兰博基尼,那样的世界名牌车都能突然在半路抛锚。话说抛锚了,让修车公司的人来修,以叶狐狸这个身价,应该是随叫随到的VIP客户。怎么?叶狐狸需要自己修车? 蒋西越听越毛发竖立,太惊悚了。 这狐狸打的什么鬼主意? 陆丫头好像毫无所觉,继续帮狐狸辩解:“说只是电池坏了,有备用电池,只要系统连接上换上备用电池就行了,不需要修车工过来。” 论是车子方面的事,陆丫头肯定没有男人在行。谁让男孩子从小都是喜欢车,喜欢机械的那种。蒋西因此忍无可忍了:“哪有什么备用电池?谁听说过车上有所谓双电池的可以备用的?要是能,电动车还需要时刻担心没有电了要充电吗?” 陆丫头一呆。 隔壁,叶狐狸一边优雅斯文地接受了刘大小姐殷勤的奉茶,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在谈论他拐骗少女的西洋镜。 蒋西快丧气了,说起妹妹:“每次,你遇到他,都得被他骗。你都被他骗了多少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陆丫头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哥:你以为我想被他骗吗?! 刘大小姐那边,开始问起狐狸的打算了,本来肯定是问生意上的:“叶董事长这次回国,是打算呆多久?住哪儿?” “其实——”叶狐狸慢条斯理地说起,“本来,我是借助在朋友那里的,可是,刚好今晚上他家里不太方便给我住。住旅馆的话,暂时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住旅馆那种大众地方。因为那地方,那么多人住过,怎么消毒心里都不干净。” 刘大小姐本还想建议叶狐狸住自己家酒店,现在听叶狐狸这样一说,赶紧刹住嘴,改口:“那叶董事长今晚是不知道住谁家里吗?要是叶董事长不嫌弃的话,住我们这里也行?” 这句话,无疑,完全出乎了蒋家兄妹的意料。等刘明明把话说完,蒋西才火燎地想起自己该先把老婆的嘴缝起来。 陆丫头那边肯定是急上火了。这屋里一共才两间房。主卧室,她哥她嫂子住的,肯定没有她的份。这不,剩下了一间客房。如果狐狸今晚住这儿,她上哪儿睡觉? 疯了!早知道这狐狸打的是这种与她抢床睡的主意,她绝对是不上他那辆贼车! 他哥说的没错,狐狸浑身上下哪一处不是贼! “哥——”陆丫头冲蒋西瞪眼。 如果可以,蒋西压根不想搭理这个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陆丫头,可是,到底是自己妹妹,总不能让自己妹妹睡大街吧。而且,让狐狸今晚住他们家?他蒋西除非疯了才能同意。 咳嗽一声,引得叶狐狸和刘明明往他这里看以后,蒋西说:“恐怕今晚叶董事长住我们这里不太方便,我们这屋子里小。” 刘明明想想也是,自己这房子这么简陋,叶家的公子爷能住得惯吗? 岂知道叶狐狸轻轻松松一笑,说:“我曾经睡过沙漠里呢。这里的环境,比起蒙古包好太多了。” 人家叶狐狸本来就是艰苦奋斗过的,对环境要求压根不是他人所想的那样。 刘明明很高兴,人家大客户愿意在她这里住下,而且一点都不嫌弃她的新屋,说明,拉拢和签大单的机会都到了。 回头,刘明明给还想开口的蒋西一个警告的眼神:不要坏我生意,我告诉你! 陆丫头看自己哥都要败下阵来了,为了今晚的床必须亲自出马了,于是着急地张开口说起了狐狸精:“你明知道,我今晚我要在这里借宿的!” 刘明明被小姑扔下的炸弹当场炸愣。不过,刘大小姐毕竟是做生意的精明人,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拉起老公到房间里商量。 看老婆关起房门不知道鬼鬼祟祟想干什么,蒋西先抱起双手护在自己胸前,警惕道:“你想怎样?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因为那个人,让我妹妹今晚睡大马路!” 刘明明用“你傻了”的眼神,瞥瞥他,说:“他们两个今晚都住我们这。” 蒋西以为她发烧了,说:“我们这里只有两间房。” “对,你妹妹和他一块住客房。” 蒋西的脸由白变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讨好那个人,叫我把自己妹妹送上那人的床?!” 刘明明再撇撇他:“什么呀。瞧你满脑子龌龊思想。也只有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想到这个念头来。” 蒋西知道她言外之意指到那晚上他对她做出的事,跺跺脚,说:“这是两码事儿。但是,绝对是不可能让他们睡一块。” “谁让他们俩睡一块了?你是想被你爸妈砍了吗?” “那就对了。所以,你不能让他们两个睡一块。” “我没有让他们俩睡一块。” “你不是说了让他们都睡在客房吗?” “没有错,我们的客房,本来就是适合两个人睡的。” 蒋西突然想了起来。之前,他们两个就想过两房一厅的话,要是客人突然来的多,只有一间客房怎么招待对方?所以,刘明明想出了个主意,在客房里安置了一张母婴双层床。现在暂时让客人睡,到时候,孩子出世了,也可以做孩子的睡床,一举两得。 那张双层床,是木质结构的,比一般的铁架双层铺要好很多。再说了,陆丫头在队伍里的时候,都睡这种床,不会不习惯。而叶狐狸刚才都说了,根本不在意什么样的环境。 蒋西抿着嘴角坚持:“孤男寡女的,男未婚女未嫁,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哦,你的思想既然这么老旧,干嘛婚前就把我怎么了?” “我都说了这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你当时想的肯定是,既然是我爸妈自动把我送上门的,那可不怨不着你。你也不想想,今晚上,谁把你妹妹赶出家门的?谁让他去接你妹妹的?” 蒋西就她这话仔细回想起来,心头一阵阵发悚。 无疑,这都是家里人的有意作为。家里的意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他蒋西要是这会儿不顺着长辈的意思行事,不就是蠢蛋吗? “瞧你这个龌龊脑子的!”刘明明佯装再推了他一把,说道,“不过是让他们两个在一个房间里过夜,只是睡上下铺。你妹妹出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别说没有和男同志一块睡过这样的房间?” 他妹妹身份特殊,一旦为了任务,怎么可能在意这种小细节。 只是睡上下铺,是没有任何可以龌龊的。 蒋西成功被老婆说服了。 接下来,这两口子走到客厅里,分别对两个客人宣布这个安排。蒋西先带着妹妹来到客房,打开门口,对陆丫头说:“你看看,双层床,和你在队伍里睡的一样。你下面再睡个人,也碍不着你。况且,你身手了得,睡着也警惕性高,一只蚂蚁爬上你身上都能被你伸手就捏死,何况一个人!” 陆丫头一听哥这话警铃大作:“你不会是,今晚打算把我出卖了?” “你不想想你自己,今晚上主动把贼引到这里来的,可怨不着我。”蒋西一脸的无辜相。 陆丫头心头这个悲催,是不是未嫁的大龄女儿,到处都没有人要的。瞧家里人一个个嫌弃她这模样。 “早知道,我找爷爷奶奶家里去住。”陆丫头后悔地说。 “你确定?爷爷奶奶不是去旅游了吗?” 对,两个老人去桂林了,还没有回来。可能要后天才到家。 这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吗? “那我住姥爷姥姥家里——” “那你不如直接去住大舅舅妈家里,反正,他们家里征征今晚又不回家住。” 陆丫头头疼。住大舅舅妈家,那小北子—— “你清楚你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蒋西搭搭妹妹的肩头,也算是安慰,“刚好,趁今晚,把自己的心想清楚了。” 狐狸这会儿走过来了,看着客房里安置的双人床,显出了跌掉众人眼球的兴致,说:“这是小孩子睡的吗?” “叶董事长知道?”刘大小姐诧异不已,想他是单身男性,居然会关心起母婴用品。 “以前,我和我哥哥睡过这样的床,我睡的上面,我哥睡的下面。本来是我哥睡的上面,他年纪比我大。可是,我更喜欢上面的床,所以他让给了我。” 陆南听他说话,发现他脸上这时候的表情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是她几乎没有见过的。 有种真情实感,在他脸上流露着。想起小时候,初次遇到他的时候,正好是他陪他哥哥到她大舅那里看病。 很多人都说叶家兄弟少不了要争吵,因为都是出色的人才,继承位只有一个。可实际上,陆南知道,这对兄弟几乎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因为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家庭,并不和睦。 “我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叶思臣说,“酒店太冰冷了,没有家舒适。更没有家有人气。有个孩子的话,那就更不一样了。” 刘明明等人,都只能发呆地听着他说这些话。只知道,在杂志封面上的叶总裁,从来都是一个冷漠精明的生意人。什么家不家的,似乎很难和眼前这个男人划上等号。 叶思臣这会儿回头,也不管蒋西在怕会气成什么样子,对着刘明明温文地嘴角微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说:“你挑了一个好男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明明一愣,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身边的蒋家兄妹一样不解其意。 “我从小和他们认识,知道他们生在一个很有家的感觉的家庭了。你跟了他,最少会有家的感觉。”叶思臣说。 不是什么男人都能顾家的。很多男人,成家之后,只当是人生必定完成的任务一样,并不把家当成家,更不知道怎么顾家。 蒋西有个好爸爸,一个真正顾家的好男人蒋大少。所以,自小耳濡目染的蒋西,必定也会是个顾家的男人。 刘明明听明白了他这句话,马上回以一个只有你懂我懂的眼神。 想必,这位叶公子自小看上陆丫头,原因也就是这么简单。不仅仅因为陆丫头长得漂亮精灵,而且,陆丫头生长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相信,成家了以后,势必也会是个爱家的女人。 娶老婆,肯定更要娶一个爱家的女人。(未完待续) 难以坐怀不乱 陆丫头喜欢睡上铺,所以,叶狐狸睡在了母婴床的下面。 刘明明把晚上睡觉的衣服借给了小姑子。陆丫头进去冲凉房洗澡。一进洗澡房发现,架子上摆满了一排排的护肤用品。让陆丫头感觉这个大嫂,是很会舒服地过日子的。 穿上大嫂借的睡衣,准确来说是睡袍。毕竟天气变冷嘛。这家里还没有开暖气,刘明明肯定要把厚点的衣服借给陆丫头穿。 把粉色的睡袍往自己身上一裹,陆丫头系着腰带的时候,全身哪儿都不舒服。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女人味的衣服。睡袍对她来说,好比一个小女孩突然间变成一个女人,或是说从一个帅气的男孩变成一个女郎。 陆丫头呆在浴室里不太敢走出来了。 刘明明在房间里对老公蒋西夸耀自己说着:“我那件睡袍,是我大伯母从泰国旅游时带回来的。” “泰国?”蒋西听着不太懂。这个泰国的睡袍有什么特别吗? “粉色的,绣着花,漂亮的很。我本来想新婚洞房的时候准备穿给你看看的。”说到这儿,刘明明不禁面含羞涩,“哪里知道,没用得上,只好是给小姑穿了——幸好没有浪费了——” 蒋西的嘴巴张成了个圆形:“你说什么来着?送我妹妹什么衣服,勾引那只狐狸?” “别说的那么龌龊。我就说你这人的思想怎么都是黄色的。睡袍而已,连情趣都说不上。”刘明明说的一本正经的,“我哪敢给小姑送那种东西。不过是,小姑看起来平常都不怎么注意衣着,虽然小姑是个美人,可是不是该注意添加一点这种衣服了,毕竟都论及婚嫁的年纪了——” 蒋西对老婆这点是很赞成的。他妹妹一个大美人来着,可偏偏,喜欢穿迷彩服这些压根和女人沾不上边的衣服。他有时候觉得也奇葩,狐狸那些人怎么看中他这个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妹妹的? 陆南迟疑了再迟疑,终究是得走出浴室,她总不能一夜都睡在冲凉房里。 刘明明听见脚步声,赶紧打开门缝,偷偷看了下外面,手指做剪刀状在背后对蒋西摇了摇。蒋西蹑手蹑脚跟在她后面,往门外一样偷窥着。 只见从冲凉房里飘出来的那抹粉色的人影,一身精致的绸缎裹着玲珑妙极的身材。蒋西眨了下眼睛。 刘明明看老公的嘴角都弯扬起来,不禁打趣起蒋西:“怎么,你这是第一次才发现你妹妹美若天仙?” 蒋西不得不承认,自己妹妹那身材真是好,不仅仅是面孔长得漂亮而已,一句话概括,真正的魔鬼身材天使脸蛋。 看来男人都是好色的,不然,狐狸怎么能忍受得了陆丫头这种火爆的脾气。 话说,当陆南走到客房的时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的,自己又没有做了什么坏事,因此,推开门即走了进去。步子摆的大,大大方方的。 叶思臣在床上躺着,手指捏着房里摆放的一本杂志,翻着无聊没事干,听到有脚步声进门,把书本挪开一寸瞧了瞧。 陆丫头穿着花睡袍的身影在他面前摇曳着,两朵绸缎上的牡丹,犹如诗句里描写的湖泊边上的白杨,婀娜多姿,仿佛一阵春风吹皱了绿水。 或许是听见了动静,陆南往边角上宛若不留痕迹地瞥了一下。 睡在下面床板上的那只狐狸,对她只露出一张完美的侧颜,两只琥珀样的眸子仿佛沉浸在书海中,专心致志的神情,犹如入定了的佛像,是像柳下惠一样的坐怀不乱。 陆南心头不禁纳闷了。 怎么,狐狸在看的书上莫非是画满了美女? 是女人,第一次穿上好看的衣服,都是不由想显摆一番的,尤其是在异性面前。陆丫头到底是女人,并不例外。只是,这只狐狸貌似一点都不买账。 切,还说对她一往情深呢? 或许他看上的不是她外貌? 男人不都是好色的吗? 陆南满脑子胡思乱想着,根本刹不住车的节奏。但不管怎样,洗完澡刷完牙,接下来当然是上床睡觉了。 她抓住登上二层铺的扶梯往上爬。 几步楼梯而已,对她这种特种兵的身手是绰绰有余。 爬上去时,两腿撑开了睡袍,几乎是里头穿的三角裤衩都要见光了。 叶思臣却是没有想到居然能看见这个光景,在没有回过神来时,一阵清香飘过鼻尖,是干爽的沐浴露味儿。 刘明明用的是保湿的牛奶沐浴露,对陆丫头来说,这等于是在本来光润漂亮的皮肤上再涂上了一层好吃的牛奶。 那春景再加上牛奶的味儿,充斥着叶思臣的脑袋。几乎把他的大脑炸得一片空白。 吱溜一声,陆南像猴子一样上了床。 叶思臣的视野里仿佛还是那两条像白杨一样婀娜多姿的美腿。 听到上边的床板叽叽吱吱声音不断,很显然,上面的美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动作。 叶思臣鼻腔里感觉一热,赶紧丢下了手里的书本吸口气。 陆南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觉,翻来覆去的,现在时间早,肯定睡不着。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当然是要效仿那只狐狸找本书催眠了。可刘明明把书不知道都摆在哪里了。 向来性格爽快的陆丫头,在上面的床找了一遍没见着半本书。为图个轻松省力,把一条胳膊穿过床栏伸到下铺狐狸的上方,喊:“喂,叶思臣,你那本书在哪里找到的?拿本书给我看看。” 喊了半天,不见有回音。 这狐狸,莫非是不甘心情愿给她当奴才拿本书?切,小气鬼。 陆南皱着鼻子,伸出脑袋探到了床栏下面看看这只狐狸什么表情来着。 一眼望下去,猫溜了一圈,本来躺着个人的洁白床单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被人在上面躺过的凹痕。空无一人。 狐狸不见了? 奇怪了,刚才不是躺在这儿吗?专心致志研究课本对她陆丫头视而不见。怎么不见了踪影的?人间蒸发? 耳朵里突然传来碰的一声门响,伴随声音望过去的陆南,见着一抹人影急匆匆地冲出了房间。 那副猴急的模样,让陆丫头有些干瞪眼。 貌似是那只狐狸。 原来,狐狸上厕所去了。 人有三急,陆丫头表示理解。可是,原来,狐狸尿急的时候,平常那些像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僧人模样一点都没有了? 嘴角微勾,陆丫头勾出一抹贼笑。 难得看到狐狸这个样子,真是难得,可把她乐坏了。 这跑到客房外面的叶思臣哪里是想上厕所,是想冲凉。手指不由自主抓起了衬衫领口上的扣子,叶思臣大步迈进冲凉房里,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灌到他手掌间,往自己脸上脖子里都泼了泼,才稍微解了下热量。 身上衣服被这样一折腾,都湿了。干脆打算冲个澡时,叶思臣突然想起,自己这是临时起意决定住在蒋西的新房里,根本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人家刘明明既然请得到叶董这样的大人物来做客,那肯定是什么都要准备齐全的,以保证今后的大单绝无丢失的可能性。 刘明明推着老公到衣柜里,要老公把自己最好的睡衣拿出来。 蒋西嘴里咕哝着,想到要把自己的衣服借给那只狐狸,全身都可以拼命地起痒痒了。 拉开衣柜知道老公把睡衣放哪里以后,刘明明一把推开蒋西,自个儿挑了起来,分明是对自家老公的目光信不过。 蒋西见她翻箱倒柜的,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大都是名牌,都是一件几万十万以上的都有的,被她两只爪子这样折腾,他这跟随蔓蔓的葛朗台个性真有点扛不住了,嘟喃了一声:“你挑什么挑?难道我的衣服里面会有一件是不好看的吗?” 刘明明的爪子没有松手的迹象,嘴角也是不屑的,说:“哪件好看的,你指给我看?” “喂,平常你可没有说过我的衣服难看!”蒋西严正抗议和声明,这实在太侮辱他智商了。 他买衣服,向来大手笔的。 穿出去一身品味,绝对上广告牌的那种,风流倜傥的少爷派。 刘明明当然指的不是他平常在外面穿的衣服了。要说蒋西平日里和她谈恋爱那会儿,在她面前显摆的姿态,是很勾人。 她这个老公,蒋西先生是有小聪明的,懂得不投资的话,哪里能勾得到妞。 可是,蒋西这个聪明,是聪明有余,结果败事了。在家里面穿的又不是给外人看的,不用显摆,蒋西对此一切都是往随意的方向径直奔去了。只剩下一个条件:要舒服。 既然条件只剩下舒服了,其它衣服款式什么的条件,都退为其次甚至是不用要求了。 那么在家里的蒋西穿的什么呢? 平常睡觉的时候,蒋西穿的,当然是和自己老爸一样,夏天穿短裤加背心,清爽干净舒适。冬天的话,长裤长衫,反正和成人睡袍搭不上边,完全是小孩子穿的那种绣着小熊白兔图案的睡衣。 刘明明啧啧啧,在他衣柜里翻了半天,翻不出一件成人睡袍,不得不说起他了:“你看看你,就你这个准备的,要真是洞房,哪个姑娘家能看得上你?” 蒋西的脸腾的冒火:“谁说的,看男人是看睡袍的吗?” 说着,他伸手准备脱掉两条腿穿的的长裤子。 刘明明呀一声,低呼:“你耍流——” 如此这般,叶思臣走到新人的新房门口,考虑是不是敲蒋西的门借衣服换时,听见了这对新人在房间里让人脸红目赤的对话。 新人,当然处在蜜月期了。这会儿到新人借宿,分分钟钟可以看到的场景,都能刺激到单身人士大脑里的那条神经。 叶思臣换气再换气,想着要不干脆今晚不要洗澡了。或是,洗完澡把原来的衣服穿上。可是,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这简直是折磨,一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本来就不用睡觉了吧。当自己床上方躺了那样一个大美人之后,是男人恐怕一夜都睡不着的。 叶思臣走回浴室里准备找牙刷刷牙洗脸,不会连牙刷和毛巾都没有吧。 房门突然一开,刘明明从门缝里钻出个脑袋对他说:“叶董,衣服觉得还合适吗?” 什么? 蒋西跟在老婆后面听见这话,立马拎起了老婆的后领子:你给狐狸买衣服了?! 嫌弃自己老公的衣服难看,然后,居然给狐狸买衣服去了?! 刘明明被自己背后脸色黑沉沉的老公拎回房间里时,赶紧再加上一句:“叶董,需要的洗漱用品我都给您准备好了,在架子上。” 在房间里的陆丫头,听见了大嫂的声音,吃惊地嘘了一声。 很显然,她这个大嫂太了不起了。为了拿到大单,当着老公的面,可以无所顾忌地讨好另一个男人。 以前觉得她这个大嫂只是她哥手里的小白兔,现在看来,她和她哥都看走眼了。 不知道,刘明明给那只狐狸准备了什么衣物呢? 陆丫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刘明明提供的睡袍,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叶思臣重新走进冲凉房以后,发现了刘明明说的给他准备好的一套用品。 这个刘家大小姐还真是会办事的。叶思臣拎起刘大小姐给自己准备的白得像消毒布的睡袍时,不由眯一下狐狸眸子。 不知道刘明明私底下对他个人爱好早做过多少调研工作了? 陆南在睡床上把胳膊往下面的床勾了许久,勾不到狐狸扔在枕头上的那本杂志。只得坐起身来,走到下面去拿了。 这一起来,扶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房门咔的声响。 陆丫头愣了一下。 狐狸洗澡这么快的吗? 要说男人洗澡,速度当然是快的了。她家里老爸洗澡叫做一个喷气式飞机。不过,她哥洗澡就慢了,谁让蒋西同学从来都是喜欢显摆的。非要在冲凉房里拿吹风机呼呼呼地吹发型,天天晚上都要洗头。(未完待续) 人算不如天算 男人的头发油墨得像水墨泼出来的颜色,发尖上粘着水滴儿,男子那张苍白精细好像工笔画出来的五官,因此被衬得犹如一朵脱水芙蓉,美到仙味儿十足,纤尘不染似的。 陆丫头喉咙里滚了一口口水,想:这狐狸莫非是禁欲系的? 之前,不是对她的美色坐怀不乱吗?现在更好了,身上裹着仙袍似的白布,仅肩部露出一小截优美的锁骨,偏偏那锁骨下的肌肉,比她在队里见过的哪个男同志都要来的结实饱满,凹凸有致。 说这只狐狸长得比女的更诱人,一点错儿都没有。 陆丫头的眼睛,扫到狐狸那一本正经良家妇男的表情,只差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禁欲吧,那就禁欲吧。你禁欲,还正合了本丫头的心意了呢。 想着,就此得意洋洋地捡起狐狸枕头上的那本杂志,准备吱溜一声重新爬上自己的床。 叶思臣见到她这个动作,顿时想起之前自己为什么去冲凉的缘故,随手从桌子上捡起了一本书,对着她扔了过去。 陆丫头一只脚踏在扶梯的台阶上,见有东西飞过来,一个反射弧反应过来,转身伸手一接,把飞来的书本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低头一看,见这刘明明居然摆了一本西厢记在客房里不知道心怀什么歹念。 “不是睡不着吗?坐下喝杯茶吧。”叶思臣说。 睡不着觉还喝茶?这狐狸的智商莫非是不及格的?陆丫头不屑哼一声,说:“谢了。” 说完,当然不会傻到就此再被狐狸给坑了上了狐狸的床,继续吱溜一声爬上自己的床去。 只得说她这串动作犹如齐天大圣,一气呵成,猴子的利索干练表现的淋漓尽致。叶思臣这一刹那间,不知道是不是观赏的角度出了问题,倒是没有能像之前那样瞅见那春意萦绕的观景了。 心头生的一股郁闷出来。叶思臣捏了下自己鼻梁,想:自己还真的想再瞅一次那光景呢。 坐回自己床上时,听见上面的床板吱嘎吱嘎响,这个丫头说不定真的是齐天大圣转世归来,半天都不得安静的。 要让陆丫头安静,确实不太可能,否则当年她学习小提琴想变成小提琴大师的愿望早就梦想成功了,也不会到至今还被她那个葛朗台妈蔓蔓念叨着,早知道当年砍了院子的树给她做一把不用钱的小提琴就够了。现在,她当年花十万买的那把小提琴早就压在家里箱底下注定成为了老古董。 投资投资嘛,陆丫头对此并没有把多少放在心上,好像都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突发其想想学起小提琴的缘故。 陆南在蔓蔓身上学不到任何安静的艺术细胞,却是在自己爸身上学足了男子气概。哪怕是读书,陆南不是不会读书,学习成绩自小到大都是班上学校里名列前茅的优秀才女。只是,陆南更喜欢热闹点的读书。 具体表现起来,就像是现在这样,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把书页翻来翻去的声音啪啦啪啦翻的好像哗啦啦的流水,根本不会断流的流水,嬉闹的很。 叶思臣躺在她下方听到她这串动静,开始想象,蒋家里是不是隔音板非常的沉厚,否则夜晚这女孙悟空一闹腾,家里谁能睡觉。 不要说他今晚这个下铺的睡友在意不在意。或许情人眼里出西施,叶狐狸根本不在意,还很享受着此刻上铺美人的折腾劲儿。可隔壁正打算就寝的新人夫妇,对陆丫头的闹腾就表现出另一番风景了。 蒋西刚要把老婆抱上床,后来想到这新家的隔音板似乎不怎么样,只生怕被隔壁那只狐狸听了自己的房中隐私,那可不太好,于是罢了手。 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边停手,隔壁的人,貌似却没有停手的倾向。 刘明明有点儿遗憾自己那蒋西先生突然停手的倾向,一边嘴里咕哝,一边拉起被头准备睡觉时,听见了隔壁一串串翻来覆去的动静。 这是谁呢? 刘明明调查出来的结果表明,不太可能是狐狸先生做的。因为叶思臣本身是个洁癖,安静癖,很斯文很文雅的一个人。 睡觉不可能像这样不安分的,尤其是这个动静,简直和三岁小孩子在床上活蹦乱跳没有两样。 为此一个惊讶,莫非是自己老公家中那个大美人小姑的另一面时,身旁自己那老公蒋西先生已经是一蹦而起。 自己妹妹睡觉那副德行,蒋西从小和妹妹一块呆到大,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都这么大了,多年没有回家的妹妹,好像这幅睡觉的猴子性,比起以前是有过之而不及。 不教育一下的话,今晚这屋子里的人都不用睡觉了。 他蒋西,和刘明明,明早都得上班呢。 新人刚结婚什么都缺钱,伤不起,不能不上班的。 蒋西匆匆打开门,跑到隔壁,敲起了房门。 来开门的,只能是躺在下铺的叶狐狸了。 叶思臣打开门,还没开口问是怎么回事,蒋西先气冲冲冲着他发火了。 “你今晚能睡得着吗?”蒋西对着他质问。 叶思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蒋西瞧他脸上那一脸的懵像,显而易见,是被他妹妹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叶狐狸不想睡觉,他蒋西可还想睡觉呢。 吱溜,擦过狐狸身边进了房门,蒋西敲起了母婴床的床栏。 不要看陆丫头好像动作闹腾,姿态闹腾,可是,陆丫头看书是真的全神贯注的,压根没有发现四周的动静。 蒋西见她听不见,只好伸手在她身体上推了一把。 陆丫头的翻身神经一瞬间反应过来后,五只手指在哥手腕上一抓。 蒋西当场痛得好像杀猪叫,啊的一声,划破天花板:“你这个死丫头,想折断你哥的手吗?” 原来是自己那臭屁显摆哥。陆丫头眯眯眼角:“你干嘛?鬼鬼祟祟的在我后面想干嘛,搞偷袭吗?” “我偷袭你?我何必偷袭你?你有什么好偷袭的?我这是恨不得拿麻绳把你手脚都五花大绑起来。你是不是在队里呆惯了,回家后没处发泄,难怪爸要把你驱赶到我这里来。” “什么?” “你听听你刚才那些声音——”蒋西拿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放出刚才在自己房间里录下的声音,“你看什么书来着?能看到这么激动的,脚还蹬床板?!” 陆南的脸腾地冒红。这该死的蒋西。 一只手,把手里拿的书往枕头下面藏着。 西厢记,不就是古代小儿不能看的书吗? 叶思臣在蒋西背后咳咳,咳咳,几声咳嗽。 蒋西转头:“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你们两个今晚要在这里睡觉,最少做到该有的客人礼仪,让主人家能睡得了觉。” 跟着走过来查看动静的刘明明,听见自己老公对着大客户吼,脸上不高兴了,在门外对老公招招手:快回来。 蒋西嘴角“切”,放完警告,回到门前,不忘再给妹妹一个眼神:“你再敢闹出什么声音来,今晚上,我就把你和他一块儿绑起来,送到旅馆去,绝对清净了!” 陆南听见这话,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拿起那本狐狸看的杂志,冲蒋西后脑勺扔了过去。 蒋西眼疾手快拉上房门,因此那书撞到门板之后弹回来,由于出乎意外,叶思臣没有来得及躲,书角犹如冰山撞上了叶思臣的额头上。 陆丫头一看伤了人,一呆,接着匆匆地从床上直奔下来,冲到了狐狸面前:“怎样?怎样了?快给我看看。” “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 “以后我走路你都得当我眼睛了。”狐狸闭着眼睛说。 陆南的手掌心在他额头上贴着:“不烧啊。说什么胡话?要不我送你去精神病院吧。” 叶狐狸都不得不被她这话逗到一乐,睁开眼,即把她贴在他额头上的手心握了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距离亲到好像一根指头都塞不进去。 陆丫头浑身冒出了层热汗,想自己训练时负重十公斤狂奔一万里都没有这么热。 “热吗?”狐狸这话似乎有意在她火苗上再煽风一把,本来就比她略高一个头的身高,刚好那犹如刀削的薄唇,贴在了她眉头上。 陆丫头的眉,是那种大气的远山眉,淡疏而韵味十足。亲抚时是一阵阵的回味无穷。 感觉是蚂蚁似的在自己眉毛上咬着,陆南伸手想推他一把,却发现他浑热的气息早就和她的呼吸给混合在一块儿了,黏在一起好像无法分割。 这种滋味儿,前所未有,让她无所适从。 “我可是很怕,像那个胖子一样,被你突然甩了出去。不过,该庆幸的是,在这方面,我终究是你的第一个导师。”说着这话的狐狸,手法熟练地一下子擒住她两只手腕,放到了她背后,接着把她顶着。 陆丫头节节后退,直退到背贴住桌楞的瞬间,才回过神来,膝盖一屈,刚要把他顶回去,却不及他动作更快,他身体躲过她这一击之后,接着,是把自己膝盖顶着她膝盖。 莫非这只狐狸还学过防狼术?如此深谙她的招数?陆南的脑海里闪过一连串念头。可怕的是,她脑袋里,被他的热气给搅得,几乎一团糊涂了,快变成熔浆了,不能思考。 那一吻,几乎不需要任何意外,任何提前宣告的,准备了整整二十年的功夫,他,终于是在她那两片一样刀削如剑的薄唇上深深地烙下了自己的痕迹。 她是他的,这是从他七岁起看见她开始,已经一辈子锁定的目标,谁来抢,都不可能。或许,这有点对不起那个杜家的小子,和林家的小子,毕竟他是后来者,没有他们两个认识她在前,但是,后来居上这句古话在哪里都没有错的。一如情场。 直弄到她气息短促快要窒息时,他轻声一笑,带了十足的余味:“看看你,我教你的都白教了。要用鼻子呼吸。” 陆南的脑袋早成了一片粉色的空白了,两只眼珠子好像镜子一般照着狐狸的面孔:什么?他刚才做什么了? “再教教你,好吗?”狐狸说,媚眼里充满了诱惑的春色,声音里是充满了导师的念味。 陆丫头硬是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隔壁,回到房间里的蒋西和刘明明,只听隔板对面好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反而不由生疑了起来。 “小姑还真听你的话!”刘明明对老公崇拜道。 蒋西得意地扯一下睡衣领子,说:“用得着说吗?我是她哥!” 要是知道隔壁狐狸正在对陆丫头做什么事,不知道蒋西这句自豪的哥,还能不能叫的出来。 陆丫头被蒋大少和陆家老爷子合计着到外面借宿一夜的事儿,君爷到了隔日早上才收到了风声。 没有办法,昨天,自己儿子的事都没有搞定。结果,君爷只能是百密一疏了。 白露在洗漱间刷牙的时候,听自己老邻居姚爷到自己家串门。 和她的铁面老公说这话儿时,姚爷旧病重犯,顺手捞鱼拿走了君爷刚煎好的一块烙饼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白露嫌弃地一瞥眼,姚爷这张常年饭卡,从来都不知道羞耻的。 姚爷说:“叶家的商宴,邀请你爷爷参加了。我爷爷说也要去看看热闹。” 君爷大厨若无其事地把炒锅里另一张烙饼铲出来之后,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白色的瓷盘子里。 姚爷那只偷腥的猫爪子刚要伸过去拿时,接到君爷一记冷目,只得讪讪一笑缩回手。 “昨晚上,陆南没有回家。”为了掩饰自己的偷吃行为,姚爷咳嗽声说。 “她长这么大了,能自己做主的了。”君爷道,声音没有怎么变,气定神闲。 “之前,林家不是找你吗?”姚爷一只手撑在君爷厨房里的玻璃屏风上,略挑起眉说。 比起那只叶家的狐狸,君爷当然是更中意林家那个憨厚可靠的小北子了。 只是,人算永远不及天算。(未完待续) 母亲病了 君爷的声音,恬淡地说:“你不想想,当年我那么看好你抢囡囡,结果,你抢了吗?” “只要你怂恿小北子——”姚爷说。 “我傻的吗?小北子和你一个德行,迷南南迷到那个地步,南南说东,他永远不敢说西。也只有那只狡猾的狐狸,敢对南南下手。” 君爷说的这番头头是道,倒是让来看热闹的姚爷,和在旁听热闹的白露,几乎都无话可说了。 叶思臣这么多年来,走的是和小北子等追求者截然相反的路线。 对陆丫头这种吃软不怕硬的,叶思臣可以说是,什么伎俩都用上了。包括在陆丫头很小的时候,已经知道用美色来诱惑陆丫头了。 只能说,这只叶家的狐狸贼得要命。 君爷的脸乌沉沉的。自然没有忘记,那时候,多年前,他到叶家。叶家老爷子对他不是没有提过陆丫头的问题,他君爷避开了去,叶老爷子嘴角用一副耐人寻味的弧度瞅着他,并没有任何沮丧的表情,或是得意的表情。 似乎,叶老头子,明知道这桩婚事或许两家都觉得不适合,不看好。可是,终究是缘分挡不住。 我叶老头子别想能拦得住,你君爷想改变,能改得了吗? 世上何事最难为,莫非是男女情事了。 越拦,只会让那对男女越是黏在一块儿。君爷深懂这点化学反应,因此,这么多年,才对叶狐狸的所作所为毫不阻拦,也不对自己外甥女加以阻止。 拦不拦得住为一回事,他到底是陆丫头的亲舅,可不想为这点男女之事,把自己外甥女对着自己的心隔开了。 白露或许在这会儿,才真正读懂了自己男人的那颗城府至深的心思。 狐狸能勾走陆丫头的心,但是,绝对勾不走君爷在陆丫头心里头第一的宝座。 “叶家的宴会你出席吗?”姚爷问。 “当然去。”君爷说。 他倒想看看,那只狐狸有多大的勇气,多大的魄力。 “到时候,如果真结婚了,叶家肯让步吗?”姚爷又问。 这是关键的问题。叶家肯让陆南将来的孩子,姓陆不姓叶吗?叶思臣,现在可是叶家的掌门人了。和陆南同等的身份和位置,不可能当陆家的倒插门女婿。 “这点,我认为不需要我们操心。”君爷道,“南南比我们更清楚这点的重要性。她不会让步的。而叶家那个小子,既然打算追南南,从一开始,也该知道南南那点脾气,该知道南南的身份。终究会做出一套方案来,让南南满意。” “可不管他做的多完美,你依然不喜欢他。哪怕他哥都当了你的学生和徒弟。” 君爷哼一声:“他们两兄弟从来就不像。好比西西和南南只是像了一副表皮。” 听得出来,君爷对蒋西也是意见多多的。要说对蒋西最大的意见,莫不过是蒋西学了他妹妹那点葛朗台性格。 君爷对这点最看不惯了,他妹妹是女人毕竟要持家倒也算了,一个大男人,学什么葛朗台? 姚爷摸清他想法以后,对白露说:“你今早要去看玉心吗?” “给他们两个带早餐过去。”白露道。 对自己的亲儿子和儿媳妇,当然要摆在第一位了。白露姐姐很清楚轻重的。 姚爷望了下表:“要不我开车送你去?” 君爷显然今早有其他事情要做。 白露点了头,但是,没有忘记追问姚爷一句:“你开谁的车?” 姚爷无奈地翻白眼:“开我儿子的车,怎样?” 白露说起他:“你自己的车不换,开你儿子的车,难怪洛洛要鄙视你。” 被儿子鄙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姚爷挺享受这种乐趣的。 洛洛心情不太好,是真的。因为听说,晏子和吴正淳和好了。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确实他是为晏子感到高兴。可是这样一来,他的包子哥要娶妻,晏子要嫁了,岂不是变成他洛洛一个人孤身寡人了。 好恼! 他洛洛还不想结婚呢。 想多玩几年。 洛洛这样想的时候,他奶奶姚夫人今早上,找到了白露这儿。和白露在楼下院子的空地碰上面,姚夫人一边向白露恭喜陆征向女方正式求婚的事儿,一边说起自己孙子了。 “虽然洛洛比征征小好几岁呢,这事儿不急,不过,也得物色物色对象了。”姚夫人这是瞅着,四周好多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男孩都要论及婚嫁了,自己心头不由为孙子着急。 想自己那个大儿子,当年就是一拖再拖的,搞到最终儿子都比别人晚出生。 姚爷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听见姚夫人这话,知道迟早会牵扯到自己身上,赶紧当作什么都听不见。 白露对姚夫人说:“洛洛是不急,他年纪是比征征小,再说缘分也未到,到了谁都挡不住的。” “他玩兴大,都是被他爸教出来的。”边说,姚夫人边往哪儿躲去的姚爷背影上狠狠一戳脊梁骨,“要是他有征征那个稳重,我不怕他多少年后再结婚的!” 姚爷逃进儿子的车里面了,开着车到白露身边,对着姚夫人笑:“妈,我这赶着上班呢。” 姚夫人余怒未平,双手叉腰:“行,有什么问题你回来再交代!” 姚爷打定主意今晚上哪里躲去了。 白露钻进他车里的副驾座,系着安全带的时候,啧啧道:“你看你自己做的孽!” 姚爷拉下操纵杆加踩油门,无话可说。 车子上了路,由于刚好有点儿堵车,不远的车程,都在路上给耽搁了。 白露手里抱着给儿子和杜玉心送的饭盒。 姚爷突然侧过脸,看了下她。 白露觉得他的眼神奇怪,说:“干嘛?你不是吃了早饭吗?别告诉你又饿了。” “放心,我不会连征征的饭都吃的。”姚爷无奈地说。 “你看我做什么?” “我是看你冒汗。” 白露手背抹了下自己额头,是一茬子汗。 姚爷把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边开车边打君爷的电话。 君爷在家准备着要开会的文件,接到他电话,问:“什么事?” “白露好像发烧了。” 不是刚才出门时还好好的吗? 君爷神情一敛,挂了姚爷的电话之后,立马打了电话找吴正淳的父亲老吴。 由于吴正淳确定是无法给白露开刀了,君爷必须另找门路。 嘟嘟嘟几声过去之后,对面电话似乎没有人接。 君爷两道浓眉一瞬间拉紧了。 高大帅不会儿开着车带人直接奔老吴的住所去了。 这段时间,把期望都放在了吴正淳身上,结果老吴那边给忽视了。 白露到了地方后,姚爷让护士给她量了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七,濒临警戒线了。 找不到老吴,君爷让人找吴正淳的时候,才知道今早很早的时候,吴正淳和晏子一起出门去了。由于吴正淳只是在这里治腿,君爷并没有阻止吴正淳进出大门,吴正淳可以在君爷那儿不用向君爷征得同意而自由进出。 吴正淳这是早上和老怀联系了以后,说是带女朋友一块去老怀家里吃饭,一如之前约定的那样。 老怀一听,高兴地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中午来吧,再叫上章雪策。 可能吴正淳同样想着把这事儿速战速决,因此,带上晏子,大早上从君爷这儿提前出发了,主要是第一次上老同学家里做客,总得买一些东西。晏子需得回酒店换洗,找套比较好看的衣服。 晏子姑娘把这事儿看得很重要,因为听说这些老同学,都是吴正淳以前的同学,也就是说,都是李悠然的同学。 潜意识下,晏子没有办法不把自己和李悠然相比。 吴正淳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只觉得,昨天的晏子姑娘,让他心里头暖和和的,和以前迷恋李悠然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或许,这就是由单纯的迷恋,上升到了家的温暖吧。 君爷听说吴正淳不在,只得打了电话给吴正淳留了口信儿,然后,径直奔往自己单位。到达的时候,见儿子已经站在白露姐姐的床边。 “爸,妈可能只是肺炎。”陆征说,声音出奇意料地很是冷静。 君爷看着儿子这个背影,突然觉得儿子一瞬间长大了,身影都拔高了不少。看来,一场恋爱,把儿子给锻炼了,彻底改造了。 姚爷走进来,拿着白露刚照完肺的那张片子,说:“看起来是肺炎。” 是肺炎,幸好不是旧病复发。君爷都能感觉到自己心口之前揪紧的那点可以松开些了。 肺炎的话,主要是休息和打上抗生素。可这怎么无缘无故给肺炎了呢。 君爷想来想去,莫非是之前,自己老婆出差的时候,不是淋过消防水吗?那时候给落下的病根,加上这几日事忙,所以给诱发出来了。 不管怎样,这事儿却是给君爷突然敲响了警钟。 看儿子在照顾妈,君爷转回身和姚爷先走到门外,说:“老吴不在,没有接我电话。” “他出差了吗?”姚爷一样吃惊。 说实话,他们和老吴的关系,也仅限于询问一些有关病人病情的事,没有其它。按理说,老吴不太可能因为这个问题被牵累上的。毕竟他们找过的大夫,私底下找的,不止老吴一个。 “我觉得,可能与吴正淳有点关系。”君爷沉思着。 姚爷想起吴正淳今早上出门去了,不由跟着一阵紧张:“为什么对吴正淳下手?因为知道吴正淳有可能给白露开刀吗?” “如果他们消息灵通,知道,吴正淳有可能给病人开刀,应该也会知道,吴正淳的腿伤了,不可能给病人开刀了。”君爷以自己的直觉否决了这个推测。 姚爷灵机一动,想到了昨天吴正淳那样紧张地站在杜玉心房门前面。 “听说,征征和玉心谈了一些什么。还有,之后,征征找了叶思泉。要不,你把思泉叫来问问,或许他能知道点什么。” 姚爷的建议倒是一针见血的。叶思泉马上被喊了过来。 “陆队。”站在君爷面前的叶思泉,拥有一张和叶狐狸一模一样的脸。 君爷不由从这张脸,联想到昨晚在某地狐狸和他外甥女之间发生的事儿。 叶思泉都能感觉到君爷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和以往不一样,于是眼珠子一眯,想起了什么。 君爷知道,他们两兄弟是截然不同的,倒也不会说把对狐狸的气撒到自己徒弟身上,只说正经的事儿:“征征找了你?” “是,主要是问杜玉心的事。”叶思泉顺着君爷的意思回答,一样只字不提他那个弟弟。 “你和他说了吗?” “全说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好像是有说过,之前,杜玉心在吴正淳教授那里说了些话。可能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什么话?” “貌似是说了,杜玉心和吴正淳说了要放下以前之类的话。但是,这些话,引起了杜玉心心里反而不舒服。” 姚爷和君爷一听都明白了,脸色齐齐一黑。 这伙人的目的看来始终只有一个,杜玉心的那颗心脏。 姚爷叫君爷不要动:“白露发烧着,你留在这里,我和高大帅去追吴正淳。我们会看机会再动作的。” 君爷看看表,恐怕能来得及,于是点头让姚爷去办这事。同时对叶思泉说:“玉心你那儿看一下,征征要照顾他妈妈,恐怕没有时间过去陪着她。” 叶思泉对此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好,告诉君爷:“她不是要当陆队你儿媳妇的人了吗?知道他妈妈病了,她现在,应该是在病人的病房里了。” 君爷确实没有想到这点。只想他当时好像下了医嘱让杜玉心要休息卧床,不要起床。可是,人家要当他儿媳妇的人了,知道未来婆婆病了,怎么可能不下床赶紧来看未来婆婆? 杜玉心是在听说婆婆做完检查回到病房了以后,自己下床一溜烟地跑过去探望白露姐姐了。 走到病房的时候,刚好看见陆征站在病人床头一动不动的。(未完待续) 互相慰籍 杜玉心分明能感觉到,他这个屹立的站姿有些奇怪。 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先是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 白露躺在病床上,由于开始打上退烧针的关系,脸上的潮红在慢慢退去,呼吸也平稳,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可是,陆征的表情,僵硬到好像变成一张木板。 杜玉心其实不知道自己未来婆婆患了什么病,毕竟白露姐姐的病,外面的人,杜家人肯定都是不知道的,是属于隐私。 现在看他表情,好像是他妈妈患了不治之症一样,让她的心一下子一块儿悬了起来。 “陆征。”杜玉心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陆征回过头,望她的眼神好像罩着雾,似有似无的。 杜玉心对他这个眼神,不仅感到陌生,也有点紧张。 她的双手伸出去摸到他的脸,抚摸他脸廓上英俊的棱角,说:“你还好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抚摸过他,他爸爸妈妈都没有过。这种温暖的触觉,还有一句“你还好吗”,那样的触动心弦,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那块好像快要崩塌的黑暗。 每次母亲一发病,或是看见类似的情景,他都会不禁的,表面装的再镇定都好,都无法控制住回想到以前的那个场景。 他举起的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我想静一静。” 没想到她脱口而出的是:“不行。” 陆征诧异地抬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心情不好,对吧?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如果心情不好的话,要互相慰籍?”杜玉心的脸上,重现平常的那抹执拗和坚毅,说一不二的。 陆征想,她这点像他爸,可是,与他爸不同的是,他爸只会命令他,她却不是,是只想给他温暖。 他就此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其实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很显然,病没有全好,之前受到的那些惊吓带来的惊魂未定,依旧残存在她的心里。 她说的没有错,他们是互相慰籍的人,好像桥底下互相偎依的一对人儿,面对寒风暴雨,只能彼此紧紧依靠着取暖。 听起来似乎有点可怜,但是,正因为如此的缘故,感觉彼此谁都离不开谁似的。 白露躺在床上睁开一条眼缝的时候,就见两个年轻人站在她床边手握手的,对此她都快叹气了。总不能说自己儿子不懂分寸吧。 但是,说真的,看这两人,她白露心里羡慕。想着自己那冷面老公,一辈子或许就拉过她几次手。 君爷推开门,看见他们两个时,开口就说:“走吧。这里我陪陪你妈。” 白露不由翻白眼,要不是有杜玉心来打岔,或许,君爷压根都不会留在这。 自己老公什么脾性白露很清楚。大病重病的时候,他当她是个重病号一样陪着。她病情恢复到和普通病人情况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得走人了,去照顾别人了。 她现在是普通肺炎,又不是重病号,君爷懒得陪在她这儿的。 看见君爷进来的时候,两个年轻人是骤显尴尬,现在一听君爷发出了这话,两个人还不赶紧趁机出去躲尴尬。 君爷敞开门,让他们两个走出去。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再说两人都论及婚嫁了。于是,没有多说一句话。等人走了以后,把房门一关,眼睛扫到自己躺在床上其实已经醒了的太太说:“走了,可以不用装了。” 白露心头窝火了,睁开眼睨着他:“用不用这样一本正经的?” “我怎么一本正经了?”君爷走到她面前,先拿手去探她额头看看温度退了没有,“我是看你装得难受。” 白露被他这冰凉的手给贴到宛如捂了块大冰块,想打寒颤了,说:“把手拿开吧,我想睡觉。” “好像退了点烧。”君爷说。 呵。白露忍不住讥讽了:“你不知道你的手是没有温度的吗?能测出烧吗?” “体温计也是没有温度的,测出来才准确。”君爷说的头头是道。 白露简直想气晕过去了。 君爷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退烧本就是该高兴的事儿吗,怎么她一脸窝火状。没有情圣姚爷在旁指点迷津,君爷只能是坐在床边自个儿纳闷。 没有一点情趣的男人。白露心里头叹气着,好在,自己儿子没有在君爷身上学到这点,否则,她儿媳妇的日子八成要和她一样难过了。 君爷到底是聪明人,想着想着,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琢磨着开了口:“我陪你,你觉得没有儿子陪着你好吗?” 白露:这哪壶提哪壶了?! 见她不吱声,以为她这是默认,君爷径直说下去:“以前,我不就是和你说过了吗?孩子终究要自己长翅膀飞掉的。但是,有我陪你。” 白露确实是想起很久以前,包子很小的时候,他和她在车上单独时,他是对着她说过这话。当时,把她感动到一塌糊涂了。 “你要是忙,就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呆着也行。反正烧也退了。”白露说。 “你这样心情不好,看儿子要飞走了,都不能控制自己。我还是陪陪你吧。”君爷道。 白露愣了愣,是想,这个没有情趣的男人,怎么能把借口全扔她和儿子头顶上去了,还扔的那样完美和无可挑剔。 她真想一头撞枕头。 君爷坐在她身旁是没有什么事,一会儿看看她手挂的吊瓶,一会儿翻翻书本。 白露看着他,突然说:“你很少生病。” 君爷想了下,道:“我在你面前生过病吗?” 自己是医生,喜欢防患于未然,平常锻炼身体不说,有什么点征兆,赶紧先服药。小病或许有一些,大病,到了打针的情况,君爷几乎没有。 白露其实很反感这点的,因为她早就想试试照顾他的机会了。比如,那一次在酒店,明明看着他好像快发烧了,结果又没有。 君爷瞧着她的表情,越瞧越好像瞧出一点端倪来,不由地脸色一沉,说:“你胡思乱想什么了?” 白露的脸刹然一红,嘴唇轻咬:“我能想什么?你倒是说。” 君爷把书本一扔:“你要我说吗?” 他那副口吻,真让人恼火。白露脱口而出:“你说。” “尽想些没有脑袋的事。”君爷气哼哼的。 “我,我想什么没有脑袋的事了?” “你以为,我坐在你这里看着你生病心里很高兴是不是?” 君爷这一吼,白露的心酸了一半。 他说的是没有错,她要是看他真的生病了,真得心碎死了,谁让她爱惨了这个男人呢。自己是有点儿胡思乱想了。 “我情愿看任何人生病,都不想看到你和征征生病,你要是不知道这点,以后给我记在心里面了。”君爷说。 白露叹气:“我这也不过是小病一桩。” “关于你的——”君爷压低了下声调。 毕竟隔墙有耳,哪怕这里是他的地盘。 “吴教授可能没有办法给你做手术,我寻思着,或许要找另外的医生。” 白露不假思索:“你安排吧。” 知道她是信赖他,可这个口气。 “上次其实我想问你的了,你自己怎么想的?” 好像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想着问她意见了,白露露出不解的神情:“这种事,向来不是你来决定的吗?” 他专业,她不专业,不是吗? 君爷冰冷的脸上,少有地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白露是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拉着被头问:“你怎么了?该不是你比我更舍不得儿子吧?” 君爷像是被她这话恼的,道:“你当我是你吗?脑袋一条筋的?” 确实不知道他突然恼什么,白露彻底糊涂了。 姚爷去和找老吴的高大帅汇合。 高大帅跑到老吴夫妇所在的单位去问,才知道这夫妇俩这两天是到国外出差了,手机可能用的国外的卡,所以君爷没有联系上。 得知姚爷开车来接自己,高大帅走出单位的时候,上了姚爷的车,自己的车让其他人开。 “怎样?”姚爷问。 “和君爷说了。”高大帅道,“只是去出差的时间好像巧了点。” “问清楚他们要去多少天吗?” “昨天走的,最少,说是要去一个星期。” 昨天走的。昨天刚好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以前,都没有听老吴说过,这是临时出差?” “好像是临时办的出差。”高大帅说,“他们单位说,是因为本来要去的人,突然家里有人生病去不了了,只好临时找老吴代替了。” 姚爷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对了,我听说嫂子发烧了,严重吗?”高大帅一样很担心白露的情况,再说老吴这差出得很像以前某次。 “肺炎,打了针,烧退下去了。今早才发现的发烧,应该和这事没有关系。”姚爷说。 “不是嫂子的关系,那么是?” “现在我们要去找吴正淳。他今早出门去了。你不是调查过他那个同学住在哪里吗?” 高大帅听他这句问,马上翻出来老怀的住址:“在这个地方。很普通的居民小区。反正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一个人住吗?” “好像是的。他老家不在这边。这房子他买下的,但是,看起来不像是想在这边定居的样子。因为以他的经济条件,买比这更好的房子应该不难。” 这些吴正淳肯定都不知道。 吴正淳和晏子,先是回到了晏子所在的酒店换衣服。由于吴正淳一条腿裹纱布裹成像粽子一样,需要拿拐杖走路。晏子扶着他,下了出租车。 两个人走到酒店柜台。晏子有房卡,但是,她想先知道上司有没有留言给她。 俞泽浩一直对她很好,她知道,可是,偏偏不来电。现在,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柜台小姐告诉她,俞泽浩没有任何留言给她,而且,俞泽浩现在也不在酒店,好像昨晚也没有回来酒店。 晏子低头想了会儿,转头,看到吴正淳。 吴正淳一副老样子,并不显得多紧张。这令晏子气闷。 “你确定你不妒忌?”晏子姑娘牙痒痒地问。 吴正淳理所当然地说:“我为什么妒忌?你心里不是只有我吗?” 这男人不能惯的,瞧瞧现在得瑟成什么样。 晏子真想转身就走,可看见他那条腿,只得叹了气,扶着他继续走。 边走两个人是像患难夫妻似的互相搀扶,说起要给老怀买什么东西过去才合适。 在客房里,晏子去洗澡,洗头,换衣服。吴正淳无聊地在她房间里翻书,一点看手机的兴致都没有。今天,他似乎就想安静的专心的把这个心事给解决了,没有其它。 等晏子把一切准备好,站在他面前时,吴正淳不由眼前一亮。 选择了一条花色的秋裙,使得晏子平日里那种单纯淳朴的形象有了另一种味道的提高,对,是女人味儿的提高,而不单纯是个少女类型了。 晏子把平常垂落到腰间的长发,也变成了少妇状的发髻那样卷了起来,盘旋成一个结放在后脑勺上,头发上面罩了网纱,在插了一根蝴蝶簪子。 “感觉怎样?”晏子问,“是不是,在你朋友面前失脸?”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的。”吴正淳笑着说,眼里满是赞赏。 由于要扶着他的缘故,晏子不敢穿太高跟的鞋子,穿了一双中跟粗跟的鞋子。和他站在一块儿时,和他差不多一样高了。 吴正淳突然感到压力。 晏子的眼角斜睨着他那幅略带紧张的表情:“去同学家里很紧张吗?” “不——” “那是跟我在一起这样很紧张了?” 吴正淳想她的眼睛莫非学了福尔摩斯。 “我一直在想,你对你那个初恋,是暗恋吧?” 吴正淳倏然转头望着她。 “别这个样子,吴教授。”晏子姑娘叹叹长气,“你这样,会让人感觉,是我居心不良。” “什么?” “你不知道你很单纯吗?” 这个词不是该用到她身上吗? “我单纯?”吴正淳要指到自己鼻子上的表情。 “是。要不然,不会被那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了。”(未完待续) 老同学的聚会 两个人坐在出租车上,要去老怀家里的路上。晏子告诉出租车司机在路上到一家腊味店停一下,她要在那里买点东西。 听说老怀喜欢吃腊味。 回头,看到吴正淳的脸上戴着一副从刚才出酒店之后都很隐怒的表情,晏子拿手推了他一把:“你认为我在诽谤她?因为我都从来没有见过她,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去说一个——”吴正淳像是气到无话可说了,拿手扶着金丝眼镜的手指头打颤着,“说这样一个,那么好,有爱心——” “她器官捐赠了是不是?可你知道她器官捐赠的结果吗?” “你说什么?” 看来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晏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你可以自己去调查。但是,我认为,你那些朋友不可能不知道。是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头,不去查,导致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你一个人,还糊里糊涂的,被所有人糊弄地团团转。” 吴正淳猛然把脸对着她:“我现在就问你,我不用去调查。” “我说的话,你不是不信吗?你认为我居心不良,诽谤中伤你心里那位美好的女性。” 吴正淳又扶了扶眼镜。 “对。”晏子道,“世界上,许多人,捐赠器官,是出于好心,无私的,是充满爱心和值得尊敬的行为。但是你这位,我个人不觉得是。感觉她是一个复仇女神。” “你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她捐器官还能是复仇女神?” “接受她器官移植的病人,要不是很短时间内死了,要不是疯了,要不只能是再次接受移植手术。只有一个人,到现在还活着,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吴正淳好像一时都没有能听明白她的话,傻了好久。 晏子几乎是嫌弃地瞥了下他这个脸神,同时,心里却也知道这正是这个男人可爱的地方,因为单纯。 要不然,她晏子不会喜欢上这个傻单纯的科学大叔了。 “你说她捐了器官,但是,没有能帮到人,是不是这个意思?”吴正淳回过神来了,嚼完她的话以后更加气怒地说,“你懂什么?医学上,移植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算到她的错上?” “那我更直接地一句话说,如果,不是她本人,给签的器官移植同意书呢?” “这——”吴正淳震惊无比,喃了一下,“不可能——” “她,是有爱心,我相信。但是,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她想死,结果,她必须死了,然后才能做捐赠呢?” 吴正淳的脑袋里轰的,好像被颗炸弹扔了下来。 晏子抓住他脸上这个表情:“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不不不。”吴正淳接连否认,“我只是单纯联想起另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小学的时候,我有另一个同学,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一次出了意外,被电死了。后来警察调查发现,电死他的那根电线,刚好是他家里人,他家里楼上住的那家亲戚,说是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落下来搭在了他家的铁门上。” “然后呢,他也捐赠器官了?” “倒是没有。” “你为什么会想起他?”晏子问完这句话后发现,他脸上躲闪的表情更严重了,不由一愣,“别告诉我,那是女的,那小学女同学,才是你真正的初恋。” 妈呀。吴正淳一张像吃了鸭蛋的惊愕表情,吐槽了:“这怎么可能!那个是男同学。” “那么,你刚才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刚好想到,当初,在章雪策没有认识我们之前,悠然和他感情挺好的。” 晏子的脸,和他一块儿露出了古怪。 怎么,李悠然是倒霉神吗?自己出事不说,以前认识的男孩子,也出意外死了。 “我以前都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过。”吴正淳开始说起她了,“都是你,害我胡思乱想的。搞什么福尔摩斯,人家明明是一片爱心!” 晏子抱着手,对他这话不予置评。 出租车开到腊味店,买了腊肉腊肠。再把他们送到老怀所住的小区楼下。 姚爷和高大帅搭的车同时到了,看见了他们坐着的车在前面驶进了小区。对此,姚爷并没有阻拦他们进去。 高大帅下车先在小区周围瞄了圈环境,再看怎么打算。 接到吴正淳的电话,老怀亲自下楼来迎接他们。 晏子看到了那个传说中叫做老怀的男人,说真的,长得很一般。大众脸,大众身材,而且,家产也很大众。晏子反正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什么值得吴正淳留恋的地方。 只能说,同学情,不是彼此的同学,不懂。 吴正淳和老怀握上手。老怀扶着吴正淳,低头查看吴正淳的伤腿,说:“看了大夫没有?” “看了。” “对。我都忘了,你自己是大夫。” “大夫不能给自己看病。” “说的也米有错。所以,你这个要好好治病。” 这个老怀也够意思的,看完老同学了,才想起老同学带来的人。要是一般男人,恐怕在看见美若天仙的晏子姑娘时,早把老同学忘一边去了。 “这是你的——”老怀回头,用平常的目光看了下晏子,问。 “是我说的,那个女朋友,叫做晏子。” “哦,你说过的那位,姓宋,是不是?” “是,宋晏。” “长得挺漂亮的。让人妒忌啊,兄弟。”老怀拍拍吴正淳的肩膀。 吴正淳听见这话,当然是暗自高兴和得意。 晏子分明只感觉到,老怀说的这些话都是客气话。很显然,老怀并不觉得她有多么的漂亮或是吸引人。老怀心里面,必定有个更美的女人存在着。 走进老怀的屋子。 老怀让他们坐客厅里,往自己腰上系了条做饭的围裙,说:“桌上有茶具,有茶叶,你们自己冲茶。等会儿,章雪策就过来了,他说了,买了些饭前点心。” 晏子听这话,马上把自己买的腊味拿出来。 老怀一看,笑着摆手:“来我这里吃饭,还买这个东西,浪费钱。我知道你们是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东西,可是,我一个人住,根本吃不完这么多。” “没事。”吴正淳道,“这东西可以放一年,一年你都吃不完?” “实不相瞒,我胖。不能再吃这种东西下去了。” 老怀这样一说,反倒显得他吴正淳连做个大夫都不像话。 吴正淳略显尴尬。 晏子这时候开口了,说:“这个腊味,吃了不一定胖。在西北,内蒙古,人家专门吃这个东西,尤其在冬天,很减肥。因为吃了这个,那些更油脂的东西他们就吃不进去了。” 老怀当场舌头打了结,大概也没有想到晏子姑娘居然能说会道。 “人家当记者的。”吴正淳略显得意地露出自己女朋友的底牌。 “难怪,难怪——”老怀只好接过他们送来的腊味,冲晏子一笑,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晏子这话出来,两个男人都一阵傻。 接着,知道了晏子话里的含义以后,老怀一边大笑,一边走进了厨房里。 吴正淳搔搔脑瓜。 晏子坐下来,拿出老怀说的茶具,撕开一包茶袋,倒出茶叶放进茶壶里。 吴正淳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细声说:“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你没有听出他的口气吗?” “什么口气?” “想着你那位初恋女同学。” 吴正淳硬是没有听出她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他觉得我漂亮吗?”晏子拷问他了。 “他夸了你漂亮。”吴正淳答。 “客套话。”晏子完全不需要费力地指出破绽来,“要是真觉得我漂亮,不会用那幅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了。” “他哪里——” “知道我帮你买的腊味吧?人家就是不收,我要是不说这钱不是我出的,说是我出的话,你看他收不收?” 吴正淳嘴唇抖了下:“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没有想太多。我终于明白你们这几个为什么都在一块儿了,因为维系你们之间感情的东西,只有那个人,别无其他。”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你和那个章雪策也算是个死对头了,他居然忍得了你。我不说你怎么忍得了他,因为你这个脑筋单纯一条筋的。他要是真如你所说的,是个有心计的,那么,在你身上,他可以如愿地回想到以前的一切,只要你的反应,还是像以前那样。” 吴正淳发现在她话里他找不到错儿,不由烦恼:“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等会儿他们说话的时候,你自己再琢磨。你千万别再犯傻了。我告诉你。”说着,晏子把手指都指到了他鼻尖上,“吴、教、授,知道了吗?” 吴正淳无语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过多久,章雪策到了。 带了一锅的小笼包子,这就是所谓的饭前点心。 由于不是第一次见到晏子,章雪策的反应,比起老怀更为镇定,对着吴正淳说:“看看,你找的这位不是挺好的吗?年轻,漂亮,有才华,家世又好,要是我是她爸,都舍不得把女儿给你这种大叔。” 吴正淳死不承认自己是大叔:“你自己不是没有交女朋友?” “我不觉得我年轻了。”章雪策一句话拆了他的台。 吴正淳郁闷。 厨房里,老怀的炒菜声此起彼伏。章雪策偷偷和他们两个透料:“老怀说是今早上四五点出的门,去海鲜市场了,你们大有口福。” 吴正淳愣了下:“我早上才和他说要来。” “他觉得,你们这几天可能会来,因此提前做准备。他也忙的,要不是今天周末——” 吴正淳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到了中午时分,老怀把菜端上桌。章雪策亲自扶着吴正淳坐到饭桌边上。 老怀的这个屋子属于旧房,没有分开的食厅,饭桌只能摆在客厅里。 几个人围在饭桌边,一边吃饭,一边打开电视机,电视机里播放着午间新闻。 章雪策开了一瓶自带的红酒,给几个人酒杯里倒着液体。 吴正淳算是没话找话说,道:“那些资料他们都给了你没有?” “给了。”章雪策说,“你放心吧。那个病人本身这个手术不难做的,你很清楚。”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吴正淳是个好医生,负责任的,所以有些愧疚感。 老怀拿起酒杯,自己先啜了一口,道:“味道不错。” 章雪策给晏子倒完酒,说:“没有加雪碧,你慢点喝。” “谢谢,章教授。”晏子道。 “吃菜吧。”老怀率先举起筷子,生怕他们客气,往他们三个的碗里夹虾夹蟹。 吴正淳连忙推拒:“我们自己来,老怀你不用客气。” 章雪策也说:“在你这里,我们不会客气的。” 晏子已经静悄悄地拆了一只虾的虾皮在吃。 老怀的眼睛,这时候好像才有了焦距,在她的头发上看了下,说:“好像年纪也不小了吧。” 晏子姑娘本来就不是初中生,只是长相比较清纯。 “二十多了。”吴正淳说。 “吴同学,你做得对,是该找一个。”老怀的酒杯在吴正淳的杯子上碰了下,接着,不管吴正淳喝不喝,自己先喝了。 章雪策偷偷又和吴正淳说:“借酒消愁。” 老怀干嘛借酒消愁?吴正淳不懂。问:“他失恋了吗?我怎么没听说?” “之前找的那个,分了。”章雪策说着他不知道的事儿。 “为什么分了?” “人家说他,不像喜欢他,和你一样。” 晏子好像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对吴正淳的表情也视而不见。 吴正淳是很惊讶,以前都没有听说过老怀喜欢李悠然。 “悠然是校花,哪个不喜欢?”章雪策说到自己去世的女朋友人人爱,好像一点妒嫉心都没有。 吴正淳的心头倏然间,划过了一道寒风。 晏子说的对,那样明显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发现?(未完待续) 坏人 “对了。你说你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和悠然什么关系?”章雪策这句话,揭开了话题的重点。 吴正淳内心里陡然一阵紧张,既然认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以后,他怎么可能轻易把杜玉心告诉他们知道。 晏子忽然在旁边插了句声音:“你们是说杜玉心吗?” 其余三个人全望到她身上。 晏子说:“杜玉心的话,据我知道的,她的心脏是接受过移植手术,不过是谁的心脏不清楚。他——”说着,她瞥向吴正淳,“他知道不知道是谁的,我觉得他不可能知道。因为按照什么法律规定,好像是不允许他知道的吧?不然,你们早也都知道了不是吗?” 章雪策和老怀,似乎都因为她意外的出声,略显沉默。 吴正淳急忙握了下她的手,说:“你不是下午有事吗?要不,我让人开车来送你先回去。” 晏子但若无事的样子:“你让我一个人走?好意思吗?” 另外两人听见她这话,好像才认识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章雪策嘴角又弯了起来,说:“她这个性格,和悠然有点像。对不对,老怀?” 老怀嗯了声。 貌似这个李悠然很霸道? “悠然很喜欢照顾他人的。”章雪策像是解释,“老吴,我理解你为什么挑中她了。” “她和悠然完全不像。”吴正淳猛然一个大嗓门提高了嗓音说。 晏子的心头哆嗦了下。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本已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再和他在一起时,要付出的代价。 怎么突然间说她不像李悠然了呢? 是真是假? 章雪策和老怀都狐疑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吴正淳,接着,章雪策拍着吴正淳肩头:“对不起,我明白你意思,你好不容易把人追回来,是我和老怀欠缺考虑。别介意。老同学。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和老怀都赞成你和她在一起的,希望你今后的日子过的幸福美好的。” “同时,你们希望我不会忘记悠然,对不对?”吴正淳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吴正淳这个话音刚落,老怀拿起酒杯又啜了一口。 章雪策像是故意挑衅他:“怎么,你能忘了悠然吗?” “当然不会忘记了。”吴正淳开口就说,一点都没有犹豫。 晏子觉得自己该苦笑,或是该在心头沉重被一击,可事实上,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沉重。 为什么? 章雪策的嘴角刚要再扬起一弧度,听吴正淳却这么说。 “悠然是老同学,我肯定不会忘记她的。但是,她和悠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且,我已经准备娶她了。你们不要把她放在那里和悠然相比。她们两个人根本不一样,怎么比?” 吴正淳这段话,或许吴正淳自己都没有察觉里头的含义,现场另外三个人,却都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晏子想着自己该暗自窃喜了吧,这个大叔,终于知道自己的情感在何方了,但是,现在这个环境下,大叔爆出这话,是否意味大叔无脑子呢? 大叔的智慧实在堪忧! 老怀又喝了一杯酒。 章雪策悻悻然地笑一声:“是,你说的没有错。你想娶她了,想证实自己,可以忘记当年与悠然的那段同学情了。” “没有忘——”吴正淳强调,“只是她们两个不一样——” 砰! 老怀骤然摔了酒杯子。 吴正淳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站起来的老怀。 “吴正淳,你喜欢就喜欢,为什么说自己不喜欢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对不起人的!”老怀满脸的猪肝红,是染上了酒酿的绯红。 话说,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想着借酒壮胆。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正淳简直是一头雾水了,道,“我承认,我以前是有喜欢过李悠然,不过,像章雪策说的那样,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有哪个会不喜欢呢?” “你这话意思是说,你对她的喜欢,不过仅限于如此,是不是?所以,你可以现在说她和李悠然不一样!你想娶,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李悠然。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和章雪策都没有听错吧!” 老怀说话的样子,很明显地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这让吴正淳更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老怀,你们,是不是太奇怪了!”吴正淳不得不说他们是不是有些神经病了,“哪怕,我对李悠然只是同学情,那又怎么了!李悠然当初交往的人是他——章雪策。章雪策要结婚的话,你老怀才需要这样义愤填膺吧?” “不是!”老怀猛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不是?”吴正淳问。 晏子闭上眼:她这个大叔果然情商是超级硬伤! 章雪策干巴巴地笑着,接上老怀的话:“李悠然彻头彻尾喜欢的人是你,老吴。” 什么?! 吴正淳感觉一头晕了,头顶上直转悠星星,一只手指到章雪策的鼻头上:“我知道你们的阴谋诡计。你们忘记不了她,所以必须把我拖下水。不然,你们都不觉得她是活着的?但是,说真的,就像你们鼓励我结婚一样,你们自己是不是该寻找自己的幸福了?悠然这样看着你们活着,她会高兴吗?” 可是,他的话,很俨然,对面两个人根本没有听进去。 甚至是,章雪策挑了下眉头,嘴角微带挑衅瞟了眼他:“是不是,那个女孩子对你说了什么?” “谁?”吴正淳露出防备和警惕。 “还有谁?那个,大家都认为她是带有悠然真正想说的话的人。” 吴正淳闭紧嘴巴。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她对你说的吗?”章雪策说,“如果她真的是这样对你说,我只能一方面说,她对你还真是好,一个好心肠的好姑娘,情愿对你撒谎,想让你过的更好。另一方面,我必须得说,她真对不起捐给她心脏的人,迟早会受到天谴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吴正淳不高兴地说,“悠然捐给她心脏,是给她新生,希望她活的更好。” “你想的真够简单的。我一直觉得你这人很奇葩,你知道吗,吴正淳。早就想揍你了。”章雪策学老怀咕噜喝了一口酒。 “我什么想简单了,是你们想复杂了好不好?”吴正淳用眼睛直瞪他,“你说你干嘛说这些话,想转移注意力,把老怀也给糊弄了。悠然和你交往,你居然说她喜欢的人是我?” “她是喜欢你。她和我交往,不过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你要知道,你和她一样是医生世家。你们两个,其实才是门当户对的人。”章雪策口里吐出一口略带酒气的苦涩,“知道那天,她为什么被车撞吗?她想去追你。” 吴正淳眼镜片上的光骤然一条直线。 “所以,我来不及把她推开。不然,死的那人是我了,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饱受折磨了。她倒好,一走了之了,让余下的人都痛苦着。尤其是,当后来得知这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以后。” 吴正淳转过头。 在他身旁的晏子,都可以感觉得到他其实不想听这些话。 因为他现在听的这些话,可能把以前他那些所有美好的回忆颠覆得一干二净。 “听说你之前有个朋友,和悠然在一起的,也是意外死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转学到你们学校。我后来听老怀说的。” “这个和悠然没有关系吧。”吴正淳低声说。 “是没有什么关系。据老怀说,后来警察调查,是因为亲戚之间生了一些罅隙,导致怨恨,才把你那个同学误杀了的。但是,可以说确实够狠毒的,这一招。你那同学的父母,是年纪四五十才老年得子。这孩子一死,那两口子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章雪策说,“你知道的,你读脑科,不会不知道,这种犯罪心理学对公众的影响力。有些人,听到这个故事以后,如果本身有作案动机的话,你说,会不会效仿呢?” “你说有人效仿?”吴正淳的目光像是要吃了他一样看着他。 “是有可能的吧。”章雪策知道他不会反驳,也无力反驳,“我实话告诉你,撞死悠然的那辆货车,已经发现了。” “凶手在哪?!”吴正淳放在桌子上的手抓成拳头状,“不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吗?” “凶手,把那辆大货车拆卸了,储存在了一个厂间的仓库里,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警察搜寻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吗?因为那辆车,那个司机,都在那个工厂里。刚好,那个工厂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司机一块被烧死了,那辆肇事车在火灾中一样无能幸免。等同说,一切证据,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吴正淳震了一下,急促地问:“什么工厂?他家老板呢?” 如果是涉及到有意谋杀的话,这个司机的幕后主使人,肯定是那家老板。 “那家工厂背后的老板,后来因为一起金融案件被抄家了。接着,十几年前,突然车祸身亡了,连同他家里人。” 晏子的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个灵光,这个灵光闪的,她打寒战的心思都有了。 章雪策冰凉的眼神是看着她:“怎么,你们以为我和老怀会是凶手吗?” 老怀再拉开了一瓶啤酒的易拉盖,倒进玻璃杯里。 章雪策看着吴正淳吃惊的表情,大声笑着,直指老怀:“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是,你终得信得过老怀吧?你认为老怀可能是那种人吗?” 吴正淳干咽着口水,老半天不知道怎么作答。 章雪策感慨:“老同学,这么多年了,竟然都不相信。” “我和你们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了,怎么知道?!”吴正淳嚷了一声,无比委屈。 晏子突然脸上都显出了一丝尴尬,声音却咬着嘴唇说:“你们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 “因为死的那人是同学。”章雪策摇摇头对她说,“我们那个班的同学,很团结,感情都很好的。不止我和老怀对悠然的事一直很关注。老吴他是个怪癖,当年在班里就不合群,所以,都没有加过同学群。同学群里,都有消息一直在互相沟通的。不仅男同学,我们班上有个女同学,和悠然感情好,毕业后进了刑警队,一直关注悠然的案子进展。但是,她的案子涉及的问题貌似挺多的,上面给压着。” 完全出乎意外的结果。晏子不知道这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想他未必说的是假话,因为,事后他们一查,马上可以知道是否真假。 果然,章雪策又说:“我看见了,进老怀小区的时候,有辆车,一直停在大门附近,是怕你们出事吧。”说到这时,这个戴着斯文眼镜好像一脸斯文坏人的男子呵呵呵呵地笑着:“我看起来真的很像大坏蛋吗?” 晏子无言以对。 真的是,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彻底的大坏蛋呢。 章雪策只得继续耐心解释自己的心意好意:“吴正淳,我和老怀,告诉你事情真相,不是想为难你刁难你。是在听说了你和这个姑娘真打算在一块了,要结婚了,必须先提前告诉你这个事实。不然的话,毕竟你这个人太单纯了,脑子太单一了,很容易被人欺骗被引诱上钩的。要是那些坏人像我这样,拿悠然的事把你刺激了怎么办?难道你打算把她放弃了?” 我脑子单一吗?吴正淳欲哭无泪:“你之前,一直刺激我,就是这个缘故?” “是。”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只见吴正淳突然往后一倒。 晏子紧张地蹦了起来。 结果,她这个大叔,只是因为喝了杯洋酒,醉了。 “没事。”章雪策一样被吓出了额头一层汗,摸了下老同学的脉搏确定没有事,对晏子说,“你别看他傻人一个,但是运气一直很好。悠然,你,这么聪明、漂亮、会照顾人的女孩子,都唯独钟情他一个人,不是他运气好到爆了吗?” 晏子的脸红了一片,眸光落在大叔的脸上没有再放开。(未完待续) 君爷的辛苦 吴正淳是被一阵阵好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吵醒的,原来他以为突然下雨了,睁开眼睛一看,是睡在他旁边的老怀发出的呼噜声。 老怀人胖,呼噜声自然大,再加上喝了那么多酒,一时给激动的,这下睡死过去以后,呼噜声不得像打天雷似的。 老怀这屋里虽然有两间房间,一间房却是没有打理的,堆满了杂物。所以,章雪策只好把他们两个喝醉酒的,全部放到老怀平常睡的那张床上。 两个男人都体格魁梧,一块睡在同一张床上,呼噜声一打,几乎是雷声阵阵贴着耳边而过。好比火车轮子碾压耳膜的感觉。吴正淳睡的再死,也得犹如平地一声雷起而被惊醒。 吴正淳本人不打呼噜,睡觉又有洁癖。 一下子从床上蹦起。吴正淳惊魂未定,看着老怀打呼噜,老半天没有回过神。 老怀打呼噜的那张脸,红红的,好像猪八戒。 不过是可爱的猪八戒。 人忠厚老实,或许说是有点懦弱的老怀,说话都得借酒的老怀,说是坏人也太说不过去了。 吴正淳揉着眉头,不由自主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个人和他说过的话。 “吴正淳,你干嘛总是让自己一个人呢?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说这话的人,当然是李悠然了。李悠然当时是班上的副班。 李悠然的这句话他吴正淳没有听进去。 他吴正淳从来就是个孤僻范儿,从不觉得有人会喜欢他。 李悠然喜欢他吗? 吴正淳的心头骤然涌现出来的是,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 高兴?得意? 在章雪策面前可以沾沾自喜了? 不。 说起来,章雪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犹如他自己说的。 他喜欢自己的初恋又有多少呢? 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居多。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最在意。 或许李悠然喜欢他,可是,永远,李悠然听不见他喜欢她了。 意外车祸,当事人的话是谁都不想那样死掉的。 那样死的太意外了,没有人心里能做好这个准备去死。可偏偏器官移植的话,属于意外车祸脑死亡的供体是最好的,因为没有受到疾病的感染,供体器官一般都是很健康,对于医生和患者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 像章雪策说的那样,真有人心头起了这样一个歹念的话。 或许,他该查一查,究竟悠然的供体,都给了些什么人。 或许是听见了房间里的动静,章雪策走了过来,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看见他醒了,笑道:“醒了,不找你那位小女朋友?” “她人呢?”吴正淳好像才想起来这件事,神情不由紧张。 “瞧你这个装的——”章雪策的嘴里好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她在厨房洗碗呢。贤妻良母。很吃惊吧?像她这样傲气的大美女,甘愿为你下厨房。” 晏子给人感觉是挺傲气的,其实,不过是个可爱的姑娘。 吴正淳嘴角微微一展,那丝幸福不言而喻。 章雪策看到他这个表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好对待人家吧。”章雪策最后说。 吴正淳下了床,问:“老怀睡了多久?” “不管他睡了多久,你看他这个睡态,不睡到明天早上都起不来。他喝了我那半瓶红酒不说,还喝了一瓶啤酒。红酒加啤酒,各种酒精混加,没有因此被送到医院变成酒精中毒,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你说的也对。”吴正淳拿起自己披在旁边椅子上的西装外套,穿上自己身上的时候,不忘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有没有赃物。 “你没有吐。”章雪策告诉他,“是突然倒下,把人吓死。你这个酒态,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我以前在你面前喝过酒吗?”吴正淳疑问着。 “喝过。同学聚会你不参加,送别老师的时候,你参加了吧。” 吴正淳记了起来。当年一个很好的老师要走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去送。他不例外,和同学一起,吃的那顿饭。每人小半杯菠萝啤。他都醉了。 如今社会应酬多,他的酒量多少有些提高。 “我拿来的这瓶红酒酒精浓度高一些。是考虑到老怀会喝酒。没有想到,你倒是也喝掉了一杯。你要是一口一口喝不一定醉。你喝的太快了。” 吴正淳听他总是头头是道地说着自己,以前听着只觉得这人厌烦至极,不过是因为讨厌他吴正淳所以尽挑他吴正淳的毛病,是个找岔子的对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人真给他吴正淳找过茬吗?最多只是说话让他吴正淳心头添堵吧。 不由的,嘴角一哼:“刀子嘴豆腐心。” “什么?” “我说你刀子嘴豆腐心。女人这样说话倒也算了。像晏子说的,男人嘴巴最好甜一点。否则,找不到女朋友。” 章雪策瞬间被他这话堵到气哽。 好心没有好报。 “别怪我怀疑到你头上你想对我做什么,就你这张嘴,活该。”吴正淳指着他鼻子说。 章雪策要背过气去了。 走到了对方身边,吴正淳低了声音:“知道她的器官都捐给谁了吗?” 章雪策瞄了下他的脸:“这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更有眉路吗?” 他们都不知道。因为,这个事情,还真的只有医疗系统的高级人员有可能知道。 吴正淳有理由怀疑,晏子知道这么多,有可能是从君爷或是姚爷口里知道的。但是,晏子知道的,可能也就这么多了。具体到某个人,只有那两爷知道。 厨房里,晏子把最后一个碗放进碗柜里,脱掉手套,拿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 别看做家务好像很容易,其实是个体力活。 她一个人在外闯荡,所以,家务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父母,也有意锻炼她这种独立性,根本不准备让她当真正的宋家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家都是喜欢粘着自己的爸比较多。在晏子的记忆里,母亲的记忆总是没有父亲的记忆多。固然,父亲更多的时候,是在外忙碌着,没有时间在她面前和她逗着玩。可关于父亲的每个回忆,她都珍藏在心里面,从来没有遗忘过一刻。 姚子宝不太喜欢说话,和自己大哥姚爷不一样,嘴巴不毒舌,有种知识分子的清高。 晏子最记得,自己父亲穿着白衬衫坐在家里木屋栏杆上吹着长箫的样子。那一刻,她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她母亲死活都只要她父亲。 清雅俊美的男子,仿佛晨间那颗叶子上滚动的明露,完全的纤尘不染,干净得让人心酸心疼。 父亲身体不好,这是她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她比谁,都怕失去父亲。 遇到吴正淳的时候,说实话,她从吴正淳身上,找到了一种和她父亲差不多的气质,一样的与众不同,出类拔萃。或许,这就是俞泽浩等富家子弟怎么追她,却都给不了她的那种东西。 骨子里,她拥有宋家女子,和她妈一样,追求完美浪漫的心思。 和吴正淳那傻傻的情商,倒是有些配。 想到这儿,晏子不由地垂眉暗笑。 “笑什么?” 身旁突然出现吴正淳的声音,晏子身体一僵,好比做错事的小孩子被大人抓住了。 吴正淳凑近她的脸,仔细研究她脸上的表情。 晏子恼羞成怒,转头瞪圆杏眸瞅着他:“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没有看过我——” “不是,只是你刚才一个人在笑什么?” 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岂不是——晏子转身羞愤的:“你不问,没有人说你傻,知道吗?” 吴正淳半天都在吃透她这句话。 她这个傻大叔来着。晏子心头叹气。 老怀还在睡,章雪策总得留下来以防万一,因此,吴正淳和晏子先走。章雪策把他们两个送到楼梯,根本不担心,因为,下面有人跟着他们呢。 看到晏子平安从小区出来的时候,姚爷才打开中午的饭盒吃得下饭。 “女儿和儿子不一样。” 听到姚爷突然口吐出这样一声,高大帅有些意外:“姚爷?” 姚爷说:“要是刚才进去的是洛洛,我压根不用这么紧张。” 高大帅不能说他这话有错。女人嘛,终究娇贵一些的。 姚爷吃着饭,知道侄女没有事了。身旁高大帅打电话给君爷汇报情况。 现在,他们心里的疑问更大了。这个章雪策,是因为他们人在这里不好动手,还是说,根本不是他们所想的。 对手扑朔迷离,有些什么人,究竟目的是什么。 吴正淳和晏子打了出租车,回到君爷的单位去了。吴正淳要直接找君爷问清楚问题,既然,从章雪策那边,都得知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 到了君爷那儿,他才知道君爷的老婆病了。 白露退烧后,睡着了。 君爷给她肩头上拉上被子,才轻手轻脚撤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门口,看见吴正淳站在那。 “陆队。” “吴教授回来了。”君爷说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 吴正淳打量他表情,说:“担心吗?” 君爷有时候也觉得这个科学怪人脑袋里的逻辑有些像疯子,总之,是会吐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话,甚至这样子,突然间让他君爷感到尴尬的话。 现场瞬间冷场了。 要说君爷不担心自己老婆,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所有人明知道,都不可能像吴正淳这样直接问出问题,因为他君爷性格上就是如此别扭的一个人。 吴正淳好像完全不当他君爷的性格为一回事。 “怎么会不担心呢。”终于发现对面的傻子根本不会在意他君爷的面子以后,君爷只好很无奈地做了回答。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吴正淳说。 君爷轻咳一声,想转移问题。 吴正淳疑问的是:“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 君爷无言至极。 “我知道我可能没有办法给你太太做手术。但是,陆队,你应该知道,我可以介绍适合的医生给陆队。如果陆队是想找我父亲的话,我认为他不合适。” 吴正淳毕竟IQ高,智慧在那里,一句话,把君爷的心里想的,全说中了。 君爷回头看了下房间里应该没有人听见以后,把吴正淳领到自己办公室再继续谈论。 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实际上,吴正淳觉得,君爷的心里并不像外面人传说的那么冷。想,如果一个真正内心冰冷的男人,有可能在老婆每次病的时候都陪在老婆床边吗? 同样的,吴正淳知道君爷心头其实很慌。 这种慌,不是大夫还真不懂的。 大夫只有在什么时候最慌呢?莫过于,在自己无法掌控病人情况的时候。 白露的病现在就是这样。没有医生能想出办法来解决问题。 君爷不相信什么一辈子注定残疾的事,身为医生,他更清楚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病,如果哪天突然恶化起来,那是要人命的。 就好像在手术台上,一个好好的病人,突然心脏停了。然后,怎么按压都按不回心脏。等到事后各种专家团结起来分析,得出结论有可能是术中病人的凝血机制突然出了问题,导致心梗脑梗骤然死亡。 当然,这怨不了医生。因为这是医生掌控不了的情况。可是,病人已经死了,再怎样都没有用了。事后追究原因也没有用了。哪怕知道原因了,想用到下个病例防患于未然,不好意思,医学就是这样,永远每个病人都有自己各自特殊的情况,没有用。 好的医生,怎么来的?努力以外,必须有种天赋。 能预感到意外要发生。 吴正淳坐着,因为腿不方便。 知道他喝了酒,君爷亲自给他冲了一杯解酒茶。 “很辛苦吧?”吴正淳说。 君爷不知道该不该笑,或是该哭。他的那帮兄弟想安慰他,都没有吴正淳这么直接,就好像一个男人对女人表白那样,不是让现场瞬间顿时陷入难以挽回的尴尬,就是,让人感动到五脏六腑想哭。 “她自己怎么想的?”(未完待续) 爱着她 吴正淳问到重点了。 君爷不得不想,像吴正淳这样脑子单条筋情商是硬伤的男人,都知道他心思。可是,白露姐姐,却一点都没有读懂他君爷的心思。 “她说,这事向来是我安排的。” 该说,她信任他吗?无条件的,把性命全交给他了。 吴正淳理解他的感受:“她把你当大夫了,忘了,其实这事上,你不是她大夫,只是她老公。” 大夫如果听见病人这句话,那就是等于给了大夫大刀阔斧的机会,直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呗。 可是,当老公可不同了。 老公其实和病人一样是弱势群体。 老婆的命不是掌控在老公手里的,是在大夫手里。 君爷心头慌,其实只是想,从白露姐姐那儿,得到一丝同舟共济的鼓励。 可白露姐姐直接甩了这样一句话给他。 是不是他平常在家里面的形象,无意中,把工作的形象融进了家里面。 “你说的是实话。可是,她不一定能理解。况且——”说到这儿,君爷不得不说,“如果我告诉她,我自己都掌控不了情况,她最信任的人是我,岂不是把她的信心支柱给抹杀了。” 刚才在房间里,白露回答那句话之后,君爷心头复杂至极,原因也就是如此。 何时起,她心里的依赖只剩下他了。 她甚至没有想到一样当医生的她哥。 吴正淳像是在思索他这个问题。 “你没有想过她这么的依赖你?” “没想过。”君爷实话实说。 白露姐姐,从来是个女超人。嫁给他君爷以后,曾经对他君爷横过脸耍过脾气的女人。有多强悍不言而喻。 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经过君爷意见,白露自己一个人都能干了。 “她心里很脆弱吧。”吴正淳偷偷地瞄了眼君爷脸上。 夫妻那么多年了,君爷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老婆。 “她有时候是有些脆弱。”君爷承认。 夫妻之间,一方脆弱的时候,另一方当然需要成为对方的支柱。君爷一直也是努力尽到自己身为丈夫的义务。 吴正淳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以后,恍然一声:“你爱她——” 只是尽丈夫的义务的话,不会心慌。可是,如果爱的话,怎么样都会慌。 君爷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如果说爱,这个时候轻易说什么爱不爱,反而不是好事情。 为什么? 会牵挂。 不是他牵挂她,是她牵挂他。 吴正淳同样表示理解:“什么都不说,这时候可能最好。她既然只能依赖你,也就只能由你来承受这一切了。” 君爷对他这话没有二话,把冲好的解酒茶给他,问:“找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吴正淳说,“你知道李悠然捐献的器官都给了具体谁,是不是?” “有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吴正淳当然没有把章雪策具体说出来,只说:“是有人和我说,说发现当年撞死李悠然的那辆货车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找不着了。然后,认为这是有意毁灭证据,策划已久的。因为连工厂公司负责人都死了。” 君爷像是很有意思地倾听他这些话,随之冰冷的嘴角边微微勒出一丝深意:“看来,你并不怀疑他们。” 吴正淳脸色一暗,道:“老同学,其实回头想想,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悠然是他们的同学,我也是。他们对我下手有意思吗?再说,他们真想对我动手,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吧。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君爷交换一下腿站着,“他们还对你说了什么?” “就这些。” “没有其它?” 吴正淳脸上僵硬了下,不太喜欢君爷这种追问,感觉要把人剥层皮,让他挺别扭的:“他们说,悠然其实喜欢的人是我。” “你认为他们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不是给你灌迷糊汤?” “不觉得。因为说这样的话,对他们自己来说,是种伤害。” 这就是脑科专家和心脏科的区别了。 吴正淳在这个时候想的竟然是逻辑。连君爷都感到惊讶。 “我以为,你会很感动,然后,会担心他们欺骗你。结果,你却是在担心他们自己的感受。”君爷不可思议地说着他脑子实在和其他人不一样。 吴正淳从他这话只能联系到:“陆队,你这是说我无私,很伟大是不是?” “不,我只是想,你的情商有点儿问题。”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的话,肯定会想,这两个同样情商有问题的男人,讨论情商有意义吗? 这两个人讨论的,确实不是情商,是案子。 “陆队,告诉我吧。我知道不合规矩,不合法律,但是,我想知道。你欠我人情。” 吴正淳最后那句话简直是耍赖。 君爷想说他厚脸皮,后来想,这个男人,不过也就是个一条筋的。是什么就什么,从来不会多疑心病的那种人。 “你想知道的是,我猜,是和李悠然有关系的人选,是不是?” “是的。” “那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知道的话,你认为我到现在都能按兵不动吗?” 吴正淳一愣。 “他们真的完全不知道吗?不见得。他们或许知道的,和我手里得到的资料是一样的。事实就是,有人改写了受体者资料。” 吴正淳受到的惊吓的不是一丁点儿。 君爷说到这儿,基本不用多说了。 “可是医生那儿,给那些受捐赠者做手术的医生和医院——” “有人死了,死无对证。” 吴正淳顿然像吃了个大鸭蛋。 “是不是真死了不清楚,但确实是出国一趟以后,不知踪影。”君爷说。 “对方究竟需要什么脏器移植,非得要悠然的器官?” “这个你很清楚,这个人,必然是很难配型的。” “胰腺移植——”这是吴正淳唯一能想到的。而当他想到这个的时候,整个心顿时冰冷。 胰腺移植,一般不属于挽救生命的移植,主要是用来治疗糖尿病的。 “悠然把胰腺都给供出去了吗?”吴正淳问。 “她供体供出去之后,尸体不是马上火化了吗?当时给她做供体摘除手术的医生,后来失去了踪影。” “手术室不止一个医生对不对,最少有麻醉师和护士?” “基本上,不是病死了,就是出国了。”君爷说到这儿,不得不提醒他一句,“你爸那家医院。” 吴正淳的父亲,以前,不是都在他现在就职的那家医院工作的。有一段时间,是在其它医院。 老吴喜欢跳槽,这点,也是吴正淳不喜欢的。 一个医生,整天想着跳槽,不就是追求名利吗?如果想着给病人治病而已,何需天天另找东家谋求更好的发展。 “我觉得我爸,跑到了这边来,好像也是躲着什么。”吴正淳说。 君爷道:“你爸突然间也出国了。” 吴正淳吓了一跳,接着急忙澄清:“他没有告诉过我。” “我们了解过,他是被迫突然出国的。临时有人把他弄出国的。现在,我们在联系那边的人,确定他的安全。” 吴正淳再讨厌自己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手脚都会冰凉。 君爷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拿起话筒,对面传出老爷子的声音。 “陆君,后天晚上,叶家举行商宴,你陪我去一趟。” 老爷子发话,做孙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君爷说好,告诉老爷子:“白露可能去不了,她发烧。” “是吗?”老爷子声音里有些紧张,“没有大毛病吧?” “大毛病没有。就是肺炎,咳嗽。” “那好,那好。” 陆老头放下电话的一刻,都没有提起陆南。想必,君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何须废话。 再说在蒋西家里过了一夜的陆南,早上睡醒的时候,是被床板下面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吵醒的。 陆南转过头,悄悄睁开眼缝时,看见一只狐狸美好的背影对着她,在窗户射进来的光线下勾勒出了十分完美的弧度。 背肌一块块的,结实,有轮廓。 陆南猜狐狸练过拳击。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实际上,陆南感觉自己脑子里糊里糊涂的。 叶思臣穿上了衬衫,回头看见她看着天花板的样子,嘴角微勾:“肚子饿了吗?” 感情她陆丫头只会知道吃。 “不饿。”陆南转身掀起被头,想睡觉,做梦都想。 叶思臣拿起手机,对着对面不知道什么人说话:“对,给我在华荣酒家订张桌子,三个人,早餐那些点心,先帮我们点上十个碟子,我们一到要吃,先冲壶菊花茶吧。” 陆丫头早已像兔子一样竖起了长耳朵。 什么不饿? 肯定是饿的。 她陆丫头其实在队里训练,长年累月都是习惯性要饿。 肚皮早饿了,要知道,她昨晚在大排档吃饭吃半截,给杜家的小子和这只狐狸给搅合了。饭都没有吃饱。 最该死的是,这只狐狸居然当着她的面提华荣酒家刺激她。 华荣酒家,不要以为她陆丫头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好歹,她陆丫头算得上是名门世家的小姐。 要说这城里哪家早点最好吃,首属华荣酒家。小时候,她被舅妈带过去那儿吃过一次,印象十分深刻。那里一早上,席位都被人占满了。提前预约餐台的话,没有熟人都预约不到。 被狐狸说得,她这个嘴角都流口水了。 不过,等等,那只狐狸为什么说三个人? 只听狐狸的脚步声好像是走出了房间后,和外面的刘明明说话。 “我订了早点,你和你先生一块到华荣吃吧。”叶狐狸邀请主人家一块吃早点。 刘明明瞬间感动得五脏六腑都热了。明显,昨晚她的热情招待得到了客户的满意。然后,客户今早上请他们吃早点感谢他们。 “西西——”刘明明直奔卧室里把老公摇醒。 华荣,可不是那么容易订到的餐台。叶家公子果然非同小可。 蒋西听说叶狐狸是请说去华荣吃早点,想:这只狐狸好在会做人。 对好吃的东西,是人都不会拒绝。 刘明明和蒋西小两口马上冲进厕所里洗刷刷了。因为叶思臣说了,那边已经帮他们点好了早点。 等他们两人换衣服时,刘明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姑呢?” 蒋西看都没有看,说:“她比我好吃。可能都出门了吧。” 隔壁的陆丫头听见自己哥这话,要咬断牙齿的节奏。 刘明明多个心眼,找了下家里,结果,看见陆丫头睡在床上没有下床,吓了一跳,走过去问陆丫头:“小姑,吃早点了。” 那只狐狸只订了三个人的餐台,明显把她陆丫头排斥在外。 她陆丫头莫非为了一餐早点,需要去舔叶狐狸的屁股。 刘明明叫了两声,没有见陆丫头回答,想着事儿不对劲,马上跑回去拉蒋西的手:“你妹妹是不是病了?” “病了?”蒋西诧异的程度不亚于发现外星人。 刘明明才诧异他这个态度:“怎么?” 蒋西只记得,从小到大,生病的人,是他不是他妹。 “她基本不生病的。她要是生病,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蒋西说,“她心情不好。” 刘明明眨眨眼。 陆丫头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你叫她吃早点是不是?” “是。”刘明明明白了,小姑是在和一个男人闹别扭。 这事儿,还真不是他们能插上手的事了。 于是,陆丫头在床上左等右等,自己哥和大嫂会不会来安慰自己。结果这两人穿完衣服开门走出去了,睬都不睬她。俨然,叶狐狸的早点比她陆丫头重要。 陆丫头抡起拳头在枕头上捶打。 好像整个房子里都空无一人了,陆南只好起来,自己找吃的。走下床,走到客厅,突然才听见一阵动静,像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 贼? 陆丫头身形一抖,蹑手蹑脚到厨房门口窥一下。 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灶台边上,是往煤气炉上的炒锅里打上了一个鸡蛋。不会儿,鸡蛋的香味飘溢满堂。 陆丫头的鼻子闻到香味不由抽了抽。(未完待续) 叶家的商宴 肚子快饿死了。 陆丫头摸一下不争气的肚皮,眯着的眼角再瞟了眼站在灶台面前的狐狸。 狐狸卷着两只白衬衫的袖管,拿着铲子,翻着锅里的鸡蛋,看来动作挺熟练的,能算得上合格的厨师。 “你不是去华荣吃早点吗?” 听见声音,叶思臣回头看了下。 陆南站在门边,双手抱胸,身体斜靠在厨房的花点玻璃门上,短波的刘海飞扬,露出一双乌瞳好像对漂亮的小镜子。 瞧她这个姿态,说是帅哥,多过美女。 “我是要去华荣吃早点,不过,想想,家里还有一个人没有吃饭。” 陆南听见他这话就来气:“我用得着你给我做早点吗?” “听说你连炒个鸡蛋都不会。”叶狐狸理所当然地点头。 陆南:…… 叶狐狸厨师继续介绍早上给她预备要做的餐点:“我给你做碗面条汤。你妈妈做的那种,放上个鸡蛋和葱花。” 陆丫头脸色一暗:这狐狸是不是故意提她妈?明知道她妈是大厨,结果她陆丫头连炒个鸡蛋都不会,丢脸死了,把自己妈的脸都给丢光了。 “你怎么知道我妈做的面条汤?” 他到她家里当间谍了吗? “我听你爸说过。” 陆南切,她爸连这点事都和这只狐狸说,不就等于把自家女儿拱手让给狐狸吗? 她陆丫头有这种爸,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另一个煤气炉上煮着面条,面条在骨头汤里翻滚着,是粗线条的那种,纯手工做的。陆南想着,鸡蛋她哥她嫂子家里有常备,这说得过去。说到这个骨头汤,和手工面条,这家里怎么可能常备?以她哥她嫂子都看起来不太会过日子的情形来看。 不是她陆丫头故意说她哥她嫂子不会过日子。没错,这个厨房看起来是家用电器一应具全,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但是只要打开冰箱的门一看,这种高级的四门冰箱放在蒋西和刘明明家里绝对是大材小用了。里面空空的,基本什么食材都没有。 她哥她嫂子不是说缺钱,是根本不会买食材。 调料罐,像她妈家里那个简陋的厨房,是,她妈蔓蔓的厨房是家装挺简陋的一个小厨房,没有什么现代化电器,可调料的东西,七七八八,可以堆满三层的架子和两层的柜子抽屉。 刘明明恐怕连调料究竟都有些什么一概不通。 不能为难刘大小姐,刘大小姐本来目标就是想做公司白领高管的,怎么可能把目标放在厨艺上。 陆丫头顿时不说话了。 叶思臣把面条捞了上来,再倒上汤,放上了鸡蛋,和葱花。 很漂亮的一碗面条汤。 想必味道也不错,因为飘出来的香气勾人饥肠辘辘。 面条汤摆放到了厨房旁边的小餐台上,叶狐狸说:“勺子和筷子你自己能拿吧。我先走了。” 陆南安静的眸子看了他会儿,道:“不和我一起吃吗?” 听见她这话,叶思臣像是诧异的眸光往回看了她一下。 “分着吃也可以。” 叶思臣嘴角的弧度往上拉着,几乎是要忍俊不禁的程度,说:“不用这样觉得不好意思。我去吃华荣,放你在这里吃面条,我是不是该更不好意思?” “你要是真有这个心思不好意思,不会说故意煮碗面条,然后,故意当着我的面请我哥我嫂子吃早点。所以说你这人心里真小气,不过堵了你一句不饿,你就这样和我赌气?”陆丫头冲他将眉头挑挑。 叶狐狸耸了耸两边削细如柳的肩头,抽出纸巾擦干净两只手上的油腻,说:“你昨晚喝了酒,早上,还是不要吃太油腻的。去到华荣,你能控制住你那张嘴吗?” 陆丫头愣了下,接着把嘴角一扬:“什么话都由得你说。你要是真在乎我,干嘛当着我的面给我心头添堵,邀请我哥我嫂子去吃早点?” “我以为,我煮的面条,肯定比华荣好。” 如果认为他煮的面条比世上哪家酒家的早点都要好,何必在意他请什么人去吃早点。 陆丫头脸蛋微赧,是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骂道:“你想套我心思,用不着用上这么愚蠢的主意。” “昨晚那样了以后,你一声不吭,直接爬上床去睡觉,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早上问你饿不饿,你一句不饿,好像怨了我。你说我又能怎么办?”叶狐狸说这话活像一个受委屈了的小媳妇。 陆南看着他这个装态,不由来气:“我说你这人怎么扭扭捏捏的,比女人还婆妈。” “那都是因为我在乎你,在乎你每一句话。陆南,如果你真在乎一个人,不会很在乎他对你的每一个态度每一句话吗?”叶狐狸说话,从来都是真中带假,假中带真。 陆丫头蓦然想起了自己的大舅君爷。 是,她无比在乎君爷对她的每一个评价,太在意了。因为她在乎君爷。 同样的,有个人在乎她,当然会和她一样,在她面前几乎是战战兢兢的,犹如她在君爷面前。 看他准备穿上外套,陆南道:“真的不留下?” “你真的想我留下?”叶思臣反过来问她。 那时候,两双眼睛安静地对视着。陆南笑了笑,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是想你留下。你要是不愿意,我只好当你之前说的话全是假的了。” 叶思臣把套上手臂的一只袖管脱了下来,接着把西装往椅背上潇洒地一扔,走到她背后,两只手抱住她身子,静静地把下巴贴在她秀发上,好像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说:“我要是留下,你再赶我走,那就是没门了。” “你不饿吗?”陆丫头问。 他修长的指尖在她下巴上捏了下,板起她的小下巴,在她嫣唇上轻抹一下:“我得教你,以后千万不要随便问男人这样的问题。” 陆南来不及闭上眼睛,只觉得迎面而来的热浪,好像排山倒海一样淹没到了她眼皮。 蒋西和刘明明到了华荣,叶狐狸的人,直接把他们领到了订好的餐台。是一张靠窗的餐台,从窗户上望下去风景优美。 “看吧。”刘明明稍显得意,“你昨晚还嫌弃我讨好他?” 蒋西只记得,之前自己哪次来华荣,都没有办法坐到这么好的位置。准确点说,包厢,都没有这个位置好。 通风,阳光,风景秀美。而且,在角落里,根本不会和嘈杂的大堂融合在一块。比包厢更精致。 服务生,给他们摆上了两对餐具。 显而易见,狐狸不来了。 刘明明吃着狐狸给他们小两口点的金牌凤爪,嚼得是津津有味,和老公瞎聊着:“小姑长得美,这么一个大美人,名门世家小姐。说真的,从以前,我就知道,能追小姑并且能追到手的,最少需要叶公子那点身世背景,否则根本没门。” 蒋西不能说老婆这话有错。确实,他这个妹妹不一般。 自身条件好,要求的对象,如果太扯淡,不说长辈同意不同意,陆南也不可能轻贱自己。 杜家那个小子,真是有点看不清现实。 叶家的商宴是在晚上,包了某个五星级酒家的小宴会厅。属于内部性质的高级商宴。邀请的人,都是一张帖子一个人,不给带伴儿。条件如此苛刻,更说明了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身份都到了什么样的一个高度。 以叶家的影响力,以叶老的老资格,以叶思臣是叶家的掌门人来看,都绝对有这个资历来举办这样一场商宴。 君爷和姚爷在受邀请的名列中,他们的父亲没有来,受到邀请的,还有他们的祖父,陆老头和姚老头。 君爷和姚爷一辆车。陆老头自己坐着秘书开的车。姚老头也一样。 几辆车在酒店门口汇合。 陆老头下车的时候,和姚老头站在了一块儿。 姚老头神情好像有些黯然,是叹息,陆家这个丫头最终不能是他们姚家的,太可惜了。 陆老头像是安慰他说:“你们家那个晏子,长得那么好看,也不属于我们家。” 姚老头就此握着陆老头的手:“你说我们这辈子还能看到吗?” 缘分这事太难说,等了又等,就是没有等到。 君爷低头望了下腕表:八点整。 姚爷把车钥匙丢给开车去停车场的酒店服务生,走到他旁边和他并肩站着。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青年才俊,无论男女老少,都多少认得他们,会向他们这边看一下。只不过今晚上,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 姚爷能听见身旁有人经过时嘀咕。 “是有听说那个小姐是姓陆,不是姓蒋。” “难怪都不见蒋家人。” “她父母都没有来吧?” “不,她父亲来了,母亲没有见到。” 蒋大少一早,被叶思臣派人专门接了,请到后台去了。 姚爷听这话,想蔓蔓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君爷知道自己妹妹那个性子,宛如尊佛爷似的,自己老公能做的事,绝对不插手。 要说蔓蔓这点聪明,真是聪明。女人家,被男人疼着不好吗?指手画脚的,不得遭男人厌恶。 再说了,陆丫头那性子,只有父亲能压得住,母亲根本压不住。 两爷刚好想着这个问题,陆丫头来了没有? 陆南由刘明明陪着,在一家时装店试衣服。 这是一家专人订制礼物的门店,狐狸是这里的VIP客户,给陆南订做的礼物。据说,早几年前就请的设计师设计,一共设计了十五套,让陆丫头随便挑。 当设计师把她们两人带进摆放这十五套礼服的包间时,刘明明拿手捂住嘴巴,压住喉咙里的惊呼。 很美,各种颜色,五彩斑斓。 刘明明感觉像是到了天堂一样,看着仙女的服装。 设计师对这些礼服的设计,倒是都遵从了一个原则,那就是传统,没有什么暴露点。但是,时尚的因素依然很好地糅合在了传统里面。 刘明明妒忌到要火山爆发,当场打电话对蒋西先生吐槽:“你看看,你看看人家!” 蒋西早知道,遇到那只狐狸绝对不会有好事,现在听见老婆吐槽人家多有钱多有势,蒋西不由拍案而起:“哦,你感情嫁我,就因为看中我的钱?” 当然不是看中他的钱了,她自己家里钱也不少。可是,刘明明还是被狐狸给感动的,埋怨起老公:“人家这是有心。如果你提早这么多年准备我们两个的婚礼,我也不用到现在,和你一起住出租房。” 蒋西哑炮。论这点,他是比不上狐狸。 刘明明哼一声,挂了电话,让老公自个儿反省去。 回头,走到陆南身边兴奋地问:“喜欢哪一套?赶紧试试。” 陆南眸光里闪烁的都是复杂。 一个男人对她太好,是,她知道有人对她好,可是,她心里也有负担,负担挺重的。 不懂她的人是不知道。其实,从小,虽然她是陆家的小姐,可以说集万宠于一身的人。父亲疼她,舅妈疼她。同时,大舅对她难以想象的严厉。母亲对她总是挑剔。 一方面,她好像性格开朗活泼,另一方面,她的肩膀早就沉甸甸的,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家里,无论疼她的,对她苛刻的,都无一,不是因为对她寄满了希望。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她是个人吗?她活着,还是她自己吗? 当然了,一早,她大舅已经和她说过这个问题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了他人。因此,她更喜欢君爷对她的严厉,好过有人过于疼她。 因为现实,总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残酷,而不会只是甜蜜。 “没有想好吗?”刘明明是急不可待,把她拉到礼服前面,“这件怎样?这颜色挺适合你的。” 陆南望过去,看到那件礼服的颜色,不得不说,这件礼服的颜色有点儿夸张,是大红。感觉,穿上这衣服,随时要嫁给他似的。 转头一看,望到角落里一件青绿色的衣服。 陆丫头喜欢绿,从小最喜欢的颜色。 设计师见她望到了那里,把那件礼服取了出来。 陆南进试衣间里试衣服。 刘明明坐在椅子里耐心等。 电话这时候来了,是陆南放在椅子上的手机。 刘明明看了眼,是陌生来电。(未完待续) 突变 什么人?刘明明诧异着,考虑是不是能替陆丫头接电话。 “是陆小姐的电话吗?”时装店的服务生走过来询问了。 刘明明看了看试衣间那边,没有开门的迹象,先接起来看看是谁再说吧。于是,按了接听键,这一按,只听对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南,陆大小姐——” 这个声音,刘明明一听就知道是谁,杜儒霖她都熟到不得了,只是没有记得杜儒霖的手机号码,不然,也不会现在接起来感到如此尴尬了。 “咳咳。”刘明明两声轻嗽。 “你不是陆家大小姐吗?”杜儒霖仿佛发现了异常,问。 “我是明明。” 杜儒霖惊讶:“你怎么有她的电话?” “我才奇怪呢,你怎么有我老公妹妹的电话?”刘明明并不知道杜儒霖和陆大小姐之间那点事儿。 杜儒霖那边沉默了下之后,说:“把电话给她吧,我有话和她说。” “想说什么?莫非是——”刘明明脑袋一转,但显然没有转对地方,这样说,“你们家,对你妹妹和她表弟的事儿还是不赞成,不给他们在一起?” 这哪壶提哪壶! 杜儒霖生气道:“我是这么不开明的人吗?” “也是。平常看你对玉心那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奇怪,一直很奇怪,你们家为什么会反对这件事呢?太奇怪了,人家陆少爷,名门世家子弟,哪点能不合你们家的心意了?”刘明明连续表示惊奇和感叹。 杜儒霖被她说得心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 “没有办法,我老公夜晚躺在床上和我发唠叨呗。因为我和你以及玉心熟悉,所以,顺便问问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蒋西不是不知道杜家为什么和陆家闹反对这桩婚姻的原因,只是没有告诉刘明明知道。刘明明是关心自己姐妹的缘故,一不小心听老公说漏嘴了,才仔细给问的。 杜儒霖早就知道这个刘大小姐的嘴巴是靠不住的了,也知道,人家和他妹妹是真的相好。 刘明明真情实意地说:“我本想去探望玉心的,但是,人家不让我见她,说她心情一直不太好,需要静养,现在,只有陆家少爷在陪着她。我说,你们家闹也该闹够了吧,终究是自己家的女儿。你再劝劝叔叔阿姨。” “我要是劝我爸妈有用——”杜儒霖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家里父母一直把他当成没用的病人看的。 “好了。要是你没有什么好主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别来打扰人家了。今晚是人家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刘明明打断他话,打算挂了他电话。都忘了问他为什么打陆南的电话。 杜儒霖赶紧喊:“我没有和她说话呢。” “你打她电话做什么?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你打她电话也没用。她不过是陆大少的表姐。”刘明明这就对他奇怪死了。 “我要和她通电话。”杜儒霖坚持。 “你知不知道人家今晚干嘛!”刘明明受不了大喊了。 “我知道,不是参见叶家的宴会,然后,某个人,可能要宣布与她的关系。”杜儒霖支支吾吾的,牙齿酸酸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刘明明惊讶着,想今晚这事儿,属于内部消息的,外面的人,不,杜家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了,“玉心告诉你的?奇怪,她告诉你做什么?不对,玉心不像这么多嘴八卦的人。” 杜儒霖被她的唠唠叨叨气得快发火了,嚷:“赶紧让她和我通电话,事关人命的事!” 人命都出来了。刘明明被震得脑袋都像玻璃啪啦碎的一干二净。 后面传来脚步声。一只秀手,干练干脆地从刘明明手里抽走了手机。 刘明明往后一看,在看到穿着礼服出来的陆南,两只眼缩得好圆。 只能说真美啊,她这个小姑本就是天生丽质,可人肯定是要衣装的,好比佛要金装一样,那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让美变得更美,金光灿烂,没有人能移开眼睛。 翠绿的,宛如古代旗袍的剪裁,裹着玲珑有致的妙龄身躯,撑得前胸宛如花苞饱满,而腰犹如蛇一般婀娜。 旗袍,真的是最适合中国女子的服饰了。 而这件经过改造的旗袍,结合了现代宛如新娘礼服的纱衣装饰,在旗袍下方多了一层纱裙,把只及到膝盖的短旗袍,变成了透视裙。上身的纱衣,则做成花蕊状,把花苞撑得鲜艳欲放的诱人。 刘明明瞪大眼,由于平日里只见自己这个小姑喜欢穿好像男人的衣服,于是并不知道,原来自己小姑是C杯的。 设计师,把一件御寒的白色毛皮坎肩,披到了陆丫头的肩头上,女人的优雅奢华韵味儿,更是飘溢满堂。 陆南毫不费力地把高跟鞋儿一穿,那尖尖的跟儿,十足有十公分。 刘明明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自己爱时髦的关系,经常穿各式各样的高跟鞋,但是,绝对没有穿过这么高的,更别说那根儿细得好像竹签似的。刘明明周身打了个哆嗦,这鞋儿换作她一穿,恐怕两条腿马上要断掉。 不说她一个,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人,都穿不了这样一双鞋子。 能穿上这种高跟鞋并且征服得了这双鞋子的女人,刘明明想都不敢想。想着上回自己在哪本杂志看人家评点那些穿高跟鞋的女明星,是,有穿着很高的,比这双高跟的明星,可人家前掌没有这么低的,更别说比这双跟儿的细条相比的鞋子了。 好可怕的鞋子。 陆南穿着,刚好。 设计这双鞋的外国设计师,两眼绽放金光,喊着:完美!漂亮!太完美了!我心中的女神! 这双鞋子放了十年了,第一次有人能穿上。 刘明明的手在额头上抹抹汗,是不是该劝劝小姑为了腿脱掉这鞋子。 只是,已经专注在电话上的陆丫头,好像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穿上了一双可以杀人的魔鞋。陆南是轻而易举地忽悠转身,踩着象牙似的高跟,毫不费力地往前走了,走到合适的角落里听电话。 刘明明瞪着她的背影,已经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这简直是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时尚界女王算什么?有她家小姑这么帅气吗?! 陆南在角落里,究竟和杜儒霖都交流了些什么,刘明明不清楚。只知道陆南的背影,隐藏在窗台拉了半边的厚重帘布里,隐隐约约露出的,只有那小截透视裙里的小腿儿,被细跟儿的高跟鞋把曲线拉到那样的优美和诱人。 叶思臣派人来接她们的司机到了,在外面等候。 刘明明看看表,时间真是差不多,因此,接过了设计师给陆南搭配的手包,是一个黑白蛇皮纹手包。 在手包里,配备了一些女性必用的东西,比如小镜子,口红之类,都是时装店给配的。这里面,再加上一些陆南的私人用品,足够了。 刘明明翻找陆南脱下来的衣服裤子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半天,除了钥匙,和没有钱包装着的一百块左右的零钱,可能只有陆南手里的那台手机了。 不得不说,她这个小姑,平常看起来真不像女人。女人出门一趟的话,都是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带出去的趋势,东西带得满满的一包。她这个小姑倒好,连包面巾纸都没有带,整个男人范儿。 陆丫头脱下来的衣服,全部装在了一个时装袋里,包括陆南平常穿的球鞋,都被设计师拿鞋盒装好。然后,刘明明手里给拎着先放到叶思臣的司机手里。司机拿着回到车上放好了。 只等陆丫头打完电话了。 不知道杜儒霖是怎么和陆丫头认识的,两个人谈的这通电话还蛮久的。久到,忙碌完的设计师,给刘明明冲了杯咖啡,两个人喝着咖啡,喝完了一杯。陆南没有讲完电话。 叶思臣的人不得不走上来,向刘明明指了下手表。 天。 都八点半了。 再为难都好,刘明明必须走上前去提醒陆南。 手指尖点了下陆丫头的肩头。 陆南掉回头,看到她手指指的墙上的挂钟。接着,陆南眼睛一眯,关掉了手机。 两个人这才走出了时装店,上了叶家的黑色劳斯莱斯房车。 此时,在叶家包下的小宴厅里,君爷和姚爷分别从服务生端的银盘子里取了一杯果酒,找了个地方站着。 不远处,自己的爷爷们,是找到了一群老朋友。这群久别重逢的老人们围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叙着旧儿。 姚爷看着都有些感伤。因为知道,自己爷爷年纪真的大了。白发苍苍的。 一堆白发的老头老太太站在那儿,只能让人感受到了时光的残酷。 叶老出现了。 没有柱着拐杖。 本来他这个年纪,加上腿脚伤过,打过钢板钢钉的,居然健步如飞。让人深感惊奇,原来这个老顽童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姚爷啧的一声:老混蛋就是长命。 叶老的出现,无疑是把现场的气氛推到了一个高潮点。无数的人,围上了叶老,层层包围,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叶老的头顶。 只能听见,无数声音在恭喜叶老。 君爷听着都不禁皱了眉头,这又不是摆喜酒,不是订婚宴,结果八字还没有一撇就道恭喜了,也不怕出岔子吗? 当然了,叶家的公子爷,像叶思臣这样几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青年才俊,有哪家姑娘不喜欢呢? 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不容置疑。 没有人怀疑这事儿能不成。 姚爷再耸了两下肩头,望着腕表:八点五十了。 这都拖了多长时间了。 好在现场是自助餐形式,否则一些想着来蹭饭的没有先在家里吃饭的,早饿扁了。犹如他姚爷,在现场已经吃掉不知道多少东西了。 “这丫头不饿吗?”姚爷不禁之中,问起了君爷,调侃着。 君爷一脸黑:“我哪知道她。她都多少岁了。” 自己做出的选择,还磨磨蹭蹭的。 君爷抿了一口果酒。 众人恭维完叶老,好像才发现到时间不对。 男女主角呢? 叶思臣站在酒店门口,迎着风,望着手腕上的机械钟表,一度以为自己这表坏了呢。 另一辆车先到了门口,下车的人,是叶思泉。看到他站在门口,叶思泉有些吃惊。 叶思泉是故意晚到的,想着看个结尾就走人。因为自己和弟弟长得太像,不太方便总是同时出现在现场被人误会。没有想到,好像事儿还没有开始。 “人还没有来吗?”叶思泉走到他面前,问。 叶思臣抿了下唇角:“打了电话,说是在路上堵车了。” “堵车了?不会提前出发吗?”叶思泉感觉不可思议,这不像是他从来做事完美的弟弟会犯下的错误。因为今晚,可是他弟弟的人生大事,多少年通过不断努力才成就的大事。据他知道的,是他弟弟这辈子最重视的事儿,没有其它了。 叶思臣低着眉头说:“女人,化化妆试试衣服什么的,总得需要点时间。” 这一听,叶思泉只能说:“你从小,宠她,宠到无法无天。我都无话可说了。你这种迁就,我只但望不会出什么事儿,毕竟今晚不同以往任何一次,不能任性,你知道吗?” “我知道。”叶思臣沉声,“你放心。我和她谈过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穿过大门,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口。 车门打开之后,迟迟不见有人下车。 与此同时,小宴厅里的客人们,纷纷转回头,看着从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径直走到了叶老那儿,在叶老耳边说了些什么。 叶老的眸光,瞬间射到了不远处君爷的脸上。 君爷的眉头瞬间拉拢起来,拿起手机,按下外甥女的手机号,打过去,只听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未完待续) 逃跑 夜色里,一个女子向着面包车走了过去。 她飘逸的绿色纱裙,在空气中仿佛膨胀的气球,被风鼓着,是要乘风奔月的姿态。 美,让人感觉是那梦里的幻觉。 杜儒霖相信,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想着醉生梦死。 等到穿着礼服的陆丫头跑到了面包车旁,杜儒霖对着她说:“你不能换件衣服吗?” 亏你是特种呢,结果,连穿这样的衣服会招摇过街都不懂吗? “来不及。”陆丫头拉开面包车车门,一下子跳了上去副驾座上,根本没有顾及到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昂贵的礼服,“我半路借着要上厕所出来的。没有想到的是,你说的那条街,和你停车的这条街,还隔了两个路口,你这是要跑死我。” “我不把车停放远一些,难道,是让他们马上发现我们的踪迹吗?” “大哥!”陆丫头忍不住对他翻个白眼,“你车子快还是我跑路快?” 杜儒霖不说话,拉开车杆的时候,才发现她脚上穿的那双高跟鞋,诧异地说:“你穿这双鞋子跑?” “是。” “牛人!” 这个胖小子,难得有一点值得赞美的。说话直率,根本不用想着对方耍什么心计。哪里像那只狐狸,说一句话都能拐上十八道弯弯,比肚肠子还别扭的一个人。 面包车驶上了车道,杜儒霖说:“你身上这身衣服造价多少,是他给你买的?” “我哪里知道多少钱。”陆丫头向来对这些东西没有金钱概念。 杜儒霖不由啧啧啧的:“你也不怕欠他人情。感觉不太像你,这么贵的衣服你都敢穿。” “我怎么不敢穿?”陆南说,“他买给我,我不穿,不是更对不起他?再说了,钱是身外之物。你不是拿了十亿吗?还嫌弃这个礼服贵?” “你别扯笑我了。你自己都说了,钱是身外之物,缺心眼的钱,我杜儒霖哪里敢要。最多,穷得响叮当时,到街上乞讨去。” “两只手有,两只脚有,你也敢说去街上乞讨?” “怎么不敢?”杜儒霖脸上郁闷,“我现在,不也是被缚手缚脚的一个人?” 陆丫头像是对他这话有些深思,问:“你爸妈如果知道今晚的事,会不会在家里看着你?” “你以为我是几岁小孩子吗?!”他忍不住冲着她吼了。 陆南看他那张恼羞成怒的脸,只是嘴角扯了下,勾起一个弧度。 杜儒霖一下子看得痴了,心里骂着:妖精,当属陆大小姐一个人,别无他人。 前面十字路口,来个急刹车。 陆南看着前面对面的路口,停着一辆房车,黑漆漆的,好像辆棺材木,看不出什么车牌和型号。 杜儒霖吞了吞口水,道:“他们跟踪我?” “当然了。他们怎能不跟踪你?”陆丫头淡定地说着,“他们都能给你钱,难道不怕你卷款潜逃吗?他们整整给了你十个亿呢,大哥!” 杜儒霖转头把她的脸一看,说:“这个时候你能说笑话吗?” “为什么不能?我曾经还和围攻我的十个人说了一段相声呢。” 老天!他这是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一块。 杜儒霖的心脏突突突地跳着,嘴里嘟囔:“你是不是人?” “是超人。” 杜儒霖忽然不禁咧嘴一笑:女超人……小时候,他喜欢看的女超人希亚。 一样的,美丽,端庄,动人,充满魅力,和暴力。 陆丫头扯下了旗袍上面那层纱裙装饰,如此一来,肢体活动不受阻碍,方便多了。至于这双高跟鞋,她真不打算扔。 红灯转绿灯的刹那,杜儒霖一转方向盘,往左拐。 黑色房车紧跟他们的面包车后面。杜儒霖踩上油门飞驶。 与此同时,在叶家举办商宴的酒店门口。君爷和姚爷两个人急匆匆从酒店大堂里穿过了走到劳斯莱斯面前。 叶思泉见到他们两个,喊:“陆队。” 君爷恩了声,目不斜视,锋利的眼神审视着在劳斯莱斯车子内抱着膝盖打哆嗦的刘明明。 叶思臣是把另一边车门打开,一直试图和刘明明说话。 开车的叶家司机说着之前的情况:“因为陆小姐说是要上卫生间,刘小姐陪她下了车,找了附近一家小旅馆,给借的卫生间。结果,我站在车边等了她们许久,总是不见她们出来,生怕有事,进去找她们时,发现只剩下刘小姐一个人蹲在厕所边上,而陆小姐不见了踪影。” 这话听起来,像是陆丫头被人强行绑架了。 “明明,来,告诉我,你都看见什么了?” 叶思臣的手刚搭在刘明明的肩膀上,刘明明像是吓了一大跳,躲着他的手不说,还抱着自己的头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君爷一把推开堵在车门前的人,钻进车内,碰一声,把车门关上。 刘明明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时,发现车里面只剩下她和君爷。她这个哆嗦更打到犹如秋风落叶。 “怕什么?谁想杀你吗?还是说,是她本人教你演戏?” 君爷两句想剥了对方人皮的话出来,刘明明只能使劲儿吞口水。 她这会儿仰头,看清楚、了四周的每一个人。除了那个叶家的司机,是比较慌乱失措以外,其他的,哪怕是今晚的男主角叶思臣,脸上表情都是淡淡然的,根本不见一点分寸的慌乱。 刘明明不得在心里呐喊:她这算是遇到些什么人了! 可怕的要死! 按理来说,听说自己亲人爱人被人绑架了,不都该被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报警,然后,全部人犹如惊弓之鸟。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了?”君爷冷冷的声音犹如子弹吐出嘴唇。 刘明明再打了个抖。 想到陆丫头之前对她说的话:如果你帮我,绝对没有坏处。你放心,我这不是逃避,只是刚好有件更急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但是刚好不能解释。这样吧,如果你帮我,我告诉你我哥所有的致命弱点。 “说是,告诉你蒋西的弱点了?” 君爷的一句话,又拆了她们的底细。 刘明明低着脑袋,想喊:哈利路亚。 “她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她说了,她会回来的,说不是逃避——” 她不是为了逃避向外界公开他们两人之间彼此亲密的关系。听见这话儿,叶思臣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会儿,他更情愿她只是故意避开今晚的事儿,所以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躲着,这代表她最少安全。 当然,他早就不知道不可能。所谓逃跑的新娘,会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可能在陆丫头身上发生。原因很简单,她是一个认准事儿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丫头。 他太担心她出事了,这才是他感到快崩溃的地方。 叶思臣打了电话,之前已经派人去到陆丫头逃跑的那家旅馆去调取监控录像了。看看陆丫头从哪条路线跑的,想跑去哪里。 君爷只差举起只手,在外甥新娶的媳妇脸上狠狠地扫一巴掌。 真不知道怎么说眼前这个女人好了,是太蠢了,蠢过头。 一看到君爷濒临发怒的眼神,刘明明害怕地抱住头,紧紧地抱住。 她也不想。可是,那是自己的小姑。陆丫头都说了,她帮不帮都好,反正都会走。她这拦都拦不住,能怨得着她吗? 蒋西在听说自己妹妹和老婆出事以后,第一时间火速打车飞赶过来。 来到酒店门口,只看见自己大舅君爷从劳斯莱斯车里走出来一脸的冰相。蒋西皱着眉头,同样往车内望了眼。 刘明明瞧见他,嘟起嘴巴说:“这怪不得我。小姑身手那么好,我要是不答应,她直接拿绳子把我绑了。” 蒋西往她脸上一瞪,手指扳起她下巴:“你连个电话都不会打吗!” “手机被她拿走了。”刘明明说着喊自己的下巴被他捏着疼,“你这样对我干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蒋西松开了她的下巴,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样。 刘明明看着他这个样子,终于知道他这人,平常和自己妹妹是喜欢拌嘴,对陆丫头好像不怎么好,可实际上,心里头这个妹妹还是第一的。 顿时,一股心疼涌到心头上,对他小声说:“其实,我可能知道她和谁在一起?” “你说什么?”不止蒋西,其他人一块都看向她。 刘明明在看见叶思臣也竖耳倾听的样子时,赶紧扯扯蒋西的袖子,贴在蒋西耳朵边上,说:“这个地方不合适说。” 蒋西顺着她眸光,望到了叶思臣。 叶思臣的脸色立马一沉。 陆丫头这是和其他男人一起跑了。 这个线索一旦暴露,尤其是刘明明这个像是代替陆丫头戒备的眼神儿,叶思臣嘴角一弯,毫不费力:“杜儒霖是不是?” 刘明明咬到了舌头。 想,原来叶思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姚爷顿时头疼了,拿手扶着脑袋,指头揉着太阳穴。 杜家的小子给牵扯进来这事儿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情。 本来,杜家和陆家之间,早有那么点麻烦的事儿了,心里生罅隙了。现在,两家的儿子女儿搞私奔? 刘明明见叶思臣都撕开秘密了,只好把实话全吐了出来,说:“他打电话给小姑,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杜儒霖能和陆丫头说什么呢? 难道是叫陆丫头今晚你别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杜儒霖那么喜欢陆丫头,当然会在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刻给陆丫头打这样一通电话了。 可是,陆丫头那个我行我素的性子,竟然能答应杜儒霖的要求?岂不是说明陆丫头其实对杜儒霖有情? 普通的,正常人,当然都是这样想着这对一男一女在这个节骨眼上“私奔”,八成就是因为这点狗血八点档的原因了。 刘明明一样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帮着小姑捂着。固然,她认为杜儒霖根本配不上小姑。不过,杜儒霖到底是她最好的朋友的兄长,和她也是朋友,她是不愿意看到杜儒霖受到伤害。虽然,她之前都不知道,原来杜儒霖已经认识陆大小姐,并且对陆丫头情有独钟。但是想都知道,她小姑那么美的一个人,是男人看见都会喜欢上。杜儒霖肯定也是哪天不巧看到陆丫头第一眼时,被爱神丘比斯的箭射中了。 一边是大单的客户叶狐狸,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兄长。追逐名利的商人刘明明大小姐,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放弃了名利的诱惑,义无反顾选择了帮好朋友。 叶思臣冷冷地对不合格的刘大小姐客户说:“你昨晚说的那个计划,不用谈了。” 刘明明脸色煞变,好像才想起这回事儿,追起了狐狸跑:“请你听我解释,叶董。她不是,她说了不是要逃避和你今晚的喜事,她和那个人,只是单纯的朋友——”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了?” 刘明明张口哑炮。 叶思臣有理由生气,十分的震怒。 陆丫头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好,或许陆丫头对那个杜家小子一点龌龊的心思都没有也好。他叶思臣只知道一件事,一个充分的现实:她情愿相信那个杜家小子,不对他叶思臣说任何话,直接跟着杜家小子跑了!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想抓住她,然后把她逼到墙角边上,最好是将她回炉重造,重新洗过她一遍脑子。 她的男人是他!那么,无论什么事,她第一个都该想到的是先告诉他。 去调取监控录像并做现场调查的人给叶思臣打了电话汇报情况,说:“陆小姐坐上一辆白色面包车走的。和上次叶董见过的那辆面包车一样,应该是杜家的货车。” 真的是和杜儒霖跑了—— 叶思臣冷静地问:“现在他们的车,驶去哪里了?” “郊外。有辆车——”对方说,“在十足路口过后一直跟着他们。从录像看,没有车牌,型号应该是上个世纪奥迪经典版。”(未完待续) 叫姐儿吧 老旧的车款,世界名牌,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人品味独特,只有有钱人,最少是很有钱的有钱人,有这个资格享受品味独特的奢侈品。 有钱人世上少吗?不少。但是,不可能一点名气都没有。 总能查找得到对方是什么来路的,从车型入手。 一方面调查对方背景,一方面当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赶那些人。 杜儒霖把面包车开的飞快,车轮子在马路上颠簸着,感觉整辆面包车像是一只几乎要脱缰的野马。 陆丫头在副驾座上,气定神闲地指挥着:“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这样符合对方的要求。” 杜儒霖看了眼她:“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答应出来。” “你不是希望我出来吗?” “其实你可以不用答应。” “如果我不答应,那些人,会找你下手,是不是?” 这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真有点在意他的? 杜儒霖这么乱七八糟想着,感觉到一只手突然抓了下他头顶。他就此不得不翻白眼往自己头顶上瞧了下,果然见着是她的手在摸着他的脑袋瓜。 “你做什么?!”杜儒霖喊着。 “看你像三岁无助的小孩子一样,这不摸你一把,安慰安慰你。”陆丫头说。 当他是小孩子哄着?杜儒霖脸蛋气得红红的:“我比你早出生几天呢。你要喊我一声大哥知道吗?” “叫你大哥?”陆丫头无语地翻了个媚眼,“就你这性子?能当大哥?然后被妹子保护?不是脸丢的更大吗?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你比我早出生,乖乖当我小弟,不会有人怀疑的。” 杜儒霖快气得七窍生烟了,说:“早知道不找你了!” “你当然得找我了,你心里不是存在着私心吗?知道我今晚可能和另一个男人订婚。” 杜儒霖听着她的口气那么平常,真的是很恼怒,恼怒自己,怎么这么龌龊的。 吸口气,说:“你想太多的。我这个人,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 “你想说你有自知之明?上回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喝酒?”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 “我自己?” “一个人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喝闷酒。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想着下车,想去安慰一下你。每个人,都有心情突然间激动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你说的是像你爸那样,一旦激怒,连你妹妹都打?” 家里的丑事,被她知道了。杜儒霖叹口气:“我爸的性子有点像我爷爷,平常温温吞吞的一个人,爆发的时候,好像火山爆发一样。” “你也这样?既然你爸,你爷爷都是这样。” “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我绝对不会像他们那样。可你知道,我身手没有你好,我要是敢对你怎样,不是自讨苦吃吗?” 听到他这话,再看他那张侧脸像是冤屈的小怨妇似的,陆丫头嘴角扯了扯,只差哄堂大笑,手掌在他头顶上又像抓猫一样抓了把他有点卷的头发,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不敢惹我这个姐。” “什么姐?我都说你得叫我大哥——” “你着急什么?不过,你妹子,是嫁给我弟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叫我姐,别急,知道吗?” 杜儒霖登时又要翻白眼了。 陆丫头说一不二的,认定他是小弟就是小弟,才不管他怎么拉扯反抗,挣扎无用。因为陆丫头是强权政策,在古代的话,绝对被称之为铁血女霸王。 其实,如果是自小真和陆丫头青梅竹马长大的,都知道陆丫头这个性格。他只大她几天,被她喊弟弟已经很好的。有些男孩,比她大那么几岁,都得被她喊小弟,还不得乖乖喊她姐。谁让陆丫头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丫头,天生领导范儿的。 面包车找到了前面一个,好像施工工地的一个空地。推土车推了一半的树林子,不知道这里开垦出来,是要建工厂还是住宅? 此时,他们开车,开了将近三个多钟头,可以说,都开到不知道哪儿去的一个地方了,早开出城外去了。 面包车里满满的油箱,是因为这样的颠簸和长路,几乎耗到一干二净。 路上,黑色的房车一直像鬼魅一样,紧跟着他们不放。当然,本来,这就是要对方跟着他们来的。 究竟这些人,为什么找她和杜儒霖出来呢? 按照杜儒霖的说法,那些人给他十个亿,目的说的很简单,想亲眼看到他成功抢新娘,即把她从叶思臣手里抢过来。 杜儒霖本来不想答应的,后来想,这些人花巨款雇佣他做这种事儿,本身已经具有无数的疑点包含在里面了。 因为这事儿从根本上说,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有点天方夜谭。所以,必须追究背地里最重要的原因。 杜儒霖感觉得出,这些人,是有目的,好像冲着陆家和叶家来的。 既然这事儿扯上了陆家,杜儒霖对于陆家,倒不像自己爸妈耿耿于怀,而且,自己喜欢的陆丫头,还是未来陆家的掌门人。等于说,这些阴魂不散的坏人,即使不找上他,迟早也会对陆丫头动手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真能说服她,在那些人面前做场戏,是不是,那些人能就此罢休一些? 杜儒霖是这么计算。陆丫头想的,肯定和他不一样。 陆丫头想的是,她早就想会会这一群所谓的幕后大头目了。 之前这些人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儿,目标针对于她很多朋友,包括朋友的朋友,像秦黎筝,都躺在病床上至今都没有完全恢复意识。 她大舅在查,可是好像查的进展缓慢,貌似有什么阻力给阻挡着。 如果,能亲眼见一见,套一套对方的话,弄清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等于把被动变为主动。要知道,之前他们一直在明,对方在暗,是很被动的,经常不知觉地被挨打,总是事发以后才知道,才采取措施亡羊补牢。 眼看这事儿绝对不能拖下去了,毕竟她表弟都要结婚了。 面包车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杜儒霖先下了车。 房车驶入空地,在面包车对面停下。车门打开,从里头走出的中年男人,刚好是杜儒霖之前在医院里遇到的那位。 “杜先生,人呢?”中年男人曾先生,温和的样子笑着问。 杜儒霖说:“她在车上。” “那你给她戴上婚戒吧。我给你们当主婚人。”曾先生说。 “婚戒?”杜儒霖吓了一跳。 “你把她,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怎么,不是为了和她结婚吗?” “太,太过于匆忙,我,我没有准备好——” “你心里还没有想好吗?怎么,十亿元,你觉得少了,不足以买一个,能征服她心的婚戒?” “是——”事到如今,杜儒霖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这个发展,有点出乎他意料了。 曾某人拍了拍自己掌心,一个穿着黑衣西装好像保镖人物的人走了过来,那人掌心里托着个锦盒。曾某人,从对方掌心里接过这个黑色锦盒,打开了盖子。 很明显,这是一个装戒指的盒子。 打开盒盖之后,里面突然星光璀璨,只见里面躺着的那颗蓝宝石,宛如世尊一样,散发出无数的璀璨星光。 价值无限。 杜儒霖吞吞口水:“这是?” “不是有部电影里面有颗宝石叫做海洋之心吗?这是,一颗一样被叫做海洋之心的钻戒,拍卖会上是买不到的东西。是考古学家,亲自从海底里捞出来的宝石,无价之宝。” “你,这是偷了国宝?” “不是,什么国宝?私人公司开挖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国家的?”曾先生笑了笑,“怎样,有这样一颗婚戒,绝对配得上你的新娘子了吧?” “是,是很贵的样子——”杜儒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宝石很漂亮,一看就是太漂亮了,对方都说了,是无价之宝。不过,他并不认为陆丫头会喜欢。想想吧,陆丫头之前穿的那婚纱,叶狐狸给陆丫头买的。陆丫头看起来,也就觉得是一件衣服,没有其它。 身外之物嘛。陆丫头向来不稀罕。 对此,曾先生像是有些迷惑,也像是有了一些了解,再次笑了笑:“哦,我明白了,她更喜欢的是独一无二的求婚方式是不是?不要什么宝石,要的是独一无二。” “这颗宝石是独一无二。”杜儒霖赶紧接上话,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赶紧把这事儿干完了,走人。 可对方,突然把手掌心里拿着的婚戒盒子盖上,道:“请你的新娘子下车吧。” 杜儒霖说:“她怕羞——” 陆丫头怎么可能怕羞。 车门被只秀腿儿踢开,从车门上跳下来的女子,全身裹着及膝的旗袍,玲珑有致的身躯儿,魅人的脸蛋儿,一双乌亮的星眸子,是比天上的星辰更亮,更气势逼人。 杜儒霖想把她推回车上,结果被她一个眼神儿射回来,一动不敢动。 站在对面的曾先生,像是第一次看见陆家人,一双眼睛,那么仔细地在陆丫头脸上打量着。(未完待续) 赶尽杀绝 钻石美,哪有比人更美的道理。宝石要配美人,没有美人陪衬,一个长得像鬼的人戴着宝石,也不过是黯然失色。 眼前的这个女子,美得有如万丈星光,宝石与其相比,都得俯首称臣。 或许,这些人,是以前远远见过陆丫头的身影,但是,绝对没有近距离一看,再有着人要衣装,比他们想象中的,来的更让人震惊。 曾先生的眉头,淡淡的,像是撇了撇。 陆南眼睛一边打量这个中年男人,一边,对杜儒霖说:“这是谁?” “他姓曾。”其实,在来的路上,杜儒霖和陆丫头说过的了,现在只是重复这些话,“是捐助我的那位先生。” “曾先生是吗?听说你很有钱,是真的吗?”陆丫头挑挑两道秀眉,眼波流漾。 对方扫了下她的眼睛,即收了回去,说:“你认为我有钱,就有钱。” “这么好玩的?我认为你有钱就有钱?” “凭陆家的本事,想让任何人升官发财,都有的是机会。” “你听起来像是很了解我们陆家,可我以前,都从来不认得你,也没有见过你。莫非,你我其实是见过面的,只是刚好,我忘了,我们在哪儿见过的面?” “也许吧。”对方含蓄地笑了下的样子。 陆丫头一个眯眼,这么看,都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大坏蛋,但是,往往大坏蛋,都是出人意料的。 “你说我们见过?” “现在不是见上了吗?”对方说着把她的话题轻而易举地岔开,“你喜欢杜先生吗?” “喜欢啊。” 只听她如此大胆和直率的答案,对面的中年男人很明显地愣了下,接着,那双好像教书匠温文而雅的眸子倏然间,掠过了一道暗光,隐藏的很深的一种阴鹜因为这个关系,显出了抹痕迹。 陆南微眯的眼角,把对方脸上这个表情尽收眼底。 什么叫做无偿支持杜儒霖把她抢到手?只看对方这个并不是高兴的表情,都知道,人家心里很郁闷,根本没有想过杜儒霖真能把她弄出来。是心情大大的不好。 说白了,人家压根是想看杜儒霖笑话的。或是,想看她拒绝杜儒霖以后,怎么教杜儒霖下一步再做出什么事来,给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结果,哪里想到她陆丫头会来这样一句话。 她陆南的反应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她身边这位,一样被她的话给吓住了的杜家小弟。 什么? 她说喜欢他?当着他人的面,公众的面说喜欢他! 杜儒霖感觉轰的一声,脑袋被团火要给融化了,脸蛋八成红得像猴子屁股。 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喜欢,是谁听着都得心花怒放吧。 虽然,只要用心一想也该知道,她口里说的那个喜欢,不是常人理解的那种喜欢,只是平常的,或许是朋友对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即使如此,这心头还是难以言喻的一种甜蜜的滋味,在心间回荡着。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两小无猜的时候,他都一直在等着她这句话了。 曾某人咳嗽一声,像是振作了一下精神,露出微笑,道:“如果你这句话真的不是欺骗杜先生,不是做戏的话,那么,我真为杜先生感到高兴。” “喜欢就是喜欢。我为什么要欺骗他人?”陆丫头不屑地一撇眉,“我们陆家人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就是什么。” 曾某人因为她这句话这个表情,明显地吸了口气,否则无法控制住自己心里头的情绪,道:“杜先生,你真的相信她这话吗?你该知道的,她今晚,可是明显要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而且,之前,她那样对待你。把你直接抛下,和其他男人一块走了,对你不理不睬的,何等冷酷无情的一个女人,结果现在突然说爱你了,你不觉得,她有什么目的吗?” 杜儒霖跟着陆丫头眉头一撇,说:“她能有什么目的?她态度能这样一百八十度转变,还不都是因为你教我的,你说,给我十个亿追她,她听说有十个亿,马上抛下另一个男人愿意陪着我出来了。” 眼看,曾某人因为杜儒霖这句一样出乎意料的话脸上更显郁闷了,陆丫头向小弟弟瞥一眼,以示鼓励。 曾某人果然是有点儿愤怒的,对着杜儒霖用白痴的目光看着:“她要嫁的男人,身价可远远不止这十个亿,你认为她有那么傻?” “哎——”杜儒霖惊呼一声,大表惊讶,完全是本色演出,他真的觉得惊讶这个曾先生怎么说话出尔反尔呢,自抽嘴巴的,因此不可思议地喊着,“是你教我的?说你有很多钱很多钱,不怕打不倒对方。我这不照着你的话把她勾出来吗?你真是太奇怪了,奇怪的人是你。你不是希望我把她抢过来吗?结果我把她抢过来了,你却没有一句好话。你究竟想不想我把她抢过来!” 曾某只差脚下踉跄一把了,淡定地澄清着:“你误会了,杜先生,我这只是担心,我捐助你的投资打了水漂,这个女人是做戏在骗你的。这样吧,为了证实,她是不是爱你,你亲她一下。” 杜儒霖登时感觉头顶两个大字“完了”砸下来。 要他怎么亲陆家这位大小姐?恐怕,他来不及行动,都得被她甩出十八条街外去直接躺尸了。 这不,戏演不下去了? 在他惶惶然不知道怎么办,想着要不拉着她干脆逃吧。 刚转过脸,突然间,软软的东西贴在他转过去的侧脸上。 杜儒霖一惊,没有回头,只觉得一张脸全熔化了。 她居然主动亲他了? 真行!这位陆家大小姐,他杜儒霖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 在陆丫头想来,这是形势所逼,再说了,把这个人当弟弟一样亲,哪怕是亲嘴巴,外国人不也经常间朋友打招呼都亲嘴巴吗?她陆丫头又不是老封建,有什么不能做的。 只见陆丫头眉头挑一挑,对曾某人说:“他比较害羞,你让他当着人家的面亲我怎么可能?你直接叫我亲他就行了。等他缓过一阵劲儿,我和他来一次法式的表演怎么样?” 杜儒霖扑通,心脏儿蹦的直接到高空缺氧,要晕倒了。 至于,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中年男人,一张脸已经,只能用是黑不溜秋来形容了。 这根本,不符合他所想的,所计划的事情发展。他要看见的是,陆家人最爱的宝贝被伤害后痛哭流涕,一辈子都完了的场面! “真是不得了!”曾某人钦叹一声,声音里各种情绪都有,像是涵盖了所有,于是汹涛滚滚。 陆丫头嘴角微微翘起一截。知道对方这声不得了,说的恐怕还是她大舅。 果然,对方接着说:“你这幅脾气,绝对不是你爸妈能培养出来的。能把你培养成这样,可见那个男人,也真的是费了不少心计。” “哦,你说的是谁,我怎么听不懂?”陆丫头侧过一只耳朵,貌似要洗耳恭听。 对方狠狠地在暗中刮了她这句故意疑问的脸,口气努力想着淡然地说:“那个男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冰冷,最没有心的男人。” “为什么说他没有心,没有心,人能活得下去吗?” “当然能了。因为他很特别。” “你怎么和他认识的?你怎么会和他结下梁子的?听你口气,你好像很恨他?” “你知道他这人,有什么一点本事,是所有人都受不了的地方吗?”曾某人故意顿了一下。 陆丫头嘴角微微一眯:“你是指他喜欢赶尽杀绝吗?” 君爷,其实,很多的敌人,并不是因为一开始,就那样仇恨陆家的。正正因为,君爷喜欢赶尽杀绝。让对方毫无翻身之地,一件事,君爷非要追查到水落石出的地步,根本不管任何条件。 这其实,也不是君爷一开始的偏执所造成的。只是,残酷的现实教会了君爷,尤其是自己母亲和妹妹的事,让他明白,不赶尽杀绝,永远只会是这样的结果: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君爷要赢。 这同样是君爷教自己外甥女的:为了赢,什么都要懂得去做。 杜儒霖其实听不懂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他们在说谁,君爷吗? 为什么,陆丫头要说自己大舅本性是赶尽杀绝?这个词不是贬义词吗?杜儒霖想,陆丫头难道不喜欢自己大舅?不,怎么看,这丫头最喜欢的人,都应该是自己大舅。 对于陆南的这句话,中年男人曾某,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可以说,之前,我甚至认为你是个女孩,多少有点可爱的气质,不至于像他那样让人憎恶,或许可以多少手下留情一点,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是错的。你是他一手尽心栽培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不像?” “这么说,你是打算对我们动手了?准备怎么动手?”陆南的眼角锐利地一扫,只要往上稍微一抬,仰视到了上空旋转的直升飞机。(未完待续) 带走 杜儒霖听见螺旋桨的声音,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飞机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人在空地指挥,飞机降落在了足够宽敞的空地上。 拉开机舱门,无疑,是要把人带到飞机上去。 几个黑衣人走过来,其中两个,拉住了杜儒霖的左右胳膊。杜儒霖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的力气都很大,明显都是受过训练的。 “喂,你抓我就够了,你抓她干什么?!”杜儒霖扯开嗓子喊。 另外四五个人,大概都知道陆丫头身手了得,围在陆丫头四周,形成一个非常坚固的铁笼子样。 陆南向四周望一眼,这区区几个人,能困得住她吗? 问题是,有人拿了把刀子,直接架在了杜儒霖的脖子上。 与她所想的那样,他们早把杜儒霖当成可以控制住她的棋子了。 杜儒霖低头见到自己脖子上被架的那把刀子,又骂了一声:“好汉不跟女斗。你们这算什么英雄好汉?那我来威胁女人?你们是人吗?!” 陆南听见他这喊声,直接拿手扶了下脑袋。 这么喊,很白费气力的,而且,这些人下一步,还不知道想对他们做些什么。 “上飞机吧。”曾某人温文的笑容对他们两个说。 陆南微微耸了下眉,与他一样微笑着:“其实,你没有必要拿刀子架着他,只要他在你们手里,我根本不会动弹,再说,我是自愿跟他来的。” 听见她这话,曾某人笑容一丝僵。这丫头,无论怎么看,完全是一根怎么啃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不管怎样,你和那个男人,都是属于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 “不。这么说,你真不了解我们陆家人。”陆丫头风轻云淡地笑着。 曾某人脸色猛然一沉:“把他们两个拉上飞机。” 杜儒霖那肯定是被人几乎拽着抬着上的直升飞机。陆丫头则不是,一个人自己走着。根本没有人敢真的对她动一根手指头。 没人觉得她如今是只笼中之鸟,因为只看她穿着美丽动人的旗袍,脚踩十公分的象牙高跟鞋,明明是个女王身后带了一群护卫。 杜儒霖看她那个姿态,再瞧瞧曾某人那张脸,心里头都不禁得叹:谁绑架了这个丫头都好,都绝对不会有胜利感的。 直升飞机上了天空,在夜色里,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飞去了。 与此同时,叶思臣等一路根据路面监控录像追到施工空地里的杜家面包车,结果,发现人都不见踪影了。 君爷赶到半路,接到叶思臣的电话人不见时,显得脸上很平静。 姚爷给他开着车,听到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那群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在京城底下大开杀戒的,不合适,而且引起的后果影响巨大。到时候,即使君爷不对对方赶尽杀绝,也绝对是等着被赶尽杀绝的状态了。 这事儿,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解决,而且,对方究竟根本的目的是什么,值得探讨。 时间有些紧迫。发生绑架事件,最怕的,无非是对方直接将人质撕票。 君爷抿着苛刻薄情的嘴角,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姚爷知道他心里其实没有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平静。 毕竟,是那个丫头出事了。 那可是,他们亲自接生出来的孩子。从小看到大的。 蒋衍的电话打了过来。之前,他是为了给女儿一个大大的惊喜,在另一个PARTY现场准备东西。哪里知道,突然一通电话说女儿和其他男人私奔了。 接下来,事情再发展,变成,女儿和另一个男人一块被人绑架了。 蒋衍在电话里的声音算是冷静自持的,说:“她身上有装置,可以锁住她的行动踪迹。” 本来,陆丫头离开了单位,什么东西都得留在单位里,才能出来度假。也因此,陆丫头这次身上没有带什么防身的工具。 可女儿终究是蒋大少的小棉袄,从小到大,蒋大少都贯彻养女孩子都得富养的。哪怕自己女儿压根从出生起的性格都根本不像个女孩子,是比男孩子更嚣张不可一世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一个丫头。只有陆丫头耍人的份,从没有人可以欺压到陆丫头头上的份。 即便如此,蒋大少还是对小棉袄的安全,从小到大都不放心。 蒋大少,早就与时俱进,给陆丫头身上装了一些跟踪装置,以防万一。而且,这些蒋大少为女儿亲自发明的装置,那绝对是,比陆丫头在单位里用的更牛,可以防止对方检查出来的东西。 敌人想用什么设置屏蔽陆丫头身上发出的信号,基本不用想,因为陆丫头在单位里做秘密行动的时候,如果蒋大少有需要,仍旧可以将女儿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只不过,一般做爹的,不会去探究女儿的私隐。 听见蒋衍自曝出了家门的秘密,君爷和姚爷都显得十分的理所当然。整个家里,最宠这丫头,不是这丫头的亲爹还能是谁。 别看陆丫头嘴里头总是埋怨唠叨着自己老爸有了老婆忘了女儿,实际上,蒋大少这个爹,真的是把女儿保护到了极点。蒋大少把这么昂贵的装置,都舍不得装在自己儿子或是老婆身上,只装在陆丫头身上了。 当然,蒋大少做出这样的抉择,无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老婆多乖的一个人,不会惹事生非。 他儿子胆子多小的一个人,从来只会闹些让大人啼笑皆非的小事儿,大事儿西西是绝对闹不出来的。 只有陆丫头,要惹,绝对是能惹到几个家族老大都得被震出来的大事情。 有了陆丫头的保护伞亲爹出马,根据蒋大少给女儿安装的宝贝即刻显示,陆丫头是被人以飞快的速度,翻山越岭,一直往西北方向走了。 这种路线的途径研究起来,根本不可能是开车。再有据路线附近的居民调查,貌似有听见过飞机的声音。 叶家、陆家、姚家、蒋家,紧急开会商讨对策。 外面已经这事儿闹的风风火火了,不过,陆家的女人们,却不是个个都有这个资格得知消息的。本来,陆丫头今晚的事儿,由于大家都知道陆丫头的脾气不是轻易就范的,因此,没有定局的事情,也没有人敢对陆家里的长辈说,比如说陆夫人这样精神上很容易受到影响的女人。 瞒着陆夫人比较容易,最难隐瞒的,无非是陆丫头的亲妈了。 蒋衍犹豫着是不是给老婆打个电话,先报个信儿。后来想想,老婆身体不太好,要是突然受到惊吓的话。 君爷大舅子这时候站了出来,说:“需要和她开口的时候,我来说。” 大舅子说,肯定比他说合适,因为,他都没有大舅子那种专业掌握到分寸。蒋衍点了头。 消息传回到白露那里,白露本在君爷单位里打几天吊针消炎的,一听这消息,立马把手背上的针头给拔了。 陆征同时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过来找母亲时,只见母亲从病床上起来在换衣服了。 “妈——”陆征迟疑地喊了句。 白露扎着腰间的皮带,没有看他,道:“不要急,有你爸妈在这呢。那群兔崽子,不是吃了豹子胆,是准备吃枪子的。” 陆征极少听见自己向来风度翩翩优雅无限的母亲骂人,可见今天这事儿,真的是把白露逼急逼怒了。 她白露姐姐从小护到大的外甥女都敢碰,肯定都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妈。”陆征又冒出一句。 白露终于回头来看他,说:“怎么,你爸让你来劝我?” “不。”陆征摇了下头。 白露姐姐谁挡得住?君爷都没有这个能力说挡就挡。 瞟了下儿子脸上的表情,白露立马明白了,儿子这是想在她这儿讨工作。 小包子自小那么崇拜的姐姐出事了,能不着急吗?都急上火了。叫包子坐在这里干等,岂不是受罪。 白露一只手拍在儿子肩头上:“你留在这儿,陪着玉心,知道吗?” “妈?” “失踪的人可不止是南南,还有她哥。你知道,他们兄妹俩之间的感情的。”白露轻声的,耐心地对儿子说。 陆征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知道自己母亲说的没有错。 或许,杜玉心和杜宇、初夏心头生了罅隙,但是,杜玉心和杜儒霖之间的那份感情,却是很真实的家人情感。想想上次,杜宇打杜玉心的时候,在屋里唯一能拦的的人只有杜儒霖,为此,杜儒霖为了这个妹子,自己没有少被杜宇挨揍。 初夏那时候来说服杜玉心,也知道他们兄妹感情好,直接搬出了杜儒霖。 “留在这,知道吗?防止她乱跑。”白露语重心长地向儿子交代着,叮嘱着。 抬头,和母亲对视上一个眼神,陆征好像想到了什么,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追根到底,整件事根本的起源,和杜玉心身体装的心脏有直接的关系。 陆家的车,开到君爷的单位,把白露姐姐直接拉走了。 在杜家,杜宇正奇怪儿子的电话怎么突然打不通了。(未完待续) 担心她知道 都很晚了,凌晨一点。杜宇心里发毛了起来。 杜儒霖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杜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要是不回家过夜,肯定会提前向父母交代。 初夏今晚店里比较忙,忙到这会儿,才让店里的伙计开车送她回来。回来以后,看见自己老公站在客厅里发呆,初夏问:“怎么了?” 杜宇突然声音哽了下,没有来由的。 初夏脱掉外套,准备洗澡,问:“儒霖睡了吧?” “没有。” “没有?在他房间里打游戏?” 男人都喜欢打游戏,杜儒霖不例外。回到家,开个电脑,不是办公,是打游戏。 杜宇只好说了实话:“我刚回来,不到几分钟,没有见到他在家里。” “不在家里?和谁去鬼混了?”初夏问。 “我怎么知道?”杜宇说。 “你打他电话问啊。”初夏指到他手机上。 杜宇摸着手机的手打了下哆嗦,道:“他手机不通。” “什么?” “关机状态。” 初夏好像直愣愣地看了下他的脸,接着,立马像气球一样爆了:“这个时间手机关机?!” 儿子生病,身体不好,他们一直把儿子当几岁孩子那样看的。 “你先别紧张,他可能在回来的路上,刚好手机没有电了。”杜宇只能这样安慰她。 初夏才不信他这个鬼话,手指指着墙上的钟:“现在都这个点了,快两点了!你和我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他今晚去了哪里?” “他没有告诉过我!”杜宇心里一样焦急害怕恐惧,可是,初夏把矛头全对准他了,认为好像是他把儿子弄不见了。 初夏确实是急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对着他喊:“你当爸的,你不知道他在哪!” 杜宇的掌心一下子拍在自己额头上,啪嗒啪嗒,好像撞墙一样。可以的话,他现在恨不得去死。全世界的错都是他的。 初夏害怕地直发抖,眼看他动也不动,完全都靠不上劲儿。 “你怎么当爸的,你自己说说。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吗?!” “我知道——” “你知道你就该多关心他!”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听见他这话,初夏感觉心口一滞:“是,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没有做好。” 知道她这样说,杜宇只得返回来安慰她:“你先别焦急。他人这么大了,都多少岁了,不可能——” “正因为他都多少岁了不可能在外面鬼混,你不觉得不可怕吗?”初夏说,“你扪心自问,你这个儿子,曾经有过半夜两点钟都没有回家吗?” 杜宇再拿手砸自己的脑袋,一拳一拳地砸。 “你别砸了你!快想想怎么找儿子吧!”初夏大声喊他。 要是他能知道怎么找,往哪里找,也不会在这里砸自己脑袋了。 初夏低头看起了自己的手机,在这个时候,老公都不可靠的时候,她能想到的,理所当然只剩下一个人。 这通电话打过去,刚好蔓蔓在家里等老公回来,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 蒋衍虽然之前打过电话给她,说今晚PARTY不知道开到几点,让她先睡。但是,怎么想她都觉得哪儿不对。瞧瞧,现在都半夜两点钟了。老公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能让自己儿女玩到半夜两点吗? 对,儿女都成人了,可这个时间还是有点儿离谱。 蔓蔓是个传统的小女人,没有办法接受什么通宵达旦的宴会。 总觉得心头哪儿挂着,一点都不觉得踏实。 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一响,蔓蔓马上从床上蹦地起身,拿起手机去看。一看,却不是自己老公打回来的说是要回家了,而是初夏。 蔓蔓眉头轻轻一皱,把初夏的电话接了起来。 “喂,蔓蔓——” 初夏的声音听起来在对面有些发抖。 蔓蔓问:“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别急。” 初夏说:“不好了,我现在和你师哥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儒霖的手机打不通,这个点上都没有回家。我们思摸着报警,但是,不知道派出所接不接这个案子。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不通手机的——对了,他爸说,晚上吃饭的点上,有问过他回来不回来吃饭,他说不回来。一个人开着车,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本来,他今天是去跑业务的。”初夏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自己说的清不清楚,完全不完全,只知道,自己能知道的,全部说给对方听。 蔓蔓努力地听了会儿,把她的话重新组织了一下,简单一句话:“你们认为他是可能在外面出事了吗?” “是——”初夏有气无力,“但是,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哪里找他。” 杜儒霖有可能出什么事。最有可能,是他突然病发了,在哪个医院里就诊。可是即便这样,医院应该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家里人。初夏和杜宇应该会立即接到电话。现在什么都没有?莫非医院方没有能发现杜儒霖的信息,杜儒霖身上是东西被偷了? 一堆的联想,肯定是不会联想到杜儒霖遭人绑架了。 杜儒霖怎么可能遭人绑架?杜家都没有这个赎金的能力。再说,绑架一个男人做什么,好歹要绑,得绑架一个女人。 蔓蔓想了会儿,说:“如果你们担心他在哪儿晕倒了,不巧遭贼了,这样吧,我让我哥去问问。” 君爷好歹与那些医院的人都比较熟悉,这方面消息比较灵通。 初夏赶紧对此感激不尽的,同时,又有点儿担心,不知道君爷帮忙不帮忙。要知道,之前,他们夫妇俩都才和君爷吵架过。 君爷貌似是个很记仇的。 蔓蔓倒觉得自己哥人品不是差,只是脾气差。最多,惹得君爷发几句不好听的,让人勃然大怒的话,然后,该帮的,该做的事,君爷都会做的。 初夏那边挂了电话,蔓蔓这边打电话找君爷。 君爷那边正在开会,几家人,在叶家的老宅子开会。主要是由于叶老要整合现在所有的力量找人,所以,叶家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人脉。叶老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会议是由叶老亲自主持,同时寻找人质的几支搜寻分队已经即刻出发了,和指挥部随时随地取得联系。 叶思臣亲自参与在其中一支搜寻分队里一块出发。 姚爷和高大帅带了另一支分队出发。 都是坐的飞机,按照蒋大少提供的路线。因为现在的情报,都集中在了蒋衍手里,蒋衍暂时不可能亲自去找女儿。 至于城里的,歹徒有可能留下的线索,由白露带着人在搜找。 整个找人和搜索证据的行动进程,显得井井有条。 结果,这边,蔓蔓突然来了一通电话。 君爷一看那号码显示,心头真戈登了下。 当时他是夸了海口,和自己妹婿说了大话,说有什么事发生的话,由他来和妹妹说。结果,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君爷心头扑通不受控制地跳着。 为人父母,他自己也有儿子,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蔓蔓知道了消息的话,会有什么可怕的反应。 起身,暂时离开了会议厅,走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君爷把电话接了起来。 蔓蔓在对面,却是没有提到陆丫头的事,只是说起了杜家的事:“师哥和初夏,这是怕儒霖在外面突然晕倒了,不省人事,也不知道在哪家医院。” “嗯——”君爷模糊地应着。 蔓蔓听他声音觉得奇怪,说:“哥,你是不是觉得为难?觉得之前和他们刚吵过架,怕做了好事还没有好报?” 君爷不做声。要按以往,他或许一句话会吼回去:你哥会是怕这种事的人吗?君爷从来不怕人以德报怨,该做的事,肯定会去做。 蔓蔓没有听见他回答,嘴里一样咕哝了句:“你也不像是这种人。” 君爷只好说:“你知道就好。” “你意思是说,你答应帮这个忙了?”知道自己哥爱面子,八成不好直接爽快地开口说,好,我和你刚吵过架,但是,我很圣母,我还是帮你这个忙了。蔓蔓心里这样想入非非的,代替君爷描绘君爷心里头的想法。 “那就这样吧。”君爷道,打算挂了电话。他没法保证,再和她通话下去自己会不会露馅。 蔓蔓迟疑了一声:“你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君爷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吗?” “你还在加班?” “是——” “你今晚不是和阿衍在一块吗?” 今晚,他们两人都是去参加PARTY了,这是蔓蔓所知道的情况。没有理由突然间她哥一个人加班了。 君爷收敛神色,道:“我不是你老公。你老公不忙的时候,我也很忙。” 蔓蔓切了声:“是,我老公不忙的时候,你日理万机,辛苦了。” 这个妹子又不是第一天把胳膊都往夫家拐的,君爷即便心头气得咬牙切齿,也只得说:“我还有事,先挂了。”(未完待续) 瞒不住了 “哎,等等——” “又怎么了?” “你这么忙,你让谁去联系医院找儒霖?”蔓蔓多了个心眼,可不要把杜家的事儿给耽搁了,需要落实一下。 君爷差点儿想捅她一句,你先关心下自己女儿再关心他人的儿子。 “放心吧,怎么做,我知道的。”君爷说。 “哥,你真的没有事瞒我?” “没有。”君爷说到这里加上一句,“我挂了。” 没有君爷后面那句话,蔓蔓或许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疑心。据她知道的这个哥,可从来不会一句话重复两三遍的人。 “哥,阿衍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他没有和我在一起。” 蔓蔓叹气:“行了,你去忙吧。” 把电话挂了。 君爷突然脑子当机了下,感觉是,自己好像刚才哪里说的话漏了风儿。赶紧走回到屋里,推了赵文生一把:“让你媳妇今晚辛苦一点,到囡囡家里陪陪她。” 赵文生给愣了下,说:“可我还没有把这事告诉阿梅呢。” 陆南可是蒋梅的亲侄女,同样蒋梅从小到大都疼弟弟这个女儿。陆南出事的话,蒋梅难道能不紧张? “告诉她。”君爷说这话干净利落,不是偏占自己妹妹,是这事儿一看,都知道主角是谁。侄女而已,怎能比得上亲女儿。 这个时候,蒋梅是该站出来了。本来,君爷是想让自己老婆去陪妹妹的,可自己老婆一样有事忙着。 赵文生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二话不说,走去一边给蒋梅打电话。 蒋梅在家里当然是完全不知情况的,老公有时候单位加班彻夜不回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老公之前已经打过电话回家交代过。 夜晚,两点钟,蒋梅刚入睡不久,睡死了。 赵文生的电话响了整整两遍,才把她吵醒。 伸手一摸,见是丈夫打来的,蒋梅心思莫非他要突然回家没有带钥匙,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找着眼镜,边问:“你要回来了吗?” “没。”赵文生说,“有件事,要给你交代一下。你去刷个牙洗把脸,然后准备出门。” 蒋梅一惊:“啥?” “出门,有事给你做。” “怎么?你忘带什么东西了?要我送过去?” “不是,比这些小事严重多了的事。”赵文生道,“实不相瞒,现在,我和陆君他们在一起。” 蒋梅挠挠头发,听见老公说是很重大的事,好像脑子睡的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反应过来。脚套拖鞋的时候,都磨蹭了一阵子。 反倒是隔壁的大小儿子,听见了动静,从各自的房间里都探出个脑袋,看着她走出房间。 蒋梅对两个儿子摆一下手:都回去睡觉,一个明天要上班,一个明天要上课。 “没有什么。你们爸忘带东西了,叫我送一下。”蒋梅说。 东子一听老妈这话,立马说:“晚上黑不溜秋的,妈,你呆家里吧,爸缺什么,我给爸带过去。” “哎。你懂什么?你爸那些都是机密文件,我不送,你送?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再说他家领导能同意吗?”蒋梅两三句话打发了儿子。 东子撇撇眉头,很俨然,不太信她这话。 小儿子赵学林关注地听母亲和哥哥说话,比起东子比较率直的性格,赵学林偏像赵文生的性子,更喜欢把什么话都藏在肚子里。 蒋梅见他们两个死活都不愿意回自己房间的样子,只好进了厕所,把厕所门给反锁上了,才和老公说话。 东子对弟弟温柔地说:“你回屋里睡吧。” “哥,我觉得妈——”赵学林吞吞吐吐,但是咬字清晰,“好像是不太好的事。” 不太好的事,这几乎是不用想的。你想想半夜三更打电话,突然叫人出门,能有好事吗? 送文件也不至于这样。再说他们那爸,从来不会说半夜三更打电话来叫家里人送文件的。有,有时候是落了东西在家里,但是,君爷做他们爸的单位领导,怎么可能叫下属老婆送东西过去,肯定是派人过来拿,蒋梅在家里准备好就行了。只能说,蒋梅这个借口找的不合适,有点烂,一眼被人识穿,反而让人心里都惶惶的了。 赵学林抿着嘴巴,站在门口,看着厕所的门,皱着学生眉头。 东子只好走过去,摸了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中学生弟弟脑袋,说:“肯定不是爸出事,否则,怎么是爸怎么给妈打电话?” “那会是谁出事了?”赵学林问。 他们家亲戚也不少的,亲朋好友,都是从小挺尊重的长辈,或是玩到大的同伴,哪个出了什么意外,赵学林都觉得受不了。 知道弟弟心肠软些,毕竟年纪挂在那,中学生,没有出社会呢。而且不像他,小时候都经历过家变那么大的事儿。总之,弟弟是温室里的花朵。东子只得使劲儿安慰,把弟弟推进房间里,说:“出什么事都好,天能塌下来吗?再说天真要塌下来的话,不有很多人撑着吗?” 赵学林知道哥哥的话里指的是谁,要说除了他们爸,像爸爸的领导,都是很能干的人,什么事儿都能解决的人,很可靠的人,尤其君爷坐镇,基本没有不可以解决的难题。 外面两个儿子怎么互相安慰,蒋梅都听不见,只知道,当老公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过来,把事情一说,她脑袋轰的成空白了。 赵文生真生怕她突然晕了,说:“你可不能晕。我告诉你,现在最怕她妈妈和她姥姥晕。” “我爸妈都不知道呢!他们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蒋梅吼着这句话,泪珠儿哗地一下,爆发了出来。 “你爸有心脏病,我们肯定不敢告诉他,除非事情到了不得不告诉他的地步。”在这个情况下,赵文生也来不及安慰她了,说,“现在,阿衍在这边,回不了家,能挑起这个担子的人,只剩下你了。你不挑起来,怎么办?” 蒋梅吸下泪珠儿,脸也不用洗了,说:“行,我现在就去蔓蔓家里。你们意思是说,她有可能知道了是不是?让我陪她,怕她想不开是不是?” “是。” “我过去,你们说,还要我做什么?” “家里,你让东子陪着学林。他们两兄弟,和南南感情都好——” 老公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蒋梅简直是泪流成河。 是,陆丫头是从小到大,人见人爱,哪个长辈,哪个同代的孩子,都得把陆丫头当成心尖儿宝贝一样,不是宠着捧着就是仰慕着,喜欢的不得了。 最主要的是,这孩子从出生起,长得既漂亮,又聪明伶俐,简直是所有人对下一代的梦想。 蒋梅一边啜泪调整情绪,一边说:“那个时候,东子被他奶奶带走,我以为他被人绑架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伤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赵文生低声说,“那时候,东子还不确定被人绑架。现在,南南是确信落入到一群亡命歹徒手里了。” 蒋梅哗的一下,又想大哭。 他们这帮子亲朋好友的圈子,孩子遭绑架的,有,曾经有过。但是,真的没有一次像陆南这样让人心惊胆寒的。 主要原因当然是,像陆丫头这种一出生金光万丈与众不同的孩子,不像能遭人绑架的人。因此,真被绑架的时候,只能说明对方是多么可怕的人。 “快去吧。”赵文生说完这句,一样艰难地挂了电话。能感觉到蒋梅在对面还在哭。 很不好的预感。实际上,现在每个人,都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有人敢说破。怕说破的瞬间,变成了现实。那真不是这里所有人能承受得起的。 会议厅里,坐在上面的叶老,本来精神气爽看起来年轻好几十岁的老人,现在一下子憔悴到原形毕露。 叶老只知道,他那曾孙子,追了陆丫头多少年,简直是没有什么比陆丫头在叶思臣心里占的份儿重要。要是陆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叶思臣八成也完了。 心里哪处儿,疼得要死。 正由于这个原因,叶思泉哪儿都不去,只守在叶老身旁,生怕叶老出事。 蒋梅终究是刷了个脸,再急匆匆出门。 东子在房间里陪着弟弟,听见开门声,让弟弟坐在椅子里,走到门口,道:“妈,你真要出门?” 蒋梅不敢抬起头和儿子对视,怕被儿子看见她一双红肿的眼睛,说:“你爸交代了,今晚上你陪学林,哪儿都不能去。什么事你就不要问了。” “好。”东子回答的也挺爽快的,但是对她说,“妈,你要出门可以,但是化个妆吧。” 蒋梅于是抬起了脸,问他:“眼很肿吗?” “嗯。” 房间里,赵学林终究是忍不住,走了出来,拿着母亲用的化妆袋,道:“妈,拿着。家里有我和哥在,没事,你和爸忙你们的事去。” “明天去上课,知道吗?”在这个时候,蒋梅没有拒绝儿子的帮手,接过了化妆袋。 “我知道。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样对任何人都最好。”赵学林聪明地答应着。(未完待续) 死要见尸 蒋梅想挤出个笑脸,勉强撑着但是挤不出来,只得作罢,头也不回出了门。这会儿,真的是连儿子都顾不上了,好在,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倒也不用她那般操心。 想想自己年纪其实都多大了,在这样的年纪,如果还要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蒋梅想都不能想。她都不能想象,更不用说陆丫头的亲妈了。 好在住一个大院子里,蒋梅走到蔓蔓家里,按了门铃。 蔓蔓打开门,看见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让她直接进到门里。 蒋梅冲她笑一笑:“没有睡?” “你都过来了,我琢磨着,应该是你过来。毕竟我哥和赵大哥在一块,让你过来最容易。你家里孩子也都大了。”蔓蔓说。 蒋梅听见她这话以后,直接没有了声音。 一时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 蔓蔓坐在了客厅里,打开电视机。 蒋梅直接走去厨房,给她倒杯水。 蔓蔓见着,说:“别忙,二姐。” “没事,我这给自己倒杯水。”蒋梅找话说,不做事情,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君爷他们给她布置的任务,其实是最难的。可以的话,蒋梅情愿去做苦力,也不愿在这里面对蔓蔓。 端着水杯回到客厅,坐在了蔓蔓斜对面的沙发上,蒋梅吞着口水。 蔓蔓看她在那里尴尬,先开了声音,问的是赵学林:“我听说学林想出国。” “是,他是想出国来着,可是,他爸和他说了,说要出国的话,其实本科教育在国内比国外好,如果他真想做研究,再打算到国外去。”蒋梅打开了话匣子,见这个话题比较安全,呱啦啦说下去了。 蔓蔓好像一样在考虑学林教育的问题,说:“他以后想学什么?” “他哥本想学他爸读儿科的,但是,那时候阴差阳错的,给填错了志愿表。”蒋梅说起东子那会儿的事,咂巴起了茶水。 “学林这是想替他哥完成心愿吗?”蔓蔓想,这对兄弟感情真好。应该说东子对弟弟好。 “想吧。你知道的,我们这大院子里的孩子,哪个不是从小玩到大,感情好得不得了。”蒋梅这话说得有些扯远了,好像不着边际,实际上都是因为,她脑子里始终转悠着陆丫头的事儿,根本解不开的疙瘩。 蔓蔓似乎猜到她心事,抬头在她脸上看了下,问:“我哥让你来的?” 想也知道,只有她哥能随意使唤一个人半夜三更上她这里来。再说,她刚才打电话过去,接她电话的是她哥。 蒋梅干巴巴地笑了声:“大家都挺担心的。” “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蔓蔓问,“我在电话里问他,他不肯说。却不知道,什么都不说,不是让人更担心吗?” 蒋梅觉得她这话也有些道理,道:“你先别担心,已经有人跟着过去,把人带回来。” “遭人绑架了?” 蒋梅很艰难地点了下脑袋。 蔓蔓吐了一声:“迟早的事儿。” 蒋梅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她出生那会儿,我就知道,她比她哥,要让人不省心得多。不说我这么觉得,我哥都这么觉得。你不想想,她小时候闹脾气,只有我哥能让她服服帖帖的。” 蒋梅听她回忆这些,心里深深地叹口长气。陆丫头从小时候开始,是蛮折腾人的。要不然,不会由君爷亲自带着了。 “命中注定的吧。八字里面有这一劫。”蔓蔓道。 蒋梅小心地观察她神色,发现她眉头皱着,说:“你先不用这么担心,那么多人都在帮忙。” “要是她一个人出事而已,我倒也不用太怕。” 怎么?不是一个人?蒋梅愣了下,那边赵文生都没有对她说有其他人跟着陆丫头出事呀。 蔓蔓怎么知道的? “儒霖今晚不见了。因为儒霖,我才打电话给我哥。我哥说话,想纸包住火,当然是包不住的。”蔓蔓回想起君爷那一句句勉强答应的话,只有一个感觉,哭笑不得。 “你说儒霖不见?” “对,他妈打电话过来求我。现在,我都压根不敢对他们说话。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真不敢想象。他们家,只有儒霖一个孩子。我师哥和初夏现在的婚姻又冒了红灯,如果孩子出事,真的什么都完了。”蔓蔓两只手磨擦了下脸,起身,道,“我去上一下洗手间。” 蒋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其它消息,给愣着了,久久的,坐在沙发上没有缓过神来。 当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全身又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蔓蔓说,更怕陆丫头不是一个人出事,这是有道理的。因为,陆丫头一个人的话,单凭陆丫头一个人的身手,真有可能逃得出来。可是,如果有杜儒霖在的话,陆丫头得想着杜儒霖的安危。一样的,杜儒霖得想着陆丫头的安危。 两个人别说彼此照顾,不要彼此牵累,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蔓蔓所担心的,正是君爷他们所担心的。 到了天亮的时候,蒋大少安装在女儿的跟踪装置,固定在了西北的一个地点,不动了。 所有人的心悬在了高处。根据地图显示,位置不动的那个地方,是一道深谷。 这时候,对方发来了一段视频,直接投进了君爷对外办公时所用的公众邮箱里面。 视频显示的是,飞机上,两个人质头上被罩上了黑布袋,然后,接连被推下了飞机。整段视频,时间不够三分钟。 发来的邮件里除了视频以外没有其它信息,视频里面也没有任何其它信息,没有对方的诉求。 什么都没有。 唯有把人质推下飞机的画面。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显然了,简单明了一句话:我杀了你的人,谁让你逼得我走投无路。 我这边所得到的痛苦,当然一样要让你尝到这个滋味。 这是一个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杀人犯。 当场,所有想控制自己情绪的人,都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 叶老捂住心脏的位置,叶思泉跪在老人家面前,握着老人家的手。 叶老说:“打电话给思臣,让他悠着点,死要见尸。” 点点头,叶思泉当着叶老的面给兄弟打电话。 君爷从一夜无眠忙碌的座椅上站起身。赵文生想起身一块陪他时,君爷摆摆手。 他现在只想单独一个人静一静。 是不是他该觉得庆幸一些,对方没有拿他老婆儿子下手,拿的是他的外甥女下手。 不,对方是做过调查的。知道他这辈子最觉得欠债的人是妹妹。想打击他,拿他妹妹的孩子下手,是最好不过的策略了。 哪怕真因为他君爷得罪了对方,把妹妹的孩子害死了,想必,蔓蔓也不可能责怪他这个哥。于是,他一辈子,更是还不了的债了。 他一辈子,算是都翻不了身了。 必然的,蔓蔓心里更不好过。不仅自己孩子出事,她最感恩的两个人,她的师哥和闺蜜唯一的儿子跟着出事,岂不是,她蔓蔓这辈子,良心彻底过不去了。因为说到底,杜儒霖被扯进这趟事儿,是因为他们陆家惹来的。 没人敢哭,没人敢掉眼泪。像叶老说的那样,死要见尸! 消息被严格控制着。知道有些老人根本承受不住,君爷兄妹俩根本不敢想,如果陆夫人知道这事儿的话,会不会当场跟着没了。 陆征是在比较早的时候,得到不好的消息的。毕竟他这是在君爷的单位里,这边消息肯定比较灵通。 这一刻,哪里是哭的时候。陆征拿着拳头,打在墙上犹如打沙包一样,重重一拳,然后,当然不敢给杜玉心知道。 他的姐姐出事,她的哥哥出事。可这会儿,他是她的男人,必须先承担起这个痛苦。 昏迷了大半个月的秦黎筝,这会儿却是清醒了过来。 早上,杜玉心走去病房探望醒过来的秦黎筝。 秦黎筝是大难不死,有好多话想倾诉,因此和杜玉心说了很多。 “那个人从背后袭击我,我回头一看,只看到一张人脸的样子,看不太清楚,一扫而过。”秦黎筝说。 “什么样的感觉?”杜玉心问。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秦黎筝使劲儿揪着眉毛,接着,小心问着她,“我是不是被剃了头发?我的脸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头发都没有了?” “剃了一点。”杜玉心拿面镜子给她照着,“给你做手术的医生很高明,因此,只需要剃掉一点头皮。又不是做脸部手术,怎么可能伤及到脸,不难看,和原来的一样。” 秦黎筝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发几乎依旧,心头有点塌实了,接着,想起了什么,说:“我好像是记起来了。” “你记起什么了?”杜玉心小心翼翼地问她,怕她一不小心又忘了。 秦黎筝回忆着说:“我不是说,凶手有些似曾相识了。我本来想着,可能是我见过的流浪汉。因为,凶手给人感觉应该就是那样,其实不是。”(未完待续) 是那个人 “不是的话,是你见过的人?”杜玉心微眯起来的眼瞳,落在远处一个像是不着边际的地方。 秦黎筝听她这个口气,貌似有所察觉,说:“你知道些什么?” “我总觉得,我们始终被人盯着。”杜玉心说,“你想想,上次你受到袭击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很突然?” “是。”秦黎筝现在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总会一身恶汗,宛若做了一场可怕的不堪回首的噩梦。不得不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确实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不是很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守株待兔呢。 这种被人盯着脊梁骨的感觉,没有一个人能觉得舒服的。 “你说吧,是什么人,你见过的。”杜玉心让她说下去。 秦黎筝继续讲下去:“那时候,你不是在酒店工作吗?” “对。”杜玉心点头。 秦黎筝讲述事件的起源:“你出事的那家酒店,后来,我作为你的律师,是肯定要回到案发地方找线索,找相关人员,找和你有关系的人,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我们疏忽了的对我们有利的证据。” 这时候必须先说到上次那个酒店下毒案,虽然,有幕后黑手一度推高了舆论风波,但是,因为有晏子那道基于公平的正面报道以后,加上君爷让人准备的公关运作。由于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杜玉心指派人下毒害人,派出所最后,到了今时今日,都没有把杜玉心进行关押。 到了那天,她们到了刘师傅儿子的理发店,拿到的那个有利的录音证据,因为她们人受到突然袭击,使得证据缺失。好在秦黎筝在事发前已经先聪明地把证据保存在了一个自己隐秘的私人云存储空间里。现在,秦黎筝醒来以后,把这个最有力的证据交给了警方,这一下,彻底洗清了杜玉心的嫌疑。 可事情肯定没有到此结束。那个指使刘师傅作假口供的陈瑗瑗,如今是不见了人影。那晚上,究竟是死了没有,到现在都不见有尸体出现。 有关办案人员,听说是第一时间拿到搜捕令搜索了陈瑗瑗的别墅,但是,一样没有找到人和任何线索。据说,陈瑗瑗的别墅里,当办案人员踏入调查时,发现,里面很是干净,而且,布满尘埃,好像多天不见有人入住的样子。 这与杜玉心他们当时到陈瑗瑗的别墅看到的情况截然相反,更别说当天晚上小区的监控录像全吃黑了,什么都没有录到。 一切可以说,都是对方的掌控之中。 凶手做了十分完美周密的布局,实在让人猜不透,什么人干的好事,目的究竟是什么。 陈瑗瑗想害她,或许是因为叶思泉的关系,被人利用了其妒忌心作祟。其他的,杜玉心暂时想不出来。 那么,秦黎筝那时候去酒店调查,莫非与凶手来个擦肩而过? 秦黎筝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和陆家的少爷有接触。陆家少爷身边,有他的老师,以及同学等。出事的,刚好是他的一位师姐。所以,在你的这部分人际关系上,我肯定要下点功夫,多做一些调查。希望能发现一些破绽。毕竟后来那个受害者都那样地陷害你了。” 说到闵师姐那点所作所为,杜玉心抿了下嘴唇:又是一个为爱疯狂不要命的女人。 只能说,这些女人过于衣食无忧了,家里条件又好,等于什么都不缺,缺的,只剩下男人和爱情了,不为这点疯狂的话,真不知道她们该追求些什么。 杜玉心想,如果自己有那么点条件,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秦黎筝一样叹口气:“作为女人,不知道该为这种同胞感到同情和惋惜呢,还是说,感到可耻呢。” “做什么事都有底线,否则,这个世界干嘛有法律存在。”杜玉心说。 秦黎筝点头:“你说的这话没有错。再值得同情的事儿,触犯了法律必须受到惩处。” “法网无情。法律不可能被道德绑架。” “所以,这种人,其实不值得同情。我觉得她有些歇斯底里。平日里,恐怕都不把工作当一回事儿。听说这人还是个医生。我想到都身上发毛。”秦黎筝周身做了个哆嗦的动作。 杜玉心笑了下,气氛好像到此有些轻松。可是,两个人都明白,两个人都在故作轻松。而秦黎筝之所以前面犹犹豫豫的,始终不太想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可见得她心头的矛盾有多么的深。 秦黎筝是真犹豫的,原因在于担心,但是,不说的话,她又不知道和谁说好。而且,事实真相始终得说是不是,不然,岂不是都迷惑下去,必须抓住凶手。 “我说一句真的吧。这事儿,我不敢肯定。可是,据我知道的,好像你现在和那人关系也不错了。”秦黎筝醒来之后,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的。 再说她是个律师,强项就是口才好,与人沟通能力强,可以四处搜集必要的情报。 突然发现自己醒来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秦黎筝肯定要打听清楚这里是哪里。然后,打听到自己的朋友,以及这里自己能认识的人。 杜玉心猜测她口里说的这个人是谁,首先,这个人,肯定是秦黎筝认识的人,不能说朋友,但肯定是认识,其次,这个人,秦黎筝口里说的很清楚了,是和她杜玉心的关系有些复杂,或者说有些渊源的人。 “你说的是晏子吗?” 耳听杜玉心一说就中了,秦黎筝隐瞒不了,只得笑道:“是。她之前帮过你,虽然,我在那之前甚至认为,她不是一会会帮你的人,可能会对你不利都说不定。” 回想起那个时候,晏子采访她的时候那种咄咄逼人,是人想到的都是,晏子打算坑死她了。谁又能想到,这个女子,后来一篇报道帮助她来了一个惊天大逆反。一夜间,晏子的报道获得了众多公众人物的认可,使得舆论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让她杜玉心从此恢复了理所应得的自由之身。 晏子这个人,要杜玉心说,其实,是挺好的一个姑娘。表面的骄傲,和像是公主似的毛病,其实都掩盖不了晏子内心里面一颗真正公正的心,是颗金子般的心。 “她是个好人。”杜玉心真心诚意地这样说着晏子的为人。 “我听说她现在在这里。”秦黎筝说起,自己好像看过晏子经过自己病房外面的走廊。 晏子大概是知道她在这里治病,想到与她算是相识,所以特意过来问过她的情况。 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呢。 现在,秦黎筝突然提起晏子,肯定是和秦黎筝之前说的那个事情有关。 杜玉心心里一番整理,目标锁定下去以后,想晏子身边出现的人,不就那么几个。一个是吴正淳了,毕竟是晏子的男朋友。那么,秦黎筝是从晏子看到吴正淳,再看到吴正淳身边的哪个人? 另外一个,经常出现在晏子身边的,或者是说,从一开始出现在晏子身边的人。 “吴教授身边的人脉我调查过,之前一度也十分质疑,因为听说吴教授个性较为孤僻,朋友不多,如果有人围在吴教授身边团团转,是人都会怀疑起动机,是不是?” “是。”杜玉心一样这么想的,相信一般人都是和她以及秦黎筝一样这么想的。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去调查吴教授那个圈子时,我出意外了。”秦黎筝说,“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吧。这刚好省去了我去调查吴教授的人际圈子。可以说是,至少没有走弯路,走入了误区,是差点儿走入了误区。” 杜玉心听到这会儿,明白了。 “听说你知道那人的背景和底细?”秦黎筝可能是想起以前某个场合不巧说过的话。 杜玉心道:“是。刚好那一天在车上,他自己说的,说是俞氏药业的人。” 即使是这样,这个事实依然让人震惊。 那晚袭击秦黎筝的凶手是俞泽浩? 为什么? 俞氏药业,与她杜玉心、秦黎筝能有瓜葛吗? 不,或许准确地说,该说是,俞氏药业与陆家有什么瓜葛? 陆家并不做药,要说与医药有关的人,是君爷。 秦黎筝和杜玉心猛然对了下眼。 要是,这事儿,不是和君爷有关,毕竟是医药行业的,和医有关,难道是和她杜玉心体内的那颗心脏有关了? “玉心——”在杜玉心站起来时,秦黎筝担心地拉了下她袖管。 知道她要说什么,杜玉心先抢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愚蠢的事情。我只是想去趟洗手间。” 听到这句话,秦黎筝只好把她放开。 杜玉心哪怕知道了,或许俞氏药业那里有线索,暂时,当然是不能直接上俞氏药业做出什么事来的。但是,这个事,秦黎筝提供的这条线索,既然秦黎筝选择了先说给她听,不报案,很显然,是认为是不可确定的因素。 什么不可确定呢? 这就要说到,秦黎筝这人,既然都做到了大律师的份儿,做任何事情那种警戒的心思是一点都不会放松的。(未完待续) 决定行动 秦黎筝是担心,如果君爷这儿有人与俞氏药业有勾结,说句不好听的,她这等于捅了马蜂窝,把自己埋了。 毕竟,以上她和杜玉心的推论,都只是推论,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人家君爷和俞氏药业是敌人。 杜玉心反正,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未来的公公,和俞氏药业有什么联系。 倒是晏子身边的那个上司,俞部长,是俞氏药业的后代之一。 说起来,这个俞浩泽也奇怪,不是说是富二代吗?然后,因为这层特殊的家庭经营企业的关系,直接进到了自己家里的企业工作,如鱼得水。怎么突然变成俞氏药业有关的人了。 不提还好,一提,一想,发现这里面有诸多的矛盾无法解释,无法让人接受。 杜玉心走在走廊里,正觉得整件事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人,好像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消息。 这段日子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杜玉心不知觉中,把路过人的声音,都竖起耳朵偷听了。 只见这两个人说着:“领导们全出去了。听说事态很严重。” “哪止严重,听说对方是变态杀人魔,一句要求没有提,把人直接杀了。” “这样说的话,除了领导的亲戚,还有——” “还有——” 说到这儿,这两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立马掉头往楼梯口走去了。 杜玉心看得出来,那两人是避开她走的。 领导的亲戚,然后,提到另一个人的时候,避开她就走。 杜玉心猛然打了个寒颤,哆嗦,接着,拿出手机,对了,这里没有办法打电话到外面。她必须找到固定电话。 因此,她飞也似地跑着,一路奔回自己房间。 刚好陆征不在,她拿起电话筒拨打,拨了半天,只见对面的手机始终拨不通,只有一个声音叫做:你好,对方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杜玉心感觉自己双腿,前所未有的发起了一阵软乎。她深吸口气,这回,拨了家里的电话。 此时,是快到中午的时分了。 杜家里,熬了一夜,没有任何消息回来的初夏和杜宇,一夜是熬白了头发。 儿子没了? 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两个,甚至连蔓蔓那边都不敢再打电话过去了。 隐隐约约的,一种强烈的不安弥漫在他们的心头上,犹如乌云一样始终盘旋不开。 在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的刹那,两口子,仿佛惊弓之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去接——”初夏对杜宇说,自己在沙发里两条腿直不起来。 杜宇去拿电话筒的手几经犹豫,才拿了起来。 “喂,是谁?” 电话机上有显示来电的号码,一看都知道不是自己儿子的手机号。儿子的手机,到现在都打不通。 “哥呢——”杜玉心在对面,一样几经迟疑地冒出了一句声音。 杜宇一听是她的声音,有些想摔电话。但是,听到她开口先问哥,好像很担心杜儒霖,那股子恼火,更是腾的从肺里冒出来:“你问你哥?你还有心思问你哥?不是把我们一家都当成没良心的,没肺的?没有关系,你想和我们彻底断了关系都可以的。一刀两断,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去,没有人能阻止你的。” “请,请你不要这样说。” 被挨打过了的杜玉心,现在是无法对他们喊一句爸妈的。但是,这不等于说,可以完全抹杀以往与这家人所有的感情,尤其,对她始终如一的杜儒霖。她打从心底都从来没有认为那不是自己的哥。 “你说什么?”杜宇气火地质问。 “我是说,以往发生的一切,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你们对我的好,我始终记得,记在心里面,感恩在心里面。这是意见不巧相左。只能等你们理解了我——” “理解了你?你怎么不想想理解我们呢?不理解你哥的心情呢?” “我问过哥了——” “你问过?你哥能怎么回答你?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心里过得去吗?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吗?为了你自己的幸福,牺牲你哥的幸福,你心里居然能过得去!是,那不是你亲哥,你当然心里能过得去了!” 杜宇本来心情这几天,都有些平复的了。可是,昨晚儿子失踪了,杜玉心这时候来一通电话,无疑是揭开了旧伤疤,火上浇油。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儿子失踪,都是杜玉心搞出来的! “我,没有过这种想法。”杜玉心说,“我问过哥,我和哥商量过的。他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也是该这样。人不能固执于过去,应该往前走,看清现实。” “是,现实就是你贪图富贵荣华,一心想高攀富贵人家。至于我们这种落魄的,身负巨债的家庭,当然是进不了你的眼睛了。” “不是——” “什么不是?之前,你不是都向你妈承认你的野心私心了吗?我们这种不高攀的,在你眼里只能是什么?不求上进的,自卑的,可笑的,安心做底层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杜玉心!”杜宇不由红了眼睛,痛喊一声,“我和你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为什么不听他人的劝,把你收养了,收养了你这样一条白眼狼!” 初夏在一旁痛不欲生地啜泣。在听出杜宇是在和谁通电话以后,在听着杜宇一声声说着对方的不是的时候。 没错,杜宇说的每一句话,一样是她初夏恨不得说的。 杜玉心于是在对面,听见初夏猛然高声骂人,这样骂着杜宇:“你和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她是人吗?她早不是人了!你以为她现在突然打这通电话能安什么好心?还不是来看我们笑话的?笑话我们,说她贪图富贵,结果,我们还得去求陆家!像条狗一样去求陆家!” 杜宇听着初夏的骂,一声又一声的流泪,几乎是痛哭流涕。 没用。这个时候他当爸的,无能为力。连儿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出了什么问题,都不清不楚。 他只能当条狗,去求人! 去求自己压根不想求的人。 杜玉心的心口上,像是被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想死了一样。 “你们放心,哥不见了是吧?我会把哥找回来的,平安地带回来的。”说完这话,杜玉心猛然挂上了话筒。 杜宇听见对面一声长滴以后,怔了下。 杜玉心能上哪儿找人呢? 由于吴正淳的腿没有完全好,因此,吴正淳继续留在君爷这儿治腿,晏子跟着陪在这里照顾吴正淳。 几日的亲密相处,这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无疑是与日俱增,基本已经论及婚嫁的地步了。 吴正淳今早上,就与晏子说:“等我的腿好一点,下星期,我去见见你家里人,你看行吗?” 晏子说:“你想怎样?” 吴正淳红了脸:“不就是那样吗?” “不是怎样吗?”晏子故意挑着眉,笑着看他。 吴正淳知道她故意的以后,重整下语气,说:“我想对你求婚之前,总得知道你家里人能不能接受我。” “如果他们不接受你,你想和我分手吗?” “不是。”吴正淳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我,但是,这个是礼俗,是尊敬,他们到底是你家人。” 没有想到他如此注重传统的程序,晏子一下子有些怔,接着,思索的样子,说:“我还没有去过你家,拜访叔叔和阿姨。” “等他们回来后再说吧。”吴正淳道。 晏子走过去,把手轻轻搭在他肩头上,轻声说:“担心吗?” “你知道我和我爸感情不怎样。他做人做事的风格,没有一样是我喜欢的。”吴正淳实话实说。 “但是,那到底是你爸,对不对?” “你说的没有错。那到底是——我爸。”吴正淳这话,既是有点儿无奈,又是勇于负起担当来。 晏子偎靠在他身上,动也不动。 房门突然外面有人敲了两声。房间内两个人不由相视了一眼:是谁?这个时候,能是谁来? 吴正淳有脚伤不方便走,晏子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晏子见到是杜玉心。 “有事吗?”晏子刚开口问。 杜玉心从她身后看到了吴正淳的影子,于是,拉住她一条胳膊,把她拉出了房间外说话。 见她鬼鬼祟祟的,晏子满腹子起了疑心:“有什么事,要避开人说?” 时间紧迫,杜玉心不打算和她打哑谜了,直言直语道:“我哥和另外一个人,可能遭人绑架了。” “什么?!”晏子惊诧,嘴巴不禁都缩起了圆口。 杜玉心抓了下她手心,让她小声点。 想起房间里还有个脚腿不方便的,晏子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刚知道。好像是昨晚上发生的,到现在,可能都过了十二个小时了。”杜玉心说。 晏子听着她声音,再看她脸孔,可以看得出她的冷静有些超乎于寻常,这让晏子不禁挑起了眉头:“你想怎么样?”(未完待续) 说服 “我现在得到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但是,我不能轻易告诉其他人。我需要你的帮忙。”杜玉心解释说。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其他人?”晏子提出疑问,“如果是昨晚发生的事,肯定有人知道了,在帮忙解救人质了,不是吗?”“你说的都没有错。不过,据我刚刚知道的信息,好像不是好的结果。”说到这里,杜玉心都沉了声音。 晏子锐利的眼神,在她的表情上扫视着,捕获那个最重要的信息:“你意思是认为,如果告诉那些人的话,反而对人质不利?你想靠你自己试试看。” “是——” “可你认为你单枪匹马,能把他们解救出来吗?你哪怕是特工,也没有办法一个人对付那群凶恶的亡命之徒吧?”晏子说。 “你知道他们?”杜玉心抬头看了下她。很奇怪,怎么晏子能知道这些。 晏子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抱手横胸,这是记者的本色:“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要看秦律师被人弄成那样。真的是,差点命都没了。可以说,这些人,根本不怕杀一个人。” “是吗?”杜玉心轻轻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晏子在她脸上又扫了一眼,有些惊异:“你见过他们?”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只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救我哥他们。我必须尽全力一试。”杜玉心抬起来的脸,坚毅的那抹表情,让这张平凡的脸蛋突然间有了另一种生辉,熠熠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晏子那瞬间,一样没有办法从她对视的眼神里移开。固然,之前,与她接触过以后,已经明白,这是一个看似普通其实一点都不普通的女人。 “你先说说你想我做什么。”晏子有所保留的,犹豫地说。 “我想问你一个人。我知道,这个人,只有你能联系得上。”杜玉心道。 “什么人?”晏子的眸子不由因为她这话而眯了起来,眼看她说的,好像是连她晏子都会大出意料的结果。 “俞部长。” 晏子顿时停了有十秒钟的长久,接着,轻咳一声:“你说,我们公司那个部长?” “是的。陪你一块来出差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了?”晏子皱起眉头,同时锋芒的眼神里暴露出了十足的警惕,针对着杜玉心。 “我知道,他对你很好,对你一往情深。虽然,我事后想起来,总觉得他这人身上疑点众多。”杜玉心看出了对方的不悦,小心地措辞着,生怕一不小心,直接被对方拒绝了。 晏子看起来,是很有可能直接把她拒绝了。在晏子听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俞泽浩怎么可能和这一连串的事件有关。胡说八道,得有个分寸。 “他是富二代,你说他犯啥需要作案?”晏子口出的语气,咄咄逼人。 “你说他家里是做传媒的,但是,上次,你我在车上,没听错吧。说是他家里人又做药业。” “这有什么奇怪的。做药业的是他叔伯。一个家族,各有各的事业,很简单。凭什么,一个家族的,必须只能经营一种生意。这让子孙后代怎么自由发展?” “但是,俞氏药业,据我后来所知道的,听说公司建立的时间并不长。” “然后呢?” “感觉,没有那么必要,在已经有强大的媒体集团家业以后,再来做药业公司。” “你不知道现在做媒体很辛苦吗?而且利润也不高。相反,做药业,利润相当的高。商人都是趋利性质的。哪里好赚钱,奔哪里,很奇怪吗?”晏子说到这儿都有些不耐烦了,“我不知道你听信了谁的什么胡言乱语。但是,这是人家家族里的生意决策,外面的人能理解吗?肯定不能理解,像他们这样的财阀,掌管大量的现金流,怎么可能理解人家想往哪方面投资?要是被普通人知道他们当老板的想往那方面投资,人家老板怎么先人一步抢人生意赚钱呢?” 杜玉心眼看都到这个地步了,只好把秦黎筝的话说了出来:“实不相瞒,秦律师后来想了起来,那晚上袭击她的凶手的一双眼睛,很像俞部长。” 晏子跺了下脚:“她做梦吧!” 这口气,说来还有些酸的味道。 杜玉心愣了下,在晏子脸上看了看。 晏子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是,我是拒绝我们部长。但是,我们部长很多女人喜欢。这点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你是说,秦律师喜欢他所以诬陷他?” “有什么不可能?我曾经听我们部长说,私底下秦律师打过电话给他,问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知道想干什么。” 秦黎筝为什么打电话给俞泽浩,杜玉心却是知道一点的,因为秦黎筝之前刚说了,想调查下她出事时在酒店之前有接触过的人,找找破案疑点什么的。 “她,上回其实是因为我,因为我不是被人怀疑下毒吗?她想帮我,所以,四处想打听下有没有利于我的证据。”杜玉心再度解释。 “你相信她的话吗?”晏子的手指头挠了下头发,表现出这点好像很可笑的味道。 “为什么不相信?” “我觉得,她的话不是那样可信。要是真想打听线索而已,何必三番两次私下给我们部长打电话?” “你们部长亲口这样对你说的?”杜玉心谨慎地问。 “是!”晏子斩钉截铁,“我可以反问你一句吗?你对秦律师了解多少?你和她接触多吗?据我所知道的,要不是因为你出了这件案子的缘故,你之前和她一点都不认识吧。我进公司以后,和我们部长,可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整整快一年。你说你了解秦律师多,还是我了解我们部长多?” “秦律师虽然我之前不认识,但是,她和刘明明——” “你说她和刘明明认识是不是?刘大小姐认识的人多着呢。做生意的,富家女,这点人脉是必要的。你真的认为,刘明明很了解秦律师吗?怎么不说,秦律师为了生意,故意巴结刘明明和你呢?再说,秦律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太聪明的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玉心,我承认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没有想到你也会被骗,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秦律师,可是律师界里臭名远扬的,为了打赢官司不折手段的一个女人。在此之前,负责调查你案子的陈警官,不是见到秦律师都一脸苦瓜脸吗?人家司法界最讨厌这种只为了钱什么良心都可以被人咬了的律师了。” 杜玉心的眉头轻轻地拧了一下,道:“可我认为,她在这件事上,没有理由撒谎。” 晏子冷笑:“所以说,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说你恋爱经验很少,基本没有人追的那种。你怎么可以理解男人女人在这方面,可以做出让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狂的事情呢?很简单,诬告你的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吧?不是也就简单的,因为追不到一个男人的关系吗?你认为,秦律师不可能做他人做过的事?” “我相信她。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就像你说的,每个人对恋爱的观点不一样。秦律师对恋爱的观点,和我的一样,不可能像那位姓闵的小姐,为了爱做出歇斯底里的事情来。秦律师的为人你都说了,是个自私自利的,为了金钱不折手段的女人。那么,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单纯为了一个男人,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晏子那边,瞬间顿了下。微抬起的眸光,在杜玉心脸上又扫了两眼。 在之前,已经被她逼到了极限,结果,杜玉心并没有因此失去一分的冷静,如此简单的,找到了破绽。 “你果然是个很可怕的女人。”晏子轻轻地吐出这样一声。 “那么,你接受了我的观点了吗?” “不可能。你信任秦律师,但是,哪怕秦律师没有诬陷俞部长,可显而易见,她有可能是看错的,不是吗?” “晏子。”杜玉心清冷的声音,用一种无比冷静的态度说着,“我们来彻底分析一下现况吧。现在是,好吧,你我都相信俞部长和秦律师都好,可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找到人质,把他们解救出来,再拖一下时间,耽搁一会儿,都可能造成无法挽救的结果。所以,有一点点的希望都好,我们都必须全力以赴。在这种前提下,我们何不把什么机会都试一试呢?如果真相大白了,俞部长不是嫌疑犯,不是更好吗?我们现在又不是去抓人。” 晏子的呼吸不由之间,有些急促了起来。 “晏子——”杜玉心追了一句。 “可以容我考虑一下吗?那毕竟是我公司的上司。当然,如果他做了滔天大罪,不可饶恕的罪恶,我不可能去包庇他。但是,我毕竟和他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实在看不出他能是个让人怀疑的人。”晏子艰难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