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上无妃》 第001章 初见 暗夜中，一支井然有序的队伍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寂静的夜色只能闻见盔甲的摩擦声。 叶绾跟在马车后头，身着一套甲衣，头戴沉重的兜鍪，连日来的奔波，让她面露疲色。 队伍中间，一辆金漆雕饰的豪华马车由两匹通体无瑕的黑马拉着，缓缓走在山路上。 车子里坐着的，是本朝最尊贵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逸王爷，当今皇上的堂兄。 这一路漫长崎岖，总算是到了城门口，王爷仪仗驾到，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尽显威仪。 天边映出两道火红的朝霞，照亮了原本晦暗的世界，也照亮了叶绾如雾般迷蒙的双眼。 她跟着队伍后面，随着马车缓缓进城，眼角微微一瞥，便看到了张贴在城门口的海捕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明媚少女，一张鹅蛋脸如朝露般美好鲜嫩，梨涡浅笑，顾盼生姿。 底下，写着几行字——罪臣之女叶绾，为漏网之鱼，逃亡在外，见则捕之，悬赏万两。 叶绾只淡淡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冻得麻木的手指无声地蜷了蜷，目露坚定。 队伍护着马车辘辘前进，穿过永乐坊，便是诸王的宅邸府衙，而逸王府，正坐落在中央。 叶绾随行进了王府，趁着侍卫们在后院厨房吃饭的功夫，偷偷溜到了王府前院。 她头上的兜鍪早被摘了下来，身上只余了一套甲胄，蹑手蹑脚地踏进院落，一路探头探脑。 没走两步，身后就响起一个清丽的女声，“哎，前面那个人，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叶绾脚步一顿，暗暗闭了闭眼，听见后面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一横，转过了身子…… 少顷，叶绾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束，折腾了旬日，总算换了身女装。 她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草丛后的那道身影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这才放心地抬步继续往前走。 院落中央有一口水缸，里面养了几条小金鱼，叶绾走过去，对着水面看了一下自己的容貌。 时间太过仓促，只能先将就着用这张脸了，她伸手摸了1;148471591054062摸自己的“脸”，有些惋惜。 转到另一个院落，叶绾停下脚步，抬眸看着头顶“听风堂”三个大字，目光微微一闪。 刚刚迈上台阶，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怀瑾，萍王妃正找你呢，你怎么还在这磨蹭？” 叶绾心里咯噔一下，垂下眼睑，只得缓缓转过身子，再抬起头时已经是神态自若。 眼前之人看上去也是丫鬟，她正不知该如何称呼此人，就被拽住了胳膊。 那人一边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前走，一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做王爷的通房丫头，可是萍王妃既然做了决定，又岂是你能改变的？为今之计，倒不如好好伺候好王爷，若是能够成为妾，那就是半个主子，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叶绾被她这一番话劈得头晕脑胀，也就是说，她好不容易易容成的这个人，是个通房丫头？ 压下心头的无奈，叶绾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握瑜听到她这样问，倏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你糊涂了不成，自然是要你去伺候王爷沐浴啊。萍王妃刚刚吩咐你的话，怎么转念就忘了？” 叶绾嘴角抽了抽，“让我，伺候王爷沐浴？” “是啊，多么好的御前伺候的机会，我们想盼都盼不来呢，是不是乐得冒泡了，赶紧的吧。” 叶绾就这样被握瑜推进了逸王的寝居——合欢堂，还被小心叮嘱了一句，“小心伺候啊。” 伺候你妹！ 叶绾在心里暗骂，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从一介相府千金沦落成一个通房丫头，颜面何存啊！ 她暗暗吸了口气，微垂下目光，踏进内室，里面已经摆好了浴桶和热水，她将热水倒进桶中。 刚刚准备好一切，就听见外头行礼的声音：“王爷金安。” 叶绾眉睫微微一颤，指骨在袖中暗暗攥紧，抿了抿唇，静默片刻，还是缓缓跪了下来。 她按着通房丫头伺候主上沐浴的规矩跪立在侧，耳边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一双绣着金线夔龙纹的乌皮六合靴出现在自己眼前，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强自压下咚咚的心跳声，叶绾俯身跪地行了大礼，“拜见王爷，奴婢是萍王妃的贴身婢女。” “抬头。”依旧冷冷的声音。 叶绾心里一格，尽力克制着想夺门而出的冲动，缓缓跪起身子，抬起脑袋，仰头看着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英俊的盛世美颜，五官如刻，丰神俊朗，眉宇间有着浑然天成的霸气。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命如草芥的蝼蚁，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那慵懒的神情，紧抿的双唇，显得漫不经心，又清雅高华。 逸王暮云卿，当朝皇室子弟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早已封爵为王。 “萍王妃让你来的？”暮云卿问。 声音清凉、淡漠。 “是。”叶绾垂下目光。 暮云卿没有再说什么，只自顾走到屏风旁，准备宽衣，头也不抬，吩咐道：“过来伺候着。” 叶绾怔了一下，适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迟疑了一下，赶紧站起，挪蹭到逸王身边。 室内温暖，木桶往外散发着热气，叶绾颤抖着手指，为暮云卿解开盘扣，褪去长袍。 他的身材很健壮，隔着中衣也能看出，叶绾脸色一红，又为他脱去中衣，手指触到他的肌肤，一颤。 暮云卿眉头微皱，目光凉凉地朝她看去。 叶绾不是没有被人服侍过，知道为主子褪下裳和鞋子时要屈膝而跪的。 事到如今，她顾不得内心的屈辱，暗自咬牙，跪下去，为暮云卿褪去了全部的衣物。 裤子刚抹下，逸王大人下面那处便十分“坦诚”地展现在她面前，叶绾只看了一眼，脸刷得通红，心不可抑止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在静谧的内室里，显得十分突兀，又暧昧。 第002章 揭穿 叶绾正跪在那里不知所措，暮云卿却已不再看她，迈步进了浴桶，水花溅起的声音。 暖炉氤氲着提神醒脑的玫瑰香，屏风上，悬挂着逸王殿下的常服，天青色的锦衣，绣有云纹。 叶绾望着那套锦衣出神，目光定格在袖口上。 逸王千里迢迢从北漠带回来的折子，会不会贴身携带？ 她回头望了一眼，见暮云卿背对着她靠在浴桶边坐着，一动不动，便乍着胆子团着膝盖挪蹭。 手刚刚要摸上锦衣，耳边便传来凉凉的声音，“不懂规矩，过来伺候。” 叶绾的手倏地缩回去，恨恨地闭了闭眼睛，顿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子朝木桶走过去。 暮云卿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眼皮都没睁，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叶绾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是认命地绕到后面，为他轻轻按摩肩颈。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对于伺候人这回事，并不擅长。 因此，即便叶绾手指再轻柔，却依然拿捏不准力道，要么轻了，要么重了…… 暮云卿的眉头渐渐蹙起，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 叶绾一惊，下意识地就将手从他掌中抽回，却反被擒住了手腕，半个身子都被拉进了浴桶中。 哗啦啦，巨大的水花溅起，叶绾没来得及反应，就咽了好几口洗澡水，恶心地连呸数声。 奶奶的，她竟然喝了这个臭男人的洗澡水！！！ 她腹诽之际，暮云卿却已经从桶里出来，披上了雪白中衣，刚刚沐浴过，整个人清新俊逸。 叶绾好容易才从木桶里将自己扒拉出来，一脸羞恼地瞪着暮云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暮云卿触到她的眼神，眉峰微凛，嘴角却是冷冷一勾，“你这奴婢，好大的1;148471591054062脾气。” 叶绾这才反应过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份，登时一个激灵，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王爷恕罪。” 暮云卿垂头盯了她半响，眸光闪了又闪，暗暗打了个手势，便绕过叶绾，往床榻走去。 “滚过来。” 叶绾听到他冷沉的声音，心里一颤，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该不会犯了什么规矩吧？ 她暗暗蜷了蜷手指，提醒自己前来的目的，也提醒自己，暂且忍耐下来，权当是陪他演场戏。 叶绾缓缓站起身子，微垂着头朝床榻走去，目及之处，是雪白的缎衣和他搭在膝上的大手。 修长的手指，骨节均匀，左手的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扳指。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却饱经磨练的手，看得她心微微一动。 没等她靠近床榻，暮云卿已经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将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叶绾猝不及防，差点失声叫出来，一个温热的身子压在自己身上，暮云卿的脸，近在咫尺。 她瞪大眼睛看着俯身压下的暮云卿，只觉得气血上涌，浑身僵直，喉咙无声地哽了哽。 暮云卿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端详许久，突然抬起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滑过，激地她心颤。 “你叫什么？” 冰凉凉的声音刺入叶绾耳中，她咽了咽口水，缓缓回答道：“怀，怀瑾。” “来王府多久了？” 叶绾心里一格，顿感不妙，却佯装镇定道：“三，三年了。” “三年……”暮云卿咀嚼着这个年数，淡淡道，“本王没记错的话，萍王妃进府，不过一年。” 叶绾睫毛微微一颤，脑中迅速闪过无数托词，突然道：“是，奴婢是后来被派到王妃身边的。” “是么，可是怀瑾，明明是萍王妃的陪嫁丫鬟。” 叶绾：“……” 这人使诈？！ 暮云卿似是并不急着揭穿她，缓缓捞起她的手，一脸玩味，“一个奴婢，手上一点茧子也没有，纤纤玉指，如削葱根般修长、白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没干过多少粗活。” 他放下叶绾的手，手指摸上她的脸，冷冷一笑，“你可知，易容最忌讳沾水，这张皮已废了。” 叶绾心中大惊，恍悟过来，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脸，却被暮云卿大手一伸，刷地扯了下来。 “啊……”一声惨叫响彻在内室，划破了寂静的清晨。 外面驻守的侍卫听到动静连忙敲响房门，并不敢贸然进去，急急地唤道：“王爷……” “没事。”浑厚沉静的声音从内室里传来，外面便没了声息。 暮云卿用一方锦帕静静地擦拭着手指，看着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叶绾，冷冷一笑。 “小七，她的易容术，不及你。” 叶绾惶惑地抬起头，不知他在跟谁说话，然而寂静的室内，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哼。 她正四处打量，暮云卿将锦帕丢在她的脸上，叶绾微微闭眼，锦帕便如云一般缓缓落地。 锦帕的一旁，正是那张被暮云卿撕下来的面具，面具上，还氤氲着丝丝血迹。 “全京城都在搜寻着你的身影，你却逃到我这里来了，叶绾，你好大的胆子！” 叶绾猛地抬起头，对视上暮云卿铮铮发寒的眼眸，由最初的震惊，缓缓变得沉静下来。 “王爷，好久不见，您，别来无恙？” 第003章 交锋 暮云卿端坐在床榻上，目光沉沉地望着跪在他眼前的女子。 她明明是跪着的，脊背却依然挺直，神情透露着这个年纪的少女不该有的从容和倔强。 “我差点忘了，这次奉命去北漠平乱，还是拜你所赐。” 三个月前，叶相还在位，正是他向皇上举荐自己率兵平叛，背地里出主意的，正是叶绾。 叶绾，相府嫡女，年方十四便有才女之称，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无一不精。 当今世上第一智者言翁曾亲口称赞，此女若是男子，定能子承父业，成为宰执之才。 叶绾跪直身子，微仰着头看着他，神情平静，“多谢王爷夸奖，民女不敢居功。” 暮云卿嘴角冷冷一勾，“我夸你什么了？你又何功之有？” “当日皇上命家父举荐良将前往北漠平定叛乱，本朝重文轻武，实在没有担此大任的良将，家父一筹莫展，民女不忍家父为难，就顺嘴提了王爷一句，家父醍醐灌顶，皇上欣然应允。事实证明，王爷果然是大黎最骁勇善战之人，只要出战，从无败仗，小女子佩服。” 叶绾侃侃而谈，眉眼间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怯懦，反而带了些慧黠和顽皮，唇角轻轻勾着。 暮云卿眉心一动，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的笑意，“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叶绾抿唇，微微垂头，不再多说。 “你连同你父亲将本王送去了战场，却没想到，本王不但平安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份罪状吧。” 叶绾猛地抬起头来，咬住下唇，一脸寒意地看着他。 暮云卿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头冷冷一笑，“怎么，这下无话可说了？” 叶绾嘴唇抿了又抿，良久才缓缓道：“王爷，可否将手中的信件交给民女？” 暮云卿好笑地看着她，微微俯身，“通敌叛国的罪证，我为何要交给你？” “我父亲没有通敌叛国。”叶绾急了，梗着脖子道：“那不过是一份书信，算不得什么。”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暮云卿反而兴致缺缺，身子往后仰了仰。 “没错，一份书信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北漠汗王与大黎丞相的书信，就很是说明什么了。” 叶绾双拳使劲攥紧，脸上油然而生一股彻骨的恨意，狠狠地瞪着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暮云卿朝她冷冷地勾起唇角，“你说的没错，本王想让谁死，谁绝活不过明天。” 心脏狠狠地被针扎了一下，叶绾只觉得心口骤痛，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仍旧愤恨地看着他。 暮云卿已经失去了与她交谈的兴致，淡淡扬声，“来人。” 侍卫们闻声进得室内，单膝跪地，“王爷吩咐。” “将朝廷钦犯叶绾缉拿归案，交由大理寺处理。” 侍卫们神色一凛，不敢多问，垂头应是，便一左一右将叶绾从地上拉起。 叶绾被擒住了手腕，以极其拧巴的身子往外走，不甘心地回头叫嚣道：“暮云卿，你给我听好，若是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还有一丝人性，就放过我叶家的老弱妇孺，别迁怒到他们身上，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冲我来！” 声音渐渐消失，暮云卿的脸色讳莫如深，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稳稳落于地面。 小七摸了摸鼻子，清秀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轻笑，“这小丫头，胆子可真不小，勇闯虎穴啊。” “胆大包天，不自量力。” 暮云卿冷冷道，手却是按在胸口上，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嗓子。 小七立马屈身上前，手搭在1;148471591054062他的脉搏上，拧着眉头道：“毒性还是未解，王爷，您得闭关了。” 暮云卿脸色苍白，淡淡点点头，“传令下去，本王要闭关三日，谁也不见。” “是。” 小七放下手，扶着他在床榻上盘膝而坐，“这三日，属下一定抓紧时间，寻找玉体之人。” “尽力而为吧，实在找不到，也是本王命数所至。”暮云卿神色淡淡。 小七顿时湿了眼眶，屈膝而跪，“王爷，都是小七没保护好您，哥哥们回来定要打死我的。” 暮云卿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吧，本王保你的命。” 小七收了收眼泪，迟疑地问道，“那，叶丞相的事……” 暮云卿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起来，目光一寒，“便让他，再多活三日吧。” 第004章 天牢 叶相因通敌叛国之罪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叶家被抄家，其他家眷，一律暂时关押掖幽庭。 “进去。” 狱卒压着叶绾的肩膀，就将她推入牢中，她被这蛮横的力道一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原本缩在角落坐着的萧氏见到女儿，立刻扑身上前将叶绾扶起，颤声唤道：“绾儿……” 叶绾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跪起身子迎上母亲，“娘，您没事吧？” 萧氏无力地摇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凄楚，“原以为你能逃掉的，竟还是被捕了。” 叶绾神色一痛，心下有些愧然，是她自己不愿就这样离开，自投罗网，辜负了父母亲。 “娘，来……”叶绾扶着孱弱的萧氏，到角落里坐下，这掖幽庭里甚是闷热，气味难闻。 萧氏原本也是大家出身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的，便是嫁入相府，也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吃过这等苦，不过月余，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原本姣好的容颜，如今看上去甚是憔悴。 牢狱之苦，确实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叶绾打量着牢狱的环境，见墙面皆是石头垒成，只在高处设有一扇小窗，地面铺着杂草。 如今的环境，与富丽堂皇的相府自然是比不得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叶绾神色淡淡，问萧氏道：“娘，您知道其他的姨娘、妹妹们都被关去哪里了吗？” 萧氏闻言，盈盈落下泪来，哽咽道：“我们原本是关在一处的，可进来这些日子，她们一个一个地，都被带走了。我听狱卒说，进了掖幽庭便都是最下贱的罪奴，几十两银子便可让人买回家去做侍妾婢女，几两银子便可以带出去过夜，十文钱便可以供人狎玩，人命一钱不值。” 叶绾惊愕地瞪大眼睛，“那她们……” 萧氏泪便流得更多，“你那些姨娘们，都被狱卒拉出去弄死了，喜儿、锦儿，也被卖掉了。” “什么？！” 叶绾愤怒地站起身子，双拳紧握，“他们欺人太甚，父亲还没被定罪呢，他们竟敢这样做！” 萧氏忙拉着她坐下，示意她小点声，别惹恼了狱卒。 “我也是这样告诉他们的，可他们却不以为然，嚣张地说你父亲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是要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我们这些人，一律不能幸免。本朝最忌讳通敌叛国的罪名，比巫蛊还要严重，一旦被扣上这样的帽子，便再也难以挣脱。更何况，你父亲得罪的人，是当朝逸王，他亲手提交的证据，便是假的，也是真的了。咱们叶家这次，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叶绾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眼底有股火苗子滋滋燃烧着，目光里写满了恨意和彻骨的寒意。 脑海中浮现出暮云卿的脸，叶绾捏紧指骨，恨恨道：千万别让我出去，否则，我饶不1;148471591054062了你。 逸王府 小七端端正正地跪在地板中央，偷眼望向眼前将他围绕起来的几位兄长们。 几位弟弟侍立在旁，规规矩矩地站着，眼神也是不时瞟向面露焦色，不停挪步的几位兄长。 如今在这室内，或站、或坐、或跪的十二人，正是逸王暮云卿的暗卫，铁血十二骑。 老大咂巴了一下嘴巴，小七立马抬头，便听见大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叶相之女叶绾，真的是传说中的玉体之人？” 小七猛地点头，“小弟不敢妄言，这几日特地去解语阁查探一番，玉兰公子的话，不会错。” 解语阁是江湖第一情报组织，天下所有的秘事奇闻，尽在解语阁，而这阁主，就是玉兰公子。 老大不由蹙眉，“这就难办了，叶相锒铛入狱，叶绾便是罪臣之女，日后，是要充作官妓的。” 小七抿抿唇道：“大哥，这玉体之人举世难求，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不能让她死了啊。” “啪！”的一声，老大扬手就给了小七一个耳光，骂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没有保护好王爷，何至于让王爷中了北漠的寒冰散，又何苦要寻得什么玉体为他解毒疗伤，我打死你我！” 老大说着便又要举起巴掌，小七吓得瑟缩在地，众人忙上前拦住，“大哥息怒……” 老二劝道：“大哥，现在不是责罚小七的时候，兹事体大，咱们还是禀告王爷，请他定夺吧。” 老三也道：“是啊大哥，今儿就是王爷出关的日子，我先去大理寺看好那叶绾，别出差错。” 老大忿然放下手掌，沉沉地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暮云卿坐在床榻上，看着跪了一地的铁血十二骑，面色恬淡，轻声问道：“当真是叶绾？” 众人齐齐向小七看去，小七忙应道：“是，玉兰公子亲口所言，说这叶绾降生时便含着一颗玉，产婆大惊，要将玉从她嘴里拿下，岂料那玉竟滑至叶绾口中，消失不见了。秘档上还记载着，叶绾出生那日满室血光，天空全都是红色，算命大师说她是白虎星转世，命犯天煞。”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目露惊惧，“如此说来，这叶绾倒像是个不祥之人，自带天祸。” “王爷……” 暮云卿神色疏淡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笑道：“解语阁的秘闻有真有假，本王不信这个。便真是命犯天煞又如何，本王出生时不是还被算为命犯孤星吗，天煞孤星，正好一对。” 他嘴角淡淡勾起，看来这叶绾，不救是不行了…… 第005章 玩具 一连三天，叶绾都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一颗心由最初的恐惧、伤心已经变得麻木了。 父亲问斩的消息一传来，母亲就当着她的面，服毒自尽了。 临死的时候，母亲抓着她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绾儿，好好活着，干净地活着。” 叶绾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手里捏着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眼睛干涩得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前世，她便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有第一豪门之称的叶家收养，只是看似尊贵的养女身份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训练她、调教她，真正的目的，是要让她成为最锋利的刃和最好用的棋。 他们让她成为一朵交际花，在名利场上穿梭，窃取情报，必要的时候，为他们斩草除根。 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从来没有一刻品尝过家庭的温暖。 直到，半年前，她穿越到了这里…… 她穿越到了相府千金叶绾的身上，成为相府嫡女，相爷虽然拥有三妻四妾，但大家庭其乐融融，父母亲对她自是万般疼爱，姨娘们待她也很好，弟弟妹妹们，更是十分敬重她这个长姐。 只可惜，幸福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过半年时光，相府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母亲刚死，她就被狱卒提到了这里，这是一个被吊起来的牢笼，巨大的铁链悬挂在半空中。 牢笼摇摇晃晃的，烛光影影绰绰的，随之跌跌撞撞的，还有她的一颗心。 不知为何只有她被吊在这里，而这个四面透明的牢笼，能够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铁链响动的声音，叶绾心里一颤，垂下眼睑，便见一个肥头大耳、腰满肚肥的富商进得牢笼。 尖叫声四起，牢笼的角落里蜷缩着几个身材瘦削的女孩，看上去都跟她差不多大，瑟瑟发抖。 那富商一脸淫笑，吩咐狱卒从女孩中拽出一个，揪着头发就大摇大摆地走出牢笼。 一炷香的功夫，掖幽庭里男人的淫笑声和女人的惨叫声不绝如缕，听得人头皮发麻。 女孩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衣不蔽体，满身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叶绾心底冰凉，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孩使出最后的力气抽出了狱卒的佩刀，朝自己的腰上一捅。 血花四溅…… 她看见那女孩绝望的目光，空洞、冰凉、对这残酷冰冷的世界，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懒得存留。 女孩的死，没有给这掖幽庭造成一丝波澜。 华灯初上，形形色色的官员、商贾出现在掖幽庭，将关押在这里的罪人家眷陆陆续续带走。 一个狱卒，直接将最后一个女孩按压在地，当着叶绾的面，扒光了她的衣服，肆意凌辱…… 一个一个的狱卒扑身上来，轮番凌辱，凶猛地抽插，他们的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叶绾。 那眼神充满了猥琐和奸淫，口水1;148471591054062顺着嘴角带着丝儿滑下，像是看到了猎物蠢蠢欲动的狼匹。 叶绾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神里蕴藏着绝望和恐惧，却依然倔强不屈。 她手心里，已经暗藏了一枚银针，只要谁敢欺身上前，她就先结果了那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等了一天一夜，那枚银针在掌心里都快化了，那些虎视眈眈的狱卒，却无一人敢上前。 他们不敢动，是因为有人不让他们动，而那个人，偏生是他们不敢招惹的贵人。 “逸王驾到。” 嘹亮的嗓音响彻在掖幽庭的每一个角落，叶绾猛地抬起头望过去，便看见暮云卿俊朗的身影。 她的目光倏然变得阴狠起来，整个脸部的肌肉都跟着绷紧，狠狠盯着那人，暗自捏住银针。 今天晚上，就是他的死期！ 暮云卿微微抬头，便看见了坐在牢笼中，伺机而动的叶绾，眉睫微颤，朝后打了个手势。 牢头得令，忙上前命狱卒们将叶绾放下来，铁链咔叱咔叱响动的声音，牢笼缓缓落地。 叶绾并没有起身，反而靠在牢笼上，微仰着头，一脸挑衅地看着暮云卿，目露不屑。 “大胆奴婢，还不快起来拜见逸王殿下！”牢头疾言厉色地喝道。 叶绾连眼皮都不抬，只冷冷地看着暮云卿，对牢头的喝骂充耳不闻。 “嘿……”牢头气得就要上前挥鞭子，被暮云卿身边的老三一把拦下，“王爷在此，不许放肆！” 牢头讪讪收了鞭子，点头哈腰地退到一边。 “王爷……” 暮云卿微微点头，老三便进了牢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给叶绾。 叶绾不解地看着他，又看向暮云卿，见他面色波澜不惊，心生疑惑，慢吞吞地接过了信。 “罪臣叶擎，愿将小女叶绾许配给逸王为侍妾，女儿当好好侍奉逸王，不得有违。” 这是……父亲的手书。 叶绾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暮云卿。 “我不信。” 她斩钉截铁，父亲不可能这样对她。 “白纸黑字，由不得你不信。” 叶绾手中的银针一下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上，恨声道：“我宁可死，也绝不嫁于你。” 暮云卿笑容淡淡，“你误会了，不是嫁。侍妾而已，不过是本王的一个玩具。” 叶绾面色惨白，手心冰凉。 玩具…… 第006章 侍妾 自古官宦世家，大抵都有三妻四妾，本朝也不例外。 大黎亲王的妻子分为四个等级，一正二侧四庶，还有侍妾。 一正为王爷的正妻——正王妃，为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室，身份地位最高，享有朝廷俸禄； 二侧为王爷的妾室——侧王妃，大抵也是官宦富贵之家出身，要无条件地服从、襄助夫君； 四庶也为王爷的妾，地位比侧王妃要低，称之为姨娘，大多都是出身青楼、乐坊的低贱女子。 但这也好过侍妾。 侍妾，是比通房丫头实际地位还要低下的贱婢，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利地位，只不过是一个玩具，一个供男人发泄欲念、解决生理的玩具，比之蝼蚁还不如，只为了取悦男人而存在。 叶绾，如今就是逸王暮云卿的侍妾。 夜色暗沉，一辆马车缓缓驶过京城主干道，在离逸王府百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请小夫人下车。”车夫卷起轿帘，对马车里的人道。 小夫人，便是王府的下人对叶绾的称呼。 叶绾弯腰下了马车，站稳身子，抬头朝不远处望去，那巍峨壮观的逸王府，就那样伫立在此。 她眉睫微微眨了眨，选择了这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做逸王爷暮云卿的侍妾，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叶家上下老小的性命，不至于满门抄斩。 父母死了，姨娘没了，但她还有弟弟妹妹，他们还活着，还需要她去救。 所以，她必须活着，哪怕是像这样低贱地活着。 “请小夫人进府吧。”车夫微微躬身，神情淡漠，眼神中没有一丝尊重，却也并不讥讽。 叶绾哪还有心思理会他的态度，她暗暗攥了攥拳头，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往王府走去。 王府大门大肆敞开，门外铁狮子旁边，伫立着两个站得笔直的侍卫，风灯上，印着“逸”字。 叶绾站在门口，暗暗吸了口气，刚要迈过门槛，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拦住了，“且慢。” 她脚步一顿，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中年妇人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赶过来。 那妇人喘了两口气，才皮笑肉不笑道：“奴婢见过小夫人，王府规矩，身为侍妾，您不能从正门入，只能自角门而入。” 叶绾目光一缩，便见大门一侧的角门缓缓打开，竟是一个矮小的如狗洞1;148471591054062一样的小门。 奇耻大辱！！！ 一股粘稠的血液就这样涌入胸腔，叶绾狠狠地咬紧下唇，才强自压下心头那股耻辱和悲愤。 她拢了拢手指，直到指尖扎进了掌心，才缓缓抬步，朝角门走去。 罗妈妈带着叶绾穿过层层院落，王府很大，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处院落停下。 这里大概是位于王府角落的一处院子，很偏僻，也很安静，便是再小的院落，依然透着贵气。 “小夫人，以后这便是您的住处了。” 罗妈妈拍了两下掌，自屋内走出来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纷纷跪地行礼，“拜见小夫人。” 叶绾眉睫微颤，不曾想，侍妾也是有丫鬟和小厮服侍的吗。 罗妈妈见状忙道：“这是盛夏、晚秋，小豆子、小盖子，日后就负责小夫人的饮食起居。” 叶绾淡淡点头，“都起来吧。” 罗妈妈见叶绾一脸的从容淡定，眸中不悲不喜，心中暗暗有数。 “请小夫人入内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奴婢再来接小夫人。” 叶绾听到这里脸色才微微变了变，想起在掖幽庭暮云卿临走时说的话。 “既然愿嫁，今夜便洞房。” 侍妾洞房，不可着红衣，不可点红烛，不可喝喜酒，可以做的，只是沐浴，更衣，等着。 罗妈妈进来的时候，便见叶绾已换上了一身白色襦裙，坐在桌旁，静静地喝着茶。 刚刚沐浴过的叶绾，早已焕然一新，洗去了满身的污垢和肮脏，肌肤胜雪，姿色绝丽。 罗妈妈眼前一亮，暗道如此美丽而高贵的女子，只做侍妾，当真是可惜了。 叶绾随罗妈妈走出院门，前面落着一顶轿子，两个青衣小厮单膝跪地，请小夫人上轿。 轿子抬得很稳，黑沉沉的夜色中，叶绾透过轿帘，只觉得似是进了地下，入了一处洞穴。 这逸王府，还真是别有洞天啊。 洞穴灯火通明，通风良好，叶绾缓缓迈步进去，只闻得流水哗哗声，走进去，竟是一处温泉。 叶绾眼睛一亮，只见温泉水汽氤氲，由大理石砌成，一只兽头张着大嘴，口鼻处流着泉水。 洞穴内，一张巨大的罗汉床，一方软榻，桌椅林立，茶具、水果，应有尽有…… 她正四下打量着洞中的环境，便听见身后罗妈妈的声音，“小夫人，按规矩，你要褪下外衣，在此跪候王爷的。” 叶绾猛地扭头，眸中滑过一丝恼怒。 罗妈妈触到她冰冷的目光，讪讪一笑，爪子伸了过来，“奴婢伺候小夫人宽衣。” 叶绾朝后一躲，冷着脸道：“不用你，我自己脱。” 她红着脸，伸手解开了束带和盘扣，将外衣褪下，扔到罗妈妈手里。 罗妈妈未动，“小夫人，您还得跪候王爷大驾。” “我知道了，不用你多嘴。” 叶绾冷冷道，轻握了一下拳头，对着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还是咬咬牙跪了下去。 为人侍妾，竟是连站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跪候承恩，眼下她的处境，和在掖幽庭被那些畜生侮辱的可怜女子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不，她绝不会让自己永远沦为鱼肉，总有一天，她要成为刀俎，化作利刃，亲手宰了暮云卿。 她恨恨地想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薄底软靴，暮云卿，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一怔之际，下巴已经被他抬了起来，叶绾被迫抬起头来看着他，徐徐道：“叶绾，拜见王爷。” 暮云卿看着叶绾那一双明亮却充满恨意的眼睛，轻笑道：“从今天起，忘记你相府千金的身份，在我面前，你只能自称‘奴婢’，听见了？” 叶绾咬了咬牙，狠狠地瞪着他，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奴婢，拜见王爷。” 暮云卿松了手，转身朝温泉走去，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过来。” 叶绾跪在那里，见暮云卿自顾解了外袍，心头陡然一颤，这就要开始了吗？ 第007章 跪着 叶绾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有沦落为别人侍妾的一天，想起以前那些富贵日子，她不由感慨。 出来混，当真是迟早要还的。 享了半辈子的福，如今终于要开始吃苦了吗？ 她正跪在那里思绪纷繁，耳边就传来一声冷哼，“还不过来，要本王亲自过去请你？” 叶绾再抬起头来，只见暮云卿已经脱去外面的衣物，自顾进了温泉之中，身材很是健美。 若是换作以前，叶绾定是要仔仔细细端详、欣赏上一番的，不能暴殄天物啊。 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她要在这个男人身下承欢，她心里就一阵瑟缩，老大不愿意。 叶绾想跑了，偷瞄了一下在外头驻守的侍卫，心下一思量，还是不争气地站了起来，走过去。 “下来。”暮云卿微微对叶绾侧了下头。 叶绾抿了抿唇，赤脚走到泉边，看着蒸腾着热气和水雾的温泉，眉头轻皱，有些迟疑。 暮云卿没了耐性，轻轻扬手，叶绾就感到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下意识的一躲，脚下却是一滑。 巨大的水花溅了起来，叶绾就这样一屁股跌入水中，扑通一声，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她手忙脚乱地从水里站起来，汩汩温流自身上滑落，她却只觉得心里又气又冷。 看着坐在那里事不关己，稳如泰山的暮云卿，叶绾恨恨地咬了咬牙，强自咽下满心的愤怨。 暮云卿眉睫微动，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只见她身上的月白小衣已被泉水打湿，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饱满的胸部，紧致的蛮腰，肤如凝脂一般，美丽的锁骨，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叶绾缓了半响，也没听见“罪魁祸首”说话，反而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疑惑，低下头去。 这一看，脸腾地就红了。 她慌忙捂着身前，一脸警惕又拒绝地瞪着他，小声嘟囔道：“臭流氓，看什么看！” 暮云卿有些蹙眉，“你敢骂我？” 耳朵那么尖…… 骂你又如何，本小姐还想打你呢。 看着她气愤的小模样，暮云卿不怒反笑，眼睛微眯，“看来这侍妾的规矩，还有待调教。” “侍妾”二字刚传入耳中，叶绾就惊愣了一下，没待反应过来，暮云卿已经将她一把从水里捞了起来，她就这样被他夹在了腋下，像家长抱着小孩儿似的，倒挂着头，脸刷得红透了。 “你放开我……”叶绾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挣扎、蹬腿、扑腾。 暮云卿大手毫不留情地拍在她的屁股上，斥道：“老实点。” 叶绾老实了。 不过，她刚刚是被打屁股了吗…… 没等她羞臊，她就被一只大手抵在了床上，刚要爬起来，暮云卿的手就钳住了她的下颚。 叶绾被迫对视上他的一双眼睛，这是一双极其晶亮的眸子，散发着万丈光芒，却不失凌厉。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这双眼睛当中，包罗万象、深杳无比。 差点被这双眼睛吸进去，直到那只手捏痛了她，叶绾眉头微皱，扭头想挣脱，“放开我。” 暮云卿却是又加了几分力气，眼眸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叶绾气恼地看着他，抿唇，不语。 暮云卿缓缓松开手，身子却是越俯越近，温凉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知道本王为何要你？” 他说的是“要”，而非“娶”，可见他心里，是彻底将自己当成一个玩具了。 叶绾冷冷一笑，自嘲道：“王爷总不会是，看上了奴婢的这张脸。” “不错。”暮云卿淡淡一笑，说出来的话更是云淡风轻，“本王看上的1;148471591054062，是你的身子。” 叶绾…… 暮云卿眺望了一下夜色，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准备吧。” 烛光微微闪烁，叶绾的心也跟着一缩。 她不傻，自然明白暮云卿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叶绾目光一缩，翻身就想下床，逃走。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 “叶寒。” 一个名字凉凉地从暮云卿嘴里吐出来，叫的不是叶绾的名字，却让她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叶喜。” 叶绾心猛地一抖。 “叶锦。” 叶绾猛地转回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床，乖乖地躺下，垂着眼睫并不去看暮云卿。 暮云卿唇角的笑容很淡，低头捻了捻手指，“怎么不跑了？” 叶绾使劲抿了抿唇，弱声道：“王爷，奴婢没想跑，奴婢只是……跟王爷开个玩笑。” “跪着。”暮云卿凉凉地看她一眼，“由于你的玩笑，本王决定，今晚让你跪着侍寝。” 叶绾傻了。 第008章 洞房 跪着……侍寝？ 老天爷啊，这是对人怎样的一种侮辱！ 叶绾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遭受到了奇耻大辱，羞愧、窘迫的满面通红。 答应做他侍妾的时候，她只当那是权宜之计，非如此做，不能保全家人的性命。 可是现在…… 她不后悔，她只是觉得羞耻。 她好歹一个相府千金，当真要在这个男人身下委婉承恩吗？ 不，她不愿意！ 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良久，暮云卿才悠悠地开了口，“还不动，要本王亲自帮你？” 他凉薄的语气侵得叶绾心底一寒，一个激灵从床上跪坐起来，“王爷……饶命。” “本王何曾要过你的性命？” 叶绾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疏淡的男人，有些恳求，“1;148471591054062我愿意做你的婢女，但我……不愿意做那回事……请王爷成全。” 暮云卿一双冰眸凉凉地看她一眼，“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叶绾急了，“你就算是得到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 暮云卿笑了，那笑容绽放在冰山一般的脸上，如同雪山融化那样惊艳，如今却只让叶绾心惊。 “本王要你的心做什么，我说了，我看上的，是你的身子。” 叶绾的脸色彻底白了，惨白如蜡。 她又想逃了，只是这一次，暮云卿再没有那么好的脾气陪她“闹”。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让人抵在了床上，眸底冰寒，“是本王对你太好，让你一而再地放肆！” 他说着就去抓叶绾的手腕，想要将人强行拉至身边，叶绾一惊，下意识地出手，挡了他一招。 暮云卿眉睫一颤，声音酷寒：“你会武功？” 叶绾手抵着床榻，不停地往后缩着身子，暮云卿的大手又伸了过来，她敏捷地往旁边一躲，一个飞毛腿直冲暮云卿的面颊而去，后者身子微微后仰，躲开这一记，脸色彻底冰冷下来。 打斗的动静从洞穴里传出，驻守在穴口的侍卫对视一眼，却岿然不动，意味深长的一笑。 洞中，暮云卿和叶绾已经缠斗了百余招，从床上打到床下，再打回床上，叶绾累得满头大汗。 手被暮云卿从身后擒住，他微微用力，叶绾失声痛呼，额头上都冒了冷汗，“放开我！” 她之所以这样气急败坏，倒不是因为被暮云卿擒住了，而是打了这么半天，她这边累得气喘吁吁，这位逸王殿下却始终气定神闲，连呼吸都不曾紊乱，整个过程，都像是在斗蛐蛐一样。 这个认知让叶绾气恼非常，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你会武功，却一点儿内力也没有，为何？”暮云卿声音淡淡，透着一丝疑惑。 叶绾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愤懑地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她哪会什么武功，不过是前世受过训练，练过几年柔道和擒拿术，在特种部队呆过几年罢了。 这种东西，又怎么跟他解释？柔道、擒拿术，他听得懂吗？ 暮云卿站在身后，看着叶绾的侧颜，见她因刚才的打斗面色潮红，鬓角也被打湿了，随着呼吸，光滑洁白的脖颈跟着一颤一颤，身上也汗涔涔的，犹带一种出浴美人的销魂之感，很美。 他眉心微微一动，刹那间便松开了她，狠狠往床榻上一扔。 叶绾一个不妨，迎面就趴下了，四脚八岔地倒在床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个男人，果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没品！ 叶绾心里恨恨骂道，没等缓过那份疼痛，立时被拎着后襟提在半空中，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叶绾猝不及防，整个人狼狈地趴在水池中，挣扎了两响才爬起来，这下倒好，浑身都湿透了。 “暮云卿，你有病啊！”叶绾气急败坏地大骂。 暮云卿眼底寒了寒，也跟着跳了下来，按着叶绾的头，不由分说地就摁进水里，又提上来。 叶绾呛了好几口水，水眯了眼睛，沙得难受，狠狠抹了一把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嘴巴这么脏，得好好洗洗。”暮云卿的声音冷得叶绾直打颤。 他刚要再摁上她的脑袋，叶绾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他，“不要，不要……” 暮云卿身子登时一僵，因为叶绾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第009章 侍寝 暮云卿浑身被叶绾勒得难受，眉心微微一蹙，“下来。” “我不。”叶绾又紧了紧手臂，拼命地摇摇头，她才不要再被他摁在水里挣扎。 “嗯？”暮云卿眉峰轻扬，从鼻间冷冷地哼了一声，叶绾几乎是下意识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很没有出息，可是不知为何，这男人的一个鼻音竟然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被暮云卿收拾了这一遭，叶绾彻底老实了，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动弹。 折腾了大半夜，暮云卿身上也冒了一层汗，绷着一张脸在泉边坐下，命叶绾，“过来伺候。” 叶绾撇了撇嘴，恨恨地踢了踢水，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不情不愿地朝他走过去。 泉水温凉，打在身上很舒服，叶绾接过葫芦制成的水瓢，对着暮云卿的肩头浇下去。 他的上衣已被除去，身上成块成块的肌肉，健壮紧致，没有一丝赘肉，肤色是健美的古铜色。 叶绾脸色有些微红，垂着眼睑将一瓢一瓢的温水浇在逸王殿下的身上。 暮云卿被伺候得挺舒服，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叶绾，突然道：“转过去。” 叶绾一怔，在他墨眸的逼迫下，迟疑地转过身去，下一刻，就感觉身上滑过一汩暖流。 她微一转头，见水瓢不知何时到了暮云卿的手中，他也舀起泉水，从她的脖颈浇下去。 清澈温凉的泉水流过叶绾光滑如玉的肌肤，犹如一条缎带，没有一丝水痕留下，冰清玉洁。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瓢我一瓢的沐浴一番，待沐浴完毕，天都快亮了。 暮云卿不再啰嗦，将人从水里打横抱起，腾空飞了上去，面无表情地抱着人，再次上了床。 这一次，逸王殿下没有再好脾气地让叶绾自己“准备”，而是直接掰过她的身子，捞过腰肢。 “不……”叶绾本能地就要反抗。 暮云卿眸光一寒，手上添了一丝力气，不由分说地将人拎起，曲起膝盖，立刻变成跪伏模样。 叶绾顾不得身上的痛，被这屈辱的动作窘得面色通红，抓着他的手就想逃开。 “再动，1;148471591054062就要给你点穴了。”暮云卿声音透着十足的冰冷。 叶绾不敢动了。 暮云卿冷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便毫不费力地褪去了叶绾身上全部的衣物，她狠狠地闭上眼。 耳听得暮云卿爬上了床，叶绾控制住满心满手的颤抖，不停地心里告诉自己：要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她忍过这一次，就有机会，只要寻得机会，她一定要把暮云卿咬死。 “呃……”一声呻吟般的痛呼从叶绾的齿缝间流出，脸色都变了。 她只觉得一股灼热直挺挺地涌进了自己的身体，好痛，那么清晰的疼痛，为何她还没死呢？ 娘亲说，绾儿，好好活着，干净地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若是死了，便连一丝希望也没了。 叶绾狠狠用手抓住床单，任凭冰冷的眼泪滑下脸颊，打湿了她的脸，也打湿了一颗破碎的心。 这种事情，她不是没了解过，但却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 原来，在男人身下承欢，竟然是这般的痛，痛，痛…… 一整个晚上，她随着暮云卿的上下翻腾而变换着姿势，如同一具僵尸，只是配合，并不迎合。 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挺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剧痛中分崩离析，一寸寸地被撕裂。 望着那熹微殆尽的烛光，叶绾绝望地想，为何这个夜晚，如此漫长？ 可是再漫长的夜晚，终究会过去的…… 暮云卿缓缓从叶绾身上下来，看着她嫩滑如玉的肌肤上落满自己的痕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兜手将他的一件长袍披在叶绾的身上，不再理会倒在床上疲软不堪的女人，径直下了床，冷冷地吩咐道：“将她带出去。” “是。”有两个妈妈闻声进入洞穴，轻手轻脚地将叶绾从床榻上抬了出去。 叶绾眼皮沉得睁都睁不开，昏过去之前，映入眼底的最后一幕，便是暮云卿衣袂翻飞的背影。 洞穴中，床榻上，落满了两个人欢爱的痕迹，还有，鲜艳欲滴的雪花…… 第010章 请安 叶绾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痛得厉害，也僵得厉害，腰肢都要快断成两截了。 缓了半响，她才勉强睁开双眼，耳边立时传来两道惊呼，“小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盛夏和晚秋两张脸贴在她眼皮底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叶绾微微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沙哑着嗓音说：“扶我起来。” “是。”盛夏和晚秋忙一左一右地将她扶起。 待她坐稳了，晚秋极具眼力见地到桌旁给她倒茶，盛夏抚着胸口道：“好在王爷亲自赶来为小夫人您运功活血，您都不知道，今日凌晨时分罗妈妈和宋妈妈将您抬回来的时候，您整个身子僵硬得跟水泥板似的，身上冰冰凉凉，罗妈妈还以为您……就赶紧通禀了王爷。” 晚秋将茶杯递给叶绾，也搭腔道：“可不是，王爷过来一看，也惊了一跳，我还从没见过咱们王爷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呢，命人赶紧把七爷叫了过来，阖府上下都被惊动了，王妃们、姨娘们全赶来了，奴婢入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排场和动静……” 叶绾微微蹙眉，打断了晚秋的喋喋不休，“那我，是怎么回事？” 盛夏见她脸色不好看，赶紧给晚秋递了个眼色，赔笑道：“小夫人放心，您没事，七爷说，就是您第一次‘侍寝’，没什么……经验，王爷又太勇猛，所以才……” 叶绾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别说了！” 盛夏吓了一跳，立刻噤声。 “出去。”叶绾冷冷喝道，脸上像是浮了一层冰碴子。 “是。”盛夏和晚秋见她果真动了怒，也不敢留下多呆，福了福身子就要出去。 刚走了两步，晚秋却突然想起来一事，状着胆子提醒道：“小夫人，奴婢斗胆，按照府里的规矩，侍妾入府第二日清早要去给王爷和侧妃、庶妃们请安的，这已经是迟了，您……” 叶绾脸色沉了又沉，半响才道：“我知道了，那就起来梳妆吧，我去请安便是。” 盛夏和晚秋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齐齐应了声是，赶紧张罗伺候着叶绾打水洗脸，梳妆打扮。 叶1;148471591054062绾换了一身素白的罗裙，甚是温婉大方，姿容淡雅素丽，只是她的面色苍白，透着病态。 其实叶绾身子是极不舒服的，可是这请安的规矩暮云卿没说免，那她就只能撑着身子去请。 叶绾从盛夏和晚秋那里得知了王府里侧妃和庶妃们各自的身份地位和居住的院落，暗暗记下。 暮云卿今年二十有二，纳了几房妾室，正室之位一直悬空，因为此事，不知受了多少诟病。 本朝的规矩一向是先娶妻再纳妾，像逸王这样只纳妾不娶妻的行为，自然为世人难以接受。 太后和太妃们因为此事不知将他传进宫中规劝了多少次，他虚心受教，却依然我行我素。 钦天监曾亲自为逸王算过，这逸王妃将会是一个绝世妙人，出身高贵且才貌双全，如同凤临天下，妙不可言，且会给逸王带来无上的荣耀，并断言逸王爷将会在二十五岁时方正式娶妻。 此卦一算出，朝野上下皆沸腾了，逸王妃若是凤临天下，难不成逸王爷才是真龙天子？ 此卦让当今皇上很不满，第二日，钦天监便不小心，溺水身亡。 暮云卿纳了两个侧室，分别是刑部侍郎的嫡女，祝玉妍，府里称之为“妍王妃”；还有护国公家的庶女，陆茹萍，府里皆称“萍王妃”。此外还有一房妾室，出身乐坊的琵琶女，艺名水依依，府里称其“水姨娘”，再有的，就是几个不算名分的通房丫头了，怀瑾，便是之一。 叶绾迈步先朝妍王妃所住的“幽兰苑”走去，盛夏惊了一跳，小步跟上来提醒，“小夫人，咱们不先去拜见王爷吗？” “不需要。”叶绾冷冷道。 昨夜他将她折磨得那样惨，她现在极不愿意看到暮云卿那张可恶又讨厌的脸。 盛夏和晚秋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随着她往幽兰苑走去。 两个人无奈地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想法：咱们这位，这脾气，以后有的罪受了。 第011章 玉体 合欢堂 暮云卿在软榻上盘膝而坐，闭着眼睛运功疗伤，沙漏一点一点地流逝，滴答滴答。 小七跪在不远处，偷眼瞟着一旁的沙漏，只觉得整个膝盖都是青紫酥麻的，却不敢稍动。 清早，王爷从叶绾所住的冰璃苑一回来就吐了血，可给他吓坏了。 他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叶绾的玉体对王爷没用？ 还是昨晚两个人用力过猛，反而伤到了彼此？ 要不这二人，怎么会一个身子僵硬得如同死尸，一个竟能累到吐血，可不是用力过猛的缘故？ “唔。”暮云卿忽然喘息了一声，小七立马跪直身子抬头望过去，只见暮云卿缓缓收了双手。 小七膝行上前，跪在脚踏上顺手搭上暮云卿的脉，“王爷，您好点些了吗？” 暮云卿淡淡瞥了他一眼，小七立刻心律不齐，脸1;148471591054062上却露出喜色，“王爷，您身上的毒好多了。” 暮云卿眉峰一竖，“只是好多了，而不是痊愈吗？” “哪有这么容易啊，那可是北漠奇毒寒冰散啊，至少也得做上四五次才能痊愈……” 暮云卿冷哼一声，小七立马后退数步，跪在他手够不着，脚踢不着的地方，巴巴地看着他。 “我为何会吐血，叶绾的身子，又是怎么回事？”暮云卿冷冷地问。 小七拧了拧眉毛，试探性地说：“属下猜想，猜想……” “嗯？”暮云卿眉梢一扬。 “属下想，或许是王爷和小夫人……姿势不对？” 暮云卿眼风一扫，“你想死吗？” 小七拼命摇摇头，俯身叩了个头，“属下该死，王爷恕罪，这玉体小七也是第一次见，确实不知道威力会如此之猛，属下这就再去跑一趟解语阁，问问那玉兰公子，相信他会有答案。” 暮云卿唇角两侧的肌肉绷了又绷，半响才沉声道：“滚出去。” “是。”小七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麻利地“滚”了出去。 小七刚滚出去，老五就摸摸鼻子轻笑着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暮云卿挥挥手命起，在软榻上换了个姿势闲适地坐了，招招手示意老五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老五上前，熟练地为他沏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甚是连贯，一盏新茶奉上，“王爷请。” 暮云卿三根手指端起茶碟，将新茶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只觉得通体舒畅。 他这才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脸色已缓和了大半，淡淡问道：“查的如何？” 老五端正姿态禀道：“回王爷，属下询问了叶府以前的管家、嬷嬷们，他们都是看着小夫人长大的，皆说小夫人天资聪颖，从小学什么便会什么，不仅过目不忘，记忆力也是极好，由于叶相和叶夫人的悉心教养，小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书也读的不少，兵法、武略皆懂。只是这武功，却并没有修习，叶府的管家说叶相观念偏保守，认为女儿家不宜舞刀弄枪。” 暮云卿静静地听着，手上的茶拿捏在手里，却始终没有端起来再喝。 不曾习武…… 那么昨天晚上，那个能够在他手里过百招的女子，难道不是叶绾？ “属下听闻，昨个儿小夫人和王爷动手了？”老五轻轻一笑，又给暮云卿添了一杯茶。 暮云卿抬起眼眸凉飕飕地看了老五一眼，老五失笑，垂头，“属下僭越。” 铁血十二骑里，老五的性子最温和，胆子却也最大，其他人不敢说的话，只有他敢说。 兄弟们私下里都吃醋说王爷最喜欢他，只有老五自己知道，他是沾了谁的光。 老五跪起身子，将暮云卿手里那杯茶拿到自己面前，“这茶旺火，王爷还是别喝了吧。” 暮云卿眸光微闪，拿手指点点他，“一个个的，越来越放肆，回头让老大收拾你们。” 老五轻轻一笑，知道王爷并未动怒，才敢如此没有规矩。 暮云卿手指在茶桌上点了点，突然问道：“叶绾呢，醒了吗？” “是。”老五应道，“刚听底下人来报，说小夫人已经起身，前去侧院给娘娘们请安了。” 暮云卿闻言，剑眉一蹙，“为何不先来给本王请安？” 老五笑而不语，低着头继续摆弄茶具，一副“您懂的”的欠扁模样。 暮云卿眉心立刻蹙成山峰，好个相府千金，脾气还真不小，看来昨夜还是收拾得她轻了。 第012章 规矩 幽兰苑。 叶绾端端正正地跪在院子中央，等候着妍王妃召见，现如今，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 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盛夏和晚秋跪在叶绾身后，只觉得支撑不住，叶绾却跪得端正笔直。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来，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冷汗，叶绾静静地跪着，面无表情。 从进入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把自己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逸王爷害得她家破人亡，她和逸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这里面的人，都是她叶绾的敌人。 师父以前教导过她，如果有一天，你能对恨之入骨的敌人卑躬屈膝的那一刻，你就长大了。 长大，势必要付出很多代价。 倘若一定要长大才能够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不再受伤，那么她会逼着自己去成长。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幽兰苑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敞开，走出来的，却不是妍王妃。 丫鬟沉鱼冷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冷冷道：“小夫人有礼，王妃说了，她身子不适，就不招待了，倘若没有别的要紧事，您便请回吧，咱们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冷冷的闭门羹，吃得叶绾牙酸腿软。 盛夏晚秋面露怒色，刚要上前辩驳两句，叶绾就拦住了她们，抬头笑道：“如此，奴婢告退。” 二人赶紧将叶绾扶了起来，心疼地给她揉揉膝盖，擦擦汗水：“小夫人，您受委屈了。” 叶绾白着嘴唇笑了笑，“委屈？这才哪儿到哪儿，今后的委屈，还多着呢。”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耀眼的日光，阳光落满她卷而翘的睫毛上，微微一颤，轻巧动人。 多么好的阳光啊，在被关在掖幽庭那几天几夜里，她最想见到的，就是外头夺目的太阳。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叶绾，你在掖幽庭里已经看尽了龌龊和肮脏，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人人都说死比活着容易，可是世间又有几个人愿意去死，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地活着。 她叶绾，也不例外。 幽兰苑的一关暂时算是过了，下一关，则是萍王妃的瑶光苑。 刚进瑶光苑，叶绾膝盖还没弯下，脸颊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打她之人，正是那日的怀瑾。 “下作的东西，居然敢易容成我的样子去勾引王爷，还说什么大家闺秀，我呸！” 一口唾沫眼看着就要吐到叶绾的脸上，被她用手一挡，吐到了她的手心，叶绾胃里一阵翻腾。 盛夏和晚秋看到主子受辱，气愤不已，上前就挡在叶绾面前，“怀瑾，你做什么？” “做什么，我替我家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一些下贱的婢女，没的不学好，学着勾引男人！” 怀瑾恶狠狠道，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1;148471591054062说出来的话，更是尖酸刻薄。 “你说谁勾引男人？”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盛夏和晚秋身后响起，叶绾冷冷将她们拨开。 怀瑾触上叶绾幽深如潭的双眸，有那么一刻的心惊，旋即梗着脖子道：“我说你……”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在瑶光苑响起，叶绾毫不含糊，手起掌落就给了怀瑾一巴掌。 怀瑾吃痛之余，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只见一股粘稠的液体沾满手心，她大惊失色，“你！” 叶绾轻轻一笑，不顾她震惊的眼神，气定神闲地将手心在她身上来回擦拭，一下又一下。 怀瑾整个儿愣住了，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时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浑身气得抖。 叶绾却是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一笑，呼了口气，“终于干净了……” “你，你放肆！”怀瑾大怒。 叶绾轻轻抬起眸子，收敛了笑意，“我放肆还是你放肆，逸王爷的女人，也是你能打的？” 怀瑾气得脸色通红，撸着袖子就要跟叶绾拼命，叶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屋内忽然走出来一个人，朗声笑道：“好一个逸王爷的女人！怀瑾还不退下。” 叶绾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容貌秀丽、体态丰盈的女人款款从屋内走出，她身上穿着牡丹花色的云锦华服，一派雍容华贵，透着超出年龄的风韵，俊眼修眉，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即视感。 此人，便是入府不过一年的新侧王妃——陆茹萍。 陆茹萍站在台阶上，拢了拢身上的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绾，嘴角挑起一抹疏懒的笑意：“妹妹来得好晚啊，日上三竿，你再不来，我就要用午膳了。” 叶绾眸光微微一闪，知道这话语气不善，是在怪她来迟了。 她也不挺着，在原地屈膝跪下，行礼道：“奴婢恭请萍王妃金安，奴婢来迟，请王妃恕罪。” 陆茹萍淡漠一笑，抚了抚耳后的云鬓，“你来迟了也没什么，洞房花烛夜嘛，被爷疼了一夜，早晨起晚了也是应当，不过你一大清早的就跑到我院子里来松筋动骨，这是请安的规矩吗？叶侍妾原先在家里，也是这样没规矩？” 一声“叶侍妾”不偏不倚地扎进了叶绾的心，她暗暗咬牙，俯身道：“奴婢该死，王妃责罚。” “我是要责罚你的，怀瑾，便由你教教小夫人府里的规矩吧。” 陆茹萍轻轻一笑，尽显大方端庄。 怀瑾阴狠一笑，掰着手指头朝叶绾走过去。 第013章 掌掴 “啪！”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在叶绾的脸颊上，打得她小脸一偏，很快右颊上又挨了一掌。 叶绾的脑袋被打得一阵嗡响，眼前一黑，只觉得无数的星星在脑门前闪烁，脸颊一片烫痛。 怀瑾手臂扬得高高的，抡圆1;148471591054062了胳膊掌掴了叶绾这两记巴掌，力道自然是实打实的。 她俯下身子，挑起叶绾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听说小夫人是易容成我的样子去勾引王爷的，怎么，奴婢的这张脸比小夫人的好用吗，你好歹一个相府千金，居然如此恬不知耻！” 叶绾流血的唇角带着笑意，闪着苍冷的微光，“用你的脸是瞧得起你，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也敢给我委屈受，你就不怕王爷知道了不饶你？” 怀瑾闻言冷笑出声，“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打狗还需看主人’吗，我是通房丫头不假，可我的主子是萍王妃，王妃惩治一个小小的侍妾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根本无需向王爷报备，也就是说，今日就算活活打死了你，王爷也不知情，别妄想王爷会赶过来救你。” 叶绾心头冷笑，暮云卿岂会不知情，他只是，不想管罢了。 “自然，我不会跟‘狗’一般见识。狗咬了我一口，我还能咬回去不成？” 叶绾神情疏淡，话语里却是说不出的嘲讽，可想而知，逞口舌之快又为她赚来一记耳光。 “你敢骂我？！”怀瑾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激愤。 叶绾没理会她，只抿抿唇，抬头看一眼端坐在台阶之上的陆茹萍，嘴角微微一勾：“萍王妃，您是主子娘娘，奴婢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当真不会威胁到你什么，您实在不必忧心。我死不足惜，但毕竟刚刚被王爷纳入府中，您今儿要是弄死了我，王爷面上，应该不会好看。” 陆茹萍眼眸如波，朝叶绾浅浅一笑，却无端带了几分狠意，“叶侍妾，是在拿王爷压我？” “奴婢不敢。”叶绾微昂着下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王妃，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陆茹萍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我若就是要处置你，你又能如何？你一个罪臣之女，若不是爷好心救你，你现在就是一名最下贱的官妓，也敢在我面前拿乔？怀瑾，别愣着，给我好好掌她的嘴，想来叶侍妾嘴巴极硬，是打不坏的，你下手‘轻点’便是。” 她抚着手上金丝镶边的护甲，唇边的笑容一冷再冷，绽放在温婉端庄的脸上。 怀瑾应了声是，脸上立现得意，再次来到叶绾面前，毫不犹豫扬手又是一记刮辣的耳光。 叶绾被打扑在地，盛夏和晚秋哭着要上前将她扶起，她冷冷甩开她们的手，挺身跪直身子。 一记记狠辣的耳刮子打在叶绾的脸上，她硬生生地受着，品味着这份刺心的疼痛。 只有脸上疼，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疼。 她是该牢牢记住这份疼痛和屈辱，有朝一日，这些胆敢让她受委屈之人，她都不会放过的。 绝不会。 …… 暮云卿盘膝而坐，和老五正在软榻上品着茶，下着棋，听着小十的禀告，脸上波澜不惊。 “王爷，您当真不去瞧瞧吗，小夫人的脸可都被打烂了，血流了一地，可吓人了……” 小十瞪着大眼睛，面露惊恐，萍王妃的手段一向酷辣，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没有敢上前招惹的。 暮云卿依旧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神情淡漠，“刚入王府不知收敛，是应该让她学学规矩。” 小十听着心里一颤，不敢再多说，求救的目光投向五哥，冲他眨了眨眼睛。 老五温和一笑，“王爷说的是，萍王妃的规矩大，当众掌嘴，对叶绾来说，是不是难堪了些？” “是啊。”见五哥开口，小十赶紧帮腔，“王爷，那叶绾好歹是个相府千金，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儿受得住这么重的责罚啊，您昨晚已经把人折腾得够呛了，她的身子可虚着呢，真经不起。” 暮云卿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来，立刻让小十吓得噤声，抿唇不敢多言。 “叶绾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一个两个的，都帮她说话？” 老五和小十对视一眼，赔笑道：“王爷误会了，我们不过是怜她身世可怜，不忍心罢了。” 暮云卿冷冷一笑，黑棋在指尖揉捏着，声音凉薄的没有一丝温度。 “可怜？只怕不见得。掖幽庭那么残酷污秽的地方都没能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便说明她骨子里有的是傲气，我倒是想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能撑上多久。都不许管，由着她去。” 老五和小十登时不敢再求，颔首称是，心里都替叶绾默哀，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第014章 委屈 叶绾如今的“福气”可真是没剩下多少了，接二连三的掌掴打得她原本白皙细嫩的小脸青紫肿胀，指痕分明，嘴角流下来的鲜血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摊，硕大灵动的眼睛如今眯成一条线。 盛夏和晚秋跪在她身后止不住地叩头，哭着央求，“萍王妃手下留情啊，不要再打了……” 怀瑾的掌心也拍得通红，手下力道一个不妨，重重掴在叶绾的耳根处，打得她再次摔落于地。 握瑜在一旁看得不忍，微微躬身，低声劝道，“王妃息怒，这教训得也差不多了，她毕竟刚来府上，教训得太过了王爷那边不好交代，来日方长，娘娘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她。” 陆茹萍淡淡点头，她也是看累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终于开了尊口，“住手。” 怀瑾闻言立即收了手掌，站在一旁。 陆茹萍站了起来，在握瑜的相扶下款款迈步，站在叶绾面前，“我的规矩，你这下子知道了？” 叶绾倒在地上，微微笑着，像是冰山绽放的雪莲一向清冷，“萍王妃1;148471591054062赐的规矩，奴婢笑纳。” 陆茹萍被她脸上的笑容刺得心头一寒，别过眼睛，转过身子，淡淡挥手，“将人带下去吧。” 叶绾的眼睛落在她的背影上，眸中掠过万千寒意，这份委屈，她记下了，永生难忘。 盛夏、晚秋用尽浑身力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叶绾扶进冰璃苑，叶绾的身子软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将人抬上了床榻，盛夏看着叶绾肿得骇人的脸颊，急得不行，“我这就去请太医。” “哎，等等。”晚秋拦住她，“你傻了么，咱们是什么身份，如何能将太医请来，府中能请得动太医之人唯有王爷和两位王妃，妍王妃和萍王妃那里是没戏了，要不，我们去求求王爷？” 盛夏偷瞄了叶绾一眼，拉过晚秋低声道：“你以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王爷能不知道？他要是想管早就来了，再不济也会派七爷过来送药的，至今都没过来，便说明王爷根本就不想管。” 晚秋眉头蹙成了一团，悲悯地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叶绾，“咱们小夫人太可怜了……” 盛夏哀哀叹了一口气，和晚秋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呃……”叶绾嘤咛了一声，勉强出声道：“不过挨几下巴掌，又不是要死了，可怜什么。你们去帮我跟厨房要两个煮熟的鸡蛋，揉揉就好了，我好累，先睡一会儿，没事不要叫我。” 她说着，便翻了个身，半缩着身子就这么睡了，盛夏和晚秋看着叶绾，惊讶得目瞪口呆。 小夫人……就这么睡了？ 叶绾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一个明黄色的背影，立在黄昏日暮下，仰头看着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清朗的声音飘起，在漫天的红光中，她看见了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深邃迷离，冲她淡淡微笑。 “绾儿，朕想让你成为那个与我立黄昏之人，你可愿意？” 随着悠长的尾音，他的面孔在余音中突然变得阴冷，“叶绾，你父亲背叛朕，你也背叛朕！” “不……” 叶绾惊恐之极，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冷汗淋漓地醒了过来，呼吸有些紊乱，目光略显呆滞。 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偏头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清冷的身影，坐在桌旁正翻着书卷，声音淡淡，“醒了？” 视线慢慢聚焦在一起，叶绾这才发现坐在桌旁的人是暮云卿。 她下意识地将锦被往身上扯了扯，有些警惕性地看着他，冷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暮云卿头也不抬，“这是本王的寝室，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叶绾一怔，四下打量一番，才发现这里是合欢堂，眉心微微一蹙，她什么时候被带到这里的？ 习惯性地抿抿嘴唇，顿觉脸颊上的烫痛舒缓了大半，伸手摸了摸，肿痕也消掉了不少。 她又摸了摸膝盖，觉得膝盖上的疼痛也没之前那样钻心了，看来盛夏和晚秋挺会照顾人的。 叶绾抬起头来，看着静静看书的暮云卿，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暮云卿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淡淡道：“侍寝。” 叶绾：“……” 第015章 教训 昨夜他带给她的那些不可名状的痛楚还历历在目，点缀在心头，今夜又要侍寝？ 他究竟把她当什么？！ 青楼里那些卖身为生的妓女吗？ “暮云卿，你别欺人太甚，你若是想要侮辱我，也换个其他的法子，别这么卑劣！” 叶绾气得肝胆俱裂，小脸涨得通红，传闻中逸王爷一向不近女色，难道都是假的？ 暮云卿眉心微微一蹙，抬起眼皮凉凉看她一眼，“为本王侍寝是你的福分，何谈侮辱？” 叶绾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在他的脸上。 什么福分，分明是耍流氓，逼良为娼！ 叶绾面色愠怒，一双星眸冷冷地瞧着他，“王爷费尽心思将我弄回府，就是为了要我侍寝？” 暮云卿合上书本，自顾添了茶，淡淡道：“不错。” 叶绾：“……” 茶水注杯的清淙流水声在静谧的堂内响起，叶绾看着默默饮茶的暮云卿，无语又愤懑。 窗外嗖嗖风声刮过，盛京的深秋一向萧瑟，平添一丝苍凉，侵人骨髓，连头发丝都是冷的。 叶绾在沉沉的夜里蒙着锦被，听着外头嗖嗖风声，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我？” 暮云卿提起茶盏的手一顿，嘴唇轻启，“不为什么。” 叶绾抬起头，眼底有些灼热，“王爷可知道，什么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暮云卿看着她，目光幽暗，“你想死？” “我不想死，可王爷执意苦苦相逼，那叶绾只有死路一条。”叶绾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暮云卿嘴角轻勾，“不，你不会死的。” 他说的那样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疑。 叶绾眉睫微颤，旋即自嘲一笑，“在王爷的眼里，叶绾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是吗？” 暮云卿就着摇曳的烛光瞧了她一眼，面容似明似暗，“你若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一句话，毫无征兆地击中叶绾的心房，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竟这般一针见血，看透了她。 没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确骨气得很，一死了之也潇洒得多，可她叶绾，却并非孑然一身。 且不说父母亲生前费尽一切心思也要保全她的性命，便是为了还活着的弟妹，她也不能死。 更何况，大仇尚未得报，她如何能够就这么死去，她得活着，还得好好地活着。 叶绾久久没有说话，暮云卿似乎也没有与她交谈的兴致，打量了一眼夜色，“可以就寝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刺进耳膜，如石破天惊一般让叶绾猛地抬起头，眼看着暮云卿的身影走过来。 因为是在寝室，暮云卿身上只穿了一件青色的常服，缓缓走来，容貌风姿俱佳，神采飘逸。 全京城的女子，皆以能够接近逸王爷为荣，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他，哪怕是做他的妾室，都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如此家世显赫、潇洒多金的男人，确实有这个资本令人艳羡期盼。 可是，为何每一次与他接触，她都想要逃？ 这个男人太危险，以至于让她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噬掉的错觉，他的气势，实在太过凌厉。 随着他的临近，叶绾心尖上陡然蹿出一股骇意，往角落里缩着身子，摇着头，“别，别过来。” 她毫不掩饰的排斥让暮云卿很是不喜，剑眉冷凝，“今日的教训都白1;148471591054062受了，如此没规矩。” 听着他冷冷的斥责，叶绾心头立刻生出一丝怒意，“你果然是知道的，却依然袖手旁观，由着你的王妃当众给我难堪，侮辱我。暮云卿，你明知我今天受了委屈，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暮云卿凉薄的声音丝丝入扣，“别人能给你委屈受，说明你还不够强大，保护不了自己。既然跌入尘埃，就该谨言慎行，学会忍耐，你连一个忍字都做不到，还想让本王帮你，可能吗？” 叶绾抬眸看着他，目光透着倔强，“若非你的萍王妃欺人太甚，我又如何会与她发生争执？” 她挨了这么重的打，这个男人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反而责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叶绾在心底自嘲一笑，她真是傻了，她是他的仇人之女，又是一介侍妾，他凭什么顾虑她？ 暮云卿说的不错，被人欺侮却还不了手，只能证明自己太弱，除此之外，什么都证明不了。 “今日这顿打，是你自找的。身上疼，脑子才能清醒，知道什么叫做心有城府，不动声色。” 暮云卿的话经夜色传入叶绾的耳中，激得她心里一颤，她蓦然抬头，对视上一双漆黑的墨眸。 他刚刚的话，是在教她吗？ 脑中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见暮云卿不耐烦地拧了拧眉，“本王要与你废话到何时，脱衣服。” 叶绾心里一格，刚刚沉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紧紧咬住下唇，央求的目光看向暮云卿。 半响，在暮云卿威胁明厉目光的逼视下，她还是颤着手伸向了盘扣，衣袍扬风坠落于地。 第016章 流血 夜色凉如水，合欢堂里低沉的喘息声和女子的呻吟声不时传出，打破了这寂静的深夜。 暮云卿抬着叶绾的臀部，一下又一下地挺进，叶绾咬牙忍耐着，指尖在床单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痕迹，意识半懵半醒，她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了…… 她如同一只疲软的虾米半蜷缩在床上，承受着身上的男人赐予她致命的力道，每一次的进攻，都能令她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不只是身体，还有心里，她觉得自己脏透了，从头脏到脚。 暮云卿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挺入，目光落在身下女人背部大片雪白的肌肤上，如绸缎一般光滑，白皙胜雪，她如瀑一般的黑发随意地散在胸前，有些微湿，小脸一片潮红，风情万种。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目光幽微，不得不说，叶绾的确是个罕见的美人。 有的女人，乍一看还能入眼，再多瞧上几眼便觉得乏味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叶绾恰恰相反，耐看得紧。 她并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女子，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眼睛大而有神，尤其是望着你的时候，那灵动的眼波如同春水，常常盯得他失神，她的眼底有一颗泪痣，给整个面庞增色不少，微微眨眼间，散发出来的狡黠如同一只蠢蠢欲动的小狐狸，让人心动，也令人心悸。 “呃……”身下的小女人吃痛嘤咛了一声，暮云卿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不妨，伤到她了。 今夜应该差不多了…… 暮云卿沉着脸从叶绾身上下来，看着瘫软成一团，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的叶绾，嘴角一勾。 明明出力气的都是他，倒是给她累的够呛。 衣袂翻起，暮云卿将叶绾裹进衣服里，刚想命人将她抬出去，便看到了床单上一抹鲜红。 他长长的眉睫不由一颤，诧异地看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人。 如何，又会流血？ 暗夜无声，暮云卿听到自己绵长而粗重的呼吸，他的眉头紧紧皱了1;148471591054062起来，翻身将叶绾抱起。 迈出合欢堂，因避嫌而站在远处的侍卫听见动静立刻赶过来，单膝跪地，“王爷有何吩咐？” “备轿，去石室。”暮云卿声音沉然。 侍卫领命，轿撵不一会儿便备好，由侍卫们抬着往地下石室走去。 暮云卿始终抱着叶绾，低头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眉头紧锁。 他今晚已经刻意收了力道了，为何还会如此，难道两个人的身体相克，她的玉体不适用于他？ 走入地下石室，暮云卿命众人都退下，径直抱着叶绾来到泉边，叶绾的身体，寒冷如冰。 他将叶绾放入泉中，为她解下身上的衣服，任由温热的水流漫过她的身体，手贴上她的后背。 暮云卿顾不得紧贴在身上，汗涔涔的衣物，沉着面色为叶绾输送内力，帮她舒筋活血。 洞穴里甚是温暖，水汽氤氲，一层层朦胧的水雾笼罩在两个人的周身，看上去犹如人间仙境。 叶绾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胸前大片的肌肤还印着清晰的痕迹，浑身的肌肤洁白如软玉。 片刻，她总算是清醒过来，唇齿间发出一声轻哼，似是疼的，又似是累的，身子软软往后倒。 暮云卿收了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接入怀中，看着她慵懒的神情打量着他，“你还在啊。” 她像是累坏了，闭上眼睛瘫软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王爷想做什么便做吧，我不奉陪了。” 暮云卿颤了颤眉毛，目光寒了寒，想要推开她，可看着她疲累的模样，竟然狠不下心。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打不服的小东西…… 他为她洗干净身子，自个儿也清洗了一番，这才抱着人朝软榻走去，将人放在榻上。 叶绾的身体已经回温，脸上也带了血色，暮云卿端详着她的脸，暗暗舒了口气。 真是费劲，每次与她交织，都像打仗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暮云卿感觉喉咙处有股腥咸似要漫上来，忙盘膝而坐，调息运动，好半响，才缓缓睁开眼睛。 榻上的女人已经睡熟了，留给他一个柔软婀娜的背影，暮云卿凝视着她，缓缓在她身侧躺下。 他将被子往叶绾身上盖了盖，手指轻轻在她留有淡淡痕迹的脸颊上滑过，眸中滑过一道冷芒。 陆茹萍，也是放肆的很，敢明目张胆的教训他的女人…… 第017章 医术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纱窗射进房间的时候，叶绾缓缓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 准确地说，她是被吵起来的。 窗外嗖嗖风声不绝于耳，听起来倒像是剑声，叶绾微微蹙眉，一大清早的，谁在舞剑？ 她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迷糊的脑袋，赤着脚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映入眼帘一道飞舞的身影。 院落中央，一道清朗的身形正在闻鸡起舞，他手执一把玉剑，剑气凌厉，所到之处飞沙走石、落英缤纷，日光刚刚铺洒下来，打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周身笼罩上一层光晕，极其耀眼。 叶绾一双桃花眼不由眯了眯，睡意顷刻全无，早就听说逸王爷文武双全，一身武功深不可测。 只是，她为何觉得此人剑气凌厉之余却有些飘忽，像是内劲不足，难不成，他受伤了？ 这两日的侍寝，与他如此“近距离”接触，她不是没发现一些端倪，手无意间触到过他的手腕，隐隐察觉到他体内像是有一股蓬勃的力道在上下蹿腾，脉息不稳，便连呼吸，都是乱的。 从奉安到盛京，她跟了他一路，并没发现有什么端倪，若真是有问题，也是出在北漠了…… 叶绾静静地站在窗前，脸上波澜不惊，脑中却早已思绪万千，飞离到九霄云外了。 “小夫人，小夫人……”盛夏站在她身后连唤了她好几声，才将她的思绪扯回来。 叶绾刚刚定了定神，暮云卿也收了剑，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上了。 触到他冰冰凉凉的一双墨眸，叶绾心里不由一格，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啪嗒一声，关了窗户。 盛夏…… 她心里暗暗感叹叶绾的胆量和勇气，小夫人是真敢对王爷使脸色啊。 院中的暮云卿也被叶绾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了一下，嘴角绷了绷，沉着一张脸迈出了冰璃苑。 人刚刚出了院门，他就扶住了墙，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脸色瞬间煞白煞白的。 良久，他才将喉咙处那股腥咸的血液咽了下去，缓了缓心绪，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出去。 叶绾洗漱过后，坐在梳妆台前由盛夏和晚秋服侍打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颊依然留有清浅的指痕，却不似昨日那般骇人。 得益于母亲从小给她泡药浴的缘故，她身上的伤自来消的快，甭管多么重的伤，只要睡上一觉，过上一夜，便会恢复如初，肌肤断然不会留下痕迹。 可如今脸上依然带有伤痕，便瞧得出昨个儿叶绾伤得有多重，那怀瑾下手有多狠。 盛夏献宝一样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梳妆台上，叶绾垂眸，眉头一蹙，“这是什么？” “小夫人，这是王爷昨个儿特意命人送过来的药，是七爷亲手研制的紫霜呢，专治疤痕的。” 叶绾眉心重重地蹙了起来，1;148471591054062她原以为她的脸得以恢复是鸡蛋的功劳，没想到竟是这紫霜…… 明明见死不救，又何必惺惺作态？ “把这瓶子拿出去丢了，我叶绾不用他暮云卿的东西。”叶绾丝毫不领情，起身便走。 盛夏和晚秋错愕地对视一眼，既惊诧于叶绾的“骨气”，也惊骇于她直呼王爷的大名。 两个人忙尾随着叶绾转至内堂，随着她盘膝坐在案牍前，盛夏和晚秋一边一个跪在她身侧。 一个说：“小夫人，您可莫要再直呼王爷的名讳了，若是被外人听到，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另一个说：“是啊是啊，小夫人这性子还是改一改吧。还有这紫霜，您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叶绾神色淡淡，在案几上铺上一层宣纸，提起毫笔，吩咐盛夏，“研墨。” 盛夏心中好生无奈，只得遵从吩咐，提起衣袖缓缓研墨，不知道叶绾要写些什么。 晚秋在一旁静静地跪候，眼看着叶绾润笔挥墨，好奇地问道，“小夫人可是要写什么书信？” 叶绾嘴角淡淡勾起，不答反问，“府中有药堂是吗？” “是。王爷特地在后院给七爷辟了一处药堂，规模足以和太医院媲美了，小夫人您……” 叶绾落笔很快，宣纸上洋洋洒洒落满了一堆药名，她折起来，吩咐道：“去药堂取药吧。” 盛夏疑惑不已，双手接过手中的“药方”，颇为惊讶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我给自己开的方子，祛除伤疤、恢复容颜的药膏，可不只七爷能做的出来，我也能。” 叶绾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靓丽又从容，她随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这个，是药钱。” 盛夏看着手中的玉佩，犹如捏了一只烫手山芋，这……真的能行吗？ 第018章 暴怒 地下石室 暮云卿刚刚泡过温泉，周身还氤氲着水雾，一袭雪白中衣看上去清朗俊逸，绝世无双。 他手上正执着一份宣纸，白纸黑字，字体端庄秀丽，笔锋却苍劲有力，正是叶绾所写的药方。 小七立在他身前，打量着暮云卿的脸色。 刚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从洛阳赶回来，他俊秀的面容透着些疲色，踏进王府没等歇息，药堂的小厮便送来了这个，说是小夫人亲手写的药方，还奉上一枚玉佩，说是小夫人给的药钱。 小七哭笑不得，接过玉佩和药方，淡淡地扫了一眼，顿时惊诧，忙不迭地给暮云卿送了过来。 “这方子是做什么的？”暮云卿微微蹙眉，另一只手的掌心正捏着叶绾的那枚玉佩。 小七忙道：“回王爷，从小夫人所写的配药来看，这是用来祛除疤痕，养肤生肌的。” 暮云卿目光闪过一丝疑惑，“她如何懂得这个？” 小七一顿，拱手道：“属下没记错的话，丞相夫人萧氏是前太医院令萧然之女，精通医术，许是小夫人从小耳濡目染的，也懂得岐黄之术呢。” “是么。”暮云卿嘴角忽然一勾，他如何忘了，那萧少征是国手丹衣，一身银针妙手回春。 叶相之女，本领居然这般繁多。 小七正巴巴地看着暮云卿手中的那张药方，迟疑道：“王爷，可否将这方子赐给小七？” 暮云卿淡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小七立即禀道：“不瞒王爷，小夫人所开的药方正是小七近日在研制的药膏，紫霜虽然对治疤痕疗效显著，可药性太烈，抹在身上疼痛过甚，倒像是又遭受一遍酷刑。小夫人似乎很懂得如何配药，有几位药物小七更是鲜少听闻，可否……允许小七与小夫人商讨一番？” 暮云卿眸光一闪，旋即恢复清明，淡淡道：“本王准了。” “谢王爷。”小七大喜，跪地谢恩。 暮云卿将方子递给他，玉佩却依然握在手上，沉声问道：“去解语阁了，玉兰公子怎么说？” 小七神色一凛，这才想起正事，忙跪直身子禀道，“回王爷，玉兰公子说‘这玉体本就是天下奇观之首，想要从它身上得到益处，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若利用不好，伤人伤己。但若利用得当，便可双赢。且这玉体有返璞归真的特性，轻易损毁不得，需得慢慢适应、磨合。” 暮云卿愈听脸色越沉，声音清冷，“蒋玉兰到底是何意，那玉体，到底对本王有用还是无用。” 小七被他含着怒意的语气侵得心里一寒，不敢再罗里吧嗦，“王爷息怒，玉兰公子的意思，是说您不可操之过急，这玉体虽奇特却也脆弱，若是强行从它身上索取，势必会伤。还有……” “还有什么？”暮云卿脸色生冷，罕见的有些不耐烦。 小七心一颤，“王爷，从您的脉相上看，您的毒已经解了三四分，可是您的内力，失掉不少。” 这话算是戳到了暮云卿的内心深处，他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最为清楚，这几日正是觉得内劲不足，像是被什么抽去了一样，浑身提不起劲来，稍一用力，血液就往上翻腾。 “这又是为何！”暮云卿怒了，清冽的声音听了让人不寒而栗。 小七浑身一抖，怯怯回道：“照玉兰公子的说法，玉体是不吃亏之物，给予什么，便会索取什么。属下猜想，小夫人用身子解了您的毒，可是您的内力……怕是已经传到她身上了。” 什么？！ 暮云卿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浑身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那枚玉佩被他握在手心，碎成了沫。 “王爷别急，您的内力只是暂失罢了，待到您毒性解掉，随着身体恢复，内力也会恢复的。” 暮云卿听到这里，指骨无声地松了松，绷着脸色问，“那叶绾呢？” “小夫人……当然是拥有您的内力，再也不会消失了。” 暮云卿听着，只觉得太阳穴处一突一突地叫嚣着，眼眸冰寒，恨不得将小七生吞活剥了。 小七自然感觉到了王爷散发出来的杀意，膝行着退了两步，认罪似的俯首在地，各种哀叹。 他是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啊，都怪那玉兰公子，有些话也不知道早点交代，害惨他了。 暮云卿凉凉的声音自头顶飘来，“那接下来，本王又要如何做？” 小七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舔舔嘴唇小心翼翼道：“您还得继续进行，不过力气，得轻点……” 暮云卿：“……” 半响，石室里传来一声暴喝：“滚！” 小七连滚带爬地从石室里钻了出来，捂着自己的屁股，龇牙1;148471591054062咧嘴的，他这是得罪了谁啊…… 干费力气，没讨到半分好，命苦啊！ 第019章 该死 一连几日，叶绾都被暮云卿钦点侍寝，夜夜承欢，从合欢堂到地下石室，再到冰璃苑…… 逸王府各处角落，落满了两个人欢爱的痕迹。 王府上下议论纷纷，这么多年，从未见自家王爷如此放纵过，这几日赶得上以往一年的次数。 叶绾日日夜夜陪在暮云卿身边，便是连请安的规矩都免了。 萍王妃的瑶光苑这些天不甚安生，陆茹萍嫉恨得牙根痒痒，瓷器的脆响不时从院中传出，还有打骂婢女的声音，在瑶光苑此起彼伏，搞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人人自危。 幽兰苑倒是一片平静，妍王妃对此事不置可否，依然将自己关在房中练字赏花，轻松惬意。 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概是那位乐坊出身的水姨娘了，打从叶绾进王府她就没露过面，天天早出晚归，眼见太后寿诞在即，如妃娘娘特邀她在寿宴上献上一曲，水依依欣然应允。 这几日，处于风暴中心的叶绾也是苦不堪言，这夜夜侍寝，当真令人承受不住。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现在就好比那长虫，被人捏到了七寸，便是半分也动弹不得，一动，就是个死。 暮云卿这几日一直呆在府中，以身体微恙为借口，便是连早朝都免了，此举震惊朝野上下。 逸王殿下一向勤勉自持，兢兢业业，是百官纷纷争相效仿的楷模，如今竟然会罢朝在家。 难道，真的是千年冰山掉进了温柔乡，被新纳入府中的侍妾给迷住了？ “贱人，贱人……她才刚进府多久啊，就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真是狐媚子，下作的东西！” 怀瑾气得直跺脚，声音都带着狠厉的寒意，脸上怒意横生，姣好的脸庞都有些扭曲。 握瑜小心翼翼地给斜靠在软榻上的陆茹萍捏着额角，暗暗给怀瑾使个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陆茹萍近几日有些偏头疼，微闭着眼睛享受着握瑜的按摩，眉头微微蹙着，嘴角冷冷一勾。 “瞧瞧，这小蹄子倒是比我还生气呢，这么大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瑶光1;148471591054062苑的主人。” 陆茹萍未曾睁眼，说出来的话却是清冷十分，透着丝丝入扣的寒意。 握瑜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僵，怀瑾却是应声跪了下去，凛然叩首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敢。” “不敢？我瞧你的胆子大着呢，可是打量着我扶你做了通房丫头，你便有一席之地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怀瑾额间立时沁出一层冷汗，连连叩头，心里骇得怦怦直跳。 握瑜何尝不是如此，但打量着萍王妃愠怒的脸色，却是不敢说一句话，只规矩地给她按摩。 陆茹萍懒洋洋地睁开眼皮，睨一眼俯首在地的怀瑾，冷然道：“外头跪着去，看着就来气。” 怀瑾神色一凛，忙应了声“是”，赶紧起身退到台阶下屈膝跪了，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握瑜立时便心有戚戚然，端跪在陆茹萍身后，不轻不重地给她按摩额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好半响，陆茹萍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下来，她淡淡摆手，握瑜立时便撤了手，下地去沏茶。 握瑜屈膝跪地，奉上茶杯，陆茹萍接过茶，淡淡问道：“叶绾，还在合欢堂侍奉王爷吗？” 心里一颤，握瑜偷瞄着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禀王妃，王爷已带着小夫人去听雨轩了。” 陆茹萍手上的动作一顿，下一刻，一盏新茶便被她狠狠地贯到地上，汁液洒了一地…… 握瑜被溅起来的茶烫到了手背，却一声不敢吭，眼瞧着萍王妃的脸色愈来越沉，杀意毕露。 …… 听雨轩是暮云卿的书房，也是他鲜少允许外人踏足的地方，除了铁血十二骑有时奉命前来，便是连王府的两位王妃，没有吩咐都不敢多踏进一步，如今，他却是亲自带着叶绾进来了。 暮云卿正在书房中处理文牒，叶绾半跪在一旁低矮的案几上提笔写着什么，姿态悠然。 室内静谧，茶香氤氲，两个人都静静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不曾开口交流一句。 暮云卿目不转瞬地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头微微蹙着，习惯性地端起茶杯，里面却空空如也。 他立时便不悦，刚要命人奉茶，便看到坐在案前挥洒笔墨的叶绾，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一连几日，只要他不带着她翻云覆雨，叶绾就会到桌前写写画画，安静地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的话很少，除了他弄疼她时会忍不住发出几声嘤咛，他都怀疑自己娶了个哑巴回来。 他知道，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愿意与他说话罢了。 就好比现在，他都凝视她这么久了，她不会感觉不到，可就是不愿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既如此，便只能暮云卿开口。 “奉茶。”他沉沉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悦，手中的茶杯重重叩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叶绾微微抬头，瞧着他暗沉的脸色，淡淡地应了声是，便从桌前站起身，为他添上一杯茶。 借着奉茶的功夫，叶绾眼角的余光轻轻往文牒上扫了一眼，看到几个名字，心里暗暗吃惊。 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全然没发现已经满了的茶水，就这么溢了出来，洒在暮云卿身上。 “你在做什么？”暮云卿眉头一蹙，声音冷沉。 叶绾一怔，这才发现她竟然把滚烫的茶都倒在了暮云卿的身上，忙收了手，屈膝跪地。 “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暮云卿目光沉沉地看她一眼，将手中的文牒扔到桌案上，冷道：“确实该死。” 叶绾心里，咯噔一沉。 不会就因为倒茶这点小事，他就要处死她吧…… 第020章 用嘴 就在叶绾心里各种扑通扑通的时候，暮云卿却冷冷命道：“蠢笨的东西，再去煮一壶来。” 叶绾一怔，便见暮云卿已然起身朝屏风后面走去了，隔着半透的屏风，他正在更换衣物。 即便这几日他浑身上下她没有一处没有看过的，如今却还是绯红了脸。 她缓缓站起身，提着茶壶出去了，煮水沏茶，忙完这一遭，回来之时，暮云卿已换好衣服。 他正站在她的案几前，垂眸看着她摆放在案牍上，尚未写完也尚未收拾的……秘方。 叶绾顿时心慌，茶壶顿在案几上，手忙脚乱地将宣纸收了起来，“你怎么随便看人家的东西？”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羞恼，实则是心虚。 暮云卿淡淡地看她一眼，唇角微挑，断然讥诮出声，“你一个婢女的东西，本王看不得？” 他的气势太过凌厉，任谁听了都得浑身战栗，叶绾却被他这句话刺了心，冷冷抬眸瞧着他。 “婢女又如何，身份再卑微的人，也是有人格的，王爷请自重。” 暮云卿眸光一寒，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让叶绾眉心一蹙。 他清凉的口吻丝丝入扣：“你不服？” 叶绾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用沉默来表示内心的不满、不忿。 暮云卿忽然笑了，笑容透着一股妖治的摄人之意，看得叶绾眉睫一颤，心亦是狠狠一抖。 他却是放开了她，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一勾，“由不得你不服，过来。” 叶绾听到那熟悉的两个字，竟是禁不住一阵瑟缩，抬眸去看，这青天白日的，他不会又来吧？ 暮云卿已然端坐在书房角落的软榻上，气定神闲地等着叶绾过来侍候，眸中带着几丝玩味。 叶绾站起身子，亦步亦趋地缓缓绕过屏风，行至他面前，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停下。 暮云卿唇角微勾，淡淡一挥手，绣着骏马图腾的屏风便移到了两个人的身后，正好遮住了。 叶绾心里一格1;148471591054062，暗暗攥紧手指，逼着自己站稳身子。 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跪下。”暮云卿声音依旧淡淡，却不容置疑。 叶绾抬头看他一眼，脸上写满了拒绝和愤然。 暮云卿微微扬眉，一派淡然，“这么些天了，可见规矩真是就饭吃了，还要本王提点你吗？” 叶绾微咬了唇，想起昨个儿她死活不从，而被暮云卿收拾的那一顿，至今心有余悸。 和这位逸王殿下拧着，是赚不到一点儿好处的，这一点，这些天她深有体会。 她顿了顿，还是横了横心，踏前两步，贴着他的脚边跪了，眉眼微垂，看上去乖巧无害。 暮云卿心头冷冷一笑，再次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做本王的侍妾，委屈你吗？” 叶绾被迫对视上他一双寒眸，心里竟是忍不住怦怦直跳，嘴上不吭声，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 暮云卿冷冷一哼，手上微微用力，叶绾吃痛皱了下眉，终究硬逼出来一句，“奴婢不敢。” “不敢那是最好。”暮云卿冷声道，一言说罢，竟是站了起来，叶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暮云卿在叶绾面前站直，垂眸看着她，声音清冷，透着警告，“要怎么做，还要我教？” 叶绾依然跪在那里，脸上不由一红，果然是逃不过的。 她攥了攥指骨，还是微吸口气，颤着手指给他解开了盘扣，褪了下裳，那处挺立便冒出来。 她脸色又红，迟疑着不肯上前。头顶处冷哼一声，她心颤了颤，终究还是张开唇，凑了上去。 第021章 银霜 用嘴巴舔舐那处，对叶绾来说，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 可是暮云卿喜欢，她便只能照做。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叶绾的眼底滑落，她闭上眼睛，这种屈辱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头？ 暮云卿看着她委委屈屈吹箫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一不由软，眸中闪过一丝懊恼。 叶绾眼泪的一包泪还没完全落下，身子就被暮云卿抱了起来，顺手扔在软榻上，侵了进去。 “呃……”叶绾猝不及防，一声惊呼自嘴中倾泻出来，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软榻的边沿，咬牙承受着身后传来的力道，不愿意再发出任何声响，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贱。 暮云卿也习惯了她在这种时刻默不作声，哪怕再疼也硬是闭紧了嘴不出声，倔强的让人心疼。 真是个执拗的小东西，他还真就不信，驯服不了她。 药堂。 叶绾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药草，神色淡淡，不时拿起几位药放在鼻间闻闻，说上几句。 小七在1;148471591054062一旁被指挥得手忙脚乱，额间都冒了一层冷汗，却一丝抱怨也没有，忙得不亦乐乎。 “人参一株，芍药三钱，莲花二钱，玉竹二钱，百合和地黄各三钱……” 小厮在一旁高声喊着，正是叶绾亲手开出的药方，这几日，她和小七没闲着，一直在研制。 叶绾在前世对医术并没有多少研究，但对化妆品、护肤品却是半个专家，叶家原本就是著名的化妆品集团，经营高端草本护肤品，生意做的很大，口碑亦是极好，旗下品牌老少皆宜。 叶绾虽是叶家养女，却也参与集团生意，曾一度在实验室呆过几年，亲自参与了制作化妆品的过程，叶家主营草本护肤品，原本就是采取东方草本精华，将传统古法与现代技术结合，采用独特的炮制法，研发出抗老护肤的化妆产品，对抗老化、去疤痕都有非常显著的效果。 有几味药材是药堂没有的，得现去药山采，小七和叶绾走不开，便只得央着铁血十二骑几位哥哥帮忙，一连几日，药堂传出来的药香弥漫到王府的各个角落，有人欢喜，有人厌恶。 幽兰苑墨香氤氲，祝玉妍站在桌前描摹《金刚经》，听着沉鱼、落雁的禀告，神色一片疏淡。 “娘娘，您不能再这么不闻不问了，再这样下去，那叶绾迟早会把控整个王府的……” 落雁见祝玉妍面色淡淡，亦忍不住，出声劝道：“王妃莫急，叶绾毕竟是侍妾，一时片刻是爬不到娘娘头上的，您只需要拿出主子娘娘的款儿来，警告她一番，让她知道收敛就是了。” 祝玉妍闻言苦笑，“主子娘娘，你们未免太抬举我了。本宫也不过是侧王妃，说到底也是妾，不是正妻，地位高低便只凭王爷的宠爱，现如今夜夜侍寝之人可不是我，我如何去警告人家。” 她语调虽然温然，声音却是冷的，说不出的嘲讽与讥诮。 沉鱼、落雁对视一眼，皆默默闭上了嘴。 她们听得出来，妍王妃心底，明显是怒的，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祝玉妍提笔又写了几个字，闻着传来的阵阵药香，只觉得心头燥热，宣纸上，落下一片墨汁。 终究是写不下去，祝玉妍放下笔，叹口气，“心不静，字便写不好啊。” 沉鱼忙上前，“娘娘，奴婢给您换一张吧。” “不用了。”祝玉妍淡淡挥手，站起身来，径自走到窗前，看着满院的兰花，目光幽微。 入王府三年，也只有满园的兰花陪着她度过那漫漫长日、长夜，那个男人，是那般遥不可及。 可是为何，这一切因为一个叫叶绾的女子，全部打破了呢？ 乱花迷丛，幻化了谁的眼？ 敛了一下心情，祝玉妍默默转身，轻声吩咐，“吩咐小厨房煮碗冰糖雪梨，给王爷送过去。” “是。”沉鱼和落雁闻言一喜，忙福了福身子准备去做。 祝玉妍却又开了口，“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小厨房吧。” 有些心意，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方能体现。 …… 听雨轩。 小七正拿着刚刚制好的成品捧到暮云卿面前献宝，脸上写满得意，“您看看，您看看……” 暮云卿接过他手里的小瓷瓶，淡淡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小七身后的叶绾，“制成了？” 没等叶绾开口，小七便兴奋地说：“那可不是，小夫人可厉害了，不过五日，大功告成。” 叶绾淡淡抿唇，不置可否。 其实她想说，如果有现代那么好的医疗技术，连五日都不需要，三日便可搞定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暮云卿打开瓶塞，往掌心倒出几滴，小七心疼地直喊，“够了够了，这药材可珍贵着呢。” 叶绾见他那夸张咧嘴的表情，不由莞尔。 暮云卿嘴角轻挑，看着掌心那几滴晶莹的银色液体，淡淡问道：“有名字吗？” 小七回头看了叶绾一眼，冲她眨了眨眼睛，叶绾轻道：“没呢，王爷给赐一个吧。” 暮云卿抬头望了她一眼，声音清朗，“银霜，如何？” 叶绾唇角一动，小七撇撇嘴，不满地嘟囔道：“紫霜、银霜，王爷取名，一向这么随便。” 暮云卿微一扬眉，“看来你是不喜欢了？” “没有……”小七拖长尾音，堆出一脸谄媚的笑，“王爷金口玉言，怎会不喜欢呢，喜欢。” 马屁精……叶绾在心里暗骂。 暮云卿闻着掌心传来的淡淡芳香，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如何知道它管用，试过了吗？” 小七忙不迭地点头，眉飞色舞道：“拿各种小动物做过实验了，很管用的，一会儿就愈合了。” 暮云卿闻言，神色淡淡。 叶绾瞧了一眼，心里了然，对二愣子小七说：“七爷，王爷的意思是，能否当场试验一下？” 小七一怔，转回头去看着她，“那我……去抓几只兔子过来？” 叶绾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 言罢，便蹲下身子，从一旁的案几上捞起水果刀便往他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啊……”一声惨叫从听雨轩传了出来，惊得刚刚迈进院落的祝玉妍一行人心神一凛。 第022章 交换 小七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道血痕，又惊又痛，瞪大眼睛看着叶绾，“你做什么？” 叶绾波澜不惊，从暮云卿手中夺过银霜，倒出几滴，给小七抹在伤口上，“给王爷看看药效。” 小七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却是更气，“那你干嘛不拿自己做试验品，割自己的肉！” 叶绾眨巴眨巴眼睛，十分无辜：“疼。” 小七：“……” 暮云卿见小七吃瘪的样子，鼻息间哼了一声，“难得，你也有今天。” 他原本清淡的面容，如今也有了几分笑意，显出一种如沐春风的清俊明朗，看得人心中一动。 叶绾垂下眼眸，强压下心中那丝悸动，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庞，那张脸，如此相像。 暮云卿见叶绾暗咬了唇，脸色苍白的模样，以为她身体不适，刚要出声询问，敲门声传来。 “启禀王爷，妍王妃告进。”侍卫通禀的声音传来。 暮云卿眉头微微一皱，眉间露出几分不悦，没有许进，反问道：“所为何事？” 外头静默片刻，一个柔婉的声音传来，“王爷恕罪，臣妾不请自来，特给王爷煮了冰糖雪梨。” 叶绾神色一动，便听见暮云卿沉沉的声音，“进来吧。”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小七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她身旁，垂手而立。 门轻轻从外头推开，一个素丽的女子应声而入，她面容清丽，眼眸如波，一派端庄典雅之姿。 祝玉妍迈步款款而来，目光只停留在暮云卿身上，看都没看叶绾一眼，轻轻屈膝，“王爷。” 跟在身后的沉鱼和落雁已是俯身行了大礼，“拜见王爷。” 与此同时，叶绾和小七也纷纷跪地下去，俯身叩首，“给妍王妃请安。” 祝玉妍也不看他们，待暮云卿摆手命众人起身，她亲手将瓷碗端到暮云卿面前，“王爷请。” 暮云卿没接，只淡淡道：“你有心了，放在一旁吧。” 祝玉妍捧着汤碗的手顿时一僵，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暮云卿也不放声，头却微微一偏。 叶绾想视而不见来着，奈何已经感受到了暮云卿散发出来的威慑之意，只得上前，双手奉上。 “王妃给奴婢吧。” 祝玉妍扫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微微一笑，将汤碗搁到她手上，“如此，臣妾便告退了。” “嗯。”暮云卿淡淡点头，随手端起一杯茶。 祝玉妍被他冷清的态度弄得好生失落，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福了福身子，告退下去。 人还没踏至门口，便听见暮云卿愉悦的声音，“伤口还真愈合了，看来这银霜，确实不错。” “那是，小夫人不愧是神医萧然的传人，行医问药名不虚传啊，王爷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小七欢呼的声音传入祝玉妍的耳朵，扎心一般，脸上的气色倏然冷却下来，指骨暗暗攥紧。 叶绾和小七从书房出来，小七还沉浸在新药被王爷夸赞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脸上透着得意。 “我就说嘛，王爷肯定会喜欢的，也不枉这几日的辛苦，小夫人，小七承你的情了……” 叶绾这才1;148471591054062停下脚步，望着他，突然问道：“王爷……是否身中剧毒？” 小七脸上的笑意顿时被她吓没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怎么会呢？” 叶绾情急之下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声音冷厉，“既说承我的情，那就别瞒我。说，是不是。” 小七被她凌厉的气势唬了一跳，胳膊被她捏得生疼，“好好，我说……王爷是中毒了。” 叶绾眉睫一颤，放下手，“……在北漠中的，是寒冰散吗？” 小七咧了咧嘴，“你怎么知道的？” 叶绾嘴角冷冷一勾，“你不都说了，我是萧然的传人。北漠那种蛮荒之地，最厉害的毒便是寒冰散了，若换作别的，依你‘妙手七爷’的能耐，如何会这么久都解不了？” “也不是解不了，不过需要时间罢了……”小七嘟囔着，突然瞄着叶绾的脸色，“你有办法？” 叶绾轻笑，那冷冽的笑容如同雪山上盛开的莲花，“你听说过一种解法，叫做以毒攻毒吗？” 小七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傻在了那里。 第023章 谈判 入暮时分，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丝微凉，便连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暗夜里，月色凉如水。 听雨轩里，暮云卿还在处理着公务，轩窗半敞，叶绾撑着伞踏至院落，便看见窗内的逸王。 他静静地端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袭绣有夔龙纹的青衣，身形挺拔修长，自有一派非凡气度。 暮云卿，他似乎格外喜欢穿青色的衣服，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看上去，淡泊又高雅。 叶绾站在窗外，任由雨水打湿了裙裾，她静静地望着这个男人，这个深杳可怕的男人。 父亲曾经亲口告诉过她，逸王爷，是有野心的。 叶绾握住伞柄的手不由一紧，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便是男人的野心。 暮云卿神态恬淡地处理着手上的公务，舒朗的声音传来，“要进便进，站在那里做什么。” 叶绾心念微微一动，再往前走几步，踏上台阶，将手中的伞交给侍卫，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上前屈膝请安，暮云卿眼皮也不抬，吩咐道：“煮一壶清茶。” “是。”叶绾淡淡应道，便起身去煮茶，沸水蒸腾，她抬起衣袖往茶盅里倒水，动作娴熟。 暮云卿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低垂的眉眼，在闪烁的烛光下竟然潋滟出一丝温柔，面庞微微透出一种晕红，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失神，却敏锐地察觉，她换了一身衣服，梳了新妆。 仿佛感觉到了他在看着自己，叶绾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刚触上，暮云卿下意识地垂下头。 叶绾默默地收回目光，仿佛这一个小插曲不存在似的，嘴角淡淡一勾，继续煮茶。 茶好了，叶绾端着茶盘，徐徐朝暮云卿走去，在他身前缓缓跪了下来，姿态恭谨地为其添茶。 暮云卿微微转过眼睛，看着她，目光微微一闪。 叶绾注满茶，便将茶杯举起，稳稳地捧在手上，奉给暮云卿，“王爷请喝茶。” 暮云卿一顿，放下手上的文牒，从她手上接过茶杯，淡淡问道：“今儿怎么这么乖？” 叶绾抿了抿唇，待他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王爷，奴婢自请，为您诊脉。” 暮云卿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淡淡一笑，“你要为本王看病，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嘲弄，叶绾抬头恳切道：“奴婢是真心的。” 暮云卿放下茶盏，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这天底下最不能信的，便是女人的真心，尤其是你。” “为何？王爷不信我？”叶绾声音难得透着一丝急切。 “不错。”暮云卿毫不掩饰，展了展袍袖，一脸的气定神闲。 “你父亲间接死在我的手中，本王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不害我也就罢了，又怎会救我？” 一句话，戳中了叶绾的内心。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她只能在他面前做戏。 “王爷多虑了，奴婢万不敢有如此诛心的想法。您是救我出牢笼的恩人，也是我的主子，我怎么会害您，我巴不得您长命百岁，福寿双全呢。”叶绾卖乖讨好地说道，特像一哈巴狗。 暮云卿嘴角冷冷一勾，“违心的话，说出来心里不难受吗？” 叶绾暗暗咬唇，盘算着该如何与他进行下面的交谈。 她还没有想好，暮云卿倒是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你有求于本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叶绾猛地抬头……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她1;148471591054062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眼看暮云卿已经失去耐心重新提起笔来，忙道：“我要跟你谈判。” 一句话，掷地有声。 暮云卿手中的笔墨没有落下去，而是在半空中停住了，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神色清冷。 叶绾虽然被他的眼神刺的难受，却硬是昂首挺胸，目光毫不躲避地与他对视。 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输。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若是失去，便追悔莫及了。 叶绾这次没有自称“奴婢”，也没有尊称“王爷”，一句“我和你”，将俩人拉到了平等位置。 看着她坚定且胸有成竹的模样，暮云卿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没有计较她言语失礼，将笔放下，淡淡问道：“胆子不小，你要与本王谈判什么？” 叶绾简单而有力地回答道：“我帮王爷解毒，王爷保全我弟弟妹妹的性命，助我们团圆。” 暮云卿眉睫一颤，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如寒星，明烂璀璨至极。 第024章 脱！ 暮云卿看着跪在那里，脊背挺直的叶绾，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胆子果然是大了，都敢跟本王做交易了。” 叶绾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用王爷的命换我弟妹的平安，这对王爷而言，很划算不是吗？” “确实划算。”暮云卿靠在椅背上，神态悠闲，“一条命换三条命，你更划算。” 叶绾听着他的话音，顿觉危险，忙道：“王爷身份尊贵，性命自然比我们这些草民贵重。” 暮云卿眉毛一扬，“真心话？” 叶绾抿了抿唇，违心道：“真心话。” “本王身上的毒，连小七都感到棘手，你能解？” 叶绾嘴角挑起一丝讥讽的微笑，“七爷的易容术冠绝天下，然而医术，不过尔尔。” 正在竖着耳朵听墙角的小七，听了这句话差点没喷出一口心头血，身子都踉跄了一下。 暮云卿嘴角不由一勾，“口气挺大，那你要如何医治本王，说来听听。” 叶绾眼见事情有转机，猛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叶绾的血，可以解毒。”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小七瞪大了眼睛，也让暮云卿心下一怔。 他们都以为，她会说她的身子可以解毒，没想到她却说……她的血。 见暮云卿迟迟不说话，叶绾以为他是不信，忙从地上站起身，走到一旁，取了一个空茶杯，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刃，手腕放于杯上，锋利的刀刃对准手腕就要狠狠划下，冷光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 暮云卿神色一冷，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左手，叶绾吃痛之余，眼看着刀子被掷落于地，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她垂眸看着刀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巴掌扇翻在地，“你做什么！” 这一巴掌带着些力道，打得叶绾唇角开裂，鲜红的血液立时流了下来，暮云卿手掌微颤。 叶绾足足缓了半响，方才从那铺天盖地的剧痛中抽离回来，只觉得半边脸倒像是木了。 “滚！”暮云卿突然对着窗户暴喝一声，叶绾一怔，以为是冲她，却见一个身影闪退出去。 原来，窗外一直有人偷听…… 暮云卿面色沉冷，薄唇微抿，垂下眼眸冷冷地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眼底冒着熊火。 她竟然想要割腕取血，做什么，在他面前上演苦肉计吗？ 暮云卿在冷冷地看着叶绾，叶绾也在端详着他的脸色。 从第一次见他，她就在心中给他下了一个定义——面瘫。 不只她一个人这样认为，满朝官员，私底下都称逸王爷是“冷面王”，一年到头，脸上都是一个表情，万年冰山脸，鲜少有雪山融化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极少，此时，却是例外。 他是在生气吗？ 叶绾不是瞎子，此时此刻，暮云卿眼底正在喷火，她不是没有瞧出来。 暮云卿看着她很快肿起来的半边脸，唇再次抿紧，心里一阵烦躁，上前一把拎起她的脖领。 叶绾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毫无招架之力地就被暮云卿丢上床，整个人倒在床榻上。 “王爷，你做什么？” 叶绾的声音有些惶急，因为暮云卿已经蓄势待发了。 “脱！” 一个掷地有声的单音节从他的嘴里扔出来，特1;148471591054062别摄人。 叶绾傻了。 下午不是做过了吗，为什么又要做？ 见她垂着眼睑咬着唇，一脸隐忍倔强的样子，迟迟不肯顺从，暮云卿看在眼里，便格外火大。 “你在矫情什么，穿成这样过来见我，不就是为了勾引本王吗？” 暮云卿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叶绾惊惧地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挑起的一抹讽笑，只觉得心脏深处一股粘稠的血液直往上涌。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竟然不堪到了这种地步。 脸上的痛还在火烧火燎，叶绾心里亦是怒意蒸腾，她冷冷一笑，抬头眼眸来瞧着他，“王爷说笑了，如今我是您的侍妾，服侍您是我的本分，何谈勾引一说？只是王爷大概不知，不仅我的身子可以解毒，我的血也可以，您若是早知如此，是不是就取了我的血，不会救我了？” 暮云卿目光一缩，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她果然是知道的。 第025章 恩典 暮云卿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了？” 叶绾自嘲一笑，“我的身子是什么样，大概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吧。逸王殿下煞费苦心将我从天牢里放出来，不就是1;148471591054062图我这个身子吗？身子我已经给了你，那你答应我的事，怎么说？” 暮云卿眉头微蹙，“本王答应你什么了？” 叶绾瞪眼瞧着他，“王爷想要赖账？你明明说过的，只要我入府为妾，你就保全我家人的命。” 原来她一直纠结的是这个。 暮云卿眸色微冷，似是不愿去解释，只淡淡道：“没有株连九族，已经是本王给你的恩典。你弟弟妹妹都还活着，这也是本王的格外恩赐，本王答应你的，没有食言过。” 叶绾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怦然落了一半，他能这样说，便证明弟弟妹妹们现在还好好的。 “既如此，王爷可否让我和弟弟妹妹们团圆？” 暮云卿看着叶绾急切的模样，全然不像那个不假辞色，冷冷冰冰的她，还是这个样子更真实。 只是，他还是冷冷地拒绝，“本王没有答应这个。” 叶绾脸上顿显慌乱，却还是佯装镇定，半响方咬唇，恳求道：“王爷开恩。” 暮云卿目光停留在她的唇间，她的唇色很漂亮，不涂口脂也是浅浅的桃花色，鲜艳欲滴。 不知道吻上去，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叶绾。” 他突然之间开口，唤她的名字。 叶绾心里一格，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在。” 暮云卿眉心一动，叶绾立时惊悟过来，慌忙就要改口自称“奴婢”，还未张口，就被他拦住。 他忽然走上前来，微微抬起她的脸，俯下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抚摸着她红肿的脸颊。 叶绾心中微颤，感受到烫痛的脸颊沾惹上了几分凉意，他是在，为她疗伤？ “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想要索取，便要付出代价。你要跟本王交易，想清楚了吗？” 熹微的烛光，映衬出暮云卿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他的眸色如此深，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室内一片寂静，良久，叶绾听见自己的声音，“只要王爷肯，让叶绾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暮云卿视线就这样压下来，声音说不出的低沉、清冽。 叶绾被他逼视地逃无可逃，她没有退路，只能妥协：“……是。”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做我的女人，做我的臂膀，服从于我，听命于我，不得违抗分毫……” 他话音一顿，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些，眸色沉了下来，“你能做到吗？” 叶绾：“……能。” “好。”暮云卿一向欣赏干脆利索之人，“既如此，脱衣服吧。” 叶绾：“……” 暮云卿眉头微蹙，“怎么，刚刚说的话，现在就要反悔？” “奴婢不敢。”叶绾忙道，又不放心地问：“那我的弟弟妹妹，王爷预备怎么办？” 暮云卿神色有些不耐，“你想怎么办？” 叶绾试探性地问道：“奴婢，能将他们接入府中，和我住在一处吗？” “不能。” 叶绾抿唇，“那奴婢，可以将他们接回叶府吗，那处宅子……还能用吗？” “不能。” 叶绾：“……” 她顿时委屈了，眼底一片湿意，忽闪着晶莹的大眼睛一脸怨念地看着他，眉宇间有些羞恼。 说好的救人，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的，你在逗我玩呢？ 暮云卿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看到叶绾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只有这时，他才会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不是那个才华横溢，盛誉缠身的相府千金，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叶绾仰头看着暮云卿，将满肚子的心酸委屈通通咽下，抿了抿唇，“……王爷开恩。” 暮云卿忽然一笑，“开不开恩的，便看你今夜如何‘侍寝’了。” 叶绾心里猛地一哆嗦，这个男人每次展开笑靥，都让她有一种肃杀之意，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哪怕心里再不愿，她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用这具肮脏的身体，去迎合她最恨的男人。 暮云卿，你给我等着，你给我…… 呃……痛。 第026章 团圆 那一夜过后，鬼神神差一般，暮云卿不再点她侍寝。 叶绾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怔，旋即反应过来，八成是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再需要她了。 心里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可以不再那么低贱卑微地在他身下雨露承恩…… 可是一刹那的轻松过后，她心里又开始紧绷起来。 既然他已经不需要她了，那么，他还会信守诺言，帮她救回她的弟弟妹妹吗？ 叶绾从来不是患得患失的性子，可是现如今，她真的变了，她开始有了牵挂，所以会害怕。 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 有人说，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才是真正的强大。 可是那样活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乐趣呢？ 生活的现实和残酷，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 叶绾被命运的齿轮推着走，眼看着人生轨迹就这样偏离了最初的道路，她却无能为力。 今后的人生，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叶绾倏然抬起头来，目光闪过一丝不忿，若她真的信了命，那还有什么指望？ 叶家还需要靠她撑起来，如果连她都自甘堕落没出息，那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事实证明，暮云卿这个人虽1;148471591054062然讨厌了些，但还是信守承诺的。 三日后，城西一处偏僻的客栈，叶绾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 日头高高地挂在头顶，晒的叶绾的脸色一片红晕，来往客人不多，却都在打量着这个女子。 见她虽一身素衫，发式简单，甚至未施粉黛，可身材高挑，明眸皓齿，容貌如此动人心弦。 叶绾对众人投来的目光熟视无睹，只远远地望着，心想人怎么还没到？ 盛夏和晚秋站在她身后，看着一些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只觉得心颤颤，忍不住上前劝道：“小夫人，要么咱还是进去等吧，估摸着人也快到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叶绾面露焦色，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再等等。” 她实在是坐不住。 盛夏、晚秋还待再劝，一辆乌篷青盖的马车从不远处辘辘驶来，叶绾一看，眉头舒展开来。 来了。 她迎上前去，马车在她身前停下，车夫下了车，俯身行礼，“小的给小夫人请安。” 叶绾淡淡摆手，再往前蹭了一步，车夫忙起身将轿帘掀开，率先走出来的，是两个女孩。 “长姐……”两声带着颤音的呼唤，两个身影像小鸡仔一样扑进叶绾的怀里，失声痛哭。 大一点的女子，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名唤叶喜，是叶相妾室秦姨娘所生之女。 小一点的那个，不过十岁，名唤叶锦，是叶相妾室薛姨娘所生之女，人长得清秀白净。 叶绾果真像个鸡妈妈一样将两个妹妹紧紧圈入怀中，大手比作翅膀，生怕她们被人抢走似的。 “你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受委屈……”叶绾连声问道。 叶喜和叶锦缩在她的怀里摇摇头，或许是委屈，也或许是激动，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落。 “姐姐……”一声低沉沙哑的呼唤。 叶绾猛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一个俊美灵秀的男孩，身穿蓝衣，粉妆玉琢的小脸，甚是可人。 他正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瞬地看着叶绾，忽然之间，双膝跪地，膝行着扑进她怀里。 叶寒紧紧搂住她的双腿，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几丝呜咽，“姐姐，寒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叶绾顿时湿了眼眶，忍着泪意，将叶寒从地上扶起，“快起来……” 叶寒今年不过八岁，个子却已经长到叶绾胸前，这段时日的牢狱之苦，让小孩儿消瘦了不少。 叶绾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小脸，温和的目光扫过两个妹妹，轻笑道：“我们终于，团圆了……” 只要一家人能够呆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难关。 叶绾突然觉得，内心不再焦灼，反而变得无比坚定和顽强。 因为她知道，这个家，她一定可以撑得起来。 第027章 挣钱 叶绾将弟弟妹妹暂时安排在客栈，她身无分文，便是连房费，都是从小七那里借来的。 小七不吝啬于那点散碎银子，因为他本来就没多少，却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求助王爷？” 叶绾清冷一笑。 他的毒解了，她的弟弟妹妹也救出来，她巴不得跟他再无瓜葛，如何还会朝他伸手借钱？ 再者，暮云卿是她的仇人，答应做她的侍妾已经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没有骨气的一件事情，若是再向仇人摇尾乞怜，那也太没有节操了，这么掉价的事情，打死叶绾她也做不出来。 现在弟弟妹妹找到了，那么接下来，最亟待解决的一件事情，就是钱。 曾经有人说过，天底下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喷嚏，贫穷，还有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叶绾不在乎另外两样，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就是票票。 在古代，怎么挣钱，这是一个问题。 封建社会对女子出去做工还是有一定的社会歧视的，不像现代社会，笑贫不笑娼。 下层妇人也有迫于生计进大宅子给人当老妈子的，便是丫鬟们为了多赚几两银子补贴家用，也会做点女工，拿到集市上去卖钱，更有甚者，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便将子女贩卖给青楼酒肆，做娼妓，做小厮……只要想活着，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挣钱的途径和法门。 可是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叶绾来说，以上这些赚钱的途径，皆不适用于她。 出身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不用为了生计而发愁，生活基本就是读书和娱乐，叶绾是穿越过来的不假，可是她脑中还保留着一份与时代相符的记忆，是来自叶相嫡女叶绾的。 只是这记忆，断断续续，记得并不真切，可是存于身上的一切技能，和学问，丁点儿没变。 她能记得儿时在私塾读书的日子，记得少时跟随师父游历的日子，包括那些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都是融进血液里，刻进骨子里的，想忘都忘不了，然而这些东西，如何能够挣钱呢？ 叶绾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快要钻进钱眼里去了，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心头一阵烦躁，叶绾从床上翻身而起，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她必须主动出击。 于是乎，她迈着坚挺的步伐朝王府的后院跑去，直奔药堂。 小七这几日正在加紧安排人手制作银霜，忙得热火朝天的，眼看叶绾进来，两只眼睛都放光。 “哎呦，我的小夫人，您可算是来了……”小七一脸见到救星的模样。 叶绾见他一脸急切，心虚地说：“内个……你是想要钱是吧，我最近没钱还你……” 小七一怔，“谁让你还钱了，我是想让你瞧瞧，银霜就剩下最后一道工序了，还得您亲自来。” 叶绾瞥一眼准备就绪的药材和工具，这才明白过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扭头看着小七，轻轻一笑，“七爷，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小七触到她狡黠的双眸，心里不由一咯噔，怎么觉得，前方很危险的样子？ 叶绾循循善诱道：“你看哈，你有药材和工具，我有秘方，我们可以强强联合，制作一些养肤生肌的药膏，还可以制作一些护肤的妆粉，包括能够减肥、保持身材的药粉，都可以做，专门卖给那些豪门1;148471591054062贵府的夫人小姐，我想青楼乐坊的花娘艺妓们，应该也很乐意买……” 巴拉巴拉一番，叶绾有些口干舌燥，捞过茶盏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气定神闲。 相比较她的自信从容，小七如今很有些目瞪口呆，“你要跟我合伙，做生意？” “嗯。”叶绾淡淡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小七咧了咧嘴，“小夫人，您到底想干嘛呀？” 叶绾抬起头，一脸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没瞧出来吗，我、想、赚、钱。” 小七足足怔了半响，才笑着摆摆手：“那您真是找错人了，要做生意，您应该去找白三爷。” 叶绾眉头微微一蹙，白三爷…… 第028章 觅食 小厨房里，今日人满为患，甚是热闹，铁血十二骑簇拥着暮云卿席地而坐，香气弥漫开来。 中央的烤架上，放着一只全羊，用一头穿有大铁钉的木棍将羊从头到尾地穿上，羊脖子卡在铁钉上，羊肉上抹上调好的糊汁，头部朝下放入炽热的馕坑中，刺啦刺啦冒着火苗子。 众人被这香气熏得飘飘欲仙，垂涎三尺，喝酒畅饮，等着吃羊肉，聊得好不欢畅…… 暮云卿的身旁，盘膝坐着一个身着锦衣，面容清俊的男子，正在手舞足蹈地跟众人比划。 “这可是正宗的西域羯羊，烤全羊怎么烤，告诉你们啊，你得先给它清洗干净了，去头去蹄去内脏，再用蛋黄、盐水、姜黄、孜然粉、胡椒粉、白面粉调成糊，抹上糊汁，盖严坑口，用湿布密封，焖铐上它半个时辰，直到呈金黄色，那才算是大功告成呢…1;148471591054062…喂，不许偷吃！” 白沉乐滋滋地说着，眼疾手快地一掌拍掉小七伸过来的爪子，赏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小七顿时缩回了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暮云卿，暮云卿嘴角轻勾，眸光中透着一抹温意。 酒过三巡，终于可以开动了，老二老三张罗着给大家分了羊肉，众人大快朵颐地享受着美食。 白沉是京城醉生楼的老板，亦是暮云卿的表弟，时常带着好吃的过来孝敬他的表兄。 白三爷是京城公子哥儿里，有一号的人物。 此人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是刑部尚书白霆大人，母亲是蒋国公的幺女，亦是当朝淑太妃、也就是暮云卿母亲的亲妹妹，白沉在家排行老三，人称“白三爷”，他不爱官场，偏爱商贾之术。 京城最远近驰名的酒楼醉生楼，便是他开的，生意那叫一个红火，天天人满为患。 铁血十二骑跟着暮云卿享福沾光，没少吃好东西。 肉是好肉，酒也是好酒，上好的绍兴黄酒，入了肠肚，那叫一个爽快、酷辣。 白沉端起酒杯，朝暮云卿笑道：“表哥，您喜得良缘，小弟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敬你一杯。” 暮云卿淡淡一笑，仰头饮下一杯酒。 “三爷，这趟西域之行如何，有没有带回个漂亮媳妇啊……” 老五一开口，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揶揄的目光看向白沉，纷纷逗他，“西域可盛产美女啊。” 暮云卿听着兄弟们的打趣，只微微笑着，也不掺和。 白沉被众人逗趣的满脸通红，“你们知道我这个人，一向爱财不好色，我的眼里啊，只有钱。” 又是一通哈哈大笑，连暮云卿嘴角的弧度都绽开了许多。 小七凑上前来，“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我想起来了，小夫人前儿还跟我这么说来着。” 一句话，成功地让众人收敛了笑意，暮云卿的脸色忽而沉了下来。 白沉微微一怔，好奇地问道：“小夫人……是新入府的那个小嫂子，表哥的新媳妇？” 老五轻咳一声，小七瞄了一眼暮云卿的脸色，心里顿时开始打鼓，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老五温润一笑，忙将羊腿塞进白沉的手里，岔开话题，“三爷，您吃，您吃……” 气氛正冷凝之际，小厨房的门“吱啦”一声开了，众人一惊，纷纷扭头望过去，目光齐刷刷。 叶绾：“……” 众人看到叶绾的那一刻，皆愣住了，叶绾更是僵在当场，一脸吃惊的表情，像是不知道有人。 白沉在看到叶绾的那一刻，眼睛突然亮了，坐在他旁边的暮云卿，脸色却不甚好看。 “谁让你进来的，有没有规矩？”暮云卿轻斥道，眉宇间充斥着满满的不悦。 叶绾：“我……门口没有侍卫把守，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苍白的解释，甚是无力。 暮云卿神色依然冷清，“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点饿，出来觅食，闻着香味，就过来了。”叶绾舔舔嘴唇。 觅食……这女人是把自己当动物吗？ 暮云卿刚要将人赶出去，叶绾也正要开口告退。 好死不死地，小七开了口：“小夫人别急着走啊，一起过来吃呗。” 铁血十二骑的目光，纷纷朝小七看过去，皆是一个意思：你想死，别拖我们下水。 很明显的，暮云卿的脸色已经寒了一个度。 白沉接过话，站起身道：“是啊小嫂子，一块儿过来吃吧。” 叶绾在瞄了暮云卿的脸色后，果断地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到别地儿觅食吧。” “哎，客气什么，不是饿了嘛，我们正烤全羊呢，一块吃呗……” 白沉十分客气，也热情得很，亲自起身过来请叶绾。 叶绾不好再推拒，淡淡一笑：“那便却之不恭了。” 暮云卿脸色沉然，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第029章 三爷 叶绾被白沉“请”到了暮云卿的身旁，小七给她递过一个蒲团，叶绾接过，道了声谢。 她将蒲团放在身下，席地而坐，神色一片淡然，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拘谨扭捏的模样。 白沉对叶绾的初始印象很好，对她的遭遇也有所耳闻，不免同情心泛滥，态度便格外友好些，殷勤地将羊腿往她眼前递，“小嫂子，你尝尝这个，正宗西域烤全羊，味道很不错的……” “谢谢。”叶绾礼貌地接过，也不含糊，张嘴就咬了一大口，点头赞道，“是不错。” 她曾经和朋友去内蒙旅行的时候吃过那里的新疆烤全羊，那叫一个香气扑鼻，口齿留香。 “真不错，就是肉还是不够鲜嫩，缺了点味道，你是不是在浸泡羊坯的时候没有加酒？” 叶绾随口这么一问，众人皆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白沉眸中闪过一抹惊喜：“行家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加酒啊？” 叶绾淡淡一笑，“我以前吃过，味道不太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交流起烤全羊的制作工序，你一言我一语，完全视众人为空气。 暮云卿坐在一旁静静地饮酒，神色平淡无奇，似是没有在听两个人交谈的内容。 只是铁血十二骑的目光，都落在了暮云卿身上，他们家王爷，今天晚上喝的有点多啊…… 叶绾和白沉彻底聊开了，话题不知不觉就扯到生意上来。 白沉兴奋地说：“真是天涯何处觅知音，小嫂子对吃这么有研究，可愿赏光来我醉生楼的小厨房瞧瞧，不瞒您说，我最近正想要推出一些新菜式，烤全羊便是其中之一，有您的帮忙，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叶绾耸耸肩，“我只会吃，不会做。” “没关系，会吃就行了，我们不缺厨子，缺的是有头脑有见识的好嘴巴，过来帮帮忙呗。若是新菜式能够成功推出，生意做得好，小嫂子您以后去醉生楼吃饭，一律免单，如何？” 白沉一副生意人的口吻劝道，每一句话说出口，都让人无从拒绝。 叶绾沉吟片刻，“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我也有一个忙，希望白三爷能够帮助。” 白沉眉心一动，放下手中的酒杯，“小嫂子请讲。” “我想跟您合伙做一笔生意，原料技术我出，人力财力我有，就需要您，帮忙搭个线。” 叶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惊艳动人，看得白沉眉睫一颤。 铁血十二骑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叶绾身上，又转移到暮云卿身上。 王爷的脸色，阴恻恻的。 暴风雨来临1;148471591054062前的征兆啊…… 叶绾从头至尾眼神就不曾停留在暮云卿身上，只是口若悬河地和白三爷探讨着生意经。 白沉眼眸中闪过一抹透亮，轻笑道：“小嫂子对商贾之道蛮有研究，看来不只是才女啊。” 叶绾淡淡一笑，“三爷过奖。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温饱都解决不了，才华又顶什么用呢？” 白沉闻言，目光有些微讶，忍不住瞟了一眼暮云卿，揶揄道：“怎么，表哥没给小嫂子饭吃？” 众人脸上都是一团黑线，我的亲二爷，您能不能不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叶绾抿唇一笑，“怎会，只是我不能总是依附于王爷而活着。女人或许可以凭借男人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获取金钱和名誉，但比起丝萝依乔木，我更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立足于世。女人最能依靠的，永远不是夫家，而是自己。” 众人皆被她突如其来的剽悍言论震住了，一时间，室内一片沉寂，竟无一人说话。 暮云卿捏着酒杯沉吟不语，微微转过眼睛，看着她的侧面，烛光落在她的眼睫上，光华幽微。 他不禁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一个落入绝境的女子，有如此坚定的心志。 金钱、地位、名利，都不能让一个人变得强大，只有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暮云卿眉睫微微颤了颤，他默不作声地，再次饮下一杯酒。 第030章 吃醋 馕坑中的火苗子愈见熄灭，羊肉也渐渐冷却，室内仅剩下酒香，还在挑逗着众人的神经。 然而如今开怀畅饮的人，却成了叶绾和白沉，两个人推杯换盏，聊得畅快，喝得也痛快。 几杯酒下肚，叶绾的面色染上几分晕红，有些少女的孩子气，嘴上的称呼，也渐渐变了。 “白大哥，这笔生意若是做成了，小妹不会亏待你的，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白沉喝得不少，也有些几分醉意，脸上浮起一丝友善的笑容。 “小嫂子放心好了，别的我没有，就是钱多，承蒙你瞧得起我，我一定帮你把这桩生意促成。” 他拍拍胸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叶绾眯眼开心地笑了，拱手道谢，“多谢白大哥了，叶绾领你的情，日后定当还你。” 白沉摆手笑道：“小嫂子客气了，你是我表哥的媳妇，那就是我白沉的……媳妇，咯……” 他一个酒嗝还没打完，就被小七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 暮云卿目光凉凉地射过来。 “你刚刚说，她是你的什么？” 众人：“……” 白沉反应过来，忙要开口解释，叶绾就在一旁咯咯地笑了，“白大哥说错话了，罚一杯！” 暮云卿锋利的眼眸狠狠在叶绾脸上刮过，叶绾触到他的目光，讪讪地闭了嘴，“我也说错了？” 没等暮云卿开口，叶绾就十分自觉地端起了酒杯，“那我也自罚一杯好了，白大哥，我敬你。” “好啊好啊。”白沉从善如流，自动忽略了暮云卿冷沉的面容，端起酒杯和叶绾一饮而尽。 两个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杯接一杯，满满一坛子酒，被两个人干了大半，皆醉了。 一个空坛子“哐当”一声掷在地上，白沉一张脸红的跟竹竿似的，歪着身子就朝后倒去。 小七忙上前接住他，看着醉倒的白沉，抬头对暮云卿说，“王爷，属下将三爷安置在客房？” “不用。”暮云卿冷冷地说，“送回白家。” 小七心里一格，忙应了声是，咬牙将白沉抱了起来，架在肩膀上，带了出去。 众人一看白沉的待遇，便知道王爷动了气，唯恐待在这里引火烧身，纷纷起身告退出去了。 小厨房里，便只剩下了暮云卿和叶绾。 两个人各自坐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却都默默喝酒不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夜风徐来，烛光摇曳不定，叶绾半醉半醒地望着那盏烛台，蜡炬成灰泪始干，凡事都有尽头。 然而她叶绾的尽头，又在哪里呢？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开始考虑未来这件事情，总感觉未来，离她那么那么遥远…… 叶绾心绪不稳，仰头干下最后一杯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恍惚地行了个礼。 “王爷，奴婢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她头昏昏沉沉的，有些晕，强撑着身子往外走，身子刚刚擦过暮云卿，就被他拽住了手腕。 一股冰凉的触感直接侵入她的心里，叶绾心里一颤，下一刻，便被一个不轻的力道扯了回去。 猝不及防，叶绾便被暮云卿扯进了怀里，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在光下的面容，讳莫如深。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箍在怀里，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怒火：“……出来觅食，顺便做成了一桩生意？叶绾，是你太聪明，还是觉得本王太蠢？” 叶绾心里一咯噔，受不住他透着压迫的凌厉气势，拼命挣脱，“王爷在说什么，我1;148471591054062听不懂……” 暮云卿冷冷一笑，“在别的男人面前可以卖笑，却听不懂本王的话，叶绾，你拿本王当什么！” 他的力道那么强硬，箍得叶绾生疼，眼见推却不开，她便放弃挣扎，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底湿润一片，晶晶亮亮的，“王爷是在吃醋吗，您若是这样，倒让叶绾受宠若惊了。我只是一个奴婢，连在你面前讨宠的权利都没有，说白了，连一个宠物都不如，您实在不必在意什么。” 暮云卿漠然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动，“本王在意一个侍妾做什么，只是属于本王的东西，不喜欢别人沾惹罢了……我的女人，怎可对别人笑？” 叶绾只觉得后背凉意四起，暮云卿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背叛者，毫无温情。 下一刻，她就被暮云卿横抱在怀里，看着他刹那间妖异的笑容，“这阵子，对你太纵容了。” 叶绾：“……” 夜色朦胧，树影重重，暮云卿抱着叶绾穿过重重院落，直往合欢堂走去。 目的，昭然若揭。 叶绾心中一片惊悸，她似乎从这个男人泼天的怒意中，预示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惹毛这个男人的下场，便是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031章 痛楚 一进合欢堂，叶绾就被暮云卿拎着腰扔上了床榻，骨头磕在坚硬的床沿上，生疼。 叶绾深深蹙了蹙眉，一口气尚未吐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扑倒在床上，扑面而来的酒气。 今晚叶绾喝了不少酒，以至于现在头晕晕沉沉的，脑子有点不听使唤，眼前的人影，恍惚着。 影影绰绰之间，她面前似乎出现了另外一张脸，眼睛更细长些，嘴唇更薄些，一样的英俊。 她缓缓伸手，摸上他的脸，感受着那冷硬又分明的线条，轻轻一笑，“你终于出现了……” 暮云卿神情一顿，望着她的眼眸，微微一眯。 叶绾干脆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歪着脑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突然道：“你怎么，不像了？” “不像谁？”暮云卿的声音冷冷的，透着丝丝威胁。 叶绾扁了扁嘴，“不像你啊。奕哥哥，你的易容术，可不如绾儿的好，别再班门弄斧了。” 奕哥哥…… 暮云卿黑沉沉的眼眸立时变得危险起来，他的手伸进她的发丝里，“谁是你的奕哥哥？” 叶绾一怔，伸手揉搓了一下眼睛，迷糊的眼睛渐渐清醒起来，在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时，顿时一个激灵，挣开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手脚敏捷地缩进角落里，“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身子缩成一团，整个人充满了警惕和排斥，偷觑着他的脸色。 暮云卿站在床边，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她，眼底隐匿着蓬勃的怒气。 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如今酒意加怒意全部涌上心头，交叠在一起，太阳穴处一抽一抽的。 叶绾惊惧之余，酒醒了大半，紧接着便是万般的惊骇，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她垂着眼睑，不敢去看暮云卿的表情，可是那浓重的压迫感，却躲不掉。 她知道，刚才的醉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奕哥哥……凭暮云卿的智商，连想都不需要想，他也猜得出来，她口中的人是谁。 这么一想，她就更害怕了。 暮云卿面容阴沉地看着叶绾，忽而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女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 叶绾猛地扭过头去看着他，不解其意，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让她吓得心头一颤。 沉沉的寒意从他身上弥漫出来，她知道，这是暮云卿发怒之前的征兆。 而惹他发怒的后果，她这些天，已经尝到了太多太多次，每一次，都能令她痛不欲生…… 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过来。”暮云卿终究开了口。 多么熟悉的开场白，叶绾的心，再次狠狠抖了抖。 她有些恳求地看着他，声音弱弱地唤道：“王爷，我……不舒服，可不可以，改天？” 暮云卿冷冷一笑，伸手一捞便将人抓进自己的怀里，他咬着她的颈项，“我会让你舒服的。” 话音一落，他便捞起她的腰肢，让她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床榻上，扯下她的衣裤，从后面掐着她的腰，猛地一贯，叶绾“啊”一声痛呼不受控制地便冲破了喉咙，痛得连身体都撑不住了。 暮云卿全然无视她的痛苦，一挺腰身，将那处全部送了进去，叶绾的身体，仿佛被穿透一般。 一整个晚上，疼痛叫嚣着湮没了她整个身子，连一丝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叶绾被迫承受着暮云卿越来越猛的力道，他的攻势前所未有的剧烈，狂风骤雨一般，侵吞了叶绾的整个身体。 叶绾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意识也不清楚，只是随着暮云卿的攻势而上下起伏，毫无招架之力。 暮云卿1;148471591054062目不转瞬地看着她，和以往视而不见不同，今夜，她所有的表情，他都尽收眼底。 无论是痛苦的、难过的、委屈的、悲愤的…… 可是，她仰起头来被迫承受他的那一瞬间，在他的眼里无比惊艳，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 直到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暮云卿才兵戈暂歇，放过了叶绾。 叶绾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暮云卿回头望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床单上的一抹殷红，眉心一蹙。 旋即，他扬起手来，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不去看她一脸痛楚的模样，拂袖而去。 暮子奕，她心里的那个人，果然是他。 第032章 发烧 夜，阴恻恻的。 暮云卿阴霾着一张脸走出去，刚刚踏至门口，便见台阶下跪着小七，双手捧着鞭子。 月光倾泻下来，打在暮云卿的身上，他刚从情欲的漩涡中抽身而出，浑身透露着妖媚。 他原本就是一个英俊至极的男人，只因周遭的气息太冷，才让人忽略了他的美貌。 1;148471591054062小七战战兢兢地在廊下跪着，不时偷眼瞧着主子的脸色，只这一眼，他便开始后悔了。 “王爷，小七知错了。” 暗夜隐匿了暮云卿的表情，只覆上一层青白的月光之色，他轻启薄唇，“说。” 小七被这一个冷酷的字眼吓得浑身一哆嗦，王爷愈生气的时候，愈是惜字如金。 他战战兢兢，语无伦次：“王爷息怒，是小夫人找到属下，说她需要钱，要与我合伙做生意，小七只会行医问药，哪懂这个啊，便供出了三爷的名讳……小夫人求属下帮她搭线，恰逢三爷入府，属下便配合小夫人，演了一出戏……属下知错了，请王爷重重责罚。” 几句辩白的话，甚是苍白无力。 暮云卿沉默地听着，良久才徐徐开口，“她，求你？” 小七一怔，眼看着暮云卿的眼睛微微眯起，吓得心头巨颤，顾不得许多，俯身连连叩头。 “属下该死，王爷恕罪……” “咚咚”的闷声从青石地上传来，几个头磕下去，小七的额便破了，鲜血冒了出来。 一个黑影跪落到小七身边，是铁血十二骑的老大，拱手道：“请王爷开恩，饶小七一次。” 小七还在不停地叩头，一颗心骇得怦怦直跳，心里叫苦不迭：小夫人，你可坑苦小七了。 “够了。”暮云卿终于开口，眉宇间透着一丝不耐，冷声道：“拖下去，二十鞭。” “是。谢王爷！”老大俯身叩了一个响头，二话不说就把已经吓得不太能动的小七拉起来，拎着脖颈就拖走了，脸上一片冰寒：这个不争气的狗东西，打死算了！ 处理完小七，暮云卿的脸色愈发阴沉，那股森冷的气息，让侍立在旁的侍卫不寒而栗。 他绷着一张脸，抬步刚要走，只听得房中传来一声虚弱的低喃：“王爷……” 暮云卿的脚步，倏然停在了那里。 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一般人要敏锐些，他刚刚怀疑自己听错了，房里便又是一声轻唤。 …… 暮云卿还是回去了，即便他并不十分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做什么。 床榻上的那个女人，雪白的一张脸，透着几许红晕，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喃喃呓语。 他给她身上遮得很严实，像是故意要掩盖一些“罪证”，可是她满身的潮红，却说明了一切，真真是欲盖弥彰。 苍白的容颜，紧蹙的眉峰，彰示着受到肆虐的她，如今并不舒服。 暮云卿微微蹙了蹙眉，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一个时辰前，她还在他的身下承欢，承受着他前所未有的暴虐和滔天的怒火，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是因为她的隐瞒、她的做戏，还是因为她对着白沉笑得那般灿烂的模样。 亦或许，是她摸着他的脸庞时，喊出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指尖颤了颤，不知不觉中，暮云卿摸上叶绾的脸，眉心微动，他在想：为何偏偏是她？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偏偏她是那个玉体的持有者，偏偏他的毒，只能由她来解。 他从不信命，可这一刻，他有些信了。 否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推着她走到他的面前，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也让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便是，他开始会想念这具身体，想念她。 这个认知，让他很是瞧不起自己，可是他却控制不住。 整个空气异常安静，暮云卿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叶绾，失了神。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惊觉，她的脸颊，那么烫——她在发烧！ 第033章 脆弱 子时已过，浅色的月亮依然高高挂在枝头，今夜，如此晦暗而漫长。 逸王府今夜，又是一阵动乱。 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的水从合欢堂里鱼贯而出，行色匆匆，却井然有序，并不慌乱。 只是每个人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面如死灰一般，带着满心的惊惧与焦灼。 白露霜重，他们的王爷，从不轻易动怒的王爷，今夜又怒了。 合欢堂里，小七跪在床沿，哆哆嗦嗦地为叶绾诊治，额角鼻尖全是冷汗，嘴唇青白。 他是吓的，也是疼的。 刚才在回廊下挨了七鞭，他正痛得死去活来，便被王爷一声暴喝唤了回来。 于是乎，他便只能在自家主子的“淫威”下，带着满身的伤痕巴巴地赶过来救人。 夜凉如水，暮云卿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花开月半，繁星秋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铁血十二骑倾巢出动，颇为担忧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女子，亦是满心的焦灼。 他们深知，今夜若是叶绾有个三长两短，小七的命，只怕也保不住了。 诊了半天的脉，也没见小七开口说一句话，老五忍不住问道：“人怎么样了？” 小七回头看了哥哥们一眼，眼眸中有些不知所措，支吾道：“……从脉相上来看……” 众人的耳朵齐刷刷地竖了起来，暮云卿的耳轮也微微动了动。 小七：“……小夫人只是感染了风寒又因过度惊惧、疲劳而引起的发烧发热而已。” 众人：“……” 过度惊惧、过度疲劳……王爷殿下，您究竟对小夫人做了什么？能把人搞成这样！ 暮云卿面无表情地转回身来，眼风冷冷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小七身上，“治好她。” 小七哪里还敢说话，只有点头应是，默默回头干苦力了，任劳任怨，尽心尽力。 一炷香过后，小七团着膝盖回身，小心翼翼地禀道：“王爷，小夫人已经退烧了。” 暮云卿眉心一动，略略往前走了一步，瞄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见她的气色已恢复如常。 小七偷瞟着他的脸色缓和了些，壮士断腕般说道：“王爷，属下有话要禀。”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眼睛里写满了警告，这小子，是真的不怕死是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进退，偏要逆流而上，这完全是作死的节奏啊。 小七如今心里都抽抽了，一脸怨念，你们瞪我做什么，难道我愿意找死吗，我也是没办法啊，如果今天不把实情说出来，将来我会死的更难看，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暮云卿眸光暗了暗，半响才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命众人1;148471591054062告退。 偌大的室内，只剩下了三个人，一站、一趟、一跪。 浓重的夜色里，暮云卿的视线落在床榻上依然昏睡不醒的女子身上，沉沉地开了口。 “说。” 又是冷冷的一个字，小七收拾起满心的震颤，弱声禀道：“……小夫人的体内，有寒气，若是属下没猜错，大概是这些日子……王爷与之交欢的缘故……属下猜想，每次房事过后，小夫人浑身冰冷僵直，半分动弹不得，就是因为，王爷将身上的毒转移到小夫人身上了……” 小七话音一落，暮云卿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喑哑的声音，层层寒意，“你说什么？！” “王爷别担心……”小七忙俯身道：“不会一直这样的。王爷身上的寒冰散已经解了，内力如今也恢复了大半，可见小夫人的玉体是适用于王爷的。只是……小夫人的身体虚弱不少，虽然体内有王爷为她输送的内力支撑着，可是她却不会化为己用，方才……如此脆弱。” 暮云卿眉峰微蹙，“你的意思是，若要解她身上的寒气，需得让她学武才是。” 小七：“王爷英明。” 暮云卿唇角的弧线微微下沉，良久方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七忙扶着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迟疑道：“王爷……小七的鞭子，还没有挨足……” 暮云卿坐在床沿，头也不回，淡淡道：“那就出去挨足了，二十鞭，一鞭也不许少。” 小七：“……是。” 他默默退出去，一脸忧伤，就知道，王爷如今有了小夫人，心里哪还有他的位置…… 第034章 认错 周围终归宁静。 月光射进窗子，将窗影一格一格地烙在地上，室内燃着凝神的花香，如今却让人心烦。 暮云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叶绾，一动不动。 不知怎的，看着她如今隐忍沉静的面容，他一丝儿气也生不出来，只觉得满心的躁。 脑海中不停浮现着她被迫承受他侵入的那一刻，她软声求饶：“我不舒服……” 她不是在说谎，也不是在推拒，她是真的——不舒服。 波澜不惊的心，突然泛起了层层涟漪，破天荒地，感到一些心疼。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事情。 叶绾的眉睫，在熹微的烛光下微微颤动着，这细微的变化，一丝不落地落入他的眼中。 暮云卿眸光闪了闪，忽然开口，“既醒了，又何必装睡？” 整个空间安静无比。 叶绾是醒了，也是真的，不想睁开眼睛。 可是暮云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压迫，让她连一丝儿装睡的胆量都不敢有，只得苏醒。 眼皮子很重，然而身上那股闷胀的感觉已经消散了不少，叶绾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暮云卿一张俊美至极，却冰寒无比的脸，只一眼，她便清醒了。 他的怒气，如此肆意地流出，让叶绾眼底浮上深刻的恐惧。 这些日子，她已经充分地认识了逸王。 若用八个字来形容，便是：喜怒无常、深不可测。 她突然想起父亲曾经告诉过她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是有关西域小国宛城被灭一案。 传说，八年前，也就是皇上登基那年，为保新朝稳固，摄政王奉皇命出使西域，与其建立友好邦交关系，西域负责接待贵使的，正是宛城。 原本两国建交是一件美事，谁知宛城首领库尔木中途撕毁和约，毒杀了摄政王。 摄政王的死讯传回国的一刹那，举国上下群臣激愤。 新帝初登基，不想引发杀戮，按兵不动，召集文武大臣在养心殿足足开了三天的朝会。三日后，宛城被灭的消息传到黎国，朝野上下再次轰动。 灭掉宛城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他带领着十二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仅用了一天一夜，就灭掉了西域最强盛的国家。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那日回来时，少年手里拎着库尔木的头颅，眼睛里一丝温度也没有，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份契约书，不是与西域的和平条约，而是西域臣服于大黎的条约，那契约书，是用鲜血染红的，大黎的版图，硬生生地扩大了一倍之多。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那一年完成了两件事情：替父报仇、为大黎解决了心腹大患。 故事中的主人公，那个十四岁的少年，正是如今的逸王爷，暮云卿。 父亲当年用四个字概括了宛城被灭的过程：大开杀戒。 叶绾永1;148471591054062远忘不了，当时她听完这个故事后心里那久久难以压下的震动和恐惧。 她想起父亲在她耳边的警告：“绾儿，记住，永远不要去招惹逸王爷，永远不要。” 可是父亲还是招惹到了，得到的结果，是家破人亡，差一点，便是满门抄斩…… “你在想什么？”暮云卿沉冷不耐的声音瞬间将叶绾拉回了现实，激地她陡然一激灵。 叶绾猛然望向他，对视上他暗沉的一双眼眸，又飞快地别过眼去，心虚地不敢看他。 这一个微小的举动，成功地激怒了暮云卿，他上前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墨眸微眯，“躲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 叶绾小脸在他的手心里微微扬起，满心震颤地看着他，眼底是招惹他后深深的胆战心惊。 为了保命，叶绾只得违心开口，“王爷，奴婢知错了。” “哦？”暮云卿手劲微松，眸中泛起一股饶有兴味的探寻，“你何错之有？” 这疏懒又淡漠的语气，听得叶绾心里一悸，尝到了满满的威胁之意。 小七不过是“从犯”，都挨了二十鞭，那么她这个“主谋”，又得受到怎样的残酷惩罚？ 第035章 演戏 叶绾方才虽然昏迷着，可暮云卿和小七之间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她连累了小七，也知道今夜她在小厨房的所作所为，惹恼了眼前这尊菩萨。 秉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觉悟，叶绾不用暮云卿“严刑逼供”，便自个儿招了。 “王爷息怒……奴婢只是，想要做个小生意，赚点小钱罢了……” 暮云卿冷哼一声，捏住她下巴的手加了几分力道，便让她蹙紧了眉头，却硬是不吭声。 “做个小生意，赚点小钱，你倒是会说话。那为何不来找本王，要去找白沉？” 叶绾有一瞬间的怔愣，若她眼前之人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逸王，她会以为，他在吃醋。 可是，他是逸王暮云卿啊，全天下最不懂得情爱是何物的人，怎会吃醋？ 叶绾斟酌着开口：“因为，白三爷是举国上下最懂做生意之人，又是王爷您的表弟，是自己人不是吗，奴婢不知道，这犯了家规的哪一条，若是奴婢做错了，任凭王爷责罚。” 她态度温顺，字字恭谨，无辜的模样倒真像是暮云卿在欺负她似的。 暮云卿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心里发怵，才缓缓放下了手，饶过她的下颌。 随着他坐直身子，那强大的压迫感也消失不少，叶绾这才从心底缓缓舒了一口气。 只是一口气还未完全吐出，紧接着又听到暮云卿冷冷地开了腔，“你很缺钱？” 叶绾心里一格，下意识地反应就是：废话！明知故问嘛！当然缺钱！ 脸上却不敢表露丝毫怨愤，“……是。奴婢，需要钱来安顿弟妹。” 暮云卿瞥她一眼，顿了顿，“明天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叶绾一怔，他竟然主动提出，给她钱？ 他会这么好心？ 她愈发觉得眼前之人喜怒无常。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怒火中烧地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现在却主动对她施以援手，这前后的反差太大，让她都有些应接不暇，甚至，不知所措。 只是，头脑中有一份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别被他的小恩小惠给俘虏了，他是你的仇人！ “不用了。”叶绾微微笑着，断然拒绝，“奴婢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暮云卿的眼刀冷冷地扫过来，叶绾十分迅捷地低下头，躲开他充满着压迫感的冰冷视线。 “你是第一个，敢对本王说不的人。” 暮云卿声音淡淡，却让叶绾心里猛地一颤，不由抬起头来看着他，触到他眸中的寒意。 “王爷……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叶绾垂下眼眸，无力地辩解。 暮云卿抬起眼皮，“小七的钱，白沉的人情，你能欠的都欠了，这个别人，指的是我？” 叶绾整个身子，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僵住了。 她惊讶极了，为何这个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地就戳穿她的心事，不给她一点点防备的空间。 他说的没错，全天下这么多人，她谁的钱都可以借，谁的情都可以欠，惟独不能是他。 因为任何人的钱和情，她都可以还，付出同样的代价便是了，可是暮云卿不同。 他是害她父母双亡之人1;148471591054062，他是害她无家可归之人，他夺了她的身子，夺了她的清白，他将她的尊严和骄傲狠狠践踏于脚下，他毁了她的一切，他欠她的，一生一世都还不完…… 在答应做他侍妾的那一刻，她就下定了决心，所有的冤屈和血泪，总有一天她会讨回来。 她不允许他还回来分毫，那样，这笔血债就算不清了，她要如何痛痛快快地讨回来？ 咽下心头所有的屈辱和怨恨，叶绾嫣然一笑，“王爷说笑了，您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的夫君，是奴婢的天，是奴婢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之人，又怎么会是外人呢？只是……母亲教导过，女人要立足于世，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奴婢不敢成为王爷的拖累，还是自己来吧。” 暮云卿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笑的真假。本王难得发一回善心，你不要便罢，从今以后，别指望本王会给你一文钱。你要做生意，随你去，只一件事，不许打着逸王府的名声出去招摇撞骗，挣了赔了都算你自个儿的，若是惹了祸，自己解决，别指望本王会给你擦屁股。” 叶绾心头冷冷一笑，脸上却诚惶诚恐，“当然，奴婢省得的，谢王爷成全。” 第036章 采菊 逸王府有一处很宽敞、很偏僻的侧院，叫做“采菊东篱”，是铁血十二骑的住处。 叶绾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兜兜转转了大半个王府，才算是找到了这处院落，按照方位，她清晰地辨出这处院落和自己所住的冰璃苑恰好位于对角线的两端。 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 难怪会走这么久了…… 她不由拧眉，这日后想要过来寻小七，还真是不甚方便，很是费时费力气啊。 她扶着院落的1;148471591054062拱门喘了两口气，抬起衣袖涔了涔鬓角的汗水，才踏步迈入“采菊东篱”。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胜景，让她整个人瞬间怔愣在那里。 没有预料中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而是木槿花丛，潺潺流水，还有，鸟儿啼叫的声音。 秋季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红的、粉的、白的、黄的、紫的……姹紫嫣红，花开遍地。 在这“乱花渐欲迷人眼”中，叶绾看见了立于花丛的一位男子，敝旧的衣衫，白皙的肌肤，乌黑的发，他正在给菊花扦插，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眼皮都不抬，只专注于眼前事物。 往前走了几步，叶绾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铁血十二骑的十二个人，她都是见过的。可是，并不能对号入座。熟的，只有小七一人。 “你是……”她刚要出声询问，不知道眼前这个是排行老几的哪位爷，那人便抬起了头。 他望着叶绾，嘴角挑起一抹疏淡的笑容，“小夫人是来找小七的吧，他在里头呢。” 叶绾微微一怔，旋即轻轻一笑，“多谢。” 不再打扰人家，她自顾提了裙摆往里屋走，岂料越往里走视野越开阔。 庭院深处，竟然还建有一座池塘，小桥流水，桥上玉亭高低错落，造型古朴淡雅，精美别致，与满池的睡莲恰好相映成趣，景色怡然，恍惚间，她有种置身于扬州瘦西湖的错觉。 位于俗世皇城之中的逸王府，竟然有如此人间仙境，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真真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 叶绾正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难以自拔，就听见内室传出来大呼小叫的声音，阵阵哀嚎。 她被那气势磅礴的鬼哭狼嚎给唬在了原地，听这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是出自谁的口。 除了小七，谁还会这般厚脸皮，谁还会这样没出息。 叶绾只道自己来的及时，却没想到，她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除了小七，还有一个人。 软榻上，小七正赤着上身趴在那里，疼得龇牙咧嘴，而正在给他上药的，是一位冷毅的蓝衣男子，之所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是因为此时此刻他浑身散发着寒意，好像正在发怒。 这又是哪位爷？ 叶绾心念刚转，就听到将脸埋入枕头中的小七呜呜咽咽的哭声，“……四哥，小七求你别给小七上药了，您这哪儿是上药啊，这简直是上刑，你就不疼轻点儿吗，疼死我了……” 老四将目光淡漠地从叶绾身上收回来，冷冷地斥道：“疼就闭嘴，别喊也别叫！” 声音，仿佛淬了万年寒霜，听得叶绾心里都跟着打颤。 不过她倒是搞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张冰块脸，是铁血十二骑的老四。 小七不敢再大声地嚎，却还是小声地哼哼唧唧，“王爷好狠，一点儿也不疼惜小七……” 叶绾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的撒娇和抱怨，看着他背上的鞭伤，心里不由泛起愧疚。 “还敢抱怨王爷，我看你是挨打挨得轻了，敢在王爷面前捣鬼，你这不是存心找死么！” 老四没有一丝心疼，抬手就在小七的屁股上拍了一把，疼得他“嗷呜”一声，扬起头。 这一声惨叫还没完全喊出来，就被从天而降的叶绾给吓得憋了回去，“哎呦我天……” 他惊得一下子翻身而起，却忘了背后有伤，这一动弹，身后像是在油锅里爆炒了一般，疼得他连都白了，也顾不得疼，手忙脚乱地从一旁捞过被子盖在身上，惊慌失措地看着叶绾：“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叶绾轻轻一笑，也不理他，只对老四行了一礼，“四爷，我来给七爷上药吧。” 老四冷着一张脸，只象征性地说了句“劳驾小夫人”，便抬步离开了，留下他们两个人。 小七看着四哥离开的背影，眼睛都瞪直了，心里狂喊：四哥，你就这么把我抛弃了？ 忒不仗义了…… 第037章 朋友 叶绾站在那里，看着小七一脸怨念的模样，心底失笑，“快躺下吧，身上不疼吗？” 小七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她，结结巴巴道：“小夫人，您……您到底要干嘛呀？” “给你上药啊。”叶绾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银瓶，晃了晃，“这下子银霜可派上用场了。” 小七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趴下了，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脊背。 叶绾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满口的凉气，乖乖，这也打得太重了…… 只见小七整个脊背都布满了血痕，田埂交错一般，二十下鞭子，倒像是一百鞭那样重。 叶绾忍着满心的愧疚和惊惧，坐在软榻边上，将银霜倒在指尖，轻柔地给小七上药。 小七舒舒服服地躺在软榻上，脸颊绯红，身心总算是得到了些许安慰，连一声都不吭了。 叶绾上药，比四哥可舒服多了，再加上抹的是银霜，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很清爽。 “明明有银霜，为何不用，偏还要用紫霜呢，这不是自己找罪1;148471591054062受？”叶绾不解地问。 小七趴在枕头上哼哼，“大哥不让用银霜，说是紫霜药性烈，正好能让我好好长长记性，还特意安排四哥给我上药，兄弟几个，四哥是最没耐性的了，偏偏二哥忙着养花，没空管我。” 叶绾了然，“喔，所以外头拾掇花草的那个，是二爷？” “嗯。”小七点点头，“他就爱倒腾这些花花草草，这满院子的花，都是他亲手栽种的。” 叶绾赞赏地点了点头，那铁血十二骑的老二，看上去更像是隐士，可不像什么暗卫。 药膏涂了满手，叶绾小心翼翼地给小七上着药，动作要多轻柔有多轻柔，小七被她“侍候”的很享受，忍不住转回头问道：“怎么感觉，这次的银霜相较之前的，更为清凉些？” 叶绾莞尔一笑，“被你发现了，我在这里面又添了一味药，雪莲汁，止疼的效果更好。” 小七吃惊地张大嘴巴，“雪莲……那么珍贵的药材，那你还涂这么多，忒浪费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叶绾拍他一把，脸色已经不似刚才的温柔，反而添了一份凌厉。 “老实呆着，特地给你加了雪莲就是怕你太疼，仅此一瓶，你就是再要，也没有了。” 小七一怔，旋即明白了叶绾的话中之意，一颗心，狠狠触动了，感动得稀里哗啦。 如今傻子也明白了，叶绾这瓶药，是特地为他制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连王爷也没有…… “谢谢。”小七忸怩着，从枕头里发出闷闷的一声，话音未落，脸颊已染上两朵云霞。 叶绾给他涂抹药膏的手一顿，眼底忽而湿了，忍着泪道：“谢什么，原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你不怪我就好了。” 小七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朋友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见外了啊……” 叶绾眉睫一颤，抬眸看着他，“你……刚才说，我们是朋友？” “是啊，不然呢。”小七回过头来看着她，突然板下脸，“合着你没拿我当朋友啊……” 得，自作多情了，小七一脸忧伤。 “不是的。”叶绾忙道，凝眸看着他，“你别忘了，我现在是逸王侍妾，可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我帮不了你什么，搞不好还会一直拖累你，你确定，要与我成为朋友？” 小七冷哼一声，一脸不屑：“你若是相府千金，我还高攀不起呢，我不过也是一个暗卫。” 叶绾微微一怔，忽而笑了，笑得那般灿烂、开心，唇角的梨涡生出，熠熠生辉。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外传来，“交朋友怎么少得了三爷我，二位，能否添我一个啊？” 第038章 偏见 白沉一身锦衣华服，如沐春风般登堂入室。 叶绾抬眸望去，唇角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白三爷。” 白沉神色一顿，脸上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昨个儿喝酒的时候不是管我叫‘白大哥’，怎么，酒醒了就不认人了，小嫂子，你这样可不地道啊。” 叶绾被他揶揄得一笑，她本就不是矫情造作之人，就势改口，“白大哥。” 白沉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放心，我表哥是我表哥，你是你，咱这关系，另当别论。”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小嫂子’这样叫我了，听着怪别扭的，叫我‘绾儿’吧。” 白沉刚要点头，叶绾话音一顿，“不过，只能私下里叫，被王爷知道，我就惨了。” “明白。”白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踱步到小七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一大清早听说你挨了罚，就马不停蹄地给你送药来了，仗义吧？不过，你这又是犯了何事，能惹得表哥不惜动了鞭子，瞧瞧这给打的，罚得也太重了。” 这一番话听得叶绾和小七都心虚得很，很默契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像白沉这般爽朗大方、光明磊落的人，若是知道昨晚上他们玩的把戏，怕是会伤心的吧。 给小七上完了药，嘱咐他好好养伤，叶绾便和白沉一道走了出来。 走出去数丈，白沉见叶绾一脸沉思的模样，不由问道：“在想什么，都出神了？” 叶绾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木匾上“采菊东篱”四个大字，悠悠道：“我在想，像逸王爷这样的人，如何会允许王府里有这么一处清幽淡雅的所在，未免太格格不入了。” 白沉闻言不禁一笑，饶有兴味地问道：“在你心里，我表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绾抿了抿唇，十分直白道：“冷血、无情、霸道、自私，还有……野蛮。” 白沉微微一怔，旋即爽朗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淌出来，“我的小嫂子，你是真敢说啊。” “既是事实，还怕人说么。”叶绾一脸不以为然，一点祸从口出的危机感都没有。 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白沉也收敛了笑容，迟疑道：“你……似乎对表哥有什么偏见。” 叶绾心头冷笑，不，她对暮云卿没有偏见，只有仇恨。 “表哥这个人吧，冷是冷了点，但是心是好的，就说我吧，我爹一心想让我们兄弟几个都走上仕途，为了阻挠我做生意，家法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要不是表哥明里暗里的帮我，恐怕我现在已经被我爹活活打死了……表哥这个人啊，心思重，性子又冷，让人不敢与之亲近，但只要他打定了主意对谁好，就真的会对他很好很好的，锦王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叶绾眸光一闪，打断了白沉的喋喋不休，“锦王？你指的，可是逸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是啊。”白沉点点头，“你可曾见过云轩？那也……是一个妙人啊。” 叶绾轻轻摇头，对于那位锦王暮云轩，她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知道是位特立独行的王爷，年纪轻轻便退隐江湖，不喜庙堂，常年在外游历，所谓的“锦王”，不过是一个头衔。 传言暮云卿十分疼爱这位胞弟，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只是帝王家的情谊，能有几分真？ 不愿意再听白沉讲暮云卿的好话，叶绾漠然道：“白大哥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态度的生硬，白沉道：“这么急着回去吗，我特意走这一遭，除了给小七送药，还想跟你说一下生意的事呢，那……你有事的话你先去忙好了，我回头再找你。” 叶绾心里一格，刚才光顾着耍自己的小性子，倒是差点把“财神爷”拒之门外了。 见白沉提步欲走，她忙将人拉住，“哎，等等……内个，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咱们还是聊聊生意吧，我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白沉转头，看到她不好意思的笑容，心里了然，倒也不摆架子，“那，去我那儿坐坐，咱们详谈，我刚刚打听出一些眉目，这桩生意，可大可小，真不是一件三两句能说完的事儿。” 叶绾忽而想起府中的规矩有一条是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外出，她就这么跟白沉走了，1;148471591054062暮云卿回头要是知道了能饶了她吗，可是……机不可失，如果她前去请示，暮云卿不一定会准。 短短的时间，叶绾思虑万千，终究咬了咬牙，一横心，“走，去你那儿。” …… 听雨轩 茶香氤氲，暮云卿处理完文牒，接过老五递上来的清茶，淡淡问道：“小七怎么样了？” 老大拱手禀道：“回王爷，被属下狠狠打了一顿，现在正趴在床榻上养伤呢。” 暮云卿淡淡“嗯”了一声，放下茶杯，又问，“上药了吗？” 老五给他添茶，温润一笑，“四哥正给他上药呢，嗷嗷怪叫的，吵得大家脑仁疼。” 暮云卿嘴角轻勾，貌似不经意道：“不是研制出银霜来了吗，把那个拿给他用。” 老大鼻间发出“哼”的一声，“王爷别担心，那臭小子皮糙肉厚的，紫霜足以治他的伤。” 暮云卿凉凉地抬眸看他一眼，“本王的话，听不懂吗？” 眼看王爷作色，知道他惯是疼小七那个小东西的，不愿惹他不快，忙颔首应了下来。 暮云卿脸上的寒意还没完全散去，教训他道：“当老大的，树立威信固然重要，小的犯了错，教训一下也是使然，可下手得有分寸，你那二十鞭挥下去，小七得旬日下不了地，对待弟弟不能像对待仇人那样，皮糙肉厚，你真当他们是铁打的呢。” 老大被自家王爷训得抬不起头，尤其还当着弟弟的面，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还只能应着。 老五在一旁听着，在心中连连给自家王爷竖大拇指，这字字句句，完全说到心坎里啊。 他十分狗腿地给暮云卿递上一杯茶，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春光灿烂。 老大偷眼瞧暮云卿的脸色，便看见老五脸上的笑容，顿时一脸黑线，至于笑得这么灿烂！ “老五，当着王爷的面，你说句实话，我打你们狠吗？”老大一脸阴郁地问道。 老五心里一格，脱口而出，“简直不太狠！” 暮云卿笑了，老大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气氛正微妙之际，有侍卫敲门近前禀报，“王爷，白三爷带着小夫人，出府了。” 暮云卿脸上的笑意，倏然沉了下来。 第039章 生意 叶绾随着白沉出了逸王府，就如同那鸟儿飞出了牢笼，那叫一个开心、满足。 坐在白家的豪华马车上，叶绾挑起窗帘，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们，听着热闹的喧哗声，心里感到一阵怅然，什么时候，连出来一趟都变成了极为奢侈的一件事情…… 也是，自由现在对她而言，还真就是一件无比奢侈之事。 身体不自由，心里也不得自由，被缠绕上层层的锁链，套上枷锁，禁锢住了。 白沉坐在叶绾的对面，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满是萧瑟，心里浮上一丝心疼。 脑海中掠过上次在皇宫养心殿拐角处，那一掠而过的明黄侧影，那时的她，意气风发。 唉，世事从来不如意啊。 醉生楼位于京城集市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最繁华的地带，寸土寸金，建的富丽堂皇。 白家的马车一到，立时便有小厮上前挑起轿帘，作揖行礼：“三爷，您回来了！” 白沉一副“大老板”的派头，扶着叶绾的手下了轿，一展手臂，“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叶绾轻笑，抬眸望向头顶上“醉生楼”三个金漆大字，眉睫轻颤，心里忽闪过一个念头。 “走吧。”白沉引着叶绾进去，酒楼里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的声音响彻大堂的每个角落。 白沉的出现，无疑是给喧嚷的场面投下一个重磅炸弹，众人纷纷与他问好：“三爷……” 叶绾跟在白沉后头，看着他平和地笑着，拱手与众人一一寒暄，只觉得场景似曾相识。 这些交际的场面，对她而言并不陌生，非但不陌生，反而很熟悉。 曾几何时，她就是这会场最万众瞩目的焦点，她走到哪里，男人的目光就落在哪里。 如今，也不例外—— 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贵公子哥儿来到叶绾身边，眼1;148471591054062睛巴巴地打量着她，嘴上不住地咋舌，“三爷，可以啊你，如今出场都有美女相伴了，这位美眷堪称世间绝色啊，从哪里寻到的？” 他这一出声，原本没往这边瞧的客人们也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落在叶绾身上，呆住。 叶绾今日依旧一身白裙，不染微尘的样子，素雅又动人，虽眉目间有些清冷，却不失落落大方，一举一动都透着高贵骄傲的姿态。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众人打量评论，置若罔闻，仿佛位于话题中心之人，不是她。 又或许，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聚焦，因为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叶绾是习惯了，可是烦，也是真烦。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是白沉的地盘，不可能不给面子。 好在白沉是极通人性的，听着陈家世子那轻挑的语气，面上立时沉了下来，“陈升！” 陈家世子见一向好脾气的白沉作色，一时不敢言语。 白沉招手唤来小厮，“请叶姑娘到天字上房，我一会儿就来。” 叶绾微微点头，面上一派恬静淡然，没有露出丝毫不喜，在众人的目送下随着小厮上楼。 眼见叶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还沉浸在方才的惊艳之中。 待叶绾走后，白沉气恼地捶了一下陈升，“要死啊你，这辈子是没见过美女怎么着？” 陈升摸了摸被白沉捶痛的胸口，嬉笑道：“美女见过不少啊，可这样的天仙可不多见。更何况……能受到你如此礼遇的姑娘，肯定不是俗人。此人姓叶，叶姓美女，京城并不多啊。” 白沉沉着脸色，听着陈升在那儿自言自语，心头冷笑，瞎了你的狗眼，使劲儿想去吧。 他不再理会此人，大步踏上了楼梯，都快到顶了，听见身后的大呼小叫，“叶姓美女，此人该不会是……” 白沉在楼梯口站定，冷冷地朝陈升看过去，陈升吓得立刻噤声，忙不迭地溜回了座位。 他倒不是怕白沉，虽然白沉家世显赫，但他毕竟没有官位，两个人从小厮混着长大，互损出糗的事情多了去了，他真正害怕的，是这叶姓美女背后的男人，逸王爷，可是个狠角色。 他猜到了，这位姿容绝丽、气质出尘的叶姓美女，大概就是曾经的相府千金，叶绾。 也是如今逸王府的，侍妾。就算是侍妾，那也是逸王爷的女人啊，惹不得。 …… 叶绾坐在天字上房静静地等着，悠闲地饮着茶，看着小厮端来酒壶和一盘盘的小菜。 小厮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她，但都偷偷瞧着，那小心翼翼的好奇目光让人不禁好笑。 叶绾心里暗暗后悔，出来的太急，早知道就易容了，也不用引来这么些个麻烦。 正想着，白沉踏门而入，正看到小厮偷眼打量叶绾的场景，断喝一声，“你做什么呢！” 小厮被白沉吓得差点砸了手中的托盘，抱紧托盘，对白沉躬了躬身，忙不迭地开溜了。 白沉那叫一个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让你见笑了，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叶绾嘴角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浑不在意的模样，“无妨。” 待白沉落了座，叶绾方收敛了笑意，“我时间有限，咱们开门见山吧。” “好。”真正谈起生意，白沉也正色起来，“是这样，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你之前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新颖，实施起来，虽然有一定的困难，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看这样行不行……” 两个人畅聊起来，唇齿交锋，你一言我一语，喝着酒侃着生意，好不畅快。 “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你想要先将产品放在贵妇小姐之间试水，借着她们的使用引领潮流，我的想法恰好与你相反。全京城的贵妇小姐不过凤毛麟角，她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极为宝贝自己的那张脸和尊贵的身子，轻易不会尝试新事物。可是青楼乐坊就不一样了，那里的姑娘们接触市井的东西多，争奇斗艳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样的东西都敢尝试。胆子大，出手也大方，只要是好东西，她们从不吝于财产。青楼乐坊人多嘴杂，只要她们用的好，消息很快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入那些名门贵妇、郡主小姐的耳中，还怕没有市场吗？” 白沉听着叶绾这一通长篇大论，惊叹当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真新鲜呢。 第040章 出手 白沉惊讶地看着叶绾，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叶绾淡淡一笑，“我也只是初步设想，至于具体要如何实施，还得仰仗白大哥精心安排。” 白沉忍不住赞叹，“你已经帮我解决最大的一个难题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那是自然，我出府不易，日后若是有其他变数，白大哥尽管来王府找我。” 叶绾举起酒杯，“还是那句话，这桩生意若是做成了，我不会亏待白大哥的，我敬你。” “事情交在我身上，你放心便是。”白沉语意笃定，也端起酒杯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都融在了杯中的酒水里，一口干了下去。 酒喝得差不多了，生意也谈的差不多了，眼看天色渐晚，叶绾不再耽搁，刚要起身告辞。 “长姐……”稚嫩脆生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叶绾闻声一怔，望过去，竟然是幼弟叶寒。 不只是他，二妹叶喜、三妹叶锦都跟在叶寒身后，乍然出现在这里。 叶绾瞪大眼睛，站起身走过去，不敢置信：“寒儿，喜儿，锦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询问的目光朝白沉看过去，白沉轻笑：“为了方便你日后照顾弟妹，我就擅自做主把她们都接过来了，事先也没跟你打招呼，希望你不要见怪。” 叶绾彻底动容，她自然知道白沉一定是知道她手头紧，无法弟妹提供更好的生活，所以才将他们接来了醉生楼，这里是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比她租的那处客栈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她和白沉见了不过聊聊数面，喝过两次酒而已，交情算不上多深，可他竟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果真是至情至性之人，便为这个，她也交定这个朋友了。 她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的酒，举起，凝眸望着白沉，“白大哥，你对绾儿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还望白大哥能够代我多多照顾我的弟弟妹妹，叶绾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总有一天，待到我有能力了，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白大哥今日之恩。” 言罢，一干而尽。 听着她言辞恳切，满是对自己的感激之情，白沉有些心虚，他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欺骗啊。 谁让那个人喜欢做好事不留名呢，倒是让自己担1;148471591054062了个助人为乐的好名声，也算是赚了。 白沉连声道“客气客气”，知道他们兄弟姊妹几个有话说，便识趣地从天字房退了出去。 叶绾拉着弟弟妹妹到桌边坐下，将最小的弟弟叶寒环在怀里，“你们何时来醉生楼的？” 叶喜回道：“姐姐走后的第二天，白大哥就亲自到客栈，将我们接到了这里，我们原本不跟他走，但他说他是姐姐的朋友，客栈的掌柜口口声声说他是白三爷，我们就跟着过来了。” 叶绾心里一格，不由疑惑，她和白沉认识不过是这两日的事，他如何会提前将弟妹接来？ 心念刚刚转过，怀里的叶寒便开了口，“姐姐，你在逸王府，过得好吗？” 叶绾垂下眼睑，心里泛起一丝酸涩，捏了捏叶寒的脸颊，笑道：“姐姐过的很好。” “可是姐姐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你以前笑起来，不是这样的。”叶寒低声道。 叶绾眼底不由湿了，她的喜怒哀乐，也只有在自己最亲的家人面前才会表露出来。 哪怕心里再苦，在人前，尤其是那个男人面前，总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只能把所有的屈辱和怨恨都往心里藏，只有现在努力地笑，有一天才有机会让那个男人哭……让那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忏悔他犯下的罪过，是她目前活着最大的动力。 报仇，永远要比报恩来的更加痛快和彻底，它是成长的催化剂，也是心灵的腐蚀剂。 可是现在，叶绾需要仇恨，需要有一个助力来帮助她快些强大起来。 只有变得强大，她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保护自己的亲人不受伤害，才能够，在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灾祸时不至于束手无策，为了她的弟弟妹妹，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强大。 姐弟妹几个说了一会儿话，叶绾叮嘱叶喜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便要从醉生楼离开了。 叶寒恋恋不舍地牵着叶绾的手，一直将她送到门口，也叮嘱道：“姐姐，千万要保重。” 叶绾看着小大人模样的弟弟，心里一片暖意，摸了摸他的小脸，轻声道：“姐姐会的。” 刚要上马车，从酒楼里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人，因喝醉酒不稳，整个人撞到门框上。 巨大的响声吓了众人一大跳，纷纷回头望去，叶寒却是在看到此人的一刹那，小脸刷地一下子白了，下意识地就朝叶喜身后躲去，叶绾正站在马车旁，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弟弟反常的举动自然落在她的眼里，让她微微蹙了蹙眉头，抬眸往那个酒鬼身上看去，眉眼一眯。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男子就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大呼小叫起来，小厮上前安慰，也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了，嘴上骂骂咧咧的，一身的锦衣华服，腰间束着玉带，浑然是个纨绔子弟。 他今儿喝得不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疯癫的状态，身子都站不稳，推开小厮的手，摇摇晃晃地站着，却在看到叶寒的一瞬间眼睛都跟着放了光，“咦，小寒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声“小寒儿”叫的叶寒脸色一白，叶绾的脸色却是黑了，询问的目光朝白沉看去。 白沉心中暗叫不妙，轻咳一声，附上前对叶绾道：“此人是护国公家的少爷，陆彦平。” 护国公家的少爷，那不就是陆茹萍的兄弟？ 叶绾心念一转，再望向陆彦平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寒意。 面对陆彦平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目光，叶喜警惕地看着他，护着叶寒往后退了几步。 陆彦平双目巴巴地盯着叶寒，欺身过来，嘴角露出几分淫笑，“好你个小寒儿，竟然躲到这里来了，害得爷巴巴地想了你好几天，是日盼夜盼啊，想清楚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府，做我的小宠儿啊，少爷我保你吃香喝辣，比跟着你那个作侍妾的贱婢姐姐可要好多了……” “啪！” “啊……” 连着两声响从陆彦平的身上发出来，一只绣花鞋直中他的嘴巴，抽得他身子一个趔趄，又撞在了门框上，“咚”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周围响起阵阵嗤笑，陆彦平半天缓过神来。 “谁，谁敢偷袭我？”陆彦平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捂着嘴巴，气急败坏地大叫。 “那么臭的嘴巴，就应该好好收拾收拾，我的弟弟，也是你能随意轻侮的！” 叶绾冷冷的声音穿越人海传入了暮云卿的耳朵，他垂眸看着她的一只脚，已没了鞋子。 这个女人，是真的什么都敢做啊！ 第041章 闯祸 醉生楼本就是个热闹的所在，门口的动静自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不一会儿便人满为患。 如今的叶绾，可全然不似之前那个恬静端庄的女子，浑身散发着不容人靠近的寒意。 白沉侧眸看着她，满心说不出的惊愕和讶异，叶绾的凌厉之气透着肃杀，气势夺人。 短短两日的功夫，他在这女子身上，看到了不下三四种姿态和气质，如此百变。 陆彦平俯身捡起了脚底下的绣花鞋，捏在手里，朝不远处的叶绾望过去，双眼立刻亮起。 “好漂亮的姑娘，你是谁家的小姐……不对，你刚才说，小寒儿是你的弟弟，那你……” 他心中一震，旋即恍悟，看了叶寒一眼，嘴角浮出一丝邪笑，朝叶绾走了过去。 “我说呢，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将叶寒从护国公府带走，敢情是叶大小姐，失敬失敬。”陆彦平假意地颔首，拿捏着那只绣花鞋，咋舌道：“这鞋子的做工好粗糙，我家婢女都不穿这种粗布制成的绣花鞋了，叶大小姐穿着不扎脚吗。呀，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相府千金了，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逸王爷的侍妾吧，啧啧啧，相府千金沦落至此，惨呐！” 没等叶绾说话，白沉的脸色沉了下来，“陆彦平，会不会说话，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陆彦平轻蔑一笑，满是酒意的浊气从口中喷洒出来，“本少爷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这样说呢。我二姐是逸王府的侧王妃，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只有给我姐姐磕头擦脚的份儿，我姐姐如今是她的主子，我也是她的半个主子，叶绾，见了我，怎么不给我下跪行礼呢？” 他欺身上来，脸上满是挑衅的意味，白沉忍不住要上前推开他，却被叶绾拦住了。 她脸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被陆彦平的讥讽刺激到，也全然不顾周围众人的议论纷纷。 “鞋子还我。”叶绾没有回应他的挑衅之言，而是伸出手，冷冷地讨要鞋子。 陆彦平将鞋子往后一扬，红肿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你将鞋子扔到本少爷的脸上，还敢跟我讨要鞋子，好大的胆子！冒犯本少爷，你一个小小的侍妾，担待得起吗？” 叶绾抬眸，冷冷地看着他，“我再说一遍，鞋子还我。” 气氛骤然冷凝下来。 坐在车辕上的老大看着这幕场景，眉头深深蹙起，扭头问道：“王爷，需要属下去……” “不用。”暮云卿淡淡道，一点儿出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他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个挺身而立的女子，视线精明优雅，眼皮底下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人群中央的陆彦平还在不怕死地挑衅着，晃着手中的鞋子，“我就不给你，你能耐我何？” 那个“何”字还未落地，一个凌厉的掌风迎面劈来，陆彦平下意识地朝后一躲，心里头一个激灵，反手便去扯叶绾的手腕，叶绾岂会让他得逞，右手瞬间变成擒拿捏向他的颈部，随即抬腿奔着对方的肋骨狠狠一记膝盖闷上去，疼得陆彦平一下子弯了腰！ 叶绾没想着放过他，眸中一寒，一记后肘对着他弯下的脊背就捣了上去，不死便是重伤。 这一肘子眼看就要捶下去，白沉惊得脸都变了色，只见一枚铜钱随风而至，朝叶绾面门击去，叶绾感受到风声，整个腰身朝后仰去，在半空中化成一道弧形，姿势敏捷又轻盈。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叶绾的双手在地上一撑，旋即灵巧地一跃而起，目光又顺着那枚突如其来的铜钱望去，眼看着那铜钱在空中划了一道弧，飞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那马车停在喧闹的街市，看起来其貌不扬，1;148471591054062朴实无华，却引来了众人连连的惊叫和讶异。 马车的车辕处，绘有一只夔龙，还有一个深刻的“逸”字。 这是，逸王府的马车。 所以，马车里坐着的人，是逸王爷！ 叶绾自然也看见了，眉睫微微一闪。 轿帘轻启，逸王暮云卿一身青衣自马车上下来，气度不凡，眉眼微微一挑，惊艳了世人。 随着他的出现，百姓们、公子们纷纷跪地行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彦平在看到逸王爷的一刹那，便觉得大事不妙，忍着一颗惊骇的心，缓缓跪落于地。 全场唯一还站着的，便只有白沉，和站在他身边的——叶绾。 叶绾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暮云卿身上，须臾不离，看着他就这样，睥睨众生地走向她。 在她身前两步远的位置落定，暮云卿凝眸看了叶绾半响，眸中的清冷寒意让人无法忽视。 他只微微眨了眨眼，叶绾就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双膝一软，低姿态地跪了下去，“王爷。” 暮云卿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风冷冷地朝白沉扫过去，看得他呼吸一窒。 “表，表哥……”白沉讷讷地唤出声，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也应该跪下示弱请责呢？ 暮云卿强大的气场压迫地众人抬不起头来，他淡淡摆手，“都起来，散了吧。”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是，忙不迭地站起身，十分迅速地从原地离开，那叫一个井然有序。 陆彦平低垂着脑袋，看都不敢看暮云卿一眼，讪笑道：“王爷，您忙，我，我先走了……” “慢着。”暮云卿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瞬间让陆彦平站稳了脚跟，连动都不敢稍动了。 缓了半响，他才转过身子，一脸谄媚地冲暮云卿道：“王……王爷，您有何吩咐？” 暮云卿眼皮都不抬，“吩咐算不上，只是有一件事，本王还是想提醒一下你。” 陆彦平心里一颤，身子弯得更低些，“您请讲。” 暮云卿淡淡道：“叶绾是本王的女人，再不济也轮不到与你下跪行礼，明白吗？” 陆彦平心头不忿，面上却依然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王爷放心，彦平明白，下不为例。” “退下吧。”暮云卿淡淡点头，一群小厮簇拥着受伤颇重的陆彦平，一溜烟走了。 众人都走了，叶绾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箭靶子，站在原地，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果然，暮云卿看着她的脚，冷冷地开了腔，“擅自出府，招摇过市。随我回府，领罚。” 白沉心里一格，刚要说话，暮云卿不理他，径自转身离去。 叶绾拦住他，看着暮云卿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妹妹。” 说罢，她便穿上鞋子，小碎步跟了上去，随着暮云卿钻进马车之中，辘辘远去。 第042章 罚跪 逸王府的马车，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车厢里面有一方软榻，还放有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茶具，底下竟有一个小火炉状的东西，可供烧水煮茶，旁边更有存放物品的箱子，不仅可以放东西，必要时还可以“藏人”。 马车的顶部可以自由开合，篷顶用最好的防水材料所制，即便瓢泼大雨，也不会渗雨。 里面的每一处，都绘有繁密的花纹，看上去神秘又高雅，都经过特殊设计，打磨而成。 这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出自小八之手，他擅长机巧发明，常常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造出来。 暮云卿端坐在主位上，一直闭目养神，悲催的叶绾如今正跪在案几前，给她家王爷煮茶。 一上马车，暮云卿就敲了敲案几，冷冷地吩咐了“奉茶”，便再没有理会过她。 直到一盏茶煮沸，叶绾行云流水地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奉给暮云卿，“王爷，喝茶。” 暮云卿没理她，依旧闭目调息，叶绾知道他有意晾着她，心中暗恼，却只得规矩地跪着。 她仔细思量了一下今日之事，若真说有错，她未打招呼擅自离府是板上钉钉的罪过，受罚是一定的了，但好在是白沉带她出的府，想来暮云卿也不会重罚于她；至于刚刚在醉生楼闹出的那场风波，出手伤人固然是她不对，可是是那陆彦平挑衅在前，她不过是自保罢了。 她正暗自盘算着，暮云卿凉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可是想好什么措辞来搪塞本王了？” 叶绾冷不防的，被暮云卿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来，便对视上他清清凉凉的眸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绾垂下眼睑，手中的茶杯端得高高的，手心处已经是一片烫红，她脸色不变，只低声道：“奴婢不敢，奴婢擅自出府，犯了府中的规矩，请王爷责罚。” 手上一松，叶绾心中一颤，微微抬起头来，见暮云卿已接过她手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手无声地垂下来，扶着膝盖刚要起身，就听见一声冷冷的呵斥。 “谁让你起来了？跪下。” 轿帘外面正在驾车的老大，听见里面的动静，心神一凛，暗暗叹了口气，面露无奈。 这小夫人，是真有本事激王爷的火啊！ 叶绾动作一顿，抬眸望向暮云卿，见他一脸冰寒，态度全然没有转圜，只得又跪了下去。 她心头冷笑，如何忘了，眼前之人是天底下最记仇最小肚鸡肠的男人，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了自己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暮云卿将茶杯放在案几上，声音冷冽，“你这是什么态度，本王罚你，你不服是吗？” 叶绾本不想跟他多费唇舌，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就是了。 可是不知为何，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陆彦平说的话，一字一句，皆往她的心窝子里戳。 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她已不再是叶家大小姐，可是那也并不代表，什么人都敢在她头顶上作威作福，任意打骂侮辱，陆彦平是个什么东西，护国公家的庶子，她以往从未放在眼里过！ 她先前受过陆茹萍一顿欺负，今日又遭到陆彦平的侮辱，陆家姐弟，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她可以暂时容忍别人对她的轻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暂时给他们记着，日后慢慢奉还，可是那陆彦平敢欺辱她的弟弟，那就不是能够忍耐的事情了，单看今日他对寒儿的态度，想起父亲被斩首之后，寒儿一度被一个贵公子看中，强行抢去做男宠，幸而被逸王爷所救。 寒儿一直不肯跟他透露那贵公子是谁，今日看来，那个胆大包天的贵公子，就是陆彦平！ 叶绾抬起头，昂着下巴，梗着脖子冷冷道：“是，奴婢不服。” 暮云卿听了叶绾的话，脸色一变，却并没有立时动怒，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 “王爷，擅自离府的错奴婢已经认了，您罚我奉茶，我也已经做了，那因何还要罚我？” 叶绾鼓着腮帮子，问的一脸无辜，眉宇间透着愤懑，好像自己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暮云卿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她，神色淡淡，“擅自出府的错奉茶就算罚了，你对待自己的错误倒是宽容得很。这件事权且不论，那刚才那场风波，你怎么说？本王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许打着逸王府的旗号在外头招摇过市，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都就着饭吃了？” 叶绾昂头道：“奴婢没有。” “本王亲眼所见，你再说没有！”暮云卿总算是被叶绾逼出了几分火气。 叶绾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王爷既然看见了，便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那陆彦平先出言不逊，我帮我弟弟出口恶气罢了。他说了那么多污言秽语，王爷可曾听见奴婢驳半句嘴，正是奴婢谨记王爷的吩咐，才没有当场与他争辩，至于后来忍不住动手，那也是被他逼的！” “巧言饰过，毫不悔改。叶绾，你是真觉得本王不舍得动你是吧？”暮云卿冷冷的。 叶绾跪直身子，神色比他还冷，“奴婢不敢这样想，要杀要剐，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 “你知道就好。还有件事你给本王记住了，你是本王的女人，出了王府，代表的就是本王的脸面，不能任由别人欺负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要你不滥杀无辜，由得你去教训。” 暮云卿淡淡如是，叶绾却是在瞬间瞪大眼睛，他这番话……什么意思啊？ 怎么听着，像是默认自己可以不必忍气吞声，大刀阔斧地做事呢？ 不可能啊，这话锋转得未免太快了，暮云卿，1;148471591054062他会这么好心？ 她正惊讶呢，暮云卿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人家挑衅你，你若是闲着没事主动挑起事端，惹了祸，本王可不会轻易饶了你。还有，从明天开始，我派人教你练武。” 叶绾愕然地抬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为什么要让她学功夫啊？ 她刚要开口拒绝，暮云卿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旁边跪着去，继续受罚，好好反省。” 叶绾：“……” 叶绾在一旁罚跪，心里怨念十足，暮云卿这一出一出的，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第043章 断腕 马车走的都是京城的主干道，不算颠簸，可叶绾跪了一路，仍是觉得两条腿都快折了。 暮云卿回到王府就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吩咐人将老四召来书房，就命叶绾回去闭门思过。 叶绾扶着膝盖慢悠悠地往冰璃苑走去，心里将暮云卿的祖祖辈辈问候了一遍，这辈子跟了这么个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偏生这种日子，一眼都望不到头，便更是煎熬。 刚刚踏进院落，正在扫洒的小豆子和小盖子便迎上前来，“小夫人回来了……” 盛夏和晚秋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眼见叶绾微微弓着身子，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心中大惊。 “小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叶绾，一边担忧地问道。 叶绾进屋，在软榻上落座，自顾将裤腿卷了上去，露出了两个通红通红的膝盖。 盛夏、晚秋不约而同变了脸色，她们下人出身，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一看就知道是罚跪所致，心里不由惊疑，小夫人这是被谁罚了呢，难道是王爷？ 两个人也不敢问，忙去打水拿汗巾，服侍着叶绾往膝盖上上药，疼得她频频皱眉。 不过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就肿成这个样子，自己什么时候能练出一身铜墙铁壁就好了。 叶绾悠悠感慨，拿盛夏给她扇风用的蒲扇对着自己上了药的膝盖扇啊扇，总算是舒服些。 刚歇息了一会儿，院中便传来不小的动静，大呼小叫的，叶绾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盛夏忙起身道：“奴婢去看看。” 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一把推到一旁，盛夏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叶绾眉睫一动。 登堂入室的，是怀瑾，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凶神恶煞的。 晚秋站起身，挡在叶绾面前，“怀瑾，你要做什么！” 怀瑾冷冷一笑，扬着下巴道：“萍王妃有请小夫人去瑶光苑一叙，小夫人，请吧。” 盛夏和晚秋一下子白了脸色，目光齐齐朝叶绾看去，暗暗对她摇了摇头。 叶绾看到了盛夏、晚秋在对她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去，可有些事情，岂是想躲就能躲的过去的？ 她也不慌，懒洋洋地挑眉看了怀瑾一眼，“怀瑾姑娘好大的排场啊，这是要请我的意思吗？我怎么瞧着，是要抓我去刑场呢？” 怀瑾往前走了两步，嘴角浮出一层阴狠的笑容，“是不是刑场，小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叶绾将手中的蒲扇拿到鼻间闻了闻上面淡淡的香味，懒懒道：“我若是不去呢？” 怀瑾闻言，脸上的笑容立时收敛起来，“小夫人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怀瑾无礼了。燕文、燕武，奉萍王妃之命，将小夫人请到瑶光苑，不得有误。” “遵命。”两声气势磅礴的接令，燕文、燕武冷着脸色，上来就要强行将叶绾带走。 盛夏和晚秋忙上前阻拦，急道：“不行，你们不能带小夫人走！” 怀瑾不屑的目光扫过两个人，“能不能带走小夫人，你们说了不算，给我带走！” 强硬的爪子刚要碰上叶绾的胳膊，就被她捏住了手腕，眸光寒光立现，两手稍一动力。 “啊！”“啊！” 两声惨叫自室内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怀瑾瞪大眼睛看过去，只见燕文、燕武的手腕子，就那样垂在了半空之中，如同断了一般，两个七尺男儿疼得脸色煞白，屈下了膝盖。 她下意识地捂紧嘴巴，还没看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盛夏和晚秋也目露惊愕地朝叶绾看过去，只见她拍了拍手掌，慢悠悠地放下自己的裤腿。 叶绾悠悠然道：“我这个人有洁癖，最讨厌脏东西碰我。我跟你们走便是，别动手动脚。” 她缓缓站起身子，面无惧色，直直地冲白了脸色的怀瑾走过去，“还走吗？” 怀瑾整个人像吞了一颗苍蝇似的，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叶绾，竟然会有这么高深的武功，没听说过叶相的千金懂武功啊，难道是调查到的消息有误，叶绾她深藏不露？ “小夫人，您别去，别去……”盛夏和晚秋拉着叶绾的衣袖，急得直掉眼泪。 叶绾摸摸她们的小脸，淡淡笑道，“我本不想惹事，可是事情找上门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放心吧，我没那么好欺负，任由别人呼来喝去。你们乖乖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她瞥一眼院中被打得站不起身的小豆子和小盖子，眸色一冷，将袖中的银霜掏出来，交到盛夏手中，嘱咐俩人道：“这银霜治外伤可以，内伤却不行，你将银霜给他们两个抹上，若是不够，就去采菊东篱找七爷讨要，让七爷给他们开点治内伤的药，至于1;148471591054062药钱，先欠着，回头我想法子补上，记住了吗？” 盛夏和晚秋哭着点头，小夫人这架势，怎么看都是交代后事的模样，由不得她们不担心。 怀瑾在一旁嘲弄道，“小夫人还真是会做人心，不过下人而已，用得着这么惺惺作态？” 叶绾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起码我尽我的所能照顾他们，至于你们，为萍王妃鞍前马后、断手断脚，只怕她也不会对你们怜惜吧。我可是听说，前阵子有人被萍王妃罚跪在门外，跪了一整个下午呢，你的忠心，换来的，只是这个而已吗？” 怀瑾面色一僵，心头涌上一阵屈辱和悲愤，硬挺着冷冷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萍王妃她，待我很好，我可是她的陪嫁丫鬟，她刚刚扶了我做通房丫头，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是么。”叶绾不屑一笑，“扶你做通房丫头，不过也是为了借你的身子讨她自己的恩宠罢了，可惜的是，你的这具身子，并不能够讨王爷的欢心，这样想来，你也实在可怜得紧。” “你闭嘴！”怀瑾被刺中了心头之痛，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冲叶绾脸上掴去。 叶绾毫不费力地捏住她的手腕，冷冷道：“怎么，又想打我，你还真是打上瘾了。若是想像那两个狗东西一样断了手腕子，你就尽管来惹我，你欠我的那些巴掌，我给你记着呢！” 她冷冷地放开怀瑾的手腕子，姿态沉然地往外走去，“走吧，可别让萍王妃等急了。” 第044章 私刑 日暮时分，灰蒙蒙的乌云大片大片地铺在天空，云层缓慢地移动着，风雨欲来的征兆。 叶绾步履轻盈地朝瑶光苑走去，身后跟着怀瑾和那两个打手，看起来倒像是她的跟班。 怀瑾跟在叶绾的身后，看着她气定神闲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 等着瞧吧，进了瑶光苑，很快她就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看她还会有这么好的气色，萍王妃的手段一使出来，保管吓得她面如死灰，生不如死。 得罪了萍王妃，叶绾就只有死路一条！ 叶绾能猜到，陆茹萍“请”她来的目的，八成是为了在醉生楼闹出来的那场风波。 京城就这么大点地儿，她将陆彦平打成那个样儿，消息肯定很快传到陆茹萍的耳朵里了。 知道陆茹萍今天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她心里倒是真没有多少畏惧，她不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主儿，上次在这儿受的委屈，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呢，她可不想再让自己遭受一次。 进了瑶光苑，陆茹萍竟已然等不及在院中等她了，秀美的脸上黑沉沉的，双眉微挑。 叶绾刚刚踏进院中，还未行礼，院门便“啪嗒”一声在身后关上，走出来几个妈妈。 瞧这架势，是铁了心要对她动私刑了，叶绾索性也不跪了，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 怀瑾疾走两步来到陆茹萍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陆茹萍瞟一眼那两个打手，看着他们惨白的脸色和那断了的手腕，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冷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 那两个汉子灰溜溜地离开了，陆茹萍冷沉的目光便落在叶绾身上，看着她云淡风轻的一张脸，心里便更觉气怒，狠狠地拍一下座椅扶手，厉喝一声，“大胆叶绾，还不给我跪下！” 叶绾神色波澜不惊，“奴婢无错，为何要跪？” “无错？”陆茹萍冷冷一笑，“惹了这么大的事，把我的弟弟伤得那么重，你还敢站在我面前狡辩，说你无错！叶绾，你当真以为凭着王爷的宠爱，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叶绾凝神片刻，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敢。” 陆茹萍唇角浮出一丝讥讽，“不敢？做了都不敢，这是怎样的不敢法？王爷肯纵容你，我却不能无视府里的规矩，身为王府侧妃之一，我有权对一些不懂规矩的贱婢进行惩处。宋妈妈、朱妈妈，你们都是府里的老嬷嬷了，对这府中的规矩最是清楚，小夫人未经允许擅自离府，该如何处置呢？” 宋妈妈上前躬身禀道：“回萍王妃，按府里的规矩，应该罚跪一个时辰。” 陆茹萍淡淡点头，抚弄着手上的华丽护甲，“那冒犯主子，又该如何惩处呢？” 朱妈妈也忙走上前来，“禀王1;148471591054062妃，这冒犯主子的过错可大了，轻则处以鞭刑，重则杖毙。” 怀瑾站在陆茹萍身后，听着宋妈妈和朱妈妈的话，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茹萍笑了笑，嘴角轻挑，“叶绾，对于本宫指定的两条罪，你可有什么话说？” 叶绾淡淡道：“王妃费心了，擅自离府的错，王爷已经罚过奴婢了，不瞒王妃，王爷从醉生楼将奴婢接回来，可是罚我跪了一路呢，现在膝盖都是肿的，怀瑾是看到的，您不信的话，问问她就知道了。” 陆茹萍脸上骤然变色，叶绾这话是在告诉她，醉生楼门前的风波，王爷也是知道的。 王爷，竟然亲自去醉生楼接叶绾回来，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她的弟弟彦平！ 嫉妒、屈辱、愤怨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陆茹萍狠狠绞着手中的锦帕，眼底露出清冷的光。 “宋妈妈、朱妈妈！” “老奴在。”两个人齐声应着上前。 “给我撕了这小蹄子！”陆茹萍勃然大怒，整个面目都显得狰狞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宋妈妈和朱妈妈神色一凛，颔首应是，撸着袖子就朝叶绾走去，蓄势待发要将她摁倒。 叶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恬淡道：“萍王妃，你在府中滥动私刑，就不怕王爷怪罪？” 陆茹萍清冷一笑，“我堂堂一个王妃，要处置小小的侍妾，还需要知会王爷吗？别说王爷日理万机，没空理会这档子小事，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我的背后，是护国公府，而你不过一个罪臣之女，无依无靠，你觉得王爷会选择护着你，还是护着能够给予她支撑的我？” “我知道了，你是摆明了要仗势欺人。”叶绾轻挑弯眉。 陆茹萍轻轻抚了抚云鬓，嫣然一笑，“你说对了，本宫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如何？” 眼看着那两个妈妈走到眼前，叶绾一笑，“既然王爷不会帮我，那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话音一落，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见她怎么出手，便见宋妈妈和朱妈妈已经翻身倒地。 两个老骨头被叶绾两道强劲的掌力推出去两丈远，正好倒在陆茹萍的脚下，哎呦惨叫。 陆茹萍惊愕地站起身子，垂眸看着蜷缩成虾米状的两个嬷嬷，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叶绾也惊到了，低头去瞧自己的两个手掌，她只用了三成的功力，怎么这么猛啊！ 难道，真像那天晚上，小七对暮云卿说的，她身上，已经有了暮云卿输送给她的内力？ “叶绾，你竟然敢还手，竟然还敢当着本宫的面放肆，你是真的想死吗？” 陆茹萍断喝，气得简直七窍生烟。 叶绾收了手掌，无辜地瞪大眼睛，“我不想死啊……对不住啊两位妈妈，下手重了些。”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老人家下手这么狠，可是她的话听在陆茹萍的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陆茹萍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知道光靠这几个老东西是治不住叶绾了。 “来人呐！”她喝命一声，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立刻闻讯赶来，行礼道：“参加萍王妃。” 叶绾眉睫微微一颤，陆茹萍竟然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了这么多打手，暮云卿知道吗？ 陆茹萍指着叶绾，狠狠道：“将她给我拿下，关进水牢里去，关她个三天三夜！”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天空中“轰隆”一声雷鸣，响彻云霄，震得人头发发麻。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045章 吐血 书房里氤氲着茶的香气。 暮云卿端坐在上首的位置，正在和坐在下首处的老大和老四商议“要事”。 老大凝神片刻，沉吟道：“王爷想让小夫人学武功不是不可，在醉生楼门口她教训陆公子的那几下，招式灵巧、身手敏捷，一看就是练家子，是个习武的材料，只是，学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您可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暮云卿凉凉地看他一眼，“这些，还需要你来告诉本王吗？” 老大讪讪一笑，“属下多言。” 暮云卿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一旁的老四身上，“有话就说，做出那副样子给谁看？” 老四心情确实不怎么爽，脸色便也不甚好看，“王爷，属下不解，您为何一定要让小夫人学武啊，还让我教她？我的脾气可不好，小夫人细皮嫩肉的，又是主子，打不得骂不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属下不想接。” 老大听得一脸黑线，只觉得心都颤了，冷斥一声，“小四，放肆，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老四脸上露出几分不服气，却也不辨，起身便跪了，“王爷，您打我一顿吧，我不想教。” 暮云卿神色淡淡，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声音清冷，“皮子痒了想讨打，本王成全你。不过挨完了打，该教的还得教，还得给我好好教，本王定期审查，教不好，连你一起罚。” 老四鼓着腮帮子，满脸写满了不服气，却也知道王爷的命令违抗不得，不敢再闹了。 “属下遵命。”他气哼哼1;148471591054062道，还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苦差事耿耿于怀。 老大瞪老四一眼，让他收敛些，别激王爷的火，否则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没有理会两兄弟的互通眼色，暮云卿抿着茶，忽然来了句，“你们，想不想多个十三妹？” 平地一声雷，震得老大和老四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王爷。 与此同时，天边响起一道惊雷，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寂静的书房里，老大和老四听见自己绵长而沉重的呼吸声，是源自内心的震惊和诧异。 过了好半响，老大才迟疑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让小夫人成为暗卫，成为小十三？” 暮云卿懒洋洋地抬起眼眸，带着一些漫不经心，话音却是斩钉截铁，“不错。” “本王想让叶绾，成为小十三，与你们十二人，组成铁血十三骑。” 这一句话说出来，老大和老四齐齐变色，拱手求道：“王爷三思。” 暮云卿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本王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一股凝重的威严扑面而来，老大和老四心里都清楚，王爷决定的事情，很难有回旋余地。 可是，他们依然不解，王爷到底看上了叶绾什么呢？ 暗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他们是主子的影子，随叫随到，随时做好了舍身的准备。 叶绾，她行吗？ “这件事，先不必告知其他人知道，等到时机成熟，本王会让叶绾给你们行礼的。” 暮云卿一句话，立刻让老大和老四心神一凛，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没什么不敢，本王的女人，也是你们的小妹，以后该怎么对待，怎么对待便是了。” 暮云卿语调始终不温不火，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可是老大和老四却清楚，王爷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已经把叶绾当做自己人了。 甚至，他还想要培养她，让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或者，一颗有用的棋子。 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着，渗进轩窗之中，激起一层水雾，氤氲着些许水汽，尽显迷蒙。 茶水煮沸的声音再次在室内响起，老大和老四刚要躬身告退，便传来侍卫禀告的声音。 “王爷，冰璃苑的盛夏、晚秋求见。” 暮云卿眉峰不由一挑，眼看着茶盖被水汽崩了起来，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书房的门“吱啦”一下打开，跪在雨中的盛夏、晚秋抬起头来，便见暮云卿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面容清冷，“何事？” 盛夏和晚秋心神一凛，俯下身去磕了个头，哭着禀道：“王爷，求您开恩，去救救小夫人吧。小夫人她……她被萍王妃的人带走了！” 暮云卿的神色，倏然冷却下来，眼底沁着层层寒意。 …… 瑶光苑 叶绾看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四个彪形大汉，摇头苦笑，“四打一，有点不公平啊。” 眼看几个大汉面露迟疑，陆茹萍脸上闪过一抹煞气，怒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拿下！” 萍王妃一声令下，四人不敢不听，只得上前要将叶绾抓住，叶绾眉心一动，扫堂腿踢了出去，正中一个大汉的胸口，将那大汉踢得往后退了好几个大步，胸腔一哽，吐出一口血。 另外三人一见这场景，立刻便收起了怜香惜玉之情，看来这位小夫人，可不是善茬啊。 三人同时出手，夹着劲风的掌力朝叶绾的面门劈过去，叶绾敏捷地一侧脑袋，躲过这一记，电闪雷鸣之际，叶绾已经只身与四个彪形大汉缠斗起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衣袂飘起。 陆茹萍站在屋檐之下，台阶之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冷冷地勾起。 叶绾再厉害，也寡不敌众，不可能打得过她手底下这四大金刚，这可都是她的陪嫁“宝贝”，是她的护国公爹爹重金给她聘请来的，就是为了保证她在逸王府的安危，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双拳难敌四手，她就等着四大金刚将叶绾拿下，她一定要将她关进水牢，好好收拾。 叶绾却是渐感吃力，倒不是寡不敌众，而是……她的身子在雨水的浇灌下，像是置于冰窖之中一样，打心底生出的一股寒意从头传到脚，几乎让她支撑不住，只觉得头晕眼花。 一记掌风从身后生出，猝不及防，叶绾后背挨了重重一掌，一口鲜血，立时喷了出来…… 第046章 营救 叶绾身子一个不稳，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只觉得一颗心都被这一掌震碎了。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站起身子，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身上冷得直打寒颤…… 冰凉的雨丝随着风刮在她的脸上，像刀锋一般，割得脸庞生疼，也打湿了她的眼眶。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颈后突然又挨了重重的一记手刀，叶绾，就这么倒了下去。 “贱人，居然能撑这么久才倒下，本宫还真是小瞧她了。” 陆茹萍尖锐的嗓音在雨中响起，微微有些失真，可听在人的耳朵里，仍像刮痧一般。 怀瑾凑上前来，“娘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处置她？” “送进水牢里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陆茹萍冷冷道，说不出的凌厉。 “是。”四大金刚应着，两个人上前一左一右拎着叶绾的胳膊，像拖狗一样将人拖走了。 握瑜看着叶绾狼狈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道：“娘娘，这样真的好吗？咱们背着王爷私自对小夫人动用私刑，还将人关进水牢，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陆茹萍秀眉一扬，面上立刻露出几分不悦，冷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了她？” “奴婢不敢。”握瑜忙垂下脑袋，“奴婢只是，只是怕娘娘会惹恼1;148471591054062王爷，引火烧身。” 怀瑾在一旁冷冷一笑，“握瑜，你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王爷在书房和几位爷议事，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只要王爷不发话，谁敢去听雨轩打扰，冰璃苑那两个贱蹄子，早就被我派人关起来了，她们是没有那个机会去通风报信的，小夫人就是死了，王爷也不知道。” “可是……”握瑜战战兢兢地禀道：“小夫人圣宠优渥，王爷早晚是会知道的啊。” “啪！”陆茹萍扬起手，狠狠地扇了握瑜一记耳光，“你是拿那贱人的恩宠，来吓唬我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握瑜双膝跪地，吓得直叩头求饶。 “掌嘴。”陆茹萍冷喝一声，怒意横生。 握瑜浑身一抖，不敢迟疑，跪直身子，抬掌往自己的脸上打去，左一掌，右一掌。 怀瑾侍立在陆茹萍身侧，看着握瑜印上双颊的指痕和唇边滴落的鲜血，手心一片冰凉。 陆茹萍听着这“啪啪”的脆响，不为所动，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女人的恩宠，是天底下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便是今日有了，明日也就没了，男人的心，永远是靠不住的。与其去在意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倒不如紧紧握住手中的权势，家世背景，永远是我手中的筹码。” 她冷冷丢下这一番话，看着凄迷的雨景，强压住心中的屈辱和落寞，便要转身回房。 “砰！”的一声巨响，瑶光苑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陆茹萍猛地转身，便在瞬间瞪大眼睛。 久违露面的暮云卿，就这样横空出世在瑶光苑的门口，俊美的面容，颀长的身形，烟雨濛濛，水汽氤氲之中，描摹出他完美的轮廓，他每一次出现，都能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逸王暮云卿，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动心、倾心过的男子。 暮云卿是冒雨赶过来的，滂沱的大雨已然将他的头发和衣服全部打湿，他却不染纤尘。 “陆茹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动本王的女人！” 他的怒气，丝毫没有掩饰，骤然发作，让陆茹萍刚刚悬起来的一颗心，怦然沉了下去。 果然，他踏进她的瑶光苑，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叫做叶绾的女人。 …… 水牢里，浑然没有知觉的叶绾大半个身子都被浸在水里，只余下了脑袋，还在外面。 她有些失重，双手双脚都被粗重的铁链子拴着，整个人，以极其拧巴的姿势站在水里面。 她并不怕水，反而很喜欢水，以前兴致上来了，在游泳池泡上一整天都不觉得难受。 可是现在，她很难受，难受极了。 水牢里密不透风，十分闷热，可她却有种置身于冰窖中的感觉，浑身冒着刺骨的寒意。 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她的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活死人一般，叶绾意识还是清醒的，然而实在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她好冷啊。 好想念母亲温暖的怀抱，好想念那人宽厚的肩膀，那是她的一生，不可多得的幸福时光。 可是这一切，是被谁打碎的呢？ 水牢大门锁链启动的声音，暮云卿踏进牢中，一眼望向浸泡在水中的女子，眸中一寒。 他嘴角的肌肉紧紧绷起，面色沉冷得骇人，冷声命道：“老四！” 一声令下，老四从袖口中抽出一把软剑，刷刷几下，捆绑住叶绾的手链脚链，皆断了。 失去束缚的叶绾闭着眼睛，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朝后倒去，暮云卿眼匝上的肌肉一跳，长袖一展，人瞬间就飘了下去，两只手抓住叶绾的肩领，瞬间将人提了起来，水花四溅。 再落地之时，叶绾已经被暮云卿抱在了怀中，手无助地垂着，整个人，弱得像一株蒲柳。 暮云卿抱着叶绾，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过来，浑身散发着寒意，嘴唇轻启，声音冷酷十足。 “给我拆了这里！” 陆茹萍站在水牢门口，听着里面那夹杂着冰碴子一般寒冷无比的声音，心中大震。 她眼睁睁地，看着暮云卿抱着叶绾步履坚定地走过去，他就这样抱着她，动作轻柔。 陆茹萍的眼底忽然湿了，心脏像是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在拼命往里灌着风。 这是她向往了三年，憧憬了一年的温柔怀抱，却从来没有一刻，对她敞开过。 暮云卿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停留在陆茹萍身上，而是冷冷地与她擦肩而过。 “王爷……”陆茹萍哀哀地唤道，她很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些卑微，可怎么也做不到，有些事情，你要么不开口，一旦开口，就是输了。 暮云卿没有理会她，只冷声吩咐，“传令下去，萍王妃禁足瑶光苑，没有本王的命令，瑶光苑上上下下的人，不可踏出院落一步，违者立斩。四大金刚——杀无赦。” 陆茹萍，一下子瘫软在地，完了。 第047章 寒气 暮云卿抱着叶绾脚下生风往地下石室走去，一张俊美非常的脸，冷酷至极。 “参见王爷！”驻守地下石室的侍卫见到暮云卿，纷纷单膝跪地。 暮云卿没理会他们，只抱着叶绾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忽听一声呓语，“娘亲——” 他的脚步一顿，低下头去看怀中的女子，叶绾将头往他身上蹭蹭，“绾儿冷……” 暮云卿眉心一动，看着她惨白如蜡的面色，嘴唇抿成一条弧线。 不再迟疑，他急走几步将人抱进池中，给她褪下了外衣，身上只余下一件月白小衫。 他将手掌贴在她的背心处，闭上眼睛，给她输送功力，泉水哗哗地流着，水雾朦胧。 小七和小十赶到石室的时候，只见暮云卿的脸色苍白，嘴唇上都沾上一层冰霜。 小七大惊，疾走两步上前，扑通跪倒，“王爷，您不能将小夫人的寒气强行吸入体内啊，这样倒行逆施，您身上的毒性，会更加严重的，万一寒气再发作，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 暮云卿不理会他，依然闭着眼睛，眉峰微蹙，长长的睫毛低垂，水光潋滟之中，给他英俊的眉眼氤氲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上去那么生动，那么柔软，全然不似平日那个冷酷逸王。 “咳咳……”叶绾突然咳嗽出声，一呼一吸之间，全都是白色的雾气，面色涨的通红。 暮云卿猛地睁开双眼，手下意识地拍向她的胸口，给她顺着气，“你怎么样？” 叶绾咳了几嗓子，听见耳边这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去，就对视上暮云卿一双担忧的眼睛。 她眉睫微颤，以为自己看错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戒备而警惕地看着他。 暮云卿的手一僵，眼睛的光芒旋即收敛起来，他放下手掌，抿着唇看着她，一言不发。 叶绾低下头去不愿与之对视，微微转头，便看到了跪在池边的小七和小十，陡然一惊。 小七和小十皆是一脸怨念地看着她，看得叶绾一头雾水，她做了什么，至于他们这样？ 水花打在叶绾的脸上，她微闭眼睛，再一抬头，便见暮云卿已然踏上地面，身上还是湿的，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水雾，那俊美的面庞，修长的身形，看上去简直不似凡人。 叶绾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毫无攻击性，那样温润。 暮云卿微微转身，一双如星般的眼眸望向叶绾，沉沉开口，“给她看看，别让人死了。” 这句话，是对小七说的。 而那个“她”，指的自然是叶绾。 叶绾眉心一动，便见暮云卿已经提步往外走去，渐渐远去的背影，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小七哀哀叹了口气，“小夫人，你怎么好赖不分呢？” 叶绾一怔，“我怎么了？” 小七刚要说话，就被小十扯住了衣袖，冲他摇摇头，看着叶绾疑惑的脸色，微微叹气，起身退了出去。 叶绾看着愤然离开的小十，一脸的懵逼，问小七道：“什么情况啊你们，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让你们对我这么大的怨气？” 小七伸手将她从温泉中拉上来，懒得跟她解释，没好气道：“伸手，诊脉。” 叶绾：“……” 小七给叶绾探了探脉搏，见她已然没什么大碍，便草草地铺开宣纸给她开药方，写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着她，“我差点忘了，你通医术啊，那你自己来好了。” 他放下笔墨，火烧火燎地就往外奔，饿死鬼赶着去投胎一样。 叶绾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喂，你就这样不管我了？” 小七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你死不了，我们家王爷可危险了，你好自为之吧。” 叶绾怔在原地，不满地嘟囔道：“什么嘛，没听说过能医不自治啊，真不够义气……” 她踏上台阶，从温泉里走出来，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突然想起小七刚刚说的话。 没听错的话，他刚刚是不是说暮云卿有危险，什么意思啊，他好端端的，如何会有危险？ 叶绾撇了撇嘴，暗骂一声小题大做，便裹紧身子朝外走去，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从石室里出来，雨还没停，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阴雨绵绵，显得格外沉冷。 叶绾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环着臂皱着眉欣赏着雨景，旁边的侍卫递上一把伞，“小夫人。” 她接过伞，道了声谢，便撑起伞迈入雨中，暴雨倾泻而下，打湿了她的裤腿，她浑然未觉，麻木地在雨夜里踽踽独行，途径一处院落，看着一团团秋海棠被风雨吹打得零落不堪。 可叹一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叶绾是没有那么多心情伤春悲秋的，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单衣，冷得厉害，心里还记挂着院里那几个小东西，也不知道陆茹萍有没有为难他们，小豆子和小盖子的伤上药了没。 人刚刚踏进院落，站在门1;148471591054062口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的盛夏和晚秋见到叶绾，大喜过望，赶紧撑开伞迎上去，“小夫人，您可回来了，怎么样，萍王妃有没有伤害您啊，有没有事啊……” 两个人喋喋不休的关心和毫不掩饰的担忧让叶绾心头滑过一阵暖流，好在还有他们。 她轻轻一笑，“我没事，你们没事吧？” 盛夏和晚秋频频摇头，看着叶绾苍白的面色，又穿成这个样子回来，定是受了委屈，两人眼眶子都是红红的，却强忍着不哭出来，只搀扶着她进去，“外面雨大，小夫人快进屋吧。” 叶绾由她们搀着，一边问道：“小豆子和小盖子怎么样了？” “七爷特地过来给瞧了瞧，都是外伤，抹上银霜之后便没什么大碍了，您放心吧。” 叶绾淡淡点头，还是去侧屋瞧了一下两个人，见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 忙忙叨叨了一天，叶绾卸下心防，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撑着身子洗漱了，便爬上了床，刚刚闭上眼睛，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给她盖被子的盛夏道：“王爷，是你们叫来的？” “嗯。”盛夏淡淡点头，低声回禀道：“原本怀瑾为了防止我们通风报信，便将我们关了起来，我和晚秋拼命拍打着院门吵着要出去，或许是动静太大了，招来了十爷，他放我们出去的，也是他，给我们手令让我们去听雨轩求见王爷，至于七爷，也是十爷请过来的。” “十爷……”叶绾沉吟良久，她和老十，没什么交情啊，他为何会帮她？ 第048章 危险 夜，阴沉沉的。 叶绾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漂亮的眉眼蹙成一团，额角沁出几滴晶莹的汗珠。 那是三个月前，恰逢六月，盛京城最温暖宜人的时候。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她和妹妹们闲来无事，脱了鞋子赤着脚下了池塘，说是要采些鲜嫩的荷叶，熬荷叶粥喝，都是贪玩的年纪，荷叶还未采多少，姐妹几个便打起了水仗。 那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却并不晒人，也不晃眼，当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 就在这兴起时，她听到了父亲唤她的声音，怕父亲责怪，她怯怯地望过去，却看到了站在父亲身旁一道明黄的身影，他正戏谑地打量着她，修长的眉眼，透着慧黠的光芒，满是深邃的意味，那双点漆般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停在她身上，看得她脸颊发烫，喉咙都觉哽塞。 从小到大，她见识过不少男人，成功有之，英俊有之，深杳有之，内敛有之，可从未一人像他这般，能一眼便吸引住她的目光，有的时候，就是一个眼神的触碰，就能心生涟漪。 心动了，有些事情，便控制不住了。 就在那样夺目的光晕中，他踏着阳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朝她伸出手，“上来。” 她端详着他的手，歪着脑袋打量着他，鬼使神差一般，“我还没玩够，不如你下来吧。” 耳边传来父亲的斥责，她却恍若未闻，只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展开，“好，朕下来。”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坐在池边脱鞋子，父亲惶急的喊声再次传来，“皇上，不可……” “皇上——” 叶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两只眼睛瞪得硕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急促，渐渐消缓。 她将双手埋入掌中，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强压着自己的呼吸，半响才平静下来。 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梆子打了三声，叶绾细细地听着，恍然惊觉，已是三更天了。 寂静的深夜，悄无声息。 她压抑着自己纷乱的心绪，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烙印在心口的点点滴滴，权当没经历过。 叶绾静静地躺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锁，摸着上面的麒麟纹样，拥了拥被子，闭上眼睛。 眼睛闭上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不小的动静，她迷迷糊糊地醒转，房门一下子被推开。 她抬头不耐烦地望去，盛夏、1;148471591054062晚秋花容失色的脸现在她眼前，“小夫人，王爷出事了……” 叶绾的心，骤然一缩。 …… 子夜时分已过，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逸王府今夜，却是灯火通明。 合欢堂里里外外堆满了人，太医们漏夜赶来，踏进暮云卿的寝室便再没出来过，侍卫们将合欢堂围了个水泄不通，铁血十二骑侍立在侧，看着太医们一个个上前探脉，又一个个摇头叹息，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心里急不可耐，周遭的气氛紧张又凝重。 暮云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睫低垂，安适寂静，俊美的面庞如今全被素白替代，像是褪去华丽，只留底色的花瓶，只余下了破碎的轮廓，一碰就能碎似的，偏偏那般淡定从容。 他是逸王爷，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是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冷面王”。 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倒下呢？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处在危险的漩涡中心，但是能够伤到他的人，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现在的他，居然真的就这样躺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冷酷和霸道，只剩下了脆弱。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谁？ 祝玉妍侍立在床侧，看着奄奄一息的暮云卿，眼底大片大片的阴翳，“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拱手禀道：“回娘娘，王爷他……身上寒气太重，已经伤及五脏六腑，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您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祝玉妍整个人为之一震，几乎站不住身子，朝后一个趔趄，身后的沉鱼忙上前扶住她。 “王爷……”祝玉妍跪倒在床侧，痛哭出声，仿似梨花带雨，无限凄婉。 铁血十二骑闻言面上皆现沉痛，眼睛霎时间都红了，一个个扑通扑通跪落于地。 老大负手而立，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骤然生起，冷喝一声，“王爷还没死呢，跪什么跪，都给我起来！” 几个弟弟闻言一抖，一个一个地又重新站起来，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 祝玉妍脸上立现尴尬，老大却没理会她，只不耐地看着门外，心道：小七怎么还没回来？ 小七没等来，却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划破长空，一道明黄的身影乘着夜色匆匆而至。 祝玉妍心神一凛，老大眉头一拧，却还是不敢迟疑，带着弟弟们出去迎接，“皇上金安。” 皇帝带着一身寒气迈入合欢堂，面色凝重，上前将祝玉妍扶起来，关切道：“逸王如何？” 一句问话，让祝玉妍立刻泣不成声，掩面而泣。 “太医呢，都来了吗？”他面露焦色，踏进内室。 太医们纷纷跪地叩首，“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人都快没了，朕万岁有何用，究竟什么情况？” 太医将刚刚告知祝玉妍的话又对皇帝重复了一遍，皇帝闻言不由蹙眉，“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引发寒疾，据朕所知，逸王身体一向康健，如何会有寒疾，难不成，是隐疾发作？”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皇帝沉了面容，不耐烦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太医院令拱手禀道，“臣等若没断错，逸王爷体内的寒气，不是隐疾，而是中毒所致，从种种症状来看，逸王爷所中之毒……应该是北漠皇室之奇毒，寒冰散。” 寒冰散……皇帝倏然睁大眼睛，眸中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气氛静默了半响，皇帝沉吟问道，“那，还有的治吗？” 太医摇了摇头，迟疑道：“除非——” 祝玉妍耳尖，冲上前来，如同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惶急地问：“除非什么？” 太医道：“逸王身体至阳，除非能找到一个至阴的女子，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体内的寒气吸附到自己身上，才能解王爷体内的毒素，可是这至阴女子极其难寻，需得有三五年以上的内力，才能完成这个解毒的过程，这一时片刻的，何处去寻这样的旷世奇女子呢？” 皇帝眉眼微微有所松动，却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祝玉妍道：“有劳王妃，提前为逸王准备着吧，朕这就命人将淑太妃从宫中请来，希望，能够见到堂兄最后一面。” 祝玉妍盈盈垂泪，一句“多谢皇上——”还未落地，就被老大硬生生地打断了。 “皇上不必忧心，这旷世奇女子，府中恰好有一个，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便来。” 皇帝转回身去看着他，目露惊疑，“哦，逸王府还有此等女子，是何人？” “王爷的侍妾，咱们的小夫人，叶绾。” 皇帝修长的眉眼，倏然睁大，一道清寒的微光从他黑如点漆的眼眸中，凛然滑过。 第049章 还债 夜色冷凝，叶绾坐在桌旁，静静地喝着茶，听着小七不停在耳边咋咋呼呼，叽叽喳喳。 “小夫人，人命关天，十万火急啊，你还有心思喝茶，你成心要急死我是不是啊？” 盛夏和晚秋站在叶绾身后，看着自家主子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也觉得心急如焚。 叶绾放下茶杯，神色淡淡，“你‘妙手七爷’都治不好他，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七气道：“你不是一向瞧不上我的医术吗，现在又往我头上戴高帽了，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的办法多了去了，你叶绾上上下下，从头到脚都是办法，你的身子能解毒，你的血也能解毒，随便拎出一样来就能救王爷的性命了，小夫人，小七求你1;148471591054062了，你快跟我走吧……” 叶绾把玩着茶杯，依旧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小七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要跳脚，“叶绾，你就是成心不想救，是不是？” 他气急败坏之下，连尊称都免了。 叶绾淡淡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眉目清冷，“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救。” 小七：“……” 气氛骤然冷却下来，盛夏和晚秋在一旁，被叶绾这一句话炸得七荤八素，整个儿懵了。 小七粗重地呼吸起来，声音也冷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绾勾了勾唇角，“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我救他，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小七简直气炸了肺，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是你的丈夫！” 叶绾冷冷一笑，“对于一个小小的侍妾，七爷说这句话，不觉得可笑吗？” 小七梗着脖子，气得大吼，“叶绾，你不要逼我！” 叶绾毫不畏惧，“你想怎样，你能怎样，你打得过我吗？” 小七：“……” 在原地足足转了三圈的小七终于忍不住开始抓狂，冲着叶绾大吼道：“叶绾，我看错你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想到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他，我告诉你，他是逸王爷，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有事？别说逸王府离不开他，整个大黎也离不开他，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害他，可他从来不曾心软过，他唯一对一人心软过，那就是你！” 叶绾提起茶盏，静静地给自己添茶，对小七的大呼小叫，置若罔闻。 小七还在咆哮，“你几次中毒，死里逃生，都是王爷不惜给你输送内力，才救活你的命。咱不说之前，就说今日这遭，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你早就被萍王妃弄死了，你寒疾发作，是王爷不顾自己的安危，将你体内的寒气吸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救了你一命，而你，居然对你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你的良心都被狗啃了吗？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叶绾嘴角冷冷一勾，看着小七道：“救命恩人？你别忘了，暮云卿，他也是我的仇人。” 小七的吼声，戛然而止。 “你若一定要论，那我今天就跟你掰扯掰扯。你说暮云卿为了救我，不惜将我体内的寒气吸到了自己的身上，那我问你，我身上的寒气是哪儿来的，谁给我的？我告诉你，我好端端的身子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他伤害了我，你却反倒让我对他感恩戴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叶绾就算要与他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救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叶绾也来了气。 她喘着粗气，听着自己因愤怒而急速跳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重似一下。 即便叶绾强自隐忍，她捏着茶杯的手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拼命暗示自己这样做没有错，暮云卿是救了她，可是她父母的命同样是他害的，论起来，他还欠她一条命呢！ 是的，是这样的，自始至终都是暮云卿对不起她，是他欠她的，她从来不曾亏欠他什么。 小七被叶绾一番话吼得心惊肉跳，却也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那就是——她不救。 “噗通”一声，膝盖钝地的声音，叶绾眉睫一颤，猛地转过头，便见小七跪在了地上。 盛夏和晚秋惊得不约而同捂住嘴巴，动作如出一辙，不敢置信地看着小七。 小七眼底通红，抬起头来央求的目光看向叶绾，“小夫人，小七求您了，您救救王爷吧。我知道，让您再一次用身体为王爷解毒，对您不公平，您放心，现在您有内力护体，伤不到身子的……小七不骗您，王爷这次真的危在旦夕，毒上加毒，雪上结霜，只有您能救他了。” 叶绾捏着茶杯的手又紧了几分，脸上现出几分犹疑。 盛夏和晚秋也扑通跪倒，哀求道：“小夫人，您就救救王爷吧……” 小七俯身朝叶绾叩了两个头，“求小夫人看在小七多次相助的份儿上，给属下几分薄面。” 叶绾一颗心猛地一抖，不敢去看小七的面容，她知道，小七做出此等姿态已是将自己的尊严全部献上了，如果她再不去救暮云卿，恐怕他是绑也要将她绑去的，真若闹到这步田地，那么她和小七之间的情谊，就到此为止了，他不可能，再认她这个朋友。 她亦知道，若是今夜她不去救暮云卿，暮云卿一死，铁血十二骑，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一死了之，乐得轻松自在，可是她的弟弟妹妹，又该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呢？ 一阵凉风从门外袭来，清朗的声音响起，“小七的面子甚薄，那我的面子，又值几分呢？” 叶绾抬起头，看着来人脸上疏淡而玩味的笑意，犹自苦笑，“白大哥，你也来逼我。” 白沉淡淡一笑，“我不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将你的弟弟妹妹安置在醉生楼是表哥的主意，实际上，在你刚刚踏进王府的那日，表哥就暗自吩咐我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叶绾，表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心狠手辣，至少对你，他已经绝对温柔了。要不要救，全在你。” 叶绾哀哀一笑，“你们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救吗？罢了，那么，我便还给他一条命吧。” 第050章 救人 夜风晚来徐，廊上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灯影幢幢。 叶绾随着急不可耐的小七和白沉赶到合欢堂之时，只见里里外外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停在院中的龙撵，她微微拧了拧眉，只觉得胸口不知不觉像被针扎了一下。 没等这种刺痛的感觉消失，便听见小厮高声嘶喊，“小夫人到——” 正在堂内坐等的皇帝，在听到这声高喊后，浑身一僵，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一道清雅的身影，就那样出现在门口。 她的面庞，也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 叶绾淡淡地扫了一眼堂上的动静，便目不斜视地随白沉和小七进去，率先向皇帝请安。 皇帝目光落在叶绾身上，旋即又收回，摆摆手，“都起来吧。” 叶绾缓缓站起，她低垂着眉眼，神情平静得近乎冰冷，衣袖下的双手，指骨紧紧攥起。 祝玉妍在看到叶绾的一刹那，眼泪立时便止住了，替换上冷色，“你们找她来做什么？” 老大躬身禀道：“启禀妍王妃，小夫人便是太医口中所说，能救王爷之人。” 祝玉妍清冷一笑，“她能有什么本事，就算她是那至阴女子，可是叶绾，她哪懂武功。” 叶绾抬眸，冲她淡淡一笑，“看来妍王妃对奴婢，还挺了解的。” 祝玉妍自知失言，横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皇帝却是在听到“奴婢”二字时，眉峰一蹙。 气氛微妙，给暮云卿诊完脉的小1;148471591054062七，惶然急道：“事不宜迟，小夫人，得赶紧救人了。” 叶绾不急不缓，淡淡道：“既如此，那就请闲杂人等都离开吧。” 祝玉妍脸色一变，冷声开口，“大胆！你说谁是闲杂人等，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叶绾目光转向老大的方向，淡然一笑：“既如此，奴婢告退，请妍王妃来救王爷吧。” “你……”祝玉妍被叶绾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叶绾转身要走，顿时又气又急。 “小夫人请留步！”老大急得三两下挡在叶绾身前，恳求的目光望向皇帝，“皇上……”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叶绾一眼，捻捻手中的佛珠，站起身道：“走，我们出去等。” 一根弦狠狠勒住叶绾的心脏，缓缓绞紧，她垂着眉眼，看着那明黄的衣襟消失在眼前。 皇上都走了，谁还敢留在这儿？ 太医们鱼贯而出，铁血十二骑紧随其后，祝玉妍铁青着脸，走到叶绾身边，停了下来。 “若是救不了王爷的命，本宫一定要你陪葬。” 她威胁的声音丝丝入扣传入叶绾的耳朵里，待她走后，叶绾微挑眉眼，神情波澜不惊。 众人都走了出去，叶绾这才转回身，冷冷的眸子望向坐在床侧的小七，“你也出去。” 小七站起身，摸摸鼻子，有些赧然地问道：“内个……你知道怎么解毒哈？” 叶绾瞪他。 “好好好，我走了……小夫人，拜托你了！”小七给叶绾鞠了一个大躬，赶紧退出去。 喧哗的室内总算是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叶绾上前两步，凝视着暮云卿的脸，便赫然看见他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即便是昏迷中，他的薄唇也习惯性地抿起，下唇印有几道齿印。 她伸手抚上去，眉睫微颤，这是被他自己咬的吗，是因为太痛了吗？ 这个念头在脑中生出的一瞬间，叶绾冷冷一笑，刀枪不入的逸王爷，也有痛的时候吗？ 看着躺在这里脆弱不堪的暮云卿，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安静得让人怜惜。 小七说，从来没有人能够伤到的逸王爷，如今却为了她，生命危在旦夕。 她不懂暮云卿为何要舍命救她，是算准了她会反过头来救他，还是他故意施的苦肉计？ 无论是哪一种，他要冒的风险都太大了，她印象中的逸王暮云卿，不会做这样的事。 叶绾的手，缓缓从他的下颌移到他的脖颈，眼底沁着冷芒，只要她一用力，他必死无疑。 手捏上他脖颈的一瞬间，窗户滑过一道黑影，叶绾眸光一寒，袖中的银针立时飞了出去。 烛光熄灭，合欢堂陷入了一片漆黑。 外面站着的人，瞧见里面的灯突然熄灭，神情皆是一凛，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轻咳几声，众人纷纷偏过身，或是垂下头。 皇帝挺直身子立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地望向窗户的位置，唇角紧紧绷起，抿成一线。 老大脸色一片沉然，上前躬身道：“有小夫人在，王爷一定会化险为夷的，请皇上不用担心。天色已晚，更深露重，请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太医们也累了。” 皇帝神色冷清，绷着脸一言不发。 太医们纷纷上前劝道：“皇上龙体为重，不要着了风寒才好，臣等恭请陛下回宫。” 反反复复劝了三次，皇帝终于不耐烦了，“摆驾，回宫。” 众人如蒙大赦，太医们也纷纷告退，祝玉妍也在铁血十二骑的奉劝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眼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铁血十二骑始终站在合欢堂的院落里，一动也不动。 …… 内室里，叶绾放下了床帷，钻入了锦被中，她身上的衣服和暮云卿身上的衣服已被她尽数褪了下来，一丝不挂，两个人赤身裸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她环臂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气，犹如在冰窖一般，她就像是抱着一块冰石头，冷得直打哆嗦。 叶绾禁不住开始瑟瑟发抖，可她还是紧紧地抱着暮云卿，像完成任务一样，不肯撒手。 她忍着满心的屈辱，将他的那处送入自己的体内，再次被冷意侵到，冻得一个激灵。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她抱着的是一个活物，而不是一具死尸。 以往都是他逼迫她在身下承欢，今日，是她第一次主动。 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下，她这辈子，是注定要与暮云卿纠缠不休了吗？ 第051章 动心 室内蒙上了一层晨光，暮云卿睁开眼，便看见了身旁沉睡过去的叶绾。 她像是累坏了，深睡中的她长睫低垂，失去了所有伪装的倔强，只留下一个纯粹的轮廓。 他低下头去，见叶绾紧紧搂着他的腰际，整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身上，两个人都裸着。 只是一瞬，他便明白了所有。 他看着叶绾，眼神忽然染上两道柔和的光影，嘴角轻轻勾了勾。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第一次，两个人是以这样的姿态和姿势靠在一起。 如此近距离，如此……亲密。 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总让他觉得心底深处有一根弦在被轻轻地撩拨着，看到她有时候明明心里怕得很，可在他面前硬要装出一副倔强的模样，总让他强硬的心变得莫名柔软。 这是他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阵子，俯下身去在她漂亮安静的眉眼上落下轻轻一吻，蜻蜓点水一般。 穿上衣服，暮云卿从床榻上下来，给叶绾掖了掖被子，便起身走了出去。 在外头站了一夜的铁血十二骑甫一见他出来，先是一怔，继而大喜，一拥而上，“王爷！” 暮云卿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小七、小十二的脑袋，“没事了。” 雨过天晴。 房间完全被光亮覆盖的时候，叶绾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眼，朦胧而迷离。 “醒了？”清润低沉的声音传入叶绾的耳中，她循声望去，看到暮云卿的身影。 熟悉的场景，提醒着她还好生活着的事实，她没死，暮云卿也没死。 想起昨天夜里的一幕幕，她忍不住僵了僵身子，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见自己的身上已经穿上了衣服，猛地抬头望向暮云卿，他却只坐在桌旁看书喝茶，连眼皮都没有往她这边瞟。 意识到是谁给她穿上的衣服，叶绾垂下眼睑，双颊泛起两道晕红，如同浅醉一般。 暮云卿扫了她一眼，便触碰到她这样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恍惚。 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叶绾已经自顾提上鞋子下了床榻，草草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正要落荒而逃，身后就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等等。” 叶绾懊恼地闭了闭眼，认命地转回身子，讷讷地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暮云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突然放下书，站起身子，一步、两步踱步到她面前。 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芳草香味，叶绾正不知他要做什么，便见他抬起手掌，将她垂落在前的头发拂到身后，她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怔在当场，猛地抬头，对视上他清朗明净的双眼。1;148471591054062 他也正凝视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碰上，周围的空气，刹那间变得静止。 叶绾率先反应过来，慌忙低下头，将身子往后撤了一大步，唯恐避之不及一般。 就这么一个逃离的动作，让暮云卿的眉头蹙了起来，看着她半响，没说话，手收了回来。 良久，就在叶绾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暮云卿沉沉的声音道：“回去好好梳洗一番，酉时一刻在后院的练武场，老大和老四会在那里等你，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习武。” 叶绾愣了一下，“从今天开始就要学啊，这么着急做什么？” 暮云卿凉凉地看她一眼，“为了让你尽早能够自保，而不是每次惹了祸，都要本王去救。” 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嫌弃着实把叶绾打击到了，她可以自保好么，偏巧寒疾发作了嘛。 “奴婢知道了。”叶绾懒得跟他辩驳，有气无力地应着。 刚要告退，又被暮云卿叫住了，叶绾不耐烦了，这人有完没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暮云卿话音一顿，淡淡地嘱咐道：“老大性情严厉，学武时要专心，不许走神。” 叶绾：“……是。” “老四脾气不太好，但武功是他们兄弟几个最高的，要虚心求教，不许跟他驳嘴争辩。” 叶绾无语，“……知道了。” 暮云卿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要说的了，这才挥挥手，放人，“出去吧。” 叶绾这才退了出去，满脸写满了莫名其妙。 这人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死里逃生，一下子转性了吧？ 她心里一阵恶寒，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回去就吩咐盛夏和晚秋沐浴更衣，将自己泡入热水中，从头到脚清洗了一番，昨夜那股彻骨冰凉之感还久久留在心中，难以抹去。 盛夏和晚秋悄悄告诉她，萍王妃因为擅动私刑之事惹得王爷勃然大怒，将她禁足在瑶光苑中，不得踏出一步，叶绾这才恍悟，难怪昨晚合欢堂那么大的动静，都没看见陆茹萍的身影，只有祝玉妍一人，看来，暮云卿在王府中还是相当有威严的，不至于由着陆茹萍乱来。 陆茹萍不好对付，那祝玉妍也不是什么善茬，昨夜她看着她的那副样子，看上去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似的，看来以后在王府的日子，真有的热闹了，想要风平浪静，谈何容易？ 难得不用去伺候暮云卿，叶绾嘱咐盛夏酉时将她叫起，便倒在床榻上开始呼呼大睡。 睡觉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暂时忘掉伤痛，也可以忘掉，不该再见到、再想起来的人。 只可惜，她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里全是那道明黄的身影，久久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叶绾是被盛夏和晚秋轮番摇醒的。 “小夫人，快醒醒，醒醒……” 叶绾被俩人扯着胳膊坐起来，眯着眼睛，一脸不情愿，打着哈欠：“酉时这么快就到了？” “不是，是太妃娘娘驾到，水姨娘……水姨娘也回来了。” “嗯……”叶绾懒懒地应道，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盛夏，“你刚才说什么，太妃驾到？” 盛夏一脸慌张，“是啊，而且……点明要见您。” 叶绾：“……” 见她做什么？ 晚秋急道，“别说那么多了，小夫人，您赶紧起吧，女官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内室里，一阵乒里乓啷。 第052章 太妃 逸王府东院的玉竹轩，是招1;148471591054062待贵客之地。 如今暮云卿正在此处与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淑太妃叙话。 这位淑太妃来头可不小，她是太祖皇帝的妃嫔，太祖皇帝暴毙后，太子体质孱弱，因在灵前大悲大痛，两日后也随着太祖皇帝去了，太祖膝下子嗣凋零，唯有淑妃育有两个儿子，年幼不经事，难当大任，便请太祖皇帝的亲弟弟，也就是当时的晋王，后来的太宗皇帝即位，便是先帝爷。先帝感念淑妃的大义，保留她的封号，封她的两个儿子为王，特许养在膝下。 先帝驾崩之后，太后伤心欲绝，皇帝出于孝道，便下了一道圣旨，册封淑妃为淑太妃，将她接到宫中，与太后相伴，在宫中颐养天年。 太妃这遭回府，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昨夜逸王寒疾发作差点丢掉性命，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宫里自然也是传得沸沸扬扬，淑太妃得知消息，确定之后就坐不住了，当即向皇上和太后请旨，要来逸王府看望儿子。 玉竹轩内翠竹青青，景色很是怡人。 堂内上首处，淑太妃和暮云卿分别坐在两侧，祝玉妍侍立在旁，给婆婆奉茶。 淑太妃接过茶，抬头看了祝玉妍一眼，放下茶杯，握了握她的手，“昨个儿给妍儿吓坏了吧，瞧瞧这眼睛都哭肿了。好在有惊无险，你也别难过了，卿儿需好好安慰府中众人才是。” 暮云卿颔首应是，“儿子知道，母妃请放心。” “媳妇谢太妃体谅。”祝玉妍眼圈红红，福了一礼，到下首处坐了。 淑太妃饮了一口茶，淡淡问道：“萍儿呢，以往她是最殷勤的，今儿怎么不见她？” 暮云卿刚待回答，一个柔媚的声音又从门口传进来，“萍姐姐是被王爷关起来了，这才不得见太妃的面，太妃可不要生萍姐姐的气啊，要生气也该生王爷的气，这么欺负人……”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盈盈笑着走进，她梳着精巧的发髻，头上簪着一朵海棠花，斜插两支玉簪子，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一份特属于自己的灵气，别有一番艳丽。 此女子，正是离府多日的水依依，暮云卿的妾室。 水依依踏门而入，手上竟牵着陆茹萍，拉着她进来，暮云卿看着她们，眉头重重一拧。 “没有本王的允许，谁让你私自把她带出来的？” 陆茹萍闻言一抖，身子不自主地往后缩，红着眼圈，目光怯怯地偷瞧着暮云卿。 水依依却是不怕，一双剪水秋眸中漾着层层笑意，向前福了一礼，“王爷恕罪，臣妾离府多日，想萍姐姐了，这才入瑶光苑请安，一去才知道您将萍姐姐禁足起来了。臣妾了解了来龙去脉，很是替姐姐委屈，人道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王爷如今，也是这负心薄情之人吗？” “放肆！”暮云卿眸色很冷，“去宫里转了一圈，将府里的规矩都忘了是吗？” 见暮云卿真的作色，水依依也有些惧意，求救的目光朝太妃而去，“太妃，您评评理啊。” 淑太妃淡淡一笑，看着跪在自己腿前的水依依，疑惑道：“你要哀家评什么理啊？” 水依依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和不忿，“臣妾在宫中就听说王爷新纳了一位妹妹，本想回府瞧瞧，奈何太后寿宴迫在眉睫，便只能留在宫中，可实在是心痒难耐，想着能被王爷如此看重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可这一回来，我就听说新来的妹妹不懂规矩，冒犯了萍姐姐，还害得王爷为了救她差点丢掉性命，臣妾突然又害怕见到她了，害怕……这新妹妹会是母夜叉。” 她似真似假的话引来淑太妃一阵笑声，捏捏她的鼻头，嗔怪道：“你啊，就是心思重……” “不过——”淑太妃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暮云卿脸上，似笑非笑道：“哀家也好奇得很，这位叶相的千金，传闻中的才女，究竟是什么样子？静心不是去请她了，怎么还没回来？” 暮云卿微微蜷了蜷手指，侍立在旁的小七忙笑着禀道：“太妃稍安勿躁，小夫人为了救王爷辛苦了一夜，今日凌晨时分才回房，许是累了，一时间难以苏醒，一会儿就到了。” 淑太妃目光闪过几分惊诧，“哦？如此说来，卿儿救了她，她又救了卿儿？” 小七讪讪一笑，“正是。” “竟是如此。”淑太妃沉吟片刻，脸上的笑意倏然冷却下来，恍若雪山上的日光。 祝玉妍坐在下首处垂眸不语，一脸的淡然自若。 水依依站起身，回眸和陆茹萍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和冷然。 …… 叶绾随着太后身边的女官静心一路往东院走去，微垂着眉眼，脑子里思绪万千。 这个淑太妃，以前在家中时而听母亲说起过，总之从她的生平事迹来看，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经历了三朝帝王，能够在改朝换代的狂风骤雨中全身而退，还能凭借一己之力将两个儿子抚养长大，单凭这一点，她就不是养在深宫之中的平庸妇人，而是极富智慧的女人。 这一路心思盘旋，不知不觉就踏入了玉竹轩，身后的盛夏见她还在出神，忍不住提醒她，“小夫人，到了。” 叶绾一怔，回过神来，对视上女官暗含笑意的双眸，像被抓包一样，赧然地低下头。 静心倒是没说什么，浅浅一笑，“小夫人请吧，太妃正在里头等您呢。” 叶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堂内人众多，叶绾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低下了头，陆茹萍竟然被解禁放了出来？ 她缓缓迈步上前，按着王府晚辈觐见长辈的规矩俯身行了大礼，“奴婢给太妃请安，太妃娘娘万福金安。”言毕，三拜过后，才跪直了身子，聆听训示。 淑太妃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声音清淡，“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你。” 叶绾无奈，只得遵命抬起头，对方在看着她的同时，她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淑太妃。 ……这真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啊。 第053章 委屈 淑太妃穿着一身云霞纹饰的湖青色缎袍，容貌极美，她衣着素雅，又不失华贵，端坐在那里脊背挺直，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养尊处优的妇人特有的骄狂，反而一派和静从容。 她正在凝神端详着叶绾，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眸中流过一道道熹微光芒。 良久，叶绾已经在她晦暗不明的目光中缓缓低下了头，忽而听见头顶处响起一道声音。 “萍儿，你过来。” 叶绾心里一格，便见陆茹萍绕过她行至太妃身前，跪下哀哀地唤了一声，“太妃……”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膝盖，便安静地跪在那里，没有看到斜前方投过来的两道目光。 淑太妃摸摸陆茹萍的脸，心疼地说：“瞧瞧，上次进宫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小脸还有些肉，这才几天的时间，都瘦成这样了，卿儿委屈你，你也不能委屈自个儿啊，这女人哪，凡事都得想开点，再怎么风情万种也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还是安于温良贤惠，才是福寿之道啊。” 叶绾端是跪在那里，也能感觉到陆茹萍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心里一片澄明，头便更低些。 淑太妃转眸望向暮云卿，淡若笑道，“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护国公的轿撵，便闲聊了两句，听说平儿被人打伤了，差点吐了血，护国公满脸的神伤啊，有空你也去国公府探望一下国公大人，带着萍儿一起，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正理儿，卿儿觉得呢？” 暮云卿颔首应道：“母妃说的是。” 淑太妃让陆茹萍起身，拉着她的手又闲聊了几句家常，气氛一派和谐，倒真是其乐融融。 叶绾仍然跪在那里，像是被忽略的一座雕塑，脸上不悲不喜，不卑不亢，直挺挺地跪着。 她自然知道淑太妃是在给她“上课”，她声音虽轻缓，语中的暗沉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1;148471591054062毕竟是驰骋宫中二十余载的老油条了，一句话恨不得能拐十个弯，暗含几百种意思，她心里虽然厌烦这种虚与委蛇的寒暄，却也不得不跪在这里“恭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了。 青石地板硌得膝盖生疼，深秋时节，冰冷的地板一派凉意，叶绾只觉得身上又开始冒寒气，额头和鼻尖也渐渐沁了冷汗，跪在那里，便是连嘴唇都白了，她暗暗用手掐自己的大腿，以防自己跌倒，如今她可没有为她神伤的老父亲，也没有家族庇护，委屈只能自个儿吞咽。 婆媳还在叙话，一直闷不吭声的暮云卿忽然开了口，“后花园的海棠花开得不错，母妃不是一直记挂着吗，儿子陪母妃去瞧瞧如何？” “好啊。”淑太妃欣然应允，站起身道：“那就一起去，哀家还真是想念那几株海棠呢。老二呢，把他也叫上，要论起花草栽植，他可是行家啊，把他叫过来，让他给老婆子讲讲。” “是。”暮云卿应了声，挥挥手让小七去传老二，小七领命而去。 陆茹萍和祝玉妍搀扶着淑太妃走出去，“太妃，您慢点，当心台阶……” 一行人迤逦而行，擦着叶绾的身子过去，言笑晏晏，眼睛里仿佛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叶绾仍是没动，神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甘和委屈。 暮云卿行至她身旁，淡淡吩咐道：“酉时已到，别忘了酉时一刻去练武场报道。” 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暮云卿就大步流星地迈出玉竹轩，追着太妃一行人而去。 众人都走掉了，叶绾这才耸下肩膀，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开腿去揉自己的膝盖，跪得太久双腿都麻掉了，甫一动弹，两条腿跟针扎似的，疼得她龇牙咧嘴，两个膝盖骨都跪肿了。 盛夏忙走进来，在她身前跪下，拼命地给她揉着膝盖，哽咽道：“小夫人受委屈了……” 叶绾清冷一笑，声音淡淡的，没有半分感情，“罚跪而已，算不上委屈，就是太跌份儿。” 清风徐来，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叶绾瞄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一片怅然，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尽显灰败之色，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叶绾去哪儿了呢，唔，好像随着家族的衰落，父母的离去而消失不见了，再也寻不到了。 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叶绾就被盛夏扶着爬了起来，径自往后院练武场而去。 她不甚清楚暮云卿为何这么急着让她学武，隐隐有些记忆，好像是说她身上的寒气只有靠着习武才能消解痊愈，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到，体内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来回地蹿，时不时撩得她心里火烧火燎的，完全控制不住，她知道那应该是暮云卿输给她的内力，却无法使用。 如果借着习武能够将这股子内力化为己用，从而解了寒疾，她求之不得。 事已至此，未来的路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被伤得再狠再重，只要不死，她就能再活过来。 叶绾步履蹒跚地往后院走去，迎着夕阳的目光，却无比坚定从容。 …… 海棠花开二度，一向是逸王府一大盛景。 淑太妃一行人沿着后花园的小径走着，看着楚楚有致、花开似锦的海棠，顿觉赏心悦目。 暮云卿随侍在母妃身旁，陆茹萍三人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很识趣地不打扰人家母子叙话。 水依依身姿摇曳，走起路来身如蒲柳，轻嗤一声，“我离府不过数日，两位王妃姐姐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一个小小的侍妾，再能耐还能反了天吗，刚刚太妃都懒得搭理她，即便是相府千金又如何，说到底也是罪臣之女，且以侍妾的身份入府，这辈子，估摸也就这样了。” 陆茹萍冷冷一笑，“你可别小看那个女人，她虽然无依无靠，可她能入王爷的眼，那爷就是她最大的依靠。我永远忘不了王爷抱着她从水牢出来时那一脸怜惜的眼神，入府这么久，咱们三个，谁曾得到王爷的一丝怜惜？你们等着瞧吧，那叶绾的手段厉害着呢，绝不是善茬。” 水依依不屑一笑，“她不是善茬，难道我们就是？想要翻天，也得看看我答不答应。” 祝玉妍眸中忽闪而过一道冷芒，手中掐着的一株海棠花，倏然折断。 第054章 断肠 始信十年归梦、是如今。应有海棠、犹记插花人。 淑太妃凝望着满园的秋海棠，轻叹一声，“人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暮云卿在旁轻笑：“母妃怎么也伤春悲秋起来了？” 淑太妃睨他一眼，“你若能好好的，我也不至于这般担心挂虑，惶惶不得心安。” 暮云卿赔笑道：“让母妃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淑太妃轻轻一笑，搭上他的手，一路往花丛走去，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不用跟着了。 母子二人挽着胳膊往里走，淑太妃状似不经意地道：“那个叶绾，为娘瞧着不错。” 暮云卿看了母妃一眼，不说话。 淑太妃抬头瞧他，笑了，“怎么，觉得我刚才不理会她，由着她跪了半天，现在又来说她的好话，前后行径不一，太虚伪了是吗？做媳妇不易，做婆婆更难。你那三个侧妃，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若是不把她们安抚好了，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叶绾日子也不好过啊。” 暮云卿心里不由滑过一道暖流，温声道：“母妃请放心，儿子应付得过来。”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却也知道你处境艰难，不得不事事小心。妍儿是我给你挑的媳妇，虽说家世低微些，但难得对你一片痴心，也是个安静的性子，做事沉稳。至于萍儿，如妃娘娘在宫中恩宠优渥，护国公在朝野叱咤风云，自是你的帮持，当年太后赐婚我还有些顾虑，可后来见萍儿对你也是死心塌地，便也放心不少。至于水依依，她是最能豁得出去帮你的。” 淑太妃停下脚步，微仰着头端详着儿子，“哀家知道，这些都不是你喜欢的。一世一双人固然完美，可是太完美的爱情，不适用于皇室子弟，即便不喜欢，你也应雨露均沾才是。” 暮云卿沉吟微笑，“儿子不喜欢雨露均沾，只希望对影成双。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淑太妃像是一下子被刺中了心弦，眉心微动，喃喃念道：“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母妃……”暮云卿轻唤一声，心中暗悔，知道是戳中了母亲的伤心事。 淑太妃眸光闪闪，微微摇头，复又抬起头来，笑道：“你长大了，对待感情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是好事，你能说出这番话来，便说明，你已经遇到了那个对影成双之人，是吗？” 在母亲灼热的目光下，暮云卿下意识地想要躲，却避无可避，半响点头，“是。” 淑太妃笑了，“是那个，叫叶绾的女子？” 没等暮云卿说话，她摇头苦笑，“母妃是老糊涂了，如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呢？那丫头也是可怜，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当年门庭若市的叶府如今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再也不复从前了。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她还能做到这般安静从容，不卑不亢，也是坚强得惹人怜惜。” 暮云卿沉吟不语，不置可否。 淑太妃见儿子沉吟，亦微笑，“这世间万事，一动不如一静，以静方能制动，也才会好。琴瑟和鸣，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若真有这个心，她也愿意，那便再好不过了。” “谢母妃。”暮云卿嘴角终于浮出一丝笑意。 淑太妃嗔道：“你先别急着谢我，叶相一家为何没落，这里头的东西众人不知，但在外面，你就是害得叶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叶绾不恨你就罢了，如何会心甘情愿与你好？” 暮云卿口气平淡，却浑然天成的霸气，“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淑太妃侧过脸看着儿子，唇角一扬，摇头笑道：“你这霸道的性子，别把人吓跑才好。” 暮云卿凝眸眺望远方，眼前浮现过叶绾倔强的模样，那小妮子，吓不跑，胆子大着呢。 母子俩一时无话，静默半响，还是淑太妃打破沉寂，“海棠又名断肠花，皇上时常说起，无不是一脸感伤，昨夜回宫后，将自己关在乾坤宫喝得酩酊大醉，今晨的早朝都差点误了。” 暮云卿眸色深沉，掐下一株开得艳丽的海棠，想起睡梦中某人的呓语，将花捻成了沫。 …… 酉时一刻，叶绾准时来到了王府练武场。 她脱去了一身缠累的襦裙，换上了一身轻便衣衫，瘦身窄腰，头发束起，尽显英姿飒爽。 铁血十二骑的老大、老四奉命早在这里等着她了，见她这身装束，眸中也不免赞赏之意。 叶绾上前颔首行礼，“大爷，四爷。” 老大、老四也回礼，“小夫人。” 叶绾抬起头来，淡淡道：“既是王爷让二位教我武功，在练武场上，你们便是我的师傅。你们认真地教，我自然会认真地学。若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该罚便罚，该骂就骂，把我当做寻常的学生就好了，用不着不好意思……二位师傅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她说着便真跪下去，老大眉眼一跳，忙将她扶了起来，“拜师倒是不急，王爷没发话，我们也不敢打肿脸充胖子，真做了你的师傅。一切听王爷安排吧，现在，暂且先学着。” “是。”叶绾点点头。 老大沉声道：“今天是习武的第一天，倒也不急，我们先磨合一下。听说你有些身手，那便试试吧，看看你的底子到底如何，我们也好做好安排和计划，对症下药，你看可好？” “好。”叶绾从善如流。 老大微微点头，喝一声，“老四。” 老四话不多，全程冰着一张脸，叶绾在“采菊东篱”早见识了他的“冰块脸”，连团宠小七在他那里都落不到半分好脸色，更何况是自己，当即调整好心态，等待着他的“教导”。 待到老四来到跟前，叶绾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这个人，真是从冰窖里出来的吗？ 没等她腹诽完，老四便冷冷地开了口，“你随意出手便是，使出你的浑身力气来打我。” 叶绾暗暗活动了下手腕，嘴角轻1;148471591054062勾，“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一记凌厉的手刀直冲老四的面门而去，风声鹤唳…… 第055章 高手 老大靠在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上，嘴里嚼着一片银杏叶，品味着那份苦涩。 他一双鹰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正在打斗的两个人，眼眸微眯，散发着暗沉危险的光芒。 叶绾微微矮身，一个扫堂腿直冲老四胯下而去，老四足足往后撤了两步，方才躲过她这记腿锋，刚刚站稳身子，叶绾手撑在地上，双腿化作剪刀，几个连环飞毛腿夹着疾风再次朝老四劈去，腿法令人眼花缭乱，老四手始终背在后面，也不出手，全程只是躲避、闪退…… 老大知道老四是想试试叶绾的身手，由着她撒欢儿，把自己所有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 叶绾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更加肆无忌惮，铁血十二骑个个身怀绝技，老四既然是十二人中武功最好的，自是身手不凡，在这种武林高手面前，叶绾饶是使劲浑身解数，在人家眼里也是花拳绣腿，那便没什么好遮掩的，她也是闷久了，浑身上下都痒得很，索性借着这次机会给自己松松筋骨，也试试看这位传说中的四爷，身手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 老大静静地看着，叶绾冷着一张脸，气势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最后逼得老四不得不出手，两个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只觉得电闪火光，比刚才的“单打独斗”好看多了。 叶绾那点花拳绣腿自然不是老四的对手，可难得老四来了兴致，陪她慢慢玩着，看起来倒是势均力敌，尤其是叶绾那几招擒拿手，出手迅疾有力，力道十足，老大暗暗惊叹，看1;148471591054062来那日在醉生楼外面她教训陆彦平那几下没使多大力气，她年纪轻轻，有此等身手，不俗啊。 难怪王爷会执意让她学武，这叶绾，身手之强悍，性格之刚烈，确实是练武的好苗子…… 叶绾终于打累了，汗水浸湿了乌黑的发，小脸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白的像雪，还带着微微潮红，喉咙处一哽一哽的，明明累的要倒下了，那倔强的小眼神还透着不服输的气势，看了让人忍俊不禁，老大眉眼微挑，再看老四，他这个人畜不近的宝贝弟弟也露出一丝笑意。 难得啊…… “可以了。”老大适时地开口，叶绾的一只胳膊正好被老四擒在手里，微微一拧，就让她变成了束手就擒的模样，叶绾吃痛之余，羞愤难当，突然反手偷袭回去，老四眸光一闪，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叶绾逮着机会，俯下身去在他擒着自己手腕的胳膊上狠咬了一口。 “呃……”老四疼得眉头狠狠一拧，甩手一个大力就把叶绾丢了出去。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老四这一记手甩足用了九成力气，整个儿将叶绾甩了出去，待到反应过来想把她捞回来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叶绾即将被甩出天际，一个青色的身影飘然而至。 只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足足在天空盘旋了两个圈，才翩翩落于地面。 叶绾躺在暮云卿的怀里，还有些惊魂甫定，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瞪大眼睛看着头顶上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正垂眸看着她，眉目一如既往的清冷，似乎还带着一丝气怒。 老大和老四见暮云卿驾临，忙上前两步，单膝跪地行礼，“王爷。” “起来吧。”暮云卿淡淡道，将叶绾从怀里放下，瞄了一眼老四胳膊上渗出血的伤口，抬手敲了一下叶绾的脑门，“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孩子咬人的把戏，属狗的吗？” 叶绾摸了摸被打疼的脑门，也觉得有些理亏，转过身去对老四鞠了一躬，“四爷对不起。” 当着暮云卿的面，老四心里再怒也不好端着架子，见叶绾诚恳地道歉，也拱手施礼道，“方才……是老四鲁莽了，还请小夫人恕罪。” 叶绾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心里暗骂自己刚才犯神经，低下头去不吭声。 暮云卿没理会她的羞赧，问老大和老四道：“练的怎么样？” 老大禀道：“回王爷，小夫人天纵奇才，身手不凡，方才跟老四过了近百招，底子还是不错的，我们今晚回去调整一下计划，照小夫人的身手，不出一个月，就能练成乾坤心法。” 叶绾眼睛微眨，乾坤心法，那是什么东西？ 暮云卿微微点头，道：“你们看着安排吧。” “是。”老大和老四双双应下。 老大从怀里掏出几张宣纸，交到叶绾手中，“小夫人，这是乾坤心法的几个口诀，你拿回去看，给你一天的时间，务必将它背熟，看后即焚。明日你的任务就是它，后天卯时初刻我和老四在这里等你，提前告诉你一声，未来的一个月，你可能会很辛苦。” 叶绾点点头，将口诀接到手里翻看着，扫了一眼，突然道：“……看不懂，怎么办？” 老四唇角微动，老大淡淡道：“看不懂没关系，能背下来就行。后面会融会贯通的。” “好。”叶绾痛快地应下，只是死记硬背而已嘛，那就容易多了。 她继续低头去看那几张口诀，嘴唇无声翕动，全然没有听到他们后面的话，也全然没有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随着暮云卿离开了练武场，正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亦步亦趋着。 暮云卿的脚步倏然停下，转过身子，叶绾猝不及防，“咚”的一声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紧实的胸肌撞得叶绾脑门生疼，顿时头晕眼花，晃了晃脑袋才缓过神来，抬头瞪着他。 暮云卿瞄着她手上的口诀，“明天不是还有一天时间，至于这么争分夺秒吗？” 叶绾合上手中的宣纸，“老大不是说明天我的任务就是背会它吗，那我如果今天晚上背过了，那就意味着明天一整天的时间都是我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王爷，是这样吗？” 看着她一脸期待又满带狡黠的模样，暮云卿冷哼一声，转回身迈上台阶，“你想干什么？” 叶绾小碎步跟上他，端着一脸讨好的笑意，“王爷，奴婢……明天可不可以请一天假？” 第056章 请假 暮云卿迈步进入听雨轩，叶绾小屁虫一样跟进去。 他走到茶几旁坐下，刚要抬手，叶绾眼疾手快地便将茶杯奉上，他顿了顿，伸手接过。 抿了一口茶，暮云卿神色平淡地问道：“又想出府？要去做什么？” 叶绾见他松了口，忙道：“之前答应了白三爷要去醉生楼试新菜品的，还有生意，渠道开始慢慢走向正轨，都是人家三爷帮的忙，我总要去答谢人家一下吧……顺便，我还想去看看弟弟妹妹，这么多天了，我也没带他们好好逛逛，挺……挺对不住他们的。” 暮云卿嘴角轻勾，冷冷一嗤，“事情还挺多的嘛。” 叶绾听着他的口气，不由垂下头，心里腹诽道：你不让我出去，我也会出去的。 “口诀背熟了吗？”暮云卿冷不丁地问。 叶绾猛地抬头：“……哎？” 暮云卿淡淡道：“若你今晚能将这口诀背熟，我就准你一天假。” 叶绾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背熟了，我已经背熟了。” 暮云卿看了她一眼，将口诀从她手中拿过来，放在茶几上，又倒了一杯茶，命道：“背。” 叶绾负手而立，像小孩子在私塾给先生背书一样，一本正经地开始背诵起来，声音清脆。 暮云卿静静听着，端起茶杯来再喝茶的时候，嘴角轻轻抿起一道弧线。 一盏茶的功夫，叶绾咬文嚼字的总算是将冗长的口诀尽数背了下来，自然是一字不差。 口有点干，暮云卿刚刚倒好的一杯茶，就被叶绾接了过来，眼皮都不眨地往嘴里灌。 暮云卿神色一顿，微仰起头来看着她，眸中噙着一丝笑意，还有温和的光芒。 这小妮子，是越来越放肆了。 喝完茶，叶绾放下杯子，不拘小节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王爷，我没背错吧？” “没有。”暮云卿淡淡道。 叶绾弯眉一挑，“您怎么知道我没有，你刚才连看都没看。” 暮云卿不屑地勾勾唇角，“乾坤心法，我比你熟。” 叶绾：“……” 她怎么忘了呢，铁血十二骑的武功都是他亲自指点，一手培养起来的。 如此说来，暮云卿的武功应该在老四之上了…… 她突然一阵胆寒，那这人的武功，得是多么深不可测啊。 暮云卿看着她，点点茶几，忽然问道：“乾坤心法的口诀，你以前接触过？” 叶绾一怔，惶惑地摇摇头：1;148471591054062“没有啊。刚才不是老大亲手交给我的吗？” 暮云卿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清冷，“乾坤心法的口诀总共一百二十一个字，当年老四他们修习此心法，足用了半日的时间才将它背熟，小七小八他们用了一日……现在你告诉本王，从练武场到听雨轩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你就将其背过了，别告诉我，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叶绾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言下之意，合着她辛辛苦苦地一通背，人家却怀疑她作弊！ “过目不忘不敢当，只要用心，就没什么东西是记不住的。”叶绾淡淡道，神色清冷。 暮云卿冷冷一笑，“你是想告诉本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敢。”叶绾唇角微扬，“奴婢只是觉得，王爷不该拿别人的标准，来衡量我。” 暮云卿看着叶绾，深邃的眼睛射出冷冷的光芒，叶绾微微垂眸，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 气氛足足冷凝了半响，暮云卿移开目光，冷声道：“明晚戌时之前，必须回府。” 撂下一句话，他便起身走了出去，叶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怔了怔，他同意了？ 叶绾的嘴角，绽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扫去了黑夜笼罩下来的阴霾。 …… 第二天清晨，叶绾照例先去合欢堂给暮云卿请安，他却不在，反而是小七在等着她。 小七递给她一个桃木匣子，叶绾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打开一看，摆放于匣子中的，竟是一套和田玉制成的夜光杯，造型别致，质地光洁。 小七摸摸鼻子笑道：“这套夜光杯白三爷觊觎很久了，王爷一直没舍得给，今日为了小夫人你，王爷也算是花了血本，忍痛割爱了。” 叶绾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还不明白，亏得王爷今晨还夸你聪明呢。这套杯子是王爷为你给白三爷准备的谢礼。” 叶绾这下子明白了，却更是惊讶，“王爷专门为我准备的谢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小七挑眉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受宠若惊，王爷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得很。” 自己人……叶绾嘴角抽搐，她才不要跟暮云卿这个讨人厌的冷血动物成为自己人！ “那就多谢王爷了，我走了。” 叶绾抱紧手中的礼盒，反正她也没有更好的答谢礼物，索性就借花献佛好了。 “哎，你等等我。”小七忙追上去。 叶绾扭过头看他，微微蹙眉，“还有何事？” 小七呲牙一笑，“王爷吩咐了，让我跟你一起去。” 叶绾淡淡看他一眼，“我是去谈生意，你跟着去做什么？” 她抬步就往外走，小七跟在后面嗷嗷怪叫，“喂，白三爷还是我介绍给你认识的呢，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你不要以为我跟着你是去蹭吃蹭喝的，我得保护你啊……” “得了吧，真要出了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叶绾不屑道。 “嘿，瞧不起七爷是怎么着，要不咱俩先练练，听说你昨天在四哥那里过了近百招啊！” 叶绾：“……” 两个人一路逗着贫，转出了院门，绕过影壁，就要出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站住。” 这熟悉的声音…… 叶绾和小七同时停下脚步，转回身去，便见水依依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 两个人一怔，不知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她，却依着王府的规矩行礼，“给水姨娘请安。” 水依依笑意盈盈地靠近叶绾，声音娇媚，“这一大清早的，绾妹妹急着去哪儿啊？” 第057章 挑衅 水依依这一声“绾妹妹”，叫得叶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拼命抑制住心头的厌恶，她皮笑肉不笑道：“回水姨娘，奴婢奉王爷之命，出府一趟。” “哦？是吗？”水依依语调悠扬，婉转如唱歌的夜莺，听在耳朵里格外舒服。 男人，大概都喜欢这样的声音吧…… 水依依如炬般的目光落在叶绾抱着的桃木匣子上，“什么好东西呀，打开我瞧瞧。” 眼看着她的手伸过来，叶绾护食一样地往后一缩身子，冷淡道：“没什么，小玩意罢了。” 水依依如波的眼眸划过一道冷芒，声音却愈发温柔，“既是小玩意，那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你该不会是偷拿了王爷的东西，想要顺手出去卖掉吧，那我可要检查一下了……” 她说着便要去硬抢，叶绾眸光一闪，手中的盒子往上一抛，稳稳地落在了另一只手掌上。 小七看得胆战心惊，脑门上狂滴冷汗，姑奶奶，那里面装的可都是些宝贝，您当心着点！ 水依依扑了个空，脸色倏然冷却下来，身子还没站稳，反手一记巴掌就朝叶绾的脸挥去。 叶绾本能地往后一侧身子，眼看着一个黑影蹿到自己跟前，紧接着一声脆响在耳边乍响。 她惊得眉睫一颤，小七展臂护在她身前，头被打得重重歪向一边。 水依依显然没料到小七会突然冲上来，这巴掌她完全没收力气，只见小七脸上一片通红。 她攥了攥发麻的掌心，微微咬一咬唇，看着小七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七被打得眼前一黑，只觉得半边脸颊一片烫痛，轻轻舔了舔唇侧，朝还在怔愣之中的水依依微微躬身，“水姨娘恕罪，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小夫人，就得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小夫人手中的盒子是王爷命小七交给她的，绝非姨娘口中所说的偷拿之物，请您不要误会。” 叶绾站在小七身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小七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水依依面色立现尴尬，遮掩似的轻咳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早说不就好了嘛，引出这么些误会。绾妹妹，咱王府的好东西不少，可有些东西是你的，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对于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也不要痴心妄想地拥有，就好比那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叶绾心头冷笑，望着她淡然道：“水姨娘多虑了，癞蛤蟆能不能吃到天鹅肉，有时候不取决于癞蛤蟆，而在于天鹅想不想让它吃到。有些东西，你当是宝贝，别人，未必会稀罕。” 水依依被她噎得怔住，叶绾却不想再理她，淡淡颔首，“奴婢告辞了。七爷，咱们走。” 小七也微微颔首，转过身去随着叶绾离开。 水依依看着叶绾的背影，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驯，这个叶绾，有点意思…… …… 上了王府的马车，小七就不装了，捂着脸咧了咧嘴，“疼死我了，下手也忒重了！” 叶绾瞪着他，一点儿给他上药的意思也没有，冷冷地从嘴里蹦出三个字，“自找的。” 小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喂你有没有搞错啊，我这记耳光是为你挨的哎！” “我让你替我挨了吗？”叶绾毫不领情，“我明明已经躲开了，你还冲上去讨打？” 小七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躲开1;148471591054062就没有麻烦了吗，那水姨娘若是这么好对付，也不至于在王府那么耀武扬威了。今日她分明就是来找茬的，若是不让她讨到便宜，我们就难以脱身。你难道想让她揪着王府的规矩再告你一个以下犯上吗，再纠缠一会儿，你今天还能出府吗？” 叶绾听着他的话，眼底渐渐动容，她没想到，小七竟然处处为了她考虑，不惜故意替她挨了这一巴掌，就是换得水依依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有她自己觉得理亏，才不会把事情闹大。 看着他脸上浮起来的指痕，叶绾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袖口中掏出银霜来，给他涂上。 银霜虽然清凉，但是叶绾的手指一触上他的脸，小七还是疼得直皱眉，头往旁侧一歪，“你不是说我自找的吗，那还给我上药干什么，让我疼死好了……” 叶绾沉着脸将他的脑袋掰过来，重重地将药膏抹在他的脸上，疼得小七一阵嗷嗷怪叫。 “嘶——你轻点，轻点，疼死了……” 叶绾嘴角虽然还是紧绷着，手上的动作到底是放柔许多，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轻道：“谢谢你今日挺身护着我，只是以后这种伤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人都是肉体凡胎，打在你脸上跟打在我脸上有什么区别呢，是一样的疼，若这记巴掌打在我脸上，疼一阵就过去了，可是你替我挨了，我就得欠你一个人情，我欠你的已经很多了，再欠下去就还不清了。” 小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觉得又新鲜又奇怪，“绾儿，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你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为什么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你真的和我们一样，是肉体凡胎吗？” “不然呢。”叶绾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不是打娘胎里生出来，难道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 “孙悟空？”小七一愣，“他是谁？” 叶绾嘴巴无声地闭了闭，她怎么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吴承恩呢，自然不会有孙悟空。 小七见她欲言又止，颇为不解，更是疑心，不停地追问道：“孙悟空是谁？是你的朋友吗？你刚刚说什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难道他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到底是谁？” 叶绾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大爷！” 小七：“……你骂我？” 第058章 火锅（上）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醉生楼。 叶绾和小七下了马车，就看到了候在门口的白沉，和煦地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叶绾浅浅一笑，“白大哥。” 小七惊讶道：“难得啊，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亲自在门口迎我，这多不好意思啊。” 白沉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稀罕等你，我是在等绾儿呢。” 小七不服气地哼一声，白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神色一凛，“脸怎么了？” “没什么……内个，我们快进去吧。”小七讪讪一笑，就急着往里蹿。 白沉颇为纳闷，“难得没见他抱怨，看来不是表哥打的，那是谁，老大还是老四？” 叶绾眼角微弯，“看来，平常还是老大和老四比较凶，我以后跟着他们，还真得小心啊。” 白沉一笑，“我听说了，你已经开始跟着老大和老四学武了是吗？不错嘛。” 叶绾眨了眨眼，“你听谁说的？” “小七啊，不然还能有谁。”白沉笑得灿烂，把小七卖了个结结实实。 叶绾：“……这个大嘴巴！” 白沉领着叶绾进去，一大清早的，酒楼的人不多，堂上叶喜、叶锦和叶寒正在忙碌着。 “姐姐……”叶寒一见叶绾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欢呼雀跃地朝她扑过去。 叶绾将他接住，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眼睛里竟是柔和。 白沉在一旁看着笑靥如花的叶绾，只觉得她的笑容像是冰山上盛开的雪莲，那般惊艳。 印象中，她的笑容一向浅浅的，淡淡的，也只有在面对家人的时候，她笑的那样真实。 叶喜和叶锦也笑着迎上来，开心地唤道：“长姐，你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 “姐姐也想你们。”叶绾微微笑着，低下头去捏捏叶寒的鼻子，“怎么样，在这里住得好吗，有没有给白大哥添麻烦？” 白沉摸摸叶寒的脑袋，笑道：“岂止没有给我添麻烦，反而帮了不少忙呢，这些天酒楼里的伙计倒是清闲了不少，这三个小家伙总是楼上楼下地蹿，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特能干。” 叶绾欣慰地看着弟妹，淡笑道：“应该的，他们住在这里，也不能白吃白喝。” 叶寒仰着小脸看着叶绾，“姐姐放心吧，我们很乖的，寒儿会好好照顾二姐三姐的。” 众人被叶寒小大人的模样给逗笑了，叶绾眼泛泪光，摸摸他的头，哽咽道：“乖。” 吩咐三个弟妹去忙，叶绾随着白沉来到小厨房，一鞠躬到底，“白大哥，谢谢你。” 白沉忙将她扶起来，“这是做什么，你我朋友之间，无需多礼。” 叶绾看着他，目光澄明，“朋友之间不帮是本分，帮忙便是情分了。白大哥为叶绾做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没齿难忘。你再容我一段时间，待我安顿下来了，就将弟妹接走。” “你真的不需要跟我这么客气。”白沉且笑且叹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赶他们走吧？” 叶绾惶急地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了。”白沉笑着打断她：“我知道你的意思，还是那句话，若是真的拿我当朋友，就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伤感情。再说了，我帮你，自有人承我的情，好处也是大大的有。” 他扬了扬手中的桃木匣子，眼底露出狡黠的笑容，似是很满意暮云卿让她送来的谢礼。 叶绾心里五味杂陈，她是真不想卖暮云卿的人情，可现在的她，似乎真没有别的路可走。 罢了，一码归一码，暮云卿再怎么给她小恩小惠，也换不来她父母两条人命。 “走吧，带你参观一下我醉生楼的后厨。”白沉盛情相邀。 叶绾淡淡一笑，“好。” 醉生楼位于皇城脚下，加上生意兴隆，一直享有“天下第一酒楼”的美誉，相当于现代的国际第一大饭店了，无论是住宿还是饮食方面自然都是顶好的。 白沉很会经营，利用他在京中得天独厚的人脉，盘下了这么一处绝佳的位置，依湖而建，景色自然怡人，房间的布置，住宿条件自是没得说，各式各样的酒也是应有尽有，这白三爷喜饮酒，闲暇之余自己也会酿各种各样的果酒，还免费送给客人喝，醉生楼的果酒有口皆碑。 既是做酒楼的，饮食方面也是一个盈利的大项，醉生楼能这么多年经久不衰，它的菜品也是为人所津津乐道、赞不绝口的。每隔半年，醉生楼就会推出一些新菜式，用来吸引顾客，眼下白沉正是在为新菜式的推出犯了难，上次在逸王府的小厨房因为新菜品的事和叶绾聊得很是开心，惊觉她见多识广，知道好多他听都没听过的事情，顿时惊为天人，将她拉了过来。 叶绾跟白沉进了厨房，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人手充足，材料也丰富，看来白沉在这方面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和力气，叶绾本身就是爱吃之人，在现代也曾跟人合伙1;148471591054062开过饭店，但那纯粹是为了能够免费吃喝，还能随时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正因如此，她才对这些深有体会。 时辰还早，点菜的客人不多，所有的厨子和伙计都在忙着准备食材，洗菜切菜的声音不绝于耳，很是热闹，且井然有序，叶绾听着白沉介绍，目光淡淡扫过去，并没有发现寻常烧菜用的铁锅，反而青铜所制的炊具、蒸具应有尽有，所有的做菜器具相对来说都比较简单。 叶绾隐隐记得史书上说铁锅是从汉代才开始普遍使用的，炒这种烹饪方法更是在南北朝时期才开始普及，她暗暗感叹，看来若是想要吃个寻常的番茄炒蛋，还得先置一口锅才行。 叶绾一边走一边跟白沉交流着，目光突然落在了旁边一个分格鼎上，眼睛一亮，“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旁的厨子回道：“这个是用来蒸糕的，两边可以蒸不同的口味。” 叶绾莞尔一笑，心中有了主意，“白大哥，你想不想，吃火锅？” 白沉一怔，不解地问道：“火锅？” 那是什么东西…… 第059章 火锅（下） 叶绾和几个厨子交流了一番，那几个人面露惊愕，疑惑的目光朝白沉看过去。 白沉心中也对叶绾刚才说的话颇为疑惑，却还是斩钉截铁，“照叶姑娘的话去准备吧。” “是。”老板都下命令了，几个厨子只能认命地去做事。 叶绾心中暗叹，还是在封建制度，等级分明，若是在现代，整个厨房，主厨说一不二的。 甚至有一些大牌的厨子，连菜单都不给，做什么客人就只能吃什么，牛逼哄哄的。 不过眼下，白沉的威严对她还是很有利的，厨子带着伙计很快就将她需要的东西备好了。 扫视了一圈摆好的佐料和工具，叶绾满意地点点头，净了净手，捞过一旁的围裙要系上。 “我来吧。”白沉走到她身后，接过围裙的两根细带，给她缠到细腰上，打成一个结。 叶绾扭头冲他笑笑，眼底流露出一丝狡黠，“表演，正式开始。” 众人围成一个圈，看着叶绾将骨汤和辣汤分别放入鼎的两个分格中，点燃底下的炉火。 这是一种分格鼎，一侧稍大，另一侧稍小，有点类似于现代常吃的那种“鸳鸯锅”。 叶绾也是在看到这个装置之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现代的火锅。要知道，她在现代可是嗜火锅如命的，几日不吃嘴里都闲得发慌，还经常跑到四川，去吃正宗的重庆火锅。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讲究“民以食为天”，对于饮食方面老百姓们天生带着一种智慧。 叶绾在鼎的旁边添加了两个染器，呈盘状，用来盛放佐料，底下亦有加热装置。 她又在鼎的中间分出四格，分别放上蔬菜，肉类，各类料汤串味，油盐酱醋茶应有尽有。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汤料一经加热，香气飘出来，众人只觉得三魂丢了七魄，太香了。 白沉目瞪口呆地看着叶绾手法熟练地将分格里的肉、菜放进去，看着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汤汁，热气氤氲，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继而飘散到醉生楼的边边角角，众人纷纷吸鼻。 “好香啊……”众人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惊叹不已，几个厨子脸上亦是满了笑容。 叶绾用勺子从汤里把煮好的肉片捞出来，蘸了佐料，盛在盘子里，用筷子夹住一块肉，自己先尝了一口，肉有些烫，叶绾习惯性地在原地跺了跺脚，惹得白沉莞尔，眼底噙满笑意。 对于一个名副其实的吃货来说，没有什么比美食更能慰藉心灵，让人满足的了…… 味道还不错，叶绾满意地点点头，又夹了一块肉，递到白沉的嘴边，“白大哥，尝一尝。” 白沉试探性地吃了下去，肉入到口里的一瞬间，觉得通体舒畅，乌黑的眼眸倏然瞪大。 叶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反应，“怎么样，好吃吗？” 他频频点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竖大拇指，叶绾开心地笑了，眉眼弯弯。 围观群众一见白沉的反应，都按捺不住了，不停地咽口水，“叶姑娘，我们也想吃……” 叶绾笑着，将肉和菜都捞了出来，蘸了佐料一一分给众人，小厨房陷入一片热闹之中。 众人还沉浸在火锅的美味中难以自拔，叶绾那边已经开始做起别的东西来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鲜少下厨房的叶绾今天技痒难耐，围上了围裙，真就像个大厨一般，唤过几个厨子来打下手，开始和面、揉面，揉啊捏啊，一个个漂亮精致的紫薯玫瑰花馒头就蒸了出来，没法用炒的方式，叶绾便只好利用现有的条件，把记忆中所存的，现如今想吃的东西都做了出来，她偏爱辣味和京味儿，做的菜式和糕点也大多都是川菜和京帮菜。 水煮肉片，灯影牛肉，钵钵鸡，绿豆面儿丸子汤，糖卷果，炸咯吱盒，驴打滚…… 叶绾像变戏法似的做出一个又一个众人连名儿都叫不上来，连见都没见过的菜品，无一不是目瞪口呆，看着摆满了整个桌子的菜肴，叶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差不多了…… 她解下围裙，抬头问那几个还在怔愣之中的厨子，“刚才我怎么做的，你们都看到1;148471591054062了吧？” 几个厨子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叶绾忍不住笑了，淡淡道：“没关系，待会儿我把做法写给你们，你们照着做就是了。” 白沉看着叶绾，眼底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带着探寻的意味，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惊喜。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到的？” 叶绾有些语塞，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得说：“以前府里的厨娘很会做菜，我跟她学的。” 这个回答显然不足以说服白沉，他还想再问，叶绾已经偏过脸，扯开了话题：“这些都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不是什么大菜，还有一些菜品我只吃过没做过，待我回头尝试一下，再跟几位师傅探讨……这一些，对酒楼来说还算是新花样，我想足以够你们撑一段日子了。” “当然当然，够我们撑好长一段日子了。”几个大厨忙不迭地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叶绾忍俊不禁，看来这些日子，他们没少被白沉折腾。 走出小厨房，叶绾忍不住捏了捏胳膊，微小的举动没能逃过白沉的法眼，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一下子做的太多，累到了？” “还真是。”叶绾没有否认，苦笑道：“好久没有下厨房了，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白沉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你以前经常下厨房吗？” 在他看来，叶相千金应该天天待在闺房里学习琴棋书画的，才女下厨房，有点匪夷所思。 叶绾自然知道白沉心里在想什么，微微摇头道：“也没有，只是父亲公务繁忙，常常忙得废寝忘食，嘴巴又挑剔，不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碰，我就跟府中的厨娘学了几招，偶尔做一些菜肴和糕点什么的给父亲送过去，甭管好吃不好吃，他都会给面子地品尝一下，然后教训我，什么‘君子远庖厨’，总之都是些掉书袋子的文人思想……” 她说着说着，心里突然有些酸，以往稀松平常的那些小事，如今想起来，那么难能可贵。 第060章 感动 天字房 叶绾将写好的菜谱交给白沉，道：“刚才怎么做的几位师傅全程都有看到，这里写了具体步骤，想来他们都看得懂，若是再有不明白的，随时差人过来问我，写信送到王府也行。” “好。”白沉伸手刚要接过，叶绾却将手往回一缩，“千万要保存好，待他们学会了就烧掉，不要留底，以免泄露，还有，酒楼里的厨子和伙计一定要安置妥当，以防别人挖角，一旦他们真的想要另谋高就，那也得让他写一个保证书，不能将这些秘方都泄露给别的酒楼。” 白沉见她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接过菜谱放进袖口，“放心吧，防患于未然嘛，我懂的。别的不敢说，冲白三爷的名号，整个京城应该不会有比我更好的老板了，也应该不会有人胆敢从我这里来挖墙脚，不论是财力还是实力，能拼得过我的，不多。” 叶绾听后也笑了，她的确是瞎操心了，单论白沉的背景，也不会有人主动前来招惹他。 小二送来一壶酒和几个小菜，两个人边吃边聊，浊酒一杯，知己一人，人生之美事也。 “小七去哪儿了，来了之后就没见到人影？”叶绾疑问道。 白沉挑眉笑道：“他还能去哪儿，肯定在酒窖给表哥搜罗好酒呢，你以为那套和田玉的夜光杯是白给的？” 叶绾：“……” 她还以为那套夜光杯是暮云卿用来帮她答谢白沉的，没想到人家只是为了换酒喝而已。 得，自作多情了。 闲聊几句，总算是谈到了正事上，白沉道：“你所制的那些养肤生肌的药膏卖的不错，青楼、乐坊的姑娘们赞不绝口，那个什么蜂花粉卖的最好，还有花粉面膜、减肥茶、雪花露都卖的不错，制作的那几十瓶价格定的那么高，短短十天就被一扫而空了，红袖阁的花妈妈几次三番跟我要货，烟雨楼的十三姨也托人给我送来了银票，说先预定上十包花粉……” 叶绾默默地听着，心里了然，她做出来的东西自己有数，只要有好的货路，定然能大卖。 “最近这两天，乐坊的锦绣姑姑亲自登门了，向我打听这些药膏的来源，想要见一见你。” 叶绾执着酒壶的手一顿，抬眸看着白沉，“你告诉她我的身份了？” 白沉摇摇头，“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只跟她说，回头给她问问。” 叶绾沉吟片刻，“她为何想要见我？” 白沉眼睛微眯，“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乐坊和宫廷联系在一起，宫里几位娘娘都是乐坊出身，锦绣姑姑和宫中一向走动密切，八成是听到了风声，也想要试一下药膏。” 后宫粉黛三千，想要从中脱颖而出获得皇上的青睐，保持自己的容颜自然必不可少，美容是她们一辈子的事业，只要想争宠，想要爬得更高，就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呵护自己的容颜。 叶绾想过要把生意做大，做出品牌，后宫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只是没想到竟会来的这么快，一想到后宫的那些嫔妃，争奇斗艳，绞尽脑汁，都是想要取悦那个人，她就不甚痛快。 白沉见叶绾迟迟不说话，不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行动太急，你还没做好准备啊？” “十日之后。”叶绾捏着酒杯，突然开口，声音沉沉。 白沉一怔，“什么？” 叶绾抬起眼眸，“无论谁来找你，都告诉她们，十日之后方能取货，货不多，价钱皆翻一倍，谁给的钱多就卖给谁，若是谁嫌贵，就不卖了，宁可不卖，也不贱卖，明白吗？” 白沉愕然，“这样，还能卖出去吗？” 叶绾一笑，“供不应求，便不会缺买家。我制出来的东西，再贵也让人觉得物有所值。” 白沉看着叶绾脸上自信而从容的笑容，不自觉地被她感染，她是骄傲的，一直以来都是。 人不能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 叶绾的傲骨，在于不动声色、虚怀若谷的自然流露，在于她即使身处逆境也依然自信坚定的笑容，在于遇到再大的难事也从容不迫的姿态，让人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白沉足足盯了叶绾半响，直到叶绾举起杯来，“生意做成，白大哥功不可没，我敬你。” 他这才回过神来，绽出笑容，也举起杯来，饮下一杯酒。 “那锦绣姑姑那里，你见还是不见？” 叶绾摇摇头，“还没到时候，再等等吧。王爷给了我一个月让我修习乾坤心法，这段日子我定然是出不了府了，现在答应了日后爽约，失信于人也不好，锦绣姑姑，我可开罪不起。” 白沉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是，就如此，那我便先回绝她好了。”1;148471591054062 “辛苦你了，白大哥。”叶绾感激道：“我在王府出入不便，外面的事情，只能靠你帮忙。” 白沉无奈道：“又见外了不是，我啊，甘之如饴。” 叶绾一笑，又与他碰了碰杯。 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的人不少，能够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但凡遇到，便值得用一生铭记。 临走的时候，白沉从袖口中取出一沓银票还有些散碎银子，交在叶绾手中，“这是药膏挣来的钱，总共一百五十两，我怕你用着不方便，都给你换成了零散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王府里上上下下定然需要打点，钱若是不够你随时跟我讲，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一番话说下来，叶绾那句“说好了五五分”的话登时说不出口，光凭那些药膏肯定卖不了这么多钱，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白沉给她贴上的，雪中送炭，白沉这送来的，是真金白银。 叶绾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几乎喷涌出来的泪意，将银票和钱袋收下，由衷道：“谢谢。” 令她感动的不是这一百五十两银子，而是白沉情真意切的一颗心。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以前没觉得这首歌词有多么令人感动，今天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心朋友。 叶绾垂下眼睑，紧紧握住手中的银票，一滴泪落在上面，她会记住的，永远也忘不了。 第061章 买房 回程的路上，在马车里，叶绾一反常态的安静，靠在车壁上，微闭着眼，一言不发。 当然，她平时话也不多，只是小七的聒噪和兴奋，反衬得她比往日更加安静。 小七财大气粗地左手拥着一坛状元红，右手抱着一坛葡萄酒，酒香弥漫了整个车厢。 “看到没，三爷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都被我找到了，回去王爷一定会夸我的……” “哎，你从没见识过三爷的酒窖对不对，那里可是网罗了天下各地的好酒名酒，应有尽有，改天一定要带你见识一下，我看你也挺能喝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回头好好喝一杯。” “对了，差点忘记问你，那乾坤心法的口诀，你真的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背过了？你简直是个天才啊，那口诀虽然才一百二十一个字，但极其拗口极其难懂极其晦涩，我当初是被王爷拿鞭子抽着才死记硬背背过的，现在想想都是极惨痛的一段经历，你是怎么做到的？” “……” 他一个人嘚吧了半天，见叶绾不理她，很有些悻悻然，“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叶绾突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你知道，想要在京城买一所宅子，需要多少钱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问，让小七足足怔了半响，才眨巴了一下眼睛，“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要是不知道，就帮忙打听一下，然后告诉我。” 冷漠、强硬、霸道。 小七在心里哀叹一声，他觉得叶绾和他家王爷的脾性真的是一样一样的，都难伺候得很。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七拧着眉头，无可奈何地说，“怎么着也得一千两银子吧，得看你想买个什么样的，在哪儿买了，你要是想在皇城根买，那一小块地皮都是真金白银的，肯定买不起，1;148471591054062而且大多数都是皇家宅院，属于公有财产，不让碰，是皇上留着赏人，或者接待外使用的……” 叶绾赏他一记白眼，“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知道吗，能不能透露点有用的信息？” 小七撇撇嘴，“除了永乐坊的地皮比较贵，像城西的普宁坊和城南的靖安坊，都还不错，地段好，房子价钱也算公道，一千两银子买个三进式的院子绰绰有余，如果想要再大再好一些，价格肯定就更高了，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怎么，你不会计划着在外置办房产吧？” 叶绾抬眸凉凉地看他一眼，“若是我想呢？” 小七心里一格，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哪有这么多钱？” 叶绾懒洋洋地在车壁上靠了靠，“钱都是人挣出来的，只要想法子，肯定会有的。” “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你觉得王爷会允许你在外私自置办宅第吗？” 叶绾眼睛微眯，“逸王爷在外面也置了不少房子吧，肯定不止逸王府这一处所在。” 小七：“……” 叶绾淡淡道：“有钱就多置地呗，这无可厚非。王爷再霸道，也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房子我是一定要置的，就算不为我自己住，也是为我弟弟妹妹建个家，总不能一直让他们住在醉生楼，太麻烦白大哥，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小七听她这样说，便无话了，鼓着腮帮子看着她。 “你不许给我走漏风声，等我攒够了钱，我会主动跟王爷请示的。”叶绾提前警告他。 小七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我不会，我嘴巴很严的好吗？” 叶绾瞪他，“我开始学武的消息白大哥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不是从你嘴里透露出去的？” “我没有！”小七狡辩。 叶绾眯起眼睛，“你再讲一次。” 小七：“……” 叶绾看他心虚成那样，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从钱袋里取出二两银子，“欠你的钱，还你。” 小七一愣，将身子往旁边缩了缩，“我不要，就这么点钱，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至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叶绾不由分说，直接给他塞进怀里。 小七见状，也不再推辞了，巴巴地看着她那鼓鼓囊囊的钱袋，眼睛里那叫一个羡慕。 叶绾见他那小财迷的模样，唇角抿出一丝笑，扬了扬手中的钱袋，挑眉道：“想要吗？” “不想。”小七舔舔嘴唇，嘴硬道。 叶绾打开钱袋看了一眼，咋舌道：“这里头大概有十两，足够某人经常出去打牙祭、喝花酒、赌个钱了，现在有一个让他能够吃香喝辣的机会，钱就在这里，就看他想不想挣了。” 小七都想哭了，“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你就直说吧，只要别再害我挨鞭子就行。” 叶绾咧嘴一笑，“放心吧，这次保证不会让你挨鞭子的。但可能需要你，稍稍辛苦一下。” 小七心里哀叹一声，自从王爷把这小夫人带回家，他就是个干苦力的命啊…… …… 回到王府，叶绾怀中揣着一沓银票，小七袖中揣着一个钱袋，都是有钱人，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七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钱过，抱着两坛子的酒，嘴巴简直咧到了耳朵根。 叶绾也笑，她是在笑走在前头，像个螃蟹一样拽的二五八万的小七，这点出息啊…… 两个人前去听雨轩向暮云卿复命，暮云卿正在案牍前办公，听见他们进来，头也没抬。 叶绾和小七敛了神色，上前跪地行礼，“给王爷请安。” 暮云卿手上朱笔还在继续写着，声音清冷，“还知道回来啊，都什么时辰了？” 两个人心中都是一咯噔，这才想起来临走之前说好了戌时回来的，一玩起来就给忘了。 小七吓得心中扑通扑通狂跳，忙将手中的两坛酒放下，请罪道，“属下知错，王爷责罚。” 叶绾忙道：“不关七爷的事，是我和白大哥聊得太开心，一时忘记了时间，回来晚了些……王爷要罚就罚我，饶了七爷……” 暮云卿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成功地让叶绾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良久，暮云卿才冷道：“小七回房思过一个时辰，叶绾窗边跪着，面壁思过。” 第062章 惩罚 夜色凉如水，繁星满天。 叶绾端端正正地在窗前跪着，望着院中不停落叶的一棵梧桐树，思绪神游在外。 在诗经，大雅的“卷阿”里，有一首诗写道：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凤凰都知道择木而栖，而她呢，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夜风吹过，传来淡淡花香，叶绾便只能借着胡思乱想，来分散膝盖传来的酥麻和刺痛。 下唇落下了一排齿印，叶绾微微扶着膝盖，觉得有些受不住了，打从来到逸王府，她的膝盖就没直起来过，跪，似乎变成了她的常态。以往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隔夜的馊饭，被横来竖去地碾，在他的一双脚底下，自己那伶仃的尊严，苟延残喘而不得逃生。 她好恨，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等屈辱？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捏于掌心之中，随意亵玩，任意取舍。她想要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哪里没有容身之所？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暮云卿端坐在案牍之后，处理着州府送上来的文牒，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往窗边瞥去。 大半个时辰了，她规规矩矩地跪着，不动弹也不吭声，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拧上了吗？ 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躁，暮云卿伸手去摸茶杯，杯子空空如也，眉头微皱，“奉茶。”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叶绾纷乱的思绪，她一个激灵，身子顿时一僵，登时跪得笔直。 室内静寂无声，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叶绾眨了眨眼睛，他刚刚是在吩咐她吗？ “耳朵聋了吗？”冷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在微凉的夜色里透着一股寒意。 叶绾微微转过身去，强忍着膝盖挪动带来的麻痒，“王爷……是在吩咐我吗？” 暮云卿凉凉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叶绾暗自磨了磨牙，“王爷，奴婢还在罚跪呢，没法伺候您。” 暮云卿眉头重重一蹙，当即冷了面孔，“你是在跟本王使性1;148471591054062子吗？” 叶绾微微一昂下巴，直视他的目光，“奴婢不敢。” 暮云卿看着她那一脸挑衅倔强的模样，嘴角轻勾，将手中的文牒放下，从案牍后站起身。 他一朝这边走来，叶绾就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她强攥着拳头，才忍着没有后退。 那股压力越来越沉，叶绾不由自主地就垂下了脑袋，心里有些后悔了，没事招惹他干嘛。 没等她腹诽完，便见一双乌皮短靴现在眼底，下颌旋即被人强行抬了起来，力道有些疼。 叶绾微微蹙眉，对视上暮云卿一双冷眸，她厌恶极了总是仰视他的感觉，特别卑微低贱。 暮云卿俯下身，唇角浮起一抹妖冶的笑意，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只管拧着，有的是治你的法子。” 酷寒的声音刺得叶绾耳膜一阵发麻，身子止不住一哆嗦，指骨紧紧攥成一团。 暮云卿放过了她的下巴，站起身，冷冷吩咐道：“先起来奉茶，再回来继续跪。” 叶绾：“……” 她抬起头，暮云卿却已懒得再跟她多费唇舌，转身重新回到案牍后，提笔润墨继续办公。 叶绾狠狠咬了咬嘴唇，自虐似的又落下一排牙印，心里恨得牙根痒痒，真是欺人太甚！ 终究是无法反抗，和这个男人拧着，是讨不到一点便宜的，对这一点，叶绾深有体会。 她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担心今天晚上他会不会将气都撒在她身上，在床上把她搞死？ 叶绾跪得腿软，甫一动弹，双膝就像是千万只针在扎一样，疼痛难忍，她一手支地，勉强站起来，脸色不由发苦，整个人都不好了，足足用了半刻，她才站直了身子，瞥一眼案牍身后那个冷酷冰冷的身影，不愿意在他面前跌份儿，她稳住身形，尽量笔直地走到茶几旁。 烧水、煮茶、倒茶……这些工序如今对叶绾来说驾轻就熟，动作有如行云流水。 她端着托盘朝暮云卿走过去，将一杯香茶奉给他，也不说话，转身就要重新回到窗前。 “站住。”暮云卿端起茶来，放在鼻间闻了闻，还算满意，声音淡淡，“去哪儿？” 废话！叶绾转过身，颇有些气恼地说：“你不是让我奉完茶接着跪吗？” 暮云卿脸色又沉下来，“什么规矩，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啊，我态度怎么了，我就这态度！！！ 叶绾在心里狂喊，气得简直要抓狂了，却只能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垂下眼睑，喏喏应是。 真怂！ 叶绾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暮云卿端茶喝了一口，眼皮也不抬，淡淡吩咐道：“床榻上跪着去。” 叶绾的脸刷地一下便胀得通红，眼睛不自觉地往角落里瞄去，一方罗汉床就放置在那里。 朴实典雅的罗汉床，与书房里其它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是暮云卿新让人抬到这里的。 小七私下里偷偷饶舌告诉她，王爷以前从来不会在书房召人侍寝，叶绾这是头一份儿。 叶绾闻言羞臊着脸，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小七拍飞…… “王爷……”叶绾再一咬唇，忍不住嘤咛出声，舌尖尝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暮云卿抬头望去，只见她下唇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往外冒着血珠儿，看着触目惊心。 一股火蹭地就从心底烧上来，暮云卿重重将手中的文牒扔到桌上，冷哼一声，“不罚你，就永远不知道乖。你自找的，就别怪本王不懂怜香惜玉了。” 话音一落，没等叶绾反应过来，就被暮云卿摁在了桌案上，竟是连床榻也懒得过去了。 叶绾心底一凉，裙摆被他伸手撩了起来，喉咙一哽，一条束带凌空落在自己眼前的桌案上，暮云卿的手环上她的腰，微凉的触感抵在炽热的肌肤上，激地叶绾一哆嗦，下裳旋即被脱了下来，她红着脸想要挣扎，却被某人狠狠禁锢了手，“再动，就要把你的手绑起来了。” 叶绾不敢动了，目光落在眼前的金玉束带上，一股强硬的力道瞬间贯穿全身…… 第063章 强吻 叶绾的身子伏在冰冷坚硬的桌案上，承受着身后一阵阵霸道而蛮横的力道，心里又羞又恨，拳头攥得紧紧的，身上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她紧咬着唇，任由那恶心的血腥气盈满整个口腔，也不愿意发出呻吟，已经够贱了，不能再贱，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暮云卿挺进的动作突然停住，大手掰过她的脸，看着她鲜血淋漓的下唇，脸色冷了下来。 “这嘴唇你是彻底不想要了是不是？”暮云卿的声音很冷，冻得人骨头发麻。 叶绾呼吸一窒，她看到了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的欲望，那种最原始的，男人想要占有女人的欲望，如同野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所有的战斗姿势都会准备起来，然后凶猛入侵…… 下一刻，暮云卿就抵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送到自己的嘴边，狠狠地吻了上去，带着不容人反抗的意味，叶绾瞪大眼睛，尚未反应过来，齿关便被他强行撬开，灵巧的舌头滑入口腔的一刹那，她只觉得有两团火从耳朵里冒出来，大脑一片空白，身子里还存着他的挺立。 如此暧昧又淫秽的画面，在茶香氤氲的听雨轩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叶绾终于放弃了抵抗。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滑下，整个身子软成了一团，任由暮云卿摆弄蹂躏，被迫接受着这个男人的强吻，还有他加诸在自己身上所有的痛楚和折磨，她毫无抵抗之力。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痛苦？ 如果死了，哪怕是下地狱，大概也不会比现在更让人觉得羞耻和痛苦了吧？ 叶绾被做昏了过去，脸上两道泪痕，嘴唇红肿……都是暮云卿的“杰作”。 看着昏过去的叶绾，他眉头紧紧蹙成一团，从她身体里撤回了自己的挺立，给她提上下裳，放下裙摆，俯身打横将她抱起，自己连玉带都未重新扎上，赤着脚便往罗汉床边移动。 他轻柔地将叶绾放上床榻，她委屈而隐忍的模样印入他的眼眸，心里竟不由泛起怜惜。 竟然昏了过去…… 看来得赶紧让她练成乾坤心法，到那时，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伤不到她了。 暮云卿用大拇指，轻柔地给她拭去脸颊上的残泪，眼底一片柔色，竟然能给她做哭了…… 看来下一次，真的要轻点宠她了，暮云卿稍稍“反思”了一下，叹口气，给她盖上被子。 烛光熄灭，暮云卿颀长的身影缓缓在叶绾身旁躺下，借着窗边洒下来的月光，他微微转过眼睛，看着她的侧颜，柔和的月光打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长长的睫毛卷翘着，覆在她的眼皮之上，月光透过窗棂，轻轻滑过她的眼睫，无比绚烂夺目。 不忍移目，他索性转过身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他闭上眼睛，天就亮了。 …… 叶绾是再一次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翻身而起，惊觉已经天亮，糟了，练武场…… 她几乎是飞一样的速度回冰璃苑换了衣服，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总算是在卯时初刻赶到了练武场，老大和老四已经在等着她了，不待她喘口气，老大就冷冷命道：“口诀，背。” 叶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老大手中的鞭子上，忽而听他开口，心里一格，立马反应过来。 好在昨晚借着在窗前思过的时候闲着无聊将口诀复习了一遍，如今背诵起来，琅琅上口。 叶绾背的滚瓜烂熟，然而并没有让老大露出一丝笑模样。 老大沉着脸，“记忆力还不错，听说背得很快是吗？” 叶绾不知他这是何意，从话音能听出来，他可没有表扬自己的意思，忙谦虚道：“没有。” 老大冷哼一声，“昨天出去疯玩了一天还能将口诀背得这样溜，看来我低估你的能力了。” 叶绾：“……” 他口中的火气如今叶绾是听出来了，看来昨天她出去玩那一天，惹了很多人不高兴啊。 老大并没有让她说话的意思，话锋一转，“老四，当年你修习乾坤心法，用了多久？” 老四淡淡道：“十六日。” 老大点点头，看着叶绾微微有些讶异的目光，眼睛微眯，从嘴里淡淡吐出，“十五日。” “什么？”叶绾有些懵。 老大冷着面孔，“十五日，教你学会乾坤心法。” 叶绾脑子有点不能转了，愕然道：“不是说一个月吗？” “一个月的时间对你来说太长了，就十五日，不吃不睡也要给我练会了。”老大冷冷道。 叶绾对视上老大的鹰眸，知道他是要整自己了，有些赌气道：“那要是练不会呢？” 老大冷冷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我会用我的方法，逼着你练会的。” 叶绾彻底无语了，他们逸王府的人，都是些暴力狂。 “十五日就十五日，我也会用我的方法，将它学会的。”叶绾不甘示弱地放出豪言。 老大眸光一闪，盯了她一会儿，冷冷地丢出两个字，“扎马，一个时辰。” “是。”叶绾二话不说便应下，双腿分开与肩同宽，采半蹲姿势，如桩柱般1;148471591054062稳稳的。 老大瞥了一眼叶绾的马步，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到树下乘凉了。 老四走过去，沉吟道：“大哥，时间会不会太赶了，我们……不用这么着急吧。” 老大看着稳稳扎着马步的叶绾，重重哼道：“给她时间她也就出去玩了，与其这样，不如充分利用时间。她早点学会，我们也可以早点向王爷交差。而且，她的潜力，大着呢。” 他一扬手，摘下一片银杏叶，放入嘴中，抿着，嚼着，苦涩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转，太阳底下，叶绾的额角和鼻尖渐渐沁出冷汗，马步有些摇晃了。 扎马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却也是离她相当久远的事情了，记忆中只有刚刚开始学柔道那一会儿，教练会让她练习蹲马步，一扎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候练的不好惹教练生气，半天的时间也蹲过，这些都是习武的基本功，可在学成之后，谁还经常没事再练上一两个小时？ 荒废了这么多年，要重新拾起来，可不容易。 半个时辰过去，叶绾的身子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老大冷着脸，拎着鞭子走了过去…… 第064章 抢食 老大拎着鞭子来到叶绾面前，面色沉冷，“怎么，这就蹲不住了？” 叶绾抿抿干涩的嘴唇不说话，两条腿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竟是完全撑不住了。 老大眸中闪过一道冷芒，手中的鞭子凌空扬起，叶绾眉睫一颤，想躲，终究是没有动弹。 “嗖啪！”一股灼痛侵上她的后背，疼得叶绾眉1;148471591054062头一蹙，差点忍不住蹿跳起来，咬着牙给强忍住了，腿却奇迹般地不抖了，她知道老大没用尽全力，否则这一鞭子下去，她就废了。 见她重新扎稳了马步，老大也没有再为难她，“还有半个时辰，给我扎稳了。” “是。”叶绾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目视前方，脸色虽有些发白，却没有一丝怨愤。 老大心生赞赏，这丫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看来是吃过苦的。 又蹲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结束了扎马。 老大让叶绾活动了一下，便让老四正式开始教她乾坤心法，这一练习，大半天便过去了。 叶绾的记忆力和学习力让老大和老四暗暗吃惊，很多东西只要给她演示一遍，她便能记下七七八八，第二遍便很是熟练，到了第三遍就能融会贯通，她底子好，注意力又集中，一上午的时间将两个人给她安排的两天的内容都学完了，老大和老四频频交流着惊愕的目光。 “好，上午就学到这里吧。”老大终于大赦天下，叶绾收了最后一个招式。 一股饭香飘来，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过来送饭的小七，目露惊喜，“你怎么来了？” 当着大哥、四哥的面，小七不敢多加放肆，只淡淡笑道，“王爷命我来给你们送饭。” 叶绾涔了涔额头的汗水，朝石桌走了过去，待老大和老四都落了座，才在一旁坐下。 饭菜倒是很丰盛，肉菜和素菜搭配得营养均衡，小七给众人盛上饭，就立在一侧侍候。 一上午都没有闲着，运动量这么大，叶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恨不得将这些饭菜都一股脑倒进胃里，却只能一口一口地吃，刚举起筷子，抬头看着站在一旁忙着布菜的小七，问道：“七爷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小七朝她递了个眼色，笑道：“我已经吃过了，小夫人尽管享用，不用记挂着小七。” 叶绾垂头吃饭，老大和老四吃得并不快，可是男人的嘴巴总是比女人的大，发展到最后，叶绾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抢食物吃，论抢饭的本事，叶绾可是在部队练出来的，无人能敌。 老大和老四眼睁睁地看着叶绾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食物，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大家闺秀的淑女形象，小七在一旁都看呆了，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夫人，叶绾吗？ 叶绾全然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吃自己的饭，让别人说去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老大就给了她十五天的时间，拼死也要给它学出来！ 咽下最后一口饭，叶绾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一推，“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没等三人回过神来，她已然回到刚才的场地，就着上午学会的招式又开始练了起来。 日光打在她的身上，出手的每一个招式似乎都蒙上一层光芒，她已经能够将所学的招式结合着口诀熟练地运用起来了，使起来并不生硬，反而十分灵活，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 合欢堂 暮云卿刚刚用过午膳，和老五正盘膝坐在竹榻上下棋，小七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失魂落魄的。 走到了近前，暮云卿落下一枚棋子，瞄了他一眼，“怎么了，这副样子？” 老五捏着手中的白棋，看着小七，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这样子，八成是受刺激了。” 小七咧了咧嘴，他何止是受刺激啊，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将食盒打开，小七还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看，看看啊，连一粒米也没剩下，全吃光了……” 老五展颜一笑，“不浪费是好事，都吃光了说明他们上午练得认真了，看来初有成效啊。” 暮云卿神色淡淡，目光落在棋盘上，眸子里却是闪烁着丝丝光芒。 “何止初有成效啊，简直是大跌眼镜……”小七永远是藏不住话的，噼里啪啦一通就将自己所看到的添油加醋地对暮云卿说了，尤其是叶绾对于食物的表现，“我真不骗你们，丝毫不夸张啊，那菜一半都是被小夫人吃掉的，大哥和四哥两个大男人都抢不过她，以前没发现小夫人这么能吃啊，一个人抵得上两个大男人的饭量，我真怀疑她这么吃下去，就成猪了。” 暮云卿终于抬起眼睛，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小七立时噤声，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小七失言，该打。” 暮云卿神色疏淡，脸上写满了不在乎，“她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增增肥，倒是一件好事。” 不然晚上搂着，都觉得硌得慌。 都是男人，老五和小七旋即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皆垂下头去忍着笑意，不敢说话。 “吩咐厨房，一日三餐，务必要营养均衡，饭量就照着四个人的量去准备。”暮云卿道。 小七忙应下，“是，属下领命。” …… 日暮时分，亥时三刻，叶绾总算是结束了第一天的魔鬼训练，整个人都累瘫了。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爬上自己的大床，好好地睡上一觉，一觉睡到大天亮。 然而，不能够啊…… 叶绾托着疲乏的身子去了药堂，小七见她来了，忙迎上去，“哟，刚结束就过来了？” “快，给我倒杯茶喝。”叶绾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伸手要茶。 小七忙给她倒了一杯，叶绾接过茶，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小七忙道：“你慢点，别呛着。” 总算是润了润喉咙，叶绾无力地摆摆手，“快，让我看看你今天的劳动成果，我困死了。” 小七将备好的原料一一展现在她面前，“东西都备齐了，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你来吧。” 叶绾点点头，拿出自制的清凉油给自己提了提神，硬撑着将花粉的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十日之后要交货的，武功要学，生意也不能丢，人想要得到的多，就势必要付出代价。 再苦的日子，总会熬过去的，一定会的。 第065章 上药 夜，阴沉沉的。 “吱呀”一声，药堂的门被推开，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携带着月光降临，缓缓走进。 他的脚步在靠近窗边的桌案旁倏然停住，看着沉睡过去的叶绾，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暮云卿微微拧眉，凌厉的目光朝后一扫，便让呼哧呼哧跑过来的小七倏然停住了脚步，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之人，“王……王爷……” 暮云卿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七立刻闭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叶绾睡着了。 药桌上已经放好了几包制好的花粉，小七看见了，暮云卿也看见了。 暮云卿勾了勾手指，小七立刻心律不齐，却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随着他走到了角落。 “她在忙些什么，至于累成这个样子？”暮云卿声音沉沉的，比这夜色还冷。 小七不敢隐瞒，将叶绾吩咐他的事情跟暮云卿说了，见自家王爷眉头越拧越紧，暗叫不妙，忙道：“其实制作花粉没有这么累，大概是小夫人白天习武，用力过猛了，才累成这样。” 暮云卿静静地看着趴在桌案上睡得香甜的叶绾，心里只剩下了无可奈何，偏生是这么倔强的性子，真是让人又气又恨，是他逼得她太紧了吗？ “习武不易，她信任你，有空就多帮帮她。”良久，暮云卿徐徐吐出这一句。 小七怔了怔，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相信刚才那番话是从王爷口中说出来的。 暮云卿走上前去，俯身将叶绾抱了起来，走出了药堂，两个人浑然一体，迎着月光走去。 深秋的月光，又清又冷，如流水一般，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 暮云卿迈进合欢堂的时候，盛夏和晚秋正支着脑袋半寐着，摇摇晃晃，在等主子的归来。 晚秋率先被惊醒，一睁开眼，便见暮云卿抱着叶绾进来，惊地蹭地一下站起来，“王爷！” 她这一叫唤，盛夏的脑袋边从手上落了下来，亦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忙站起身。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地跪地行礼，“王爷金安。” “起来吧。” 暮云卿淡淡道，也不看她们，抱着叶绾便往内室走去，床榻早已铺好，他径直走过去，将叶绾轻轻放下，却是以趴着的姿势，叶绾不舒服，刚要动弹，便被暮云卿嗖嗖两下点了穴。 叶绾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了。 盛夏和晚秋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暮云卿眼皮也不抬，只给叶绾解着衣衫，吩咐道：“准备棉布和药膏，再拿一些白酒来。” “是。”盛夏和晚秋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照吩咐去准备了。 暮云卿给叶绾点了睡穴，也不怕她不配合，给她解开衣衫，褪下了外衣，又掀开了里面的月白小衣，露出背部光洁如玉的肌肤，后背靠近臀部的位置，赫然印着一道鲜红的鞭痕。 鞭痕倾斜在臀部上面，带出了一层油皮，渗着点点血星，暮云卿眉头一拧，打得这样重！ 这个老大，竟然还敢说自己手下留情！ 胆大包天！ 天知道，老大只是用了三分力气而已，若是用打弟弟的力道，那可是鞭鞭见血，他对叶绾已经够仁慈、够耐心了，然而这只是他自以为是的认知，暮云卿对他的“力道”很是不满。 盛夏和晚秋遵照吩咐将暮云卿要的东西端了来，看见叶绾背部的伤痕，陡然一惊。 做奴婢的，什么样的伤痕没见过，一看便知道叶绾背上的伤是鞭子打的，在嫩白光滑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盛夏和晚秋看在眼里，当即心疼地眼圈就红了，东西尚未来得及奉上，就在原地“扑通”“扑通”两声跪下了。 盛夏求道：“王爷，小夫人怎么着也是千金小姐出身，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她要是哪里惹了您生气，请您多多包容，别跟她计较了吧，再不成，您就责罚我吧！” “是啊王爷，奴婢也求您，别再为难小夫人了，她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却什么也不说，便是受了委屈也从不抱怨，还总是安慰我们没有关系，说是这点苦不算什么，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我们，一点儿委屈也不让我们受，摊上这样的好主子，是我们的福气，请您怜惜她吧。” 晚秋泪眼汪汪地求着，那副控诉的样子好像暮云卿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暮云卿也不辩解，神色平静地从她们手上接过东西，用白酒给叶绾的伤口消了毒，才用棉布沾着银霜给她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听着盛夏和晚秋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小夫人的好。 盛夏和晚秋你一言我一语，简直要将叶绾捧上天了，暮云卿静静地听着，不予置评。 直到暮云卿给叶绾上好了药，停下了动作，两个人方才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着暮云卿。 王爷的脾气她们是知道的，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多嘴多舌，可是她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刚才说的时候大义凛然的，然而现在停了下来，两个人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狂跳了。 暮云卿淡淡地瞥她们一眼，“说完了？” 盛夏和晚秋浑身一抖，跪伏在地，齐声道：“婢子知错，请王爷饶命。” “本王要你们的性命做什么？都起来吧。”暮云卿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恼怒的语气。 盛夏和晚秋这才跪起了身子，却并不敢就此站起来，只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听候吩咐。 暮云卿看着叶绾渐渐消失的伤痕，看着她的侧颜，神色幽微。 “她私下里，没少说我的坏话吧？” 盛夏和晚秋一怔，朝叶绾看过去，又抬头看着暮云卿，纷纷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暮云卿神情有些疏懒，“没有吗，本王对她如此残忍，她就没有一丝抱怨？” 盛夏和晚秋纷纷低头，战战兢兢道：“没有，没有……” “1;148471591054062说实话。”暮云卿的神色有些冷了。 两个人同时惊得一哆嗦，最后还是盛夏状着胆子抬起头来，迟疑道：“好像，有过一句。” 暮云卿眉睫一颤，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什么？” “小夫人说，您总是在上，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把您压在下面……” 暮云卿：“……” 第066章 狐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没有什么累是受不住的。 叶绾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 此后的十天，白天习武，晚上制药，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日子如流水般哗哗地过去了。 暮云卿这些日子暂时放过了她，不再召她侍寝，也不再一言不合就做了，算是因祸得福。 叶绾每天从药堂拖着疲软的身子回到冰璃苑，几乎是倒头就睡，累得完全不知所云。 她并不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一个俊朗的身影给她上药，帮她按摩，拥她入睡…… 只在睡梦里，她迷迷糊糊感受到一个人粗粝的手掌在身上揉捏着，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可是一觉醒来，雕花大床上便只有她一个人，提醒她，那不过是春梦一场，让她不要挂虑。 十日后，叶绾按规定时间，让小七帮忙将做好的药膏、花粉之类的东西送到醉生楼。 总算是解决了制药的问题，后面的销售就交给白沉了。 叶绾在凡事上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信得过白沉，便干脆全权交由他打理。 剩下的五日，乾坤心法也练到了最重要也最困难的环节，叶绾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练武场，老四正在给叶绾演示剑法，只见他手中一把玉剑寒光凛凛，竟像是雷霆万钧之势，所到之处飞叶摧花，击土惊石，威力势如破竹，忽见他腾空跃起，一身蓝衣在空气衣袂飘飘，劈剑直指眼前一棵经年老松，只听耳边传来“咔擦”一声，树杈被劈走了三分之一。 叶绾眉睫一颤，便见老四姿态轻巧地收了剑，稳稳地落于地面之上，丰神俊逸。 老四神情波澜不惊，气息更是一点不变，看着她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是。”叶绾点头。 老四将手上的剑递给她，剑眉一挑，“试试。” 叶绾接过剑，拿在手上比量了一下，用两根手指擦过剑身，感受着玉剑传出来的寒意，眸光一闪，手中的玉剑突然直直地朝老四刺去，带着凌厉的杀意，老四脚尖一点，往后撤去。 老大拿着鞭子站在树底下，口中依然嚼着银杏叶，嘴角一勾，看热闹似的看着两个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习，叶绾的武功突飞猛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她身上本就带着暮云卿传给她的内力，原先一直封存在体内，不知如何化为己用，这些日子在老大和老四的调教下，她将存于体内的内力全都转换成自己的，结合着心法，灵活地运用起来，汲取得飞快。 她是第一次拿剑，很是有些生疏，可不妨碍她进攻，剑花一个一个耍的毫无章法，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劲儿的追着老四，老四被她的穷追猛赶、乱打一气搞得很是狼狈，不由气恼道：“你这是什么剑法，再这么胡闹，我不让你了啊。” 天知道，叶绾现在的内力毫不输于他，那剑尖就算不戳在他身上，剑气扫到他身上也是生疼，再这样下去，光是剑气都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这小妮子，学到手了就开始放肆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绾的聪明劲和忍耐力都让老大和老四刮目相看，几个人都是慢热的性子，外表都套着冷冰冰的壳，其实里头的瓤都是热乎乎的，虽然话都不多，可是对于彼此都是欣赏的，叶绾知道两个人是认真在教她，哪怕打她也是希望她好，她心中自然感鸣。 老大和老四原本只是为了完成自家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后来见叶绾学的那样认真，自然也一心一意地去教，两方都认真起来，事情自然就事半功倍的，习武的气氛也越来也好。 “谁用你让了，四爷，你要是再不还手，我的剑可真要在你身上戳两个窟窿了。” 叶绾叫嚣着，口气里全是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特有的调皮和刁蛮，让人忍俊不禁。 暮云卿刚踏进练武场，就听到了叶绾和老四的对话，自然也看到了叶绾的剑法，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老大和老四都被她俘虏了…… …… 瑶光苑 杏雨和飘雪跪坐在地上一边一个给水依依吐着蔻丹，鲜红的指甲在纤细莹白的手指上，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轻轻笑道：“姐姐与其躲在院子里黯然神伤，倒不如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先得悦己才能悦人啊，这男人啊，说白了，谁不喜欢美人儿呢。” 陆茹萍斜靠在软榻上，愁眉紧锁，“我现在哪里有心情打扮啊，王爷都多少天没有踏进我的瑶光苑了，虽然看在太妃的面子上，爷暂且撤销了禁足令，可一想起非但没能干掉那个贱人，反而让她得了爷的怜惜，我就恨得牙根痒痒，一个罪臣之女，到底有什么让爷喜欢的？” 水依依笑了笑，“男人嘛，都是些喜新厌旧的家伙，有了新欢，谁还顾得上旧爱啊。说句不好听的，以前爷也鲜少踏进您的瑶光苑啊，不止瑶光苑，我的院子，妍姐姐的院子，他一年能来几次，每次都是太妃明里暗里地托人来劝，他还能遵照母命过来看看我们……” 她不屑一笑，“这个叶绾倒是有些手段，竟能让爷夜夜1;148471591054062召她侍寝，昨晚又是在冰璃苑留宿的吧，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她那具身子和我们的不一样，能让爷得到与众不同的欢愉？” 水依依露骨的话说的陆茹萍脸色通红，恼羞成怒地从齿缝里蹦出来一句，“狐媚！” 一旁服侍的丫鬟噤若寒蝉，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怀瑾忍不住要说话，被握瑜在旁边轻轻扯了扯袖子，对她摇了摇头，怀瑾闷闷地闭了嘴，却还是一脸气哼哼的模样。 水依依一双凤眼往这儿微微一挑，嘴角浮起一层笑意，“甭管是不是狐媚，能够留得住王爷的人就是本事，照我说啊，姐姐心太急，偏在王爷最宠她的时候收拾她，可不是正好扎在王爷的心窝子上么，您不用急，您有国公大人和如妃娘娘做后盾，任何时候都不用怕。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地位千差万别，来日方长，有的是法子慢慢收拾她。” 陆茹萍凝神片刻，眼眸中滑过一道清冷的光芒，透着层层寒意。 第067章 卑微 蔻丹染好了，水依依用裹着白布的手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脸上依旧带着笑，“不说叶绾了，说点高兴的事儿吧。最近京城里突然冒出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姐姐听说了吗？” 陆茹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托，姿态懒洋洋的，“我整日足不出户，哪里知道外头的事。” 水依依笑了一笑，“最近市面上多了不少养肤生肌的药膏，什么蜂花粉、茶花粉、雪花露、花粉面膜，哦，还有减肥茶……总之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您是没出去瞧瞧，青楼、乐坊这些天可热闹了，处处都在谈论这些东西，据说价钱很高，数量有限，用起来效果很好。” “是么。”陆茹萍兴致缺缺，“前段时间如妃娘娘还特地托人从宫里递话给我，要我打听来着，我哪有那心情管什么花粉药膏的事儿啊，就敷衍地回绝过去了，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 水依依眉眼一跳，“若这些东西是一些花娘或者村妇制作出来的，说是小玩意便罢了，可偏偏这些东西大有来头，您知道那些药膏、花粉是怎么流入市场的吗？” 陆茹萍终于抬眼，“如你所说，似乎幕后老板来头不低。” 水依依柔媚一笑，“何止不低，且大有来头。” “哦，是谁？”陆茹萍好奇地问道。 水依依眉梢轻扬，“白沉，白三爷。” 陆茹萍微微一怔，“竟是他……” 旋即讥讽一笑，“他不是酒楼开得好好的吗，如今怎么又倒腾起女人家的东西来了？” “谁知道呢，或许酒楼的生意不景气，想要从别的渠道赚钱呗。”水依依一哂，微微叹口气道：“要说这白家三少爷也是，堂堂尚书大人的公子，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学人去做什么买卖，俗话说‘士农工商’，这商人的地位最低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茹萍唇角也露出一丝嘲讽，“谁说不是呢，尚书大人最疼爱这个小儿子，为了他经商一事差点将他赶出府，若不是王爷从中相劝，恐怕白尚书真要与白沉断绝父子关系了，听说到现在也没个好脸色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眼看着到了适婚年龄，这名门闺秀的小姐，哪个愿意嫁给他，若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倒还说得过去，可偏偏是商人，唉……” 姐妹俩为了白沉的事情发着愁，解着闷，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养肤生肌的话题上。 陆茹萍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回头打听一下吧，若那药粉真有那么好用，咱们也买上它几包试试效果，这女人啊，想要留住恩宠，就要保持容颜，色衰而爱弛，更何况连爱都没有呢？我们除了容貌，还能拿什么让爷的目光多停留在身上一会儿，像幽兰苑那位靠才情吗？” 她的语气中说不出的嘲讽，水依依脸色却是一变，小声道：“听说，幽兰苑那位又病了？” 陆茹萍眼中寒光一闪，唇角轻勾，“一个月总得来那么一次不是吗，由着她去。” …… 幽兰苑 血腥气从室内弥漫出来，丫头们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出来，神情却没有那么紧张，像是习以为常了似的，只是偶尔并肩擦过之时那眼神的交汇和言语的交流，透露着一丝隐晦。 仿佛这一切，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却又为大众所知。 室内床榻上，祝玉妍平躺在床上，满脸是汗，搭在额角的黑发都被汗渍浸透了，打了绺儿，狼狈地贴在脸上，一向最是注重仪容的妍王妃，如今难过得竟然都来不及顾及容颜。 反正，他也不会来。 他们约法三章过，每个月的这几日，他不要来幽兰苑，不要过来见她。 一个月数得过来的那么些天，本来就难得见他一面，却又被她生生剥掉了七日，每当想到这些，她就呕血呕得要死，牙根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恨不得将那些恶人生吞活剥了才好。 她确实恶心极了，丫鬟端着水盆跪在床榻下，她时不时地呕吐，胃里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吐出来的都是些酸水，可是还是恶心，恶心透1;148471591054062了……这具身子有多脏，她的心现在就有多脏。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沉鱼帮她轻轻拍打着后背，看自家主子难过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得不行，眼里啪啪地掉。 然而她什么都不敢说，她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会碰到主子心里的伤口，这么多年，主子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了……以前王爷伤的是主子的心，然而自从那个女人登堂入室，主子连着一具健康的身子都保不住了，这么大的委屈，却偏偏不能分辨，只能往肚子里吞咽。 又一轮呕吐结束了，沉鱼服侍着祝玉妍躺下，将她身下再一次被染红的床单换下来，端水的丫鬟走了出去，沉鱼拿锦帕给自家主子擦拭额角的汗水，哭道：“娘娘，要么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吧，您不让七爷来看，不让太医来看，那奴婢从外头悄悄请个大夫，好吗？” “不……准。”祝玉妍气息微弱，仅存的一点力气抓住她的衣袖，“那些劳什子大夫，一点儿用……都没有，治不好我，还……容易走漏风声，千万……不能让侍郎府的人知道，听见了吗？” 沉鱼哭道：“奴婢知道，知道，您放心吧……” 祝玉妍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过，活得这么窝囊卑微，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她舍不得啊。 不是舍不得这个花花世界，而是舍不得那个让她倾慕一生的男人。 能够嫁给他，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事；能够成为他的女人，更是死而无憾。 哪怕他不爱她，哪怕他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她还是想要在他面前保留住自己最美好的样子，起码不要令他讨厌，不要令他为难，不要令他心烦……这是她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了。 王爷，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还是在和几位爷谈笑风生，还是……在陪着那个人练武？ 第068章 指点 练武场 见暮云卿来了，老大忙起身迎上去，“王爷……” 待要跪地行礼，暮云卿拦住了他，“免了吧。” 再一抬头，叶绾和老四已经停下了动作，也在原地躬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暮云卿的目光落在叶绾身上，眉眼一挑，淡淡问道：“练的怎么样了？” 老大和老四看了叶绾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叶绾将剑捧在身前，微展笑颜：“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不待众人反应，叶绾手中的剑就猛地朝暮云卿刺去，直指他的喉咙。 老大刚要上前挡在暮云卿身前，就被他一把推开了，迎上叶绾手中的剑锋，他一个侧身，手指捏着叶绾手中的软剑折了个弯，对视上她冰寒的眼眸，两个人目光交汇间，电闪火光。 两个人今日皆是一身白衣，白色身影交织在一起，难辨雌雄，只见叶绾的剑在手中上下飞舞，灵活自如，使的竟然是老四刚刚演示过的剑法，只一遍而已，她竟然完全记住了，且能随机应变，剑术轻灵、狠辣，满身的杀意藏都藏不住，老大和老四站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 只可惜，叶绾遇到的人是暮云卿。 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她身上的内力是暮云卿给她传的，这乾坤心法也是他独创的，叶绾再厉害，在暮云卿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他还不放在眼里。 “招式错了，这一招‘凌空飞燕’剑尖应该在上，而非在下……”暮云卿声音清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啪”的一声就拍在叶绾的屁股上，清脆的响声让她脸色胀的通红，叶绾恼羞成怒，剑气更添了几分凌厉，直冲暮云卿的面门刺去，后者轻而易举截住剑。 “不够狠，就这么点血性，想要报仇，做梦呢！”暮云卿声音更冷。 叶绾和暮云卿衣袂飘飘，拳脚霍霍，玉剑和折扇缠斗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暮云卿一边气定神闲地解着叶绾的剑招，口中一边教训着，手上的折扇也不闲着，不一会儿功夫，叶绾的屁股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扇子，每次落下都能让她的脸色红上一个度，简直气得要抓狂。 老大和老四目不转瞬地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最初的担心也渐渐放松下来，知道王爷是在借机指1;148471591054062点叶绾，不过两个人打起架来，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两个人摸摸鼻子。 叶绾终于被暮云卿制住了，拿着剑的手被他用折扇抵住，另一只手也被他掰在身后，禁锢住了，屁股上被他打得那几下叫嚣着疼痛，她又羞又气，扭头喊道：“你放开我，再来！” 暮云卿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再来，你的屁股就要被打成八瓣了。” 他说话间，灼热的呼吸恰好打在叶绾的耳畔，搔搔痒痒的，让她耳根子都跟着热了起来。 真是狼狈惨了！ 暮云卿微微一松手，就解除了叶绾的禁锢，她拧了拧被捏痛的手腕，一脸愤懑地看着他。 “技不如人，还敢委屈？”暮云卿眼睛微眯，“再练，差得远呢。” 叶绾沮丧地垂下头，暗道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败这个臭男人啊！ 暮云卿将她手中的剑接过来，扔给老四，“这把剑不适合她，练也白练，你跟我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叶绾说的。 扔下一句话，他转身而去，叶绾满是怨念地揉了揉屁股，垂着头跟了上去。 …… 叶绾跟着暮云卿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地下石室，想起在这儿经历过的“惨痛”，她心里就一阵胆寒，不由瞄上暮云卿的后脑勺，心想这家伙又把自己带到这里做什么？ 青天白日的，他要是敢图谋不轨，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跟他大战三百个回合，绝不屈服。 泉水叮咚的声音在石室里响起，暮云卿倏然停住，微一转身，果然见叶绾站在离他数丈远的身后，难怪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了，他微微拧眉，轻斥道：“跟上来，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叶绾回过神来，低着头蹭过去，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暮云卿带她过来究竟要做什么。 暮云卿见她微微抿着唇，一脸不想“从”的模样，冷笑一声，“你以为，本王带你来，是要做什么的？” 叶绾心里不由一格，猛地抬起头，对视上暮云卿一双玩味又冷酷的眼神，脸色一白。 暮云卿剑眉一扬，“看来这个地方，对你来说确实意义非凡，因为第一次，所以很难忘？” 叶绾不由脸上一红，恼怒地抬头瞪他，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居然能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暮云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煞是好看。 “闺房之乐，吹箫弄玉，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情，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你记住了？” 叶绾听他尾音上扬，顿觉不妙，不想再挑起他的“性”致，嗯嗯啊啊点点头，“记住了。” 暮云卿这才满意，极为自然地拉过她的手，“随本王过来，不许多说话。” 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叶绾的手上，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怔愣地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木然地跟上暮云卿的脚步，想要扯开，不知怎么，却像是黏住了一般，分不开。 只听“吱啦”一声，石头转动的声音，她反应过来之时，见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缝，然后石头擦过地面滚动的声音，一道门在眼前现出，叶绾眉睫一颤，这地下石室居然还有内阁。 暮云卿紧紧牵着叶绾的手进入，听着他传音给她，“别说话，也别瞎看，跟着我走。” 叶绾赶紧闭了嘴，周围肃穆的感觉如此强势地压过来，她再迟钝，也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个暗室，放的自然都是珍贵、机密之物，里面定然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触动机关，搞不好就有的命进，没的命出了。 她闭紧了嘴，跟着暮云卿往前走，眼角微微一扫，墙壁上摆放的，竟然是…… 第069章 厌恶 满墙壁，挂的全都是古玩字画。 叶绾目扫过去，眼睛亮了，能让暮云卿珍藏起来的古玩字画，定然都是珍品。 这些如果拿到街市或者当铺卖掉，不知道能换来多少钱，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便是卖掉一个，房子也就有着落了，叶绾这样想着，两只眼睛都开始闪闪发光，直到耳边传来声音。 “别打它们的主意，你若是敢把它们卖了，本王就先把你卖了。” 叶绾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见暮云卿嘴唇都没动，神色疏淡，面不改色。 ……他难道会读心术吗，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叶绾甚是郁闷，只得将自己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目不斜视地跟着他绕过一排排柜子。 暮云卿在一个柜前停下，依旧牵着叶绾的手，另一只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打开的一瞬间，叶绾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定睛望去，见偌大的箱子里只放着两样东西，一把剑和两枚匕首。 那把剑的形状很是畸形，弯弯曲曲的像一条长虫，剑尖看起来也很钝，长度只有普通长剑的一般长短，它旁边那两枚匕首，就更短了，倒是寒光凛凛，看上去甚是锋利，握手其杆为圆形，握手处有一个月牙形护手刃，全身看上去像是梅花一般，很是精巧。 她询问的目光朝暮云卿看去，暮云卿嘴唇没动，传音给她，“这把剑叫做灵蛇剑，旁边那两枚匕首叫做梅花匕首，日后就是你的武器了，但是能不能驾驭得了它们，且看你的本事。” 叶绾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作势就要将它们从箱中拿出来，被暮云卿一把拦住。 她不解地看着他，暮云卿淡淡道：“它们认生，让我来。” 叶绾：“……” 他居然说这几个冷冰冰的家伙认生，它们是兵器而已，也会有感情吗？ 暮云卿放开她的手，眸光微凛，伸手去拿箱中的灵蛇剑，手指刚刚触上，一股寒光倏然放出，射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叶绾伸手去挡，尚未反应过来，灵蛇剑已被暮云卿缠到了她的腰上，惊得她眉睫一颤，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微凉的寒气沁满全身，那两枚梅花匕首也被他取了下来，一左一右插在她的腰侧，叶绾愣愣地看着挂满腰间的东西，就被他握住了手。 “走。”耳边传来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下一刻，她就被拽着手腕，走出了内阁。 耳后传来嗖嗖箭声，夹杂着冷风，叶绾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她和暮云卿刚刚呆过的位置，如今已经成为箭靶一样，被射成了筛糠，她心中又惊又惧，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仿佛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暮云卿终于张口出声，“好了，没事了。” 叶绾惊吓之余，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谁设计的机关暗格，这么变态……” 暮云卿不由一笑，“小八最爱钻研这些机关暗器，今日他不在府中，若是在，我们就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了，照样可以进出自如。” 叶绾下意识地偏过头，颇为惊奇道：“八爷？” “嗯。”暮云卿淡淡点头。 随着两个人出来，内阁的大门在身后轰隆隆地关上，与石室的墙壁融为一体，毫无违和。 一切恢复正常，叶绾低下头去看别在腰上的剑和匕首，居然如此妥帖地像系在腰上一样，她觉得稀奇有趣，嘴角刚刚咧开一个弧度，却是在看到两个人十指相扣的一刹那，倏然冷却。 叶绾一下子将手从暮云卿的掌心中抽出来，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极度的排斥和疏冷。 暮云卿的掌心无声地攥了攥，望着叶绾的眸底渐渐转寒，方才的温情，顷刻间1;148471591054062消灭殆尽。 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叶绾始终垂着眼睑，不去看暮云卿的脸色，支吾道：“多谢……王爷赏赐，奴婢告退。” 她说着便绕过他疾步往外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等转过温泉，就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喊住了，“等等。” 叶绾脚步倏然停住，她想充耳不闻来着，可是她知道，若是他不允许，她绝对走不出去。 她只得慢吞吞地回身，尽量装作低眉敛目的样子，“王爷……还有何吩咐？” 暮云卿迈步，徐徐朝她走过来，每靠近一步，都让叶绾的心往上一提。 她知道刚才的行为又将这尊喜怒无常的活菩萨给惹怒了，她暗自懊恼，早知道是忍忍了。 可是，她讨厌与他有身体上的任何接触…… 也不知为何，明明她身上的便宜都被他占尽了，可是也仅限于身子而已，她可以忍受他强加在她身上的各种力道和痕迹，可是她却不想要与他接吻，也不想要与他牵手，这些对她来说，是她身上仅存的干净的地方，如今……又被他侵占了。 她不只恨他，她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要由得他在自己身上予求予夺！ “你很讨厌我？” 冰冰凉凉的声音刺进她的耳膜。 叶绾心里一格，惶然摇头，“……没，没有啊。” 暮云卿贴上来一步，“靠近我，就这么让你排斥、厌恶？” 叶绾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触到他眼底的冷鸷，“王爷……您是不是误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她要是承认了，今天她就甭想好生生地从这里出去…… 暮云卿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冷冷一笑，“误会？你这么明显，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不断往前逼近，叶绾就不断往后退，脚底一空，两只胳膊在空中一扑腾，就朝后跌去。 “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叶绾整个人跌入温泉之中，一个不妨，连呛了好几口水。 “啊……呸！” 叶绾抹了一把脸，好不容易从温泉中站起来，全身毫无悬念地都湿透了，滴答滴答的。 暮云卿目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绕过温泉就往外走。 “今晚合欢堂，过来伺候着。” 叶绾瞠目结舌，盯着他那飘逸的背影，气得狠狠捶了水面两下，自暴自弃地朝后倒去。 整个人，都跌入了泉中…… 第070章 勾心 整个下午，叶绾都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浑身冒着怒气，一把灵蛇剑挥舞地虎虎生风。 老大和老四在一旁都看傻了眼，脑子里皆是一个想法：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叶绾是受刺激了，而且受的刺激还不小…… 她将眼前那棵老槐树就当成是暮云卿，对其生砍、猛劈、直击，眼睛里冒着熊熊怒火，身体凌空一跃，用老四刚刚教会她的剑法，剑气指过去，树叶沙沙作响，树冠都被砍去一半。 她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内心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难道这辈子，就逃不开了吗？ 练完武功，叶绾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的院子，可算是制好了药，不用再挑灯夜战了。 盛夏和晚秋手脚麻利地伺候她沐浴，洗掉一身的臭汗，人刚进浴桶，外面就传来动静。 叶绾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盛夏瞄了一下她的脸色，“小夫人，奴婢出去瞧瞧。” “嗯。”叶绾懒洋洋地应着，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不一会儿，门外的动静消失，盛夏回来，和晚秋递了一个眼色，面露喜色。 盛夏上前禀道：“小夫人，王爷派人过来传话，让您今天晚上过去和他一起用膳。” “嗯……”叶绾支着脑袋懒懒地应着，蓦地睁开眼睛，“什么？” 晚秋满脸惊喜，一边给叶绾洗着头发一边笑道：“恭喜小夫人，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啊。” 殊荣什么啊…… 她烦躁地“唔”了一嗓子，脑袋重重地磕在浴桶上，疼得龇牙咧嘴，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叶绾再不情愿，戌时一到，她还是认命地往合欢堂挪蹭，一路上踢着小石子，郁闷极了。 从冰璃苑到合欢堂还有一段距离，她特地挑了条远路，不想这么快就见到那个讨厌的人。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韶棠苑，这里她从来没有来过，却也知道，是水依依的院子。 不得不说，水依依是王府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明明是乐坊出身的寒微女子，亦是妾室，按理来说应该排在祝玉妍和陆茹萍之下，可进王府这些天，她也见识到了府中的下人对这位水姨娘的尊重丝毫不亚于那两位侧王妃，说是尊重，或许用“敬畏”一词更合适，敬而远之，没有人敢去招惹她，也没有人敢去寻她麻烦。 从表面上看来，水依依借的应该是陆茹萍的势，毕竟当初她能够嫁进王府，是如妃娘娘做的媒，如妃娘娘是护国公的嫡女，也是陆茹萍同父异母的姐姐，如今在宫中可谓是春风得意，备受宠爱，说起来，水依依是在陆茹萍之前先进王府的，这里面的纠葛，似乎也不简单。 叶绾对王府的这些侧妃、庶妃的都没有什么好感，倒不是因为争宠的缘故，她巴不得暮云卿能够“宠爱”她们，别理会自己呢，那她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过；打从她一进府，这些个女人就没消停，天天变着法地来寻自己的麻烦，这水依依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那日在王府门口，小七替她挨的那一巴掌她还记着呢，她向来睚眦必报，且等着吧。 连暮云卿她都不放过，这些个胆敢骑在她的脑袋上作威作福的女人，她能饶得了她们？ 叶绾眸色清寒，绕过韶棠苑就要走，忽听树丛后面，一阵窸窣的声音，有人在讲悄悄话。 她没有听墙角的打算，刚要事不关己地绕道而行，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叶绾，竟然是易容成你的样子去勾引的王爷？这是为何？” 讥诮的冷笑带着满满嘲讽的意味，却是说不出的妩媚温柔。 “水姨娘明鉴，怀瑾所言句句属实。那叶绾忒恬不知耻，她定然得知奴婢是通房丫头，是要去伺候王爷侍寝的，所以才不惜易容成奴婢的样子爬上王爷的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好了好了，这又没有外人，跪我做什么？若真是这样，说明王爷对你并非全无意思，好了，你别担心，也别委屈了，这件事情容我想想法子，既然萍王妃肯将你扶为通房丫头，就一定会替你张罗铺路的，你呢，只管安安心心地呆在她身边伺候着，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怀瑾多谢姨娘大恩！只要您肯帮我，奴婢一定听候您的差遣，为您马首是瞻。” “行了，我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你呢，1;148471591054062继续帮我监视叶绾，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合欢堂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是王爷要与她一起用晚膳，该死的小蹄子，我还从没跟王爷一起用过晚膳呢，想想就生气！不过，她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不用我出手，早晚萍王妃也会让她落得和祝玉妍一样的下场。我们啊，就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叶绾离开了韶棠苑，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怅然滋味。 深宅大院，果然是是非之地啊。 以前在相府，没觉得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腌臜之事，母亲和姨娘们都相处得其乐融融的，或许是母亲的性情刚柔并济，懂得驭夫之术，也懂得如何恩威并施，将姨娘们治的服服帖帖，也或许是父亲雨露均沾，既和母亲夫妻情深，对姨娘们也呵护备至，这才营造出和谐的环境。 无论是不是表面上的和平，至少在他们这些孩子的眼里，家是幸福的，温馨的所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富丽堂皇的逸王府，其实就是一个寒冷无比的冰窖。 祝玉妍对她冷嘲热讽，陆茹萍对她赶尽杀绝，水依依一面监视她，一面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好像她无意之中就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们都想除掉她，可是她特别想问她们一句，除掉我又能如何呢？ 除掉她，暮云卿就会独宠她们吗？会完完全全地成为她们的人吗？ 这些深宅内院里的女子多么悲哀，一辈子只为男人的恩宠而活着，暮云卿是她们的一切。 她叶绾绝对不会成为这样可悲可怜的女人，她的未来和一切，只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第071章 小两口 合欢堂 “小夫人金安。”侍卫拱手朝叶绾行礼，进去禀告，叶绾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少顷，前去禀告的侍卫走出来，推开门，“小夫人请。” 叶绾淡淡点头，走了进去，一踏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饭香。 抬眸望去，见饭桌上，暮云卿旁边，赫然坐着一道身影，她惊喜唤出声，“白大哥。” 暮云卿的眉头，重重一拧。 白沉偷觑了一下他的脸色，冲叶绾眨了眨眼睛，叶绾这才反应过来，“给王爷请安。” 她屈膝要跪，暮云卿抬了抬手，“免了吧，净手，过来吃饭。” “是。”叶绾站直身子，有小厮端盆过来伺候她洗了手，擦拭干净，才移步到饭桌前。 以前在相府，都是大家庭一起吃饭的，长长的一张桌子坐满了人，热热闹闹的。 这逸王府的规矩却是各吃各的，来王府这么多天，她从没见过暮云卿和别人一起吃过饭，除了小厨房那一次，她见到的他，都是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周围充斥着人畜不近的感觉，今天或许是因为有白沉在，这一向冷冰冰的冰块脸，总算是带了点人气儿。 当着暮云卿的面，白沉也不像平常那样随意了，起身道：“小嫂子，您快坐下来用膳吧。” 叶绾报以微笑，“三爷有礼了。”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当着暮云卿的面演着戏，彬彬有礼的，暮云卿也不戳破。 叶绾来到餐桌前，才发现桌上的食物那么似曾相识，水煮肉片，灯影牛肉，钵钵鸡，绿豆面儿丸子汤，糖卷果，炸咯吱盒，驴打滚……这不都是她那日在醉生楼亲手做过的吗？ 她诧异地抬头看了白沉一眼，这些食物是他带过来的吗，这是要做什么？ 白沉一边给暮云卿斟酒，一边笑道：“酒楼新添的菜式，送过来给表哥尝一尝。” 暮云卿淡淡点头，“你有心了。” 叶绾有些无语问苍天，正要坐下，便听见暮云卿冷冷的声音，“让你坐了吗？” 白沉斟酒的动作一顿，叶绾的屁股就这样尴尬地悬在板凳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进府这么久了，侍妾应该谨守的规矩还是没学会，本王用膳之时，你应该做什么？” 叶绾微微蹙眉，搜寻着脑中那些一进门就给她带来无尽羞耻的记忆，那些所谓的规矩。 好像有那么一条，说是侍妾是没资格和夫上一起用膳的，只能在一旁侍候、布菜。 靠！合着他专门让人把她叫来，不是为了让她吃饭的，而是为了让她伺候他吃饭的！ 叶绾在心里狠狠地将暮云卿的全家都招呼了一遍，屁股终究是没能坐下去，站了起来。 “奴婢省得了。” 她闷闷地说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银筷，为暮云卿布菜，待要夹菜给白沉。 白沉忙将碟子往后一拖，“小嫂子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 到了饭点，叶绾的肚子早饿了，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她只有流着口水眼馋的份儿。 叶绾不清楚慕云卿的口味，只管将自己最喜欢吃的那几样布给他吃，他倒没有再为难她，喜欢吃的就提筷多吃两口，不喜欢吃的就搁置一边，一顿饭下来，辣的东西他基本没碰，甜的东西他倒是吃了不少，糖卷果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叶绾心道：怎么口1;148471591054062味跟小孩子一样？ 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吃甜食…… 想到这里，叶绾嘴角不由一抿，干脆把剩下的几个糖卷果都挑到了他的碗里。 暮云卿提筷子的手不由一顿，像是被人窥探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脸色微微一变。 半响，他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东西叫做什么？” 白沉抬头看了叶绾一眼，笑道：“这叫做糖卷果。” 糖卷果…… 暮云卿沉吟片刻，“是什么做出来的？有些酸甜。” 白沉：“……” 他有些求救似的瞄了一眼叶绾，给她递个眼色，这种东西，还真得专业人士才说的清楚。 叶绾无奈，只得给暮云卿解释，“这道糖卷果，是一道小吃，也是一道药膳。主料为山药和大枣，配以青梅、桃仁、瓜仁等辅料。王爷说有些酸的味道，应该是加了青梅的缘故。枣肉味甘性温，有补脾和胃、养气生津之功效，这道小吃可补益脾肺，亦可美容，丰肌泽肤。” 这都是她在现代吃惯、也做惯了的东西，可不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吗？ 白沉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忍不住要给她竖大拇指了，绾儿好棒，好厉害！ 他这边笑得如沐春风，暮云卿的脸色却是一片沉然，“讲得头头是道的，你也会做？” 叶绾一怔，旋即了然，他今晚特意把自己提溜过来，说是让她布菜，实则是审问吧？ 果真是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叶绾心里叹一口气，在他身旁站直身子，“王爷说的不错，桌上这些菜，奴婢都会做。” 白沉眉睫一颤，看看叶绾，再看看暮云卿，感觉时机很微妙啊。 暮云卿放下筷子，用旁边的锦帕擦了擦嘴，语气淡淡，“小夫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本王竟不知，你还深谙易牙之功，还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本事，都说来听听。” 听得出他口中暗藏的讥讽之语，叶绾不卑不亢道：“王爷谬赞，奴婢不过得益于父母的悉心教导，从小涉猎的东西比较广而已。易牙之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下厨房做做饭菜而已，无伤大雅。三爷这些日子帮了奴婢不少忙，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无可厚非。” “本王说你一句，你倒是有十句在等着呢。怎么，可是怨本王苛责于你？” 叶绾冷然一笑，“奴婢岂敢怨怼王爷，只是觉得，不过几道菜罢了，您未免小题大做了。” “你说什么？”暮云卿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白沉被两个人的机锋惊的一脑门的汗，忙站起身道：“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气了？表哥，今天这菜是我特地给您带过来的，就是想让您知道，您身边可藏着一个宝贝，您得好好珍惜才是啊……您要是喜欢吃这些菜，就让小嫂子给你做，小两口和和睦睦的，多好……” 没等他说完话，叶绾和暮云卿的四道目光就冷冷扫了过来，“谁跟他（她）是小两口？！” 第072章 醋坛子 走出了合欢堂，白沉额角还残存着几滴冷汗。 他抬起衣袖涔了涔额角的汗水，讪讪然对前来送他的叶绾道：“对不住啊绾儿，原本我是想让表哥尝尝你的手艺，却不成想好心办了坏事，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叶绾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无论做什么都能让他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白沉想起刚才暮云卿那黑压压的脸色，低声道：“我告诉你啊，表哥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不能跟他硬碰硬，得顺着毛儿捋，今天他不高兴，八成是因为你瞒着他而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你做的食物不好吃。你没看他今天吃了多少东西……再1;148471591054062不然，他就是嫉妒。” “嫉妒？”叶绾反问出声，有些疑惑。 白沉点点头，抿唇笑道：“原先我也不知道表哥竟然也是个醋坛子，他本来是真的要找你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结果你进门那一声‘白大哥’喊出来，他脸色立刻就变了，我坐在旁边都能感受到‘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那股寒意，他是因为我俩太亲密了，所以不高兴呢。” 叶绾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因为我吃醋、嫉妒？怎么可能呢？” 后面一句话叶绾没说出来，就算火星撞地球了，暮云卿也不可能喜欢上她的。 当然，她更是不可能喜欢上他的，别说这辈子不可能，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休想！ “怎么不可能啊？虽然我从没见过表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但是男人的直觉准没错，他心里是有你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藏不住的，你没见表哥看着你的眼神，简直含着水啊。” 白沉这番话说的叶绾身上鸡皮疙瘩四起，“得了白大哥，你别跟我鬼扯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那些情啊爱啊现在通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银票。” 叶绾的话倒是提醒了白沉，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沓银票来，“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些药膏翻了一倍的价格，竟然还是被抢空了，这是赚来的钱，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有趣的是，烟雨楼的十三姨和红袖阁的花妈妈为了抢那些花粉差点打起来，叫嚣着说有多少货她们就要多少，不在乎钱。我真是服了，你那花粉到底放了什么药材，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功效？” 叶绾将银票收好，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笑眯眯道：“白大哥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白沉指了指自己，连连摆手道：“姑娘家用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呢？” “怎么不能啊？”叶绾一本正经地说，“女人们需要养肤生肌，男人就不用了吗？只要是人，就需要保护皮肤，补补水啊，润润颜啊什么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白大哥长的这么英俊，比潘安差不到哪里去，你要是再修饰一下自己，这盛京城的女子还不得往上直扑啊。” “好啊，你竟然敢笑话我！”白沉气笑着就要上前捏叶绾的脸。 叶绾的脸被他捏成了包子，却还是道：“我说的是真的啊，你只消告诉我，你是想变白还是想变黑，我一定给你制出有此功效的药粉来，放心吧，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帮我的份儿上，不会收你钱的。正好你可以帮我做模特，打打广告，最好业务能够拓展到男性同胞那儿，京城那么多公子哥儿，可都是些有钱人……嗯，这确实是个生财之道。” 白沉放下手，叶绾白白嫩嫩的小脸被掐出一抹红晕，看着甚是可爱。 他微微蹙眉，“你在讲些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 叶绾嘿嘿一笑，“没事儿，让我自己再琢磨琢磨吧。对了白大哥，还得麻烦你个事儿。” “你说。”白沉正色道。 “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京城范围内有没有合适的宅院，不用太大，够四五个人住就行。” 白沉恍悟，“你是想要买一套房子，让寒儿他们住过去吧。” 叶绾点点头，“总是住在醉生楼也不是个事儿，我知道白大哥不嫌弃，但我不想让他们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再说寒儿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课业都荒废了。” 白沉沉吟片刻，“好，我记下了，这就托人给你打听。” “多谢。”叶绾抬起头来，眉眼漾开了一抹笑意。 白沉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像大哥哥爱护小妹妹那样，温润笑道，“那我走了。” 叶绾点点头，目送着白沉的背影离开，方才转过身，微一抬眼，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半敞的轩窗里，一道清冷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看着她，冷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背叛者。 叶绾的心，禁不住一抖。 暮云卿盯了她一会儿，仿佛失却了兴致，冷冷地转身，青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 叶绾脸色不由有些发白，瞄着越来越阴沉的暗红色天空，她有种，想要逃跑的欲望…… 尽管暮云卿不可能因为喜欢上她而吃醋，可是她猛地想起那晚在小厨房，他亲口跟她说过，他的东西，最讨厌别人沾惹，她犹记得那晚他是怎么“折磨”她的…… 叶绾凄苦一笑，她对于那高高在上的逸王爷来说，说到底，不过是一件东西罢了。 好在还有银票可以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天，势必会比今天更好。 整理了一下心情，叶绾重新返回了合欢堂，该来的事情，逃也逃不了。 饭菜已经让人撤了下去，叶绾哀叹一声，残羹冷炙都不肯让她吃，看来今晚要饿肚子了。 暮云卿已经不在外堂，叶绾只得进了内室。 屏风后，一众小厮正伺候着他沐浴更衣，见叶绾进来，纷纷行礼，“小夫人。” 叶绾不去看暮云卿，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来服侍就好。” “是。”小厮们躬身退下。 叶绾一直挺纳闷，怎么暮云卿身边都是些小厮暗卫，就没有个贴身丫头伺候着。 她走上前去，给暮云卿脱衣。 手刚刚碰上内袍的衣扣，就听到他冷冷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叶绾的手，一顿。 第073章 鸳鸯浴 叶绾终于抬头，迎上暮云卿的目光。 他深邃的眉眼夹杂着丝丝寒芒，直刺进人的心里去，叶绾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她没有回答，只自顾给他解开盘扣，露出挺阔的肌肉，还是那样健美的身材，熠熠生辉。 叶绾权当没看见，将他洁白崭新的内袍放置在屏风旁侧的枫木衣架上，还有下裳…… 暮云卿站在那里不动，一点儿要自己动手脱裤子的自觉都没有。 叶绾无奈，只好屈膝下去，手刚刚摸上他的裤腰，就被他一把握住了，“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耐烦地抬起头来，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暮云卿个子很高，本就比叶绾高出两个头来，更何况她现在是跪在他的面前，更加仰视。 一股屈辱感从内心升腾上来，叶绾蹭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我不回来，我去哪！” 一声暴喝，让暮云卿握着叶绾的手，不由一紧，叶绾疼得一蹙眉。 暮云卿盯了她半响，不由微微一笑，“好大的脾气。” 叶绾气结，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怒之下说了什么，待要再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她索性抬眸对视上他的眼睛，“王爷，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听了这话，暮云卿俊美的脸上又添了一份笑意，他抬起手指，拂过她的发丝，痒痒的。 叶绾想躲，却被他硬掰了回来，手上稍稍一用力，就让叶绾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胸膛。 暮云卿微微低头，嘴巴贴上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道：“你说呢。” 那个“呢”字还未消逝，叶绾就被暮云卿一把丢进了浴桶，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没等她反应过来，暮云卿也踏进了浴桶之中，叶绾顾不得全身湿透，惊得瞪大双眼。 暮云卿，他想要做什么？！ 偌大的浴桶刚刚能够盛下两个人，不顾叶绾惊惧的目光，暮云卿轻道：“鸳鸯浴。” 叶绾的脸色嗖地染上两道酡红，，长到这么大，她都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洗过澡。 更别说是男人。 待要起来，暮云卿冷冷地哼了一声，“嗯？” 叶绾真心怒了，又羞又恼1;148471591054062，“暮云卿，你，你不能这样！” 暮云卿眉心一动，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往前蹭了一步，“胆子果真是大了，如今都敢直呼本王的名讳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叶绾垂着眼睑不稀得看他。 暮云卿的手上微用力，叶绾吃痛，瑟缩了一下，便听他冷清道：“想要逼我在这里办你？” 叶绾猛地抬头，红着脸瞪着他。 暮云卿被她执拗的样子气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叶绾刚触到他促狭的笑意，下一刻，只见他大手一挥，她身上的衣服就尽数被除去了。 光溜溜的身子，一丝不挂，胸前那两处饱满圆润的松果，就垂挂在白嫩光洁的肌肤上…… 叶绾低头一瞧，脸蹭地一下就烧红了，手刚要抬起来，“嗖嗖”两下，就被点了穴道。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浴桶里，身子僵直，只有头部还能动，她猛地抬起头来，“暮云卿！” “罪魁祸首”办完案子，闲适地倚在浴桶边沿，声音冷清，“再敢放肆，就要罚你了。” 叶绾委实着恼，浴桶里的水刚刚到她的胸部，这就意味着——她的胸，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而且，还被眼前这个丝毫没有自觉性的臭男人明目张胆地盯着，看着…… 老天爷，她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啊，不想活了！！！ “绾儿的胸部发育的不错，松松软软的……”暮云卿伸手在她的胸前揉捏了两下。 叶绾恨不能一口老血喷在他的脸上，公然耍流氓，有没有人管了嘿！ 可是偏偏暮云卿的话说的优雅而慵懒，听在耳朵里酥酥痒痒的，激起一阵心神荡漾…… 该死的，怎么感觉身体里像是有股火在灼烧，喉咙都跟着痒起来，心里翻然躁动…… 旁边的矮几上摆着一壶清酒，暮云卿正闲适地喝着，叶绾的反应显然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的大手已然顺着乳沟滑到了腰部，在腰侧轻轻摩挲着，打着璇儿，“绾儿想要了？” 要命！ 叶绾从未觉得暮云卿的声音这么悠扬动听过，像是一股电流从她的体内穿过，受不了了！ 她只能狠狠瞪着暮云卿，虚张声势。 暮云卿像是要故意挑逗她一样，微微一笑，“说一句你错了，本王就给你，你想要的。” 叶绾一瞪眼，“休想！” 回答在意料之中，暮云卿也不恼，反而无奈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话音一落，他就伸手嗖嗖在叶绾身上又点了两下，给她解了穴，捞起她的腰肢将人从水中提了起来，带起一溜水花，就这么赤着身子让他夹在腋下，叶绾恼怒地蹬腿，“你放开我！” 多么熟悉的场景，她却从未成功逃脱过一次。 暮云卿大手拍在她的裸臀上，因为带着水渍，拍起来声音格外清脆，“老实点。” 叶绾呼吸一窒，兜手就被他带上了床，再一次被他压在了身下，丝毫不能动弹。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能够十分清晰地看清楚他脸上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每一样都清清楚楚，以前他都是让她趴在床上，或者跪在床上，在她体内随意挺进，从不看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姿势换成了这般，面对面，四目相视，再也没有躲藏…… 暮云卿的目光落在她漂亮的眉眼上，若是她乖一点也就罢了，偏生那么倔强，反而更激起他的兴致，男人或许都有想要征服的天性，到手越容易的，越不喜欢，更讨厌主动送上门的，他从来不是贱皮子，也不是什么女人爬上他的床他都肯做的，叶绾，恰好是那个例外。 两个人眉眼相对的瞬间，暮云卿俯下身子吻上她的唇，白色的纱帐放下来，烛光打在上面，两个人的轮廓渐渐模糊，只看到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严丝合缝，翻云覆雨…… 第074章 命苦 又是一夜，旖旎风光。 叶绾真心觉得，暮云卿每次“收拾”她，从来就没有怜香惜玉过。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透过轩窗射进内室之时，叶绾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暮云卿斜躺在她身旁，正支着脑袋看着她，薄唇淡淡启出：“卯时了，该起了。” 叶绾微微翻身，睁了睁惺忪的双眼，对视上暮云卿闪闪亮亮的眸子，不由吓了一跳。 “你……你在干嘛？” 暮云卿嘴角轻勾，“在看你。” 叶绾：“……” 这人是疯了吗？ 叶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他，完全适应不了凶恶的大灰狼突然温柔的模样。 暮云卿静静地看着，眼睛里潋滟起一片温柔，慢慢地弯起嘴角，“起来吧，肚子不饿吗？” 他翻身而起，顺便将叶绾也从床上捞了起来，倒是不用她伺候，自个儿更衣走了出去。 叶绾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没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一大清早，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叶绾也顾不得再去管暮云卿的抽风，穿好衣服，提上鞋子走出去。 小厮正伺候着暮云卿洗漱，早膳也陆陆续续摆上桌了，叶绾瞄着早饭，迅速地开始洗漱。 总算是洗漱完毕，叶绾的脚步不自觉地往饭桌移动，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暮云卿走到她旁边，与她擦身而过，淡淡地从嘴里吐出来一句，“没出息。” 叶绾盯着他的背影，两只眼睛都在喷火。 练一天武功晚上还不让吃饭，你试试看会不会有出息！ 她忍着气来到饭桌前，心里怨念十足，好想吃饭啊，他不会还让她给他布菜吧…… 正想着，暮云卿落座，淡淡地开了口，“坐下吧，吃饭。一会儿还得练武呢。” “谢王爷。”叶绾大喜过望，顾不得阶级人民内部矛盾，也顾不得国仇家恨了，现如今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战斗，人在饿极了的时候，除了想要填饱肚子，再也没有其他念头。 没有吃相，叶绾几乎是狼吞虎咽，她从来没觉得清粥小菜这么香过，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暮云卿鲜少见她吃饭的模样，嘴角不由漾起一个笑弧，决定以后经常让她过来“布菜”。 吃饱喝足了，叶绾终于恢复了几分精气神，用锦帕擦了擦嘴，“王爷，我吃好了。” 她起身要告辞，暮云卿叫住了她，“等等。” 吃人嘴短啊，叶绾有些无奈，却还是转回身恭谨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暮云卿淡淡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小厮们领命告退。 叶绾瞧这架势，知道他要跟她说不是简单之事，心里瞬间提起一份谨慎，警惕地看着他。 暮云卿喝下最后一口粥，放下汤勺，用锦帕擦了擦嘴，姿态优雅无双。 “有一件事情，本王想让你帮忙。” 叶绾不由一怔，旋即失笑，“王爷是在说笑吗？您这么神通广大，还能有事请我帮忙？” 暮云卿闻言，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叶绾一眼。 叶绾垂下眼睑，敛去那讥讽嘲弄的神色，端肃道：“要做什么事，王爷但说无妨。” 暮云卿沉冷的脸色这才稍稍有些缓和，“本王是想请你，去一趟幽兰苑，治一个病人。” 叶绾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讶然问出口，“幽兰苑？” 暮云卿淡淡地“嗯”了一声，放下锦帕。 “府中行医问药的可不只奴婢一人，王爷为何不找七爷？”叶绾声音凉凉地问。 她可不想去什么幽兰苑，没的费力不讨好，再平白无故惹出是非来，何苦来的？ 委婉的拒绝，让暮云卿神色立即有几分不悦，“若是小七可以，本王还用得着请你帮忙？” 看着叶绾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暮云卿缓和了下语气，“病人特殊，病情也比较特殊。你也不一定能够医得好，死马当活马医，权且试试吧。若真能治得好，本王便许你一个承诺。” 叶绾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最后，方才有了几分兴趣。 “王爷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情果真十分棘手。这位病人，难道是妍王妃？” 暮云卿淡淡地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就干脆告诉本王，去还是不去？” “王爷都这样说了，我不去行吗？”叶绾淡淡一笑，“不过您的承诺，可要作数。” 暮云卿轻轻哼了一声，“你先将人治好了，再来跟本王提条件吧。” “是。”叶绾颔首应道，“那……需要奴婢现在就去吗？” “不用，练完武功再说。时辰不早了，去练武场吧。”暮云卿淡淡说着，站起身子。 叶绾一怔，“王爷，也要去练武场吗？” 暮云卿看她一眼，“乾坤心法愈到最后愈难，最后一道关卡，还得本王亲自来教你。” 冷飕飕地撂下一句话，暮云卿就提步走出去，一副“跟上来”的大爷架势。 叶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各种不爽，忍不住嘟囔一句：“又不是我求着你教我的……” …… 暮云卿教习起武功来比老大和老四还要严厉，哪个招式不对了提扇就打，给叶绾疼的。 但她不得不承认，在他的严格要求和有效调教下，乾坤心1;148471591054062法终于大功告成。 比预期的时间，还早了两日。 终于结束了“魔鬼训练”，叶绾着实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老大、老四这两个教习师傅也跟着重重松了一口气，只有暮云卿，神色未变。 “别掉以轻心，以后每日还是按时早起练两个时辰的剑法，练功是个长久的过程，一日不练就得废，老大老四监督好她，若是敢偷懒，严惩不贷。本王不定期审查，若是有一点不合本王的心意，她要罚，你们两个，也逃不了。”暮云卿冷冷吩咐。 老大和老四躬身应道，“是。属下领命。” 叶绾眨巴眨巴眼睛，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暮云卿淡淡瞥她一眼，“回房沐浴更衣，别忘了本王吩咐你的事。” 叶绾这次想起来，她还得不辞辛苦去一趟幽兰苑呢，真是命苦…… 第075章 承诺 日暮西沉，叶绾踩着轻缓的脚步慢悠悠地来到幽兰苑，一踏进院落就被人拦下了。 沉鱼满脸的警惕与排斥，“小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叶绾眼皮都不抬，从嘴里淡淡吐出一句，“奉王爷之命，前来给妍王妃治病。”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内堂里的祝玉妍听得一清二楚。 沉鱼脸上有几分犹疑，良久才道：“请小夫人稍候，奴婢前去禀告妍王妃。” 叶绾淡淡点头，轻轻蹙了蹙眉头，这满院子的血腥气，看来妍王妃的病，不轻啊。 她正望着满园的兰花出神，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小夫人，妍王妃有请。” 叶绾走进去的时候，见祝玉妍躺在床榻上，本就柔弱的身体如今看上去倒像是奄奄一息一般，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当真是个病美人，她看着叶绾，待要张嘴说话，却甚是无力。 “不能说就别说了。”叶绾淡淡道，手指搭上了她的脉，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 她疑问的目光看向沉鱼，“妍王妃的病情，多久了？” 沉鱼垂头道：“将近一年了。” 叶绾放下她的手，掀起锦被看了看，冷冷问道：“找大夫看过吗？” 沉鱼嗫嚅道：“这种事情……怎好请大夫来看呢？” “所以，便这么一直拖着？”叶绾冷冷一笑，真不知脸面重要，还是命重要。 祝玉妍勉力道：“你若是来看我笑话的，大可不必……” 叶绾朝她一笑，“你放心，我很忙，可没什么闲情逸致看你的笑话。” 撂下这一句话，她走到一旁的桌子上，铺开宣纸，提笔润墨，刷刷地写了一个药方。 待笔墨略干，叶绾将药方一折，递给沉鱼道：“你拿着这个房子，去药堂抓药。” 沉鱼有些迟疑地接过来，“这……” 叶绾没理会她的犹疑，只道：“光吃这些药还不够，我还得给你家主子施针，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挑两个能干的丫头进来帮我，施针的过程最忌人扰，千万看住院门，别让人进来。” 见她说的认真，又格外有威严，沉鱼下意识地点点头，遵照吩咐去行了。 两个丫寰进来，叶绾给祝玉妍掀了被子，让丫头抱到一边去，又让另一个将她扶起来。 祝玉妍睁开眼警惕地看着叶绾，“你做什么？” 叶绾从袖口中掏出针包，在火上灼烧着，轻笑道：“放心吧，我扎不坏你的。” 给祝玉妍施完了针，叶绾也累出了一头的汗，丫鬟扶着妍王妃躺下，叶绾重重喘了口气。 “还疼吗？”她收了针包，一边问祝玉妍。 祝玉妍虚弱地摇摇头，“好多了。” 叶绾唇角一勾，“你的病单靠施针是不行的，还得靠药理来调，女人那方面的事情调不好，影响的是整个身体的血液循环，一会儿沉鱼拿回药来，都给我喝掉，一口也不许剩。可能还得再施三四回针才能明显看出效果，提醒您一句，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可能要经常这么“坦诚相见”，还希望您戒骄戒躁，不要烦我。” 祝玉妍被她说的脸色一红，半响迟疑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帮我、救我？” 叶绾耸耸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在祝玉妍疑惑的目光下，叶绾淡淡道：“是王爷让我来的。” 听了这句话，祝玉妍黯淡的目光顿时就像是注入了一道光亮，整个人顿时有了力气一般，一下子抓住了叶绾的手，“你说什么？” 叶绾被她捏得生疼，刚才还一副弱不禁风要死的样子，这怎么突然间就满血复活了。 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得很呢。 叶绾皮笑肉不笑地将她紧握着她的手放下，“你没听错，的确是王爷叫我来的。” 若不是觊觎他那一个承诺，她才不管这破事儿呢。 …… 合欢堂 叶绾回来复命，顺便汇报了一下祝玉妍的病情，暮云卿淡淡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待叶绾说完了，暮云卿瞥她一眼，1;148471591054062“你没问她，是如何患上漏症的？” 叶绾眼睛一亮，“王爷果然知道，妍王妃患的是漏症。那您也应该知道，这种病除了先天不足，就是吃多了红花的缘故，我问过妍王妃的贴身婢女了，她说妍王妃患此病症不过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暮云卿不置可否，凉凉地看她一眼，“你很好奇？” “不。”叶绾摇头，“我对这种阴谋阳谋没什么兴趣，反而对王爷的承诺，比较感兴趣。” 暮云卿剑眉一挑，“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本王呢，说吧，想要什么？” 叶绾看着他道：“我想要一个能够自由出入王府的令牌。” “哦？”暮云卿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本王还以为，你会想要一座大宅子什么的。” 叶绾自然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是瞒不过他的眼线的，也不隐瞒，大大方方道：“劳王爷挂心，宅子我可以自己买，那些物质方面的东西我都可以解决，我现在最需要的，是自由。” 生命诚可贵，宅子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暮云卿静静地看着她，叶绾不甘示弱地对视上他探寻的目光，毫不相让。 良久，暮云卿淡淡道：“好，本王答应你。” 答应了？！ 叶绾在心里大呼“耶斯”，她终于可以自由来去了。 暮云卿见她高兴成那样子，心里不由失笑，还是叮嘱一句，“每天戌时之前必须回来，不准在外头过夜。吩咐你的课业也要按时完成，别像脱缰的野马似的，一去不回了。” “知道了，真啰嗦……”叶绾忍不住嘟囔一句。 暮云卿眉头一拧，立时便添了几分威严，“说什么？” “没什么。”叶绾讪讪地堆出一丝笑意，“奴婢谨记。” 接下来的几天，叶绾都去幽兰苑给祝玉妍施针，院中的血腥气也渐渐被药香代替了。 只是叶绾这么一治，瑶光苑那位，却是坐不住了…… 第076章 阴谋 瓷碗被重重掷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燕窝洒了一地，堂上的丫鬟，哗啦啦地跪下。 怀瑾和握瑜也跪落于地，俯身求道，“娘娘喜怒，娘娘别动气……” 陆茹萍脸上怒意横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叶绾，果真将祝玉妍治好了？” 怀瑾迟疑地抬起头，怯懦道：“是……是真的。” “废物！”陆茹萍气恨难当，扬手就给了怀瑾一巴掌，直接将她扇翻在地。 怀瑾被打得眼冒金星，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她自然知道萍王妃是在拿她出气。 早习惯了的。 可是内心的屈辱感，却半点也压制不住，从心底翻涌上来，直窜脑门。 水依依恰好踏进堂内，身子在门口顿住，“哟，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萍姐姐不高兴了？” 陆茹萍正在气头上，见了水依依也没半分好声气，怒道：“还能有谁，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是吩咐她们什么也办不好，还留着干什么，拖出去一顿鞭子打死算了！” 怀瑾吓得一哆嗦，再也顾不上屈辱，俯身连连叩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水依依见状，忙走上前来，扶着陆茹萍在软榻上坐下，“姐姐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气大伤身，再说了，这件事情也不关人家怀瑾的事，姐姐拿她出气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怀瑾抬头怯怯地看了水依依一眼，又看向陆茹萍，见她没再说什么，忙应声告退。 水依依又吩咐握瑜，“你也呆了，还不快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是。”握瑜忙站起身，派人快速地收拾地面。 待众人退下，陆茹萍喘了几口气，揉着太阳穴道：“我当真是气糊涂了，那祝玉妍都病了那么久，多少太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到了叶绾这里，就一下子给治好了呢？” 水依依也道：“要说这叶绾浑身上下还真是透着股子邪性，不仅武功高强，医术还那么厉害，现如今又有王爷护着她，还真是不好办呢。姐姐且不必去管幽兰苑那位，灌了那么些红花，便是治好了她的漏症，这辈子她也别想有身孕了，只要姐姐能生个一儿半女，还怕这王府中没有您的地位吗，只怕王爷也得给您三分颜面呢。” 陆茹萍轻叹口气，“话是这样说啊，可是王爷都不来瑶光苑，我就是求子，也不能得啊。” 水依依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姐姐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牌吗？” 她的眼睛往外一瞄，陆茹萍秀眉微蹙，坐起身子，“你是说，怀瑾？” 水依依笑吟吟道：“国公夫人特意将怀瑾安排在您身边伺候，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瞧那小蹄子的屁股，天生就是用来生儿子的。” 陆茹萍不由笑了，拍她一巴掌，“你怎么跟我母亲一个腔调……” “本来就是嘛。她一个婢女，就算母凭子贵，擢升为侍妾，生下来的儿子也不得留在自己身边将养，到时候姐姐就跟王爷说，将怀瑾生的儿子过继到你这里，岂不是万事大吉？” 陆茹萍沉吟片刻，“你思量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养别人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己的。” “您考虑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个由头，只要有孩子在身边，您还怕王爷不来看您吗？” 水依依轻轻推她一把，陆茹萍搅动着手中的帕子，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 叶绾总算是拿到了可以自由出府的令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醉生楼看弟弟妹妹。 白沉托人给她递消息，说是在城西的普宁坊看中了一套房子，有时间带她去看看。 叶绾去醉生楼接了弟弟妹妹，上了马车，一路朝城西驶去。 叶寒依偎在叶绾身边，仰起小脸看着她，“姐姐，我们是要去看新房子吗？” 叶绾垂眸看着他，爱抚地摸着他乌黑的头发，“是啊，寒儿想不想住在自己的家里？” “想。”叶寒点点头，“新房子和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一样大吗？” 叶绾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涌上一阵酸涩的感觉，却道：“应该会比之前的小一些。房子大不大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都能够在一起，寒儿说对吗？” “嗯嗯，寒儿也是这样想的。”叶寒呲牙一笑，露出白洁整齐的牙齿。 马车停下，叶绾刚下马车，便见白沉已然在门口等着她了1;148471591054062。 “白大哥。”叶绾笑着走上去。 “你们可来了，走，进去看看喜不喜欢。”白沉领着他们进入。 三进式的院子，规模不算太大，倒是整洁干净得很，透着古朴清雅的味道，瞧着还不错。 叶绾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去问弟弟妹妹，“怎么样，喜欢吗？” 三个弟妹看着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叶绾和白沉都被逗笑了。 “那就在这儿吧。”叶绾一锤定音。 白沉笑道：“这么痛快？不再看看了？” 叶绾轻笑，“白大哥亲自挑的地方，我信得过。” 白沉哈哈一笑，“那好，以后，就在这儿住下了。” 叶绾又拜托白沉将以前叶宅的那些管家、仆从都找回来，也多亏了他的好人脉，竟然真的找回了七七八八，主仆见面，那叫一个两眼泪汪汪，她又特意托人请了个教习师傅，负责教授叶寒的功课，包括叶喜、叶锦，虽然已经是待嫁的年纪，但是该学习的东西，也得学习。 一个多月的时间，叶绾除了在王府练武、伺候暮云卿，就是张罗府中的事务，也总算是给弟弟妹妹安排好了一个新家，家虽然小点，不能和当日的相府同日而语，但是，慢慢来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醉生楼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叶绾提供的新菜单受到了强烈欢迎，随着天气渐渐转冷，吃火锅的人也越来越多，醉生楼天天人满为患，好不热闹，终于惊动了逸王府的暮云卿。 这天叶绾刚从府里溜出来和白沉在醉生楼的天字房吃火锅呢，小二就前来禀告。 “三爷，逸王爷驾到，正往楼上走呢。” 叶绾和白沉同时抬起头，嘴巴都被辣椒辣的通红通红的。 第077章 小十三 眼看着暮云卿修长俊逸的身影飘然而至，白沉立马站了起来，迎上去，“表哥。” 叶绾慢了一拍，也跟着站起，“王爷。” 暮云卿抖落了身上的衣袍，扫了一眼饭桌，轻道：“吃的挺热闹啊。” “我们刚开始吃呢，表哥若不介意，坐下来一起吧。”白沉笑得和煦。 叶绾看了暮云卿一眼，没说话。 小七接过衣袍搭在角落的衣架上，站过一旁，服侍暮云卿坐下，白沉命人备了一副碗筷。 火锅如今在京城可谓是顶时兴的一种吃饭，如今都遍及到皇宫里了，暮云卿今儿是第一次见，见那分格鼎两侧分别是清汤和辣汤，红白相间，看起来倒是令人食欲大增，很新鲜。 “坐。”暮云卿一摆手，白沉和叶绾这才坐下。 白沉亲自给暮云卿摆上了碗筷，笑道：“早就想请表哥过来尝尝鲜了，这火锅您还没吃过呢吧，快尝尝……等到这菜煮熟了，就用筷子蘸着旁边的汤料，那叫一个香啊……” 他一边给暮云卿讲解着火锅的吃法，一边用公筷将煮熟的肉和菜捞到他眼前的碗碟里。 暮云卿左手微微一抬，叶绾看到了，提起酒壶来替他斟酒。 白沉刚要捞辣锅里的菜，叶绾抬头看了他一眼，“这辣椒挺辣的，王爷吃得惯吗？” 白沉手一顿，看了暮云卿一眼，暮云卿淡淡道：“少吃一点没事。” 鲜红的辣油，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辣椒，暖和的氛围让人安心，叶绾吃得欢畅，清汤锅里的肉和菜基本不碰，专挑辣锅里的吃，小脸都被辣的红彤彤的，看起来特别有喜感。 暮云卿也打开了味蕾，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火锅，也是你想出来的？” 叶绾嘴里嚼着肉，得到满足的她整个人的心房放松了不少，小鸡啄米地点点头，“是的。” 一杯酒下肚，爽！ 火锅的氛围最能让人拉近距离，原本只是叶绾和白沉两个人喝酒，后来不知不觉就成了三个人推杯换盏，喝着聊着，好不畅快，几杯酒下肚，叶绾骨子里本就豪爽不羁的性情更加撒了欢儿，全然丢掉了那副大家闺秀的忸怩模样，像个侠女，说话清清脆脆的，尽显爽朗。 最后……最后叶绾不出意1;148471591054062料地喝醉了，是被暮云卿抱出去的。 马车上，叶绾醉晕晕地靠在车壁上，可能是颠簸太重，她摸索着就爬上了暮云卿的大腿。 暮云卿端坐在那里，看着躺在怀中的女人，冷峻的面容染上一股温和的味道，温柔至极。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叶绾平素白皙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的红色，长而卷翘的睫毛镶在眼皮上，她皮肤底子本来就好，肤如凝脂一般，眼尾微微上挑，美丽得令人心悸。 暮云卿手指轻柔地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不得不承认，单论相貌，叶绾绝对是他喜欢的。 美丽但不妖娆，端庄而不枯燥，她或许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绝对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男人没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谁都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女人，更是如此。 …… 夜色茫茫，月落星沉。 盛夏和晚秋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等着主子回来，正等得昏昏欲睡，便见月光下一个清朗俊秀的身影迈步踏入冰璃苑，手上还打横抱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是王爷和自家小夫人…… 两个人顿时一个激灵，刚要上前行礼，暮云卿就制止了她们，“嘘……带路，铺床去吧。” “是。”盛夏和晚秋忙进入内堂，着急忙慌地铺好了床，就忙退到一旁站着。 暮云卿将叶绾抱上了床，坐在床沿上，给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秀发。 盛夏和晚秋对视一眼，上前福了福身子，试探性地问道：“王爷……今晚要留宿吗？” “不，本王这就走。”暮云卿淡淡地说了声，站起身，“她喝多了酒，你们好好照顾着。” 盛夏和晚秋忙跪地领命，“是。” 第二天一早，叶绾被叫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都快要炸了，缓了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 刚刚吃完早膳，待要去练武场，小豆子就进前来禀告，“小夫人，王爷命您去听雨轩。” 叶绾一怔，这一大清早的，不练功，却书房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她可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得麻溜地赶到了听雨轩。 一进去才发现不只暮云卿一个人，铁血十二骑竟然悉数到场了，难得见人这么整齐。 套用小七的一句话，他们十二个兄弟很难有聚齐的时候，只要一聚首，势必有大事发生。 所以，这又出什么大事了？ 叶绾有些忐忑地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见过铁血十二骑。 暮云卿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微沉，没有立时让她起来，反而问道：“都互相认识了吧？” 铁血十二骑站成两排立在他身旁，听到他的问话，齐齐躬身应了声是，异口同声的。 叶绾跪在那里，脑袋有些懵，这是唱哪出儿啊？ 暮云卿淡淡垂眸看向叶绾，“以后，你就是我的第十三个暗卫，铁血小十三了。” 叶绾：“……” 什么玩意？！ 暮云卿要她，成为他的暗卫？ 看着她一脸震惊又疑惑的表情，暮云卿微微蹙眉，“怎么，本王说的话，你没听懂？” 叶绾道：“懂倒是懂了，只是……王爷为何要让奴婢成为你的暗卫呢？” “再过三日，就是太后的寿宴了，本王想带你一同入宫。” “……所以，这和我成为暗卫有什么关系？” “按宫中规矩，侍妾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但侍卫可以。” 叶绾还是没懂，“王爷为何一定要带奴婢进宫？两位王妃和水姨娘，都可以随您去啊。” 暮云卿凉凉地看她一眼，“她们都去，你也要去。” 叶绾无语了，“……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暮云卿：“没有。” 叶绾：“……” 最后，叶绾还是在暮云卿的威逼利诱下，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成为了铁血十三骑的一员。 做暗卫，总比做侍妾要好多了。 第078章 暮子奕 三日后，太后寿宴。 “逸王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嗓音高声禀告，暮云卿带着府中的女眷到场，叶绾跟在队伍最后。 “参加皇上，太后，太妃，如妃娘娘……” 众人一一行了礼，皇上赐坐，祝玉妍和陆茹萍坐在女眷的席位上，暮云卿带着老大和叶绾入了贵宾席，叶绾穿着一身侍卫服，头发束得高高的，笔直地站在暮云卿身后，目不斜视。 皇帝的目光越过暮云卿落在她的身上，眼眸掠过一道光芒，手指旋转着一个酒杯。 太后和如妃分别坐在皇上的两侧，如妃刚要给皇上斟酒，便见他正望着不远处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站在暮云卿身后的叶绾，目光微微一闪。 放下酒杯，她柔声笑道：“逸王身后那个小侍卫，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呢。” 叶绾站在暮云卿身后，岿然不动。 暮云卿淡淡道：“刚收在身边的，不懂规矩，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让如妃娘娘见笑了。” 陆茹萍朗声道：“娘娘，那可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王爷新纳入府中的侍妾，叶绾。” “叶绾”二字一出口，全场顿时陷入一片静默，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暮云卿看过去。 众人议论纷纷，“叶绾，是已故叶相的那个千金吗？” “听说逸王爷将她纳入府中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将她带出来了，侍妾不能入宴会的啊。” “都说逸王爷对新纳入府中的侍妾宠爱有加，便是连早朝都一度告假，竟是为了她吗？” “……” 叶绾对众人的评头论足置若罔闻，来之前她早就做好了会被人当场奚落的准备，这些日子，什么样的委屈羞辱没受过，不是照样活过来了吗，再说别人的目光，她从来也不曾在乎。 嘴长在别人身上，反正她也管不住，那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算了。 如妃一听“叶绾”的名字，脸色就变了，微微一笑，“这侍妾，可是不能入皇家宴会的。逸王爷从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宫里的规矩，应该是知道的啊。” 暮云卿抬手轻点桌案，叶绾立刻会意，在他身旁缓缓跪了下来，恭敬地给他斟酒，听到他冷清的声音，“如妃娘娘，是在教本王宫中的规矩吗？” 他眼皮都不曾抬，只接过叶绾奉过来的酒杯，淡淡道：“就跪坐在这儿伺候，不许动。” 叶绾虽不解他的意思，却也知道眼下不是违扭他的时候，便点头应道，“是。” 皇帝看着跪坐在暮云卿身边，低眉顺眼的叶绾，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指骨不由捏紧。 如妃面色一讪，笑道：“本宫只是提醒一下王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带进来的。” 叶绾面色一怒，刚要说话，暮云卿就伸手摸上了她的脑袋，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即便是阿猫阿狗，那也是我带来的，既是我的人，就不容许别人说三道四。叶绾是本王的侍妾，可今日本王带她来，是以本王侍卫的身份，而不是侍妾的身份，如妃娘娘还有异议吗？” 如妃脸色一僵，“王爷定要这样狡辩，那本宫就无话可说了，是吧万岁爷？” 皇帝始终看着叶绾的方向，目光一瞬不瞬，如妃看在眼里，更是妒意横生，冷哼一声。 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诡异，淑太妃适时出口，“如妃，不是说准备了节目要献给太后吗？不知道我们能否沾太后的光，一饱眼福呢？” 如妃脸色这才稍缓，“太妃说笑了，臣妾马上命人准备。” 歌舞正在准备之中，暮云卿靠近叶绾的耳边，轻轻问道：“再见故人的感觉，如何啊？” 叶绾一怔，不自觉地往旁边躲了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暮云卿冷冷一笑，摁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贴近自己，“在我面前装蒜是吗，嗯？”1;148471591054062 叶绾气息一窒，跟了他这么久，对于他的脾性她也摸到了几分，知道此刻他正在生气。 原本这个时候，她会选择不去招惹他，可是……那个人就在上头看着自己，她不想丢脸。 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于是，叶绾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她推开了暮云卿，低吼一声，“你放开我！” 虽然是低吼，可邻桌的一些王公大臣们都听到了，也看到了，皇帝暮子奕，也看见了。 叶绾呼吸有些急促，团着膝盖往后挪了两步，气呼呼道：“王爷，请你自重。” 暮云卿静静地看着她，不怒反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没叫你走，你敢往后退？” “给我过来。” 他声音陡然转厉，深重的压迫感，透着不容人反抗的强势，特有的暮云卿的气息。 叶绾垂着头跪在那里，并不想屈服，心里已然在微微颤抖了。 她知道，以暮云卿的脾气，今日在宴会上她要是不给足他面子，回去他就得往死里整她。 整就整吧，反正在他的手里，被捏扁还是捏圆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她哪有反抗的权力？ 她想起某天夜里，他将她压在身下，手指在她胸口一遍遍抚过，极尽暧昧地拷问她：“说，你的心里，究竟藏着谁？” 不待她回答，他就往死里弄她，还一边咬着她的耳垂一遍遍道：“说，他有老子好吗？” 叶绾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像暮云卿这样极品的渣男，真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暮云卿紧紧地盯着她，脸色沉了下来，“叶绾，为了你想守护的家人，本王劝你，还是立刻过来的好。惹急了我，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赤裸裸的威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她威胁到了底，她猛地抬起头来瞪着暮云卿，却渐渐败下阵来。 打蛇打七寸，她的命脉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她又能怎么办呢？ 叶绾刚要屈服，膝盖已经挪去了半寸，就听见眼前过来一个明黄的身影。 “王兄，喝一杯。” 明朗的、熟悉的声音，就这样在头顶响了起来，让叶绾的身子，瞬间僵在了那里。 第079章 非礼 皇帝亲自过来敬酒，暮云卿站了起来，却冷冷吩咐跪在他脚边的女子，“倒酒。” 暮子奕的目光就这样斜着朝叶绾看过去，叶绾的掌心攥得生紧，手心渐渐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暮子奕在看着她，她也知道暮云卿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在“他”面前难堪。 她半响没动。 暮云卿也不恼，低头捻了捻手指，微微笑道：“没规矩的东西，是要本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教你规矩吗？” 叶绾心里忍不住一颤，暮云卿在警告她。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她不给他脸，1;148471591054062以暮云卿绝不吃亏又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要她好看。 她暗暗蜷了蜷手指，还是忍着满心的屈辱感抬起僵硬的胳膊，倒了酒，又举起手来奉上。 暮云卿没接，声音冷清，“手举高点。” 叶绾只得又举高了手，心里把暮云卿骂了八百回，这个混蛋畜生王八蛋，你给我等着！ 暮子奕眸中滑过一抹寒芒，似笑非笑道：“王兄想要调教下属，也该回家调教才是。” 暮云卿淡若一笑，“皇上说的没错，我是要回家去‘调教’她的。” 他故意将“调教”那两个字说的很重，怎么听都像是在讲另一重意思，众人轻咳出声。 叶绾脸红得像猪肝一样，暮子奕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眉宇间已是掩盖不住的恼怒。 暮云卿恍若未见，反而低下头去跟叶绾道：“皇上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叶绾小脸也闪过一抹恼怒，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属下听见了。” “嗯。”暮云卿这才满意，从她手中接过酒杯，对皇上稍稍一抬，笑道：“皇上，请。” 说完便自己先干了。 暮子奕冷哼一声，将那酒肆意泼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场面顿时冷到极致—— 刚刚准备上台的水依依见气氛如此冷凝，脚步略显迟疑，便听皇帝怒吼一声，“歌舞呢！” 水依依惊得一哆嗦，忙提起裙摆小碎步走了上去，乐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暮云卿眼底的暴风雪转瞬即逝，双眸不由望向淑太妃，见她神色淡然，心里这才稍平。 原地坐下，便听得身旁的叶绾轻轻舒了口气，他转过头去看着她委屈的模样，不由失笑。 忍不住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脸，“总算是识相了些，起来吧，陪本王喝两杯。” 叶绾的脸颊被他掐得有些疼，哀怨地摸了摸小脸，才变跪姿为坐姿，捞起他的酒杯就喝。 暮云卿一怔，旋即笑了，脸色再也不似刚才那样阴沉冰冷，反而染上一道柔和的光晕。 随着奏乐声四起，歌舞表演正式开始，宾客们祝酒的声音也响起来，觥筹交错间甚热闹。 像是要刻意敛去刚才的阴霾，王公大臣们故意制作出不小的声响，来粉饰太平。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里，叶绾忽而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想知道我手里掌握的叶相通敌叛国的证据，那封传说中的书信，到底是什么吗？” 叶绾的身子，倏然僵住。 她猛地回过头去，见看到暮云卿在忽明忽暗的宫灯下，晶亮的眼眸，透着隐秘的意味。 —— 女宾席上，陆茹萍和祝玉妍坐在一处，看着台上频频向暮云卿献媚的水依依，心头冷笑。 陆茹萍道：“依依也当真是可怜，这一腔痴情也换不来王爷的一丝爱意，多可怜呢。” 祝玉妍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便只喝着热茶。 陆茹萍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说到底，我们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便是待王爷再好，再痴情，也抵不上叶绾那小贱人动动嘴皮子，感情的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祝玉妍秀眉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陆茹萍默然片刻，眼底突然滑过一抹寒芒，“叶绾不除，我们都没有活路。” 祝玉妍端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翻然落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溅到手指上，烫得生疼。 陆茹萍看到她的反应，冷冷一笑，“怎么，姐姐可是因为叶绾治好了你的病，不忍心了？” “还真是。”祝玉妍淡淡笑道：“比起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叶绾对我而言，至少现在是无害的，还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因为嫉妒她有王爷的宠爱就同别人合伙陷害她吧？” 陆茹萍的脸色旋即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不会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了？” 祝玉妍优雅地擦拭着手指，“你说错了，我与你们，从来都不曾站在同一阵线上过。你们要的是荣华富贵，我要的，只是王爷这个人。只要他能开心快乐，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呵呵。”陆茹萍不屑地笑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怕到头来，王爷的宠爱你得不到，连现在的地位都没有了。你以为，凭着王爷现在对叶绾的宠爱，他会让她一直做侍妾吗？” 祝玉妍的眉睫一颤。 陆茹萍瞄了叶绾的方向，冷笑一声，“只怕有朝一日，她迟早会爬到我们头上，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无论是宠爱还是权势，哪一样，我们都莫想再有。所谓养虎为患，妍王妃，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不要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临之时，才开始追悔莫及。” 这边鬼胎安生，那边叶绾和暮云卿还在僵持着，叶绾狐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暮云卿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本王说的意思，已经够明确了吧。” “别告诉我，那封书信，你还留着。”叶绾十万点怀疑地看着他。 暮云卿神色淡淡，“我确实还留着。” “在哪儿？”叶绾忍不住问道。 暮云卿看她一眼，“此时此刻，就在我的怀里。” 叶绾的眼睛倏然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手伸进他的怀里。 暮云卿擒住她的手，失笑，“大庭广众之下，十三妹要做什么，想要非礼本王吗？” 叶绾顾不得脸红，下巴微扬，“就非礼你了——” 两个人在这边“打情骂俏”，坐在主位上的帝王，已是再也忍不住，要拍案而起了。 突然冷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歌舞队伍里，直直地朝暮子奕刺了过去—— 第080章 刺杀 说时迟那时快，在叶绾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之时，那枚匕首已经直击皇帝的心口。 她想要惊呼出声，却已然来不及，暮云卿眉心亦是一动，两个人的目光齐齐地看过去。 如妃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却愣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太后大叫一声，“皇儿……”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抵至暮子奕的胸膛，只见一个暗紫的身影扑过去，挡在了皇帝身前。 暮云卿袖口一伸，一枚铜钱以闪电的速度击在匕首上，“叮”的一声，将其击落一旁。 一切都发生之后，忽听见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长空，“护驾，快来人啊，护驾——” 齐刷刷的脚步声，侍卫们倾巢出动，将宴会包围了起来，大臣们惊吓之余，全站了起来。 “母妃……”暮云卿倏然站起身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叶绾也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从头至尾她都看得特别清楚。 暗器冲暮子奕刺过去的时候，暮云卿明明可以出手相救，却没有；后来救的，是淑太妃。 或许没有人想到，关键时刻，冲上前去为皇帝挡刀子的人，竟然是淑太妃。 叶绾也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她原以为她爱的，好像对她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想要冲上去，为其舍生忘死。 暮云卿惊魂甫定，走上前去，叶绾站在原地，眼睛瞥向歌舞群，见水依依显然吓傻了。 如妃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来人啊，将这些舞姬都给本宫拿下！” “是！”侍卫一拥而上，明晃晃的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吓得跪在地上的舞姬尖叫不已。 太后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推开淑太妃，忙不迭地问皇帝，“伤没伤到啊？” 淑太妃被太后推的身子往旁边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被身后一个强有力的胳膊扶住了。 暮云卿看向太后的目光微寒，护住淑太妃的身子，低声问道：“母妃伤到哪里了吗？” 暮子奕显然也没想到万钧一发之际挡在自己身前的竟然会是淑太妃，他推开太后的手，从龙椅上下来，也扶上她的胳膊，一脸关切地问道：“太妃，您没事吧？” 淑太妃笑着摇摇头，脸色也有些苍白， 太后见状，倏然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自己的举动，有些赧然，“淑妹妹没什么大碍吧？” 暮云卿忍不住刚要开口，淑太妃暗暗地握了握暮云卿的手，掌心里全是汗。 “劳太后挂念，妾身并无大碍。”淑太妃淡淡笑道，太后这才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祝玉妍和陆茹萍也赶上前，围在淑太妃身边询问，台上台下一阵乱哄哄。 一片嘈杂声中，忽而听见皇帝一声厉喝，“如妃，这就是你专门为太后祝寿准备的贺礼？这寿还没祝成呢，朕差点命归黄泉！” 如妃吓得忙在阶下跪了，“皇上息怒，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疏忽大意，才让刺客有机可乘，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查出罪魁祸首，给皇上一个交代！” 皇帝冷哼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朕还能信任你吗？德妃在哪儿？” 站在下首处的一位妃子神色一凛，立刻走到如妃身旁跪了，“臣妾在此，恭领皇上圣命。” 皇帝沉着脸说：“朕命你明日午时之前将罪魁祸首调查清楚，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让她将幕后主使供出来，清楚了吗？” 德妃颔首应下，“是，臣妾定不辱使命。” 侍卫们将舞姬们都拖下去，水依依首当其冲，她吓得面如死灰，忍不住大喊，“皇上饶命啊，妾身真的不知情，这不关妾身的事啊……王爷，如妃娘娘，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如妃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有心思再去管别人的死活？ 皇帝脸色一片冰寒，浑身杀意腾腾，此时此刻，谁还敢上前阻扰？ 淑太妃站起身子，来到皇帝身边，“皇上，依依毕竟是卿儿的妾室，能否给哀家一个面子，不要将人打入天牢，关在我的宫里，我亲自审问她，想来她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皇上的。” 因着刚才的救命之恩，皇帝对待淑太妃的态度十分恭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相让：“太妃这番话恕朕不能苟同，正因为水姨娘是王兄的妾室，您和王兄才要避嫌，朕也十分愿意相信水姨娘没有行刺朕的胆子，但是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心怀叵测之人，您说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再无回旋的可能。 水依依到底是和那些舞姬一样被人拖了下去，打入了天牢。 皇帝神色依旧冷沉，垂眸冷冰冰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如妃，宣判道：“传朕旨意，如妃办事不利，撤去协理六宫之权，着降为嫔，幽禁延禧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如迈出一步。” 晴天霹雳！ 如妃吓得登时瘫软在地，眼里蓄满了泪水，拼命叩首求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求皇上开恩，不要降封号，不要幽禁臣妾，皇上，臣妾是1;148471591054062清白的啊……” 护国公和国公夫人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跪求，“皇上开恩！” 皇帝脸色毫不动容，口吻冷厉，“朕意已决，护国公教女无方，罚俸三年，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早朝不必来了。” 国公夫人立现怒色，倒要再求，被护国公一下子拉住，深深叩首：“臣领旨谢恩。” 好好的一个寿宴，没想到生出这么大的变故，不欢而散。 祝玉妍和陆茹萍率先回去了，叶绾和老大站在寿康宫外头等暮云卿出来。 月明星稀，叶绾看着暗沉的天色，想起今天晚上上演的一出大戏，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虽然那暗器来势汹汹，可叶绾看得出来，就算那枚匕首没有被太妃挡下，也决然伤不到皇上的性命，更何况暮子奕是懂武功之人，暮云卿顿了那么久都能再投出铜钱将那匕首打掉，皇上也定能躲开，所以这出戏的幕后主使，到底是暮云卿，还是暮子奕使的苦肉计呢？ 第081章 风起 寿康宫 暮云卿扶着淑太妃在软榻上坐下，一脸的忧心，“太后推您那一下颇重，您没闪到腰吧？” 淑太妃淡淡一笑，“没事，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身子哪有那么弱。” 静心在一旁忍不住道：“太后也真是的，太妃您明明是为了救皇上，她却只顾着她儿子的安危，真真是让人心寒。” “好了，别在这嚼舌根子了。还不沏两杯茶来，卿儿难得来一趟。”淑太妃脸上始终噙着淡若的笑意。 待静心离开，淑太妃的脸色收敛了下来，轻喝一声，“给我跪下。” 暮云卿神色一凛，忙敛衽跪地。 淑太妃面色沉冷，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妇人，“哀家问你，今天晚上行刺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暮云卿目光坦然地看着她，郑重道：“没有。” 淑太妃眉眼微眯，“真的？” 暮云卿眼中一脸澄澈，“时机未到，儿子定然不会冒险。……母妃，可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为皇上挡了那一下？” 淑太妃脸色稍稍缓和，沉吟道：“也是一个念头使然，正如你所说，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若真是你所为，那只能说明你的愚蠢，我的儿子，岂是愚蠢之辈？可若不是你，我更应该去挡那一下，只有我挡了，才能够暂时洗清你的嫌疑，毕竟，你是我的儿子。” 暮云卿眼底动容，“让母妃为儿子操心了。” 淑太妃轻叹一口气，将他扶起来，“来，起来。” 暮云卿这才站起，在她旁边坐了，听她道：“依依已经被关起来了，便连如妃和护国公都受到了牵连，卿儿看出来了吗，皇上这是在趁机砍掉你的羽翼呢，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皇上的命令又来得那么气势汹汹，便说明，他已经动了，要动你的心思。”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哀家担心的是，无论依依说了什么，招与不招，皇上总会从她嘴里套出他想要听到的事情。依依的命算是折进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午时过后，皇帝又要开始动手了，要怎么应对，皇儿可有主意？” 暮云卿面无惧色，“母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都清楚，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既如此，那就坦然面对好了。” 淑太妃拍拍他的手，“是啊。你父皇的仇，你皇叔的仇，他们母子俩欠了我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还了。我已经派人传信给轩儿，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不出意外，这两日便能赶到盛京。” 暮云卿眉头一拧，“这种事情，他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淑太妃叹道：“母妃知道你舍不得让他见识这些残酷和杀戮。可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小就是你为他付出的多，也是时候，让他帮帮你这个大哥了。该是他承担的，他逃不掉。” 一夜寂寥。 回程的路上，暮云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老大驾着马车，叶绾随着暮云卿一同坐在马车里，端详着他。 她知道他没睡，便开口问道：“心里堵得慌，就跟我说说吧。” 暮云卿眼皮都不睁，轻笑道：“跟你说什么，你不会也以为，今日这场行刺，是我安排的吧？” 叶绾摇摇头，“不。非但不是你，而是根本不可能是你。” 暮云卿这才微微睁开眼睛，颇有玩味之色，“哦？为什么这么说？” 叶绾轻道：“有时候，越是最有可能做坏事的人，越不可能去做坏事。现在人人都将行刺一事怀疑到你的头上，这便越发证明你不可能。因为没有人会愚蠢地将自己的罪行这样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众人面1;148471591054062前，傻子都不会干，更何况是狡猾的逸王爷。” 暮云卿忍不住笑了，“本王怎么听着，你像是在骂我？” 叶绾可没有要同他开玩笑的意思，“可是是不是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希不希望是你。” “那你呢？你希望是我吗？”暮云卿抬眸看着她，眸中晦暗不明，阴沉不定。 叶绾耸耸肩，“我不在乎。你活着，我不会觉得高兴。你死了，我或许还会拍手称庆。” 她的坦然，并没有激怒暮云卿，反而让他觉得她很真实，不做作。 暮云卿淡笑道：“如果本王死了，你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替你父母报仇了，当然应该觉得高兴。” “没错。”叶绾眸中闪过一道冷芒，“可我更希望，能是我亲手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 暮云卿一笑，“这个简单。学了这么久的武功，也是时候，试试你的功夫了。” 话音一落，他一个掌风就冲她而去，叶绾敏捷地一躲，两个人你一招我一招，就在马车上空手搏击起来。 老大稳稳驾着马车，面色冷沉，对里面发生的动静置若罔闻，满心满怀，都在为他家王爷而担心。 从皇宫到逸王府不长不短的距离，叶绾和暮云卿缠斗了百余招，打得虎虎生风，飒飒风响。 叶绾终究还不是暮云卿的对手，被他屈着胳膊锁在怀中，胳膊拧巴着，气喘吁吁，屁股正坐在他的大腿上。 暮云卿云淡风轻地一笑：“服了吗？” “不服！”叶绾大喝一声，奋力挣扎着，暮云卿轻笑，一个甩手就让她乖乖在榻上坐定了，“三脚猫的功夫。” 叶绾揉了揉被捏痛的胳膊，愤愤不平地看着暮云卿。 暮云卿轻笑着看着她，“到手了的书信，不打开看看吗？” 叶绾一怔，便是连眼睛都瞪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出手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暮云卿不屑道：“从小六那里现学来的偷盗之术吧，不过你出手不够快，本王现在还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呢。” 如此轻佻随意的话让叶绾脸色一红，只觉得袖口中那封书信都变得烫热了起来。 “看看吧。”暮云卿淡淡道：“本王若不想让你看，你也拿不走。”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马车便在王府门口停下了，老大禀告道：“王爷，到了。” 暮云卿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下了马车，叶绾微怔之际，也跟着下去了。 刚刚站定，便听见暮云卿说：“东西看完后就烧了吧，慢慢烧，不用着急。” 他又道：“有些东西，就像今天晚上这样，眼睛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叶绾站在原地，看着暮云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却依旧那样的俊逸飘然，不染纤尘。 第082章 保逸王 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阴沉沉地笼罩着大地。 盛夏和晚秋已然躺下睡了，寂静的房间里，叶绾只身一人靠在窗前，借着微弱1;148471591054062的烛光，看着手中的信笺。 随着天气转凉，房间里已经生上了暖炉，和煦如春日，然而叶绾如今，只觉得透心的凉。 她看着手中的信笺，一字不落，只觉得血液从脚底开始冰冷，涌上心头，沁满冷汗，冰冰凉凉的。 这封书信，正是父亲和北漠汗王的手书，信上的内容，并不是什么通敌叛国的罪证，而是一封“问候信”。 是的，白纸黑字，没有一个字涉及到国家政事，只是两个久违逢面的老朋友，在彼此问候。 父亲告诉过她，年少时在外游历，不小心闯入了北漠的军营之中，结识了一个小伙子，可是那人的身份，他却并没有透露，叶绾好奇得紧，因为父亲言谈之间那份得意与谨慎，都让年少的她觉得里面有秘密，就将父亲灌醉，套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被父亲视作知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北漠的太子，现在的汗王，忽明翰。 让她心惊的，并不是两个人的寒暄之语，而是在书信里，汗王隐隐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迅哥儿。 这个名字，或许别人不清楚，可她是知道的，这个迅哥儿，正好她最小的弟弟，叶寒。 母亲临走之时，唯一叮嘱她的一件事情，就是“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尤其是迅哥儿，我们的小寒儿。” 她当时还纳闷弟弟什么时候又多了另外一个名字，现在才明白，原来迅哥儿，就是叶寒。 虽然这个名字在书信中只出现了一次，可是北漠汗王那舐犊情深之意，很难掩盖的住。 父亲提起过，当年两个人结识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了家室，忽明翰刚刚生了一个儿子，却早早夭亡了。 叶绾心中陡然闪过一个想法，难道弟弟叶寒，是北漠汗王的儿子？ 她抬起手，将手中的信笺放在烛火之上，刚要将其烧毁，便看见纸面跃然而上几个字。 她一惊，忙把手撤了回来，信笺只烧没了一个角，叶绾忙捞过旁边的砚台将火砸灭，落下一片灰。 她将信笺平展开，见上面白纸黑字已然变了模样，心中更是一震，脑中突然想起暮云卿之前说过的话。 叶绾惊疑片刻，将烛台拎到自己面前，用剪刀将烛芯剪灭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将平展开的信笺置于火上，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惊讶得发现那白纸黑字后面，竟然还印有一行小字，字虽然小，但她还是看清楚了，上面写着，“皇帝不仁，保逸王。” 七个字，触目惊心。 她突然瘫倒在座椅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信笺，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呢？ 明明是暮云卿害死的父亲不是吗，人人都知道他从北漠凯旋归来后缴获了一封书信，正是北漠汗王写给父亲的手书，这件事情传遍了京城，皇帝当即将父亲关押天牢之中，并且抄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这些不是暮云卿的安排，那么…… 叶绾只觉得一股冰寒的感觉从脚底缓缓逼上胸腔，冷凝了喉舌，她将没有烧完的信笺收进怀中，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夜已深沉，暮云卿刚刚躺下，闭上眼睛，耳听着外面风声鹤唳，一动不动。 窗户像是被风刮开了，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尚未来得及动，一柄匕首就抵到他的脖颈，冰凉的触感，十分骇人。 暮云卿眼皮都没睁，借着深不见人的黑夜，他嘴角轻勾，“能够瞒过他们的视线进来，说明你还是有了几分长进。” 叶绾看着他，便是连声音都在发飘，“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一双眼眸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幽幽暗光，暮云卿的声音却波澜不惊，“看来，信上的内容，你是看到了，烧了吗？” 叶绾突然怒了，从袖口中掏出一沓纸，就朝他的面门砸去，“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暮云卿眼疾手快地将手挡在脸前，将那封砸过来的信笺握住，轻而易举地就拍掉叶绾的手，“不听话的小东西。”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就点燃了烛光，将那封信笺置于火上，顿时烧灭的无影无踪，也照亮了他的面庞。 叶绾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要一个答案。” 暮云卿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既然这封信并没有落入皇上的手中，那他是凭什么证据，将我的家人关入大牢，抄家问斩的？” 暮云卿微微一笑，“很简单，不需要什么证据，单凭三个字便够了。” 叶绾眉眼一跳，“哪三个字？” 暮云卿：“莫须有。” “莫须有？” “是，莫须有。” 暮云卿吹灭了烛光，在桌旁坐下，低沉的声音在乌定定的夜里显得格外冷清，“你以为你的父亲是皇帝的心腹，却不知道，实际上，他一直是北漠汗王安插在黎国的奸细。你父亲本就是北漠良将之子，后来阴差阳错才来到大黎，凭着一身才华和过人的心智做到了丞相一位。你以为你父亲对皇家忠心耿耿，殊不知皇帝早就对他疑心了。皇帝的疑心，向来是要以流血作为代价的，所以，你的父亲，你们叶家，就成了阶下囚。说到底，皇上也不算冤枉了你们叶家，不是吗？” 叶绾频频摇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不可能，你在骗我，我父亲怎么可能是北漠之人？” 暮云卿淡淡笑道：“你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却未必不是真的。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信不信由你。” 叶绾沉吟片刻，“我怎么知道，这封信是不是你拿来骗我的？” “也有这个可能。”暮云卿笑得清朗，“所以我说了，信不信，全在于你。” 叶绾气息一凝，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果这封信上的内容是真的，既然我父亲决定帮你，为何你却不救他？” “我为什么要？”暮云卿不屑一顾，“他选择了我，并不代表我一定要选择他。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去用一个北漠的奸细放在我身边，不怕养虎为患吗？所以，就算皇上不除你父亲，我也不会放过他，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第083章 我爱你 叶绾久久怔住，张口欲言，却觉得鼻头一阵酸涩，差点掉了眼泪。 她以为父亲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是因为得罪了逸王所以才落得这个下场，可是，最终的结果，真正想要杀害父亲的不是逸王爷，而是皇上，逸王只不过是替皇上担了这份“罪责”，而父亲，也没有她心目中那般光明磊落，他也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 一瞬间，她只觉得满心的荒唐。 既然如此，那么她一直追求的这些所谓的公平和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和逸王的确卑鄙，但她的父亲，也不见得有多高尚。 难怪人家说，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便是男人的野心。 他们想要谋得至高之位，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必定要以牺牲别人的性命为代价，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儿。 心脏骤然缩紧，叶绾只觉得满心的怆然含悲，她抬起猩红的眼睛看着暮云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 暮云卿淡淡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在寻求，所谓的真相吗？” 叶绾冷冷地瞧着他，咄咄逼人道：“那为什么一开始你不告诉我，现在反而说了？！” 暮云卿脸上浮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因为我怕，现在不说，会失去你。” 叶绾猛地怔住，她呆呆地看着暮云卿，寂静的黑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乱了节拍的心跳，此起彼伏。 暮云卿朝她走了几步，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潋滟着无限光芒，“原本我并不在乎，你是否恨我，是否想要置我于死地，我都不在乎，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在乎了。你的一切情绪，我都看在眼里。我开始会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我知道这很傻，也知道这很荒唐，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蛋，“绾儿，你没有听错，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没有人回应他。 叶绾静静地看着他，几乎要被他一双晶亮的眼眸吸进去，她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也忘记了，呼吸为何物。 暮云卿微微笑着，一手捧着她的脸，俯身下去，嘴唇慢慢地凑上去，吻，眼看着就要落到她的嘴边。 双唇贴近的一刹那，叶绾突然一扭头，避开了他，却只觉得，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 暮云卿的动作瞬间僵住，良久，良久，他望着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喜欢我，是吗？” 叶绾默然相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炸开一般，让她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渐渐的，暮云卿的手离开了她的脸，心脏漏跳了一拍，却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他放弃了，是吗？ “你……”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结束这一切，下一刻，她的下巴便被人捏住了，暮云卿的吻不由分说地侵了上来，攫住了她的呼吸。 叶绾愣了半秒，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回应了起来，忽明忽暗的室内，两个身影飘然落到床上，衣袂翻飞的场面…… …… 浓重的夜色里，暮云卿躺在叶绾身侧，看着累得动也不能动的叶绾，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手指滑过她嫩白的脸颊。 叶绾本就极白，如今黑发半湿，双颊微红，狂热纠缠留下的余韵还停留在她身上，给整个人更添了一份妩媚性感。 这样的一个叶绾，看的暮云卿莫名心颤，一颗心也变得柔软起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叶绾颤了颤睫毛，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暮云卿一笑，“好看。” 叶绾：“……” 她从来不知道，面冷心冷的逸王爷，不解风情的逸王爷，有一天也会有说缠绵情话的时候。 她脸颊嗖地飞上两朵红晕，小女孩一般娇羞地说：“你是不是经常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这样看我？” “没有偷偷看你，我一向是光明正大地看你。”暮云卿理直气壮。 叶绾突然笑了，仿佛十五的月亮流泻的月光，清澈而柔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真实而娇羞的笑容。 暮云卿突然开始贪恋这样的叶绾，轻轻道：“绾绾，我有些后悔。” 一声低低的“绾绾”叫得叶绾莫名心软，她顿了顿，才轻声问他，“为什么后悔？” 暮云卿俯下身子，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在她后脑勺上落下一个吻，充满磁性的声音划破微凉的夜空，“后悔没有早点跟你说出真相，后悔让你敌视我这么久，后悔没有早一些看见你最温柔的一面，最真实的样子。后悔，没有早点清楚自己的心意。” 叶绾回身轻轻搂住他，“没什么好后悔的，缘分使然，一切都是刚刚好。” 暮云卿轻轻笑，“你说的没错。” 两个人依偎半响，叶绾脸上的笑容顿收，不禁担忧地问道：“今夜行刺一事，水依依已经被关进宫中，皇上会如何做？” 暮云卿沉吟片刻，语意幽沉，“依依不饶，赶尽杀绝。” 叶绾心底一寒，抬起头来，惶然又担忧地看着他，“那你……” 暮云卿看着她，浅浅地笑着，“别担心，他伤不到我。” 叶绾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如果你决定了动手，那么，请不要抛下我，我要与你并肩作战。” 暮云卿眉心一动，他显然没有料到叶绾会说出这番话。 他伸出手摸1;148471591054062了摸她的脸蛋，“为了我和那个人为敌，你舍得吗？” 叶绾凉凉地一笑，“从他毫不顾忌我，将我的家人打入天牢，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那天起，我对他的心就已经死了。今天他对待如妃的那一幕，让我突然明白，帝王之爱，是那么的冰冷和凉薄。我对他的那一点点重要性，远不及他的皇权和江山来的重。” 暮云卿抵上她脸庞的指尖微微一顿，“那如何有一日，我也登上那至尊之位呢？” 叶绾定定地看着他，“那就看你能不能容得下我了。若真有那一日到来，我并不想要成为你的妃嫔，与别的女人分享帝王仅有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宠爱，我必须要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侍卫也好，臣子也好，我要你离不开我，我要成为弥足珍贵的那一个。” 暮云卿笑了，她想要的，亦是他想要给她的。 第084章 暮云轩 听雨轩 铁血十二骑分为两排在堂下坐着，上首的位置，暮云卿端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捻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叶绾从外头走进，身后跟着盛夏和晚秋，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盛了六杯茶。 叶绾先端茶给暮云卿，然后从大哥到十二哥一一奉上，盛夏和晚秋告退，她转身回到暮云卿身边站好。 书房的门关上，几个人放下茶，也重新打开了话匣子。 小七惶急地开口，“王爷，就算真的到坐牢这一步，也不用您亲自去啊，小七会易容术，让我替您去吧。” 叶绾瞪着他，冲他使了个眼色。 “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医术虽然不及你，但是易容术你总说不出什么吧。”小七昂首道。 叶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七哥的易容术绾儿自然佩服，你易容成王爷不难，但只要你一说话，保准露馅。” “那我不说话不就得了。”小七眨眨眼。 叶绾无语道：“你是三岁孩子吗，想说话就说话，想闭嘴就闭嘴。王爷又不是哑巴。” “我……”小七还待争辩，被老大冷冷地呵斥住了，“都给我闭嘴，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在这拌嘴逗趣。” 叶绾和小七互瞪一眼，只得噤声。 暮云卿神色淡淡，始终一脸雷打不动的模样。 一大清早，宫里眼线就传来消息，说是昨日关进牢里的那些舞姬被折磨了一个晚上，都指认说行刺之人是水依依，水依依据说也被折磨得十分凄惨，宫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在她身上通通过了一遍，不管是屈打成招还是威逼利诱，总之她是签字画了押，供出了暮云卿，说是他让她这么干的，德妃将1;148471591054062签字画押的证状给皇帝看了，皇帝勃然大怒，当场就命禁卫军前去拿逸王，关入天牢。 圣旨，已经在来王府的路上了。 暮云卿问道：“宫里都安排好了吗，母妃那里，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老大起身回禀道：“王爷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妥当，您只管走这一遭，属下保证，太妃和王爷，都会平安归来的。” 剩下的十一个人也纷纷起身，“属下誓死保卫王爷与太妃。” 铁血十二骑去部署事宜，堂上便只剩下了暮云卿和叶绾两个人，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道：“你的手，很凉。” “卿哥哥……”叶绾突然唤了这么一声，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担心，“你会没事的，对吧？” 暮云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捧着她的脸让她靠近自己，抵了抵她的鼻尖，声音温润，“会没事的，放心。” 圣旨还是下来了。 禁卫军的左将军朝暮云卿拱手道：“奉皇上之命，逸王爷指使妾室水依依行刺圣上，此乃弑君之罪，关押天牢，听候发落。” 暮云卿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一点惊慌狼狈的模样，反而淡淡笑道：“有劳左将军。” “左某奉命行事，王爷请吧。” 暮云卿刚刚抬步，就听见左将军越过他对叶绾道：“叶姑娘，皇上召见你，到乾坤宫一叙。” 暮云卿的脚步倏然顿住，叶绾眉睫一颤，神色清冷，“皇上召见我？我与他并不相识，有什么好叙的？” 左翼面色一冷，“叶姑娘，请不要让左某为难。” 暮云卿回过身，淡然地看着叶绾，可眸子里的逼视却让她难以忽略，他在示意她，不要去。 叶绾歪头一笑，“皇上召见，似乎不去不太好，总得要有个理由呢。” 左翼冷冷地看着她，只见她默默地走向院中的池塘，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暮云卿眉心一动，没有动弹。 “小十三！”小七惊叫一下，忙冲向池边，就要下去捞她，只见水花四溅，他微微偏头，便见叶绾的头冒了出来。 荷塘并不深，叶绾从水里露出头来，头发打湿了，脸也被水浸湿了，整个人却像出水芙蓉一般，众人看着她，一瞬间都呆住了。 叶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一个旋转便从池塘跳上了岸，浑身都湿透了，往下啪哒啪嗒地滴着水，脚底下还沾着淤泥。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不解她的所作所为。 叶绾毫不介意自己此时此刻的狼狈，唇边淡淡一丝笑意，“左将军，失足落水，仪容不整，不便面圣，这个理由，够吗？” 左翼一时哑口无言，半响才默然道：“叶姑娘应该了解皇上的脾气，他若是定要见你，你绝对躲不过去。” 叶绾冷冷一笑，“皇上也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叶绾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我。惹急了，我就送给他一具尸体。” 左翼彻底无言。 暮云卿定定地看着叶绾，她的眼神依旧那么倔强，那么清澈，如初见那般，令他心意翩然。 “来人，拿浴巾来。”暮云卿命道，底下人忙递上一方浴巾。 暮云卿走上前去，用雪白宽大的浴巾将她包住，给她拭净了脸上的水渍，“待会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喝完姜汤，别着凉。” 叶绾冲他明媚地一笑，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她，“我等你回来。” “好。”暮云卿淡淡点头，随着左翼走了。 叶绾站在王府门口，看着暮云卿远去的背影，还是那般淡定从容，全然没有要去坐牢的萧瑟之感。 直到背影渐渐消失，一阵风吹过，她忽而打了个寒颤，觉得从头到脚说不出的冷，转身刚要回去，一阵马蹄声纷至沓来。 她懒洋洋地转眸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骑着马由远及近，模样渐渐转为清晰，恍惚间她还以为是暮云卿回来了…… 没等她从怔忡中反应过来，就对视上那男子的柔和笑容，“姑娘湿着身子站在冷风口里不怕着凉吗？” 叶绾眉头轻皱，“你是谁？” 那男子从马上跳下来，拍拍马背，笑着问她，“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叶绾懒得与他废话，抱着胳膊就要进得府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侍卫跪地行礼的声音，“属下参见锦王殿下。” 她的脚在踏进门槛的一刻突然顿住了，猛地回头看着那白衣男人，他就是锦王，暮云卿的亲弟弟，暮云轩！ 第085章 叔嫂 叶绾怔怔地看着他，暮云轩淡淡摆手，“起来吧，把我的‘追影’牵去马棚，它有点不合群，你们好生照料着。” 侍卫们躬身应了，牵着马儿走远，暮云轩这才重新看向叶绾，眼睛甚是明亮，“姑娘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叶绾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觉得浑身冷得哆嗦，转身就往1;148471591054062回走，迎面撞上了闻讯赶来的小七。 “是锦王殿下回来了吗，是锦王殿下回来了吗？” 叶绾懒得理会欢呼雀跃的小七，她还沉浸在暮云卿刚刚被抓去的悲痛中难以自拔呢，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 小七也没空理会叶绾，狂奔出府，便看见暮云轩的身影，兴奋地一下子扑上去，“哎呦喂，你可算是回来了……” 叶绾惊讶于小七在锦王面前没大没小的样子，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视上暮云轩探寻的目光，一触，便又移开。 眼看着叶绾的身影消失在影壁，锦王把八爪鱼似的吊在他身上的小七撸了下来，张口就问，“我哥呢，走了没？” 小七苦巴巴着小脸说：“刚被左将军带走了，你一回来，我们算是找到主心骨了。” 锦王脸上一片凝然，拍拍他的肩膀道：“走，进去再说。” 两个人转过了影壁，暮云轩突然想起刚才不搭理他的那抹身影，问道：“刚才那姑娘，谁啊？” 小七道：“你说绾儿啊，她是你的小嫂子，现在，已经正式成为我们的十三妹了。” 暮云轩心里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现如今得到了证实，却还是觉得有些惊讶，虽然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可气质十分独特。 那种清冷的气质如同空谷幽兰，却又不让人觉得遥远和疏离，反而特别想去与之亲近，探寻一下她的内心。 顶着一身的泥水，叶绾脚下生风，迅速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让盛夏去给她整热水沐浴，晚秋去厨房给她煮姜汤，非常时期，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绝不能让身体耽误了她的大事，她迅速地洗完澡，灌下姜汤，刚刚整顿利索，外头就有人禀告，传她去书房议事。 “来了！”叶绾在屋内吼了一嗓子，就顶着半干的头发出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自己的家伙，灵蛇剑还有梅花匕首。 她赶到听雨轩的时候，堂上锦王已经在发号施令了，他结合着各人的长处，一一布置下去任务，有条不紊，临危不乱。 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如玉雕一般完美的面容，与暮云卿与生俱来的霸气不同，锦王身上更多的是柔和，谦谦玉君子的气质。 叶绾微微颔首，走到小十二旁边站定，等着锦王给她安排任务。 “任务都清楚了？”锦王淡淡问道。 “是。” 锦王起身，“那就去忙吧，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我们就还有很多机会，倘若真到了最后一步，也没什么好怕的。” 众人领命而去，堂内只剩下了叶绾和暮云轩两个人，叶绾面向他，拱手道：“请问王爷，有什么是需要属下去做的？” 暮云轩看着她的装束，淡淡笑道：“我哥竟然把灵蛇剑和梅花匕首都交给你了，看来他对你，用心良苦啊。” 叶绾没理会他语气中稍带的调侃之意，只道：“既然逸王对我用心良苦，那我就不能辜负他的培养，我也要参与行动。” 暮云轩被她决然的态度挑起了兴趣，沉静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可知道，我们即将进行的是什么样的行动？” 叶绾直视前方，面无惧色，“兵变。” 暮云轩眉毛一挑，“所以，你不怕吗？” 叶绾看着他，“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不是很多吗？当年太宗皇帝不也是这样从太祖皇帝手上得到的至尊之位，如今你们兄弟想要夺回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这无可厚非。虽然，流血、杀戮是我极为厌恶的事情。”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暮云轩，“你们要如何夺得皇位，那不关我的事。我只管，暮云卿的死活。” 暮云轩心中大震，淡淡笑道：“你要救我哥？你有这个能力吗？” 叶绾一扬下巴，“乾坤心法第五重，锦王殿下觉得，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乾坤心法第七重？”暮云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据我所知，你进王府，不过才半年的功夫，这怎么可能呢？” 叶绾静静道：“原本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体内有王爷传给我五年的内力，所以，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暮云轩定定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来话来。 “你真能为了我哥，不惜做任何事情？” 叶绾沉静的目光看着他，“只要你说的出，我做的到。” 暮云轩笑了，“我要你，去拖住皇帝。” “什么？”叶绾一惊。 暮云轩微微眯眼，低下头去捻捻了手指，声音冰凉凉的，“怎么，刚刚说下的大话，现在就做不到了？” 叶绾呼吸顿了一秒，心头苦笑：这家伙是不是知道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是谁，所以才这么整自己？ 只是默了一秒，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斩钉截铁，“我去，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暮云轩凝视她片刻，轻轻启唇，说了几句话，叶绾素白的面容上，浮上一层冰霜，势必……要这样做吗？ 夜幕渐渐降落下来，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原本就冰凉凉的天气又添了一丝冷意，冬天，真的要到了。 叶绾站在窗口凝望着那些雨丝，喃喃道：“冬天都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你这话听着倒是乐观一派的说法。”身后突然被披上一层锦袍，叶绾微微转头，对视上暮云轩明亮的双眸。 她道了声谢，继续去瞧窗外的雨，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你在担心哥哥是吗？”暮云轩站在她身旁，轻轻地问。 叶绾嘴角微微一扬，“就在几天前，我还想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的父母报仇。没想到，几天过后，我倒是要去救他了。” 暮云轩淡淡一笑，“人生际遇，最是说不准的。感情一事，更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随心所欲便是最好。” 叶绾心中一震，不由转头看着他，“随心所欲？” “是的，随心所欲而行吧，那才是自然。” 第086章 他活你死 滂沱的暴雨洗刷着金雕玉砌的皇宫，笼罩上一层浓重的雾气，哗哗的落水声，一队穿着雨衣的禁卫军刷刷走过。 一道黑影越过城墙，直奔乾坤宫而去，与此同时，一辆豪华马车行至宫门，掏出令牌，稍停片刻，才进了皇宫。 一个太监打扮的公公冒雨狂奔而来，催着马车前进，“快点快点啊，皇上都等急了……” 叶绾端坐在马车里，摩挲着娘亲临死之前给她的那枚麒麟银锁，想着娘亲的话，只觉得心头一片怅然。 父亲固然是为了他的主子赴汤蹈火，舍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那母亲呢，她的死，又1;148471591054062要怪到谁的头上？ 临死之前，母亲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干净地活下去。 可是在这个邪恶的时代，这个肮脏的世界，想要干净地活下去，谈何容易？ 人人都踩着别人的性命往上爬，得不到的想要，得到的害怕失去，每个人固守着那点微薄的利益，不肯撒手，不肯舍弃。 天下大义，她不懂，也不知道那些男人争这江山、皇位到底意义何在，她只冷冷地看着，看着，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过了今夜，成王败寇，便见分晓。 无论是暮子奕赢了还是暮云卿胜了，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暮云卿若败了，她难逃一死；他若胜了，暮子奕便是她间接害死的，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既如此，那还担心什么呢，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马车停下，她呼吸一顿，见车夫挑开了轿帘，刚刚露出头来，头顶上便遮有一把伞，“叶姑娘，您可算是来了。” 叶绾见前来迎自己的人是暮子奕的贴身太监李公公，也算是熟人，她微微冲他点了点头，踩着车辕跳下了马车。 李公公堆着一脸笑意，“叶姑娘，您这边请，皇上等您好久了，就盼着您来呢。” 叶绾也不作声，随着他进了乾坤宫，刚刚推开宫门，就看见了暮子奕。 依旧是那一身熟悉的明黄色的龙袍，灼烧着叶绾的双眼。 李公公将她送至，便躬身退下，将偌大的空间都留给二人。 叶绾上前两步，刚要跪地，“奴婢叶绾，叩见皇上……” 膝盖还没有弯下去，就被皇帝扶着胳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传进耳朵，“在朕面前自称‘奴婢’，你是特意要来剜我的心吗？” 叶绾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暮子奕凝视她片刻，突然紧紧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力气大到恨不得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轻轻道：“绾儿，你都不知道，朕有多想你。朕派人传旨到王府，说要见你，左翼说你为了抗旨不惜跳进了湖中，就是为了不想见朕，朕又生气又心疼。普天之下，胆敢抗旨不遵的也就剩一个你了。只有在你面前，朕才是我，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能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叶绾直愣愣地站着，不迎合也不推拒，只漠然道：“你抱够了吗？” 暮子奕的身子，突然僵住。 他放开了叶绾，颇为疑惑又惊愕地看着她，看着她冷冰冰的模样，不由低声唤道：“绾儿——” 叶绾如蝶翼般长长的睫毛抬起来看着他，开口缓缓问道：“逸王在哪儿？” 暮子奕的神情不由一凛，周遭的温意瞬间被冷意替代，微微哽了哽喉咙，“你来见朕，就是为了逸王？” 叶绾神色未变，径直走到一旁的茶桌旁坐下，幽幽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愿意在雨夜来见一个曾经抛弃过我的人呢？” 暮子奕眉毛一挑，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绾儿，朕并没有要抛弃你。当日送你去掖幽庭不过是权宜之计，朕一直在想法子救你。可是你的父亲，叶相他犯下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你知道朕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以保全你！” 叶绾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道：“哦，是吗？敢情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我原以为，这都是逸王替我争取来的。” 暮子奕的目光微闪，嘴角露出不屑之意，“逸王这样跟你说么，他似乎忘了，朕才是九五之尊，才是那个掌管生死大权之人。” 叶绾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或许是见她不信，暮子奕走上前去，在她身旁坐下，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绾儿，你相信朕。很快，这不幸的一切就会过去了，那些欺侮你的人，朕通通不会放过他们的。掖幽庭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朕早就帮你处理了，至于逸王，你也不再用在他身旁做一个小小的侍妾了，他竟然敢让你自称‘奴婢’，朕想想就觉得生气，朕的女人，怎可沦落到做他奴婢的地步？” 叶绾抿了一口茶，忽然笑了，她的气质本就清冷，此刻唇角微微一扬，更添几分冷然，“皇上，你搞错了。” 暮子奕一怔，“朕搞错什么了？” “都错了。”叶绾淡淡道：“首先，皇上口口声声说在乎我，可我看到的，只是海捕文书的步步紧逼和掖幽庭的肮脏残酷。你明明知道掖幽庭是多么残酷的地方，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把我送进去了，我是活了下来，却也见识到了天底下所有的腌臜之事。若是我没记错，救我脱出囹圄的人，不是你，而是逸王。其次，成为逸王的侍妾，是你应许的，你说你是九五之尊，可你还是把你所谓的‘你的美人’拱手相让给了别人，现在的叶绾，是逸王爷的侍妾，并不是皇上的女人。所以我说，你搞错了。” 暮子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你恨朕，对吗？” “不。”叶绾摇摇头，淡红色的嘴唇扯出优美的弧度，一字一顿，甚是冰凉，“有爱才有恨，我不爱你，所以也不恨你。” 暮子奕的眼眸顿时滑过一道冷芒，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爱的是谁，是暮云卿，对吗？” 叶绾摇摇头，也站起身子，淡淡道：“我是否爱他，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他活着，所以，只能你死。” 第087章 帝王 暮子奕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脸色沉了下来，“绾儿，说话要注意分寸，朕是帝王。” “帝王？就因为你是帝王，你就可以随便夺取别人的性命，就可以随便丢掉你不需要的棋子是吗？” 叶绾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紧锁住他，从腰间抽出一枚匕首，放在手心摩挲着，微微笑道：“进王府这半年，逸王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我想拿它在皇上身上练练，只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这个胆子，接受我的挑战？” 感受到叶绾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暮子奕警惕地看着她，“叶绾，你想做什么？” 叶绾神色冷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说话间，她手中的匕首就直指他的脖颈，暮子奕脚下一滑闪过一旁，“绾儿，这是在皇宫，你杀不掉朕的。” 叶绾轻笑，“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暮子奕脸上闪过怒意，“叶绾，朕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容忍你，你不要挑战朕的忍耐极限。” 叶绾眸中寒芒立现，“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暮子奕，我真恨，没有早一点看清你，否则我父亲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 “你父亲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与朕无关！”暮子奕挥挥手。 叶绾冷笑：“与你无关？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斩首，那么我请问你，证据呢？证据在何处？” 暮子奕沉着脸道：“证据在逸王手里，你应该去找他要，而不是在这儿逼问朕！” 叶绾冷哼一声，“所以，你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却还是不由分说地将我父亲关押进大牢，连审都不审就直接定了罪，当街斩首。皇上那么着急杀人灭口，究竟是恼羞成怒，还是着急掩盖自己的罪行呢？” 暮子奕神色一变，“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绾巧然一笑，“皇上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难道皇上不是怕我父亲大黎间谍的身份暴露，才急着杀人灭口吗？” 她轻轻一句话，令暮子奕整个人重重一悸，他摇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叶绾神色平静，“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我父亲不仅是北漠汗王安插在大黎的奸细，也是你安排在北漠汗王身边的纤细，其实，他是双面间谍。” 烛光跳跃着，照耀着叶绾的脸上，忽明忽暗。 若非亲口得到他的证实，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直以来明哲保身，甚至在朝堂上有些唯唯诺诺的父亲，竟然会是双面间谍。 她并不知道他更偏向于哪一方，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将自己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她只是在想，母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一直以来，母亲都是那样崇拜和仰慕着父亲，将他当做家里的顶梁柱，将他看成是自己的天，她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吗？ 或许，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以母亲的性格，她定然是会追随父亲的，不惜一切代价追随他，不会在乎他究竟是何身份。 换做是她，她会做到毫无缘由、不顾一切地去追随一个男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吗？ 暮子奕深吸口气，“既然你知道了，那朕也就不再瞒你，没错，你父亲的确是朕安排在忽明翰身边的人。你既知道他的身份，便也明白，这种身份一旦暴露，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就算朕不杀他，忽明翰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将门吹开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皇上自己做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一定会做。” 叶绾和暮子奕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依旧那般的清扬俊逸，依旧那般的淡定从容。 暮云卿的乍然出现，让暮子奕整个人瞬间震在当场，几乎是僵住1;148471591054062了，“你……你不是应该在天牢，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是不来，估计就要被皇上的乱箭射成马蜂窝了。”暮云卿淡若一笑，目光朝叶绾看过去。 叶绾噙着微笑看着他，没有什么，比他的安然无恙更加令她安心、欢喜。 暮子奕瘫软在座椅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暮云卿，“外面有禁卫军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暮云卿展了展袍袖，轻描淡写道：“我走进来的啊。顺便告诉皇上一声，你的禁卫军，早就换成我的人了。” “不可能！”暮子奕一下子跳了起来，不顾形象的大吼道：“左翼，左翼！” “左将军已经告老还乡了，现在的禁卫军首领，是南宫烨。”暮云卿轻道。 暮子奕喘口气，重新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瞪着他，“不可能，这才短短的时间，你不可能有这个本事的。” 暮云卿摇摇头，“时间不短了，从十四岁那年，你将皇叔派到大宛借着库尔木的手害死他客死他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斩断了和你所有的兄弟之情，若是再说的早一些，便是从你父亲从我父皇手中篡夺皇位的那刻起，你我之间，就注定了只能存留一个。” 暮子奕冷冷一笑，“这些年，我一直在防着你来这一手，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没想到，还是错你一步。” 暮云卿低头捻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有时候走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这个道理你现在才懂得，未免太迟了。” “小七。”他轻声一唤，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刻从天而降，带起嗖嗖风声。 暮子奕下意识地仰起头来，一滴水珠，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进他的嘴里，叶绾看得眉睫一颤。 暮子奕直到咽下那滴水，才尝到一股苦涩的味道，反应过来呸了两口，抹一把嘴唇，“刚刚那是什么？” “鹤胆汁。”叶绾声音轻轻，没有一点温度，“毒性比之鹤顶红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特意配的，还请皇上笑纳。” 暮子奕的瞳孔骤然瞪大，脸庞立刻变得青紫，指着叶绾，“你……” 只是说了一个字，他便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连舌头，都肿胀了起来。 叶绾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子，看着他，“我母亲喝下去的毒药，是你给的吧，真好，如今，通通都还给你了。” 她摸着暮子奕的脸，嫣然一笑，“奕哥哥，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第088章 离开 国有大丧，天下知。 淳化八年，世宗皇帝驾崩，其堂兄逸王临朝称制，改国号为世安。 新帝登基，创新制、薄赋敛、息干戈、省力役，百姓称道，国威大震。 暮云卿登基第一件大事，就是为死去的叶相正名，洗刷冤屈，重新修葺叶宅，重新安葬叶擎和夫人萧氏，还有叶相的两个妾室。 前朝安顿之后，就要填充后宫了。 册封礼下达，妍王妃被封为贤妃，掌管延禧宫；萍王妃被封为惠妃，掌管坤仪宫；又纳了两个常在，两个嫔位。 只有叶绾，迟迟没有下来封号。 这日阳光明媚，叶绾带着弟弟妹妹驾着马车前往城郊，去拜祭父亲母亲。 墓地修整得十分干净，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墓地之上，叶绾在前，弟弟妹妹跪在她的身后，对着坟墓深深叩首。 叶绾跪直身子，看着眼前的墓碑，轻声道：“爹，娘，两位姨娘，女儿总算是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为你们报仇了。” 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缓缓走至她身旁，“前尘已了，你也可以放下了。” “叩见皇上。”叶寒三人在原地叩首，纷纷退下，留暮云卿和叶绾两个人叙话。 叶绾默然，低头不语。 半年来的奔波和疲惫一经卸下，原本以为会如释重负，可不知怎么，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畅然。 报了仇又如何，她的父母再也活不过来，以前的家，也再也回不去了。 命运的轨迹从来不为自己的意志所行走，它总是出乎意料，逼着你，不得不往前走，你走的越难，它就越高兴。 严厉却不失疼爱她的父亲，温和偏又爱唠唠叨叨的母亲，还有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明黄身影，都通通远去了。 一切都随风而逝，唯有记忆，还遗留在心底深处，难以抹去。 暮云卿就站在她身旁，和半年前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是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彼时的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娃娃，空有一颗胆大妄为的心，却并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然而她面对他时，那倔强的眼神和固执的神情，迥异于所有他曾见过的女子；如今的她，依旧倔强固执，却已经能够沉静下来，坦然面对自己的人生。 她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有着世间最独特的气质，最动人的魅力，是他见过的，最美的。 他朝她伸出手，叶绾抬眸看了他一眼，稍顿，将手置于他的手上，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皇上政务繁忙，如何有时间过来看望我的父母？”叶绾轻道，声音在微风中清清凉凉，沁人心脾。 暮云卿看着她，“朕不是来看他们的，朕是来看你。” 叶绾望向他，对视上他深邃而清亮的眼眸，心中一悸，两个人的目光，不偏不倚交织在一起。 暮云卿牵起她的手，缓缓道：“朕迟迟没有定你的名分，你可怨朕？心里，是不是着急了？” “不曾。”叶绾淡若一笑，“皇上不定名分，便说明对我还有别的安排，我也想听听看，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而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一个女子，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暮云卿看着她，“有三个选择，你自己定。” “这么多啊，说来听听。”叶绾眼底显露出几分小女孩的狡黠。 暮云卿轻轻一笑，“第一个，发挥你的长处，到太医院去做一介女医；第二个，依然做朕的侍卫，随侍在朕的左右。” 他说着，嘴角又扬起一个弧度，“无论是女医还是内侍，你都可以陪伴在朕的身侧，日日夜夜，不离不弃。” 叶绾小脸一红，“那第三个呢？” 暮云卿神情一顿，“第三个，是成为朕的皇后，与朕成为帝后，执掌这大黎江山。” 叶绾重重一震。 “皇上1;148471591054062是在说笑吗，我一个侍妾，如何能够一跃成为皇后，贤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吗？” 暮云卿一凛眉，“朕的皇后，朕说了算。她们要的荣华富贵，朕都可以给她们。但朕，只要你。” 叶绾心中深深感动，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意和他的心跳声，第一次，觉得两个人离得那样近，那样亲密。 可是，她如何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呢？ 她曾是王府的侍妾，卑微如尘，即便现在她脱离了罪臣之女的身份，她仍然不再拥有显赫的家世，她的存在并不会成为他在朝堂上的助力，她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应付后宫那些女人的阴谋诡计，她也没有做好在红墙黄瓦内了此一生的宿命，她不能做皇后。 似乎感受到她在瑟瑟发抖，暮云卿紧紧拥她入怀，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绾绾，从今以后，一切有我。” 叶绾的心口，猛地悸动了一下，她亦紧紧地抱着他，如此贪恋他的怀抱。 那么温暖，那么有安全感。 那些飘散在心上的烦恼，似乎因着他的话，他的怀抱，忽然之间都烟消云散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那该有多好。 子时已过，暮云卿还在养心殿处理着累成小山一般的政务，小七忍不住禀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暮云卿淡淡应了一声，捏了捏眉心，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心神不宁。 “绾儿歇下了吗？”他放下笔，淡淡问道。 小七上前将桌案上的折子收了，回道：“早歇下了，吃过晚膳，小夫人和属下比了会儿武，给哥哥们请过晚安，就回房了。” 暮云卿淡淡点头，站起身子，就要往乾坤宫走去，那是他的寝殿，这些日子，叶绾一直住在那里。 人刚刚踏进乾坤宫，盛夏和晚秋就慌慌张张地从内殿里跑出来，脸色煞白，看见他扑通跪地，“皇上，娘娘……她走了！” 暮云卿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从盛夏手中一把夺过叶绾留下来的信笺。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你有你的铜枝铁干，我有我的红硕花朵/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卿哥哥，等到有一天，我真的可以与你并肩站立，我会回来的。勿念叶绾。” 暮云卿看着手中的信笺，一颗心，久久难以平静。 绾绾，你就这样，离开了我…… 第089章 离殇 烟花三月，溧水湖畔，行云流水的淙淙琴声从亭子里远远飘来。 叶绾刚打完马球，出了一身汗，回房沐浴更衣后，就随着琴声漫步到了这里，瞥见亭子里那道高雅如兰的身影。 走至近旁，她停下了脚步，专注地聆听了片刻，而那琴声，也随着不速之客的到来缓缓停下，余音绕梁。 叶绾微微笑着走上前去，“好琴，好曲，只可惜缺了个好琴师。玉兰公子，看来这绿绮琴不太适合你。” 亭中之人发出一声轻笑，“天下独一无二的绿绮，总是有它自己的个性的，本公子还需要与它多多磨合啊。” 叶绾轻笑，不置可否。 琴后的男子抬起眼睛，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如同冰山上的雪莲，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他看着叶绾，眼前一亮。 叶绾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配以月白长裙，领口和袖旁绣着细碎的白色梨花，冰姿玉骨，娇美动人。 蒋玉兰不由咋舌，“你倒是应景，这里梨花开遍，却都不如你这般鲜活，勃勃生机。” 叶绾不由失笑，“你这是夸还是骂啊，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自然是夸了。”蒋玉兰轻轻叹口气，“两年半都过去了，本公子看着你一天比一天更美，一日比一日有钱，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娶回家吗？可偏偏你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否则我这解语阁怕是要被某人给拆了，连我也要死无葬身之地啊！便只能看着……” 叶绾在琴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着茶香，轻笑道：“你直接说你有色心没色胆不就好了。” 蒋玉兰：“……你一定要把天这样聊死吗？” 叶绾淡淡道：“讨债之前总要先寒暄两句才好切入正题嘛。别忘了，我给你找来绿绮琴，你的那匹汗血宝马，就归我了。” 蒋玉兰眯起眼睛，“真是无利不起早啊。我那马性子烈着呢，你能驾驭的了？” 叶绾白他一眼，“都骑着它打了半天的马球了，你觉得呢？这世界上，有我叶绾驾驭不了的东西吗？” 蒋玉兰忍不住笑了，他就喜欢看她这种经历人世沧桑淡定从容地说出自负之言的嚣张模样，简直与某九五之尊一个臭德行。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你去一趟北漠，都能逼得人家忽明翰不得不退位让贤，把皇位给了叶寒，真是令蒋某佩服至极啊。” 叶绾凉凉看他一眼，“不愧是知晓天下事的玉兰公子，连北漠的政事都能了如指掌，看来解语阁，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 “不敢。”蒋玉兰叹道：“这两年你的流星阁发展得神速，密探眼线遍布天下各地，解语阁在江湖上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叶绾淡淡道：“有危机感才能继续进步，咱们良性竞争，共同发展呗。” 蒋玉兰被她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饮了半杯茶，才将心底那股子怨气咽下去，“话说，你还打算在我这里住多久？” “怎么，烦我了？”叶绾睨他一眼，“我想在洛阳置办一套房产，就看中你的宅子了，需要我将它买下来吗？” 蒋玉兰惊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疯了么，那是我蒋家的祖宅，是从我曾祖父的时候留下来的。” “哦。”叶绾淡淡应了一声，“那又如何？再老我也不嫌弃，再贵我也买得起。” 蒋玉兰简直要被她气疯了，磨着牙道：“你是仗着有钱欺负我吗？” “这你都看出来了？”叶绾忍不住逗他，“我是啊，你能奈我何？” 蒋玉兰：“……” 他收回他之前说过的话，他其实从心底里十分讨厌且痛恨这种自负又嚣张之人，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然而，有时候讨1;148471591054062厌归讨厌，惹不起的总是要及时服软的，“叶姑娘，蒋某收回刚才的话，我家的宅子，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叶绾满意地笑了：“却之不恭。” 蒋玉兰气得直咬牙，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典型！ 怼完了蒋玉兰，叶绾顿觉神清气爽，谈完了生意，喝完了茶，便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直到她的身影转出了小径，蒋玉兰才皱眉苦脸地对身后的人说，“看见了吧，这两年半，她就是这么摧残我的！” 一抹颀长俊逸的身影从圆柱后走了出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能与她朝夕相处，是连朕都难得拥有的福气呢，知足吧。” 蒋玉兰不由瞪向暮云卿，“皇上如果肯，将叶绾绑回去不就得了，也不用躲躲藏藏，只能巴巴地看着了。” 暮云卿在叶绾刚刚坐下的位置坐下，“你以为朕不想吗，可是她的性子，一向说一不二，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真不懂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心里明明惦记着对方，却偏偏都不肯先迈出那一步，总这么拖着，等着，要等到何年何月？” 蒋玉兰无奈地摇摇头，一副不解的模样。 暮云卿苦笑道：“朕从两年前就做好了要扶她为后的准备，拒绝的人是她，不辞而别的人也是她。多少个日日夜夜，朕想她想得发疯的时候，真是恨不得让老大小七他们将她绑回来，管她乐意不乐意，也要将她牢牢地锁在我的身边。可是，朕实在不忍心。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件事令我如此难以应付，可在她面前，无计可施成了常态。以前还能用强硬的姿态将她强行留在身边，可是爱上她之后，就此为她沉沦了，这样拿她无可奈何，又能够对她做什么呢？” 蒋玉兰久久凝望着他，不说话，眼睛半眯着，晦暗不明的。 暮云卿瞥他一眼，“为何这样看着朕？” 蒋玉兰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觉得你真矫情。” 暮云卿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睛一眯。 蒋玉兰轻咳一声，“本来嘛，男女之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以前你能用强硬的手段将她留在你身边，现在为什么不能呢？你总是用你的想法去想她，可你的想法就一定是对的吗，或许她现在也想你想的发疯，或许她不好意思回到你身边呢，她这么抻着，你也这么绷着，那你们就得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就像那牛郎织女，永远隔着一条银河，生生世世都不能够在一起了。” 暮云卿心中大震，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第090章 帝后（大结局） “叶姑娘，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多谢，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 屏风里，叶绾褪掉衣衫，进入了浴桶之中。 水面上盖了一层花瓣，叶绾细腻白皙的肌肤在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娇美动人，仙姿玉貌。 她静静地靠在木桶的边缘，将颈部放在光滑的玉枕上，闭目养神，脑袋放空，耳朵一颤。 脑后一阵风过，叶绾未来得及动，就被人点了穴道，两只粗砺的掌心捏上她的肩膀。 叶绾呼吸一窒，完全僵住了，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是他！ “两年多未见，想我吗？”依旧熟悉的声音。 叶绾震了一下，眼圈霎时间红了。 两年半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两个人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模样，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般，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是这样狼狈。 奋斗了这么久，原以为可以以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在他面前了，可以不再畏惧，不再卑微，可是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完全不受控制。 暮云卿从身后抱住她，俯下身去，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叶绾红了脸，既羞恼他一见面就这样“亲密”，又感动于他的“直白”，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你给我把穴道解开！”叶绾轻喝道。 暮云卿没有听她的，反而将手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滑去，经过她的乳沟，在她乳房最饱满的南半球边缘轻轻打转，蚀骨销魂一般，一阵苏麻的感觉直从心底蹿上来。 叶绾禁欲两年半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撩拨。 一张脸憋得通通红红，叶绾挨不住了，大骂:“暮云卿，你别给我犯浑!” 暮云卿不怒反笑，“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一个你，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偏偏我还生不起气来，你说这是不是就叫贱皮子？” 叶绾心中一颤，眼看着他的手穿过水流就要往下面延伸，情急之下忙开口:“卿哥哥！” 暮云卿的动作倏然停住，看着她轻笑道:“认错了？” 叶绾委屈极了，赌气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暮云卿见她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不由笑了，给她解开穴道，伸手一捞便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打横抱着往床边走去。 叶绾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令她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的男人，一颗心变得柔软起来，弱弱地道:“衣服……” 暮云卿不理她，“不用穿了，脱还麻烦。” 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用猜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叶绾脸红透了，嗔道:“这么久没见，你特意来洛阳见我，就是为了干这个的吗？” “不然呢?”暮云卿将她压在身下，凝望着她，“你知道我想你这具身子想了多久，两年半了，我忍得有多辛苦，你觉得你不该补偿我吗？” 他冷哼一声，便去亲她的脸蛋，叶绾躲开他，“你少来，你后宫那么多妃嫔呢，我就不信你能忍那么久！” 暮云卿冷冷一笑，“她们哪有你的身子香？” 话音一落，暮云卿就再懒得与她废话，狠狠吻上她的唇，叶绾推拒不得，也实在不舍得推开他，渐渐回应起来。 两个人耳鬓厮磨，纠缠在一起，久旱逢甘霖，哪里控制得住那颗思念了许久的心，眼神刻骨地凝望着对方，恨不得将彼此碾进自己的身体里，严丝合缝地裹在一起才好…… 一室旖旎风光，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剧烈的撞击下，是静静的绵长的深情的吻。 一吻天荒。 明亮的烛光下，两个人的身子藏在被子底下，依偎在一起，叶绾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看上去更添几分少女特有的娇羞，甚是可人。 “跟我走吧，别留在这里祸害蒋玉兰了。”暮云卿开口道，低沉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宠溺。 叶绾抿了抿唇，“回去做什么呢？” “做皇后。”暮云卿很干脆地给了她答案。 叶绾望着他，不语。 暮云卿垂眸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不想要附庸的爱情，不想做趋炎附势的凌霄花，不想做一厢情愿的泉源，这没关系，我不会逼你。”他捧着叶绾的胳膊深深地凝望着她，“我要的，从来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皇后，我要的，只是一个和我情投意合的爱人，一个妻子。三年前，我认定了你，便没有改变过。” 叶绾眼底的泪倏然下落，心中大恸。 暮云卿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绾绾，我注定是你的最初，也是你的最终。” 叶绾终究是跟暮云卿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蒋玉兰拉着暮云卿的手千恩万谢，感谢他终于带走了叶绾这个“瘟神”。 叶绾看着他，轻笑道:“我把离你家旁边的一处宅子买下来了，作为我在洛阳的落脚点，玉兰公子，我想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蒋玉兰差点就地晕倒。 他求救的眼眸看向暮云卿，僵硬地笑道:“皇上，您肯定不会让皇后娘娘经常出宫的对不对？” 暮云卿看了叶绾一眼，眼皮一翻，淡淡道:“随她的意思，她若是想来，朕也可以陪她。” 蒋玉兰彻底崩溃，吐着血送走了两个人。 回到宫中，暮云卿力排众议，封叶绾为皇后。 原本朝堂老臣还有异议，然而封后旨意下达当天，北漠新任汗王便送来了丰厚的贺礼，特意问候皇后叶绾，各地方高官、江湖门派，送上来的祝贺之词和礼物砸得众人目瞪口呆1;148471591054062，商贾们自发送入宫的贺礼更是多达几十万两银，大大充斥了国库，官员们士兵们的俸禄都跟着水涨船高，百姓们更是免除徭役赋税三年，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封后大典极其盛大，皇帝二十五岁，娶妻封后，证实了之前某大师对暮云卿的算命。 叶绾却觉得不过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人的心里作祟罢了。无论如何，她也算是嫁了。 叶绾着皇后朝服，正衣冠，与暮云卿并肩站在朝堂之上，接受百官朝拜，十指紧扣。 她微微偏头，正对视上暮云卿的眼眸，他微微笑着，“有我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怕。” 叶绾轻轻点头，抬起脸，迎着日光，微微笑了。 她终于做到了，与他并肩，睥睨天下。 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或许还会有更大的磨难在等着她，但是她已经有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至少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