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水千城》 第一章 楔子 一日情劫 婚礼当天。天气好得冒泡,预告中的雷暴雨也没有下。 鸣山山腰上的圣德牧教堂里,婚礼热热闹闹万分喜庆地举行完了。沸腾的掌声和尖叫起哄声中,万颗气球被抛洒出来飞向遥远的天际!从盘山公路这边的角度看,简直像腾开的彩色云朵,漂亮地渲染了整个生命。 江慕水在白纱的掩盖下,脸早已红透,尚未沾酒,人却已微醺。 经历过那么一场震撼人心的婚礼,她脚都是软的,握在陆霖晟掌心里的那只手都僵得不知道该放哪儿。 “陆霖晟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迎娶江慕水小姐,让她成为你的妻子!从此,你将疼爱她,保护她,无论富有或者贫穷……” 陆霖晟握着她的手,嗓音低沉地说出意味不明的“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江慕水心跳险些停拍,白纱下脸红如火烧。 陆霖晟却只盯着自己眼前的新娘子,满心讽刺,眸中一片冰冷的死灰。 江慕水不胜酒力,最后一个环节敬酒的时候,有人闹她,她便老老实实地喝酒。 灌下一整杯香槟之后,眩晕着抬起头,陆霖晟人却已经不知到了哪儿去。 “慕水,陆霖晟呢?” 伴娘沐乔乔拎着裙摆过来,找了一圈蹙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敬酒?这样的场合他都可以把你弄丢?这多丢脸?!” 江慕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香槟杯,也扫了一圈后说:“他朋友多,可能去找哪个朋友叙旧了吧。” “那敬酒还没完呢!难道要你一个人敬完?” 她就是看到江慕水一身红色喜服被一群臭男人簇拥在中间灌酒,这才跑下来。 “没关系。”江慕水咬唇,讷讷说了一声。 “这是霖晟媳妇吧?”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站起来,块头顶江慕水两个,酒气熏天地跟她说,“台上就看着漂亮,本人更是啊,我——是陆霖晟的小叔,你得陪我喝这一整杯,你要不喝,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男人指控的味道很浓重,逼得江慕水无法转圜。 两个月前她才刚刚参加了大学的毕业典礼,一个刚出社会的小菜鸟,根本不知道酒场上该拿什么讨巧的话跟这些喝醉的男人周旋。 江慕水脸红尴尬地听完,只能将整整一杯酒擦着她难以承受的量灌下去。 胃里顿时一阵冰,刺得空旷的胃有些疼。江慕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到最后的。 敬酒完成以后,天空才猛地一声炸裂的雷响,闪电自天际闪过转瞬即逝,预告中的雷暴雨天气还是不紧不慢地来了。 好在婚礼已经顺利举行完。 下山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轮到江慕水的时候她饭才吃到一半,就被抢了,被人急急忙忙催着下山。 四处都不见陆霖晟,江慕水只得跟着沐乔乔一起,在一堆男方的亲属宾客簇拥下,坐上一辆回市区的车。 “这闹腾得也太过了!男方都是瞎子吗?!” “结婚最重要的就是新娘,新娘现在饿着肚子吃不饱,累断了脚还被灌得站都站不稳,这叫她的婚礼?叫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沐乔乔奋力关上车门,滂沱的雨还是淋进来一些,她愤怒的小脸上妆有些花,随意抹了一下继续愤恨地说着,“那口饭都还是我递给你的,陆家弄得这都叫什么破事?!” 江慕水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脸蛋红扑扑的,看东西都有些眩晕。 她迷迷糊糊地说道:“陆家的亲戚朋友很多,我公公婆婆招待不过来,霖晟也非常非常忙……我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爸妈看不见,我这边来的亲戚也并没有几个。” 沐乔乔一听这话,心头乍然一酸。 对啊,本来该是最喜庆的一天,江慕水好不容易没再去想她那一双突然因故去世的父母了。 沐乔乔将她被打湿的刘海撩上去,苍白一笑说:“江爸江妈看到了一定高兴,慕水今天真的漂亮没谁了,真的!” 江慕水也随即展颜一笑,并非刻意压制伤痛,是真的幸福一笑,煞是迷人。 其实只要她觉得嫁给陆霖晟是件最最幸福的事,也就好了。 沐乔乔这样想。 猛然,耳边“轰隆”一声响,车身剧烈地一阵,左后轮像是猛地陷进了积水的坑洼里一样,幅度很大地晃了一下,两个女孩子一惊,彼此的手抓紧在了一起。 “你好好开车,”沐乔乔忍不住蹙眉呵斥前面的司机,“下暴雨你就慢点,又不急着投胎!” 司机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加油将车轮拔.出来,继续开。 车子稳稳地盘山公路上前进着,才没好了两秒,突然又吱呀一声错开到旁边猛地刹住了。 这下沐乔乔反应不及,整个人都往前栽去,“砰”得一声重重地撞到了前排座椅上! “你有病是不是啊,盘山公路你也敢这么开,你再这样我们就撞悬崖了你知道吗?你撞见鬼了吗?这样错过去猛地停车?!”沐乔乔火了,捂着被撞痛的额头起身就骂。 司机此刻却惊魂未定地握着方向盘,瓢泼大雨中他根本看不清楚,刚刚那辆逆行着、大亮着刺眼的车灯从下面猛冲上来的车到底想干什么。 他被吓着了事小,关键是看到那辆车也“吱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了旁边。 这里总共一个山道。 往前开过去,山道才能宽阔起来容纳两辆车,在这急速转弯的地方被卡住,司机就算是想重新启动车子往前开都没办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通体贴满黑色避光膜的车,静默在瓢泼大雨中。 片刻后,车门闷声一响打开,一个戴着头套,浑身裹着潜水服一样衣服的高大男人下了车,垂下的手里,隐约拎着一把黑色精巧的手枪,高大的身影后面随即跟了几个人。 司机顿时呼吸都窒住,脸色憋成猪肝色,连迅速按下中控锁都忘了!! 沐乔乔捂着被撞痛的额头,还在抱怨:“怎么了就停在这儿不走?你……” 江慕水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眼,手抓住把手要坐起。 猛地,俯低身子的男人“当当”敲了两下车窗,江慕水乍一看过去,只见一张蜘蛛侠一样的黑脸出现在面前,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接着车门猛地就被打开,狂风、暴雨,霎时扑面而来席卷走了车内稍微暖一些的空气,裹挟着血腥危险的味道,冲向了车后座的两个女孩。 荒凉得可怕的盘山车道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几声尖叫。 沐乔乔吓得快疯了,趴在地上嘶声叫着蜷缩成一团,大雨噼里啪啦将她头脸身子全部打湿,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她紧缩着往江慕水后面挪! 黑夜笼罩,闪电倏尔闪过也看不清她们身上已被弄脏的裙子。 绑架! 绑架啦!!! 沐乔乔想嘶叫出声!!! “不是说是陆家独苗的那辆车?这都谁?两个女的?!” 暴躁不耐的嗓音,透过大雨的声音传了过来,刀片在她俩脸上毫不留情地狠狠拍了拍,疼的刺骨钻心!铁锈味传来根本不知是刀的锈味还是血!! “这辆车是婚车,我们觉得新郎怎么着也得坐这辆车下来,谁知……妈的真操蛋!!” 另一个男人也恼火至极,拎着刀狠狠踹了那车身一脚,几吨重的车身都晃了晃,男人狰狞可怕的眸光在黑暗中愈显恐怖。 “shit……跟我说!陆霖晟那臭小子在哪儿!说出来老子就留你们个全尸!!”眸光狰狞的男人猛地拽起缩在后面的沐乔乔,咆哮着,寒冷的刀片往她脖子上逼! 沐乔乔吓得泣不成声,感觉到对方滔天的恨意,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了。 陆霖晟? 江慕水撑在满是泥水的柏油路上的手,都哆嗦得不成样子,偏偏耳中敏感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她颤抖着抬起头凝视着那几个人,才发现他们在车前车后找着什么。 他们在找陆霖晟。 一定。 他们原来是冲着霖晟来的! 他们劫错了车!! “……他早就下山去了……”一丝细若蚊蚋的声音艰涩地从低着头的江慕水口中发出,又迅速被瓢泼的大雨所吞没。 这话却还是吸引了为首男人的注意。 他眯眼,握着枪走过去,低沉的嗓音阴森问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他去哪儿了?” 沐乔乔愣在那里,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了。 “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你们绑错人了快放了我们……” “他早就下山去了……”江慕水抬起头来,她的妆容头发全部都花了乱了,黑色眼线淌下来像个女鬼,苍白的嘴唇却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坚定地吐着,克制着浑身的剧颤。 “临时有事,他提早下了山……所以你们绑不到他,也等不到他了……你要什么看看我能不能给你,你反正也找不到陆霖晟……” 沐乔乔瞬间听懂了她的意思,生怕对方迁怒到她身上,挣扎起来:“慕水!慕水!!!” 她不能为了保护陆霖晟就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她知道后果到底是什么吗?!! 男人幽冷的眸光凝聚在了她身上,像能在她身上活活烧出一个洞来。 另一个男人突然一惊,蹙眉掀了掀江慕水身上的衣服,道:“大哥,这女的是新娘!” 沐乔乔浑身都抖得停不下来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气若游丝地用恐怖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男人眉梢一跳,也蹙眉走过去看了看,果真大红色的喜服,不过被雨水弄脏了而已。 怪不得,要为陆霖晟说话。 “我就说这婚车上,不坐新娘新郎还能坐两个不相干的蠢货!到底是能逮着一个!!大哥,你说怎么办?”另一个男人抓着江慕水的头发将她拽到半空,邀功一般朝为首的男人说着。 江慕水仰起头,整个重量都悬在那把头发上,头皮瞬间要整个撕裂开。 痛得她瞬间脸色惨白,手去扒那个男人的手,却一丝都不叫出声来。 男人眯眸,冷酷地凝视了她半天。 “把她给我带走。” 他猛地说道。 沐乔乔随即就被放下来了,她整个趴在泥水里,还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起身时,只看见江慕水被拖走的那块地方划开一整条血迹,她应该是被弄伤了,血拖成一条又迅速被雨水冲散开来。 “慕水……慕水!”沐乔乔想爬起来,脚软到根本撑不住身子,又跌倒,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辆带走江慕水的车退回去,到开阔处掉了个头,就这样,开走了。 “慕水——!!!” ———————— 宝宝们,月底月票翻倍,求月票支持哟~~~ 第二章 楔子2 一日情劫 江慕水浑身都被雨水打透,初秋阴寒,她冻得上下牙都不时地触碰打架。 姿势扭曲。 她跪在座椅上,胳膊被扭绑在身后,头皮上的泥水滴答滴答裹挟着发胶刺进眼睛,刀就按在她脖子上,出血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车身一晃,刀片就蹭进伤口,疼的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死了。 “哥,这人怎么办?找个地方弄死埋了,叫他陆霖晟结婚头一天就死了老婆怎么样?”死死捏着她手腕的男人如是说道,嗓音里有调侃。 开车的男人冷冷一笑。 “你真当自己是亡命徒?雇主意思不是那个,绑到陆霖晟还好,绑到了他老婆……” 言下之意,这事不好办。 “要不先奸后杀?”身后的男人琢磨道,“哥你刚看见了吗?这女人贼漂亮!” 男人目光扫了一眼后视镜,看见江慕水一直低着头跪在那里,血水滴答滴答落在沙发上,她从始至终一声都没吭。 “先等一会……”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到了。 他接起来,声音顿时变得有些谨慎恭敬,最后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说:“计划有变,带她去个地方,剩下的,就不用我们管了。” *** 江慕水此生都记得那个晚上,这辈子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大多数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劈头一拳下来她被揍晕过去,醒来的时候,一股陈旧的油漆和稻草味袭进她的鼻腔。 大雨还没有停,她在一个狭窄的小仓库里,感觉头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都是血,极不舒服,她想动,却发觉手腕软到动不了,像低血糖休克那种四肢无力的感觉。 她张了张口,想发出一声“救命”,却发觉嗓子嘶哑干涸,发出的像是蚊子嗡嗡一样,耳朵一阵嗡鸣也听不怎么见自己的声音。 身旁不远处有另一个热源。 她辗转着,迷迷糊糊中间好像看到了那边有个身影在动。 他鼻息里吞吐着滚烫的呼吸,衬衫四下敞开,身姿比韩国偶像剧里的主角都要俊帅很多,比有一次,她在浴室偷偷看到陆霖晟洗澡的光裸侧影,都要更迷人。 他挺拔的身影靠过来,摇摇晃晃。 当嗅到他身上那股不正常的危险气息时,江慕水平躺在一堆稻草剁上,丝毫动弹不了,她隐约记得自己是有求饶的,一直在求,却感觉自己只有嘴动而发不出声音。 “求求你……我是要留给我老公的……今天我结婚……” 江慕水哭了,她轻轻仰头,感觉到命运的身不由己,滚烫的泪水从太阳穴滑落下去,她意识清楚却一丝丝都反抗不得。 好疼…… 疼的像一把刀刺进她的血肉里面。 男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或者被谁带走的,江慕水不知道,她因竭力而虚脱昏厥过去了。 等到她再次因剧痛清醒时,再反抗,却已反抗不了,男人像疯狂的野兽,在彼此的挣扎与捆缚、反抗与征服中,让这变成了一场恐怖的噩梦!! …… “呜哇呜哇”的警鸣声刺进耳膜,荒野开阔,暮色为被,枯草为床。 江慕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终于有力气,有了!有了!!却什么用都没有了……她灼灼亮着的眼眸里,透着怨恨与茫然,她爬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身衣衫破碎,布条根本不能蔽体,几乎裸裎……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警车,记者商务车,停下来,有人扛着长枪短炮朝她这边扑了过来,在微微亮起的天色下,宛若一群扑过来能撕扯着她吞吃入腹的可怕野兽! “啪啪啪啪……”闪光灯,话筒,全递了过来,再她还没来得及护住自己必须护的地方的时候! 羞耻感,灭顶一般朝自自己袭来,让江慕水脸色一阵惨白险些昏厥过去。 “江小姐,请问您遭遇了什么?这些血是怎么回事,您遭遇不测了吗……” “昨天是您跟陆家独子陆少的新婚之日,传闻您被绑架,您还记得绑架您的是什么人吗?” “江小姐,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江慕水抱紧自己,缩在警察递过来的一件警服里,生无可恋,瑟瑟发抖!!! 一旁,一辆私家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陆霖晟依旧是昨日的那身新郎服,疲惫而狼狈地下了车,乍然看到了那边被围着的江慕水,裹着警服,下半身空无一物,鲜血淌了她身下满地时…… 他欲抬脚过去的步子,猛地停住!眉心紧蹙起来,狭长迷人的桃花眼中,迸发出了愤恨厌恶的光芒!! 隔着远远的距离,江慕水不知为什么眼神那么好就看到了那种目光,霎时,浑身僵住,抖也不抖了。 她就那么僵着,在陆霖晟终于后退一步,冷冷打开车门撇下她走掉的那一瞬,蓦地唇色惨白如纸,血色全失,她恍惚了一下,终于在众人骤然炸起的惊呼里,坠入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黑暗里…… 第三章 岑明律师事务所江慕水 两年后。 岑明律师事务所。 江慕水一路坐车从检察院回来,步履匆忙,连气都没有喘匀,就推开办公室门倒了杯水来喝。 夏末的骄阳烤晒出的细汗沁出在她的额前脖下,拢起的发丝多少飘下来几缕妖娆地贴着脖子,衬托着窈窕的身段,小巧贴身的黑色制服,倒是有了几分成熟小女人的味道。 “江师姐,江师姐!” 江慕水喝了两口水才解渴,问:“怎么了?” 小她一届的师妹林欢蹙眉扒住门,小声说:“有个很奇怪的咨询者点明要咨询你,我刚刚说了你出去了不在,她还是一直就坐在那儿等!” 江慕水微微疑惑。 “谁?” “不认识。” 岑明事务所开张的时间也不算很长,算起来有五年资历,江慕水毕业后在外面碰了一些壁,后来师兄岑启凡拉她进来给她一份底薪,她才在这事务所扎了根,接案子跟事务所按比例分成算。 她在事务所的时间不算长才一年多,接过的案子也不算太出名,照理说也不该有客户点明要找她才对。 江慕水并没有怠慢客户的习惯,放下水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走了出去。 “你不要着急。我出去看看。” 熟料,一路走出走廊,看到明亮的律师事务所大厅里端坐着的那个身影时,江慕水的脚腕才猛地颤了一下!脸色倏然变得苍白,连呼吸都仿佛一同窒在喉咙里! “您好。” 江慕水压制下变得躁动混狂乱的心跳,拂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异样,走上前打招呼。 婆婆邹明月侧着身子傲气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冷哼了一声。 “还没被踹出我陆家的门呢就这么没规矩了?连声妈都不叫!霖晟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这是知道我要来,才故意躲着不见我的吧?” 江慕水稳了稳心神,轻声说:“我的小师妹不认识您的身份,只说是找江律师,我才这么称呼您!您要是找我是私事,我就快下班了,妈您等一等我就能跟您谈!” 婆婆邹明月又是一声冷哼。 “要谈的什么事儿你也知道,何必假惺惺?!” “我就咨询咨询你这个律师,我儿子要离婚的话财产该怎么判,还有我那个外面的小孙子,该怎么接进我家里来!” 临下班了闲着的人就开始多,许多人扒着办公室的门边好事地往这边看了。 江慕水听她说这些,脸上有种当众被狠狠掌掴的火辣感,忍着屈辱,说:“我在事务所是接刑事和民事案件比较多的,您这个要咨询的是离婚案,我们事务所有个金牌的离婚律师,我可以介绍给您……” “你们学法律还一本儿一本儿地学?离婚案怎么判你没学过?我就要你!赶紧地,这件事我儿子不办,我来帮他办!!” 婆婆邹明月脸上那冷厉的神色,叫江慕水知道了,她今天大约就是故意来找自己麻烦,也叫律所里的所有同事看她的笑话的! “好,那请您过来吧,我们到办公室谈!” 江慕水知道丢人。 那她也要关起门来丢! 婆婆替儿子来找做律师的儿媳妇咨询离婚案是吗?行,那就咨询!! …… 律所门边上,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西裤,穿得比韩剧男主角都更帅气逼人,他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长指夹着一根烟,抬眸朝这里看了一眼。 岑启凡就站在他旁边,陪着笑脸跟他说着案件的详细出庭方案,见他抬头看别处,也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瞧见江慕水领着一个老太太,关上了她的办公室门。 岑启凡认得那个身影。 邹明月。 她老公家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泼辣婆婆。 一笑,岑起凡跟身旁的男人说:“经常有不讲理的人这个时间来律所闹,都司空见惯了……殷先生,我继续跟您说刚刚没说完的方案吧?!” 他在走神。 男人眯起的冷眸让人想到一种动物,金钱豹。 犀利,精准,危险中透着一丝杀气,转瞬那股杀气却又消失不见,换做一种意味不明的深邃,人身居高位大概就总是会有这种俯瞰天下的矜贵感觉。 他抽回森冷的目光,瞥一眼方案。 沉声“嗯”了一声。 “您里面请。” 岑启凡笑着拉开门,躬身迎着,待殷千城进去之后,才垮下脸吐了一口气,感觉到这案子前所未有的棘手,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 “小孩现在刚怀上,不用查也知道是我陆家的!她陈浅因从来就跟我儿子一个人好,不是他的是谁的?哪像有些人,刚结婚就不忠不洁,怀了种我也不敢要!这两年嘛,也不知是不是糟了报应,肚皮不争气到就是怀不上,你说这样的儿媳妇要来有什么用?!” 不忠,不洁,不懂事,不温柔体贴丈夫,还不尽儿媳妇本分! 这个女人,早就让她婆婆邹明月厌恶透了。 江慕水一边记录,一边握着笔的手都在抖。 她清楚地知道邹明月一字、一句、一刀、一刺,都恨不得戳个血窟窿在她身上!她思绪艰难而迅速地转着,垂下的眼圈已泛红,却依旧沉静镇定,思考完了整个案件过程。 “刚怀上是多大?一个月?两个月?我提醒您,未出生的婴儿是不在离婚财产分割的考虑范围内的。” “再说又不是要离婚的夫妻俩的孩子,是丈夫跟第三者的孩子要出生、要成长、要抚养费,还要将来可以继承的家产,有什么道理叫原配的妻子为此买单?” “还有财产分割是要看婚姻过错方的,您把您儿子的过错方位置摆得这么明显,是真的想让他多分得财产、让他的妻子净身出户吗?” 江慕水的冷静、沉着、专业,此刻在邹明月看来都等同于不要脸。 她恼羞成怒,气得不行,抓起桌上的石膏雕塑就朝她额角丢了过去! “分什么婚姻过错方?你真要讲婚姻过错方这个问题是吗?好,江慕水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从婚姻一开始就对不起我儿子?结婚当晚你就失踪,第二天发现你的时候你人在哪儿?你说!自己说,你人在哪儿?!” 石膏雕塑很沉,一下子砸到她的额角,又掉落在了地上! 江慕水躲避不及,“砰!”得一声被砸了个正着! “……” 她推着桌子躲开一些,额头上却还是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紫红渗血。 雕塑一个锐利的棱角,还在包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江慕水捂着额头,疼得都在抖。 邹明月却还没骂完。 “……你要敢说你对得起我儿子,那鬼都不信啊!我当时就不该心软留下你这个祸害,你这个放.荡不堪的女人,害得我陆家两年都没抱上孙子不说,我儿子都憋不住在外面找人怀上了你却还不肯走!你存的什么心啊?!你说!” 结婚当晚。 呵…… 每次一提起两年前结婚当晚发生的事,江慕水就想笑,可每次都是酸涩堵到喉咙口堵住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一晚。暴雨。刀。黑洞洞的枪口。 她那满身的血。 和心里撕裂一般的痛。 还有最最恐怖的那个场景,那人优雅而冰冷的动作,将她整个身体都撕开,如野兽般啃食掠夺,那是最深的噩梦。 把沾了血的手拿下来,她冷静淡然地看了一眼,放下手,说:“请您冷静。妈,您现在伤害我没关系,可以后要是您跟其他律师起冲突就出手伤人,却是可以被告作人身攻击的!” “你敢告我人身攻击?那你告啊,你去告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江慕水这个儿媳妇怎么当的,告你婆婆人身攻击,你当个律师就能耐了,你去告啊!告我啊!” 婆婆邹明月大力拍着她的桌子,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江慕水扯了两张纸巾过来,捂着额头。 不出意外的话,门外的人都被吵到了。 越来越多的人假装不经意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前,目光同情地看着里面的情况,有人想进去劝阻,被知情人拉住了,诉说了实情。 ——婆婆教训儿媳妇。 ——家务事,莫插手。 “呵,还是因为我儿子要跟你提出离婚你怕了?当年你对他那个死缠烂打啊,可算是把他缠进婚姻里了你高兴吧?我儿子现在跟你离婚你就伤心了!所以你才厚着脸皮死都不跟他离!” 江慕水站起身,极力忽略掉她句子里字字带刀,捅得自己鲜血淋漓的那些话,吸一口气绕着桌子走出去道: “妈您该渴了吧?我助理为免打扰不敢进来,我去给您拿喝的,您要水还是咖啡?” “我想喝你的血你倒不倒?!” “那就咖啡吧!” 她打开了门。 外面的人都看着她,不管是律师还是客户。 这年轻的女子还是很美的,小巧的黑色职业装是保守式的,都给她腰纤腿细到穿出了妖娆的味道,尤其看到她低头接热水时,额头上那渗出的血丝,更是惹人生怜。 端着两杯烫手的咖啡,江慕水往回走。 …… “江慕水我警告你,今天你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就没完,看见吗我未来的新儿媳又在闹了,我叫我儿子回家吃个饭他都不回,赖在人家那儿不走,要么你就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陆家就勉强接受你这根木头!要么你就赶紧跟我儿子离婚,别占着茅坑都不拉屎!” 第四章 男人裤子被泼湿了 刚要腾出手拉开玻璃门,婆婆邹明月就从里面猛推门出来,不知故意泄恨还是怎么,狠狠推在了她身上! “——!”江慕水瘦弱,被身材肥硕的邹明月隔着玻璃门这么狠狠一撞,当即狼狈地往后跌去! 瘦弱的身子正撞到了后面一个人身上,踉跄着没站稳,滚烫的咖啡“哗”得一下就洒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背,一直烫到了她的胸口不说,另一杯则端端正正地泼到了从后面轻轻架住她的人身上! 滚烫的痛感,伴随着火辣辣的感觉,从手背窜到了她胸口! 江慕水顿时额上沁出了一脑门的薄汗,但不是因为自己疼得发颤,而是后面那个蹙眉抵住她肩膀的男子,也被泼了一身咖啡,从衬衫到裤脚,咖啡简直是冒着热气顺着他的裤腿在往下滴! “对不起……这位先生,真的对不起……” 江慕水心口一紧,蹙眉,顾不得那些侮辱性的嫌恶言语,更顾不得自己身体上灼烧般的剧痛,站起身,放下空了的咖啡杯,扯过一旁茶几上的纸巾来就要帮他擦。 律所里的人不是同事就是客户,江慕水手指碰到那裤子材质的时候心里就暗叫要完蛋!她经常帮陆霖晟整理衣物,这人的衣着品味质量都是极高档的,她压低着头,手发颤,连看都没敢抬起看这个男人一眼! 殷千城去了一趟洗手间,就撞上这种事,的确是很糟心。 烫都是小事,他退开一步,冷眸垂下来盯着那个在他裤缝间努力将咖啡渍擦干净的小女人。 她大概都没察觉她自己触碰到了哪里,但,隔着那么单薄的一层布料…… 此刻又湿透了…… 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先生真的对不起……衣服……”江慕水死死咬唇,果断吐出两个字,“我赔。您有没有被烫到?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您有受伤,那就得赶紧去医院,您到底是……” 殷千城已经不可能再毫无反应,手拿着纸巾擦完,冷厉的眸光往下,问一句:“你手放哪里?” 幽然的一声警告,掩藏着某种无可言说的意味。 “受没受伤,我要脱了裤子检查给你看么?” 又一句惊人之语,朝她砸过来。 “至于我那里疼或者不疼,你感受一下自己的胸口,就知道了。” 江慕水蓦地一懵。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那里火燎火燎的一片痛,本不敢碰,此刻才看到领口解开两颗,她被烫红了的粉嫩的浑圆,此刻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 江慕水脸腾地红若火烧,手发颤着捂住了那露出的胸口! 这男人口吻并不低俗下流,反而冷冽淡漠。 她怪都没得可怪! “……” 江慕水千疮百孔的心,此刻被这几句冲击性的话弄得起伏不定,痛都要忘记了,她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怨恨地抬眸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一看不要紧,这男人惊若天神般的样貌还是让她瞬间就看走了神,僵在了那里! 岑启凡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一听见江慕水的声音,迅速放下杯子,飞奔过去开门! 看到这情景,他也不禁脸色一白倒吸了口凉气。 “殷先生,”岑启凡西装大敞,大步流星走过去,跨过倒在地上的狼藉,握住殷千城的胳膊,蹙眉,“您没事吧?” 他也看见江慕水胳膊和胸口上烫的那一大片可怖的红痕了,但,现在客户更重要! 殷千城只薄唇紧绷,不语。 身后的门倏然被推开了。 婆婆邹明月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猛地一推开门,玻璃门震得整个快要碎掉似的,她手指发颤地举起来指着江慕水,道: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妇啊,看看你大庭广众之下都在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你可是有夫之妇啊,居然帮别的男人擦裤子,这儿都是你的同事,领导!你让他们都看看,你这是什么作风!江慕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我儿子要跟你离婚!让你们领导看看,这样的贱货到底给不给判离?!” 江慕水背上一紧,这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处境。 脸色微冷,她捂着胸口转身。 “我们领导还不管下属的私生活,妈,有话我们进去说吧,您这样在我同事面前闹得我身败名裂有意思吗?” “没意思吗?你让大家瞅瞅你刚刚都在干什么,手放在哪儿?不要脸,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的过来你都舔脸上去动手动脚!” 江慕水脸上腾起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尤其,此刻她能清晰感觉到身后贴得很近的男人气息,淡淡冷厉的烟草味混合着咖啡的浓香,正压迫性地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 让她不由心下胆寒。 “您要不突然推门出来,我也不会把咖啡泼到这位先生身上。” “江慕水,你还敢有理了……” “妈。” 江慕水实在累了,最后一次冷眸凝着她据理力争:“我知道要谈离婚,但离婚这种事还真没有婆婆来谈的,要离婚,就请他陆少爷陆霖晟亲自来跟我谈!他真说要离才算,否则,我就算答应您一千遍也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不是吗?” 婆婆邹明月当即被气得肝颤,指着她,“你”了好几声,脸憋得通红。 岑启凡顺势走上来,开口道:“这位女士,是这样,离婚的确是夫妻双方的事,其他人是没有那个权利干预的。” 婆婆邹明月气得“哼”了一声。 “我是没权利干预,可我要孙子。”她怒目瞪着江慕水道,“姓江的你等着,我早晚叫我儿子跟你离,接我孙子回家!你等着!”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伴随着那肥硕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律所门口了。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 可—— 貌似还有什么事没结束。 岑启凡整个头皮都紧绷起来,扭头,走过去谦卑愧疚看着殷千城,看着他被弄脏的衣裤:“殷先生,您……” “不碍事。” 话尽管这么说但殷千城口吻却愈发冷冽淡漠,攥紧在手里的纸团丢进垃圾桶,目光冷冽地落下,扭头走回岑启凡的办公室里去了。 江慕水从凄惨的创痛中回神过来,扭头,看着殷千城的背影,想着,她都还没有跟他深入道歉,甚至都还没有跟他谈治疗赔偿,这人怎么就…… 想跟上去,岑启凡身体却挡在了她面前,眉心紧蹙神情急迫,说:“你现在事情结束了吧?有没有时间来替我解决一下?建筑公司的民事案件,你擅长,慕水你得帮帮忙。” 江慕水脸色微微苍白,想也知道是这位“殷先生”的事,她轻柔吐息着缓和着胸口和身上的灼痛,想了想说:“那你稍等一下,我处理下伤,带好资料我就去。” “嗯。” 岑启凡又忍不住叫住了她:“慕水……” “你婆婆这么刁难你,还好吗?” 江慕水心口一个震颤,璀璨一笑,也擦了擦烫痕上的水渍,道:“习惯了!” 这情景整整两年内都层出不穷,这次不过最激烈震撼而已,她,也痛惯了! …… 领口系紧,大热天的系上一块丝巾挡住咖啡渍,否则太难看。 胳膊上的烫痕打了一些粉底遮盖住。 江慕水抱着资料起身,一看镜子里,她额头上破了血痕还是很明显,她紧紧蹙眉,不知该怎么办,以狼狈姿态出现在客户面前形象会大打折扣。 律所声誉决不能毁在她手上。 岑启凡办公室的门片刻后被推开—— 江慕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顶帽子,黑线绒的,刚好挡住那渗血的伤口,她披肩长发散落下来拢到耳后,整个只看到清澈漂亮的眼睛,精致精神的五官,美,又不失干练,乍一看像刚刚那些事都没发生一样。 除了眼眶还能看到一丝惹人心疼的红血丝外,别无其他。 殷千城蹙眉坐在那里,神情冷若冰霜。 见到江慕水,他冷冽的寒眸如破冰一般,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光亮,意味不明。 “殷先生您好,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江慕水。” 她伸出白净的手,很专业地控制住情绪,落落大方地走过来。 殷千城凝着那只手,伸出手去远远地跟她握了一下,他腕骨有力手指修长,手倒是江慕水见过最漂亮的,不过目光触到他的手表,她就很自知地及时撤回了自己的手。 岑启凡将卷宗递过去,说:“慕水我先跟你讲讲这个案底……” 江慕水仔细听。 说起来不过是建筑公司的工人们跟开发商之间因工伤事故闹矛盾,工人情绪过激,像是被人唆使的缘故,一纸诉状将殷千城带领的项目责任方告上法庭,这庭若开了打赢不难,糟糕的是对生意人的名誉损毁太大。 “我有一个解决方案。” 江慕水思索了一小会,便说出了这句话,她面色柔和谦卑,脸让人看得很舒服,嗓音听上去更是舒服。 “殷先生您是觉得工人们是被唆使是吧?那对方的目的,应该就是被迫让法院开庭受理!但律师代理费很贵,工人们不像殷先生这么有钱是不会请的。也就是说,您想要庭外和解,或许可以从工人内部入手,让一个免费的代理律师打入进去,换取信任,摸清楚情况,才能化解最尖锐的矛盾。” “这个人选,我觉得我就很合适!” 江慕水一点不让步地说出这句话,脸不知是因为燥热还是羞涩微红。 岑启凡被吓了一跳。 他刚刚的焦点一直凝聚在怎么在法庭上、帮殷千城降低名誉损失上,从没想过庭外和解这回事! 倒吸了一口凉气,岑启凡想起刚刚殷千城听他讲了半天,寒冽如冰的面孔没有一丝破冰的模样,心里唏嘘,总算找到原因了!! 攥拳。抵唇。岑启凡偷偷看了殷千城一眼。 殷千城靠坐在大班椅上,眯眸审视着江慕水,咖啡渍洒在他的白色衬衫上一丁点儿都没影响他的贵气,反而气场更显狂肆! “江律师心理素质颇好,就是私生活太过混乱,刚刚的事是时有发生吗?” 他不客气地沉声问道。 江慕水只感觉一股强烈的逼迫感朝她袭来! 脸稍稍苍白一些,心口刺痛,她靠回座位把玩着一支笔,说:“的确时有发生,不过我也习惯了,我是律师从来都不怕这些!” 她的眼睛看桌上!而不是刚刚那样自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冷笑。 “不怕跟解决是两回事。江律师最近要忙离婚案吗?” 江慕水心头更是被深深一刺,好痛! “不!”她巴掌大的小脸透出一种虚空的坚定,故作成熟道,“这种事虽然经常发生,但就因为这点破事要离婚的话那我早离了!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这点殷先生不了解,您更不了解的是我的性格和立场,所以我没有要打离婚案!闹腾而已,我离不了!” 他依旧眯着眼睛凝视着炸毛了的她,勾着冷笑,眸光深邃而意味不明。 “殷先生您还要不要听?” 江慕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实在不知怎的自己就被这男人逗得情绪骤然失控,愧疚地红着脸在心里检讨了一下,嗓音柔软眸光无辜地问道。 殷千城问够了,也了解清楚了,抵着薄唇的手指慢慢从唇上移开。 “听。” 他也给了淡淡的一个字,像是大发慈悲,从此放过她了一样。 …… 第五章 发火的模样特别可爱 “你怎么就觉得那些工人会信任你,听你的?” “一样是律师,男律师会叫他们有防备感,觉得他心眼多不是好人;反而,年轻小姑娘他们会觉得纯真善良,能辩善恶。” “年轻?小姑娘?” “……” 江慕水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邹明月今天闹腾得太过的问题,也许伤口太疼,叫她以往的镇定和情绪控制能力都废的一塌糊涂,这男人好毒舌,她总是被他惹得一阵阵炸毛。 从他说她胸的第一句,到今天聊的最后一句! 殷千城凝视着她脸上时不时闪过的、自然或不自然的红晕,只觉得看得心里畅快舒服,他知道她的方案绝对够完美,也相信不竖起铠甲对抗外界时的江慕水,不会像一只刺猬一样刺痛人,别人不知,他却深知……她的柔软。 江慕水委屈。 在他好不容易点头说好的瞬间,她心头的酸涩一涌而出,险些淹没了她。 “慕水辛苦了,改天再跟你签代理合同,先走吧。”岑启凡放软口吻说。 江慕水捡起资料就走,走到门口才想起遗忘了什么,回去抓起自己的笔,含恨看了殷千城一眼,生硬又不客气地说:“殷先生下次见!” 殷千城头也不抬,依旧是那副坐拥万里江山的尊贵模样,浅笑着薄唇轻启:“下次见。” 江慕水踩着“蹬蹬蹬!”响亮的高跟鞋声出去了。 小丫头有点发火。 岑启凡知道。 看着外面天气突然就不好了,岑启凡道:“快下雨了,要不就吃了晚饭再一起走?” 殷千城看着资料,幽幽地继续说:“我叫了司机过来接一会就到,先谈到这里,今天自便吧。” 强势的拒绝,让岑启凡呛了口气,笑着答应,起身去外面了。 办公室只剩殷千城一个人,他坐在转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擦过资料,看到了上面秀气勾人的“江慕水”三个字。 指腹停留在上面摩挲了一会,这名字他第一次听,是在两年以前。 江……慕……水…… 这两年他并没有在铭城,而是在国外。也是因了两年前的那些事让他被流放到国外整整两年,所以那时发生的一些回忆,的确也叫他没齿难忘。 殷家跟陆家因为一些恩怨,向来敌意深重势不两立。 两年前,殷千城刚刚接手家里生意不久,陆家独子陆霖晟就被绑架。第二日,他老婆遭遇不测、失身于绑匪的新闻,就传遍了铭城的大街小巷。 江慕水到底是名气小,父母在世时只是小货商,双双亡故后也没能再为女儿遮风挡雨。 陆霖晟的名声是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却鲜少有人知道,那个一夜之间就让他颜面扫地的女人,就是她江慕水。 陆霖晟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不厌其烦地提着他被戴绿帽子的事,尽管,他婚后也没少狠绝到给自己老婆光明正大地戴绿帽子。 但,这种事总是男人比女人更为丢脸丢面子一些的。 没人知道那一晚的真相是什么。 谁都不知。 两年多了,殷千城每每想到那件事就觉得心冷,但那个雷暴夜晚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东西,就是她。 她紧涩的身体做到第三次才打开,做得舒服透顶,在药性的跌宕起伏中,几乎尝透了从没尝到过的极乐滋味。之后抽身离开,也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毕竟一场旖旎纠缠也不是他的错。 不想今日竟有一见。 殷千城回忆着那小女人身上的每一处伤,烫红的痕迹,泛红的眼眶……想着或许她比自己更惨一些。 回忆起刚刚她对着自己说话时那恼火却隐忍的娇俏模样,那一夜缱绻不去的强烈快慰,不知怎的就穿透了回忆,慢慢顺着他摩挲着那个名字的指尖,窜进身体,流窜向他身体的四肢百骸去了…… *** 江慕水淋了雨。 林欢男朋友来接她,两个人共有一把伞,那男孩见她淋雨,礼貌地说可以送她到路边等她拦到出租车再走。江慕水拒绝了,因为看到林欢捏着两张快开场的电影票,还一脸焦急地站在他身后。 她不破坏有情人,索性就将包顶在头上就跑去公路旁,伸手拦车。 反正伤口疼得厉害,下雨正好淋在烫痕上会舒服一些。 刚上去,报了地址,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江慕水接起来。 里面一个慵懒冷漠的嗓音袭来,带着一丝恼怒:“手机不开是什么意思?” 江慕水一下听出来是谁,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来电提醒,辩解的有些苍白无力:“我出了一趟庭关机了,开庭现场不让开机。” 她糯糯的嗓音透着一丝沙哑,却没唤起对面男人的注意。 “你去哪儿不用跟我汇报,我只是告诉你我晚上不回来,我爸那边你自己应付,找好理由,否则后果你清楚。” 从来都是这样,陆霖晟想要找她的时候就必须要找到,且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的行踪,去向,却从不会跟她汇报。 “这次又要怎么解释?说你有通宵会议?出差?还是接待外宾?”江慕水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灼红,蹙眉,“这些我都用过了,编不出来了,你能帮我想个新的吗?” 陆霖晟笑。 “想不出?你怎么可能想不出?没人会比你能瞎编,江慕水,出轨你都能解释成强.暴!为了逃命向跟匪徒献身这种龌龊的事都做得出来!你死死咬紧牙关两年就不嫌累吗?我爸听你的,你说什么他都听!江慕水,你看着办。” 咬牙切齿地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江慕水挂电话的时候很轻,手腕都觉得没劲,仔细一看,手腕是在颤个不停。 她原本是想问他的——陈浅因都怀孕了,邹明月都知道了,他还想瞒吗?还要她继续编理由骗陆爸爸吗? 他知道邹明月今天冲到律所来找她闹的这一场吗? 可他每次一挖出那件事来质问她,江慕水就心里撕痛成一片,什么都再说不出来。 “……” 吸一口气,江慕水手扒住前面的座位,头抵过去,死死压下和舒缓着全身的痛楚与疲累。 下雨了。赶紧让她回家吧。 …… 三层的洋楼居住区内,江慕水淋着雨回来,拿指纹锁开门,看到家里台阶上种着的花都被搬进小阳台里去了,叶片花瓣上沾满了水,一看就是在家的陆远擎做的。 江慕水碰了一下额头上的伤,痛的不能碰。 低头换了鞋,等去楼上洗澡换过了衣服,才走下来,到公共客厅里面去。 保姆在厨房里炒菜,看见她笑着打招呼:“回来啦。” “嗯。”江慕水朝她一笑。 陆远擎戴着老花镜在书房里看报纸,听闻外面的动静,摘了眼镜探头出去,笑问:“慕水回来啦?” “爸。”江慕水心跳紧促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我叫花姐多炒了几个菜,晚上霖晟回来一起开饭,菜他都喜欢吃……”陆远擎面色陡然变了变,神色僵硬,问,“慕水,你头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怎么弄伤的?” 巴掌大的小小的脸,漂亮灵动,额头上一个血疤痕。 江慕水捂住额头,眼睫颤了两下,说:“今天开庭有个被告太激动,摔话筒摔我头上了,有点可怜,我就没追究人家责任。” “激动他怎么不摔自己?摔别人家孩子。”陆远擎面色冷沉。 “爸,”江慕水哭笑不得地拉开椅子,坐下来揉着自己痛到炸裂的太阳穴,“这样争没意义,不痛的,我没事。” 陆远擎浑身冷冽地背着手走了半圈,怒火未平,想起什么似的问:“霖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我们家公司离你律所那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上班隔了一个半球,嗯?霖晟呢?” 尖锐艰难的问题还是来了。 江慕水几乎眼前一黑,闭了闭眼才开口回答道:“他说,今晚有个慈善募捐仪式……应该不是不回,他说晚一点会回来的。” 但愿。 但愿陆霖晟不是又彻夜不归,他还是会回来的。 江慕水在心里祈祷着。 “哼,三天两头别的事,一天总共在家一顿饭,不回来吃,他躲谁恨谁呢?”陆远擎冷哼一声,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了,蹙眉恼怒道,“这个家都不像个家样,明月也是,晚上该回来了突然说去看个什么小姑娘的胎,别的小姑娘的胎关她屁事!胡来!!” 邹明月到底是去看谁的胎,江慕水心底清楚地知道,原来竟已经这样迫不及待了,就因为,两年,她没生出个孩子。 一道深深的血痕在心底被割开来。 像江慕水曾经有一次看到的外科手术全程纪录片,刀一下去,血冒肉裂。 “他们不来咱们吃吧?”江慕水璀璨地笑起来,水眸中腾起一些雾气,对陆远擎说,“菜多正好,我今晚要吃得饱饱的,接了好难的一个案子,吃饱了今晚就得出方案呢!” 陆远擎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说的我陆家好像亏待了你,饭都不给你吃饱似的,真是!” 江慕水笑得羞涩动人起来。 这个家里就陆远擎这一点点温暖,这是她在陆家待得最最不尴尬,最最觉得像个家样的时候。 父母在世时陆远擎每逢来家里做客就待她极好,幸亏幸亏,命运千帆过尽,这种好,还在。 *** 夜里陆霖晟破天荒的,真的回来了。 他动静大,将钥匙扔在外面矮柜上“哗啦”一声响,也不管是不是吵醒了人。 江慕水抬起头来,错愕地朝门口看去,果然有个挺拔桀骜的影子在晃动,她恍惚一下,瞥了一眼自己写到一半的方案,合上电脑,起身。 第六章 陆霖晟你别碰我! 江慕水走进浴室。 咬咬唇,她将自己洗完澡后关了的热水器重新打开,守着烧了两三分钟,打开试了试温度,再给浴缸放水。 婚姻里妻子该做的事情,该尽的义务,这两年里江慕水一件都没有落下。 母亲走得早,没有人教她这些,江慕水就跑去问姑姑,问姨姨,恬不知耻地在众人惊愕异样的眼光中坚持着自己那一个虚无飘渺的信念—— 她坚信自己没错。她江慕水是学法律的,知道无论道德还是法律都无法定义她在那起恶性绑架案中有错,相反她才是受害者! 她抱着这样的信念跟她整整爱慕了十年的陆霖晟相处,却在这个男人愈发冷淡和暴烈的脾性下,心被他重创到千疮百孔。 因为陆霖晟,他说的也没有错: “法律当然没办法定义你有罪,但你在我们的感情里有罪!!江慕水,如果不是你,我娶的人该是浅因!!你毁了我整个人生,我怎么就不能毁了你的婚姻!” “跟那个绑架犯做的时候爽吗?”他冷笑。 “妓.女也没有错,为了生存而已!可是我嫌脏。” 年轻的江慕水,不知道多少次的,被这些话刺痛,痛到恨不得,时间倒流,就在那个被劫持的山崖上,她应该跳下去,杀了自己。 江慕水知道那个小小的自己钻了牛角尖。 她是学法律的啊,她将来会是律师,谁都可以这样想但是她不能啊。 可是真的痛。 痛极了,就开始怀疑这世间所有的对错,意念崩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江慕水都去做心理辅导,被催眠之后再醒过来,每一次都是痛哭流涕嘶喊着醒来,把治疗医师都彻底惊骇到。 后来江慕水再也不去看医生。 将来人生那么长的路,经营的那么艰难的婚姻,没有人能陪她帮她。 她必须,一个人来。 哪怕痛死,哪怕跪着,也要走完。 …… 放好水,江慕水恍惚回忆了一小会,猛地察觉水要满了。 她关掉了水龙头,刚要转身出去叫他一声——“霖晟”,转身的瞬间却猛然被吓了一跳!只见陆霖晟居然就站在浴室的门口,浑身的酒气散发出来,眸光阴森冷寂,一只胳膊担在门上就那么看她! “……”江慕水吓得倒退一步,手抓住了淋浴杆。 二人很少在浴室里碰面。 陆大公子继承家业,时间来的自由,江慕水则必须恪守着小律师的上班时间早出晚归,有时也忙得脚不沾地天昏地暗。 两人时间不在一个平行线上,倒是好了,免得矛盾冲突,陆霖晟脾气极不好,为避免招惹他厌恶发脾气,江慕水经常早早起来洗澡洗漱,晚上回来也尽快做完。陆霖晟毫不在意他把婚姻关系破坏成什么样,所以往往只有她江慕水一个人,在很努力地粉饰太平。 可就算这样,婆婆邹明月还是能时时抓住她的把柄,处处都能刁难到她。 陆霖晟桀骜挺拔的身躯在浴室门前堵住了她,江慕水不知怎的脸倏然就腾起酡红来! “霖……”江慕水叫出一个字就喉咙受堵,脸红低下头说,“水放好了,你洗吧,你……让一下我出去。” 陆霖晟酒喝得有点多,口吻冷幽地说:“两年还没习惯跟男人公用一个卫生间?装什么纯洁。” 他进来洗手,看了看镜子里自己一脸寒霜的冷漠样子。 江慕水睡衣款式保守,吊带碎花的,棉质,散下头发的样子跟她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清纯漂亮至极。 如果不是陆霖晟每次跟她打电话时,听她那因当了律师而愈发冷静刻板的嗓音,几乎都忘了,曾经在他面前的江慕水是多么的温柔如水。 江慕水见他也不让,咬唇,侧着身子从他背后蹭过去。 陆霖晟眸光一凛,在她脱身要出去的瞬间,猛地伸手抓扣除了她细嫩的手腕! “……”江慕水始料未及,一个趔趄! “你……你干什么?” “我这么晚回来你也不问我去干什么了?”他冷幽幽的嗓音沉声问道,甩甩手看着她冷笑,“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一开始的时候,不还总质问我去了哪个女人床.上,跟哪个模特三流小明星传绯闻?还义正言辞地教训我,说婚姻的本质就应该是爱情和忠诚!!你现在怎么不教训我了,啊?” 江慕水仅凭他抓紧她手腕的力道,就知道他喝醉了! 脸,滚烫到泛红,也羞耻到想藏起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记得,就好!说明我说得还有道理,我说的是对的。话说一遍就够,否则说得多了痛得多了,就只能是消耗我自己的感情!!”江慕水强忍着胸口的酸涩说道,口吻极力平稳,听着人心弦颤动相当舒服。 “你现在嫌消耗你的感情了!!” 陆霖晟脸色剧变,猛然拽她过来,脸色狰狞地伸手扣住了她细嫩的脖子,眸子里迸发着寒光死死盯着她—— “你前十年怎么一点不怕消耗尽你的感情,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什么事都贴在我身上!!江慕水我告诉你,就是你现在这幅样子叫我觉得恶心,去外面我随便叫一个站街女,赔笑的样子都比你这假正经的脸好看!!” 江慕水被他掐得脸色发白,浑身像被冰雨淋过。 羞辱感更是让她浑身瑟瑟发抖。 “所以你现在觉得我以前好了?”江慕水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红着眼圈跟他对抗,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可我百般温顺,言听计从的时候也没有见你当时对我好一丁点!你说我那样有什么好?!” “真对不起现在叫你恶心了,陆少爷,可我也不过只是在保护自己,不再那么恬不知耻奋不顾身,我现在想要点脸,站起来做人,说实在的这样久了,每次我想起自己之前那副哈巴狗的样子,我也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红着眼圈的委屈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熟悉的! 陆霖晟怒火烧到了头顶,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把她掐死,最后狠狠一松开将她推搡到地上! “滚!!!” 江慕水猝不及防,往后跌坐在地上! 胳膊撞到后面柜子角,顿时疼的她捂住上臂冷汗涔涔,江慕水两手撑地坐起来,看着这个狂躁症间歇性发作的男人,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站起来就走。 吼吧! 羞辱吧! 她反正被骂惯了,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句话就眼红哭鼻子的小女生了,她知道他在外面跟多少女人有染,可只要不带到她面前,不踏进陆家这个家门,来羞辱她,那就是好的!! 江慕水坐下来,想继续敲字,眼泪却还是充盈了眼眶,被撞到的地方好痛!! 她抬起下巴,手继续放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陆霖晟走进这扇门,又死死盯着她。 以往他都不进她的书房的,两个人,分居很久了!或者说,是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江慕水看到了他站在她余光里,手指一颤,开始频频打错字。 陆霖晟地狱罗刹般走过来,敞开的西装让他浑身透着一股性感的味道,他走到她后面,凝视着镜子里那变得苍白的小巧脸庞,张开双臂环绕住她,呼吸就这么喷洒在她的头发上! 江慕水心弦紧绷! 他轻轻呵着气,哑声低低问道:“你嫌你自己以前恶心是吗?我现在倒是有些怀念了。” 什么意思? 江慕水只觉得脑袋侧面一麻,是陆霖晟猛地吻住了她的头发,双臂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狂肆霸道的吻从她的发鬓开始一直蔓延到她下巴!伸手下去,隔着单薄的系带睡裙猛地抓了一把她触感令人心神荡漾!整个将她抱住,要翻转过来跟她抵死纠缠!! 要说吻,江慕水不记得陆霖晟多久没吻过自己了! 两年前,交换戒指时的吻,蜻蜓点水,他目光冷冽到可以杀人。 婚后,更是没有! 这个男人此刻就像发情了一样,将她紧紧桎梏在椅子上,倒着过来扣住她的脸死死地亲吻她的唇,一阵阵陌生的快慰噼里啪啦地疯狂地窜上脊椎骨,江慕水一阵惊恐,想挣扎,陆霖晟却猛地抓住了她的两个手腕,扣紧在桌上,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她柔软迷人的身体上上下其手! 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她竟这样能诱.惑人?身材,脸蛋,她江慕水好像都是一流的! 闷哼着,理智逐渐崩溃,手上更加狂.野! “唔……”江慕水下唇被他死死咬痛,闷声尖叫得声线都发抖,也没让他松开半分! 她颤抖哆嗦着,白皙的小脸上泛起可怕的红,两人纠缠的唇间有血有水渍,陆霖晟将她压得一动不能动让她只能乖乖接受他狂吻,江慕水闭着眼却心口一酸,想起婆婆邹明月跟她说的,就是这种狂.野!热情!他陆霖晟才叫外面的女人怀上了孕!! 他在怀念什么? 一开始她江慕水的顺从,甚至抛开羞涩的主动吗? 可他到底碰都没碰过她,哪怕一时意外险些冲破底线,紧接着也是狠狠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说江慕水,你他妈的这种勾.引人的手段,可真是叫人恶心到想吐! 第七章 江慕水你这个疯子 曾经那些痛到让人发抖的伤口。 她全部都记得! 用力将他的舌咬出血,努力地抽回自己一只被掐青的手,再将压覆在自己脸上的脑袋推开,死死揪住他的领带,在椅子上磨蹭着转过身,屈辱但决绝地要逃离他的魔掌! 接着江慕水嘶叫并手脚并用捶打踢蹬着,伴随着椅子“砰”得一声惨烈摔倒,自己也摔在了地上,险些后脑撞到墙!! 江慕水坐起身来,喘息着,脸色苍白到显然是这场挣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陆霖晟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挣脱! 这期间,她的手挠在他脸上,狠挠出一道疼痛却不明显的血痕,她手脚并用地踹他!陆霖晟腿骨一痛倒退了一步,他浑身上下不知被她踹出多少伤! 倒吸一口凉气,感受着舌根上的刺痛,铁锈味儿的血,淌进了喉咙里。 陆霖晟摸了一下自己被挠出血痕的脸,脸色阴鸷森冷,盯着地上的江慕水一字一顿地低吼出声:“江、慕、水……你想死了是吗?!” “我碰你是看得起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前几年想要到恨不得能给我下药让我神志不清!现在你倒装起纯洁来!!” 江慕水愣愣地坐在地上,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看到他的脸,她突然就想大哭一场! “我纯不纯洁不用装,反正在你看来都不纯洁!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不用说我!陆霖晟,我现在嫌你脏!我嫌你脏!我就是不要你碰我你走开!!”江慕水跟疯了一样,眼泪铮铮掉下来,抬头看着他嘶喊道。 陆霖晟心头一刺,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了。 眉心蹙得死紧,他不信邪,继续往前走了一步:“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喊什么?你不是最害怕我爸妈听见我们吵架,最喜欢装着无所事事粉饰太平!你现在就不用装了是不是?你不用……” “滚——!!” 江慕水见他靠近就嘶喊了一声,退后一些,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嗓音分贝了,再也不想忍了,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嘶喊声更大:“对我不想装了!我再也不装了!陆霖晟你再靠近我一步你试试!你试试我跟你拼命!!我什么都不怕了,闹吧,你想闹多大都可以你闹吧!闹啊!!” 她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女人歇斯底里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恐怖,陆霖晟脑子懵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叫她变成这样! 阴森的俊脸冷凝地沉着,死死盯着她,却是真的再也不敢往前一步,攥紧拳头,低低地说了一声:“疯子!!” 她简直疯了! 陆霖晟本来浴火沸腾的身体此刻降下温度来,看着她这副模样也倒尽了胃口,冷眉不满地蹙着,扯了扯领带,嘀咕着骂了一声转头走出了她的书房。 江慕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他甩上门时发出的“砰!”得声响。 她最最熟悉的,冷情决然的声响。 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江慕水情绪缓和下来,嘴角猛地下拉,双手捂住脸,猛地就哭出了声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痛心彻骨。 她这一天都装得好辛苦,在所有人的面前坚强,哪怕有人甩手上去给她一个耳光,她都能擦擦脸继续光彩照人在站在那里,可没人知道她江慕水心里有多痛!!她现在还有什么可顾的?还有什么能更怕的? 陈浅因怀孕了! 她已经怀孕了!! 从结婚之前江慕水就知道“陈浅因”这三个字,是他陆霖晟心头怎样的一枚朱砂痣,她不敢提,不敢碰,她小心翼翼地想把那个人驱赶走,结果却把自己伤得鲜血淋漓。 她这一整晚都在等着陆霖晟跟她提起这件事,等他跟她解释,哪怕一句。 可他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提? 他打算要什么时候跟她摊牌?好让她江慕水也做好心理准备,不会当场就崩溃!!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 一直到有人敲她的房门,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对。 江慕水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觉得脸上和喉咙都难受得厉害,简单地应了一声,起身,将睡裙换掉,进去好好地冲了个澡。 接着回来,吸吸鼻子,继续敲她的方案了。 *** 江慕水第二日,抱着资料往殷千城的公司赶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腾出一只手来看,是个陌生号码。 客户吧? “喂你好,岑明律师事务所江慕水。” 纤柔的声音,落入话筒中没激任何反应,江慕水皱眉,只好似听见对面的呼吸声,又开口道:“您好……” 呼吸声变紧,像是深呼吸了一下,随即甜美的嗓音出声:“慕水。” 江慕水一怔。 声音太过熟悉,像遥远的回忆隔着岁月纷至沓来,她心口蓦地浮起一股异样又温暖的感觉:“乔乔。” 沐乔乔在那边松了一口气,叫出她第一声的时候,她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一些。 “好久没跟你联系,慕水,我下个月初在临祁这边结婚,想叫你来,我想了很久才给你打这个电话,最后还是决定要通知你,我想你过来,好不好?” 结婚…… 两年前的一切对两个人的冲击都不小,事发后,沐乔乔也受过一段时间纷扰,父母男友都在追问她有没有也受到那样的残酷羞辱的对待,一时间,沐乔乔觉得,自己好像被迫跟江慕水划清界限了。 她被绑架胁迫,都是因为江慕水; 她要跟她划清界限,才能表明她没有被那样对待过; 沐乔乔到底是胆小,经不起世俗观念的拷问和冲击,跟男友分手后,听父母的话到了临市临祁去找工作,两年间,两人没怎么联系。 “好啊,你终于也要结婚啦,告诉我时间地点,我过去。”江慕水回过神,笑着说道,腾出手来拿纸笔。 “婚礼不在休息日,你是律师,有空?”沐乔乔很惊讶。 “请假我也会去。”江慕水轻声说着,风将她的发丝吹乱了一些,“说吧,时间,地点,哦还有……礼金!” 她的打趣叫沐乔乔心头的重担彻底放下来,说了具体的信息。 挂了电话,江慕水有一点点茫然。 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旁,她一身纤细穿着职业装,握着手机抱着一大堆资料,绿灯亮了她也不走,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岑启凡伸臂跟她打招呼:“慕水,这边。” 江慕水这才看见他,很快穿过了马路去。 “咱们从后门过去,这几天他们家公司门口都被农民工堵着,乱了套了,”岑启凡拉着她的胳膊,带她往cbd中心地段的恢弘大厦后面走,“你早上电话跟我说方案好了,我还以为你开玩笑,打电话给殷总,他那么波澜不惊的一个人物,好像都有点惊讶!” 看着岑启凡的笑,江慕水抬头:“所以你就马上约了?你就不怕我搞砸?” “你是我的心头宝啊,”岑启凡按了电梯,“你以为你为什么不出名?那是我护着,不敢让你接太大的单子,否则你出名被挖走了我律所怎么办。” 江慕水耸耸鼻子,克制住了嘴角的笑。 岑师兄就是这点可爱,知道怎么逗人在心情很烂的时候放松和开心起来。 “不过还是得问,”岑启凡出了电梯开口道,“方案真的有信心?” 江慕水晃晃脑袋:“有。” 真是个可爱的小女人。 精明干练,又不失温柔,有时,还调皮,会生气,会发脾气。 这么活色生香的一个人,岑启凡觉得,陆霖晟那个人真的很暴殄天物。 殷千城还在开早会。 他的秘书小姐请他们到另外一个会议室坐,开灯,拉椅子,沏茶倒水,再嘱咐他们大概多长时间殷千城就会到。 等秘书小姐走了,岑启凡压低了身子,问:“你信不信?殷千城的这个秘书,一定是个性冷淡。” 江慕水眼皮一跳,疑惑:“你怎么看出来?” “这种女人清心寡欲,看任何都像看木头一样,一扫就过,掐时间点却掐的那么准,雷厉风行冷到恐怖,不是性冷淡是什么?” 江慕水撇撇嘴:“你又知道了,这些我也能做到,我也冷淡?” “你不一样。” 见江慕水抬头看自己,岑启凡咂咂嘴认真地说:“你看起来就很少照镜子看自己,慕水,你看人可不像在看木头,你那眼神跟你的名字一样,饱含秋水,看者沦陷。” 江慕水这下心情真的算是好一点点了。 一早上就感觉脑袋顶都压着一个黑漆漆的锅,岑启凡的话像是打开了那锅的一条缝,让她终于能够透口气,江慕水整个脸上伪装着的轻松愉快褪去,支撑着额头,朝他苦笑了一下。 岑启凡心下一动。 他这般费劲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她好歹肯承认自己伪装一早上了,聊胜于无。 二十分钟后,殷千城果然从另一个大会议室中回来,到了这边来。 “殷先生。” 岑启凡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正襟起身,躬身去握他的手。 殷千城握了一下他便松开,拉开椅子,紧蹙的眉裹挟着从上个会议带来的肃杀情绪,他说了一声“坐”,自己也陷入大班椅之中,大约几秒之后,那股神情才渐渐散去,恢复了他以往的慵懒沉静、运筹帷幄。 “我看殷总这边好像也没受到这案子多大影响,”岑启凡闲聊着,一边打手势让江慕水开电脑拿方案,一边笑着看看外面,“公司还是挺生机盎然的样子,应该受不了太大冲击吧?顶多过几天就恢复了。” 第八章 温柔却强势地挤进她的指缝中 “但愿你们能真叫这冲击少一点。” 他磁性的嗓音淡淡开口,惜字如金,之后深邃的眸光抬起,凝住了江慕水手上开电脑的动作。 江慕水愣愣地呆坐了老半天,发现两个男人都在看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案……哦对,方案! 开电脑找了两下,没有!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拷贝进了u盘里面,u盘…… 摔桌子底下了! “对不起。”从桌子底下捡u盘的时候,她短款的上装上推,露出一截皮肤来,白皙如凝脂一般,又迅速抬头,把u盘插.进电脑,江慕水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说。 殷千城眯眸凝视着她的模样,半晌突然问道:“没有睡好?” 江慕水茫然抬头,回答得有些错愕:“嗯……你……怎么知道……” “眼睛。” 他淡淡地简短回应。 接着冷眸垂下,他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内线,在两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那个他们猜测中性冷淡的秘书小姐就迅速推门进来:“殷总。” “拿一点药膏过来,消肿的,眼用。”他说。 秘书小姐更加雷厉风行:“好。” 嘱咐完,他又接着凝了一眼江慕水,开口轻声问:“卸妆巾有带?擦的时候最好把眼妆卸一下。” 江慕水还在蒙圈中。 岑启凡这下反应过来了,失笑,看了一眼江慕水打趣说:“没化妆吧?慕水一向是我们律所的素颜女神啊……你化了?” 江慕水一张小脸都要渐渐变黑了。 干什么呀?一大早的跟一个女人讨论这种问题。 她能见人吗?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严重,眼圈又红又浮肿,不化妆遮一下可以?江慕水最讨厌跟男人讨论这种化妆问题,今天早上不是过来谈方案吗?扯什么呀? 殷千城淡淡笑了一下,看也没看他们,只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浓密到令女人都嫉恨的眼睫垂下,沉声笃定地轻声说:“……淡妆。” 他大约是特别了解女人,也拥有他特别特别宠爱的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吧? 思及至此,江慕水骤然心下一动。仿佛顿时有汩汩的暖流淌过胸口一样,让她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江慕水一动不动凝视着眼前这个优秀又冷漠的男人,想着,如果陆霖晟有天也能变得像他一样…… “江小姐怎么了?”他却骤然开口,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抬眸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眼神,幽邃深奥的深潭像是能将她整个吸进去一般,轻声说,“这样盯着我看,眼睛还红了?” “别哭了,再哭眼睛就真的好不起来了。” 他眼眸幽邃,最后那几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黯哑中透出了温柔的味道,刺得江慕水眼眶更热,更疼。 就像突然被人欺负了的小孩,越抱抱安慰说不要哭,就越是要哭的厉害! 江慕水垂眸,手指掐紧,纤长卷翘的眼睫把一切都遮掩住。 秘书小姐拿东西进来了。 这才打断了会议室这种诡异尴尬的气氛。 岑启凡出于一个男人的直觉,总觉得,这氛围好像没那么简单。 殷千城翻着文件,突然开口问:“你不是要了解一下工程楼盘那边的状况?外面那个项目负责人今早过来了一趟,一会就走,你不去问一下?” 这话是对着岑启凡说的。 岑启凡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对,是要了解的,我现在先出去问一下,聊完再回来,那慕水,你先给殷先生看看方案……” 江慕水也有点蒙,下意识地点点头:“行。” 殷千城却是理都没有再理他,只伸手把江慕水那个小巧的12.1寸的电脑转过来,微蹙着眉闲适又认真地看起她的方案。 岑启凡和助理走后,会议室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只有两个人坐在会议室的桌前,隔着桌子,殷千城健硕挺括的身影,搭配上江慕水娇小玲珑的体格,仿佛有暧昧在空气里发酵似的。 静默。 沉寂。 只有鼠标声。 江慕水觉得不知道怎么了,皱眉,她觉得呼吸的空气好稀薄,又或许是这男人的气场太过冷沉慑人了罢了。 是吧? “回去跟你老公商量过了,官司不用打了?”他突然侧着身对她沉声问道。 江慕水猛然心下一颤! “殷先生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吗?我回家怎么跟我老公说的,晚上回家关上门那就是禁忌的夫妻俩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从哪里推断我昨晚是跟人商量过了?!” 江慕水恼火,一想起昨晚的那场激烈的纠缠,争吵,她手指都在颤。 殷千城也毫不客气,深邃的眸凝起看着她,说:“方案做的不错!我在想如果不是你老公的事解决了,你大约也没有心思能把方案做的这么完美出彩。” “我猜错了?”蓦地,他嗓音又低沉轻柔下来,关切问道。 像是,真的关心她这件事一样! 江慕水腮帮子隐隐鼓起来,眼眶红了,说:“没商量!” “嗯。” 他说了一句,修长的手指抵在绛红色的性感薄唇上,眯眸凝视她,眸光深邃了不少:“江律师心理素质很不错,这点我很欣慰放心!” 他放心个什么?! 等等。 他说方案不错!不错是吗? 江慕水真不知是该恼火还是委屈,这男人真的太坏了!绕来绕去把她剥的干净,也套话套得干净,最后再夸上一句! 她这一早上好不容戴好的假面全碎了,他后面问了几个专业性的问题,她也答得一塌糊涂,看得出殷千城眉心紧蹙,如果不是这方案做得好,怕是江慕水真的要惹他不满了! “这方案真的是你做的?”殷千城靠回大班椅中间,眯眸凝视着她,“不是抄的吧?” 江慕水知道他在打趣,还是炸毛了:“不是!我最讨厌抄袭这事我不会干!!” 他眯眼,整个线条都俊逸非凡,点了点头赞同她:“我也讨厌!” “跟我说下你的具体实施计划,我听着。” 殷千城像个终极大boss一样,沉声命令了一句,便起了身,兀自去做自己的事,江慕水眨了眨眼,清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开始讲。 “我有个发小是做记者的,一个小纸媒,有些影响力,我叫她陪我去,工人们自己求不到什么曝光途径很发愁,但如果有人愿意找上门来,他们就高兴还来不及……” 江慕水认真地说着说着,就感觉那高大挺拔的身形靠了过来。 本来还在安全距离,她就已经开始结巴,说话有点不利索,谁知,那挺拔的身影竟倏然俯身下来,单手落在了她椅子旁边,清冽带着薄荷味的呼吸一下喷洒在她脸上。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猛地一颤,呼吸紧促地睁大眼睛,娇小的身躯惊慌地靠进椅子里,娇软的嗓音失控而不自知地叫出声:“……你做什么?!” 长臂却只落在她的椅子把手上,殷千城躬身,神情淡漠沉稳地拢住她,嗓音沉静:“那么激动干什么?小心一点,药膏不要弄到眼睛里……” 什……什么?! 江慕水这才看到,从一开始见就觉得像贵族一样的殷千城,在她讲解期间,是去洗了手,拿了药膏拧开,过来亲手帮他涂药的!! “不……不用了……殷先生,我自己……” 江慕水顿时小脸红到爆,睫毛无措地眨了几下,被惊吓到了似的嘟着嘴,伸手要自己拿药膏,没曾想眼睛突然一阵刺痛,“啊”得紧闭眼轻叫了一声。 他倏然蹙眉,略微带些责备的嗓音紧接着沉沉落下来:“提醒过你小心一点……” 江慕水眼睛被卸妆巾刺激到,下意识地就去捂,手掌就快碰到眼睛,却被一只稳健有力的手牢牢抓住。 “别动!”他冷声命令。 那手,她只握过一次,握手的时候! 那时只觉得他手指温度微凉,却没曾想到这么有力,被握着的时候清晰感觉到他的强势,霸道!叫人无可抵抗! 她细嫩柔弱的五指,原本无意识地紧紧蜷缩着,却被他低沉一笑,强势地探进了她指缝间去,看去,就像他肤色略深一些的五指,跟她的,亲昵纠缠在一起一样!! “眼线就不要了,你眼睛好看到不需要画眼线,擦掉以后上点药膏,一两天就好了。” 他倾身,呼吸悠长地轻轻洒在她脸上,距离她只有几寸远。 江慕水闭着眼睛,因为没安全感,觉得是他在拿卸妆巾在自己眼睛上擦,纤小的身子躬起来,攥他的手攥得死紧!模样很是可爱! 殷千城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她,皮肤细腻,偏白,一丝毛孔都不见,他拿卸妆巾擦完拿清水擦,她鹌鹑一样缩在那里,叫他吹完几下她的眼睛之后,想吻上去。 江慕水轻轻眨了几下眼睛,终于能睁开来。 那眼睛的微红,也暴露在他眼底! 乍一见面,四目近距离相对,唇瓣也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江慕水那一瞬间,眼睛迷蒙看不清东西,扁了扁嘴,神情妖娆又可爱,待看清以后,嘴微张,白皙的脸就这样一点点浮起红来,缩着想退,身子却已经是卡在靠背上了! 殷千城眸色瞬间黯淡下来,有风暴在迅速席卷堆积,他深深凝视她一眼,知趣地用手撑住椅子,在理智崩塌之前控制住自己自己,将药膏塞进她的手里,起身转头走开。 “自己擦一下。” 他嗓音隐约透着紧绷和隐忍,沉声轻柔说道。 第九章 会面之后,心绪大乱 江慕水感觉自己浑身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又不敢浪费他的好意,索性取出小镜子来擦了擦,那药膏是清凉的,而且不刺激,果然涂上就舒服很多。 “我好了。你还要不要听的?” 江慕水压下脸红,正襟危坐,觉得脑子有点乱,问他。 殷千城转身,眉心蹙得死紧,他因心里烦躁掏出了一根烟来,但以往不习惯在办公室抽,所以攥在手里,捏到碎了,丢进垃圾桶。 “不了。相信你。” 他沉声说着回来坐下,正巧这个时候岑启凡也问完问题回来了。 相信她?!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江慕水心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心绪都乱了,合上电脑的时候忘记拔下u盘,又规矩地打开后卸载再拔。 后又商量了几句,就按江慕水设定的方案进行。 “那就不打扰了,”岑启凡拍拍江慕水的肩膀,一边让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对殷千城说,“殷先生您先忙,如果事情有进展我们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嗯。” 他背靠大班椅,面对着落地窗,伸手在那份纸质材料上划弄着,看不清楚表情。 江慕水抱起资料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那背影道:“你真的没意见?我效率很快,你要说同意,我下午就采取行动了。” 殷千城这才回眸看了她一眼,口吻淡然而宠溺:“去吧。” 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两个字,听得岑启凡脑子里嗡鸣一声,实在没弄懂自己走的这段时间,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江慕水是有些不对劲的。 她怎么开始直呼称“你”,而不是叫“殷先生”了?!! *** 岑启凡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一路走下电梯,瞥了一眼江慕水,她低垂着的睫毛正簌簌微颤,那是她思虑问题时候的样子。 动了动嘴,岑启凡却一直最终到公司的时候都没问出什么来。 毕竟工作顺利。 他也该感激这个一直被他宝贝着藏起来的江慕水呢! 殷千城那个人,第一回到律所来的时候就把律所里所有女助理的魂儿都勾走了,连几个已婚的都来问他那人是谁,岑启凡刻板地回答着,无疑不是说殷千城的身份来历,家庭背景,那些女的不依不饶,说谁要听那些鬼东西!要听他的年龄!身高!三围!和那个的尺寸!! 岑启凡笑着问,殷千城要脱掉了身上那层清贵到让人忘乎所以的外壳,她们还对他感兴趣吗? 那群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啊,一致同声:“感兴趣!!!” 岑启凡愈发觉得,殷千城那样的男人大约就是女人心中祈盼的顶端,午夜梦回空虚寂寞的时候,拿来yy的绝好人选,谁都可以对他垂涎三尺,却没人能真正得到他。殷千城那样的人,眼高于顶,谁又入得了他的眼? 可今天,他突然叫自己去找那个项目负责人谈话,岑启凡看来,怎么都觉得像在支开他。 是吧?是故意支开他! 江慕水此刻心情也有些乱。 明明昨晚的事已叫她痛到极致,偏偏此刻,脑海里频频地冒出殷千城的一举一动,一怒一笑,他强势握着的自己的那只手好温暖!也好久,没人敢靠她靠得那样近,近的就快要吻上! 跟他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起一落,几次她被抛上顶点,又摔落下来! 起伏之间江慕水紧绷晦暗的心情就彻底放松下来,很容易被他一攻就破,变得易嗔,易怒,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跟他叫板!又被他一次次打过去! 这样精致又极品的男人……简直就是祸害!! 江慕水咬唇,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再也不愿去想了! *** 江慕水给发小简晴打了电话,下午碰过一次面,两人商量好,就行动了。 殷千城的施工项目是在城北那边,简晴戴了个大墨镜,拎着话筒,戴着记者牌,下车前问:“像吧?我这样没问题是吧?” 江慕水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好像有一点点发烧,说:“没有问题,骗一下那些不大会用网络的工人可以的。” “说的我好像个骗子,”简晴推了推眼镜,“我这是帮你忙,他们也是被人唆使,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我是去拨乱反正!” 简晴很快下去了。 江慕水在车上等着,想了想,靠到前面去说:“师傅您等一下,我一会就下去,我朋友过一会会给我打电话。” 说完,递了等待的车钱过去。 司机师傅本不满的脸,此刻眉心松开,开了口让她安心等。 过了五分钟了,简晴还没有给她打电话。 江慕水捏着手机有些愣神,心里有点慌。 一条短信进来了。 她看了一眼,上面一条简短的,“吃饭了吗?吃完再做事。不要饿着。” 江慕水蓦地心下一阵暖流淌过,这个人真的好神通,怎么就知道她中午没吃饭?跟简晴约在咖啡厅,江慕水身体不舒服就吃了一小块蛋糕,简晴则是吃了饭再过来的。 这个好心的人是谁?没有发错短信吧? 江慕水脸颊愈发烫了,她真是生病了,车里空调吹得她愈发头疼。 她回短信过去:“谢谢你。你是哪位?” 片刻,竟有电话进来了。 江慕水一看就是刚刚发短信的那个号码,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纤指就莫名按了接听键,一波空白竟给她听出了几分性感的味道,她舔了舔唇,这才接起来:“喂?” “江慕水。” 低沉的嗓音裹挟着磁性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不知怎的,他这样叫她名字的时候,后两个字就像是轻咬在他唇齿间,摩挲过他心上,江慕水单听这两个字就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冰凉的屏幕贴着脸颊,舒服了一些,江慕水脸红着回应:“殷先生……” 前一日的见面的时候,因为狼狈又匆忙,加上律所气氛本就冷肃,二人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彼此。 今日一见,殷千城一身西装革履,深灰色的西装敞着怀,搭配着极合适的衬衫领带。晨曦的微光照过来,光线映衬下他那利落的线条和深邃的五官,就像是散发着巨大磁场的漩涡,引着人就往里深陷。 低头抬首之间,殷千城那微微一蹙眉的气场,都强势非常,似是要迫着人的心脏,强势地叫人适应他的存在一样! 不,他强势到根本叫人适应不了! 江慕水一直觉得,撇开家世背景,陆霖晟已经算得上是男人中的极品,但,这番想法在她第一次将咖啡洒到殷千城西裤上的时候就被改变! 看一个男人是否精致,乔乔以前教过她,看皮鞋、裤管、衣袖、领口,这四个地方,越干净整洁越透着性感,散发着强烈的男人味诱着女人往上扑,而这些,他殷千城全部都有! 蹙眉。 殷千城签着文件,听这一句心头一荡,想着好不容易哄得不那么沉郁了,怎么又变回了“殷先生”? 明明跟自己说好了不惦念,却还是没有忍住。还在想,那条嘱咐的短信就已经发了出去。 他记忆力是超强的,电子方案底下那娟秀的一行小字他扫了一眼,号码就已经下意识地存进了脑子里。 “我的号码。你记下来。”他松开紧蹙的眉命令道。 “嗯,好。”江慕水立马点头回答着,只当这是客户要求,咬着唇,完全忽略了自己脸上莫名的灼烧般的热度。 “你还有别的事吗?”电话是他打的,偏偏他问了这么一句,倒突然显得是她江慕水自作多情,要跟他在电话里扯这么久似的! 江慕水睫毛轻颤着,脸颊滚烫:“没有了……” “那,我先挂了。”殷千城嗓音一沉道。 一秒,两秒,三秒…… 殷千城冷冷蹙起眉,薄唇轻启:“江慕水,你怎么不挂?” 江慕水整个都要气噎了,脸红到爆,话都说不利索:“是你说要挂的……不,殷先生,我们有职业规则,跟客户打电话的时候要等客户先挂!” “我也是。你打算跟我耗多久?”他幽然地沉声说着,将她一军! 江慕水咬唇,大脑浑浑噩噩得被他弄这么几句,都感受不到疼了,红唇被她咬出一点点殷红的水渍,她愤恨地咬字:“我挂了。” 等电话里“嘟嘟嘟嘟……”的声音传来,殷千城一颗飘在空中的心才落了地。 有些事没做就是会一直惦念,跟她说完话,也就没总那么心痒着了。 他幽邃的冷眸里闪过一片黯沉的流光,修长的手指禁不住摩挲了两下,忍下那股冲动,这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 简晴二十多分钟后才打电话来。 “慕水,你在附近吧?过来帮我几个农民工朋友的忙吧?他们情绪很激动的,你们律师不是最公平公正吗?来帮他们解决一下问题,律师费都好说,只要媒体一曝光,你们免费做这个事也是给你们律所免费宣传啊!” 江慕水一听这个话,就知道她已经打入那些工人内部去了。 “谢谢你晴晴,辛苦了!我现在去找你。” 利落地挂了电话,江慕水控制了一下情绪,抬眸时,清眸一片精明干练,已经恢复成了那个冷漠铁打的江慕水。 下车,理了下衣服迅速朝那里走去。 *** 第十章 餐厅里的狭路相逢 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 第一次取得这么快的胜利,简晴简直要高兴得蹦起来,两个人打出租车回来时,都已经八九点了,饿的整个胃都在疼,简晴却兴奋地在车里就跟她开始描述刚刚的情景! “慕水慕水!你刚刚那个样子太帅了,我以前就知道你是律师,没想到当律师那么帅的!你比我装得像啊!先一副为难的样子,再咬牙说可以帮他们!你看到那些人的表情没有!当下都要哭出来了,他们真的以为你是他们的救世主!!” 简晴坐在餐厅里手舞足蹈的,第一回冒险做这种事,对她这个新人小记者来说经历相当难得! “我不是他们的救世主,”江慕水脸红红的,握着那杯冰水,一笑,“我是俗人,拿钱办事,但是他们的损失有人赔偿,工伤有人处理,救世主该是那个人才对。” “那个人??”简晴拔高了音调,暧昧地眨眨眼。“说的那么暧昧,那个人是谁啊?” 江慕水这才察觉她跟别人提起殷千城时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脑海里频频闪过殷千城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举手投足,一笑一怒。 殷千城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气场是冷冽的,在律所那种场合,那股气场就更是慑人,但一旦微微放松下来,看人时幽邃的眼神就像是能破开所有障碍直逼你的内心,三言两语就能拨弄得人情绪崩溃。 江慕水也奇怪,早上跟他一番话过后亲密度好像真的直线上升了不少,一想到他莫名就会微微脸红。 “我是说我的代理人。”江慕水轻声咬出这几个字,低下头喝水。 简晴大笑起来,刚要继续拿她打趣,就看到了餐厅门口进来两个人,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放在桌上的拳头收紧起来。 “这儿位置好像不太好,慕水,我们换地方吧。”简晴紧蹙着眉,低头看菜单。 江慕水歪头,不明白这位置哪里不好:“为什么?” 这是西餐厅正中间啊! 江慕水回头看她刚刚看的方向,却见两个人刚刚从餐厅外走进来,一男一女,俊朗配着柔美,冲击力相当大,端端的俊男美女一对。 陆霖晟和陈浅因。 外面下了点小雨,陆霖晟抬手将陈浅因身上的雨丝擦了擦,伸手揽住她,在侍童的带领下就要进里面吃饭。 这一抬眸,乍一看,就看到了此刻正坐在餐厅中间的江慕水!! 江慕水因为身体的难受,脸色本就一阵苍白一阵殷红,迷迷瞪瞪的水眸迎上他的瞬间,一丝尖锐的刺痛从眼底划过! “……”陆霖晟喉咙口顿时像是噎住了,冷眸深邃黯沉,脚步也顿住! 陈浅因察觉到了一点不对,拂了拂头发,抬眸看他,轻声问:“怎么啦?不是你说想吃西餐?还说这家餐厅好才带我来,怎么又反悔啦?” 江慕水浑身都是僵的,她现在明白,简晴为什么要换地方了! 他陆霖晟换女人的速度,堪比女人换衣服,江慕水做律师也是经常在外面抛头露脸的,他嚣张的程度,让她平日里带客户吃饭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怕见着他!怕失控!怕在正自信的顶端,被最在乎的人泼个劈头盖脸的冷水!! 酒还没上,江慕水就醉了! 她扭过身来,脸上的灼烧更烫,眼眶全红,手捏过菜单,从牙根深处蹦出几个轻声的字:“不换,我们就在这里吃!” 她又没错,她干嘛走?! 简晴今天见识过江慕水冷漠如冰的样子,也不敢招惹她,索性,一个字都不说,拿起菜单竖起来挡住脸,就当这场戏,没发生过! 陈浅因此刻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江慕水那柔柔的一眼,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是这退后的一小步,叫陆霖晟猛地惊醒过来,冷眸一眯,看向了她! 陈浅因此刻脸色也是苍白的,看着江慕水,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被残忍剥夺的美好的青春,美好的爱情,她手脚都有些发颤,苍白地扯出一抹比纸片还脆弱的浅笑,小声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眼眶泛红,头扭向陆霖晟怀里。 她不敢面对江慕水。 就这小小的举动,彻底刺激到了陆霖晟,他的心猛然冷沉下来,紧紧地抱住了陈浅因,冷声道:“谁跟你说要换个地方?我带我喜欢的人过来需要别人谁同意?去坐,就坐旁边!我们好好吃顿饭,好好地庆祝一下!” 庆祝,他们相恋五周年!!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陈浅因,清眸这下散去了刚刚所有脆弱的神色,她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只是有点真实的害怕恐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被陆霖晟牵着过去,就在江慕水的隔壁桌,坐下来。 这两个人,也简直太过分了!! 哪怕是作为旁观者的简晴,也被气得浑身都哆嗦,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偷情去外面偷啊,关起门来偷翻天谁看得见?!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带着别的女人亲热,这种男人简直该推出去让雷劈了!!! 真不要脸。 真不要脸!! 简晴气得手哆嗦到拿菜单都拿不住,猛地起身,就要冲到旁边去! “陆霖晟你这个混蛋——” 江慕水猛地反应过来,猛地伸过去抓住她的手,很厉的目光看着她:“干什么?” “我去跟这对渣男贱女拼了!!”简晴拿着刀叉就要上去。 隔壁桌的陆霖晟,听见第一句之后就冷冷攥紧了拳头,这下,他腾开给陈浅因围好餐巾的手,冷冷盯着简晴问:“你是谁?你什么资格身份跟我拼命?” 简晴挣脱了江慕水的束缚,跑到他面前大声说:“我叫简晴,是你老婆的小学同学兼邻居!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跑来给你们送过礼金,喝过喜酒!你现在给我上演这一幕是对我的欺骗!陆霖晟,把我给你们的礼金还给我!有你这种破烂新郎根本不值得我给江慕水庆祝!我当时该给她一耳刮子让她拎拎清!别嫁给这种连脸皮都没有的衣冠禽兽!!” 这话骂得狠,陆霖晟一双冷眸里已经有暴怒在酝酿。 看着差不多要发作,陈浅因猛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转眸,脸色苍白地朝简晴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我们顶多只是想来吃一顿饭而已……我求求你,我其实能要的就只有这么一点,求你别剥夺……” 她眼眶红了,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叠钱,放桌上。 “礼金还给你,好吧?你说的也对,本来就不是值得庆祝的事,不如好聚好散。” 简晴当然听出了这弦外之音,肺简直都要气炸了。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去,抓住了简晴的手腕。 空调房里,江慕水身上原本有的那点温度也散去了,散尽得一点不剩,她冰冷着脸坐了半天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觉得自己再不出声的话,别说面子,她连里子都要没有了。 江慕水,你怕什么? 两年来像个鹌鹑似的只知道缩在后面,求那个男人,你连迎上去一次都不敢,你究竟在怕什么? 你也觉得是自己错了吗? 没有! 江慕水想起来,手握住把手,突然一阵晕眩让她又跌回去,她脸色差得要命,陆霖晟看见了,眼皮重重一跳!拧眉,她这是怎么了?一向铁打小强一样的女人,在他面前装? 江慕水吸气,这次恢复了点力气,抓着把手起来了。 陈浅因。 这是她两年以来第一次正面面对陈浅因。 这个她老公背后的女人。 “好巧啊,今天我带朋友来这里吃饭,没想到会碰上你们,”江慕水将简晴拉到自己背后,轻声说,她一身律师职业装看起来精炼又小巧,水眸瞥了一眼陈浅因,浅笑,“我老公向来多情,像浅因小姐这种寂寞美人,施舍一下爱心多陪陪也是好的,不然独守空闺的滋味很难受,我知道!” 一句话,把自己处于的劣势狠狠颠倒了一下! 她一点不怯弱,一口一个“我老公”,将陈浅因逼到了墙角! 陈浅因脸色极不好,抬头看她,也嫣然一笑,说:“我不寂寞。寂寞的应该是你吧?不然,也不会拉着闺蜜出来吃饭,没有男人陪,才可怜。” 简晴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随时要爆发冲上去。 江慕水死死攥紧了她,小脸冷若寒冰,看着陈浅因:“你是菟丝草吗?不依附着别人不能活?不冠着别人的名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要真论起来,现在坐在你对面的男人是我老公,你呢?陈浅因,你是什么?” 她的咄咄逼人,在开庭审理现场无人能匹敌,她还怕这个本就理亏的陈浅因吗?! 陈浅因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一句话不说,脸色却渐渐白了。 陆霖晟心口一刺,蹙眉更紧,朝着江慕水沉声警告道:“话说到这里就算了!江慕水,你好好坐下吃完这一顿饭,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施舍吗?! 那她呢?! 果然这种事,当男人都站在第三者那边的时候,原配出来砸桌子跳墙都是丢脸的,西餐厅这时已经有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了,连餐厅经理都不敢上前! 简晴也察觉出这一点了。 她反拉住江慕水的手,憋红了脸咬唇道:“慕水,咱们走吧,来日方长,贱人自有天收,混蛋的逻辑你跟他怎么辩都辩不明的,只能我们自己受伤!” 第十一章 看我们谁能拖死谁! 这样被人看着,就算出了这口气,简晴也害怕江慕水会受不住! 以前,忍了多少啊! 什么都忍着,能忍的,不能忍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江慕水已经修炼成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了,今天一看,简晴才知道,哪有什么刀枪不入? 身上全是窟窿,刺进哪个都是再痛一次而已,她是痛习惯了! 江慕水觉得脑子被烧得晕晕乎乎的,她真的太难受了,眼前这场景叫她难受,那今天,他们也别想好过! 江慕水手撑着桌子,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但也红得漂亮!她轻轻舔了舔嘴唇,都市女丽人般的妖娆模样,惹得人频频侧目,她从自己包里掏出个东西来,凉凉的,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那是她的结婚钻戒!! 结婚之前,她还稍微胖一点,钻戒那时候是订做的,正好!现在有一点点松垮了,她得夹紧了握紧了,钻戒才不会掉! 钻石璀璨的光芒闪烁在两人之间,陆霖晟脸色愈发难看了,他憋着一股火才没有朝江慕水发作,谁知道这个女人越来越过分! 她想干什么? “陈小姐已经在我跟我老公的婚姻里出现两年了,这两年里,我忍你,你欠我!你承认吧?!但现在谈这些没意义,陈小姐应该不希望一直这么下去,就算你能等,你肚子里的那个也等不了吧?”江慕水眼眶红了,却依旧紧盯着她。 终于要讲到她最最害怕的那一部分了! 江慕水瞥一眼他们的餐车,转眸幽幽问道:“你们要了酒?陈小姐好心量,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喝得下酒?那我老公也是不心疼你!” 陆霖晟神情有些懵,他紧蹙着眉,没能听懂江慕水到底在说什么。 她什么意思?! “陆霖晟,我本以为昨晚你不告诉我陈浅因怀孕的事,是还算你保护我,不想给我太大打击,我还心存着希望……” 江慕水许久都没在他面前这么脆弱了,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 “可现在看来我才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特别离谱!”她迷醉地浅笑一下,笑容苍白而璀璨,再次紧了紧自己的钻戒,“你妈妈已经找我谈过离婚的事了,正好今天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我就说清楚!” 好像有血腥味,破开食管,直冲到喉咙那里。 她咽下去,一口口的甜腥味。 “不离。” 她像是醉了,红着眼,手撑着桌子,清晰地说出这两个字。 “死都不离。” “你们闹出的事,叫我江慕水成全退出?叫我承担后果?!天理呢?!你们当我是救世主!!!” “我告诉你们……”江慕水伸出手指,指着他们,猩红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没让我好过,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陈浅因你是打不死的小强是吗?那我等到看你怀胎十月,你挺着肚子去哪儿生!生下来你去哪儿上户!!夫妻离婚都要分居两年才给判,更何况我们从没分居!以后也绝不可能!” 她眼眶红若欲滴,最后说道,“……你就拖着你的孩子当一辈子未婚妈妈吧,你们既然让我这么痛苦,那就看我们最后谁拖得死谁!!” 说完,江慕水就抓起包,一路崩溃地小跑出去! 这话,换做以前善良纯真的江慕水,是绝对绝对说不出来的。 她曾经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觉得罪恶,她信佛,信因果轮回,信善恶报应,这种话她以前绝对不会拿来诅咒人。 因为,那是恶! 连陆霖晟都张大了嘴巴,神情冷冽呆滞,似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没反应过来江慕水何时变成了这幅可怕的模样,而是…… 仿若有几颗巨大的雷在自己脑海里炸开了,陆霖晟抬眸看向自己对面,那个因恐惧慌乱而瑟瑟发抖的女孩,艰难地低哑问道:“……你怀孕了?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慕水……” 正要追上去的简晴听见了这话,一愣,嘲笑般看了看两个人,也恶毒地诅咒了一句:“大概怀得不知道是谁的种吧?婚都没结的一个单身女人,谁的床不能上?!” 言罢,简晴也飞奔过去,追江慕水。 陈浅因抬起头,脸色惨白:“霖晟,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陆霖晟没理会简晴的话,继续紧绷着唇,凝视着陈浅因,陈浅因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敢去握他的手,慌乱的险些要哭出来:“我原本是要告诉你的,我没想到先拿这个去打击她!我……” 陆霖晟没再理会,他满脑子都是刚刚江慕水泪流满面,却用一根手指厌恶而怨恨地指着他的样子,冷眉紧蹙成个“川”字,他扭头,起身大踏步地追了上来—— 陈浅因怀孕了。 这事他也不知道! 他还以为江慕水因为什么事,要跟他闹。 这冤枉的帽子,他陆霖晟不背! 门口—— 江慕水拼命推着西餐厅门,却推不动!她泪眼婆娑之间根本没看到这门是单向开放,推搡地推了两下没推开后,退开。 恰巧此刻有人从另外一扇门拉开门进来,江慕水也跺脚冲出去,结果“嗵”的一下撞在了那人健硕硬实的胸膛上! 殷千城正回眸跟人说话,那股冲进撞上来时,力气不小,裹挟着一股清淡的女人香就直窜鼻端,他被撞得后退一步,左边那只臂膀还拉着门,另一只臂膀就伸手便顺势圈住了那娇小柔软的身体。 小东西冲劲十足,撞得他胸微微震颤疼痛,还有一点点痒。 她发丝的清香还有些熟悉。 那啜泣声,和乍一看去眼含热泪的模样,更叫人我见犹怜。 江慕水狼狈地抓住对方,一抬眸,不期然地就撞进了一双幽邃的深潭中! 殷千城抿唇凝着她,这亲昵至极的姿势叫人浮想联翩。 他们一高一矮,一个健硕一个娇弱,撞了站在一起,男人健硕坚实的胸膛没躲开半点,强势稳健的气场弥漫在周身,直叫人有种想尖叫惊叹的感觉! 白天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无意中撞见却变成了这样。 见她匆匆忙忙眼含热泪跑出来的架势,殷千城下意识地猜到了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听见那串大步流星的脚步声时,他浓密的眼睫一抬,臂膀收紧瞬间圈紧了怀中人儿的腰,一手搂住她,一手推开玻璃门,亲昵地将她带进餐厅里来。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宛若磁性的大提琴声,在耳畔汩汩流动着。 “跑得这么匆匆忙忙的,还这幅样子,”他俊帅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问道,“撞鬼了么?” 江慕水定是碰到什么事了,这是殷千城的第一直觉。 可无论什么事,都一副受伤模样跑开的道理,殷千城想亲自带着她去看看,也好叫她不要害怕。 果然。 就在江慕水愣愣的抱着他的腰,整个娇小的身子和脸都贴在他身上时,一男一女,从她的身后跑过来了。 女的,个子矮小脸蛋通红,一副焦灼关心的模样。 男的…… 这个不用看了,他跑过来的那一瞬间殷千城就跟他眼神相撞,转瞬,噼里啪啦的电光就在两人间撕拉开来。 殷千城好像瞬间就懂了,能叫铁打的江慕水情感崩溃的事情,必然,是跟这个男人有关的。 陆霖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瞬间就看到江慕水抱着别的男人站在门口,立刻炸了毛,拳头攥紧得咯吱咯吱响,低吼问道:“江慕水,你到底在干什么!!” 江慕水被这声炸弹般的嘶吼声震得颤了颤,这才回神过来。 她冲上去时明明被这人健硕的胸膛反弹回去了,却又被一个臂膀紧紧揽住。在看清楚他竟然是殷千城之后,她竟然就那么顺势搂着他,连被他带进来都毫无知觉! “……”江慕水瞬间脸红,愣怔地赶紧高跟鞋鞋跟着地,想从他怀里退出去一点。 殷千城却低垂着眸,手臂轻微地施力,重新将她拢回怀里面。 “殷千城……”江慕水感觉到了他的力道,瞬间眼眶一热,身子半倾地倚在他怀里,他要强势不放的话她的确没有办法,但她此刻不想被人误会。 就这一声。 这一声,好像是她叫他名字的第一声。 西餐厅悠扬轻缓的小提琴声中,殷千城仿佛觉得眼前有万顷湖泊,有涟漪从湖面上层层荡漾而来,他牢牢屏息,闭眸,睁开时垂眸凝了怀中的小女人一眼。 因这一声。他就大发慈悲地先遵从她的意愿放开她。 他手臂依旧没松,只是顺着那优雅娇小的弧线落到了她腰上。 双手扶稳她的腰肢让她站好,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沉声开口:“在这种场合对女士开口要尽量礼貌一些,毕竟西方大多是相当尊重女性的国度,跟国内那些陈旧俗烂的习俗不一样,”他抬眸盯着陆霖晟,继续说,“哪怕是她最亲近的人,也一样必须给她这点尊重。” 陆霖晟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谁,阔别两年未见,两人身上那股见了面就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不减! 他恨殷千城,不是没有理由的! “江慕水,”陆霖晟的嗓音不知怎的冷幽了好几倍,寒气逼人到几乎将所有人冻住,“我现在叫你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跟不是你老公的男人抱着,不管东方西方,都很不要脸!你,给我过来!” 江慕水他能欺负,也只有他能欺负!且他讨厌除他之外的别的人插手! 呵。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老公刚刚还带着他婚外的情人在庆祝相恋纪念日,别说搂搂抱抱了,他命根子里的万子千孙都跟那个女人深度拥抱过!! 他现在却开始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 殷千城冷笑,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当年,戾气不减。 第十二章 真想强吻她 江慕水才不愿意再回去,无论是争辩、抑或是被他羞辱指责什么,她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别想再逼着她离婚! 江慕水脸色苍白,更往殷千城怀里缩了缩,摇头,小声说:“我不想过去,别让我过去……我们走吧,求求你带我走……” 这女人,自打第一次见就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时而耍个小脾气殷千城只觉得可爱,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不堪的样子。 还有,殷千城刚刚触摸她头发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这丫头额头烫得厉害,惨白的脸色混着不正常的红,是生病发烧了。 殷千城眸色黯淡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形也靠近了一步,因双手搂着她的腰这才发现,她腰肢细软到竟两只手就能完全掌控。他心头一软,不禁轻微俯首,唇贴着她的额头轻柔跟她说了几句话,旁人根本听不到说的是什么,只觉得那姿势,简直暧昧到让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他宠溺地伸手拍拍她的后脑,接着长臂收紧,就将她整个裹在怀里带走了。 陆霖晟站在台阶上,整张脸都霎时变了色。 “江慕水……” “江慕水!!” 他低吼着,攥紧了拳头,怎么都唤不回她的感觉,不爽到了极点!令他恼怒更甚的是,带走她的那个人竟然是殷千城,殷千城!她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霖晟……” 身后,陈浅因泪流满面地追上来,抓紧了他放在身侧的手,楚楚可怜地控诉:“你在做什么?你……不要我了吗?为了追江慕水,你连我都能丢下了,不要了?” 陆霖晟心头一震! 那股恼恨倏然像爆破的烟雾一样浓浓地掩在眼前,他不甘心,此刻,却只能被迫收心!! 他极力地压下暴烈的怒火,反手,牵住陈浅因的手,拉她起来,开口安抚道:“没有,那个女人不守妇道,当着我的面都这样,简直让人想吐!我必须教训她!!” “因因,你别多心……”陆霖晟掩下眉眼的冷冽吻上她红肿的眼睛。 接着,眼神往下,注视着她平坦得尚未隆起的小腹,低哑说道:“你有孩子的事我现在才知道,酒我们今天不喝了,你有胃口吗?有就坐下来吃点,没有我们就回车上去,有什么事,再慢慢聊。” 陈浅因哭泣着依偎进他怀里,抽噎到不成声:“你不怪我就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直在旁边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的简晴,早已没了空闲去讽刺这一对极品的渣男贱女,她整个脑子都被刚刚那个俊帅到极致的男人给灌满了!好帅啊……慕水到底是从哪里认识的,这种丝毫不输陆霖晟的成熟俊雅、气度非凡的男人!! 有这样优秀到极致的男人在身边,谁还在意那个劈腿的渣男陆霖晟!!爱谁谁,赶紧把握住啊! *** 殷千城没表明自己到西餐厅这边来的目的,夜幕下,他拥着她走出来,臂弯始终一丝一毫都没有松开。 他还在害怕,江慕水清醒过来会察觉到这样的姿势不对,会觉得太过亲密或者过界。 幸好。 江慕水从一出来的时候就情绪崩溃了,吸一口气咬住了他的衣服,红着眼眶,伏在他怀里将极力压抑的痛哭了出来。 殷千城也是约了人来西餐厅吃饭。 虽然说是正常的洽谈,无论姿态的高低,但就这样突然爽约到底是不好。 电话里,父亲身边的老随从常远不禁蹙眉念叨着:“千城你怎么回事?不能这样,虽然这客户是不太重要,他也是有求于我们!但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们是要尊重而不是破坏!你这样传出去不怕毁了你的名声?接手老爷子的产业几天,就闹出工地的是你还嫌不够?!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千城,千城?你听见没有,你手上不管有什么事,都立刻给我找秘书或助理去代办……” 念叨个不停。 只是……代办? 殷千城紧拥着怀里的人,臂膀丝毫都没有松开一点,捏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直等对方耗完了热情主动挂断。 他垂眸凝了一眼怀里人儿,她哭红眼眶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滚烫的眼泪渗透进他衣服里来,让他简直整颗心都被烫到发痒…… 这番情形下。 叫他怎么舍得叫人去代办? 江慕水情绪则早已崩溃。 她知道自己今晚,算是赢了。 不管面子里子,不管威胁还是讽刺,她都算赢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江慕水就不狼狈了吗? 发狠如果就有用,那陆霖晟早就不会是今天这幅模样,这一幕根本就不会发生了! 谁又知道她陈浅因会不会宁愿当一颗老鼠屎,如果她就是要这一辈子都让陆霖晟家外有家来恶心刺痛她呢?! 抑或,陆霖晟爱她爱到了疯狂的地步,抛家弃业地要跟她在一起,私奔出去两年,法院判决照样会下来,她江慕水那时候的尊严会碎成什么样?那就是她想要的吗?! 江慕水像个小孩子,在突然跟人耍了狠之后蓦地感觉到害怕,害怕覆水难收,她害怕就这样激到陆霖晟厌恶,她甚至一度怕到想求饶,她是无可救药…… 殷千城凝着怀里人儿哭红的眼眶。 一丝凝重的黯色,从深邃如琉璃般的黑瞳中划过去了。 殷千城的助理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稳稳停在他们旁边。 见路边的那两个人亲密相拥的姿势,年轻的助理立马屏息,迅速别开眼,一句话不敢说,也一眼也不敢再看他们了。 殷千城示意他下来,修长的手指勾过了钥匙,要自己来开。 年轻的助理赶忙下车。 殷千城矮了矮身子,江慕水穿过他的肩膀上方看到西餐厅门口,陆霖晟正拉着陈浅因也走了出来,泪眼婆娑中,江慕水胸口被被尖锐刺痛,她慌张地抓着殷千城的手臂,颤声乞求:“走……走……求你快走……” 殷千城只感觉胳膊一紧,抬眸,对上她满眸的泪,挺拔身子扭过去往后一看,便也看到了那一幕。 心,不知怎的有些沉,情绪也瞬间寒冽紧绷了起来。 他打开车门,想强吻这女人一顿,但忍住了,拍拍她的后脑,说:“来,坐进去。” 江慕水懵懵懂懂地坐进去,眼泪还在冒,她一个人蓦地坐进那么宽敞的座驾里面不踏实,愣愣抬头一看,她还在紧紧抓着殷千城的几根手指。 男人西装半敞,高大挺拔的身子弯腰下来,抓着她嫩白的手,正慵懒闲适地凝视着她,等着她放手。 江慕水脸色蓦地一红,这才赶紧松开了,娇小玲珑的身子紧接着随着关门声,整个陷进了那宽大的座椅里面。 另一侧的车门也关上,殷千城坐进来,也冷冷瞥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人,喝了一口矿泉水,这才单手慢慢地扶住方向盘,将缓缓车开出去了。 …… 夜幕下,陆霖晟拉着陈浅因出来,心绪也烦乱着,给她开车门让她进去的时候都仍有些心不在焉,陈浅因满眸满脸楚楚可怜的泪痕,坐进去后,心脏也一下下跳得微微慌忙错乱起来。 “说吧,不想在这儿咱们去哪儿吃?”陆霖晟顿了顿,冷冽着脸舒口气却抛出这么一个话题。 陈浅因鼻子一酸,轻轻揪住他的袖口:“霖晟……” 这许多年了,陆霖晟对她这样娇软虚弱的呼唤总之没任何抵抗力。 绷紧着的脸,绷了一下就又软下来。 蹙紧了眉,他侧过身,凝着陈浅因还毫无隆起姿态的小腹,嗓音都有些磕绊:“这个……什么时候的事了?你瞒了我多久我怎么不知道?” “我……”陈浅因抓着他胳膊的手冰凉,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噙了满眸的泪说,“我是一个月前那个没来才去医院检查,检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伯母……” 陈浅因没说那天她是故意在医院撞到邹明月的,那日太阳毒辣地烤晒了她三个小时,她捏着那纸检测单煎熬着一眼看到邹明月后,一股强烈的冲动就逼得她冲了上去。 陆霖晟抿唇屏息,神色急剧复杂地探身过去,伸手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陈浅因一颤,绷紧了头皮,缩在位置里,任由胸膛起伏不平地一上一下,没敢动。 “多少天了?” “……四十。” 陆霖晟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自己喜欢的女人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感觉……他抬眸凝了陈浅因一眼,眸色愈发深邃复杂,陈浅因也从心不在焉的慌乱中挣脱出来,愈发楚楚可怜的清眸与他盈盈对视,陆霖晟终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抱了过来,深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深情的吻重重落了下来。 这般看过去,那纠缠搂抱在车里的就活像两个苦苦相恋却不得善果的苦命鸳鸯一般。 “这个我来想办法……”陆霖晟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亲一下她的头发,呼吸粗重地道,“别担心……因因……别乱想……我来想办法……” 陈浅因心中的大石落下来,连带着滚烫的眼泪也一涌而出,终于能短暂地安心沉沦一下。可他为什么说还要想办法?需要想什么办法?像江慕水说的直接提起诉讼离婚不是最直截了当的吗?难道他怕了江慕水的威胁和牵制? 他难道,还要想别的办法……来安置已经这样的她吗? 第十三章 江慕水,看清楚我是谁 江慕水沉沉地睡着了。 浑身滚烫的热度烧得她愈发难受,她这才醒了,一身的汗困扰着。 江慕水睁开眼就看见外面琉璃般的光带在倒退过去,刚要张开嘴嗫嚅一声“好难受”,却发现嗓子沙哑到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半侧着身子坐起来,四肢软绵无力,瞥了一眼外面的灯带,这才吓得脑子嗡的一声剧痛,又狠狠跌回座椅里面!! “我……我……”江慕水指着外面,惊恐地回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又猛地改口,“你……你……” 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左边!左边!!所有的车都擦着她的左边过去,这车的驾驶座竟是在右边的!这太过豪华的座驾宽敞到简直像个游艇,她顶着个透明盖子在急速穿行的高速路上穿梭,好像分分钟就会撞车一样!! “这车是从香港那边开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殷千城依旧单手握着方向盘,俊逸的眼角透着几分冷厉,“放心,我懂规则,会开的稳。” 江慕水还是吓得够呛,红得不正常的脸苍白如雪,细密的汗在她鼻尖上,额头上,甚至侧脸上冒出来。殷千城瞥了一眼,那股想吻上去的冲动更加浓烈,屏息拧眉,他开得更快。 江慕水只能暂时相信他。 哆哆嗦嗦地靠回到座椅里面,她觉得明明燥热得很,空调开得很凉却大脑越来越痛,简直剧痛!江慕水屏息,辗转着小声痛苦乞求道:“求求你……关一下冷气……” 她怎么不求他别的? 一定满足。 殷千城心火燃得一片燥热,还是伸手,冷冷关了空调,转个弯之后淡淡问:“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江慕水眼眶一热,病中意识愈发迷糊恍惚,哑声道:“我家早就没有了……我不愿意回我婆婆家去……那儿虽然也有人对我好,但今晚……今晚不行,谁知道今晚如果回去会是什么情况……” 殷千城听不大懂她说的家没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心蓦地软了一下,方向盘一打心中就有了打算带她去的地方。 只是还是觉得隐隐有不对劲的地方,他突然将视线转回前面冷声开口问了一句:“江慕水,我是谁?” 低沉的嗓音在宽阔的车身荡着回声,淡淡的一句听起来那么有压迫感。 江慕水逐渐清醒过来,感觉有一丝滚烫正像蚂蚁一样慢慢爬上她的脸,她僵硬地坐直了纤巧的身子,心惊胆寒地张开嫣红的唇,哑声答道:“……殷先生。” “嗯。”她还能认得,就好。 “之前是怎么叫我的?”他冷眸光芒涣散,修长的骨节轻轻扣了一下方向盘,继续逼问。 “……殷千城。”江慕水大脑剧痛且不甘心地轻咬着那几个字,感觉仿佛有寒气顺着自己的脊背窜上来,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她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舒服好听。 这下才真的满足。 中途殷千城下了趟车,片刻后回来,一直开到了目的地。 是一家连锁酒店。 江慕水眸光恍惚微颤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是啊,她这种情形不想回家还可以去哪儿?只可能是酒店。 下车时,江慕水步子还有些虚软,脚下一软就真的整个跌下去,脑中突然嗡鸣一声,待到有意识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沦陷在了殷千城的怀里。 殷千城的胸膛简直舒服到了极致,宽阔又温暖。 江慕水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轻轻擦过了他紧抿的薄唇,赶紧低头,脸色泛红地埋首进他怀里,要攀着他站起来。 殷千城蹙眉凝视着她,眉头已经蹙得能夹死苍蝇,他单臂牢牢收紧她的身子,捞她起来,接着终于大发慈悲地伸手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 “烫得厉害。” 将手从她额上拿开,伸到腋下让她微微站稳些,期间他的唇不客气地轻轻擦过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另一只手将她侧脸凌乱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迷蒙失神的美丽小脸,蹙眉,他近距离地轻声逼问:“这样不行,是要先吃药治疗,还是直接跟我去医院?” 殷千城看到她因捕捉到了敏感的“医院”二字而猛地水眸变得清澈明亮,甚至逐渐凝视着他透出了几分难掩的苍白恐惧,惨白的唇半晌才抖着开口:“不去……不要……我不要去……” “殷千城……不要带我去医院……” 夜风下,殷千城近距离凝视着她眼里的恐惧,也瞬间想到了。 江父江母那时候就是在高速上,车祸惨案,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的。 那是铭城极为少数的高速惨案,据说当时整个急救室里血流成河,抢救的人踩了一整晚的血脚印…… 这可怜的女人…… 殷千城感觉到她心底的剧痛,因为他就这样堪堪凝视着她也痛了一下。 可偏偏,此刻她胸前的柔软,正销魂地紧紧挤压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丝毫不能放松,此刻看他的眼神,却还这样无辜又楚楚可怜…… “……” 殷千城低咒了一声,脸色脸色沉郁冷凝得可怕,死死将那股燎原的大火压下去,索性,拉过她的手,打开她的指缝让她勾住自己的脖子,将她打横抱起。 “好,我们不去医院。” 他黯哑的嗓音冷声说道,“但不要再跟我这么说话了……江慕水,不是每个男人能承受得了这个。” 那话在夜风里飘洒开来,变作和煦的暖风吹进人的衣领,裤管,浑身都随着夏末的温度燥热起来,殷千城搂抱着她,感觉她滚烫的额头和小脸蹭在自己脖颈里,烫得特别舒服。 江慕水迷迷糊糊中原本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但高烧烧得她头痛欲裂,江慕水满额头的汗更往他颈窝里蹭了蹭,想着不如就这样烧死算了,病死,真的比面对着现实疼死,要好受太多了。 四星级酒店门口。 几个劳累一天的农民工不顾形象地靠坐在花坛边上,绿灯亮了,准备爬起来过马路。 突然其中一个,却猛然看到了酒店门口那相拥着走进去的两个人,浑浊的眼睛惊恐地一亮,拽拽自己的同伴,惊慌失措地指着那边,叫他们看!! …… 殷千城开了一间房。 出于基本的道德底线,他开的是不止有一个房间的套房,却被告知已经住满。 “先生您可以要豪华大床房啊。” 前台小姐盯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勾魂摄魄的俊脸,面红耳赤地瞥了一眼他怀中满身虚汗痛苦辗转着的,在他胸前磨蹭的小女人。 “我们大床房现在就有,条件不比套房差也应该更适合您,我看,这位小姐都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她是病了。”殷千城冷冷蹙眉打断,丝毫没理会这样一个前台小姑娘的龌龊思想。 贴了贴她的脸,大掌接着收紧怀里人儿的脑袋将她宠溺地按紧在自己的颈窝里,他冷笑一下继续说,“也正因为病了我没空跟你扯那么多,你查一下我有这家连锁酒店的套房保留入住特权,房间我十分钟内就要,如果实在没有,那就刷这张卡让其他的客人加钱住更贵的房间去——快一些。” 男人的口吻几乎冷冽霸气到让人无可抵抗,连一声“不”都被震慑到不敢说出来。 前台小姐忙颤抖着接过那张卡看了看,再次用崇拜爱慕的目光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优秀极品的男人,眼里有想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渴望,脸红着赶紧打电话给上面,咨询,调整房间了。 不出五分钟,前台小姐吸一口气放下电话,柔声说:“找好了。刚刚搬进去的那位客人愿意加钱换更好的房,殷先生您很快就可以进去了。” “嗯。” …… 酒店服务生帮殷千城打开门,问了一句:“先生,您需要帮忙吗?” 他觉得那女人的状况真的不是太好,殷千城被她闹得额头上都沁出淋漓汗水,但那个男人只是眸色冷冽地放下怀里的女人,扒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掏出手机钱包钥匙丢在门口的柜子上,脸色阴鸷冷森地搂住她,说: “不用了,出去吧。” 套房的门,被“啪嗒”一声轻轻碰上了。 殷千城伸手将灯都打开,暖橙色偏暗的灯光在玄关口处打下来,柔和暧昧的光芒在两人身上流连,温柔抚过利落的西装剪裁线,和她窄窄的黑色职业装小外套腰口。 “……” 两个人这么贴着站了一会,就热到受不了,殷千城知道酒店这种场所就是约p和婚外情的天堂,这四星级酒店的私密性极高,今晚就算在这里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晓得和传出去。 第十四章 相拥而眠 殷千城单手搂着她的腰,鼻息洒在她额头上,薄唇循着她的额头鼻梁往下探去,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他就可以吻上她,往下的事情就由不得她来控制了。 英俊的冷眉蹙得死紧,隐约可见眉梢的线条冷硬到极致。 他滚烫的呼吸都跟她混在了一起,猛地,只轻轻擦到了一点,浑身就有烈性的火花窜遍全身!醉得人浑然不觉。 怀里的小女人突然软了一下,她浑身滚烫虚软,险些昏厥在他的臂弯里。 殷千城猛地闭了闭眼,手拦在半空中才没有叫她真的跌下去,那些旖旎不堪的想法真的很该死,她现在明明病成这样并不合适。 蹙眉,殷千城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扔在一旁,将这病得软成水的小女人抱起来,到主卧的房间去,拧开门,将她放到了床.上。 江慕水黑色的小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的内搭,不敞开的时候,就看不到那细小的系带是和黑色的内衣带子混在一起,此刻瞬间全暴露在了殷千城眼底,她昏昏沉沉中惨白的小脸冒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辗转着已经神志不清。 殷千城缓了一下,撑开双臂在她两侧蹙眉凝视着,许久,才缓过来压下那股燥热与冲动。 将束缚着自己的领带扯开,他起身,丢在了一边。 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也没有任何的经验,殷千城走过去,先自己在冰箱里拿了一小瓶矿泉水喝完,接着,拎过自己头一次给人买的那些药,查看着。 吃药他吃过,医嘱也遵循过,不过不是有佣人就是有助理提醒着。 他自己没有经验。 这小女人偏偏不要去医院。 殷千城看得心里一阵火一阵火地冒,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了小巧的矿泉水瓶子,凝下心神,又注意看了一会。 “测量体温后,如若温度在37.5度以下,则无需用药;若在37.5度以上,用量为成人一次2毫克(一袋),儿童1毫克(半袋),高烧请配合酒精擦身等方法进行物理降温,紧急情况,请送医院。” 听上去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殷千城坐了很大一会,手机还在继续“嗡嗡”地响,他也不顾,知道电话是常远他们打过来的,接起来的内容也完全猜得到,根本不用接。 又坐了一会之后,知道高烧不能耽搁,殷千城放下了那些尊贵的身段和习惯,走过去拉开了酒店的抽屉,他记得某个地方有急救箱和急救药物,里面,果然躺着一根体温计。 主卧。 殷千城拧眉,最后想了想,单臂放入她的头下,让她枕着,接着将体温计放到她腋下去,因为昏迷着根本没有力气,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半个身子都支撑在床.上,有力的大掌一直握着她的肩膀,直到三五分钟之后,体温大概已经测好了。 岂止38度。39度4。 殷千城蹙眉凝视着那温度,觉得心惊肉跳,放下来,细细凝视了一眼她的脸,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的。 将药洒进杯子里,拿矿泉水泡了,才想起,这是自己平时吃药的做法。 又倒掉。 烧好了水,将温度调节到差不多,自己抿了一口觉得可以,殷千城走过去,将她的身子托起来一些靠在自己的臂弯里,顺着她的头发拢到耳后,嗓音低沉地轻声道:“醒一下……起来吃药了。” 江慕水模模糊糊中转醒,烧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样,疲惫的神情透着迷醉人的味道。 她渴了,晚上饭一口没事只喝了杯冰水,胃也特别难受,朦朦胧胧睁开眼,感觉有药水的味道逼近,她本不喜欢地皱了皱眉,但那温热的温度却让她心急捧住,纤弱嫩白的手指跟某人麦色的手指骨节纠缠在了一起。 殷千城叫她整个靠在自己怀里,看她喝的心急的模样,幽邃的眸不由不自觉地变得柔软,嘱咐她:“慢一点……” 江慕水终于察觉到这个难得的宽阔怀抱和磁性低沉的嗓音了,她不由颤了一下,雾蒙蒙的水眸沾染了一丝晶亮,有些胆战心惊地缓缓往上看了一下。 主卧里的壁灯亮着,暗橘色的灯光从复古花纹壁灯中透出来,映衬着这个男人俊逸的脸和利落性.感的弧线。 江慕水总算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躺着了,她几乎是躺着整个被他反拥在怀里。 抬头的姿势让两人唇瓣的距离变得很近,殷千城微蹙着眉,清冽淡然的气息由上而下缓缓地洒下来,如果两人这个时候就着这个姿势接吻,倒真是从未有过的性.感和狂.野。 殷千城也蹙着眉冷冷僵硬着,好半晌,才抬起手,擦掉她嘴角的星点污渍,黯哑地沉声说:“没看错,是我……” 这句话简直在人心里撩起一把大火。 江慕水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得透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温热的杯子重新递上来,凑到唇边,江慕水脸红艰难扭头回来,再张开红唇喝了小口的时候,就被狠狠呛到,这次,咳嗽得惊天动地,呛得她眼睛鼻子都有些红了…… 殷千城胸膛有了几下明显的起伏。 他屏息,将这小女人靠在自己胸膛前的姿势换了一个,给她顺着背,江慕水感觉到男人的气息靠的更近了些,四面环绕无可逃脱地朝自己侵袭而来,她反而咳得更厉害了…… 她怎么会和这个男人…… 真不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推门进来,看到一个衬衫西裤的挺拔男子,搂着一个身姿娇小姿势诱惑的女人靠在床边,那女人的手还搂着他精壮的腰,他们在暗色的壁灯下还保持着不触犯道德底线的清醒,该如何想? 好在药效是强烈的。 江慕水喝了药之后,很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殷千城顾不得整理那自己洒在衬衫上的一些药渍,抚了抚她的头发,单腿曲起跪在床.上,又将她沉沉放下去。 …… 他不想承认。 接下来的事情更艰难。 她情况不太好,浑身盗汗颤抖,明显仅凭药效对抗着恶性的高烧并不够,反而更糟糕了。 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物理降温了。 …… 后半夜。三四点。 殷千城不记得自己用了多久时间给她物理降温。 冰箱里有现成的冰袋可以用,殷千城裹了一层毛巾,走过来,托起睡梦中的她,给她的脖子、后背、身上…… 降温。手在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恍惚了一下,哪怕幽邃的冷眸都没敢放视线在那上面,也大概能凭借手感感受到那尺寸,和滑腻的触感。 做完那一切,几乎整个上身都被汗水湿透。 因为知道她发烧而不能开空调,整个过程,就像汗蒸一样的做完了。 殷千城接着盯着她沉沉睡着的容颜看了半天,强忍着什么,高大挺拔的身影覆下去,捞她在怀,用身体和薄被给她保着温,这紧紧一抱,就是两个小时。 …… 江慕水动了一下。 浑身被紧紧束缚住的感觉是相当紧箍难受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困难地舒缓着气息往上,就看到了壁灯之下,睡梦中的殷千城,那近在咫尺的、疲惫却依旧俊朗逼人的容颜。 他健硕有力的臂膀就这样紧紧束缚着自己。 两个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牢牢地触碰贴紧着。 江慕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异性这样对待过她,别说是同床共枕,就连牵手拥抱接吻这些都最基本的……都不曾有过! 更不要提强烈的男性气息就这样压迫性地紧裹着她,她覆在这男人胸膛上的纤弱手指都在颤。 半晌,殷千城竟然也动了动,迷蒙之间像是察觉了她的动静,那本不该属于男人的浓密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像沉睡着的金钱豹一样,就这样苏醒过来。 四目相触,有黏连的火花四溅开来,旖.旎缠.绵的味道牵扯着彼此的视线。 陌生。 尴尬。 也心动!!! “……” 浅薄的呼吸荡开在两人之间,淡淡的药香和汗水的气息,殷千城幽邃的眸背着光看不清楚意味,只觉得他垂眸凝视着她。接着,那像是能将她洞穿了的目光慢慢收回,抽出拥抱着她的手臂,抚了一下江慕水的额头,有释然的气息从他鼻息中溢出,终于,烧算是退了!! 可她之前都做过些什么,她自己真的知道吗? 殷千城顺着她的气息俯首下来,闭上眼,极其自然又毫无意识地亲昵蹭了蹭。 江慕水整个身体瞬间僵硬到像僵尸一样,她一动都不敢乱动,感觉侧脸像是有汗渗出来,小脸往他的胸膛深处扭了扭,缓过那一阵重若擂鼓般的心跳,开口迷蒙嘶哑地问他:“几点了……” 嗓音带着软糯的困倦和病态。 殷千城也并没有动,只是再次睁开微微闭着的眼睛,看了一眼手表,低哑回答她:“四点。” 那么…… 江慕水在自己重若擂鼓的心跳之外,听见了另外一种频率的心跳,强而有力,裹挟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清晰传来。 第十五章 他的吻强势地覆了下来 两人稍微动作之下布料的摩擦声,铺天盖地地朝她涌过来,海啸一般地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噗通,噗通…… 待到江慕水有意识的时候,是有温热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唇,热热的,有什么提脑醒神的气息窜到她鼻息里,整个笼罩了她。 江慕水的下颚不能动,被几根手指牢牢地捏着,那浅浅的触碰过后,殷千城微凉的薄唇整个覆下来,在她唇上辗转几下,接着挑开齿缝强势地冲进了她的檀口之中。 吻…… 这是吻…… 江慕水的神智像是噼里啪啦沸腾起来的河流,意识逐渐碎片一样重回脑中,她困难地抽吸一下,终于感觉到了自己下巴和口中的肆虐力道。 她嫩白的手指几乎瞬间覆上来,抓住了那只紧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想呼吸。 殷千城察觉到了她的抵抗。 那一瞬间下意识的抵抗,让他冷眉微拧,下一瞬,殷千城强有力的手指松开她的下巴捉开她的手指分开五指紧扣,接着再重新覆上来调整好她小脸的姿势,让她以更好的角度方便自己掠夺品尝。 江慕水如果此刻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做什么!她就是真的傻了!! 江慕水拼命地扭头,终于在他紧扣着自己后颈时借机挣脱了,她仰头,脑中嗡鸣一片,好多东西都在迅速腾起的细碎水光中疯狂地晃动,脖间一暖,他只蹙眉一下,便继续往下吻去。 “嗯……”江慕水这一声情难自控的嘤咛完全脱离了控制,她心中极痛苦地闭眸仰头,手颤抖着紧紧攀上他的肩膀,颤声说出一个字:“别……” 殷千城狂肆的动作还没停下,吻却缓了下来,眸中四溢的欲.望还没有散去,就只能生生止住,他好似听到了她的哭声。 热浪还在席卷。 他曾以为这会是你情我愿。 从跟着他从餐厅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即便他没有打定主意要这样做,这一切也算顺理成章。 她头发散开躺在他怀里的时候,美得惊人,身体各处都那么契合他理想的模样。 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挣扎,犹豫,还在想着喂药时她那如水的眼神到底是真是假,但,最终也是没能控制住,索性就遂了自己的欲.望。 “不要……”江慕水是真的哭了,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方面,是被这陌生却强烈的情.潮吓到;一方面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想起自己的身份界限,心下也就猛地怕到了极致。 殷千城覆上来,此刻已经恢复了神智的清醒,他拧眉,绛红色的薄唇微抿,垂眸定定凝视着她,拢着她的发丝,深深地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去:“……不要?” “嗯……”江慕水感觉身上凉凉的,不知多少肌肤暴露在他眼中,她抬起手腕来咬住,靠疼痛给自己清醒,也给自己勇气,“我结婚了……这些你知道的,殷千城……我……” 殷千城大约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逐渐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脸色阴鸷,整个笼罩在了她的上方。 “现在不烧了,也清醒了?”殷千城阴沉着声音说着,语速缓慢,却听得出是生了气的,口吻还是那么犀利刻薄的,“我或许就不应该救你,应该叫你活活烧死才好。” 至少,她迷迷糊糊的那些时候,可爱,真实,且不怎么会气恼到他。 “……!!”江慕水哽咽住,她完全不知自己该反驳些什么,只身体细细地剧烈抖起来,她脸色爆红,微微缩紧了肩膀,想起身。 殷千城却还分开了她一只手的指缝,亲密地跟她十指相扣着按在一边。 江慕水跌回去!脸色更红! 见她一直仰头凝视着天花板,看都不敢看他,殷千城冷眉紧蹙,手却还是一松,江慕水得以逃脱,他的另一只手也缓缓地撤出来。 滑腻的触感,慢慢抽离。 大大的主卧内。 颀长挺拔的身影,起身,背对着床站在那里,整理了一下衣服,接着,到桌上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了一根,不顾什么场合地点燃了。 江慕水在身后匆忙而狼狈地起身。 她脑子还是眩晕的,猛地一起眼前一黑,她撑住了,接着坐起来,看到自己一步裙都已经撩了起来隐约可见雪白的大腿,忙狼狈地伸手下去遮掩好,心跳重若擂鼓。 也颤抖着拿了自己的小西装外套穿上。 “这里热死了,你冷就盖住被子,我开空调。” 殷千城蹙眉,唇间含着烟沉声说着,抓起了空调遥控器,忍了一整个晚上的燥.热,此刻他不想再忍了。 冷冷地伸手就按。 江慕水微微一愣。 她虽然现在是比刚刚高烧时好很多,但才刚刚过去,实际上除了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两个小时,她这一个晚上都在冷得瑟瑟发抖。 听见这话,她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但又想到什么似的止住。 清丽漂亮的脸,憋涨得有些红。 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今晚该感激他,他带她出西餐厅,没有让她把面子全部都丢尽丢光,如果后面陆霖晟追上来找她,那她大概根本就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全身而退。 而这个房间,也是他开的,是他殷千城的施舍恩赐,江慕水不能再不知好歹。 难受就难受一点。 他也说了能盖上被子。 空调开到25度吹起来了,后面都没有任何动静,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冷眉蹙得更紧,手抓着遥控器沉声问:“不冷?” 江慕水颤了一下,脸色微白,但摇摇头还是轻柔说了声:“不冷。” 殷千城猛地丢下了空调遥控器! 空调壳子砸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江慕水吓了一跳,脸色微微泛白,但没弄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遂了他的心意难道他都要这样不高兴吗? 殷千城冷冷转身,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夹着烟,成熟稳重的模样像个天神一般,眯眸凝视她半晌,随后沉声问:“说说看,今晚为什么会那个样子跑出来?” 他一直想问但没机会问,现在醒了,他还是想知道下。 江慕水水眸微颤,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嫣红的唇张了张,那模样像是在散发着什么邀请一样。 “四点了。殷先生。” 江慕水极力克制着身上细碎又剧烈的颤抖,眼眶瞬间红了,软糯的嗓音在一个字一个字地据理力争,“我们好像不该这个时候讨论这样的事,再说这也是我和我丈夫之间的事,我没有必要,跟您汇报,这也跟您无关!” 殷千城拧眉。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进门的时候这小女人有多崩溃无助,她撞在他胸口的时候殷千城恍惚读出了一种命定的味道,她现在,却居然这样说。 “跟我无关?”几个字在唇齿之间阴寒地流转一遭,他轻飘幽冷地问了出来。 江慕水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可是,她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不成,要跟他从现在就开始分享自己的那些事吗?不要!! 殷千城走了过去。 眼神阴鸷地,撑开在她两侧。 他身上,那些狂野的气息都还没散去,危险蓦地逼近而来,江慕水整颗心都不禁跳得都狂乱起来,脸色微微泛白地往后缩,她没忘记刚刚都发生了什么!这男人的吻,自己拒绝不了!! “我如果刚刚没有停下来,那么这件事跟我有没有关?” 沉沉的一句! 就像刚刚见到第一次的时候,他抛给她的那些炸弹般的问题一样! “说话。如果我强要了你呢?” 江慕水浑身都在细微的颤。 “你跟我出餐厅门的时候,上我的车,跟我进酒店的时候就该有这样的意识!谁告诉你我殷千城天性纯良?送上门的人,我吃了都可以再吐出来?!” 冷厉至极的嗓音,由上而下,劈进江慕水的脑海!! 脸色,一直变…… 她闻到他的气息,丝毫逃避不了…… 殷千城眯起冷冽的眼,伸手,将她妄动的下巴轻轻捏住,唇又要覆下来。 江慕水不想再试一次了。 闭眼。 她猛地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眼眶泛红,神色紧张慌乱! 她说着说着嗓音就开始哽咽:“好,好我承认是自己错了行了吗?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那个想法!我当时就只是想要逃而已!可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信。那好吧。好。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我现在还是有权利叫停的吧?!”不知戳到了心底哪个痛点,江慕水眼睁睁地盯着他,晶莹的眼泪都涌了出来,难以承受地招架着殷千城听都不听,抓开她的手继续强势逼近的动作,大声喊着,“我说停!我反悔了,我就是这么不规矩的女人,放.荡不堪还装腔作势的女人!!随便你们怎么想我都可以,这样总行了吧?!” 这一番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 在说完之后,江慕水比刚从西餐厅出来那时,那还狼狈不堪,颤抖着在哭,却没有声音,只咬着唇,哆嗦到不可抑制,眼泪在持续往下掉着…… 第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时光倒转 这一番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 在说完之后,江慕水比刚从西餐厅出来那时,那还狼狈不堪,颤抖着在哭,却没有声音,只咬着唇,哆嗦到不可抑制,眼泪在持续往下掉着…… 殷千城真实地感觉她手指的僵硬,和她滚烫的气息覆在自己唇上的感觉。 他也无意将她逼至如此。 拧眉,殷千城轻轻探进她掌心与手指相扣,无语地凝视着她的脸。 江慕水却哭了两下就强忍住不再哭了,触电一样抽回自己的手来捂住脸不让他看,抹干净了眼泪之后强装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 她不敢看他。 不管话怎么说,理怎么辨,江慕水都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对他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受控制,不可抗拒。 天知道他吻下来触到她舌尖的时候,她浑身抖得如若筛糠的样子是为什么,陆霖晟都没有那样碰过她,她却在激情中险些沉沦进去,没能瞬间就抓回理智! 抑或是说,险些就没抓住自己的理智!! 她这般说法,叫人心疼。 殷千城手放下来,压在了她柔软的手指上,江慕水眼眶很红,想动,他却压紧了一些,低声制止:“别动。” 声音竟带了一丝柔软的哄劝。 “是我不该这么问,”许久,他才深深呼吸一下,幽邃的冷眸里绽出几分柔软的光彩来,轻抚一下她的脸蛋,“刚刚口不择言,听得不舒服了,就忘记,当我没有说过。” 江慕水。你这个叫人心软的女人。 “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只能再睡几个小时了,我出去,不打扰你。” 殷千城如是说。 江慕水低垂着眉眼,纤长卷翘的睫毛下,殷千城看不到她什么神情,她的手紧紧扣着床单,却是在因脸上覆着的那只手而频频失神,她只希望他赶紧走,真的…… 赶紧……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什么时候,就再也受不了了…… “晚安。” 殷千城凝着她又看了很久,轻抚她的脸,抬头在她额上亲吻一下,挺拔的身影站起,蹙眉将开了的空调关掉,抓起自己的外套走出去了。 门轻轻的一声关上。 房间,这才彻底恢复了安静。 但整个房间的烟草味还没有散,他只抽了两口所以连呛人的味道都没有,只是淡淡的,江慕水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等着那味道散去,却隐约还是在…… 她十几分钟后身体才慢慢放软下来,抚着自己的还在晕眩胀痛的额头,简直不愿意去回想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 许久许久。江慕水才决定下地。去洗漱一下。 光裸的脚一下地,才发现了地板上的那些来不及收拾的东西。 喝过水的杯子,发烧药,急救箱,拆开的冰袋…… 江慕水僵在那里,许久许久,她才光着脚蹲下来,红肿的水眸盯着这满地的东西,甚至没有忍住,伸手过去,碰了碰。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人照顾过她了。 从父母去世之后,这是第四个年头。 在家里,陆远擎对她再好也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婆婆邹明月和陆霖晟不可能照顾她。 如果说是她不小心病了,还有保姆佣人照顾的话,那其实所有人都会知道——至少江慕水知道——这些年保姆端给她的水从来都不是冰的就是烫的,从来不会管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那样的关心用工钱来算,而如果用真心,那不值钱,换不来的。 可现在,却有个人心甘情愿专心照顾了她一夜。 江慕水知道自己烧得有多严重,她都已经有些断片神志不清的,衣服却没有半点紊乱移动,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她刚刚头痛到快要炸了,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话,让她保持清醒,让她告诉他什么感觉…… 可她都说了些什么? 江慕水能记起来的话,无非就是: “陆霖晟你真的很混蛋……” “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 “那么多年里你明明对我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不,不……我不要回家,”然后她就开始痛哭了,“我的家里没有你……” 那些殷千城都听到了? 他能够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在乎吗? 他到底为什么刚刚醒来是那个态度,为什么会逼问她说那些话?? 刚刚他怎么就会神志不清的,就那样……不,江慕水有些懵,她突然觉得,那样强势如殷千城的男人怎么会神志不清?他分明就是清醒的!包括她后面问的那些话,都从未觉得那一时冲动是自己错,表示着,他从未后悔过!! 那这是什么意思? 江慕水捂住发烫的额头,觉得头痛到脑子又不够用了。 那个吻…… 其实对于接吻经验少的发指的江慕水来说,已经算是最激烈的,跟自己的丈夫,她都没有那么深情相拥,吻到那样神魂颠倒…… 那刚刚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不……江慕水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头,紧紧闭眼,不能想,她真的不能再想了!! 时间已经差不多四点半。 江慕水困得极厉害,想要休息了,简单地洗漱过后发现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距离天亮又没有几个小时,她索性就和着衣服一起躺在床.上,命令自己快一点睡着,让这一晚快点过去。 可一闭眼,就是半个多小时钱这张床.上发生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大脑困倦至极,才真的沉沉睡去…… 深夜。 隔壁的侧卧。 殷千城在阳台抽了几根烟都没压下去心头的那股燥热,好多年了,都没有这样迅速地沦陷过。 殷千城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停下来,在他紧急喊停的时候,放着有点动心的人,却没能继续做完。 他亦并非一开始就想做到最后,但,听着她朦胧的高烧间,对陆霖晟的描述,越听越觉得心浮气躁,恼意横生,不明白她继续维持着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明明两年前,就已经跟她做过最亲密的事了。 那种情境下。 他本不应该记得那样清楚,且还冲动怀念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殷千城眼眸中的最后一丝亮光泯灭,眸色瞬间黯沉冷淡下来,深邃得浓墨一般化不开,他眸色幽深地思考着什么事情,抬手,将烟头碾熄在了一堆细碎的鹅卵石中间。 *** 次日清晨,两个人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令人震惊的敲门声和吵闹声,隔着一扇门响起,生生将缺觉缺得连生物钟都没吵醒的江慕水给弄醒来了。 阳光投进纱帘照进来,有些刺眼,江慕水真的还想要再睡一会,困倦和惊骇的经历让她疲惫不堪,最后却还是被那夹杂着愤怒的吵闹声,和不择手段的砸门声彻底震醒! 江慕水醒来了才发觉,那绝对不是酒店服务生、甚至是扫黄的警察来了那么简单,那粗暴的口吻和凶狠的力道,太令人惊颤。 来不及整理太多,江慕水就被那急促又令人恐惧的砸门声给催的,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殷千城也已经被吵了起来,他衬衫正慵懒地穿起,一边拎着外套,一边蹙眉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是在这里,就在这里面!!” “这两个人我看见了,昨天晚上一起进酒店的!就是那个殷家的独生子和那个女律师!我绝对不会看错!” “那个女律师是怎么说的?了解案情了以后教我们怎么和殷家打官司,还不收我们代理费!我呸!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砸门!砸!把这两个人砸出来曝光他们!看看他们做的勾搭!真不要脸,拖欠工人工钱还逼得工人跳楼,我今天跟他们拼了!!” 四星级酒店的套房房门,结实得很,却都被人砸得哗啦哗啦有些掉灰。 这声音听着很熟悉,像炸弹一样扎炸进了脑海! 两人之间昨晚的那些尴尬的嫌隙,在这种紧张吓人的情形面前,瞬间像是冰释了!殷千城下意识就走过去,伸出手臂将江慕水挡在身后,盯着那扇门冷眉蹙得更紧。 他系上扣子,看一眼腕上的时间,不知道这么早这些人是怎么混进酒店的,大概就是趁前台换班的时间。而保安却还没有听到动静上来,也就是说也许保安室那边也正是交换替岗青黄不接的时候。 还真是预谋已久。 殷千城冷冷盯着门,仔细思考着可能是哪儿出了问题,一边掏出了电话来打。 而他身后的江慕水,脸色却是已经彻底白了。 惨白惨白的,她愣愣地盯着那扇门,听着那砸门声,“砰!”“砰!”,像砸在她心上一样,她听见刚刚那些人的话了,“曝光他们!”“让全城的人都看看这对狗男女做了什么!!” 两年前的那些事,像沙漏一样,猛地被命运大手一个颠倒放回去,哗啦哗啦倒带一样重新涌进了她脑海里!! 江慕水好像看到了记者。 看到了警车。 听见了呜哇呜哇的嗡鸣声朝她海啸般席卷而来,她突然很恐惧,一步步退到墙边,拿手扶住了墙壁,身体软得有些站不住,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充盈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连眨都不眨地掉下来,她整个牙后根紧咬着,身体靠着墙软倒滑落下来。 第十七章 这一次有我在身边 “……”殷千城不经意回眸看了她一眼,猛地眉心蹙紧,他又再次回眸去看,却见她那副像鬼一样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殷千城心口猛地一震。 “江慕水。” 他掐紧了电话,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看她那副模样蹲下身来,抓住她的胳膊,冷沉的嗓音对着她道:“江慕水,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慕水,怎么了?”他试图唤回她的意识。 “江慕水!”殷千城胸口有焦灼的火焰窜起,声音猛地沉了八度吼了她一声。 江慕水这才慢慢缓过神来,睁大眼睛,滚烫的大颗眼泪还在继续掉,她紧紧抓住了殷千城的手臂,努力地咬字吐字,却每个字都说的特别艰难。 “别……让他们进来……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 “这种事我经历过一次……我真的不要再经历第二次了……真的……”江慕水惨白着脸盯着他说话。 “我真的不是不守妇道……可如果他们进来……我哪怕有一万张嘴,一万张……我都说不清楚……解释不清很痛苦的……没有人相信我……我求你了,殷千城……真的不要让他们进来……” 又“砰!”得一声巨响袭来,房门都在掉渣,江慕水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殷千城不知自己是怎么听下来这段话的。 他也依稀记得两年前的那段报道,尽管后面他尽快出国了,但回国后翻出两年前的报道,那爆炸性的新闻竟然还是有人不断地在关注,在重复地看,在幸灾乐祸,甚至可以说,是在反复意淫她。 江慕水长得漂亮。 底下的相关搜获页面,竟然是有人p了她的照片到a片的女.优脸上去,供人赏玩。 因为那新闻本身就极其没有道德,哪怕打了马赛克,那天凌晨荒草地上的江慕水,警服之下空无一物的照片还是被全城所看到,人人皆知。 马赛克又有什么用? 人生不能马赛克,阴影也不能。 殷千城感觉自己扶着她的那条胳膊都在细微且剧烈地颤,也许她感受不到,但殷千城现在脸色冷沉得可怕,他总算知道那一夜的荒唐都给她带来过什么了。 阴影。 这一辈子的阴影。 那不断袭来的砸门声快让她崩溃了。 她一下下地在颤,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墙里面去,理智全部丧失。 殷千城将胸口那巨大到快把人压死的压抑感拂去,瞳孔散去一圈光影,定了定神,将她娇软的身子拉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姿势优雅地半跪在地上,沉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会放他们进来。” “这次有我在,跟上次不会一样,我会帮着你说话。” “……不要担心,慕水。” 殷千城一直轻柔地亲吻着她,感觉她额上渗透的汗越来越重,他筋箍着她的臂膀也有些发颤。 好半晌,听那砸门的趋势越来越严重,她抖得越来越厉害,殷千城放开她,声线放平稳,沉声说:“这样,现在你听我的话,到主卧里面去,进去就把房门关好;去到洗手间里,洗手间门也关好,这一路锁下去会安全,而且还有我在外面,听清楚了吗?” 江慕水极其艰难地在理解消化着他的话,殷千城看到她那副愣神的模样,胸口一个闷痛,揽过她来,这次在她唇上温柔的一个亲吻。 “快,听话,现在就去。” 殷千城抚着她的头发沉声说道。 那酥麻的一吻之后,江慕水总算反应过来了。 她站起来,眼泪又“吧嗒”一下掉下来凝重的一颗,她纤细的身影随即扶着墙踉踉跄跄地朝主卧走去,佝偻着有些站不稳,看一眼殷千城的脸,走进房门,“砰!”得一声关上,上锁。 再接着到卫生间里面,开门,关门,上锁。 她躲在浴帘后面,蜷缩在那里,捂着耳朵不敢去听外面的声音,一丝一毫都不敢。 江慕水穿着鞋蜷缩在浴缸里,低低的不敢发出声音地哭出来,不知道是在痛哭什么,是在祈祷,是在乞求,还是别的什么。 脑海里哗啦哗啦地闪过两年前那件事的后续。 她记得自己是被警察抱上警车的,陆家一家,在她在警局呆的三天之内,都没有人来认领她。 后来江慕水才知道,陆远擎听闻这件事后就心脏病发了。 半个月之后,陆远擎出院,才带着婆婆邹明月和陆霖晟一起,来认领已经在医院里修养了半个月的她。 警察那时候问:“你能回家等消息了,犯人如果抓到,或者再需要你举证和指认会通知你的。你家人呢?赶紧打个电话吧。” 江慕水给陆霖晟打了一个电话,很久以后通了,是一个女人接的。 许久之后江慕水才脸色苍白地挂掉了电话,对反复提问的警察说:“我爸妈已经去世了,我没有家。你们派辆车,送我去医院吧。” 沐乔乔也在录完口供之后失踪了,不接她的电话,江慕水在医院度过的那十几天,如行尸走肉,度日如年。 真是比死了还不如。 江慕水后来没有把那些感受告诉任何人,她的爱人、亲人、闺蜜朋友,好像在同一时间全部都背弃了她,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她的病房门只要一打开,就有人用眼神在往她身上贴标签,多半是同情的,打量的,思虑的……都是好的方面的,可一样不好受。 再接着从医院出来,街坊邻居的目光就变成了嫌弃、厌恶、指指点点,离她远的就好像怕她把晦气传到自己小孩身上一样。 江慕水后来做律师,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件她才是受害者的再明显不过的事件,为什么因为她经受了那样屈辱的对待后,惩罚的对象就突然掉了个。 她在现实的大蒸锅里备受煎熬,她每一次挺不过去的时候,就背大学的导师写给他们的律师戒律,要告诉自己,信念坚定,不许动摇,她是社会安全和正义的保护者,她应该坚持对错,做这个世界的标杆。 江慕水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到。 人生漫长,很多无关于己的事情人们都会淡忘,她也有一天会淡忘。 一定。 她是那个雷厉风行、精明能干、看着甚至有点性冷淡的江慕水江律师……却在这一串恐怖的敲门声中,把这两年来自己建造的外壳敲碎到一塌糊涂。 她原来还是那么怕的,她没有通过心理医师的检测和肯定,也是有绝对的理由的。 她原来……撑不过去…… 江慕水缩在浴缸里面,一直哭到嗓子哑了,眼泪再也掉不出来,缩在里面惨白着脸瑟瑟发抖,只剩下最深的恐惧。 渐渐地好像听不到外面什么声音了,那些声音只剩下浴室百叶窗下面人流车流的声音,嗡嗡地在耳中炸开来,像生命最原本的生机勃勃的样子。 外面,有人的说话声。 殷千城坐镇在外面,目睹和处理了这一起荒唐且情节严重的事件,等酒店的经理和高层一过来,处理完这件事,就着手推给高层的那些人处理这件事了。 所有人都走后,整个套房才恢复了安静。 殷千城顿了顿,许久后才缓步走过去,到主卧的门前,仔细凝神听却听不到一点的声响,他抬了一下手,想敲门询问一声里面的情况,手又顿住。 最终,还是落下去,敲了敲门。 “事情已经解决了,外面现在没有人,只有我。” “可以开门了,江慕水。” *** 殷千城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幽邃的冷眸凝着那扇门,里面一丝丝的动静都没有,没有哭声,闹声,反而静得让人心惊。他稳了稳心神,再次敲了敲门。 大约五分钟后,门才开的。 江慕水几分钟前在里面的浴缸躺着,放开自己的耳朵,就这样让一切的感官都进来,进来……她盯着明晃晃的白色天花板,终于抑制住了浑身的颤抖,眼睛眨也不眨,汗水滴下来刺激到,她也可以用手拂开,整个人,此刻是彻底的清醒了。 她回想起刚刚自己在殷千城面前的表现,抬眸,看向卫生间门。 现在外面那么安静,殷千城也没有走,说明人是已经被驱赶走了,至少现在这个房间内,她是安全的。 安全的。 这三个字给了江慕水力量,让江慕水慢慢地从浴缸里爬出来,全身虽然依旧微微瑟缩着,但已经不害怕了。 她踉跄着走到镜子前站稳,才看到了红着眼眶一身狼狈的自己。 门开的那一瞬,殷千城的心头是略过一丝震撼的。 江慕水明显已经整理过自己。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之外,别处都已经洗脸清理过,头发也梳理好扎了起来,所以浑身上下,除了身上那套过夜的黑色的小职业套装皱了一点之外,其他地方压根就没有一丝刚刚她情绪崩、溃惊慌失措的痕迹。 一丝都没有。 纤长卷翘的睫毛低垂着,颤了颤,江慕水平静如水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开口问:“人都走了吧?怎么走的?” 第十八章 情同陌路 殷千城站在门前,幽邃的冷眸眯了眯,沉声解释:“本身就是没有证据的无理取闹,算私闯酒店住户房间,酒店的责任。” “现在那些人是被暂时请走,但不保证如果你去到下面还会不会被堵截住闹,所以如果要走,等一下我带你去中餐厅的后门。” “嗯。” 江慕水虚虚应了一声,感觉这氛围有些尴尬。 男人幽邃阴沉的眸光还在凝视着她。 江慕水退后了一小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哑声轻轻解释道:“我刚刚……是有一点失控,是精神上有一点小问题,我的心理医生说,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概率是很小的,我好久都没有这样过了……” 怕殷千城担心和揪住不放,江慕水又轻轻补上一句,咬着嫣红的唇轻声说,“这不是病。不会影响我正常生活和工作。签的合作协议还希望殷先生不要反悔。” 这下不但变回了“殷先生”,还把他们的关系划分在了清清楚楚的工作关系中。 殷千城优雅地单臂撑着靠在门上,闻言,俊脸闪过一丝冷冽的嘲讽,舔舔唇冷笑了一下。 “昨晚谢谢你。” 果然,迎来了最最客套的一句,这简直是完美设定。 “不客气,”殷千城冷声回应,“我已经要了我的报酬了。” 回想起昨晚那一场被打断的激烈缠情,江慕水脸色倏然爆红,低下了头。 他怎么能说得这样不客气? 极力想拂去脸上滚烫的红晕却怎么都做不到,江慕水微微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变得有底气,说道:“那就先这样,谢谢殷先生您昨晚的收留,我该走了。” “嗯。” 这一次,却换做是他答应得既冷漠又爽快,他幽邃的冷眸只凝着她侧面的墙壁,抵在墙上的腕骨在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暴起青筋。 这样,反而将江慕水一下子震撼到了,她没能反应过来,微微失血的唇瓣微张,错愕的模样比往日还要无辜且诱惑人。 “怎么?” 裹挟着浓烈磁性的嗓音逼迫过来,殷千城回眸看她,走进浴室,高大挺拔的身影慵懒,且压迫性十足,幽邃的目光锁住她。 “还想要我挽留下你来做什么?我想留,江律师肯吗?” 他简直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你”的称呼有“你”的含义,而疏离冷漠的“江律师”,则就变成另外一种称呼了。 这般骤转直下的态度跟她还真是登对。 江慕水的脸色红了又白,反反复复,红到极致如滴血一般,又迅速苍白如雪,比电影都还要好看,她有些委屈地垂下头,攥紧拳头又松开,气若游丝:“我没有要留……那殷先生,我先走了。” 殷千城定定盯着她两秒,索性直接别开脸不再说话。 这浴室宽大是宽大,门口却是窄小的,江慕水实在不清楚,这些男人怎么就偏偏喜欢把她往浴室里堵?她咬牙看了看殷千城身侧留出来的那一小块空地,吸口气,过去身子紧贴着墙,要闪身出去了。 熟料—— 殷千城听着她小高跟鞋在地上错乱的扭曲声,心弦猛地一颤,伸手,那戴着高级腕表的手便紧紧扣住了江慕水纤若无骨的手腕。 细细的,一片柔凉,跟昨晚拢她在身下深情亲吻的感觉一模一样。 江慕水也猛地一抖,僵在那里,想动也动不了了! 腾开另外一只手,烦躁地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散发出些许狂野性感的味道,殷千城紧蹙着眉,沉声问:“你的意思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今天起往后,我们就是最简单的委托与客户的关系?” 他问得极平静,口吻中透着一丝天荒地老的味道。 江慕水静心感受着那腕上的温度,隔着筋骨、血脉,男人灼热的体温和勃发紧绷的力量,在这轻轻一握中朝她透过来,她眩晕了一下,脑海里昨晚的那些旖旎浩荡而过。 “是。” 江慕水唇色微白,不知怎么吐出这个字的,吐完之后,又坚定地表明.心意一般再说了一次:“是。就是这样。” 那也难怪她冷漠。她不知好歹地不领情了。 殷千城顿了两秒,挺拔的身姿透出无限的成熟魅惑,定了定,他随即瞳孔收敛了所有锋芒,松开了她的手腕,微微站定后转身到浴室的洗手池前,伸手拧开了水龙头,洗漱。 “行。”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随意且漠然。 他默认且同意了。 江慕水整个软着身子出去的,不知道怎么逃离的浴室到了套房门前。 最终,因还是不敢下去,还是去叫了殷千城,护送她到了中餐厅的入口,江慕水从中餐厅穿过去到厨房重地,再到仓库通道,这才从酒店的一侧出了门去。 门外天蓝无比,夏末日光正盛,江慕水浑身粘腻不好受到极点,但她却像获得了些许压抑后的重生般,心里藏着极度苦涩的落寞与遗憾,舒畅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攥紧包带大步地朝前走去了。 *** 律所里面有她平日里放的一套休闲服,江慕水想了想,还是没有换。 律所里照旧忙碌,岑启凡从检察院那边回来就撞上了从律所门口出来的江慕水,一下子觉得眼皮跳的厉害,迎上去就堵了她的路:“慕水。” 江慕水原本急匆匆地想要回家,迎面撞上岑启凡,她也吓了一跳。 “师兄。” 岑启凡见她的脸色就觉得不大对,让人将包和卷宗带进律所,转头问她:“昨天那事儿进行的怎么样?我去了检察院就后悔了,想着叫你们两个女生去,实在太危险了,你怎么还是这身儿?昨天出什么事了?” 江慕水心绪烦乱,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他解释。 “昨天是有一点点不顺利,不过我应该还有机会补救,”江慕水捂着额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我昨晚跟晴晴遇到点事,跟她在一起,现在急着回家换衣服,剩下的事我回来再跟你汇报吧。” 岑启凡蹙紧了眉,但也只能点头答应:“行。” “那我走了,岑师兄。” 江慕水拎着包,朝马路边上跑去。 岑启凡想了想,掏出手机来,还是拨了一下殷千城项目负责人的电话去询问。 …… 陆家。 邹明月一早就脸色极度不好看,到楼下瞅了瞅厨房客厅餐厅都没人,院子里没人,她就爬上了楼去,径直敲江慕水他们书房和卧房的门。 陆远擎戴着老花镜出来,看着旋转楼梯上那场景,蹙眉道:“你一大早吵吵什么?昨晚不都看了,没人,你瞎敲什么。” “你少给我说话!你怎么知道什么情况!” 邹明月脸色阴沉得更厉害,砸了两下门没反应,她索性宁开门进去看,卧室里枕头床铺都整整齐齐的,隔开的两个书房里放着两个人常用的资料。 这两个人还真的是……彻夜未归!! 陆远擎脸色也不好看,一边坐下来吃早餐,一边不满地愤恨说着:“也不知道你纠结个什么,年轻小夫妻夜里一起出门住一晚,哪儿不对?年轻气盛,这不正好?谁整天吵吵嚷嚷着要抱孙子的?这两个人天天在家呆着多憋闷,出去不还有情调点?” “什么情调?”邹明月冷笑着从楼上走下来,“这两年了霖晟什么时候跟江慕水有情调过?!昨儿晚上就开始有情调?你不认识你儿子呀?!!” 陆远擎猛地噎住:“……” 手里的报纸攥得紧紧的。 的确,他是了解陆霖晟的性格,他对这桩婚姻的不满和对慕水的怨恨全写在脸上,这番说辞能欺骗得了他自己,可欺骗不了她邹明月! 邹明月恼恨地走下来,抓起手机继续拨打陆霖晟的电话,打不通!就继续打给江慕水! 这两个人还跟商量好似的,都不接电话!! 陆远擎恼火,却又懒得跟她计较,自顾自地吃饭,就放纵她继续这么胡闹! “啧!”邹明月看见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就来气,冷冷瞪他一眼,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开,拨了手机里隐藏着的另一个号码。 “嘟嘟嘟”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邹明月心里一颤! “喂?浅因。”她极力放低了声音。 陈浅因也惺忪中清醒了一些,看看号码,清了清喉咙道:“伯母。” “浅因啊,”邹明月低声问,“霖晟昨晚没回来,江慕水也没有,你老实告诉伯母,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陈浅因愣了愣,接着迅速反应了过来,邹明月的意思竟然是,江慕水也一夜未归!! 她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里面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陆霖晟正洗澡的高大身影显现在毛玻璃门上,陈浅因胸膛口噗通噗通猛地开始跳得极为剧烈,她舔了舔唇,大脑快速旋转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回答,一瞬间,她几乎就拎清了这其中的利弊关系。 江慕水一夜未归!!居然有这样劲爆的消息!! “伯母,”陈浅因靠在抱枕上,嗓音尽量显得虚弱且委屈,皱眉道,“这个……我不知道这话由我说出来好不好,就在昨天晚上,霖晟还因为我怀孕没及时告诉他的事跟我生气,我现在……我现在真的很多事不敢多嘴,我真的害怕他以为我挑拨离间,他会怪我竟然什么都往外讲……” “你多什么嘴啊?”邹明月有些焦急,“你肚子里怀着我的孙子,你做什么事多什么嘴不是为了霖晟好啊?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伯母,说出来伯母给你撑腰啊!!” 陈浅因手在薄毯上画着圈圈,轻轻吸气,判断着依照陆霖晟的洗澡习惯,他还有个七八分钟才能出来。 第十九章 我昨晚的确跟她在一起 陈浅因手在薄毯上画着圈圈,轻轻吸气,判断着依照陆霖晟的洗澡习惯,他还有个七八分钟才能出来。 “是这样……我们昨晚在西餐厅吃饭碰到了慕水,当然……当然,还有一个男的……” “伯母您别生气,那个男的,挺高挺帅的,看着跟慕水特别熟。” “他俩当然最后一起走了,不过也没什么,大概就是朋友关系吧,还拉了手。” “不,也或许是我没看清,伯母,”陈浅因苦笑起来,“孕妇的记性真的特别不好,您别考验我了,我不认识那个男的,江慕水一夜未归,大概也是在工作吧,您别多想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恰到好处地说完了。 浴室水声一停,陈浅因也低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轻轻挂了电话。 在陆霖晟擦干净了身体拉开玻璃门的时候,陈浅因轻轻滑入了毯子里,一副刚睡醒的惺忪睡美人的姿态出现在了他面前,揉着眼睛,甜美冲他一笑,朝他伸出了手来。 陆霖晟眼皮猛地一跳! 他这一整晚烦乱的心情,还是没能被这只柔软的手和明显的邀请所抚慰,他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上去,覆住她,拥着她在她额上、脸上、唇上细腻缠绵地吻着,蹙眉,从枕头下面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了一眼,上面根本没有江慕水的未接电话,妈妈的倒是有十几个。 “……”陆霖晟烦乱地吐出一口气,陈浅因好奇他在看什么,要扭头,陆霖晟将她的头捧住,饿狼一般地吻了上去,扯掉毯子,与她火热起来。 “霖晟,”陈浅因轻轻地惊呼一声,浑身发颤,感慨于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孩子……” 陆霖晟紧蹙着眉呼吸沉重地覆下去:“别怕我不做……我就想好好抱抱你……” 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女性娇躯,才能将心头的燥热烦乱全都压下去,即便压不下去,也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别老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该想的东西!! *** 陆霖晟在想江慕水。 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他跟自己解释,如果不是昨晚上殷千城那个男人猛地出现,他才绝对不会一整晚都想着江慕水这个女人!殷千城这个人以前给他的感觉和认知就非常不好,两个人几乎是针锋相对势不两立,江慕水认识他,还跟他在一起,这种认知对陆霖晟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 他攥了一晚上手机,恨到透顶,想给江慕水打个电话去质问她,却一直没拨出去。 从来从来,他不会主动打她电话的! 除了叫江慕水在家人面前给他打掩护,陆霖晟从不会主动跟她有半点联系! 陆霖晟开着车回了家。 刚刚下车,就听见里面有尖锐的吵闹声,他蹙眉,一边锁车一边朝里面望过去,那声音太熟悉了,妈妈邹明月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而另外一个声音柔弱平静却坚韧非常,那声音听起来像江慕水。 江慕水?! 她昨晚回来了?这个时候怎么在家?! 陆霖晟脚步顿了顿,冷眸紧缩了两下,还是踏着台阶走上去,听了两句之后,才推开了门。 “……你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跟霖晟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跟他一起回来,你骗鬼啊你!!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想上去!我们陆家一直冤枉你委屈你是吧?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想我能放你!!”婆婆邹明月怒火滔天地指着江慕水的鼻子痛骂着,泼辣程度可见一斑,急红了眼,将她紧逼在楼梯的拐角处。 江慕水这一身皱巴巴的没换洗的套装,就像是误打误撞亮出来给人抓的把柄,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着质疑与拷问的煎熬与凌迟,浑身像是被倾盆大雨淋过。 陆霖晟昨晚“也”一整晚没回来? 这一点江慕水想到了。但,想到是一回事。 从别人嘴里亲耳听到,心脏再次猛受重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慕水的手在身侧牢牢攥紧成拳,苍白的脸平静凝视着她,轻吸一口气道:“这是家不是监牢吧?我出门一趟应该不需要登记汇报,再设定回来的时间,跟我争论昨晚有没有跟陆霖晟在一起?这种真伪论命题,应该是反复强调说不是的那个先拿出证据吧!” 江慕水从来都是这样,讲话清幽平静,小声又不带恼意。但偏偏字字珠玑捶到对方心上,铿锵有力! 婆婆邹明月倏然瞪大了双眸,冷笑出声,脸上的皱纹都抽搐着大力拍打着手机,继续质问:“证据?你管我要证据?江慕水我敢说出来你敢听吗?!你真要我拿出你昨儿晚上跟人鬼混的证据是不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慕水身侧的拳头越攥越紧,嵌在掌心里尖锐的剧痛让她愈发清醒。 陆远擎向来对这种家庭混战毫无劝说的权威,蹙紧了冷眉背着手面对着这二人,沉声呵斥:“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这都吵得什么跟什么?明月你小心说话,你骂的这个是我们陆家的儿媳妇,不是外面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你当她不是呢!”邹明月恼火到恨不得跳脚起来戳上江慕水的额头,跟陈浅因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就更加笃定是江慕水犯戒出轨了,“这么些年我都忍了你了,一直没抓到你什么把柄,今天你当我是纸老虎好欺负的?江慕水我警告你……” “砰——!”的轻微一声门响,外面烤晒着的盛夏阳光洒进来,陆霖晟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从外面气场冷冽地回来,换了鞋,将钥匙冷冷扔在了鞋柜上面。 刚刚还在痛声警告江慕水的邹明月,声音被这动静打断,吃惊叫道:“霖晟?!” “嗯。” 陆霖晟冷冷应着,深眸扫了一边拐角楼梯口的江慕水,她身上的那身皱巴巴的小西装可强烈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哈!!”邹明月这下猛地幸灾乐祸地高声笑出声来,脸色阴森诡谲,果断跑上来抓过陆霖晟,抓他到江慕水面前。 说道,“这下我儿子回来了,当事人回来了!你总该没别的说辞敢拿来搪塞我了吧!!江慕水你说,你现在说,啊?你敢不敢,有没有脸再说一句你昨晚是跟霖晟在一起?你律所我早就打电话过去了根本没人!你少想着骗我!!” “霖晟你赶紧说,说出昨天晚上的真相来,戳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个措手不及!!” 邹明月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眸色晶亮逼人地紧盯着他,充满激动与迫切,“两年来我们都赶这个女人赶不成,她脸皮厚的简直像城墙!你说,说出来!撕烂她那副装得恶心透顶的嘴脸,叫她赶紧从我们陆家滚出去!” 陆远擎真的火了,瞪着猩红的眼睛沉声低吼:“明月!!” 邹明月被吼得愣了一下,却丝毫没当回事,冷笑一下盯着陆远擎道:“你别不相信,你这个蠢脑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你别再给我胡闹!” “谁胡闹?!”女人比男人的嗓音更拔高了一个八度。 从小到大都被泡在这种撕心裂肺的吵闹声中,陆霖晟听得头痛,紧蹙着眉沉声道:“行了!” 老两口,连同楼梯拐角处的江慕水,都被这满含不耐的冷冽一声,给震住了。 噤声,一秒,两秒…… 肃杀的氛围弥漫了整个客厅。 陆霖晟脑海中思绪万分复杂。 一面浮现出江慕水昨晚泪流满面又恨意十足的模样,一面又浮现出陈浅因轻抚着小腹万分珍惜的样子,手里的饮料瓶都险些被他捏变形了。 “我昨晚……真的是和她在一起!”陆霖晟冷凝着江慕水,幽幽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来! 这下,不光是陆氏夫妇,就连江慕水,也是满脸受了打击不敢相信的模样紧盯着他看!! 尤其邹明月。 她险些就以为自己刚刚打的那个电话是假的了,不,不可能是假的!那难道是陆霖晟故意在帮江慕水打掩护??! 邹明月憋红了脸,脱口而出:“霖晟你疯了吗?!你居然为这种女人求情!你戴绿帽子没戴够,你居然现在主动给你自己戴!!” “我说我是跟她在一起!”陆霖晟被戳到心底的最痛处,一把将塑料瓶捏烂,痛恨地一字一字紧咬出来,“其他的别问了!我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一下!” 邹明月呆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别动!!” 就在陆霖晟走到楼梯口,快跟江慕水碰面的时候,邹明月又大叫一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死死压抑着转过身来,幽冷说道:“你们俩,少跟我来这套,不承认是吧?那就说,你们昨晚一起是住在哪个地方?!一起开口一起说,说对了,我今天就不胡闹放过你们,要是说的不一样,江慕水,这笔烂账我陆家死也要给你记上一笔!!” 楼梯口处,陆霖晟挺拔的身躯紧绷,江慕水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茫然,两个人,都被邹明月这问题逼上了风口浪尖。 “你……”陆远擎虽说也觉得这事闹得太过了,但邹明月这话到底是没说错的! 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慕水那孩子会对他撒谎! “……”陆霖晟深吸一口气,脸色森冷,“妈……” “说吧,我数一二三,你俩一起给我开口说!”邹明月脸色阴森冰冷地沉着,开口说,“一、二……” 陆霖晟整个脊背都微微紧绷起来,江慕水脸色惨白地低下头去,这场景,像极了生死攸关的关口,她和陆霖晟,哪里能那么心有灵犀,说到同一个地方去?? 呵…… 第二十章 殷千城跟你做没做? 这是考验吧? 也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江慕水这一整个清晨都跌宕起伏的,神经都被折磨得虚弱透顶,心弦紧紧绷着,被灭顶的压力紧迫地拉成一条线,快断了。 刚刚,陆霖晟居然肯出口帮她,江慕水很震撼,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图。 这一关……她怕是真的要闯不过去了…… 大汗淋漓。 瞒不住了,天都要塌了。 纤长卷翘的睫毛沾染了湿热的水汽,江慕水眼睫簌簌颤抖着低垂下来,手轻轻抚着额头,思绪不知怎的就飘去了很远的地方,钻进灵魂深处,在一阵尖锐的刺痛恐惧中拷问着她,激得她浑身都在簌簌发抖…… “……三!!”邹明月斩钉截铁地冷着嗓音说出最后一个字! 陆霖晟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手紧紧攥着楼梯把手,恼火在紧蹙的眉宇间一触即发,他跟江慕水这样错开站着,男性尊严在承受着煎熬拷问,他索性就开了口: “在鸣山民宿……” “鸣山脚下的民宿……” 一男一女两个嗓音,带着虚弱的颤抖和沙哑的犹豫,却竟然,好死不死地撞在了一起!!陆霖晟攥着楼梯栏杆的手都颤了一下,本来跟江慕水面对面站着、却错开谁也不看谁一眼的眼神,此刻竟因震惊而猛地撞上了!! 一时间电光火石,刺啦刺啦的火花在四窜着。 江慕水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霖晟,没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夜,他居然记得!更重要的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景下!他竟然也一下子想到了那一晚!! 陆霖晟攥紧了拳头。 紧盯着她的眸光愈发阴鸷冷冽!! 他本来也就是碰碰运气,脑子里倏然闪过那个场景就开口了!没想到,江慕水这个女人……她竟然…… 明显两个人都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表情,邹明月尽管惊呆了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反应,陆远擎爆炸性的低吼声就彻底打断了她! “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陆远擎脸色猛地狰狞起来,感觉自己极度丢脸,恼火且不遗余力地训斥着邹明月,“孩子们说了在一起在一起你还这么不信!你瞧瞧你刚刚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啊?什么话!!我这陆家的门所幸还关着呢,这要是开着门,你想让多少人看我陆家的笑话!!” “我……” 邹明月急得脸憋得通红,却已不敢再大声地跟他对峙,只能据理力争。 “我是真有证据告诉你我没说谎!!她江慕水是个什么货色我早就知道,是你一直不相信!现在他们这幅模样都是你造成的,你有什么资格吼我!!” “你少给我诋毁慕水!嘴还这么硬!!” 后面老两口孩子吵,陆霖晟不耐烦地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冷冷看她一眼,压低声音沉声道:“你给我上来!” 刚刚宛若淋了一场大雨的江慕水,此刻额上脖子里全部都是盗出的虚汗。 江慕水脸色惨白地垂下头,感受着陆霖晟冷漠地绕开她上了楼,也攥紧了手,极力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握住栏杆,上楼去了。 …… 鸣山民宿。 大三的那年,学院组织到鸣山附近的杨梅坑玩。 那日天气极其不好,暴雨突降,山下道路被泥石流冲垮了一段,没办法坐当日的大巴下山只得留宿一夜。 鸣山脚下的几间民宿住的满满的,夜里暴雨停了以后小小的院子里满是他们学院的同学。 陆霖晟原本就不喜欢跟这些穷酸的同学到这些穷酸的地方来玩,不过他和陈浅因吵架冷战心情不好,被江慕水几句话一拉也就过来了。 那算是整整十年的光阴里,他和江慕水关系最好的一段时光,江慕水夜里来找他玩,洗完了澡,年轻的女孩子手手长腿长,清凉的吊带背心和短裤,散发着沐浴露的柠檬香,她跑去山下的小店买了两瓶加热过的甘蔗汁,递过一瓶给他。 她柔柔地说:“不要因为伤心就胡思乱想了,这个很甜,给你。” 陆霖晟一点不喜欢甜的,当晚,心却被她极其温柔的举动给甜化了。 他一股脑地说着他跟陈浅因之间的矛盾,吵架的原因,把他心里的恼火统统说了出来,江慕水不发表意见,只在旁边静静地听他说,一个字都不落。 那些解释,都是陆霖晟没办法说给陈浅因听的。 这个女孩子居然肯去懂。 陆霖晟禁不住吻了她。 那一晚,应当是被迷惑了,鬼使神差,她身上的香气又太诱人。后来就有人传,那一晚的桂花树下,陆霖晟紧紧搂着江慕水,将她全身抵在树上一直吻到面红耳赤。 回过神来时,陈浅因就站在他们身后,冷冷地看着。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跟着到鸣山来了。 可真好。 正撞上这一幕。 倒真是精彩啊!! 陆霖晟那时多心高气傲,一时心急,为了让心爱的女孩不误解,猛地冷着脸推开了还在迷蒙中的江慕水,“啪!”得一个狠戾的巴掌甩到她脸上,让她嗡嗡地失聪了半天都捂着火辣辣的脸没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子里清冷的树下只剩下她一个人,陆霖晟追着陈浅因跑了。 可那到底是她的初吻。 江慕水捂着火辣辣的脸,疼出了满眸的眼泪来。 不知道这一晚,她是该记得那个甜蜜火热的吻,还是这狠狠的,打碎了她所有尊严的一巴掌! …… 陆霖晟推开门,“砰!”得一声相当不留情,他脸色也阴鸷冷寒到了极点。 江慕水听着那声音,颤抖着肩膀瑟缩了一下。 但,她没理会。 江慕水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瓣,纤细的身子从他侧面挤过去,到柜子的一个小角落,拿出了自己的一套叠着的套装来。 她想要去洗个澡换上。 陆霖晟却冷眼凝着她的动作,嘲讽般冷哼了一声! 江慕水轻不可见地一颤,走过去,纤长卷翘的睫毛低垂着,见他堵着浴室门,轻声开口说:“让一下。我进去洗澡换衣服马上出来。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陆霖晟心头的怒火已经濒临沸腾,她却还这般丝毫没反应的模样,简直让他更恼火!! “昨晚做得那么激烈?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陆霖晟眸色阴鸷地上下扫她一眼,不客气地嘲讽道,“我记得他殷千城殷家还没那么快破产呢,连套给你的衣服都买不起?搞完了你直接再叫你穿这身出来?寒酸不寒酸?!” 江慕水一直知道陆霖晟说话狠毒,却不曾想狠毒到这样的地步。她脸上火辣辣的,想着她到底此刻还算是他的老婆吧?有这样用恶毒的语言去猜测攻击、甚至意淫自己老婆的吗?!! 她脸色惨白,凉薄的眼神看了陆霖晟一眼,就要进去。 陆霖晟却猛地拦截住了她,搂着她的腰将她很不留情地捞出来!冷厉地凝视着她,接着猛然伸手扣紧了她的下巴!! “别给我装聋作哑,江慕水,我在楼下没拆穿你是怕损了我自己的面子!你彻夜不归跟殷千城在一起真当我不会质问?我说过吗你胆敢婚内出轨就给我试试!!”他暴戾的警告声响在耳畔,唇贴得那样近,喷洒出的热气险些灼伤了她。 江慕水白嫩的下颚被卡得很痛,想挣扎,扒住他的手,却一点挣扎不开。 更痛了! 他力气好大!险些逼出了她的眼泪来!! 江慕水死死掰着他的手,纤眉紧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让自己脸上多了更深的两个指印。 她浑身簌簌地细微剧颤着,死灰般的水眸深深凝他一眼,干涩沙哑地轻启唇瓣:“……你能放开一下吗?我就算是做了,法制社会,你想掐死我也是不可能。家暴吗?陆霖晟你应该不会这么低俗没品。” 家暴? 如果她不说他还没想起,还真的是想家暴来着!就是她还不清楚是哪种“暴”?!! 陆霖晟森冷的寒眸中有暴风在席卷,墨色.欲滴,想要对她心软好好说话,可偏偏,她江慕水眸子清亮如星,虚弱但底气十足,眼神平静得像一汪碧绿湖泊。 陆霖晟死死地掐紧她的下颚,发狠道:“你真当我拿你没有办法?!” “这两年你拿绑架那件事恶心我也就够了,现今还闹夜不归宿这一出!!”他的手狠狠擦过她下颚弧线,指腹过处一片紫红,“我是不会家暴那些野蛮粗俗的手段,冷暴力你也不怕是吧?” “那你猜殷千城知不知道你两年前做的那些龌龊事?”陆霖晟冷眸里闪过一丝尖锐的寒芒,“铭城的那些观众看完戏都忘了是吧?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一下?!我说过你敢出轨我就得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江慕水你全忘干净了是不是?!” 陆霖晟咆哮痛骂的时候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样幽幽跟你说话的时候。 因为,他的威胁都是真的! 江慕水一愣,接着几乎浑身都瞬间簌簌颤抖起来,脸色苍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呼吸都要窒在喉咙里!!她的手指虚弱地扒着他的手腕,嘴唇像濒死的鱼,在一张一翕。 说不出话。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陆霖晟禁不住狰狞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是吧?那就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殷千城跟你到底做没做?!别想再让我问第三次!!” 眼前的人仿佛并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从地狱里窜出来的魔鬼。 江慕水瞪大了眼睛,让陆霖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眼底那些雾气是怎么冒上来,一点点充盈整个眼眶,大颗凝重的眼泪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掉下来,正掉在他手上,烫得惊人。 陆霖晟被烫得手都颤了一下,力道猛地松懈! 第二十一章 可是陆霖晟,我爱你 不记得有多久没见江慕水哭过了,以前没有,婚后也未曾有过! 这女人向来坚强得可怕,就算哭也只会躲起来不会叫任何人看见!可她此刻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眼底死灰般的绝望竟扯得他胸口刺痛发闷!! “江慕水你少给我装!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给我说话!”陆霖晟狠下心来继续咆哮着,一丁点儿没因她的过激反应而心软半分。 “……”江慕水呛过了那一口酸痛的空气,这才察觉到自己原来哭了,还是当着他的面。 她胸口绞痛到连吸气都是痛的,鼻酸上涌,她虚弱地垂下眼睫毛软软地求饶般说着,“好我说……”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昨晚跟殷千城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 她声音是哽咽的,强忍都没有强忍住,说完还朝他苦笑了一下。 “你说对了我是在害怕……我最害怕你说的那件事再来一次……殷千城不碰我大概是因为看不上我吧……我现在告诉你了,你满意了吗?” 可以……放过她了吗? 陆霖晟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蓦地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江慕水从不撒谎所以她说的是真的,那一瞬间,自己紧绷的胸口猛地一松,疼痛四散开来,他也不知是为什么! 但眼前江慕水这幅落魄委屈的样子,却叫他不忍看! 陆霖晟居高临下,掐紧她下颚的手这才松开。 江慕水缓过一口气来,双手捂住下巴和喉咙,蹲在地上咳嗽得惊天动地,还干呕了两下,拿出来的衣服也掉在一边。 陆霖晟虽然不怎么绅士但平时也甚少欺负女人,江慕水这幅姿态,叫得看得太不爽!! “行了,你要早这么说,我也懒得逼问你那么多!”他冷冷地扯开领口躁郁地跟她说着,满脸嫌弃又复杂的情绪。 “没有就好,江慕水,那个殷千城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没必要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你最好离所有男人都远远的,没人喜欢招惹上你!懂了吗?!” 这般刺痛,在新婚初期的时候就屡屡发生。 没想到会持续到现在。 干呕不出东西,江慕水眼眶通红地跪起身,巴掌大的脸上下巴一片青紫淤痕,她抓起那几件衣服来,迅速地起身打开浴室的门,进去便又迅速将门关上了。 外面不知什么动静,江慕水坐在马桶盖子上,手抖着将衣服放在旁边,双手轻轻捂住脸,然后嘴角慢慢不受控制地下拉,无声地涌出了眼泪来。 眼泪都浸透了指缝,她肩膀如枯叶般簌簌颤抖到不成样子。 她是真没想到。 她以为两年前那件事,哪怕陆霖晟再嫌弃,再传统大男子主义嫌弃她脏,他站在一个丈夫的角度,都不会掐着她最痛的那个点来威胁她的。 即便不爱,也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的……对吧? 可他到底是有多厌恶和怨恨自己,才说得出那种话? 他不曾保护她,非但不保护,还掐着她的痛点来叫她帮忙维护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与面子。 江慕水知道,他不是吃醋。 他就只是在警告她不要再丢脸。 可是霖晟。陆霖晟。 江慕水在心里跟自己说—— 我爱你。 江慕水依稀记得大三的那一天,鸣山民宿。 暴雨过后要下山,陆霖晟一直紧紧抓着陈浅因的手跟她十指相扣,临走前,同学疯狂地找遍了民宿前后都找不到江慕水的影子,跑来问陆霖晟:“慕水呢?昨儿晚上之后就再没见到过她,电话也联系不上,现在大家都要走了,找不到她可怎么办?!” 陈浅因冷着个脸,恨恨抽回自己的手,抱着肩在那儿发小脾气。 陆霖晟转身紧紧抱住她的肩,紧蹙的英眉间满是复杂的厌烦:“她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不爱留下来就滚蛋!” 同学紧紧抓着手机,含恨看着陆霖晟。 搜寻无果,一群人只能先行下山。 后来在学校里,江慕水再遇陈浅因,陈浅因在一群同学的簇拥下,仗着舆论的阵仗逼迫她道歉,硬要她承认是她先主动勾引的陆霖晟! 江慕水性子虽然有点柔弱,但内心却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坚韧,她确定自己没做的事情,任谁也别想逼她承认。 结果一抬头,江慕水就看到了教学楼的三楼,陆霖晟面色尴尬为难地正站在那里,蹙眉看她,像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导致他跟陈浅因再生嫌隙! 心头,闪过一丝酸涩的不忍。 江慕水许久才苍白着脸低下头来,看着对面趾高气扬的陈浅因,掐紧掌心,气若游丝地说:“对不起。是我勾引了他。是我品行不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哗然的声音,炸开在人堆里面。 所有人看她江慕水的眼光都变了。 鄙夷、厌恶、不屑。 铺天盖地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陆霖晟死死盯着那扇关上的浴室门,想知道江慕水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怎么一丝动静都没有?! 但他贴过去,却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大概轮廓,里面依旧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但不该是这样的。 依照江慕水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服软。认输。求饶。 这绝对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江慕水却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干了。 “……”陆霖晟脸色寒冽地在浴室门前徘徊许久,终于停下来,冷眸凝一眼里面,沉声跟她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浅因那边我会先想办法安顿好,你最好也老实一点最近不要去找她的麻烦!” “我爸那边你也不要多嘴,否则,一边是他的亲儿子亲孙子,一边是你,你仔细想想他即便平时再宠你最后会向着谁!江慕水,你拎拎清!” 这样警告完,好像就再也没别的事了。 对吧? 可他为什么还是舍不得走开?? “……”陆霖晟恼火于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抬起拳头想砸两下门,却最终硬生生忍住了!转身走开。 江慕水再次出来的时候,楼下的吵闹声也已经结束了,卧房里陆霖晟在打生意上的电话。 她洗澡换洗了衣服,然后去书房拿了自己的电脑和卷宗资料,从一侧转身下楼。 脑海里,嗡嗡响着他刚才的话—— “别再去找浅因的麻烦,否则一边是他的亲孙子亲儿子,一边是你,你看我爸再宠你最后会向着谁!!” 陆霖晟说错了。 她江慕水从来都不是上天的宠儿,从来不是。 而这个世界,能偏心向她的那些人,早就全部都死绝了。 *** 简晴苦着脸:“这可怎么整?那帮农民工脑子跟肠子似的,一根筋啊!你给他们看到你跟殷总进酒店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啊!他们不会再相信你了!” “慕水你听我的,你别再去,万一到时候你真被他们识破,他们可是天天搬砖扛水泥的人啊,你哪里可能活着出来啊?!” 江慕水坐在星巴克的沙发里,搜索着上午发生的新闻,见没有这件,心里踏实了不少,可简晴一直晃着她的手腕,晃得差点碰倒她的咖啡杯。 江慕水回了回神,伸手握住了简晴的手:“你别晃我,等一下我解释给你听。”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都说他们早上差点连你的门都砸了吗?你不害怕呀?!”简晴眉心紧蹙成个川字,小脸上写满恐惧。 江慕水胸口轻轻起伏了一下,舔舔唇,说道:“当然害怕呀。” 那表情有些俏皮,看得简晴一愣。 江慕水双手合十搓了搓掌心,将电脑推给她看,说道:“但你看现在,媒体方面很平静,我一个小律师没人知道,但殷千城——他是殷家召回国继承家业的新贵啊,他就是一块苍蝇围着的肉,谁不想叮?早上闹那么大动静,最后一个字报道都没有,说明是假的。” 江慕水点了两下鼠标,笃定轻声说:“没证据,酒店怕殷千城告他们管理不善,还会帮他压那些记者,就这么简单。” 说完这些,江慕水胸口其实还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 她其实也不敢确定。不心安。 简晴蹙眉仔细拿过电脑看了看,心虚烦乱:“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农民工回去肯定会互相传啊,宁可信其有!谣言不用坐实,种在人心里就是祸根了,你不懂啊?” 江慕水当然懂。 垮下一张小脸,江慕水苦笑一下说:“懂呀。可晴晴,这是我接的案子,我还得完成。” “此路不通通别路,”简晴给她支招,“要不你帮殷总打官司,你打官司那么厉害,肯定能赢!” 江慕水摇了摇头,纤小的身影靠回沙发中去:“……他不可以打官司。” 她口吻轻柔且坚定。 简晴凝视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变了味。 “慕水,你跟殷总真的在一个房间里一夜,什么都没干?”她疑惑地问 江慕水眼皮一跳! 脸上不知怎么火辣辣的,喉咙口涌上酸涩来,江慕水强忍着摇摇头:“没有。我病了,高烧烧得有些糊涂,你看,我现在还在吃药!” 桌上,果然摆着两瓶消炎和清热的药。 第二十二章 殷千城抽回了自己的视线 简晴重点才不是这个!她不甘心地继续逼问:“那殷总为什么带你去酒店啊?我、我的意思是说……你病了,没意识,但他有啊!他不送你回家,反而带你去那种地方……” “晴晴……” 江慕水蹙眉无奈地打断她,神情尴尬到了极点,水眸直直盯着电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吐出一句:“这也不是我能决定,我们,谈工作吧?!” 简晴也知道自己有点八卦了,她也不肯说,她只能闭嘴。 只有继续谈工作! 又谈了一会方案的可行性,简晴觉得这实在太危险了,她本来是被江慕水叫去帮忙的,现在越帮越忙,她现在觉得江慕水这么拼下去就会身陷险境了! “慕水你这里粉好像没有涂匀,”简晴一边听着她讲,一边看她的侧脸,忍不住伸手去帮她擦粉,“这儿,怎么跟脸上色调不一样?” 江慕水猛地被她碰到痛处,瑟缩了一下,那是下巴弧线的那个地方,里面是有些明显的五指印痕!! “这什么?”简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猛地上前,蹙眉要擦干净她的粉,“你这儿怎么是红的?给我看看……” 江慕水反应很激烈! 一下子从小沙发上跳开来,戒备地看着她! 简晴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恍然明白过来瞪着她:“……他家暴你?慕水,你老公家暴你!!” 她第一次联想到的就是这个,毕竟昨晚的事那么劲爆,一个已婚妇女彻夜不归,又不是出差,她老公肯定会暴怒,更何况是陆霖晟那种性格!! “不是。” 江慕水快速否定着,又退了一步。 “你别小题大做。家暴那种伤,你觉得擦粉就遮得住?那是什么化妆品啊?!”吸一口气,她轻声说道。 江慕水抹了抹还在疼的下巴,蹙眉尴尬地说,“都是女人,我不就是粉没擦匀,简晴你直肠子啊!就不知道委婉一点说,这样好丢人你知不知道?” 简晴被她这几句话一说就忽悠的转移了注意力,这才发现,她这么一叫嚷,四周客人的目光都朝她们扫了过来。 “我就是有点……有点一惊一乍……”简晴立刻有些愧疚地说着,“好啦好啦,你继续说,不过我还是不同意你还要去,计划得随着变化来啊,不然你打个电话给殷总?看他怎么说!” 好歹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凑一起犯下的事,殷千城总不会叫江慕水独自处理! 江慕水心里“咯噔”一下! 将手里的纸巾团成团,坐下来,轻声说:“不了。我先去试试,要真不行,再谈别的。” “你脑子里有钢筋啊!这么拗!!”简晴都急了,蹙眉看着她,“慕水,你不要朝女强人的方向活。真的,我现在结婚了,知道身边有个男人我几乎什么事都先问过他,压力会小很多。女人没必要一定什么事自己拿主意的,你听我的好不好?” 自己不拿主意,谁还会管她? 江慕水在心里酸酸地想着,装作没听到,自顾自浏览着网页,待一会朝她灿烂一笑,说:“好吧,我过一会再打,现在先处理些别的事!你呢?还有没有时间在这儿陪我?那些人给你打电话没有?” “当然打了。”简晴见她听劝,也放心了一些,掏出手机来发愁,“他们真疯狂啊,一早五六点给我打电话,还好我聪明,我一口否认了!我说,不可能!江慕水是我朋友,她早就结婚了,她婚姻和谐美满,怎么可能去跟别的男人开房?胡扯!” 江慕水听她这一席话,平稳的呼吸都出现了一丝丝紊乱。 清澈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茫然与荒凉,尽又迅速隐去了。 “他们拍照片没有?” “没。天色那么暗不可能拍照吧。有的话他们早传给我看质问我了!” 那就好。 简晴抓着手机跳了起来:“慕水,我老公打电话给我!” 她的手机正在响。 江慕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催你回去呢吧,好了你走吧,这里能自己应付,如果需要帮忙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啊好啊!”简晴爽快地答应,接着就赶紧拎起了包,打个招呼就转身走出咖啡厅,声音顿时变得娇嗲温柔,朝江慕水笑着摆摆手,推门出去了。 江慕水在座位上呆愣了一会。 半晌,她回神,继续在电脑上敲击,捧过已经凉了的咖啡,一口口坚定地喝完。 盛夏烈日炎炎。 空调充斥的咖啡厅里,冰冷如山洞一般。 …… “殷总,殷总?”坐在对面戴着厚瓶底眼镜的财务经理,唤了对面的男人好几声。 楼下的星巴克处在几个小资情调的咖啡厅中间,有些寥落了,优点便是人相对少些,要谈事情,自然到僻静的角落里谈。 殷千城所处的这个角落有些太隐秘,所以那边的江慕水并没有察觉到。 将视线从那个小女人身上抽回来,殷千城握了握咖啡杯的把手,端起喝了一口,沉声道:“你继续。” 耳边还在响着那枯燥刻板的报告声,思绪却已经飘出了很远。 殷千城想起今天早上在酒店里她对自己说的话,冷眉微蹙,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习惯性地叩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 毕竟。 这就是她想要的。 *** 律所。 岑启凡听闻了一个惊骇的小道消息后,就一直眉头紧锁,直到江慕水推门进到律所里面,才眉心一跳,上前拦她:“慕水……” “你等一下,我没时间——”江慕水双手展开轻轻往外推,说,“岑师兄,我有急事,另有工作的话你回来再找我。” 岑启凡摇摇头无奈地看她走向自己办公室:“你怎么忙得跟国家主席似的……” 江慕水换了身乖巧的休闲装,再把自己的银行卡掏出来放进包包,这才出来。 “你昨晚是在哪儿住的?”岑启凡眼看着她擦肩而过,不禁幽幽问了一句。 江慕水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 背对着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是今天早上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华盛酒店那边的,因为跟你有关我才多一句嘴……”岑启凡解释,明显对她有过分的关心。 江慕水则觉得,这事儿如果不终止的话,她这个槛是要过不去了。 推了推鼻梁上做戏用的黑框眼镜,江慕水转身,眉目清朗秀丽,美得惊人,就是脸色冷冽,说:“这事儿就这么结束吧?这是我自己的事,别再问了。” 岑启凡瞬间被噎住,脸色紧绷,不知该说什么。 江慕水顺了顺肩带:“以后都不要再问我这件事,不要瞎传,也不要猜测,你知道我的性格——什么都不会发生。” 话说到这里,岑启凡也就懂了。 江慕水一向坚决。 她坚定了的事,碰的头破血流也会坚持到最后,她说绝无可能,那就真的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岑启凡眸色一个黯淡,接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朝她点点头,做了个姿势算是放行,瞥见她拿的东西,多嘴问了一句:“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拿银行卡做什么?” 江慕水垂眸,推了推鼻梁上乖巧斯文的眼镜,美眸绽放出琉璃般的华美光彩来,浅笑夺目:“我去日行一善。看看我今天会不会绝处逢生吧!” 言罢,她退后一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律所。 她没打殷千城的电话听他的建议。 她执意——要照自己最初的想法完成计划!! *** 康复中医院。 江慕水走到住院部,看了一眼反光玻璃镜中的自己,这温婉又干练的打扮的确比黑色职业装的虚伪意味少一些,她戴好眼镜,往上寻去了。 那个意外从高架上跌落下来的工人,住在五楼,最末尾的那间病房。 这个工人说倒霉也真的倒霉,夜里代驾晚上还上工,结果疲劳过度从高架上跌落下来。说幸运又幸运,他腹部整个被铁管穿透,却又奇迹般地没伤及任何致命器官地活了下来! 江慕水往楼上走去,迎面就看到了几个发愁的工人。 那些农民工,从脸到脚都是脏兮兮的,一看到她的身影,恼怒和愤恨的火苗一下在眼睛里窜起来,手攥紧成拳,似乎即便江慕水不走上前去,他们也要去找她算账似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病房外传到病房内,一下子涌出来了将近十个工人! 江慕水背上都被吓出的汗水浸透,却极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微微蹙着眉代表着她的关心,一路快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林叔叔!” 她快步走向就近的那个工人,亲切叫了一声,接着蹙眉看向病房:“今天情况怎么样了?脱离危险没有?护士怎么说?” 姓林的工人憋红了老脸,猛地一把掀开她的肩膀,指着她的鼻子嘶哑着嗓子痛骂起来:“你少给我在这装腔作势!!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律师,我就知道靠不住,你跟那个资本家是一伙的!今天早上没把你们这对烂货揪出来是我们没本事,你居然还敢过来!你不怕哥几个揍死你这个骚货小娘们!!” 唾沫横飞地痛骂完,林工挽起袖子就猩红着眼睛要冲上来! 江慕水被那油漆味和灰尘味呛得险些厥过去,她极力维持着镇定,额上沁出细密的薄汗来,拧着秀气的眉,委屈道:“你们都在说什么?林叔叔,第一天见您我就说了,骂人和情绪激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都说了我们律所派我免费为您们解决难题,你们现在攻击我算什么意思?什么烂货?我送上门来不是给你们羞辱的?!” 第二十三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 林工闻言,怒火冲顶,挥舞着拳头就上前:“我替邱子弄死你这个小娘们!!” 其他的工人忙冲出来,架着他的胳膊拖着他的腿将他死死拦住,江慕水也吓得急忙往后跳!她的头发还是被弄乱了一些,黑框眼镜也被意外碰掉在了地上!! 她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几乎狂跳到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老林你别激动!” “好歹是个小姑娘,你让她滚就是,弄死她脏了咱们的手!” “对!别动手别动手!老林停!” 江慕水稳下心神,矮身捡起了眼镜,重新戴上,这下看他们的眼神冷飕飕的,变得有些苍凉。 “那天跟您们讲了那么多,我还以为讲透彻了,”江慕水面色苍白地轻声说着,“原来没有。你们那么喜欢听信谣言,听信别人的说辞,那一开始看到邱叔叔摔下高楼还被钢管穿透的时候你们干嘛救?不也有人说明显没救了吗?” “这家医院,没提前交住院费哪个能提前住进来,你们打听过吗?医院用药都有水分,逮着大头就往死里坑,可这段时间你们拿着药品跑遍整个铭城的医院问,问出什么问题来了吗?也没有!” “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就被骂了,简晴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现在看来是真的。” 江慕水点点头,心灰意冷地后退,扶着墙要转身。 一个护士小跑过来,跑到江慕水身边,气喘吁吁地道:“江小姐是不是?您刚刚交的费用忘记拿收据了,经了我们的手我们不能负责,您得亲自签名才行……” 江慕水愣了愣,这才挺直了脊背,“哦”了一声,拿过护士递的笔来签字。 “你……你……”林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脸色依旧憋得通红。 护士抬头冷冷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你?你们这些工人真是奇葩,住院的时候我们就说了不让欠钱住,是人家殷氏那边开口担保你们先住进来;进来后一分钱没交过,还硬强迫着医生给开了一堆补药,蛇精病啊?给钱了吗?唯一交的一点钱还是这位江小姐交过来的,两万呢!虽然对你们这种状况来说杯水车薪,但人家伸出援手交了啊!你们指着谁的鼻子骂呢?还有没有良心啊?” 江慕水觉得她说得稍微有一点点过了,抬眸瞥她一眼,把笔递过去:“给。” “我是律师,殷氏那边跟他们的矛盾还没解决,他们患得患失是正常的,你也不要说的太难听了。” 护士小姐则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瞪他们一眼拿着签字单又跑走了。 “姓江的你别想再忽悠我们!”林工旁边一个精瘦的工人开了口,戒备愤恨地盯着她,“你以为两万块钱就能息事?没那么容易!我们早就知道你和那个姓殷的是一伙的了,你们没安好心!这官司我们打定了!你们等着上法庭吧!!” “住院的钱都没有,打官司有钱?”江慕水凉凉地瞥他一眼,歪歪头退后一步,“好啊,那我走了,你们看到时候打官司会不会连累到我吧!” 她扭头就走。 林工这下微微有些反应过来了,察觉这事不对,她凭什么给他们交那两万块钱啊!! “你等等!”他粗着嗓子喊道。 江慕水脚步一个停滞。 林工粗喘了几下稳住了情绪,依旧红着眼,盯着她说:“我是没见,可昨晚上几个小的说,在华盛酒店那边看见你跟那个殷家的继承人在一起,说得可肯定了铁板钉钉似的,你说有没有这回事?说清楚了!” 江慕水后背窜上一股冷气来。 她僵了一会,接着什么都没说,翻出自己包里的一个东西,走到他们面前展开来。 那东西红艳艳的,一个小本子。 是她的结婚证。 “可能你们看着我还小,可是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两年了。你们觉得我一个小律师没本事是吧?就可以随便污蔑我?你们搞清楚我老公到底是什么人,他可是陆家独生子,要脸有脸,要钱有钱,你们编瞎话也编个像样点的,我这种条件,还需要跑去外面找人给自己添麻烦?!”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震惊地捧着那张结婚证看,还真有人认识陆霖晟那张脸和那个名字的!! 江慕水给他们看了一会就猛地抽回了手,白净的脸上她眼眶都微微红了。 “律师这个行当也就是符合我专业,能当一份工作干,否则我要甩手不干在家享清福,你们觉得很难吗?” “这也就是我们律所投资人硬要我来接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否则谁来?我没见过你们这么难搞这么不讲理的,浪费那么多口舌最后反而还让我自己还引火烧身,我还做这个干什么?!” 江慕水红着眼低下头,将结婚证小心放回自己包里面,看他们一眼:“林叔叔,那两万块算我自己给你们的,收着吧,我不缺。但官司的事情我就爱莫能助了,你们要打,那去打吧,找别人也行,我可是要先走了。” 说完,她红着眼看了一眼那位受伤工人的病房,转身走开。 江慕水,你赢了。 这一仗你绝对已经赢了,没跑! 江慕水手都发颤着转身走出几十米远的时候,终于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结束,林工那声沉痛又哀怨的“小江!!”,穿透空气,由远及近地传入了她耳膜里来! 江慕水飘忽在空中混乱跳动的心脏,猛地一沉,终于平稳地落下来了!! *** 赢了。 江慕水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整个人猛地像是被抽空了,她浑身盗着虚汗,身子一软,猛地走到门前石像前面,手扶住了石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刚刚真的吓死她了。 单枪匹马地闯这种地方,对方全部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 她这可真是绝处逢生啊!!奇迹出现啊!! 昨晚被人看到她和殷千城进酒店,这点她死都没想到,还以为这案子就黄了呢!可现在…… 江慕水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热。 林工刚刚挥着拳头要砸下来的时候,江慕水还以为自己要去了半条命了呢。 “……”江慕水禁不住哭哭笑笑的,抹掉脸上那眼眶一酸沁出的那点湿润,抹完要走,却乍然看见迎面一道光影,修长挺拔,站在那里正跟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讨论着什么。 沐乔乔曾经说的话突然又炸进江慕水脑海里,她说,最干净性感的男人往往就是这样,一眼,就攫获你所有的意念与呼吸,惊鸿一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 殷千城蓝墨色西装加身,一手扶着栏杆,偏过头跟医生说话。 话说完之后,他冷峻的眸朝这边扫过来,像是察觉到有人看他似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江慕水身上。 江慕水瞬间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动都没动。 手脚一概没了力气,想逃却不能逃地,呆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他抬脚朝这边走过来。 到她面前,殷千城站定,冷声开口问:“解决完了?” 他口气相当不善,冷冽中透着严厉的责备一样。 就这一丝丝冷,瞬间将江慕水打回了原形!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没明白过来这男人今天脾气怎么这样不好,尴尬又磕绊地说:“我来医院是有事……没、没想到会碰到您……” 她没想到。 殷千城却算计得最是精准。 他冷峻的眉从一开始碰到就紧蹙着,这下没来得及说话,住院部大门就猛地打开,一群医生护士推着个担架呼啦一下走出来。 殷千城眉一蹙,伸出手就揽过挡路的江慕水,将她带到了石像和青柏间的空地上来。 护她在怀,让推着担架的医生护士家属们浩浩荡荡地过去。 不过半日未见,这男人新换了一套衣服就让江慕水觉得如隔三秋了一样,感觉全然有些不同。 这还没怎么呢,江慕水便又置身于他宽阔健硕的怀抱中,这胸膛她昨晚靠着睡了整整三个小时呢。 夏日炎热,江慕水闭眼就感觉浑身的汗水在他抱自己三秒钟后,全都渗出来了。 好在,等人走了之后,殷千城便缓缓放开了她,依旧冷厉无情的深眸,垂下看了她一眼,脾气看起来依旧坏到了极点。 江慕水低着头,小巧鼻尖渗出的汗晶莹剔透,有些尴尬:“殷先生……” “你在医院我知道。” 殷千城冷声打断她,缓声开口:“这边我的人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有什么动静我不会不知道。” “住院费一直在账上,并不需要你操心那么多。但,这些人戒备心太强,我派去谈判的个个都被打回来我才晾着他们没管,你敢找到这里来?” 殷千城之前派去的人至少都是男的,无论怎么跟那帮人立字据保证,那帮人戒心都强到极点,也不知殷家那帮老狐狸是怎么找人煽动他们的,这帮人顽固不化。 得知江慕水来医院的消息,他几乎是放下手里的事情马上赶了过来。 且不说她知不知天高地厚,他殷千城从没有叫一个女人去为他只身犯险的习惯。 第二十四章 搂住我的腰 江慕水这才恍惚听懂了,他是责怪她贸然行事了。 脸别过去,红白相间的脸色看起来煞是精彩好看,江慕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舔舔唇,轻声说:“这是我的办事习惯。你拿钱,我办事,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办的,我把结果完成好给你就行了。不是吗?” 殷千城瞧着她这幅有理有据的样子,就火气四窜。 “完成好?” 他压下了火气,脸在阴影里显得愈发冷峻立体,英俊迷人,放慢了语调问她:“今天如果被人打出来,你准备拿什么结果给我?” 江慕水赌气,一点儿不想拿正眼看他,低头看自己的鞋:“那我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呢?”他蹙眉继续逼问,不紧不慢。 “总有办法的!”江慕水也有点火了,脸被太阳晒出些红晕,仰头瞪他的模样很是可爱,“殷千城,假设并没有什么意义吧?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是拿准了才去干的呢?昨晚他们没拍照片,也没上新闻,这就证明完全可以澄清我们之间没事,是他们看错了!我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来的!!” 殷千城定定地凝视着她,一瞬间,险些要被她气笑了。 “江慕水,”他冷笑着冷嘲热讽,“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有勇有谋的?” 一点不承认自己有错,反而还这么理直气壮,殷千城算是见识了。 江慕水气得跺脚:“我没觉得自己有勇有谋,是你总觉得我胡闹乱来!你说这里你盯着是吧?那你看见那帮人的脸色了吧?你看见最后的结果了吧?你知道了最终结果你还在怪我?!事实都证明我是对的,你干嘛还揪着我不放?!” 这小女人气到跳脚,在自己面前炸毛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殷千城胸腔里的怒火像是慢慢被吹大的气球,越来越大,到极致之后猛地爆炸开来,闪耀的碎片里片片都倒映着她鼓着脸瞪眼朝他发火的画面。 他当真被她气笑了。 殷千城被她气得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嘴角扯开淡笑,最后回转过身来,手禁不住抬起拍拍她的后脑,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江慕水,你还真是奇货可居,骂你倒是显得我不对了!” 他口吻中还裹挟着怒火,深眸中却藏着几分隐忍纵容,冲淡了江慕水的怒火和恐惧。 他的手很烫,隔着头发都能烫到她的脸。 江慕水的怒火在这心弦激荡之下溃散尽了,眼神别开来,舔舔唇道:“……我知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活是我接的,方案是我定的,我有职业操守我就得这么完成。” 倒是倔。 性子倔得一般人拗不过来她。 殷千城微微屏息,眸色重回冷峻,这姿势叫他察觉了些许不对劲,像昨晚一样,他只要轻轻俯首就能衔住她的唇瓣,放在唇间好好品尝。 这地方也很很隐秘,石像和青柏之间,斑驳的阳光透过叶子缝隙洒下来,燥热的温度、幽谧的氛围,都刚刚好。 江慕水也察觉到了,他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刺进鼻端,她不禁睫毛微颤地低下头,极力压抑着火烧般的脸红,小声说:“能放过我了吧?有错你也得好好说。” 殷千城动作却只僵在那里,动也没动。 他在极力克制着那股冲动,手松开,冷冷勾了一下唇,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年轻……” 他什么意思? 江慕水好像有点懂,但不全懂,嘟着嘴不甘心地仰头,盯着他质问:“什么年轻?我也算有点资历的律师了,我处理过很多案件都很有经验!” 殷千城却丝毫不再在意她说什么了。 “我欣赏你的大胆,”他淡漠地说了一句,住院部楼前又有一堆人涌出来,他手轻轻扣住她的肩膀控着她往里一些,“但也是在某种层面上来说是这样,成熟了你就会懂了,棘手的问题,有时候能避还是要避开一些。” 江慕水听不出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 她只觉得丧气。 明明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行事果决又判断准确,怎的每次到了殷千城面前,她就总信念不坚定地自乱阵脚?! 江慕水每次面子里子都输个透,被驳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殷千城垂眸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脸上多出的那个东西。 修长好看的手指,骨节分明的,在江慕水眼前轻轻一晃,江慕水就觉得黑框眼镜被捉住了,她呼吸一紧,忙用手去护。 好在殷千城只是碰了碰,接着磁性低沉的声音问:“戴这个做什么?” 她的眼睛生的那么好看,戴个眼镜会挡住她那些璀璨的光彩的。 江慕水乖乖地站稳了,扶了扶眼镜,轻声解释:“会显得乖一些,无辜一些,学生气,他们下手就不会那么狠。” 这小女人,倒是还有点心机。 殷千城看她的目光愈发深邃而意味深重了些,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浅笑。 猛地。 住院部的门又被推开了。 嗓门极大的说话声,破开空气传来,出来的竟然是林工他们,一群人的鞋踩在住院部地板上都带着水泥渣,好死不死的,他们朝这边走过来了。 事先反应过来的是殷千城。 他冷眉一蹙,下意识地,就搂过了江慕水的腰,转个圈便将她紧紧护在了自己怀里,两个人贴着茂盛的松柏站立,贴得极近,从外围看,就像是一对正暗处在亲热的情侣。 江慕水也看到那一幕了,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她乖乖伏在殷千城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一瞬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他身体里。 “别怕,”他的唇紧贴着她的头发,低声呢喃,“他们一会就过去了,搂住我的腰。” 这……这…… 江慕水浑身都沁出了汗,被逼无奈,只得伸手紧紧搂住了他。 两个人,完全贴紧在一起…… 江慕水许多年都没有尝过跟异性紧紧相拥的滋味了,这一抱,她全然将自己交给了他。 殷千城眉梢微微一颤,垂眸凝视她。 这滋味…… 真的太不错了。 但到底是阴差阳错,这样做是不合适的,殷千城想起清晨她说的那些话,他们以后就只是委托和客户的关系,再无其他。 所以即便此刻对她心跳紊乱,呼吸短促,遐想连篇…… 也不管用。是吧? 许久之后,那帮人才远远消失在了影壁另一端,江慕水从殷千城怀里出来,透过青柏看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之间,更尴尬了。 殷千城抬手看了看表,好像还急着别的事,蹙眉问她:“跟我汇报一下,进展到哪一步了。” 江慕水也不想耽搁他的时间。 “我大概打听到了一点,是一直有人给他们打匿名电话,强调自己是殷氏内部员工,一直说殷氏这个项目资金不到位,工程款没发放完,最后工钱一定会拖欠他们的,叫他们不要再做,还不如趁着邱叔叔受伤好好讹你们一笔——这真是你公司里的人吗?” 江慕水不相信地蹙眉问道。 殷千城眼底闪过一道幽冷的光,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是。” “是?!”江慕水眼镜都险些要被震掉了。 她合上张大的嘴,脸恼火地红起来:“他有病吧?殷氏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要这样胡来?” 殷千城却不想解释再多:“他想整垮的不是殷氏。也只是我而已。” 最终,那幽邃的目光回到了她脸上。 “这件事再继续跟进,照你的想法来。你现在要回律所去?载你一程。”殷千城说完,盯着她说道。 江慕水却猛地僵住了。 “我……还是不了!”江慕水被他刚刚说的话弄得有几分心脏微疼,但还是抓回了几分理智,抚了一下额头,这是她尴尬为难时候的习惯性动作,“我还要去高院探望一个二审上诉的小孩的,大概也不会跟你顺路,就不麻烦您了!” 斑驳的阳光下,殷千城凝视着她的眸子,如星辉遍洒的深海。 江慕水费劲地解释着,脸又红了:“这件事是真的!我……我真不是为了逃避你,才故意找这种蹩脚的借口……殷千城,我除了你的案子肯定还有顾别人的……我、我还要吃饭的是不是?!” 殷千城完全无视她的解释,眯眸,在原地站了一会,优雅淡然地凝神思索。 “你那两万块钱我会叫秘书打还给你,苦肉计还是很成功。既然不顺路,那我先走,而我的电话给你不是摆设,要真不是为了逃避我——江慕水,再走下一步之前,就不要逃避跟我交涉。” 江慕水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心虚尴尬回应:“嗯……好,好!我知道了殷总。” 殷千城起身走开。 “江慕水。” 他突然冷声叫她。 江慕水懵懂抬眸,“嗯?”了一声。 夏天炎炎的烈日下,殷千城站在那儿,宛若一尊优雅完美的天神,他转过身来,蹙眉沉声说道:“你脸上的伤是眼镜遮不住的,陆霖晟但凡懂一点点尊重人,这伤我就不会看到。回去转告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来找我问,我也问心无愧,毕竟你今天跟我说的就维持委托与客户的关系,我很同意——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我来承担会更好些。” —————————— 当当当~~ 宝宝们戳进来—— 这篇文看到这里,敢问各位宝宝有没有被撩到?如果你是江慕水,你会不会被我们的殷大总裁所诱惑? 婚姻是一道坎,是一座城,锁住不该有的心思,也锁住了不该有的感情。 但当婚姻的围城出现裂缝,你是会攀上城门一跃而出,还是坐地守城,亡羊补牢? 创作这篇文是在一年前的时候了,年年想写一个偏现实风的故事,当然,还是要与爱有关。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觉得过得不尽人意的时候,这个时候思维跳脱起来,就在想如果能过另外一种人生,选择另外一个爱人,生活是否就会变得不一样。如果你要改变,此刻的生活是否会挽留你?如果你要留守,是否又会为错过觉得可惜? 殷千城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他美得好像毫不真实,要触碰起来又会遭遇现实荆棘的重重阻碍。 所以免费试读到这里,喜欢做梦的宝宝们,如果曾被文中的情节和人物打动,欢迎追随作者的脚步,继续阅读下面的vip章节吧~~ 火星阅读平台提供最快最精彩的阅读体验,“火星小说”app每日签到可领大量火星阅读券,达到签约天数即可赠送大量免费阅读券,最高可达1888~~ 关于此文的更新,作者年年保证不断更,每日保底更新3000字,不定时加更到两章6000字,请宝宝们安心跳坑,跟随着慕水千城体验爱情的美妙感觉~~ 【下面是萌萌哒的充值方式,简单快捷——】 手机站充值:在手机站充值需要您先登陆,登陆方式比较简单,分为qq、微信、微博、手机号注册登陆。登陆成功以后您就可以选择想要充值的金额,分别是30、50和100.确定想要充值的金额以后,选择支付方式,支付方式可以用微信和支付宝这两种快捷支付方式。 电脑端充值:同样是需要登录账号,然后选择微信或者支付宝充值。 祝宝宝们,看文愉快哦~~ 第二十五章 犯浑了才把她送回陆霖晟身边 “毕竟你说,跟我只维持委托与客户的关系,我很同意。” 江慕水一路从高院奔波回来,脑海里还在响着殷千城的这句话,这男人,优雅,冷漠,绝情,也洒脱。 她心里那点专属女人的小九九,软弱性子里的藕断丝连,在殷千城这里,不曾存在。 她说了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同意了。 他就真的杀伐果断。 说一不二。 江慕水觉得防晒没擦够,不然脸为什么一直火辣辣的? 又热,又疼。 江慕水在高院奔波到脚都要断了,一切搞定的时候她浑身都是汗,火辣的太阳落下去一些,她拿着二审的卷宗从资料室出来,疲惫又心酸地蜷缩着靠在墙角一会,捂着酸痛的眼睛,觉得累到够呛。 这个时间前不前后不后,不回律所也要找个地方呆。 江慕水走到路边去拦车,那车流却齐刷刷从她眼前疾驰而过,没有一辆停的。 只有不远处停着一辆,极其奢华又低调的银色玛莎。 这个路段严禁停车。 那辆车却压着马路边上的黄色.网格线,肆意又张狂地停在那儿,里面的殷千城并非在等人,只不过是在让她自己考虑,考虑完了以后,再决定要不要上来。 江慕水脸火辣辣的,咬唇思考了良久后,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敲开了他的车门。 车换了。 不再是那辆香港牌照的车了,车型前面宽大无比,像殷千城的风格。 “我说过不用你送,你到底想做什么?”江慕水放软了脾气,轻声问他。 殷千城眉心冷蹙,单手扶着方向盘:“我的目的已经说过。” ——转告陆霖晟,这件事我问心无愧。如果有必要,我作为一个男人,会承担这个责任。 他还是对她脸上的伤耿耿于怀。 江慕水一丁点都不喜欢跟任何分享她的家庭生活,好的,坏的,她都不愿意。所以当下江慕水小脸就一冷,凉薄看着他,故作坚强地说:“我不痛。这件事我不需要谁来替我辩解。” 殷千城的口吻冰冷而不容抗拒:“上来。” 这下她毫无办法。 江慕水深呼吸只觉得胸口痛,汗津津的手伸出去拉开车门,坐进去,系上了安全带。 殷千城知道陆家公司那边的地址,等她上了车,一打方向盘,直接轧了马路上的双黄线掉头而去,目的地直奔陆霖晟的公司。 中途,他一手冷冷地掏出手机来,打了陆霖晟办公室的电话。 “殷千城。”他简短利落地介绍完,“陆总可有空出来一下?” 陆霖晟接到他的电话万分意外。 “你找我做什么?”他冷冷问道。 “私事。” 殷千城利落地直接切断了电话。 其实在江慕水和陆霖晟的男女关系里,江慕水一直都颠倒了一件事,那就是每一次被误解,她都下意识地只想逃避而且不想解释。 这倒并不是因为她的策略不对,甚至不是因为她胆小懦弱。而是因为她知道,即便解释清楚了也没用。 解释清楚了就爱了吗? 那也太容易了! 江慕水心里一片酸涩,脸色微微苍白,她知道今天不会有好结果,但她无能为力。 银色的玛莎在陆氏大厦楼下等了一会。 片刻后,陆霖晟独自走了下来,一身西装加身的他显得也有一些霸主之气,他冷漠地走到那辆车钱,眼尖地捕捉到了车里的殷千城和江慕水两个人。 怎么? 这一对狗男女是来示.威的么? 陆霖晟怒火横生,眼眸里瞬间浸满了淬了毒的寒意。 “啪嗒”一声车门响,殷千城优雅却冷漠地走了下来,另外一边,江慕水深吸一口气,虚弱的手腕解开了安全带,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跟着走下来。 “陆总。”殷千城甚至很礼貌地上去打招呼,跟他握手。 敌不动我不动。 陆霖晟面色阴寒,却也还是出手跟他紧紧握了握。 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载着我的妻子过来找我?你有什么要说的?殷千城,你们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就罢了,还敢摆到台面上来……” “江慕水目前是我聘请的律师,”殷千城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单手扶着车顶,沉声说,“我想问候一下陆总的脑子,里面对女人的定义除了性.交易和交.配繁衍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我这里有。所以在昨晚之前,我跟江律师的合作一直都还算愉快。” 这话什么意思?! 陆霖晟的怒火几乎瞬间就被点燃了,死死盯着他,怒斥道:“你说什么?!” 殷千城凝视着他,唇角嘲讽地掀起。 “我说即便是夫妻之间有误会,作为现代文明人,完全可以动嘴解决,不一定要动手。陆总是觉得自己有多低等?才能越活越回去,不惜用人的野蛮动物本性来对一个女人出手?” 他抬手指了指陆霖晟,言谈举止之间,满是冰冷与不屑! 殷千城要讽刺起人来,当真是毫不留情,能活活扒下人一层皮!! 陆霖晟怒火冲顶。 “你想死是吗?我跟我老婆的事情,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殷千城,你算哪根葱?!”陆霖晟说着说着就想冲上去动手。 江慕水听得脑子都要炸开,脸色苍白地猛地上来,一把紧紧拽住了陆霖晟的衣服。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能阻止得了客户插手我的私事,陆霖晟,如果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你怪我就是!” 她嗓音里透着酸涩,这样尴尬的场景,她本人作为漩涡的中心点,是最容易被伤得体无完肤的那个!! 陆霖晟怒火哪可能消减得下去,盯着她发狠道:“我原来还觉得你们没什么,可是江慕水,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觉得真没什么吗?!” 殷千城冷冷盯着眼前的男人,眯起眸,只觉得面子和尊严可真能烧傻一个人的智商,是他高估陆霖晟了。 他不可能再看得下去。 这场面他看得够清楚,再这样下去受伤的只可能是她江慕水。 “案子你继续跟,如果有问题再联系我,今天就到此为止。”他冷漠不耐地蹙眉嘱咐她一句,便冷冷打开车门,要走。 余光中,看到江慕水却只僵硬地站在那里,削瘦的身影显得愈发凄楚寥落,心头不由一疼。 陆霖晟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怒吼一声:“殷千城,你给我站住——” 殷千城坐进车里后,动作才停下,冷眉紧蹙了几下,这才降下车窗,冷声问:“还有什么?” 陆霖晟死死压着怒火,冷沉下脸色,道:“你不是来解释的?那你现在的意思是告诉我,那一晚你跟我老婆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显摆什么优越感?黄金单身汉容易招惹女人动心?哪怕已婚的也不能免俗!!是这样吗?!!” 他说的咬牙切齿,意有所指! 殷千城抿唇,俊美的侧脸透着几分寒意,唇抿成了一条线。 此去经年,细细想来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殷千城愈发不后悔当年他要了江慕水的第一次。 只是今天,他到底还是犯了浑。 送她回陆霖晟这里,不过是将她送入虎口而已,这错误,犯一次便罢,以后,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挂挡,发动车子。 殷千城单手扶住方向盘,并不看他,冷漠地沉声说:“我跟江律师目前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这话是她说的,我转送给你而已。还有,陆总,一个男人最大的无能是叫别的男人觉得他的女人很可怜——” “我并非故意激怒你,若你真有自信,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些心虚的话了。” 说完,殷千城兀自倒车,银色的玛莎放肆张狂地直直朝后退去,大厦台阶前的人纷纷让路,接着他一方向盘就拐入了浓密的车流中,扬长而去。 暮色四合,燥热的暖风吹着江慕水,她却莫名打了一个激烈的寒战,觉得通体发凉。 一旁的陆霖晟,早就已经怒火翻涌。 他恨恨转身,一看,江慕水眼眶微红,站在那里楚楚可怜的样子。 “江慕水,看来以前我还小看了你,你还真有本事!!”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殷千城那个人我了解,他从来不多管闲事,能入了他眼的人他必然在意!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又是责备。 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谁的错。 最后还都是她江慕水的错。 江慕水心头泛堵,堵得酸涩难受得厉害,她垂眸敛下泛红的眼眶,低头就要走,却不曾想猛地被陆霖晟狠狠拉住! 他力气大得很,一把就将她翻转个身拽到他面前来!! 江慕水疼的筋骨都在颤,整个胳膊瞬间都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陆霖晟的暴吼声:“你给我说清楚再走!!” 炸的她耳朵都有些聋了。 临近下班时间,已经有人提早从陆氏大厦里出来了,陆续有人靠近围观,如此情景看过去,倒像是她才是出轨的那个一样! 江慕水疼得吸气,忍下剧痛,红着眼颤声问他:“你不知道男人的力气对女人来说是很大的吗?你跟陈浅因也有交往,你也这样对她?” 陆霖晟被她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瞬间怒火燃烧得更盛,俊脸因羞愤而涨红:“你……” “你不是叫我说清楚?”江慕水倏然又打断了他的话,眼眶愈发红了,小声而清晰地说,“那我就跟你说清楚,至少,怀孕的不是我。” 陆霖晟这下彻底愣了。 “陆霖晟,怀孕的不是我。” “不是我跟外面的人胡搞闹大了自己的肚子,这就够了,因为这样做的人是你,我们两个在婚姻里做错的那个人是你!” 她眼角的泪水铮铮地掉下来,凝视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你不用迁怒旁人或者恼羞成怒,你不爱我,就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江慕水最后的这一句控诉,那么痛楚直接,那么尖锐有力! 以至于从那以后许久,陆霖晟脑海里都频频浮现出江慕水恨恨盯着他看时,那通红的眼眶,委屈控诉的眼神…… 根本挥散不去。 江慕水极力地将自己痛到快要断裂的手腕抽回来,眼泪倾盆而下,揉了两下,拂开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发丝,飞奔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 第二十六章 江慕水,现在出来 夜里忙碌完回到家,江慕水是有些胆颤的,她眼睛肿得像核桃,又没有精力回家应付那些吵闹。 可,这是她唯一的家,她还是要回。 等按亮了客厅的灯却才发现,除了楼上公婆卧房和书房的灯亮着之外,别的地方都没亮着灯。 保姆在厨房里忙碌,跟她说今天邹明月出去打牌输了钱,输的惨了些所以回来嘟囔了两下就跑房间呆着了,没再出别的什么幺蛾子。 幸好。 江慕水沉痛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了楼上,好累,累到不想洗澡,索性穿着衣服就躺到床.上去,靠了一会之后眼睛和大脑都肿胀的厉害,她慢慢蜷缩了起来。 心里是痛的,但并不全是因为跟陆霖晟那场实力悬殊的吵闹。 类似的情节,在过去两年里发生得数不胜数,她今天本不该那样激动的。 她激动是因为…… 她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痛苦失败的婚姻剥开在殷千城面前。居然,她那么狼狈的模样,她并不爱她甚至对她厌恶至极的丈夫,全都都被殷千城看到了。 他那样聪明的一个男人,在陆霖晟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知道了江慕水在婚姻里到底是怎样的处境。 她就像是被剥下了所有保护壳的赤.裸裸的人,一.丝不挂地,被放在他面前供他琢磨赏玩。 好丢脸…… 这样真的……好丢脸…… 滚烫的眼泪流出来,渗进枕头里去,江慕水肩膀簌簌颤抖着,不知这尖锐羞耻感和心痛感到底从何而来,整个攫获了她,折磨着她。 殷千城那冰冷、失望、厌恶的模样,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 她快被折磨疯了…… 手机突然响起。 江慕水僵了一下,极力缓和下情绪,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在看到屏幕闪烁着着的“殷千城”三个字时,整个人被震住。 她没及时接,他就也好似极有耐心似的,一直不挂,就这么打。 江慕水迅速拂去脸上的泪水,极力压下心口尖锐的痛,深呼吸两下,起身走到窗边,平稳着音调接起来:“……殷先生。” 她不知道殷千城还要找她做什么。 论公事,今天她就已经将进展尽数汇报给他了;论私事,今天在陆氏大楼前不欢而散时他厌恶冰冷的眼神,叫江慕水觉得,他是绝对不会再找她了的。 电话那端,殷千城却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沉默了两秒。 “回家了么?”他轻声沉沉地问道。 江慕水很错愕,抚着发烫的额头低下头去,思绪混乱地轻声回答:“嗯……忙完工作我是已经回家了,殷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江慕水……”他的口吻倏然变得低沉幽幽的,意味那样浓重且复杂,舌尖上将这几个字碾碎了,也难以拼凑起她给的感觉。 殷千城电话那端像是有和煦温暖的夜风在吹拂,念出那三个字时候他的口吻倏然变得温柔且坚定起来:“江慕水。现在出来。” 什、什么?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江慕水站在微开了一条缝的床边,缓缓地抱着自己,感觉夜风有一点凉,却吹不散她脸上的尴尬与燥热。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到窗边,说话有一些口吃:“现、现在出来?您……您到底是要……” 她现在可是在婆婆家的卧房里面,刚刚到家,他却叫她出来?! 去哪里? 殷千城的嗓音愈发轻柔厚重,醇厚低哑地对她说:“我现在在你楼下,看着你进那栋楼的,现在出来,我等着你。” 什么?! 江慕水被整个人震在那里,她不禁再上前了一步,猛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窗,只见静谧的夜幕下,一辆银色的玛莎果真藏匿在焉苑区进口的那片树荫底下,那个角度,果真正巧能看见她推开的窗户!!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慕水瞬间脸上滚烫,意念瞬间被烧成了碎片! “殷先生……” “之前怎么叫我的现在还怎么叫,”殷千城轻轻蹙眉,嗓音还是缓慢且温柔的,“我要你现在出来。江慕水,如果你觉得为难,等在那里,我过去找你。”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慕水脸色顿时如火烧:“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老公家,我婆婆家,我……” 殷千城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车边,此刻,英眉微蹙,身上凛冽强势的气场一点都没散,月光下,他将外套丢进了车里,换一只手拿住电话,轻声道:“那我过去。” 江慕水倒吸一口气险些被晕过去。 “别……别,”她急忙阻止,额上满是汗,“我现在就过去,现在下去,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江慕水真的是怕了,心里也乱到了极点。 她收了电话,衣服也没来得换,就飞奔到了楼下去,想避开所有人的,却还是惊动了佣人,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比划着说了一句“我同事找我拿文件”,就跑了出去。 夜风,的确很凉! 江慕水打开门,便看见远处两百米远的地方有个人影在晃动,她知道那是他! 也顾不得这里到底合不合适,他贸然出现,会不会带来什么误会,江慕水想到刚刚电话里他温柔坚定的话语,就禁不住一路小跑过去! 殷千城就站在那儿,仿佛有清辉洒下,他一身清朗俊逸,面容愈发立体好看。 “……”江慕水喘着气站定,脸色红白起伏,眼眶里还隐约闪现着白天的红血丝。 “殷千城,你……” 不曾想,江慕水开口只说了没几个字,那高大挺拔的男人便猛地过来,伸手揽过了她的后脑,将她捞到自己面前,眸色晦暗地俯首,毫不犹豫地攫获了她的唇!! 江慕水两只手在张开在空中,一瞬间,仿佛有雷声“轰”得炸开在她脑海中。 殷千城一手紧扣着她的后脑,蹙眉,另一只手顺势将她纤细的腰揽过来,整个纳入自己怀中! 薄唇,更是毫无遮掩,遵从自己内心的强烈渴望,撬开她的齿缝,霸道的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 这狂肆的吻,才彻底震醒了江慕水! 江慕水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滚烫如斯。 疯狂的电流窜上脊椎骨,窜遍全身,电到她浑身都要酥着软下去。 但!她还没彻底沉.沦! 维持着仅有的一点点意识,江慕水两只小手下意识地挤到他身前,拼命地抵抗着!要推开他! “……”殷千城吸了一口冷气,头微微一偏躲开了她狠心要咬下去的贝齿,俊脸因渴望而微微有些狰狞。 大手捉开了她的小手,不仅攥紧,五指还强势地探入她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扣着她的手一起反过去搂紧她的腰!那电流,便生生窜到了她纤细的指尖! 抵死纠缠。 旁边的那颗参天大树,跟着猛地微微颤动了一下,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性身躯,搂着那娇小的躯干一起撞到了它身上! “殷……唔……”江慕水小脸滚烫如火,分不清是羞赧抑或恼恨。 她那匮乏的接吻经验中,是他殷千城给的更深刻一些,江慕水很快便溃不成军,在这样强制的缠.绵中彻底沉.沦。 想清醒。 清醒不了。 想挣脱,他缠得太紧。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他仿佛是她整个宇宙的主导。 他的唇。他的动作。 终于,殷千城粗喘着暂时放过她的唇,复又往别处侵袭而去,嗓音黯哑地低喃:“江慕水……对不起……” 那话里的沉痛任谁都听得出出来,江慕水迷蒙地睁开眼睛,看着树影斑驳间的漫天星辉……她不懂!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激烈的感觉,眼眶都是湿热的。 但她记得,今天是殷千城主动跟她说,他同意,跟她划清界限! 包括在陆霖晟面前,他都是这样冷漠无情地说的! “你说什么……”江慕水断断续续地开口,脸蛋红若欲滴,手无助地推着他宽厚的肩膀。 “我说……对不起……”殷千城再次低低重复一次,目光已然到了她的领口处,不过被衣衫掩着,夜色沉沉,他寻不到记忆中那颗褐色的小痣,他心火旺盛地咬了她一口。 江慕水低吟一声,闭眼蹙眉,抖得快要停不下来了!! “殷千城……停,你停下!我警告你,你不要再……”江慕水终于羞愤成怒,极力抓回一丝丝清醒,浑身发抖地警告着。 “不要再什么?”殷千城大手依旧死死紧扣着她背后的一只手,冷眸抬起,凝视着她,星辉下他俊脸更显立体清朗,“吻你还是碰你?我早就想这样做,在我每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第二十七章 我怕是有些喜欢你了 这……这…… 这个人简直…… 江慕水的脑子痛到要炸开了! 殷千城居高临下,借着身高优势,在她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前,再一次牢牢堵住她的唇,缠绵中透着霸道的味道,诱她继续沉沦。 “对不起,嗯?”他蹙眉,嗓音低哑地继续说着,“如果我知道今天会是那种情况,我不会带你过去……你在别处受的伤无可厚非,却不可以有半点是因为我……” “对不起,慕水,是我没看清楚你在家里竟然是这幅样子……是我想的太天真,我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来找你。” “这种事我保证会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他沙哑说道。 他不该蠢到竟然带她去找陆霖晟解释,但凡一个肯跟女人讲道理的男人,都会置对方的清白于男性尊严之上!是他的愚蠢,害她再次面对也再次受伤! 也是这一次,让他终于看清楚江慕水到底身处什么样的境遇。 离开的那一瞬,心乍然痛到无法承受。 他如此慌乱失措,如此冲动不受控制,殷千城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在那一刻想见她。 想要疯狂地相拥,疯狂地安慰她,疯狂地用吻和占有向她表达。 江慕水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一瞬间都在颤抖,听他说这一番话,心颤到根本停不下来。 那是感动吗? 她眼睛一下子湿了,仰头看着树顶,眼泪禁不住地就淌下来,浑身发颤。 殷千城心头一震! 他终于肯松开一直钳制她的那只手,将她整个搂入怀中,轻碰她的眼泪,低沉道:“怎么了?” “不要哭……”他低低安慰,只觉得左胸腔有什么被绞成一团,只能哑声出口威胁,“再哭,我只能继续吻你了。” 江慕水是听见这一声之后,失控的滂沱泪水,才猛地止住!她抽噎着,腾出一只手来想抹掉下巴上的眼泪,却被他捉住手!低头,缠绵地用舌尖舔掉。 江慕水浑身一抖! 她就是触电一般猛地推开了殷千城,挣脱了他的掌控! 宛若从月球回到地球一样,江慕水连脚步都是轻飘飘的,经过刚刚那一番激烈,她几乎软到连站都站不稳。 “殷千城我警告你,就算你是我的客户,我也没必要忍你到这种地步!你这是猥亵,我是一个律师我懂法,我可以告你的!” 殷千城一身性感的气息未散,清辉之下,他如黑曜石般的双眸似乎湛出异样浓烈厚重的味道,她从未见过,但刚刚已经体验过了,还险些被他的深情焚烧个干净。 “嗯。” 他却只是淡淡地回应一个字。 伸手,面色略微尴尬地擦了一下唇上残留的水渍,他面色复杂,经过这夜风的吹拂也清醒了一些,或许是也没想到自己竟可以这样失控。 殷千城冷冷地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让风更进来些。 这是在她家门前,确切地说是她老公和婆婆家门前,这行径的确是大胆了些。 “不要轻易用这种措辞,”他沉声说,冷眸落在她脸上时恢复了温柔,“一厢情愿可能算猥亵,如果两情相悦就不过是打情骂俏,江慕水,诚实一些,不要告诉我你不想要。” 江慕水险些被他这句话噎死! 脸上,如火一般的灼烧感爬上来,她泪水还没停,一颗一颗地,流淌向下巴。 殷千城眸色渐深,沉声低哑道:“我说过别哭了。有什么委屈不可以说出来?你害怕我对你做什么?” “你不许胡说,”江慕水声音发颤地反驳他,还带着几分哽咽,很大声,“我没有对你有什么感觉,就算有那一晚,我能说的都跟你说清楚了!倒是你,殷千城,不要以为你看到一些什么,就可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她眼眶一红,“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千城凝视着眼前的她,只想到了一个词。 死要面子。 这不是个很好的词。 用在江慕水身上,殷千城却只觉得心疼。 “我看得是不够多,以后,我会走近些多看。”他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江慕水又是一噎,强忍着,才没有扑上去捶打他一顿。 “道歉。” 她猛地说道。 殷千城挑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眸中透着疑惑、镇定、赤.裸而毫不掩饰的疼宠。 “我说跟我道歉!” 江慕水红着眼眶,攥紧拳头对他说道,“你那样对待我本来就不对,殷千城,你如果还想要我跟你共事,你最好说一句对不起,否则我们没法相处,我死也不会再接你这个案子。” 这小女人,还真是倔到了极点。 殷千城冷冷看着别处,眉心紧蹙成团。 他顿了顿,终于看她一眼,高大挺拔的身影抬脚朝她走去。 江慕水一下子慌了。 “不……别过来……你站在那里别动!” 她眼泪又要出来了,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男人稍微一动,一靠近,她整个人就瑟瑟发抖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的酸涩地要往下掉。 她生病了吗?撞鬼了吗? 到底是为什么!! 殷千城只好,在原地慢慢站定。 他深邃幽冷的眸攫获住她,却满眸都是厚重的温柔,轻声说:“你是想要我承认我错?不,并没有。什么道德束缚,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还是没管没顾,就一定有我的理由。江慕水,我怕是有些喜欢你了,所以才会这样。” 江慕水整个僵在哪里,眼泪都记得要掉,唇色微微苍白。 我怕是有些喜欢你了,所以才会这样。 这是,表白。 这个夜晚晚风轻拂,裹挟着一丝湿冷的气流黏连在皮肤上,难受,却又舒服,高大挺拔的男子就那样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却像是覆在耳边,贴在她心口上跟她嗓音黯哑说的这句话。 江慕水愣愣地站在原地,体会着这句陌生的表白给她带来的强烈冲击感。 从小到大,多少真情假意,她从未在意过。 从未入心。 向来能撼动她一丝一毫心思的,只有一个陆霖晟。 殷千城对自己的大胆直言也有些恍惚,性感的薄唇抿紧,继续开口哑声幽幽地:“还要我道歉吗?我不觉得我要道歉,你要我的态度,我就光明正大地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清楚吗?” 他说他吻她,没有错。 只是因为情不自禁的喜欢而已。 这是什么? 魔鬼的引诱,还是天使的青睐? 江慕水只觉得自己头顶上那方天空,都在隐隐塌陷,她所有的认知都在崩盘! 他吻她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鲜活的生命。 有心跳,被疼惜! 可是突然,她就怕了。 “……不可能。” 江慕水死死压抑下心口那浮躁的情绪,沙哑着嗓音呢喃一句,退后一小步,像是在极力躲避着心里那濒临失控的感觉。 “不可能。”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都唇间咬出来,清晰无比地盯着他说道。 夜风拂过,吹散眼前人儿的刘海,江慕水缩回颤抖着的手攥紧成拳,趁着他还没摧垮她所有的意志,退后一步,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 她要逃离这个他一步步强势朝她逼近的世界!! 殷千城站在那里,眸色深邃如海,就那样看着她跑走,跑远,直至消失不见。 静默片刻之后,蹙眉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 不可能什么? 不相信,还是不可能接受他? 一直没有人接,最后江慕水像是不堪他的骚扰,直接接通了一次他的电话又挂断,叫他清楚明白她的意思,知难而退! 夜色静谧。 却同时折磨着两个人。 殷千城觉得夜风也无法吹散心头的那股燥热,他拿下电话,突然就后悔没有再多吻一会。他应该更放肆一些,才不枉费他二十多年里绝无仅有的一次冲动与放纵。他就不应该,再给她清醒的机会的。 *** 江慕水这一晚失眠了。 她依旧睡在书房。 事实上两年前从她被接回陆家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被陆霖晟嫌弃厌恶地赶到了书房去,还威胁她最好别告诉家人,否则丢脸的只能是她自己! 最开始的时候,江慕水觉得丢脸、心痛,但痛到后面习惯了,她就自动自发地,每晚等家人熟睡后抱着被子到书房去睡。 早上再搬回来。 她睡眠质量不好,睡得也不多,这样搬来搬去也只是为了避免矛盾。 至少不会被公公婆婆发现,陆霖晟也不会冷嘲热讽,她这么脏的身子还妄想跟他躺在一个床.上。 江慕水今天去书房睡得很早。 夜里,陆霖晟回来的时候,看着床.上已经空了的一半地方,恨得直咬牙切齿。 回忆起今天在陆氏大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怒火无处散发! 他走过去,紧盯着书房的门,抬手想敲,几次三番后,却还是放下了! 甩头。 江慕水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她有那个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爱她,也不可能会爱上她,知难而退!不好吗?! 不过她也是不可能退的。 陆霖晟想起她在餐厅里对陈浅因说的那些狠绝的话,就知道,这女人还没那么容易就投降!! 书房内。 江慕水厮磨辗转着,数了无数只羊,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还是睡不着。 她的唇上,手腕上,舌根深处,都慢慢是他的味道,沾染得那么透彻。殷千城的强势她向来有体会,却不曾想有一天会印证在她自己身上。 浑身,微微发抖。 “我并不需要道歉。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她承认,他是有魅力。 非常非常有。 可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她江慕水在婚姻里受了伤,就要恬不知耻地在婚外来补?!爱是什么,她清楚得很,她爱了那么多年了她懂得很! 她是只喜欢陆霖晟的。被伤得再鲜血淋漓也是她自己的事,她不喜欢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她江慕水是要强,是封闭,是不会随随便便跟人敞开内心,但她有自己的坚持! 她坚持要爱到自己爱不动为止,坚持相信陆霖晟会有爱她的那一天!会的,一定会的! 江慕水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最后将毯子紧紧地蒙起来盖住自己,彻底蜷缩成一团,困到不能再困,才慢慢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十八章 想我了么? 简晴觉得江慕水很不对劲。 在律所里交流了一早上了,她一直靠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时不时地抓起手机来看。 调了静音的手机并不安分,时不时地就有动静,江慕水一直抓起来,像是一直在挂断某个人的电话。 简晴好奇,探过头去,就要拿她的手机看:“你在挂谁的电话?骚扰电话?” 江慕水蓦地就很紧张,一下手就覆在了自己手机上面,脸色微白,尴尬地跟她解释:“不。是前两天我去房产中介那里留了电话,可能信息泄露了吧,一直有推销的。” “哦~”简晴了然,将信将疑地坐回去,“那倒是,现在那些人泄露客户信息是很厉害!” “好了,我也就是早上跑焦点新闻才能来给你送这个,我得马上赶回去写稿子,”简晴跳起来,看了看表,蹙眉道,“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我现在给你查到这个号码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慕水,你得跟我说一声啊,你上次单枪匹马闯医院都没跟我说,这次我决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了!!” 不提起上次的事还罢,一提起来简晴整个人都急起来。 这电话,是前两天江慕水让她查的一个号码。 说白了就是一直给林工打电话的那个匿名用户。 简晴一开始还迷糊,事情到这地步了?一边接任务,一边了解到江慕水独自去受伤工人所在的医院说服了那帮人,整个人就炸了,后怕到整个脊梁都差点湿透。 那医院是什么地方啊?龙潭虎穴,她凭什么一个人去?! 这次更好。 这号码是个空号。 林工用的手机不是智能,就是老式的诺基亚砖头机,那个一直打给他的匿名电话就在上面,显示是“无主机号码”。 这不很明显吗?这当然是有人故意整他们!! 江慕水知道她老公在通信部门工作才交给她这件事。简晴现在是害怕,等查出这个号码基站之后,她又会一个人不怕死地去解决! 林工他们现在已经非常信任她,现在她只要弄清楚这个人是谁,把他的谣言攻破,案子自然就解决了。 江慕水一愣,苍白地浅笑一下,颇为无奈看着她说道:“干嘛啊?上次我也就是碰碰运气,我哪里是真跟你对着干?如果不奏效,我是真会像你说的那样去请示殷总的。” “狗屁!” 简晴一点儿不相信她的话,带着怒火按住她的手,强势道:“那我问你,你现在这次行动跟殷总汇报了吗?你汇报了吗?你不然打个电话我现在问问,江慕水,你现在的谎言只能欺骗三岁小孩!!” 果然,江慕水的表情瞬间苍白尴尬下来了,简晴一看就明白。 她果然连报备都没报备!擅自就行动!! “江慕水,你……你简直……”简晴气得简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脸都憋红了,猛地,她突然看到江慕水放桌上的手机亮起来,上面正巧显示着“殷千城”的号码! 这就是那个殷总!!! 简晴这下掐准了时机,趁江慕水不注意一把将电话抢了过来,猛地就接起来,放在耳边大叫了一声:“喂?喂殷总?!” 江慕水脸色蓦地一白,这才反应过来简晴都干了些什么。 她逃避了几天的问题,几天的人,这下一下子就被她给破坏了! “晴晴……”江慕水猛地从靠椅上坐起来,手撑在桌面上,极力隐忍着情绪叫她一声,“你把手机还给我,不要乱讲。” 简晴朝她吐了吐舌头,白她一眼,自顾自地跳出三米之外,鼓着腮帮子对着电话道:“殷总,您好我是简晴,我就是……就是那个江慕水请来帮忙的记者,我这里有情况,我有事跟您说!” 简直完蛋。 江慕水离得远,又不想失态地上去抢手机,只能眼睁睁看着简晴跟殷千城真通起了电话,这下她所有的一切,刻意隐瞒逃避的一切,都要大喇喇地摆在这个男人面前了!! 殷千城倒是没有想到,江慕水会接电话。 听到第一声,他心头颤了一下,还以为是她想通,下一瞬听见简晴的声音,也瞬间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彼时,他办公室也正在开会,几个高层还在汇报。 对面的财务经理,正要递上修改过的季度报表,就见殷千城幽冷淡然面色突然微微变了,变得凝重又温柔,轻声开口:“简晴。” “对,对!”简晴一听这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就自动脑补出他俊帅无双的形象,双眼冒出桃花,耳朵都听酥了,继续说,“那个,其实上一次在餐厅我们也见过一次,就是您可能没注意到我罢了,我是慕水的发小兼好朋友!” 江慕水坐在桌前,颓然懊恼地用手支着太阳穴,快被她给弄疯了。 “她怎么了?”殷千城薄唇贴在手机旁,磁性温柔的嗓音叫办公室那边的人听了都有些恍惚,这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电话那端的应该是个女神吧?他们伺候殷千城那么久可都没一个人享受到这种待遇,听了耳朵会怀孕的。 “一直给那帮工人打匿名电话的那位仁兄,被我找到了,慕水说她要主动去拜访那人……” 简晴说话简洁利落,几句话就点中要害。 殷千城大概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了。 那边简晴还在滔滔不绝,控诉着江慕水上一次擅自做主的行径,就听对面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殷千城用强势而不可抗拒的口吻道:“……你把电话给她。” 简晴还愣愣的,还在想耳朵听酥了会不会怀孕这种问题,迷迷糊糊就转过身,乖乖地把手机给江慕水了。 江慕水看着那电话就隐隐害怕,但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不得不苍白着小脸,烫手地接过来。 “殷总。” 她气若游丝,有些心虚理亏地叫了一声,嗓音微微黯哑紧涩。 “嗯,”殷千城应了一声,整个身躯靠进大班椅中,松开微微紧蹙的眉,沉声叫跟她说话,“你那个同学跟我简单说了一下你那边的情况,进展顺利,我知道你做得挺好的。” 江慕水闭眼,将那种惊涛骇浪的感觉在胸口压下去。 “我应该的。”她说。 殷千城眸光却愈发幽邃了,手放在桌上轻轻把玩着那支钢笔,沉声问她:“想我了么?我给你打过那么多次电话,一次不接,总该有那么一次我可能是因为工作电话找你,通通拒绝,是因为真的很在意吗?” 江慕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在电话里找她说这种话题,她脸上大概此刻表情很精彩,一阵红一阵白的,他的话堵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慕水,你总需要继续跟我合作交往下去。”殷千城嗓音透过电波温柔且坚定地传来。 他就不怕吗? 他作为一个总经理那边就没人?他就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说这种话? 其实真的,殷千城那边办公室的一干人都已经风干成了活化石,这震撼的话语和口吻,简直不亚于沧海桑田的剧变,叫他们一颗心都瞬间碎成了渣渣!简直接受无能!! 江慕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在这个男人的持续温柔攻势下工作,她会被逼疯的。 紧紧闭了闭眼,江慕水嗓音细弱且无力,带着一丝恳求无奈的意味:“……那跟我谈工作吧。” 殷千城抓着手机顿了顿,半晌后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既然她这般要求了,他不会还执迷不悟地给她再大的压力,就这样淡淡的,不急不迫,步步逼近她的心防,挺好。 江慕水现在就跟他报备了这件事。 她其实向来都没有做事前跟人详尽解释和报备的习惯,应该也不喜欢被人否定拒绝。 “别那么天真,这种事,幕后的人不会亲自上阵去说,他肯定会指派下面的人做。那人可能穷凶极恶,你找到他也无济于事。” 殷千城不愿意让她去冒什么险。 “不一定。” 江慕水轻声否定着,平静又笃定地说:“受制于人的人,往往都有弱点,别人能抓,我也能抓。你知道吗?解铃还须系铃人,谣言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止于最开始传播的那个人。” 谁捅出的问题,谁解决。 “所以,还是可能会是穷凶极恶的人。”他轻声缓缓说道。 “别冒险。”这件事他即便不做,也不愿意叫她来插手。 “殷总,是您聘请了我来做这件事,如果您觉得辛苦,或者我不容易,那给我加钱吧?”江慕水这句说的最自然顺畅,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能合理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方法,“您让我的辛劳有金钱最为补偿,这是我最想要的。” 殷千城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意思? “钱没有。”他干脆地拒绝。 “江慕水,你要点别的可以,爱,或者人情,都可,钱这个事情上我们没商量。我私以为,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重要;能用钱打发的人亦是,而你,值得我给更好的。” “别。” 江慕水脸色苍白下来,手里紧紧抓着一支笔,说:“我是俗人,求求你,就给我钱吧。” 第二十九章 记忆里的殷千城 殷千城止不住地一笑,俊逸的嘴角微微上扬。 压抑憋闷了一个清晨的心,被她这小小的俗气的恳求弄得又暖又轻快。 “别提过分的要求。”笑过之后,他轻声说。 “我不逼你,慕水,你也不要逼我。” 挂断电话之后,江慕水很久很久都回不过神来,精神精力透支太多,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跟他打仗一样,她放下手机,手指疲惫地按住剧痛的太阳穴,浑身簌簌微颤。 抬起头来时,才猛地发现,自己办公室还有一个人! 简晴!! 她错愕地张大嘴巴看着她,说是要走了,可从把电话递给她之后简晴就一直站在原地,好奇又疑惑地一直听她打完了这个电话!! 江慕水一瞬间像是最重要的心事被人觊觎了一样,又惊,又震撼。 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哑声问道:“晴……晴晴,你还在这儿?” 她不是早就说要走了吗?! 简晴愣愣地看着她点点头:“是啊。我还在这儿。” “慕水,你不对啊。” 简晴绕回到她桌前,手攥了攥包带,心里藏不住话地蹙眉一股脑说了出来:“你刚刚真是在跟殷总打电话?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没有照镜子吧?那简直是跟自己小情人打情骂俏时候的模样!!” “你自己都没感觉吧?你刚刚在跟人撒娇呐!!” “慕水,殷总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话?你突然变这样?你俩有问题对不对?从那天晚上他送你到酒店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一直没说!现在证实了你们真的有事对不对?!!” 简晴的话太有爆炸性,一句句急迫地逼问着,简直将江慕水逼到了死角!! 江慕水一脸错乱地掩饰着狂烈的心跳,抓起自己桌上的文件,尴尬又无语地说道:“你……你是怎么猜想到这种不可能的事的?晴晴你太敏感了,我……我什么打情骂俏!!你……” “你还不承认?!!” 简晴觉得天雷阵阵,她蹙眉,撑开双臂在她桌上继续逼问道:“你总没跟陆霖晟打电话的时候用过这幅表情吧?!我的确是跟你初中之后就很少再联系了,可我至少谈过恋爱,老娘结婚了,老娘性生活特别和谐这点儿总看得透的!!” 江慕水简直快要被她这惊世言语给弄疯掉了。 脸色一阵灼烧,她紧紧闭眼,抓起桌上一本卷宗死死挡住自己的脸,真不想再听! “慕水,江慕水……”简晴恼怒地用手扒下她的卷宗,还不依不饶,“你跟我说到底是不是?你们肯定有问题!你一口一个殷总就觉得别人听不出来!除非看着你打电话的人眼睛瞎了好不好?!!” “你……” 江慕水幽怨又羞愤,幼稚无比地跟她夺着手里的卷宗,只觉得简晴这性格跟小时候一样让人无法招架,她的心思也太单薄了被人一戳即破,她实在不想正视面对这个问题!! “江慕水……” “咳……”一声咳嗽,很尴尬地打断了办公室两个女孩子的争夺打闹。 简晴整个爬上她办公桌的身子这才爬下来,七手八脚地放开卷宗,尴尬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江慕水办公室门口的,那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律师暖男。 岑启凡听完了刚刚那两个女孩子争执的劲爆内容,才实在脸色阴寒地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下,敲敲门,提醒了她们他的存在。 “……”江慕水心惊肉跳,夺回了卷宗捧在胸前,觉得这一个早上真是惊心动魄到混乱的地步,刚刚她们的话也不知被岑启凡听去了多少,那么荒唐又那么露骨!!她也真是上辈子积德积多了才有简晴这么夸张的发小好朋友!! “咳……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律所不许大声喧哗,”简晴故作正经地咳嗽两下,抱歉地对岑启凡说,“我,我很快谈完了马上就走,马上!” 说完简晴抱起了自己的相机和文件包,朝江慕水不满地撇撇嘴,钻入岑启凡的腋下跑出去了! 办公室总算恢复了一点安静。 江慕水发丝有些乱,脸上的情绪更是,她压着剧烈的心跳呼吸一下,稍作了一下整理,这才偏过头来看着他:“岑师兄。找我什么事吗?” 岑启凡用异样的眸光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意味有些复杂。 “你跟我请假两天那个事批了,”他索性开口说道,“去吧,郴州的那趟差我去帮你出,咱俩正好互相调整一下,下次再轮到你替我。不过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事要请假?” 江慕水愣了一下,回答:“没有什么。一个好朋友结婚,地点在临祁,有点远我怕我晚上回不来第二天还得耽搁。” 原来是这样。 “行,”岑启凡不禁笑起来,“能让你跑这么远去参加婚礼的肯定关系不错,你想去就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就提前告诉我。” “对了,殷总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要走了,岑启凡蓦地眸色变深邃复杂,故意问了这样一句。 “挺好。” 江慕水心绪混乱地应了一声,“我会尽量在开庭前解决这件事,目前可能性很大,岑师兄放心。” 她办事他当然放心。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岑启凡眸色愈发意味不明了,若有所思地浅笑着对她说,“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棘手的案子辛苦了,以后我尽量帮你一起。” 江慕水微微有些虚脱,笑一下,转回头咬咬唇,思绪有些飘渺地说:“没关系。” *** 周末的时候,江慕水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下那个基站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多声,通着,但没人接。 她只好放下手机,松开微蹙的眉头,到楼下去晾衣服。 “少奶奶,我来吧。”新来的佣人战战兢兢,见她干活忙懂事地跑过来说道。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腾出手,让给她干。 “不,不对——” 却江慕水看了两眼却就阻止道,纠正着她:“衬衫要反着晾,领口、袖子,都要抻平……然后所有的衣服干了都要熨烫,熨烫过后才能放进柜子里……” 新来的佣人还稚嫩,很多事情做得都不算太上手,闻言更是尴尬地低下头。 “这样吧,我来,你看着我做,看一次就会学会了。” 新来的佣人猛地一喜,满眸感激地看着她:“好啊!” 佣人看着看着就好奇问道:“少奶奶,你看着也不大啊,年龄跟我差不多,您是怎么学会的这些事情的?” 江慕水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 她这样年轻,男人的衣服怎样护理她怎么能像个全职太太一样懂? 仔细想想,那都是因为她刚刚嫁进陆家的时候。 那时候她真是一点点的事情都在网上查,每一件小事都想要为陆霖晟做到最好。那时候江慕水多幼稚啊,以为全心全意地付出,就可以换他多看她一眼的。 可现在。 江慕水亲手打理着那些衬衫,看白色的全棉材质在风中起舞的时候,却猛地就想起了殷千城那个男人的眉眼。 干净、细腻、性感。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自己手腕的时候,江慕水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难以自控。 他覆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话。 舌,狂肆地探入她的口中,迫她与他一起舞。 江慕水手一抖,不知怎的颤了两下,她赶紧缩回手,失措地擦着自己手上的水渍。 怎么能在家里,就想起殷千城那个男人呢? “慕水,你在家啊,”陆远擎不知什么时候跨步到了客厅里,透过眼镜看到她一阵惊喜,招手道,“来,你过来。” “爸爸。” 江慕水心中一软,走过去了。 “嗯,你看,”陆远擎将手上的东西放桌上,指着说,“老林给的两张水库的入场券,那边附近的农场对外开幕,邀了人过去看,就在今天下午,我是没空,你跟霖晟过去看看!” 这话,像是商量,但更像是命令! “什么?” “嗯?”陆远擎抬起眼从眼镜后看她,笑道,“怎么了?我刚好看见霖晟回来了,昨晚又是一个通宵不归,谁知道又去哪儿野?” “你俩这忙起来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什么面,这次不用多说,一起去。” 江慕水额上薄汗都渗出来,神情尴尬又呆板,她不知道陆远擎是出于什么目的做这种决定,但是,陆霖晟他知道这件事吗?! 果然,还在想,陆霖晟就踏着慵懒冷漠的步子,穿过石板小路,走到中空的厅里来了。 “什么入场券?”他冷冷翻了一下那东西。 “你自己看看,”陆远擎淡漠地坐下翻着报纸,“家里的车给你们留着,一会老苏还能给你们当司机,你叫上慕水,一起去!” 和江慕水? 老爸这是给他和江慕水制造机会独处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管这事儿?! 她江慕水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越来越高明了,连通过长辈的嘴来跟他讨约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陆霖晟心头激荡过一股异样的感觉,竟然一时还好像有些狂喜,但紧接着就被接踵而来的恼怒和烦躁所淹没! 第三十章 不如一起死一死! “爸爸——” 江慕水那娇俏的身影就站在那儿,听他说完后就低头蹙眉思索了一会,这下抬头,极力掩饰着嗓音里的紧张与干涩道:“其实我今天还有事。没打算去别的地方的。我上午一直在跟客户通电话,下午如果有变数我还要跟客户沟通。” 陆远擎闻言倒是错愕,眼神透过眼镜上方看了她一眼! 同样震惊的,还有陆霖晟。 ——这死女人搞什么?想以退为进!还是欲擒故纵?! “你们不需要开庭的时候,也是有周末休息日的!叫你那客户一边去!”陆远擎蓦地沉下声音冷声说,“大周末的要操劳去操劳别人家孩子,在我这儿没那个说法,你们一会就去,说定了!” 明摆着根本不给她以任何借口拒绝的机会。 他知道江慕水那孩子听话,别的事她倔强执拗,但他的话这懂事的孩子向来听! 可陆远擎到底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陆霖晟听闻这个消息后的激烈反应! 陆霖晟冷冷的眸刺了一眼江慕水,寒冽阴鸷中透着切齿狠毒的意味,接着咬牙对陆远擎说道:“我今天定了还有事儿,一定要今天去不成?!” 江慕水放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一手冷汗,压抑住心口的落寞,甚至远远站在身后帮他说了一声:“对。爸,您应该提前说的。” 江慕水的这话,简直拂得陆霖晟心中思绪愈发缭乱起来! 她到底要帮谁说话?! “你也给我闭嘴!”陆霖晟恼火地将矛头指向她,“这就是你想要的吧!江慕水,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我早就跟人约好了去医院!” 陆霖晟就差明摆着告诉她—— 他今天好不容易有空,想陪陈浅因去做个产检,结果还被她江慕水这样给恶意破坏了! 他尤不解气,恶狠狠地继续说:“你不也有事吗?还敢口是心非地折腾这一出?你们江家养你的时候就那么小气,连个水库农场都没看过?!偏要我领你才能去看!!” 他怒火鼎盛。 这情形叫一直隐忍不发的陆远擎都看不下去了!! “你吼什么吼?”陆远擎紧蹙起眉,抖开报纸凝视着他,呵斥道,“这事儿是我定的不是慕水,你扣屎盆子也得等我走了再扣!在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老苏马上就到你们赶紧准备去,叫你腾出时间跟家人相处一下有什么不对?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破事能大得过这个!你跟我说!!” 陆霖晟紧紧咬着牙,手死死捏着那两张请柬,根本无法可说,怒火也无处发作! “这家里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话,就慕水最听话,比你们两个更让我舒心!!” 陆远擎发过这一顿火,才努力地压下火气。 软下眼神,他转头对江慕水说:“慕水去换衣服吧,时间很快就到了,你平时老穿那些黑白灰的,虽然也好看但是未免刻板,这次出去玩穿点鲜艳的,我叫霖晟在楼下等你!” 江慕水站在原地,呆愣愣的。 她明明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却一样还是被刺得鲜血淋漓。 她缓缓松开自己已经被汗水湿透的手,点了点头,转眸过去,佛去眼底的苍白与凄冷,一片清明,上去换衣服了。 …… 江慕水选了一条中长裙。 裸色的,挂脖样式的裸色中长裙,略正式也略俏皮,她皮肤很白,能衬得起这种颜色,头发因为长期盘着而发尾自然卷,再打理一下抹点精油就像刚做过造型,她拿了一个手拿包,补了一点妆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气色,就走下去了。 陆霖晟也是许久没见着这么正式打扮的江慕水了! 除了两年前,婚礼那天。 他那天恨得咬牙切齿的,也根本没时间去看她打扮得怎么样,美丑都不关他的事! 其实那天江慕水在绑匪面前胡诌的那一句真说对了。 陆霖晟的确喝多了酒,心燥烦闷,宾客没散就自己飙车下山去了,撂下那一整个烂摊子不管。 提起这事,陆霖晟心头多少有一点点愧疚,但邹明月却觉得那天陆霖晟走得好!不走,万一儿子真和江慕水一起遇到绑匪了,那这女人岂不是要把这噩运传染到她儿子身上!! 但陆霖晟现在想, 那天的江慕水一定跟现在一样漂亮,她一身白纱那么神圣,却被撂下一个人凄惨荒凉地撑完整个婚礼,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是件很悲惨丢脸的事! 车子贴了避光膜,江慕水走过去,弯腰轻轻敲了敲车窗。 陆霖晟这才反应过来,打开了车门,恢复了冷脸让她一个人上来。 在身后陆远擎目送的目光中,江慕水乖巧呆板坐进了副驾驶。 陆远擎没让老苏开车,他烦!烦透了陆远擎派另一个人来监视他们的情况!索性自己开车带江慕水去,他踩下油门,车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 车上寒气凛冽。 陆霖晟怒火鼎盛,心火旺得厉害,将空调一下子开到了三档。 江慕水裸在外面的两条胳膊被冻得瑟瑟发抖,可,她宁愿唇色微白地坐在那儿,一个字不说,甚至连拿手抚一下自己的胳膊都没做,只轻轻拿着手拿包。 “今天的事真不是你撺掇我爸这么做的?”他咬着牙根冷冷问她。 江慕水静默。 片刻,她点点头:“嗯。” 就这么简单?解释都不解释? “那刚刚算我冤枉你了?!”陆霖晟冷笑着嘲讽道,大力转过一个弯,让安全带本就禁锢不住的江慕水的娇小身躯撞在车门上,朝她看去,“你也不发火,也不朝我讨公道?!” 江慕水歪着身子抓住车门把手,慢慢坐正,目视前方,面色没有一丝变动。 “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没有公道可言,我们是绑在一起,荣辱与共的。” “谁跟你荣辱与共?!”陆霖晟一听这个词就发火,瞪她一眼,“我从没承认过你妻子的身份,那是法律承认的,你自己的脏水也少泼到我身上!!”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深呼吸一下,依旧面色不改。 陆霖晟继续讽刺她,朝她心口再扎上一刀:“你不好奇我今天原本要去做什么?我带浅因去产检,她前三个月胎很不稳定,身体状况也极其不好,我得带她去看!” 江慕水这下,脊背挺得笔直,许久,才僵硬着点点头。 “江慕水,你给我有点反应!!” 陆霖晟这下真的发怒了,他可以习惯委曲求全的江慕水,不屈不挠的江慕水,可偏偏这样平静得像根木头的江慕水,他无法接受!! 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在路上拐出一个轻微的s型。 江慕水听了这许久,也是该爆发了。 她轻吸一口气,原本就白皙的脸色这下更为苍白,像天山上的雪一样,转头凝视他,轻声开口:“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呢?陆霖晟,你看不惯我可以开车载着我去死,你这样三言两语的讽刺我算什么本事?” 什么? 陆霖晟一愣,一时看着她眼里死灰般的冰冷,没反应过来。 说完,江慕水冷眸就垂下,探过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方向盘,不管不顾地向右打过去!! 男人的力量是很大的,在反应过来的那个瞬间陆霖晟就猛地扒住了方向盘不再让她乱动! 熟料江慕水力气也大的惊人,车身已经猛地朝右偏过去了,前面路口正值红灯,车辆都停靠下来!只有他们的车直直朝着右转弯路口的三角台阶猛撞过去!! “江慕水你给我放手!!!”陆霖晟大震,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大吼一声,死死地去掰开她的手,一边极力地稳着车身。 江慕水没跟他说过,两年前的绑架案现场有多恐怖。 刀就扎在她脖子里,车子一动一刺,血热热的从脖子淌到她小腿,一转弯,刀就在她脖子里更深一寸。 可即便那个时候,她心里也没绝望,她求生意识强烈!且自强不息! 刚刚车里那番讽刺,江慕水真觉得比起那晚都来的让她绝望心痛,这样活着折磨她算什么意思?有本事一起去死一死! “砰——!”得一声巨响,车子撞在了三角台阶上,生生压上马路沿前行了一段又落下来! 原本要直行的车子,竟就这样猛地冲向右转车道,压过台阶,顺着右急转弯车道走过去了!! “你给我松开!!”陆霖晟到底是死死抓紧了江慕水的手腕,狠狠将她掀翻在了副驾驶座上!夺回了方向盘,几声尖锐的摩擦声后,终于惊魂未定地将车子开上正途! 他刚刚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幸好后面没有别的车,也幸好这是十字路口车速缓慢!否则她知道刚刚会有多恐怖吗?!换在高速路上这早车毁人亡了!! 江慕水“砰——!”得一声巨响被丢回座位中,脸色惨白如纸,她的手腕也摔到了车窗玻璃上,瞬间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江慕水你这个疯子……”陆霖晟吓得脸上血色全失,三档的空调都降不下热温,他一把拽开自己的领带,脸色狰狞地瞪她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别拉着我,你最好一个人去死个干净!!” 第三十一章 躲一个人也该有个理由 江慕水像破布娃娃一样保持着被他掀过去的姿势躺在那儿,闻言冷眸一抬,如粉白花瓣一样的唇微微一动开口:“……你还想再来一次?” 陆霖晟猛的噎住!!死死瞪着她,脸色狰狞如地狱罗刹般! 江慕水脸色一丝一毫的畏惧都没有,冷冷地一字一句说:“不想就给我闭嘴。” 她听够了。 听够了陈浅因,听够了孩子,产检,离婚。 要么就粉饰太平,要么谁都不要想好好过了。 陆霖晟从来不知道江慕水是这样血性的一个人,他极力地压下胸腔里的恼火与后怕,重新单手整理好领带,努力稳稳地开车。 今天过后他再不会跟江慕水这个疯女人单独相处!她到底怎么了? 以前的那些柔弱,那些温暖,那些言听计从的乖巧与柔顺,都毁得一干二净了吗?! 江慕水许久,也才慢慢地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她右手手腕极痛,痛到骨子里,她将手藏在裙摆下面,左手手指轻轻在那个包上面划着。 一边划,一边痛,一边让这痛提醒着自己要忍。 “陆霖晟。” 她突然轻轻叫了他一声。 嗓音温柔,单薄,像过去十年无数次她轻声叫他一样。 陆霖晟也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神,头一次好声好气地答她的话:“嗯?” “你不要让她的孩子生下来好不好?”她突然轻声对他说着,目视着前方,像在乞求,“她的孩子不生我们就还有希望,你不要那样,好不好?” 陆霖晟心头猛地一阵尖锐的刺痛,为什么,听江慕水这一句恳求,比以前折磨她千次万次,都更让他心里来的不好受。 但,那刺痛也就是一阵,一阵过去之后,陆霖晟逐渐清醒过来了。 她居然让他去打掉浅因肚子里的孩子。 愠怒和铁青再一次爬上陆霖晟的那张俊脸,他照着指示牌的提示将车拐进小路,冷着脸丢给她一个字:“滚!!” 要他打掉孩子是不可能的。 江慕水虽然也想到了是这么个结果,但,意料之外的酸涩心痛,还是一点点爬上来了。 滚。呵…… 她也总算是明白了,陈浅因生下孩子,是她无可抵抗的命运。 *** 水库边上的天然农场,是陆远擎一个合作伙伴开发的项目,原本是邀请了铭城的各界名流的,陆远擎找个借口不去,让两个小辈去了。 整片自然形成的绿地兼湖泊,开发的痕迹很少。 农场上新盖的庄园刚刚落成,空气极好,头顶还有海鸟在盘旋。 来到这样心旷神怡的地方,江慕水都要怀疑刚刚车上的那血腥一幕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那股压抑憋闷的感觉却还裹着酸涩堵在她胸口。 陆霖晟也有些恍惚,下了车,脸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鸷冷冽。 甩了钥匙,让侍童去停车。 “哟,陆大公子……”燕庭远远就看到了这边停靠下来的两个人,笑着上去握手,“老陆跟我说过你要来,我就早早来迎接了,哎,这位是……” 陆霖晟的嗓音尽量维持着冷冽的平稳:“我妻子。江慕水。” “慕水,这是燕伯。”不得已,他搂过她的腰来,将她介绍给眼前的人。 江慕水轻吸一口气,伸出手:“燕伯父你好,我是慕水。” “哦……”这样清丽的美人,即便是燕庭四五十岁的男人看了都觉得有些恍惚,笑着握着她的手,“陆太太是……做什么工作?” “我是律师。”江慕水微微抬高下巴,轻声回答着。 “好,今天难得你们来,好好玩,尽兴玩,除了那边的天然冰泉池还没开放以外,别处都能玩,你们自便,自便啊……” “谢谢燕伯。” 手又虚虚揽着江慕水进了庄园内,一到无人处,陆霖晟的手臂立马抽回来。 他冷冷的一直看着表,像是在掐着时间,心焦如焚。 “需要应酬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都带你见过了,”陆霖晟不耐地对她道,“剩下的时间你自己一个人玩,至于我去哪儿你就别管。” 江慕水手拿着一杯香槟,尝了尝味道和她当年婚礼上用的好像是同一种。 点点头,她神情慵懒闲散,落寞淡然:“知道。” 他一向不喜跟她单独在一起,她知道。 “我去别处转转,如果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你就报我陆霖晟的名字,知道了?”他那架势看上去马上就走了,紧蹙着眉在威胁嘱咐着她,“还有你自己也少给我招惹麻烦!!” “我就不报你的名字了。”江慕水说。 陆霖晟紧盯着她,眉梢一跳!! “这里的人都有头有脸,都知道你老婆的事,我报你的名字只能自取其辱,报江慕水三个字,才不会影响到你。” “这样好些。”她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懂事了?懂事得简直让人心疼!! 陆霖晟的确结婚两年都没把她带到过任何公开的名流场合过!没人认识她,只要他不说,就没人会戳着他陆霖晟的脊梁骨,讨论她被绑架强.暴的那件事!! 陆霖晟胸口有些痛,眯眸盯着她,怒火上涌,轻声道:“那不如你现在就离我远点!” 江慕水倒不拒绝,点点头,转身就朝别处走去。 被爱的人嫌弃厌恶,不加一丝怜惜地给他鞭笞踩踏她的真心,也是挺贱。 陆霖晟盯着她那纤瘦萧瑟的身影! 心口,竟闪过浓重的难受!! 一旁,另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却传来—— “……殷家老爷子的那个湿地开发计划可是好久啦,我一直想分一杯羹也是进不去,多遗憾……今天咱们有空好好谈谈这个事好吧?我这里什么条件都有,您晚上想留下来都可以……” 燕庭的声音恭敬谦卑之外还多了一丝难得奉承,让人不禁拿耳朵一听就好奇想知道让他如此恭维的人到底是谁! 那边,殷千城一身半休闲的西装加身,握着燕庭的手,正不卑不亢地跟他说话。 “爷爷的项目有同时好几个监理人在打理,我分到的也只是项目的其中一块,能接得住已经是不易,今天来刚好跟燕伯父学习一下,多取取经……” 殷千城说的这是真。 “碧海庄园”在湿地计划之前,的确算是前辈了,燕庭也是这方面的先驱者,他的确是该学习借鉴。 “殷总可真是谦虚啊,”燕庭被夸得脸泛红光,大笑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哪有什么经验?!你们都是英雄出少年,今天咱们互相交流,互相切磋,啊……” 是他! 江慕水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来! 她以前几乎没参加过上层的这种聚会,自然也就不知道,殷家在铭城这些上层名流中的地位! 殷千城却是一点都不惊讶的,他进来之前,就见她跟陆霖晟站在那里,说了好一会话了。 这下,幽邃藏着深意的眸子直接凝住她,刚要上前,却就又被人拦截下来说话。 几乎脱不开身。 脱不开身是好的。 江慕水这才察觉自己脸颊滚烫,她刚刚竟就这么盯着他恍惚失神了一会!! 他现在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正好应该走开,这种场合下她遇到他并不合适!这男人的侵略性太强,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她就都能感觉到他的气场了!! “……”放下酒杯,江慕水匆匆往前走了一段,到庄园另一侧的长廊去了。 这小女人穿裸色真的很漂亮。 高雅,端庄,还……可爱不减。 殷千城脑海里闪过她颈间的那一圈挂脖吊带,顺着优雅的颈部弧线,下去,再下去……直到没入胸口。 心不由一颤! 身未动,心已远…… 可是待殷千城跟眼前的人寒暄完,再往那里看去的时候,那儿,只剩一张空空的台面。 江慕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小女人可能是真的在躲他,殷千城很清楚,从那个晚上开始她就在躲他了。 可躲一个人也总该有理由。 殷千城清楚地记得她在自己怀里是怎么失神沦陷的,她就想这样一走了之,脱开身甩下他一个人在这,也太简单了! …… “哎?你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你是不是那个……”贵宾区,一个跟江慕水一起喝香槟吃甜点的富家女孩子,看着对面的江慕水,皱眉思考了很久,还是没能想起究竟实在哪里见过她!! “小瑶!”那富家女的小姐妹们却跑过来,挤眉弄眼的要拉她,极力跟她暗示着什么,“燕伯伯在那边等我们,可以喂鸟喂鱼可有意思了!你跟这个人聊什么啊?快走……” “可我真的记得在哪里见过她!” 富家女挣脱同伴的手,又打量了一眼江慕水,眼睛一亮继续猜测道:“我记起来了!你是不是演过什么电影啊?!” 什么鬼电影啊!a.片啊!! 小姐妹们气得要翻白眼,小瑶真是幼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聊!! “不是。” 江慕水放下银色的小叉子,瞥了一眼后面她小姐们焦急又不自然的神色,心下晦暗却又忍不住轻声提醒她:“我上过一个不是很好的新闻,所以你才可能对我印象深刻吧?你的姐妹们在叫你,你快走吧。” “我看过的新闻多了!”富家女不依不挠,反而更感兴趣地上前,“怎么偏对你印象深刻?你上过哪个啊?能来这儿的人都非富即贵,你是哪家的?!” 小姐妹们摇着头,看来是没救了,在场面变尴尬之前,她们还是先逃走比较好!! “我……” 江慕水脸色泛白,刚想着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她们的对话。 “江慕水。” 第三十二章 殷千城你想干什么? 低沉醇厚的嗓音,破开湿润清新的空气,传入了几个女孩耳中,几个人纷纷循声望去,居然看到了殷千城。 那个刚回到铭城不足一个月,就震惊了整个上层圈子的殷家继承人!! 殷千城据传闻是一向对女色不怎么感兴趣的,此刻却居然在女宾的这块地方上。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慕水一点都不适应在工作之外的环境看到他,尤其此刻自己穿着抹胸和挂脖裙子,形象一点都不正式,她蓦地脸红,握着叉子的手都颤抖起来!! 不知他是无意碰到,还是刻意才找到了这里来! “殷、殷先生……你好。”那几个小姐妹在震惊中看得眼冒桃花,脸红着,极小心翼翼地跟他打招呼。 殷千城一双幽邃的深眸只盯着江慕水,听见她们打招呼,也垂眸正视,点点头:“你们好。” “殷先生那……那我们先去别处……不打扰您了……” “嗯。”殷千城看起来也不像那么闲的人,并没有空跟她们聊天寒暄什么。 他身上那股商业意味太重的气场,威慑着众人,让她们望而却步! 富家女还在低声呢喃:“江慕水……江慕水……江……”这名字太熟悉,她终于联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江慕水了,一个战栗,猛地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你居然是那个……” “——”富家女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彻底变了!! 那眼神,江慕水也太过熟悉! 心脏再次遭受了一次重创,她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等着这女孩落荒而逃的话说出口。 “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就看你右手好像有些不对劲,”殷千城冷蹙着眉,放下酒杯,拉过了她的右手来看,手腕部位肿起了一个大包,像是砸在坚硬的东西上弄到的,他指腹和软着力道轻轻抚过,“果然是肿了,看着很严重。” 殷千城握着她细嫩的手腕,忍不住抬眸心疼问道:“疼吗?” 江慕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男人的气场太强大,他低下头的时候,除了他她根本看不见其他人,整个天空,都像炸开了一整片璀璨的星辉一样! “……不……不疼。” 她小脸微微泛白,有些愣神呆滞地轻声回答他这个问题,气若游丝。 不是不疼,而是她在他面前感觉不到疼罢了! 殷千城微微一怔。 幽邃的深眸里接着有一道光圈晕散开来,温柔地笼罩住了她,他蓦地低头浅浅一笑,勾起的唇角有了几分魅惑勾人的味道。 他知道她是失神,这感觉好到透顶了。 这样握着她一只细嫩手腕的姿势,也陡然生出了暧昧至极的味道来! “这里不是很方便,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我帮你包扎一下。”他低低地轻声说道。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 江慕水感觉到他的呼吸擦过耳边,一热,接着撤回的时候,整个世界的声音才噼里啪啦地重回到她的听觉里! 她这才能反应过来,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混乱的酒会上!! 殷千城拉着她的手和她站在一起!! 江慕水小脸红得透顶,僵硬着低低落下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我不用,我的手只是摔伤了而已,没破皮顶多就是肿起来……我这样不需要包扎!” “……”她下意识地乞求这男人的力量能松一点,她也好,能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 殷千城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察觉到她要挣扎,只手掌收紧,抬眸,清冽淡然的一眼笼罩住她。 她是没破皮。 但在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她跟陆霖晟争执,小脸冰冷如霜,右手像是肿了个大包,但仍庞若无人地在品酒、跟人闲聊。 那一瞬。 殷千城自己心里却像是破开了一道血痕,汩汩地淌出了刺痛的鲜血来。 思及至此殷千城脸色蓦地冷沉下来,他松开她的手腕变作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拉过来,嘴里吐出了一个字:“来。” 他叫她过去。 他敞开的怀抱像是最诱人的罂粟一样,江慕水盯着看了一眼!就浑身失神僵硬! 殷千城这样轻轻一拉,江慕水脚步踉跄了一小下,就到了他跟前去! 两个人,气息交融。 一高一低挨得很近。 殷千城却微微冷蹙着眉,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放在她肩膀上,将她身体其他的地方都检查了一下,头、肩、颈、往下的腰和腿……都看起来没受伤,没什么问题。 也就是只有手腕受伤。 “别的地方不痛?有没有什么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伤?”他问。 江慕水身子距离他只有十厘米的距离,汗水涔涔从额头鼻尖渗出,微仰着头,感觉全身都在被他审视一样,哑声说:“没有。” 那就好。 在他看到她跟陆霖晟一起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见到她很狂喜,却也极担心。 现如今看到也就腕上一点点伤,心里五味杂陈,也极其不是滋味。 他修长的手指还轻轻挑着她的下巴,蹙眉,盯着她的目光里透出一丝责备,这么多人在场,他却不知能拿她怎么样。 “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跟我去吧。”他现在心里急着这个想法,却也要争得她的同意。 江慕水却呼吸困难,为了避免自己最终窒息,她伸手,猛地抵住了这个男人坚实的胸膛!错开下巴,猛地挣脱出了这个男人的怀抱!! 她心脏狂烈地跳动着!脚步虚飘飘地站稳!! “我不去。殷千城,你没发现所有人都在朝这里看吗?这样不好的,我……名声不好,你离我远一点。”她微红着眼,抑制着嗓音的微颤对他说道。 殷千城对她的猛然退开,内心不满又失落。 “你名声不好?哪里不好?我没听过。”他冷声逼问。 江慕水险些苦笑出来! “你不需要知道,反正就是不好,”她红着眼看着他,仰头真诚地说,“你是铭城新贵,很多新闻焦点都在你身上的,你要注意。我是为你好,在这里不要表现出我跟你认识!!” 说完,江慕水从侍者手中拿了一杯酒,转身就侧对着他。 殷千城抿唇,一言不发。 “为什么?” 此刻,一旁一直呆愣愣看着她们互动的富家女,突然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闷声尖叫了一声,转头就跑!! “砰!”的一下撞到了桌子她也不在意,疯狂地朝自己那些小姐妹群里跑去了!! 她像是无意中撞到了重大发现!太震惊也太诧异!她要去找小姐妹们寻找心灵安慰!! 江慕水那个新闻在她印象中就是可怜。 这女人一辈子就被毁了,顶多是个深闺怨妇!可怜又可恨! 谁知道今天会在宴会上见到她,她居然一点儿都没被毁!非但没有,殷千城这样优秀到极致的男人,还对她举止暧昧青睐有加! 这让她怎能不震惊?! 这是大新闻!!! 江慕水凝视着那个女孩子跑远的身影,眼眸尖锐一痛,也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已经朝自己刺了过来,她脸色泛白,说道:“你看那个女孩子的反应就够了,就算我名声没问题,我也是有妇之夫,殷千城你离远一点!” 殷千城点点头,接着高大挺拔的身影却走过去,圈住她的腰将酒杯从她手中拿去。 “你看上去不是很能喝,少喝点。” 接着,手掌微微一个巧力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紧紧地贴住自己。 翻转她与自己正面相对,深邃如星空的眸凝着她道:“等下有酒会和开幕典礼,我没带女伴你男伴也不要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江慕水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腰,此刻被紧箍着跟他紧紧贴在了一起!! 她没得退!! 原本还稀稀拉拉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此刻倏然像针一样齐刷刷地全部朝她刺过来! 如果不是殷千城宽阔的肩膀替她挡去了绝大部分,江慕水知道此刻自己的情境,绝对,可以被活活扎成个筛子!! “我……”江慕水双膝酥麻到简直快要软下去,浑身瘫软如稀泥,她看着殷千城,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有病!简直太大胆了!! “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她快要哭出来了,纤瘦的身子蜷在他怀里,头轻轻抵上他的胸膛,“我跟你去,都跟你去!你别这样了……” 殷千城也无意将事情搞成这样。 江慕水心思太敏感,也善良到一直记得要将人从她自己身边推开。 可偏偏,他一点儿都不想退。 殷千城心疼地轻轻抚着她的后脑,俯首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沉声说:“对不起……嗯?你手腕受伤了,找个地方,我帮你包扎一下。” *** 江慕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混乱的宴会厅出来的! 混乱。 是的! 殷千城将她的酒杯拿开,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离开的场景,所有人都看得到! 走出去的瞬间,江慕水如芒在背,根本就不敢去想后面一整个大厅的人都怎么看她!那里面有记者吗?会有媒体工作者混进来吗?会……不好吗? 第三十三章 手拉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闭眼仰头,感觉今天的烈日在她脸上烤晒出了一层汗!! 殷千城牵着她到长廊那边的座椅旁就停了,高大挺拔的身影顿住,转过来,凝她一眼,接着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看一眼她万念俱灰的脸。 “别生气了。”他轻声地哄。 江慕水这哪里是生气!! 她紧闭的眼睛睁开,哀怨又无奈地看他一眼,颤声说:“好了现在出来了,你有什么想做的?殷千城,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殷千城凝视着她羞恼的脸颊,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些旖旎不堪的想法…… 又迅速地拂去了。 殷千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要了一点摔伤的消肿药膏和包扎必要的东西过来,接着抓起她的手,又仔细看了看,蹙眉问:“手怎么会伤成这样?哪里摔的?” 江慕水有点生无可恋,小脸白白的,无奈答他:“在车上。” “车上?” 殷千城冷眸中绽出一丝危险的光亮,嗓音骤然变冷道:“车上哪种情况会把手腕摔成这样?” “他弄的?陆霖晟?”他嗓音又降了一个八度,捏着她的手的力道和逐渐增加。 江慕水心头“咯噔!!”了一下! 水眸定定看着他:“这不关你的事吧?我说过几次我不疼,殷千城,是你总多管闲事!” 又是这句。 殷千城也不跟她这变相的自尊心计较,宠溺地伸手,将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轻轻拍拍她的脸,轻声说:“我多管闲事不是一天两天,我为什么不去管别人的闲事?具体原因我跟你说过,你要我再说一次?” 江慕水立马警备起来,想起那个晚上狂肆旖旎的缠吻,几乎胆颤,小脸苍白害怕道:“不要!” 殷千城大掌缓缓收紧她的小手,整个暖在掌心里面,她出了汗,是紧张的。 没关系。即便不说,这小女人也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她抗拒也是自然。 只等了一小会,就有人跑来送了药膏,殷千城拿到后便让那人走了,那年轻人紧张兮兮的,着重看了江慕水两眼,这才跑回去了。 江慕水“嘶——”了一声,无辜的小脸泛白,低垂着卷翘的睫毛显得楚楚可怜的样子,死死咬唇承受。 “忍着点。”他意味不明地说着这句话,虽心疼但力道不曾减弱。 “现在疼这么一下,淤血和青紫就散得快些,忍忍。”殷千城抬眸,其实很想凑过去亲掉她侧脸渗出的那一丝汗,把她咬紧的唇从她贝齿间解救出来,好好疼爱。 他眯眸看了一会,也真这么做了。 揉了三五分钟后疼痛减轻了一些。他的手挪开后,江慕水一下子轻松了一些,熟料,殷千城在淡然地擦完手之后,倾身覆过来,捧起她的脸牢牢吻住了。 这男人的吻,像啃噬,像品尝,像共舞的邀请。 总之,是强势地破开了她所有的羞涩与阻碍,尝到最甜美的部分,诱着她,一起来跟他交换激情。 长廊下,一根一根柱子都承受着阳光的普照,影子像层层阶梯一般铺过去很远,江慕水第一秒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就再没能找回神智。 殷千城将她从玉石板的小桌旁带起来,一直扑跌着压到柱子上,她一时乖得令人发指,殷千城喘息粗重地越吻越深,长驱直入,一时恨不得将她吃进肚子里去!! “砰——!!”得一声礼炮的炸裂声从身后极远的地方传来了,也惊醒了正沉浸在激情中的两个人。 开幕式那边因为找不到殷千城,只能由燕庭主持着先开幕了。 也就是多讲两句话,装腔作势一下而已,那边热热闹闹的声音就这么破开空气传了来。 “殷……千城……”江慕水模模糊糊地叫出这几个字,脸红到爆,挣脱不开只能拼命努力地别开脸!!大口喘息着!她唇上还有未净的水渍,甚至下巴还留下了他一个失控的齿痕!! “你……”她酸涩到牙齿都要咬碎,眼泪要从红红的眼睛里飙出来!!那玉石板上她小小的手拿包内,手机却猛的震动和尖锐叫了起来,在四周嘈杂的声音里,她只看到了那一双殷千城尽管知道自己一时失控、却丝毫没有悔意的幽邃寒眸!! “你让开,我要接个电话!”江慕水咬唇,强压下羞耻感颤声对他说道。 在她还没缓过来的时候,主动过去,抓起了她的手拿包,掏出了手机看一眼。 那上面闪烁着的号码,却叫他眼皮一跳!! ——“霖晟。” 陆霖晟。 江慕水双拳攥紧,慌乱无比,戒备地看着他说:“你不会要帮我接吧?殷千城,你还给我。” 她是害怕他接起电话来,再跟陆霖晟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东西吧? 殷千城自嘲地冷笑一下,倒是没犹豫,将手机自然地拿给了她。 江慕水没想到他会这么落落大方,是她看错了他吗?! 她平稳了一下情绪,接了起来。 “喂?” 没调整好,她嗓音还是嘶哑的,但好在口气算自然。 “江慕水,你都跟浅因说了什么?!”陆霖晟咬牙切齿的嗓音从另一端传了过来。 陈浅因?? 江慕水一时蒙了,没能反应过来,陆霖晟这幅咆哮的口吻她是熟悉的!但不至于,一接电话就是这样劈头盖脸的内容!! “什么陈浅因?”她嗓音沙哑道,“我从来不会主动跟你提起这女人的名字,她跟我们的婚姻没什么关系,也不配我提。” “你就是恨我今天故意刺激你是不是!!”陆霖晟怒火冲顶,嘶吼着朝她咆哮,“江慕水你他妈真是个贱妇!你发火也冲着我来!你想撞几次车我陪你去撞,你至于朝着一个孕妇发泄?!你一个律师就是这么当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下,江慕水才是真的被骂晕了。 怎么回事? 怎么还扯到律师身上来?良心?他跟她讲良心?! “你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如果你要骂人,网上开个直播,只要给钱随便你骂。” “陆霖晟,要么你就跟我说事,要么你别想再拿那些脏字侮辱我一下!!”江慕水也急了,她什么火都可以忍着不发,可偏偏他提陈浅因! 她江慕水什么时候欠过陈浅因?讲点道理!! 殷千城在一旁听着她在电话里跟人吵架,神色晦暗不明,只从头到尾却注意着她的情绪,在她太过激动的时候,他眉心就冷冷地微微蹙起。 “侮辱?你他妈也配我侮辱你!!”陆霖晟痛恨到口不择言起来,牙齿都险些咬碎了!怒吼道,“我不就跟你来看个什么开幕仪式,你值得拿这个去刺激浅因?!她是孕妇她跟你不一样,她的胎不稳你不清楚?!江慕水,她的孩子如果出点什么问题我要你的命!!!” 说完,他猛地切断了电话! “嘟嘟嘟嘟”的急促声从另一端传来,也激荡在江慕水心里,炸起了万丈水花!! 刺激陈浅因? 她拿今天陆霖晟陪她来碧海庄园的事,刺激陈浅因? 她现在胎不稳了怪她?! 江慕水面色苍白地拿下电话,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此刻,两个人的电话都开始响了,是开幕式那边,还是急着要找人,剪彩或者发言的时候,还是希望殷家和陆家都有人能露个面! 殷千城冷凝着眉,接起,应了一声。 等挂断后,他看一眼江慕水:“你现在要过去?” 江慕水这才慢慢回神。 以往这种刺心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承担,现在面前却多了一个殷千城。 江慕水极力地忍住快崩溃的泪水,眨了眨眼,说:“是要去。你等我一下。” 她掏出手机来重新拨打了几遍陆霖晟的电话,挂了,她再打,挂了,再打,终于陆霖晟接了起来,江慕水冰冷的声音瞬间透过电波传了出去,她冷声道:“我现在过去找你,我的手机里没有陈浅因的号码我也没联系过她,如果证实这件事不是我做的,陆霖晟你给我道歉!!”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铿锵有力,说完就挂断! 江慕水手腕都在颤抖,她站在原地狠狠地咽回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抓起手拿包说:“走吧,我们现在过去。” 殷千城伸出手来,猛地抓住了她的腕。 这个男人跟陆霖晟果然是不同的,即便他抓的是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腕,却还牢牢记得她是哪只手,哪个部位受的伤,力道很轻很稳! 男人跟男人,为什么会如此不一样?!! “等一下。”他沉声说。 将她轻轻拉回到自己面前,整理了一下刚刚吻她时弄乱的她的头发和衣衫,殷千城扯出一块方巾,系在她受伤了的手腕上,挡住伤口。 这下看她真的落落大方,出水芙蓉了,他才牵住她的手,道:“行了,走。” 江慕水顿了一下。 两个人之间,手与手互相拉扯着,江慕水咬唇,红了眼:“殷千城,我不想被人看到我跟你这样,别为难我行吗?” “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你那个所谓的丈夫,现在这样,”他缓声吐字,冷眉拧起,“我不让你去,让你陪我呆着,你也可以做到?你做不到,就也不要强迫我。” 江慕水简直无语!! 本来她的情况就够乱,他却还要,乱上加乱!! …… 开幕式现场热闹得跟犯罪现场差不多,人群蜂拥而至,衣香鬓影,西装革履,“咔擦咔擦”的闪光灯未曾停过,慷慨激昂的嗓音,在人们耳中回荡! 殷千城拉着江慕水来到这儿时,台上的燕庭刚好眼尖看到!! 他错愕了一下,接着激昂的嗓音道:“……现在请我们殷氏的独家继承人殷总跟我们说两句!快快快,大家欢迎!!” 第三十四章 她掉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轰隆隆地都往这边要看过来!! 江慕水指尖紧紧嵌进了包里,脸色惨白,拼命地要将自己的手撤出来!! 殷千城却冷眉微拧,紧紧攥住了掌心里那欲逃脱的小尾巴,分开她纤嫰的手指十指紧扣地缠绕着她,让更多的人一开始看的时候,就看到他牵着她的手! 这些人里面,理所当然也包括陆霖晟。 很好,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 “……”江慕水面如死灰,只能抬起手拿包,不着痕迹地挡着那些闪光灯,娇小纤细的身子往殷千城背后躲着,不让人再看到太多! 尽管,这办法收效甚微!! 镜头转到殷千城身上后,他才松开了江慕水,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在这里站好,低头说了句什么,才起身上台。 大新闻!大新闻!! 那个女人是谁?一袭裸色的及膝裙比来的任何一位女宾都夺人眼球,简直天然去雕饰的一种美,她居然能跟殷千城手拉着手上来,她到底是谁?! 果真,旁边人群外打电话打到团团转的陆霖晟,也被这骇人又轰动的场景吸引,朝这里看了过来! 当看到殷千城对江慕水做的那些亲密动作时, 陆霖晟眼眸里迸发出蚀骨的恨意,牙齿都快被他咬碎,怒火要喷薄而出了! “……碧海庄园这个项目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说过,是个很成功的案例,看今天水库开幕式的来宾情况就可以知道……” 殷千城在上面不急不慢,不卑不亢地讲着,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镇住了。 谦卑中透着狂妄,狂妄又有足够的强势与睿智支撑,金贵的气息和指点江山的魄力可见一斑!! 江慕水听了一会之后便觉得身边有怒气冲冲的气势在靠近。 她一颤,果真看到了正在靠近的陆霖晟! 台上,殷千城也敏感捕捉到了,人群之外,正在激烈争吵的那两个人。 江慕水掏出了手机,翻出通讯录给他看! 陆霖晟恼火地抓了她的手机过来,看也不看地就给她摔在石头上摔了个粉碎!! 江慕水脸色明显变了。她所有的客户资料都在里面,手机是她的身家性命。 她推了陆霖晟一把,过去捡自己的手机。 陆霖晟不依不饶,拽她起来,继续怒吼着要她解释什么—— “嗡——”得一声尖锐的嘶鸣,音响发出奇怪的声响,殷千城薄唇一顿,侧过冷冽的俊脸让话筒偏离一点,他冷冷抬眸,死死盯住了那两个人,说话声音也放缓了。 “……以后殷家的湿地计划,还望各位能多多捧场,目前一些项目也在招商中,大家想问的可以开幕式之后找我……” 他快要看不下去了—— 江慕水被陆霖晟半拖在地上,刚整理好的头发衣服都有些狼狈,她颓丧地抬头,哑声说:“我真没有。我没那么无聊……霖晟,怀孕前期出点血很正常,有什么情况她不会去医院检查一下吗?需要一直找你哭?你也有点儿脑子,不要人家一哭你就乱了,你拿出一点对我的那种狠劲给我看啊!!” 陆霖晟冷冷看她,简直要被气笑!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用你教!江慕水,只是我就看不惯你这种死不承认的样子!我就算今天回到家里继续质问你,你也不会承认对不对?!你那时候为了强迫我跟你结婚,对浅因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账我都给你记着,你说吧哪天算?!!” 江慕水脸色一白,一瞬间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来。 闭眼,她强忍住要滂沱的眼泪。 “行,过去的事不提。今天这样,等下陆家要派个人上去讲话,等开幕式一结束,我跟你一起去看陈浅因!我跟她当面对峙,看看什么时间什么方式我刺激了她,”江慕水嗓音微颤,强压下酸涩不卑不亢地说,“这样行了吗?” 她的退让,已经到极限了!! 陆霖晟蹙眉刚想说话,他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因因”两个字在拼命闪烁着,他被心烦到已经彻底等不及了! 冷眉紧蹙,他看一眼江慕水说:“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过去,陆家的人谁爱讲话谁去讲吧,我现在要走了!!” 江慕水的手臂也被他松开,一个踉跄后倒在地上,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霖晟! “你要走?” “是,你自己设的局,你就在这破局里呆着吧!”陆霖晟起身就走! 不。 不行—— 江慕水猛地起身,追上去,一把抓住了陆霖晟的手臂! “霖晟你先不要闹,我不害怕代表陆家上去讲些什么场面话,我也会讲!但这里距离陆家有五十多公里,你把车开走了我怎么办?” “平日里你怎样贬低我,羞辱我就罢了,这样的场合你真要这样做吗?我手机也被你摔坏了,我也知道人命关天你等不及,但你总得为我考虑哪怕那么一点点吧?!” 我,该怎么办?! 江慕水的眼泪,忍到极限,终于是忍不了了,冒出来一些,滚烫地覆了整个眼眶。 她还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紧紧盯着他。 陆霖晟一甩手,挣脱了她的紧握! “你现在害怕丢脸了?哈,江慕水,你当初那件事让我多丢脸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不去死,死了至少不用受辱,还不用连累我跟你一起受辱!你刚刚跟殷千城在一起的样子还不够放.荡不堪吗?那边是湖,去湖里照照你那副缺男人缺到急眼的样子吧!真让我觉得恶心!” 说罢,他也不管自己的话究竟说的多狠,掉头就走! 江慕水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她不害怕一个人走五十公里回家,也不害怕被人看见她老公把她一个人丢下的丢脸场面。 但她在意,她江慕水这个人在陆霖晟心中的那个形象。 她不是他说的那样。 如果可以,她可以当初拒绝殷千城再狠一点,以换取今天没这么纠缠不清。 江慕水不信邪,她站在石头上踉跄了一下,然后沿着未开发的天然冰泉湖朝他跑过去,苍白着脸,深吸一口气去拉住他:“霖晟——” 听我解释。 给我一个机会。 谁知—— 陆霖晟的怒火也已经抵达了鼎盛,一想到陈浅因哭着说她从医院出来就流血了;一想到那个时候江慕水跟殷千城一起手拉着手走到他面前,他整个理智,全然被烧毁! “你给我滚开!!” 陆霖晟用前所未有的大力甩开了江慕水的手!! 江慕水手臂被甩开的瞬间,像是被棒球杆猛地打中!胳膊一阵撕裂般的疼,整个人朝后面仰去! 她失重了。 远远的,殷千城的话就快讲到末尾,忽而看得远处那激烈的景象,他的话猛然止住—— 接着,伴随着“噗通!!”一声巨响! 天然冰泉湖的一侧,有人掉了下去!! 那个远远看去依旧迷人的裸色影子,被狠狠甩了一下,掉进了平均温度只有9度的天然冰泉湖里!! “嗡——”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所有人的耳膜。 殷千城整个脸色猛地沉下来,接着,离开了台子,飞速地拨开人群朝那边跑去!! 那是江慕水!! “唔……” 最初掉进湖里的那一下,耳朵,鼻子,嘴巴,整个世界都瞬间被冰水灌满,灌得一丝空气都不剩!江慕水学过一两次游泳却没有学会,因为害怕呛水而没毅力学下去,总觉得以后离远一点就没事,谁知道! 呛水的感觉就像濒临死亡,难受到让人想死! 江慕水用尽最大的力气本能地拼命扑腾着!拼尽全力却也能逃离这漩涡般的湖水,却根本浮不出那沉重的水面!! 她剧烈咳嗽着呛出了肺里所有的空气!水的巨大阻力拉扯着她往下沉,沉……沉……继续沉…… 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逼迫着压迫尽了她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呼救都发不出…… 没人知道,也没人看到,她拼死了挣扎的样子…… 意识都好像飘去了别的地方,朝着那一道刺眼的黑白光交缝的地方,极速地奔过去—— 强烈窒息感,伴随着最尖锐的难受,另一头—— 就是死亡。 去死吧…… 江慕水,你去死吧…… 她记得淹没下去的时候看到的陆霖晟的背影……他已经看到她站立不稳,要掉下去了,还是恶心至极地冷冷剐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落水!有人落水了!!” “天哪!” “我刚刚看到有人在这边吵架,就在湖边!是哪个掉下去了?!” “哎……殷,殷总!!” 岸边上,殷千城近乎疯狂地奔过去,脱下皮鞋拽下领带,将外套一脱就猛地“噗通“一声整个跳了下去!! “你们谁会水,谁会水啊?殷总也跟着跳下去啦!快来个会水的啊掉下去两个人!!你们冰泉湖不开放也不做点保全措施吗!!快找人啊!!!” 一个小朋友看到了那个场景,搂着她妈妈的腿一下子哭了出来:“哇……妈妈,那个水好凉……我刚刚碰过了……可是那两个叔叔阿姨都跳下去了……” “不哭……乖不哭不哭……” 岸上撕心裂肺的声音,殷千城听不见。 他整个脑子,整个心脏,都满满地装着那个沉下去的身影!他看到她挣扎了,也看到了她连扑腾都扑腾不出来! 掉下去得太快,沉得太快,她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 当时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是陆霖晟,现在他殷千城不管他是不是没听见江慕水落水,是不是觉得她会游泳,抑或者别的什么! 他能记住的,就只有一个事实!—— 他没救她!没救她!! 第三十五章 只有殷千城是最安全的 他现在跑过来也是需要时间,一头猛扎下去也是需要时间的!!这就意味着他晚一秒,她就要承受多一秒的难受!! 慕水…… 江慕水!!! 那个裸色的身影还在挣扎,殷千城在下面抓住了她的手,拼命地将她拉过来! 她手腕已经因用力而紧绷、僵直!整个人呈现出了虚软昏厥的状态!! 还有一点点的意识,江慕水的手指紧紧抓住他,拼命要往他身上靠!! “来了,救援的人来了!!呜呜……掉下去一两分钟了,还有没有救啊?好吓人……呜呜我不敢看了……” “都别说了,赶紧……都赶紧下去……” 燕庭吓得魂儿都出来了,白着一张老脸,头发都飘在风里面!赶紧张罗着救人!! 猛然“哗啦!!”得一声!! 距离掉下去的地方不到十米的位置,这才猛然冒出来一个人头!! 殷千城紧紧拽着怀里的人儿,搂紧了她的腰带她上来,她整个虚软地伏在他胸口,脸色惨白已经濒临昏厥,连手臂都不知道抱住他,只能借他一个人的力气,在水面上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慕水,江慕水……”殷千城一边拼命往岸边游,一边嘶哑着嗓音叫她,冷厉的眸中充满猩红的血丝!! 终于靠了岸。 上半身一从水里出来才感受到刚刚那冰泉水有多冷!!殷千城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手大力地拍着她的脸颊,嗓音一声比一声高:“醒醒,江慕水醒醒!我叫你醒醒!!” 她浑身冻得一丁点儿温度都没有!! 江慕水许久才咳嗽出一口水来!被摇晃的胸腔也猛地一颤,更多的水随即呛了出来!! 空气,终于有空气!!可以瞬间刺痛的鼻腔、口腔、耳朵,钻进她的身体了!!江慕水猛地深吸一口气,咳嗽到惊天动地!! 她吓得浑身哆嗦,下半身还泡在水里,恢复了一丝力气的手臂猛地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救我……咳咳咳……救救我……我不想死别让我死……” 江慕水嘶哑着嗓子说着,整个身子紧紧地往他身上攀!拼死地紧紧搂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真不想死……别丢下我……” 一开始是理智的恳求,心底最真实的诉求。接着,生的渴望被刚刚的恐惧所代替,江慕水紧紧搂抱着眼前的人,浑身哆嗦到根本无法停下,破开嗓音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哭声! 几乎撕扯着岸上所有人的心!! “快,水太凉了,泡一会就受不了,赶紧上来!!” 救援的人将手递给他们! 殷千城脸色惨白,一张俊脸在寒水泡过之后愈发冷冽苍白,他覆在她身上的手一根手指都不肯松,没理会那些人伸出的手,他不准备把她交给其中任何一只手!他亲自带她上去!! 再说,江慕水的那两只胳膊根本死都掰不开! 她的指甲死死扣着殷千城的后背,隔着衬衫都挠出他几道血痕来!! “……不用,”殷千城避开了救援队的那只手,冷冷地扒住了旁边石板的突起部分,沉着地哑声手,“我自己来!” 带她上去之后,紧跟着,医疗队,山庄主人,总策划人,都纷沓而至!! 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殷千城也不顾有谁在了,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怎么会死呢?呛两口水而已,你只不过是怕水罢了……江慕水,没事了,有我在……” 这安慰的话,说给她听可以。 他心里的怒火和尖锐的刺痛是散不去的。 以后也不可能散去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到嗓子变得全然嘶哑,才慢慢停下来。 江慕水像得到了重生一般,直到了自己还活着。 她睁开朦胧的眼,恍恍惚惚扫了一眼四周,和刚刚好像是陆霖晟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连个陆霖晟的背影都没有了。 当下就像猛地被沉重的钟摆撞到头,痛到不能呼吸…… 而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在她快到死亡边缘的时候,她伸手一把抓住的!! 白衣黑裤。 手心滚烫。 江慕水慢慢停止抽噎,浑身滴答着冰冷的谁,动了动!待他身体一僵,她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来一点时,四目相触……江慕水才知道刚刚的那个幻影,原来真的是殷千城…… “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啊?你知道吗?” “我听说好像是陆家的儿媳妇,你知道吧?陆家公子的那个,很有名的啊。” “啊是她?那他老公呢?怎么没见她老公?” “谁知道……” 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众多乍起的声音中,很快就被彻底淹没了。 “江小姐!”燕庭很快过来,蹲在那里,秃顶上覆盖的头发都被吹起来,他也没空打理,脸色惨白地陪着笑,“江小姐真的对不起,我……我这冰泉池边缘太大啦,我没办法整体做个护栏,现在很多水库也都是这么设计,这个……这个真的不怪我……” “您身体没事吧?叫医生赶快给您检查一下,医药费我全部赔付……谁知道今天开幕式这么好的日子竟然出这种事……” 呵…… 好日子。 有她江慕水在,所有的好日子都不是好日子。 绝处求生的江慕水,浑身都是僵硬的,她冻得瑟瑟发抖,五官全部都是通红的!江慕水什么都没有说,抿唇,哆继续照着刚刚的姿势紧紧地抱住殷千城!手指落在他背上! 只有他安全。 只有他才是最安全的。 她不要放开他。 殷千城冷冷地听完燕庭说的话,轻轻抚了抚江慕水湿透的头发,感受到了她浑身的哆嗦,他拿起外套披在江慕水身上,接着冷冷出声打断燕庭—— “什么都别说了,先找个安身的地方让她换下衣服,再给医生检查,都别围着,让开一点我抱她起来。” “哎哎哎!!好!好!!” 燕庭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赶紧张罗着,准备住处,准备医生和佣人,然后叫人群散开,强制着那些记者全部停止拍摄,今天开幕式的这次意外内容,最好一点都不要传播出去才好!! 人群散开了。 殷千城抱起了浑身湿哒哒,一直在滴水的江慕水,两个人像个连体婴儿一样缠在一起,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写,怎么做!!他想要护着的人,就得护她全部的周全!! *** 夜幕降临。 陆霖晟从陈浅因的住处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很堵,堵得太难受,到了家门口都索性没进去,“吱——”得一声将车停在了路边,舒一口气出来,冷冷看着前面。 今天的事,也太荒唐了! 接到陈浅因那个电话的时候,他的确是慌的,急忙问她现在在哪儿?出血情况怎么样?还有没有办法一个人去医院? 陈浅因就只是哭,一个劲儿的说她害怕,想要他陪在身边,一个劲儿地说,霖晟,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他…… 他一听这个话哪里还能想别的事?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她身边去!! 所以,他一路飙车,闯了几个红灯从庄园那边赶回来!周末那么拥堵的道路他不择手段地飚了不到一个小时也飚回来了!! 结果! 陈浅因在那里坐着看电视,眼睛哭过了红红的,见他来,一下子软软地扑上去说:“老公,你终于来了,我今天真的好怕……” 怕什么??孩子呢???! 据陈浅因说只出了一点点血就没事了,可能只是里面破皮而已没那么严重,她小题大做了。 可陆霖晟不放心,一定要拉着她去医院再检查一次! 这种事哪能自己感觉没事就没事了?当然要听医生的!! 谁知,陈浅因就开始撒泼胡闹,说他不相信她,就是死都不去医院!!! 陆霖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善主儿,表面上压下了情绪说那就这样,下次产检他一定要陪她去。但内心里,却是极度郁闷和恼火的!! 因因的性子,跟当初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比,诡异了不老少。 但因为这两年,陆霖晟觉得是他亏欠她太多,所以陈浅因怎样他都能包容!紧紧地护着,无条件地服从!宠爱!有时候他也会觉得,真的有一点点累!! 只有陈浅因不闹腾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陆霖晟才觉得那是人间天堂,跟她在一起甜甜蜜蜜就能胜过一切。 可…… 江慕水…… 这个名字就像萦绕在他生命里的魔咒一样,他哪一次开心或者不开心,生气抑或发怒,都跟这个女人有关!!简直阴魂不散!! *** 陆远擎远远看着他一个人从院子里回来,在石板路上,走得极落拓桀骜。 陆远擎目光狐疑地穿过了他,往后望去,却没看见江慕水的身影。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不是今天一起去参加开幕的吗?慕水呢?!”陆远擎狐疑,蹙眉问道。 陆霖晟面色尴尬了一下,接着扔下钥匙,谎言信手拈来:“我今天回来早。本来要载她一起的她不听,非要留在那儿,说有朋友送她回来。我懒得等她!” 陆远擎蹙眉更紧,觉得这事好像有点古怪:“真的?慕水是这么跟你说的?” 陆霖晟冷冷蹙眉,顿时有些恼了,盯着他:“当然是真的!你担心她都有些超过担心我了,爸,我俩谁才是你亲生孩子?!” 他冷冷瞪了陆远擎一眼,解开衬衫领口扣子,不耐地上楼去了。 “你……” 陆远擎气得不轻:“你这臭小子,你俩不都是我的孩子!你赶紧给慕水打个电话联系下她在哪儿!” 电话? 陆霖晟这才想起,她的电话被他一时激动给摔了,现在,就算想联系她,也联系不上了! 第三十六章 陆家为什么不来要人? 陆霖晟蹙眉摸出手机,犹豫一下还是拨了她的电话。 接着理所当然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陆霖晟低咒一声挂断了电话。理也没再理。直接拽开领带上楼去了!! *** 江慕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喉咙和眼睛鼻子都呛水太过,一阵阵刺痛无法平复,她浸泡在冷水中时间长,睡着的时候浑身出汗却依旧哆嗦得不成样子。但即便如此,还是在那个男人宽阔温暖的怀里,黯沉温柔的安慰声中,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梦里梦到陆霖晟的二十岁生日。 江慕水寄居陆家,生活费向来节省着花,从不问陆家夫妇多要一分钱。 知道陆霖晟二十岁生日会过得很隆重,她在咖啡厅打了一整个月的散工,凑够了钱去买了一条她很喜欢的,觉得很配他的领带夹。 银色的,小小一枚,在掌心里闪亮闪亮。 两千多块呢!! 江慕水很开心地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一路穿过小巷唱着歌回家,路上突然就杀出来几个人,踹翻了她的电动车,把她推倒在了地上!! 看上去像是劫匪!不是流氓!江慕水死死攥着掌心里的领带夹,把身上所有东西都给了他们!那些人,却跟有病似的发了疯地偏偏要抢她手里的东西!江慕水瞬间急了,挣扎起来,踹人咬人,跟被逼急的小兽一样拼命撕咬着对方!! 那几个男的被吓住,最后,几个人架住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地威胁,威胁着要强.暴了她!趁着她哭的撕心裂肺,硬是掰开了她的手把领带夹抢了跑了!!! 江慕水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她跌倒在地上以后,陈浅因和几个小姐妹正好从街角走过来,脸上一丝丝诧异都没有,笑着闹着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擦肩而过还嘲讽地笑了她几声!! 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 江慕水只记得自己狼狈地回到家,脸上有灰,掌心里是蹭破皮的血肉,她傻呵呵笑着凑过去,说:“对不起,我忘记是你生日了,我没准备礼物,霖晟哥哥,生日快乐!” 陆霖晟冷冷瞥她一眼,压根儿不在乎这丫头记不记得他生日。 江慕水的掌心火辣辣的,心里疼到了极点。 她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自己的真心。 第二日,陈浅因一身凌乱地来上课,哭的梨花带雨,指着江慕水说:“江慕水你怎么能坏成这样?我昨晚经过你旁边,你怎么不告诉我前面有土匪流氓?你害我差点儿就被欺负了!我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故意陷害我!!” 陷害? pardon? 这个女人脑子是有病吧? 一直在旁边哄她的陆霖晟,却狠狠地回头剐了她一眼,像是恨她入骨的样子! 事后,陈浅因约江慕水在湖边见面,她极意外地掏出了那一枚闪亮闪亮的银色领带夹,朝江慕水晃了晃,在她扑上来抢之前,璀璨一笑,一个用力的抛物线将那领带夹扔到了湖里面!! 江慕水盯着湖面,恨红了眼睛,攥紧拳头说:“陈浅因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他?!” “你去啊,”陈浅因笑得温柔而璀璨,“你看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吧!” 恨。 恨到滔天! 却也痛到极致!! 她最后的那句话,让江慕水的心就像刚刚沉在庄园冰泉湖里的身体,一点点下沉,再下沉,在往后那么多年的岁月里,再也没了浮起来的希望! 你看他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吧! 沐乔乔说,对付贱人,就应该用贱人用过的方法!! 江慕水也想过。 但次次计划实施到一半,她便进行不下去,她厌恶这个勾心斗角才能赢得感情的世界。在这样的人面前,她就只能输。 可陆霖晟—— 他却在推她下水之前说,你婚前对浅因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账,我总有一天会跟你算!! 算什么呢? 如果当时她真的死了,他真的会因为一具死尸而跑回来,找她认认真真地,算算账,听她说一些从来没机会说的话吗? …… 烧。 还是烧。 但症状比上一次的时候好很多,殷千城一直不停试探着她额头的温度,用脸颊轻轻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跟犯迷糊说着梦话的她对话。好在她越来越稳定了,不再焦躁辗转,软嫩的小手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大掌,安心沉睡过去。 这期间,不断地有人一直进来送东西。 送的是这个大庄园一整层的房间钥匙,足足一串,告诉他们这里一整晚都清场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会在这儿,除了佣人外不会再有别人。 媒体此刻还聚集在楼下,被燕庭封了出庄园的通道,锁在了大厅里。 燕庭的意思是,请求殷千城帮个忙,借着殷家的势力,打压一下那帮记者,否则他碧海庄园开幕第一天就遭遇这等事,他巨额投资的心血就会这样被毁了啊!! 殷千城冷冷背对着他,像是听都没听见,顿了许久。 许久后他才慢慢起身,抽回被她紧攥着的大掌,走下楼去,帮他处理那件事。 整个大厅的人都看着那徐徐出来的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 人群安静。 殷千城的解释也很简单—— 说陆太太落水纯属意外。 是她自己不慎落水跟陆霖晟没有关系。 她现在很好。 消息这样散开之后,人群也才跟着散了,燕庭感激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殷千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人,去水库边上将江慕水被摔坏的那只手机找到,等恢复好了,再给他送过来。 那对江慕水很重要。 房间里。 燕庭也实在忍不住,跟过去,看了一眼。 他胆战心惊的,看着床.上状态虚弱极其不好的江慕水,颤声问:“这……这个要不要通知下陆太太的家人?她手机坏了,但陆家人肯定知道她来了这儿,怎么也没有人来找?” 殷千城拧着眉,认真地用手背试探着这小女人背上的温度,沉声说:“这些关你什么事?她的家人没来找还有我在。如果真有人来要人的话,叫他们来找我吧。” 这、这什么意思?!! 燕庭混了那么多年的老江湖,瞬间就嗅出了这其中危险暧昧的味道,脸色尴尬苍白地陪着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是……这倒是……今天可多亏您救了陆太太了啊!!” 殷千城蹙眉给江慕水擦着涔涔渗出的汗,却一丁点都不想再理他了。 燕庭转过身,手机响起来,他镇定下心神掏出一看,老陆?! 这…… 可是江慕水的公公啊!! 果然陆家是察觉了点什么来要人了,燕庭那么玲珑匠心的人,接着电话“哎”了两声就关门出去了,至于陆远擎那边,他也早就找好了措辞去应对了。 房间里,转瞬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丫头背上的汗出得一层接一层,粘腻的很难受,殷千城眸色逐渐黯沉变深,手还是从她的衣襟中抽了出来,缓缓撑在了她身侧,就这么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他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 为了应付记者,他原本那套浅灰色的西装湿透,换做了一套纯黑的,愈发显得俊脸线条利落紧绷,透着神祗般俊逸冷冽的味道。 而她,则换了庄园里的一套佣人服,宽松地裹着她整个纤小的身子。 衣襟口在背后,是那种老式的精致盘扣。 浅亚麻色,衬托着她白皙雪嫩的皮肤,愈发显得诱人无比。 殷千城拳头攥紧在她枕边,一动不动地垂眸凝视着她平稳的睡颜。 门外—— …… “对对对……这个事,都是我的不对,我也没想到慕水她不会水!不过后来很快就被救上来了,就呛了几口水……对对,现在人没事,我留她在我这庄园住一晚!明天我保证把人妥妥帖帖地给你送回去!好不好?” “别说这种话,老陆,咱俩谁跟谁啊……” “救她的……救她的是殷家的那位……对,就是他……呵呵,是啊!我也很意外!年轻人嘛,大概是工作上的关系!我也这么觉得!!” 短短一个电话打得燕庭满身是汗,打完之后,他铁青着脸凝着手机,若有所思。 庄园的一个小主管走上来,道:“燕先生……现在里面……” 燕庭反应过来了。 他这个人精,怎么可能体察不到殷千城刚刚那几句话什么意思?他脸色微沉,顿了一下后警告道:“就随他们去,站远一点随时听命令就行了,里面的事你就当没看见。” “哎,好,知道了先生。” …… “……”江慕水辗转着动了一下,醒来之前,她觉得头顶压着一个重重的黑锅,沉得她无法动弹,此刻醒来那沉重的感觉没减轻半点,反而更重了。 头顶,盘旋而上的欧式花纹,深邃又大气,这样宽阔大气的地方,江慕水却僵硬着一动都不想动。她歪了歪头,恍惚看到了壁灯那边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只是,这样一歪头,眼角凝重滚烫的眼泪就好像渗出来了一点。 第三十七章 什么都不要想 江慕水在枕头上轻轻磨蹭了两下,纯乳胶床垫,舒服到让人想死,她辗转着转了个身,就这样紧盯着那边的那个身影看。 殷千城在抽烟。 落地窗上映衬着他那张冷峻落寞的脸,眉心紧蹙能夹死苍蝇。 他抽烟的姿态很落拓,不是那种优雅的姿势,而是拇指食指捏着,狠狠地抽,烟雾缭绕在那么大的房间里,也丝毫不会熏到她。 今天的事还真是不爽到极点。 殷千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极其不爽的感觉了。 哪怕是沉寂了整整两年从国外回来,接手殷氏的第一个月,遭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他明知道那是殷家一些人的阴谋算计,他也只是冷冷地一扫而过,着手解决,从未放在心上。 今天的事,真挑起他的怒火。 已经不是什么毛头小伙了,今天却只想找到陆霖晟,好好地,跟他狠狠打一架。 明明别人家的家事,他这么不淡定也是荒唐。 荒唐死了。 紧紧闭上眼睛,殷千城手撑着玻璃,垂眸往下看,却恍惚看到了玻璃倒映下的另一番景象—— 大床.上,那个娇美的影子醒了,就那样侧躺着,朝着他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在看他。 殷千城心下一颤!酥.麻感瞬间四散开来…… 他眸色逐渐变深邃,回头看去。 那小女人真的醒了,黑色发丝有些凌乱地裹着她整个肩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醒来一句话都不说,只盯着他看。真是有些可爱。 殷千城紧紧盯着她的倒影,熄灭了手上的烟,禁不住转头朝她走过去。 俊朗好看的男人,走过去,慢慢撑开双臂在她身上,四目与她缱绻相触,江慕水柔顺地翻转过身子,水眸清澈且柔弱地与他对视。 殷千城深深看她两秒,勾唇浅笑一下,说:“醒了?” 江慕水缓缓点头。 “不难受了?” “……”江慕水张了张口,试了一下还能发出声音,就是嗓子撕扯得特别疼,“还有一点。” “嗯。”他淡淡道。 殷千城收回一只手,轻轻地在她脸颊上划了两下,眼神迷离,轻声说:“今天你可真是吓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轻生,连挣扎都那么没力气。” 江慕水感受着他的指腹在自己脸上的放肆,却一丁点都不想动,酥麻微痒的感觉微微袭来,她也就这么放任着,水眸里隐隐腾起雾气。 “我才不是没挣扎……我挣扎了,水太凉,太沉,我根本连头都冒不出来。” “嗯。”他又是轻柔的一声,下了定论,“江慕水,你游泳真的很差劲。” 江慕水不大服气,下巴微微抬起,盯着他说:“我律师做得怎么样?还优秀吧?” 殷千城微微一笑:“嗯。还行。” 这就是了。 她极缓慢地撇撇嘴,用这强势的辩驳告诉他她不是没有优点,有一样差劲有什么要紧。 “我以后教你游泳吧。”他嗓音微微黯哑下去,“我是个很好的老师,一定能教会你。” 可就算教会了她游水又怎样? 在人生的河里溺水的时候,她就能学会自救了吗? 江慕水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部都是疼的,她虚弱地应了一声,点点头:“好。” 殷千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又问:“饿了么?起来吃点东西。” 江慕水话却已经说的很满,不想再说了。 轻轻将下巴从他手指中滑出来,疲惫地闭眼,翻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另一只胳膊,嘶哑道:“饿。但是不想吃东西。我想再睡一会,你不要走,陪着我好不好?” 殷千城那只胳膊,就在她旁边,这样一抱,他的手臂紧紧地被收进她耸立的两团雪嫩中去,那么清晰地挨着。 她是有多失望,多难过,才会一点儿都不顾什么礼义廉耻、道德束缚,对他这么敞开心扉?? 殷千城内心五味杂陈,连平日里那些对她的龌龊心思,都抵不过此刻袭卷而来的心痛。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俯身下去,在她头发上轻轻一吻,拍拍她的背说:“行,睡吧。我一直就在这里。随时醒了,随时叫我。” 江慕水再次紧紧地收拢住了他的胳膊,滚烫的眼泪渗透出来,大约湿了他的衣服吧,她也顾不得了,只想抱紧一些,再抱紧一些,将他的这部分都紧紧纳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他还在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连.绵的吻一直不断,他臂膀收紧了她的身子,抽出了自己的那只胳膊,将她整个人都紧紧收拢到了自己怀里来。 江慕水没有丝毫的挣扎,反而整个蜷缩着靠进去,紧紧钻入了他的胸膛。 小手搂住他的腰,哭的剧烈而无声。 他就这样合衣抱着她,一直到她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 中途。 想去洗手间,却硬生生憋着没去。 胃里也饿的火烧火燎,却不想离开。 手机丢在一旁震动着,殷千城闭眼,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庄园到底是好地方,僻静得一丝人声都没有,好似可以在这里安心地睡到地老天荒都不怕被谁伤害。 殷千城轻轻地顺着江慕水的头发,很软,很细,有一股淡淡清香味道。 他俯首下去,深深嗅了嗅。 怀里的人儿睡得特别沉,呼吸均匀,依赖性非常强。 像玩累的小野猫一样,趴在台阶上睡得浑然忘我。 呵…… 这样最可爱了。 睡吧。 什么都不要想。 我的宝贝。 …… 醒来时,已经差不多快要午夜。 殷千城脸色并不好看,他起了身,问了她几句话,江慕水答的模模糊糊,他接着轻哄两句抽身起来,第一时间去了卫生间。 江慕水好几分钟才清醒过来,等判断了他究竟要去哪儿之后,竟然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一大笑,舒心了不少,头顶的黑锅也没那么沉重了。 也真的是饿了。 殷千城出来之后,叫了佣人,做了点吃的,给他们送到餐厅里来。 江慕水的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 她坐在床.上,怨恼地盯着他,捂着饿到疼的肚子说:“你怎么就不叫我?这样会饿出病的,胃好痛!” 殷千城脸色微微苍白,却是一笑,没说什么,直接伸手拉了她起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江慕水喝了一口粥,就见殷千城蹙眉,以手抵唇,他也喝了一口之后就面色不怎么好地坐在那儿。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轻声问道。 殷千城一笑,淡漠说道:“胃有些金贵,饿不得,一饿过头就会出点毛病,没事,一会就好了。” 他大约是胃痛,本来一开始能吃东西的,却被她拖着,几个小时什么都没做。 江慕水僵在了那里。 “对不起。” 她说出了三个字。 紧接着,她转头就问那个佣人:“你们这里有胃药吗?治疗胃痛的,什么类型的都拿出来,这位先生……他胃痛,饿过头了连吃东西都难受,你们应该有紧急救援的药吧?有吧?” 佣人微微错愕:“额……有,有倒是有……” “那去帮忙拿一下好不好?拜托你了。”江慕水素颜都美得惊心动魄,这样楚楚可怜的求人模样,让佣人都看得脸红了。 殷千城却隔着餐桌伸出手,轻轻地抓握住了她桌上的那只柔荑。 江慕水一颤!!回眸。 “行了别问了,”他定定凝视着她,沉声说,“不碍事我一会儿就好,是那些年在国外弄出的毛病,三餐严重不规律,闹过一场出血后就有这后遗症了,不要紧。” “要紧。”江慕水凝视着他,肯定地说道,嗓音幽幽的,酸涩上涌,她重复一次,“你很要紧。” 都是因为她他才会这样。但也不仅如此。 江慕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眸被泪水模糊了,但对上他深邃且意味不明的眼神,她脸颊一烫,觉得好像心里有什么颤动不由自主,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变得灼热滚烫起来。 她被他握着的手指,僵硬,不能动弹。 “麻烦你,快一点,胃药。”江慕水转头,跟佣人再一次重复。 佣人赶紧下去了。 “你等一下,看看药要怎么吃,饭前还是饭后,”江慕水嗓音干涩地说着,有点不敢看他,声音却从未有过的轻柔,“我陪你等。” 殷千城逐渐让眼神变得不那么灼.热,不逼迫她,轻声说:“反正也不会吃。” 嗯? 江慕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为什么也这样倔,胃疼不应该吃药吗?等止痛了之后再慢慢调养,他怎么就不听话? “我有专用的药是国外的医生开的,在家。外面的药我不会乱吃。” 这……他怎么不早说?!! 她小脸爆红,哑哑地说:“那你怎么没阻止我自作主张……” 殷千城浓密的眼睫毛垂下,嘴角勾起淡淡的浅笑,收回自己的手抓起勺子,换另一只手握着她,轻声说:“我想感受一下你对我的关心,滋味很好,而且你看起来也不是虚情假意,礼貌奉承,你,是真的很关心我。” 他,他都说的什么?! 江慕水渐渐挺直了脊背,小脸微白:“我的朋友我都很关心,哪怕是同事我也关心,这个……没有什么好奇怪。” 殷千城倒是没有再说话,一直低着头,举止优雅清贵地搅拌着盘子里的沙拉,等拌好了,轻轻推过去给她,让她多吃一点。 跟殷千城在一起,很莫名的。 江慕水就算做的再狠,也没有负罪感。或者说殷千城这个人,高傲清贵到,从不让人有任何的压力;从不拿男人的受伤与软弱,来牵制女人。 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温水,等到胃里好受一点了,才动嘴吃了一些东西。 第三十八章 你不喜欢我? 明明是她落水了,食欲不好,结果他吃的比她还少。 佣人拿了他的手机过来,说手机一直在震。 殷千城看了一眼,眸色微变,倒是没拘谨什么,直接拿了过来。 看着上面的号码,他接了起来。 “爷爷。” 一声淡淡的礼貌的称呼,炸起在餐桌上,殷千城一身清贵的强势气场接着电话,江慕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不卑不亢,有些凛冽的摄人气场几乎是天然的。 “嗯。” “是在外面。” “解决那个案子的事……对……没有出什么事。” “爷爷你放心。” 电话那端的老爷子,老态龙钟了,拄着拐杖,在复古式的中式装修风格建筑中,抓着座机在给他打,蹙眉问道:“今天的事我有听说,是不是那几个不安分的人又给你使什么绊子?岸上那么多人,怎么偏轮到你去救?水下再有什么闪失,你叫我这老头子怎么办?” 殷千城嘴角扯出一抹浅笑,令人看得失了神。 “谁敢对我动什么心思,做什么手脚?爷爷您想多了,再不济,您不也护着我。”他轻声说道,笃定的嗓音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感觉。 “哼!!这种事情你碰到的还少!!” 不提这些还罢,一提这些老爷子瞬间就能被气炸。 “总之我没事。” “很晚了,我还在陪人吃饭,一会会好好休息的。” 等挂了电话,殷千城又吃了一些东西,抬头看那小女人,拿着叉子,雾蒙蒙的表情无辜地看着他,像是看他看得愣神了一样,一时回不过来。 “江慕水。” 他的嗓音猛地就黯沉下去,嗓音微微低哑地唤她。 明明这一晚上,说好的暖饱思淫.欲,不该趁着她心情极度不好、死里逃生的机会做那些龌龊透顶的事。可现在,眼前的小女人却拿这种雾蒙蒙的可爱眼光看着他,小嘴还吮了两下勺子,他觉得,一下子一股邪火就窜入下腹!那里火热地烫了起来! “嗯?”江慕水这才回神,呆愣愣的娇俏模样,如青山雨后,有清纯又妖媚的双重诱惑! “我……咳,我就是不知道你跟你爷爷打电话是这幅样子的,我……我一直跟你接触,所有人都拿你当神,当财主,当高阶层人物,我不知道你跟你的长辈说话,居然也是这么……” 这么,什么? 殷千城眯起眼睛,突然很想听听她对他的描述:“这么什么?!” 江慕水咬着勺子,唇上一片清亮诱人的水渍,她极其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垂下睫毛,小声地吐出几个字来:“有气质!” 她说他有气质?? 殷千城不知怎的胸腔里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荡开来,他眯起深邃的黑瞳凝视她,握着她几根手指的手慢慢抓紧她,意味不明地沉声说:“我做其他的事情,也挺有气质的!” 比如,那个!! 不过他没说出口罢了! 江慕水咳了两声,将小手抽回,眼神闪烁着脸红道:“我吃饱了,那我们回去吧!” “嗯。” 行。 反正他该吃的不该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还没吃到嘴里的那些,今晚有的是机会! 庄园的房子真的很大,一整层简直就像个城堡一般,江慕水找路就找了半天,这下彻底印证了她方向感不好这件事,最终,殷千城笑了她一下,握紧了她的手,带她转了几个弯就回到了最初他们出来的房间。 真神奇!! 男人的方向感为什么这么好!明明他出来时跟自己一样被佣人引领着,没怎么看路的!! 江慕水还在愣神,殷千城手抬了抬,提醒她:“钥匙在你那里,开门。” 嗯……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像是一对从外吃夜宵回来的情侣,一起回家……殷千城此刻还握着她一只手……江慕水脸颊一烫,借着要找钥匙的缘由将自己酸.软的手抽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正对向门,开门…… 原以为,殷千城不拉着她的手了,也就不会那样轻易撩动她的心弦。 熟料——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近过来,在她还在试探门锁的时候,双手就搂着她的腰站到了她身后,健硕笔挺的身姿跟她只差几毫米地紧贴在一起!! 他滚烫的气息顺着她的发丝,耳廓,蔓延下来,一直到她烧得滚烫的耳垂……殷千城眸色一黯,想也不想地张唇吻上了她…… “啊……” 高大健硕的身影,扑跌着将她整个压在了门上,他抓起了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地嵌入她指缝中去,按在门上,存心要将她坚定的意念弄到崩溃!! “……”江慕水嗓音都变得尖锐婉转,一时哆嗦着蜷缩在门上快要哭出声来。 “开门。” 他轻柔地低哑说道。嗓音,却还是镇定的,那么稳,那么强势坚定,呵气在她耳边诱哄命令! 江慕水这辈子都没尝试过这种放肆的感觉! 她站不住!! 身体在下滑!! 殷千城低低浅笑了一下,觉得这样搂着她的姿势像是在抱着小孩子,吻了她一下,他轻轻将她翻转了过来。 江慕水脸红到快要爆炸,虚弱地躺在门板上,眼神都有点微微失去焦距! 但,凝视着他的眼神,却是沉.沦又爱慕的!! 他就知道。 知道她也爱。 殷千城长臂紧紧地揽住她柔软的身子不让她下滑,另一只手终于肯腾出来,却是捏住了她掌心里快掉下去的钥匙,仓促紧迫地在钥匙孔里捅着,终于打开了门,带着她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门外有佣人看到这一幕了。 吓得手里正收拾的盘子都差点掉了,赶紧胆颤心惊地捏住,掏出电话来,打电话给燕庭!! …… 房间大的要命。 简直像旧式总统住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开放式,大床就摆在正中央,大的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深蓝色的床单满是质感,倒下去,压倒一片皱褶,像海浪一样。 殷千城脱了自己碍事的外套,接着覆下去,捧起她的脸继续深吻着,江慕水此刻已经神志不清了,浑身真像是化成了一滩水,他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甚至,她很主动!至少吻他的时候,很主动!! 这夜晚,彻底疯了!!! …… 感受到那股撕裂般的疼痛时,江慕水在真的全然清醒过来!!这过程里,她不由自主,她反抗不的!她实在禁不住沉.沦!! 江慕水脑海里炸进了几个惊雷,混乱无比,一时想起两年前雷暴天的雨夜;一时想起几次陆霖晟对自己强来未遂的画面!!她战栗起来,颤抖着紧扣住他的手,颤声问:“殷千城,你在做什么?” 殷千城用最大的定力强制自己克制住一意孤行的冲动,闭眼缓了缓,低哑道:“做你我都想做的事……” “你想没想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停……你停下……” 殷千城想过她一旦清醒后变会后悔,即便这样也无可厚非,但……他不想停,万般不想停。 他们刚刚那么美好都不是假的,她看他的眼神里充满爱慕与欢喜,也不是假的。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会儿,江慕水却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从一开始进门他吻她的时候,她就该拒绝的! 可终究还是没舍得拒绝! 或许,是陆霖晟真的伤她伤得太深;或许,是殷千城本人也太有魅力…… 江慕水轻轻用手遮住脸,满眸的潮热也闭上,眼角却还是渗出一丝丝湿气…… “是我不对……慕水,我轻一点……”殷千城低低吸一口气,黯哑地低声道。 江慕水倒吸一口气,几乎瞬间眼泪都要被震慑出来,她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只能手抓住身下的床单,仰头,哽咽着颤声道:“……停……停下。殷千城,我们就不要再犯错了……” 殷千城微微僵硬了一下。 犯错。 她用这种词来形容他们今晚的情况吗? 他们就是……一时冲动,两个寂寞的男女,一时犯了错而已? 殷千城眸色变得幽邃而冷冽,却扔压制着脾气,俯首继续吻她…… 江慕水却猛地一颤,别过脸避开了他的吻!! “……”一丝丝克制的尴尬,弥漫在了两人之间…… “……”江慕水觉得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疼,她强忍着那股酸涩,紧紧咬住自己的唇快咬出血,哑声道:“我求求你,停下……好不好?” 尽管除了那一次意外之外,没再尝试过情事,但江慕水多少是懂一些的。 殷千城总算听懂了她的意思。 冷笑一下,他额上强忍的汗还在继续往下滴,他哑声问:“现在?停下?” “嗯……” “给我一个理由。” “我……结婚了……”江慕水捂着脸,抖得无法克制,“这你早就知道……” “你结婚了,跟你做这种事该是你老公,他如果有尽到该尽的义务,你现在还会躺在我身下吗?”殷千城冷声道,“慕水,我知道这是你心里的痛处,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你自己来解释,如果你们爱的全心全意轰轰烈烈,又是怎么能给得了我可趁之机的?” 这个男人,简直比她这个当律师的嘴巴逻辑都要厉害!她根本说不过他!! 江慕水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她抹开,攥紧了床单哑声说:“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女人…… 殷千城清晰地听着她说的话,心脏,一下下像被重锤敲过,痛不可遏! 错?她是怪自己错,还是怪他逾矩了?? 突然遭遇这样尴尬的情况,殷千城却不见半分疲倦,毕竟,她整个身子还妖娆白皙地躺在身下,看一眼,就如同磕了最烈的春.药。 他不舍得放开她半点。 死也不舍得就放纵她这样离开。 “慕水……”殷千城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低哑呢喃一声,没控制住再次覆下去吻住她…… “殷千城,我知道你很有魅力!但外面那么多女人,那么多千金小姐白富美,你为什么偏偏选我?选我很让你有征服感吗?” 说出这几句话,心头在一滴血一滴血地掉,江慕水翻身起来,拉过床单将自己盖住,水眸含恨嘲讽地盯着他道。 殷千城冷冷一僵! 他姿势停留在半空,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晌,他犀利如刀的薄唇才轻启,问:“你说什么?” “我说——”江慕水突然感觉一股酸涩呛上喉咙,她强压下去,眨眨眼继续说,“你是现在铭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吧?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追你的人会不会排到十八里街开外?!” 殷千城不知怎么了,这是什么感觉?他的心脏都被她一片片剥开,血淋淋地一片一片割着,他情愿去做一切的事,只求她能停下不说。 唇上浮起一抹苍白的冷笑,殷千城强忍住撕裂般的心痛,继续问:“所以呢?” “所以你就别再纠缠着我这个有夫之妇不放了!你再这样,只能让我怀疑你的人品!怀疑从你遇到我的那一刻起,就藏着这样龌龊的心思!我又不喜欢你,你这样有意思吗?!” 别的话就算了。 她说的最后一句,可真是刺得人差点痛到窒息。 殷千城也从刚刚的激情中缓回一丝神智了,他舔舔唇,冷笑,说:“你不喜欢我?” “不!!” 江慕水肯定地答道,水眸中腾起血丝,却面对着他强势可怖的气场毫无畏惧! 殷千城拳头慢慢攥紧,青筋暴起,他冷眸眯起,幽幽地继续问:“不喜欢我,可以跟我一起从门口缠绵到床.上?我吻你你不反抗,我碰到你的时候你也一样湿了……江慕水,你这叫不喜欢我?” 他无意用这么龌龊直白的话来说她,可是,她也未免叫他太心痛了! 她的喜欢,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刚刚餐桌上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江慕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放肆且嘲讽地笑了一下! “湿了?”她颤抖着声音说,“我问你,你殷千城这么富贵多金,长得又比韩剧男主角还好看的男人摆在面前,你随随便便摆弄哪个女人,她会忠贞到湿都不会湿了?!!还有——” 她苍白地嘲笑一下,攥紧床单的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是结婚了但我丈夫不喜欢我,不怕你知道我根本没有性生活!!但殷千城你不是吧?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想必早就驭女无数,你把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女人拐上床有多简单?!你的那些经验技巧,也可能纳入所谓的魅力和值得人喜欢的加分点吧?只可惜了,在我江慕水眼里,那样的你跟种马又有什么分别?!!” 他殷千城这样好的男人,此刻被她贬低到一文不值,她甚至不屑一顾! 即便殷千城心里再强大,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准的人物。 他还是终究败给了这个自己这么喜欢的女人—— 败给了她的,刻意中伤!! 好。 非常好。 殷千城很多年没体验过这种心脏刺痛到快要炸裂开来的感觉了,他牢牢地抿着涔薄苍白的唇瓣,扯了扯衣服,最后看她一眼。 “这么说你只是感激我今天在你落水时候救了你,才陪我吃一顿晚饭?” 他们从没约会过,有的只是工作上的往来。 今天这顿晚餐算他额外赚到的吧? “是。”江慕水低垂着眼,小脸也惨白如纸,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 “今天如果不是我救了你,而是换做其他人,你也会因为要表达一下好感,而跟人做到像现在这种地步吗?” 最后一句,他挑高了尾音。 心,堪堪痛到了极致!! 第三十九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们此刻,已经差不多接近全.裸,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只差最后一步!! 江慕水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拥着床单遮挡着身体,簌簌颤抖着,她更低下头去,指尖死死攥紧床单,她选择用沉默来回答!! 殷千城却冷冷地将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线,薄唇轻启,一定要听到她最后的这句回答! “嗯?你告诉我,是我说的这样吗?” “是!” 江慕水终于抬起了头,水眸澄亮冷漠,清纯又妖冶的素雅容颜对着他,面上除了淡然之外再没别的表情:“我就是这个意思,殷千城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 他殷千城,总算是明白了! 心脏碎得不知道怎么拼凑才能拼凑起来,那坚硬有些可怖的铁杵,这才终于,慢慢疲软下去恢复成沉睡的模样!殷千城抿紧苍白的薄唇,凝视着她,接着后退,拉过床单来给她全部盖上,也放过了那将她强硬拉开在自己身侧的美腿!! 整个房间,都黑得可怕! 刚刚还觉得缱绻柔软的夜色,此刻就变得凄冷而嘲讽,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恶魔一样朝人猛地扑了过来。 殷千城有了那么一丝心冷的味道,他胸口怒火和心痛交替燃烧着,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禁不住冷笑了一下! “那真是对不起了,”他整理好衬衫,拉过来一颗扣子一颗扣子优雅地系上,对她寒声说,“理解错了你的意思,差点儿,还毁了你陆太太的清白。” “下次我绝对会理智一点,不会你伸个橄榄枝,我就以为是什么都可以做的邀请。” “人,是该懂得一点自知之明!!” 他也不会像她说的那样,从此去招惹什么富家千金白富美,但,她江慕水的心思,已经对他殷千城说的足够明白了! 殷千城将皮带扣好,外套抓起,就冷冷转身。 “好像我现在再继续呆在这里也不好,很容易叫人误会。” “陆太太先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外面叫人,以你陆家和燕伯父的交情,你在这儿会受到挺不错的待遇!” “是我,多管闲事了!!” 言罢,殷千城便大步稳健地走过去,拉开房门出去了! “砰!!”得一声不算重的关门声。 带着怒火。 带着心痛。 也带着无法言说的心冷。他走了! 江慕水这下强装出来的那种冷漠、不屑、恶意满满的表情,此刻终于可以卸下来。 全部卸下来…… 她脸部的肌肉都放松下来,接着,又一阵紧绷,还没反应过来,滚烫的眼泪就爬满了全脸,江慕水痛苦地无声抽泣着,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她太胆小。与他无关。 江慕水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用那么恶毒的语言中伤他的时候,哪怕殷千城心理强大到仍旧面色不改,她的心里,却已经痛得不成样子!!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停下,停下!不要再说话刺激他! 他那样好的一个人…… 那样……让她沉沦的一个男人…… 她却必须要将他推开。 只因为他刚刚就快要进去的时候,那撕裂般的痛感,提醒着江慕水她曾经都经历过什么!她可以在陆霖晟面前好强又不自卑,但在殷千城面前,她却…… 陆霖晟曾对她说:“记得少再随便去招惹哪个男人,没人希望被你招惹上!你懂了吗?!” 是啊。 如果今天殷千城不认识她,她落了水,他也不会跳下去; 如果今天,她没有痛苦难过要强拉着他一起睡觉,他不会饿一个晚上饿到胃痛复发; 如果不是她……那明天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里,就只会有她江慕水,不会有半点脏水牵扯到殷千城身上…… 江慕水痛苦难过到无法承受。 门声响了。 这么大晚上的不知道会是谁敲门,江慕水擦了一下脸,哑声开口:“谁?” “陆太太,殷先生那边让我给您送个东西,您还醒着吗?” 送东西? 殷千城? 他不是已经被她气走了吗?怎么可能还会送东西过来给她? 江慕水七手八脚地将脸擦干净,穿好衣服,走下床:“醒着,我来了。” 打开房门,佣人恭敬地站在那儿。 “陆太太,”佣人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这是殷先生让我交给您的,是您的手机!他说,您开机试下是不是都能用,有没有资料丢失,如果有就告诉他,他叫人再去重新恢复一次。” 她的手机? 江慕水怀着失而复得地心情,惊讶地拿过纸袋,里面果真掉出了自己的那款手机了。 不是被摔碎了吗?殷千城把它拿去修好还恢复好了? 江慕水低着头,纤白的手指触碰在手机上,佣人看着她没有动静,叫了她两声:“陆太太,陆太太??” 江慕水这才回神,抬眸时那双绝美的清眸中已经布满潮热的雾气,她“啊”了一声,接着把手机纳入掌心揣在怀里,哑声说:“谢谢,你替我……谢谢殷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他,谢谢他为我做的一切。” 佣人展颜一笑:“不客气。” 不。 她必须要客气。 殷千城不是她的什么人,却事事为她想到这么周全,她刚刚做的那些事,都是人吗? 江慕水回了房间,这庄园,静谧安宁到可怕的地步,沉重的落地式钟摆发出的擦卡擦卡声……搅扰到人根本睡不着。江慕水滚烫的眼泪,颤动着干了又湿,湿了又溢出来,她缩在还有他味道的床铺里面,实在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拨打了一个电话。 那个电话,半个多月前她只联系过一次。 沐乔乔。 这样的深夜里,江慕水想起她曾经跟沐乔乔大学四年,她所有的心事都跟沐乔乔说,现在也是一样,她真的憋得快要炸了,难过得快要死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边沐乔乔接到她的电话也是错愕无比,正值婚礼前夕,她有很多老同学的电话是不错,但是慕水…… 现在时间可是半夜1点多…… 沐乔乔不大敢确定地轻声叫道:“……慕、慕水?” “乔乔。” 那么震撼!!江慕水的嗓音是哽咽的,很干涩,像是哭过!! “慕水,慕水你怎么了?”沐乔乔起身,并不理会是不是吵醒了身旁的未婚夫,下床走到窗边去接她的电话。 “你……好久没这个时间打过电话给我了,你遇到事情了吗?你还记得那些年我住宿舍你住陆家,我们都是这个点儿趁所有人都睡着了偷偷联系?哈……” 沐乔乔眼泪都有点克制不住,她双手捧着电话轻声问:“你怎么啦?你说。” 江慕水也被她熟悉的语调和节奏弄笑了,心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过去。 “我心里很难受……这两年,有很多次我心里难受,却不知道去跟谁说……我今天,真的是有些难受到睡不着,我真的想要找人说说,”江慕水像个初生婴儿般蜷缩起来,哑声问道,“乔乔,我该怎么办?” “你说。慕水我听着呢。” “我……我今天伤害了一个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不想伤害他……这个世上有好多人对我不善,那么多,我却都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可我今天……却那么故意地去中伤了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乔乔,我觉得很可耻,很难受……”她像是哭了,眼泪滂沱,全部滴落在被单上,她死死揪着床单才能缓解那要炸开的心痛。 “乔乔,我想道歉,但我又怕事态控制不住……我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犹豫害怕过……我一步都不敢走错……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我不敢走……” 沐乔乔震惊地听着江慕水说的这一番话。 她没有听错吧? 这种话,绝对不可能是用来形容陆霖晟的,至少在沐乔乔知道的他们的关系中,他们绝对不是这种相处模式! 那么…… 沐乔乔嘴唇贴住听筒,说:“你不要自责。” “慕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个善良到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人。当年,不就是这样吗?我不相信你所谓的什么中伤,你会有你的考虑,你看现在,你伤害了那个人,你自己也没有好受多少,不是吗?” 这番话…… 到底是最最贴心的闺蜜好友。哪怕时隔两年,沐乔乔的话依旧能直中人心地安慰到她。 江慕水抹干净了眼泪,望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色。嗓音还带着哽咽。 “嗯。我是有考虑。” “乔乔,经历过那件事以后我一直以为,我剩下的人生都是赚来的。哪怕深陷泥沼,我都觉得这样一点点不服输爬上去的人生也是挺好的。” “我污秽满身,能活成现在这样已经不错,我不想再连累再多人,进到我江慕水的人生里面来。” 沐乔乔很欣慰能看到她慢慢控制住情绪了,但,她提起了两年前的事。 这让沐乔乔紧紧咬唇,快咬出血来,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下周就是我婚礼了,慕水你准备好要来了吗?” 江慕水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说:“准备好了,我假都已经请好了,那天晚上要跟你不醉不归。” 沐乔乔浅笑起来:“好。那说好了。我陪你喝个烂醉。” 两个女孩子在深夜里捧着电话浅笑起来。 第四十章 男女不就那么回事! 挂了沐乔乔的电话,江慕水整个心情才好了一些。 人生有些痛,是必然要经历的,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江慕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殷千城的那天,那个男人被泼了一身的咖啡都那么优雅淡然、气场强大,他就应该永远保持那样的样子才对。 昏昏沉沉地,江慕水要睡过去了。 手机上还有很多的未接来电,要炸了一样。她扫了一眼,其中一条来自“陆霖晟”,剩下的全部来自于“陆远擎”,还有几个客户和岑启凡的电话。 江慕水眼神木然,轻轻落在陆霖晟三个字上,呼吸都变得虚弱漂浮。 心痛……好久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了。 放下手机,闭眼睡觉。 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激情片段,被子里还有殷千城浓浓的味道,像是他此刻就手撑在她两侧,俯身下来轻轻拥住她一样。 江慕水打了个战栗! 紧紧闭着的卷翘睫毛不安地簌簌颤抖下,小手攥紧,贪恋地缠紧被子沉沉睡去了。 *** 次日清晨,手机乍响。 江慕水醒来看了一眼,是公公陆远擎的电话,她心头抽搐着微微一痛,纤弱的手指轻轻抚着屏幕,闭眸,将手机放到一边起身,打算过一会才接。 家。就像个安装了不定时炸弹的狩猎场。她走一步,炸一下。 江慕水久而久之就想特别想逃,能晚一些面对的她就尽量晚些时候再面对。 谁知道现在的陆家是什么情况? 佣人送来了新的换洗衣物。 几套。 供她挑选。 奇怪的是连内衣的尺寸都正符合她的大小,江慕水不由想起昨晚那只在自己胸前肆虐作乱的大掌,脸颊滚烫,抚了抚额头让那股致命的感觉散去。 走下楼的时候,殷千城跟燕庭已经在了庄园的大客厅里,在喝茶等她。 燕庭趁机打听着商业机密:“贤侄是真觉得我这里不错?你爷爷那个湿地计划前年招商,第一期就有上百亿投资进账,那简直惊天动地啊……这哪是我这种私人庄园能比的?!你多跟我说两句,昨天的事,我保证,我保证不跟任何人多嘴……” 呵。 殷千城大概懂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昨天那么豁出去的去救江慕水,多少人都看在眼里,但敢看不敢言。 燕庭不一样。他是随便一点点肉腥味就能嗅出商机的人,他现在这么豁达靠谱地跟他保证着,说到底不过是威胁罢了。 “昨天什么事呢?”他喝了一口茶,沉声问道。 燕庭胆子还是很大的,笑嘻嘻地说:“这个江律师,人长得漂亮,据说因为前两年那回事,是一直被陆家公子放在家里闲置着的,人说不定还干净着……殷贤侄好眼光……” 好眼光? 他殷千城昨天还被人说看上有夫之妇是吃错了药,今天就被人这样夸了? 殷千城厌恶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江慕水,尤其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怎么就由得别人来胡扯瞎说了? “她婚姻状况也就只有她最清楚吧,”他冷冷抬眸,维持着淡漠的礼貌看一眼燕庭,“其他人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燕庭一愣!! 这才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他禁忌的点了!忙道歉:“哦……哦哦,对!这……人家小夫妻的事情嘛,是我多嘴,我多嘴了!” 殷千城没有再理会他什么,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摆弄着青色的荷花茶碗。 他手指修长且白净,骨节相连处相当好看。 江慕水不由想起昨晚一直触碰到让她崩溃失控的那几根手指,顿时,脸红灼烧到连面对都不敢面对,她定了定神,才从楼上走下来。 “燕伯父。殷先生。” 燕庭忙起身迎她,也不知道刚刚那些话她听进去多少:“陆太太!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没事。”不过就是普通的落水,江慕水天生怕水而已,怪不得旁人。 “那我立刻安排人送你们回去,”燕庭看了看,门口有人佣人守在那儿,他却不怎么打算用,蹙眉道,“哎呀,今天出去的车也被我派下去的差不多了,为抵挡昨天的那些负面新闻,人手也不够……” “殷贤侄也是要出去的吧?不如,不如你就载江小姐一程……” 今天早上陆家倒是说过有人要来接,燕庭给一口拒绝了。 这么好的机会,得他自己抓在手里!江慕水怎么样没关系,殷千城这个人的绯闻如果被他抓住了,那能施展的作用可就大了! 江慕水心头微微“咯噔”一下,脸色泛了白。 她昨晚那样中伤他,他今天还有心量送她回去吗?? “……”打定主意,江慕水抬头道,“我还是打车……” “我可以送……” 两个人的声音,堪堪撞在了一起! 殷千城抬眸,深邃如海面的眸与她撞在了一起,他丝毫不避讳,问心无愧;江慕水却下意识地眸光颤了颤躲闪开来,脸又习惯性地灼灼红起来! “我……” “哎呀那敢情好!你们能一起走就再好不过啦!”燕庭哈哈笑着,原本想昨晚给他们房间里装个摄像头,一旦殷千城留在江慕水的房间,那就劲爆了,谁知道半夜殷千城竟然出来了,没给他得逞。 这新闻就这样被他错过了,可他还是不甘心,一定有苗头!还有机会!! 男人跟女人,不就那么回事。 都已经做到那种程度了,干柴烈火的,第一次止得住第二次还能?! 殷千城抓了钥匙,淡淡别开脸,沉声说:“就算不喜欢坐我的车,这里要出去也是找不到什么的士的,等到了市区我放你下来,你再打。这之前,就委屈陆太太忍一下了。” 这话风,这苗头,不对啊?! 燕庭笑得微微有些尴尬,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错愕茫然地看着江慕水。 江慕水心头一痛,自知自己是害人者,现在被人说成什么样都是自作自受,她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小脸微微泛白,两手交叠在一起:“谢谢殷先生。” 嗯? 殷千城意外地看她一眼,黑瞳愈发幽邃不明,她怎么不辩驳了?反而变这样?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燕庭尽量打着圆场,说,“两位还有什么要带走的?我给两位准了礼物,昨天的事,还希望多多担待了!” 殷千城什么都再没说,抓了钥匙,起身出去了。 外面,艳阳高照! *** 又换了一辆车,这次是辆稳重的雷克萨斯越野,跑这种远路很合适。 江慕水坐上来,跟燕庭最后分别。 殷千城将车开出去许久,才不满地轻轻吐出两个字:“闹心。” 听口吻像是相当烦闷。 江慕水心弦微颤,茫然地轻轻转头:“嗯?你说他?” “嗯。”殷千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面色却还是淡然,长指轻轻地扣着方向盘,“太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江慕水倒是没感觉出来,红着脸,轻声说:“我不大了解。” 殷千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以往,他的定力不是这样。 即便对人不满,他也很少这么烦闷地表现出来。想来想去,是燕庭刚刚说的话里带了一句“江慕水或许还干净着”,让他心绪烦躁,一下子没了任何跟他周旋的欲望。 “你要回陆家?”他问。 江慕水点点头。 “嗯。律师没有假期,今天还得去律所,不过我公公昨晚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今天可能必须要回去一下……”她顿了顿,嗓音干涩而低落,“解释给他们听。” 解释? 殷千城心冷无比,沉声问:“你落水差点死掉,你解释?” 江慕水再不想让人插手她的婚姻生活,她生活的破落样子也都被人看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是啊。我解释。什么事情都得是我解释。我得解释为什么陆霖晟扔下我不管一个人回来了?解释为什么落水了得救还不回家?解释是我哪一点做的不好,才没得到我丈夫的欢心,是我哪里有错。” “你说的那是家?”他蹙眉问。 江慕水唇色都慢慢泛了白,目光悠远:“是家啊。否则你以为什么是家?你呢?你们的家都那么好吗?每个都来说我。” 殷千城这下没有再说话。 关于他的情况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要说也不是现在,但,他大约能理解江慕水的处境。 “别回去了。”他突然轻声说。 “嗯?” 江慕水疑惑,尾音上扬,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璀璨异样的光芒,心弦微微被他撩动! “那种地方不值得你留恋,你想去律所,想去别的地方散散心,我都载你去,那个地方不回也罢。” 殷千城知道这话说的不负责任,也太简单了,可还是没忍住就脱口而出。 江慕水怔怔看了看他。 “你大概是可以这样做吧,抛下一切,什么都不顾。可我还不行。”她轻声说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根,陆家对我的意义相当于我的第二个原生家庭,再难都跟我血脉相连,我放不下来。” 殷千城不再说话了,车里的氛围就这样静默下来。 没有人要说话,没有人要打开广播电台,没有人开音乐cd。 第四十一章 以后不要再跟殷家的人来往! 很安静。 很美好。 什么都不做却觉得浑身放松。 好像昨天晚上的矛盾也都没发生过一样。 “殷千城……”江慕水闭眸休憩了一会,睁开眼,突然轻声叫他。 “别说。” 他就那么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 别说。 他殷千城要的不是那些。 江慕水心头的酸涩蜂拥而来,快将她淹没,她决绝的话说不出口,想道歉他却都不给她机会,那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他们这段混乱的关系?? *** 小区入口。 江慕水忍不住说:“你在这里放我下来就好,里面那段路我走进去。” 殷千城却没有理会,拿了停车卡,就这样大喇喇地开进去,雷克萨斯那沉稳霸气的车身转瞬压上了小区的路面,开了一会才在那一栋洋楼前停下。 陆远擎在外面蹙眉踱步等着。 车上的时候江慕水给陆远擎打过电话,说一会就回家。 陆远擎当时声音有些奇怪,说:“嗯。好。慕水我不催你,你路上回来别急,早一点晚一点,到家就好。你回来,你的事情我帮你处理。” 什么意思? 江慕水莫名听那几句话听得心境胆颤,这才不打算让殷千城送她进到这么里面来。 但,他强势不可抵抗。 江慕水红着脸下车,说了一句:“殷千城,谢谢你。” 家门口,一直在等着江慕水的陆远擎,也错愕地张大了嘴巴,盯着那个送她回来的男人!! 那人是…… 竟然是…… 江慕水理了理思绪,绕过车子朝门口门去:“爸。” “您怎么在这里等?太阳这么大,不能进去阳台等吗?” 陆远擎一只手接着她,眼神却还是没能从车窗前那个人身上移开,直到,那人竟然下了车,朝他走了过来!! 陆远擎沉住了气,稳了稳心神,对上殷千城那高大挺拔的身姿。 “陆伯父。”殷千城走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嗯……”陆远擎眸光有些凛冽诡异,泛着一丝冷,说,“好久没见你,这是回国来了?” “嗯,前两个月刚回。” “回来继承你爷爷的产业,好好干,别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陆远擎看了看自己背后的江慕水,说,“我家慕水,听说是你昨天救的,我先谢谢你,没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这、这怎么回事? 这不像是待客之道啊! 陆远擎明显是有些厌恶排斥殷千城的,这让江慕水相当惊讶! “爸,你……” “我已经谢过了,你还想怎样?”陆远擎依旧敌意浓重,冷冷盯着殷千城,“别的难听的话就别逼我当着孩子的面说出口了,你还不走?非等着两家人闹起来不成?你以为警察查不到,我就不知道你们殷家都对我陆家做过什么混账的事?!!” 殷千城抿着单薄涔冷的唇,眸色淡漠深邃,静默地看着陆远擎,为避免他怒火进一步扩大倒是没再说什么。 “车上还有她的东西。” 他只说了这一句,将身后的袋子拿出来。里面是一些江慕水的物件,她的手拿包、昨晚落水后干洗完的裙子、和山庄的一些礼物。 江慕水错愕地拿过来,目光柔软地看着他:“谢谢。” “嗯。” 他淡淡应着,无意扫过她的水眸,两人无意间四目相触,竟有微波荡漾,缱绻生情,丝丝缕缕的缠绵与不舍蔓延开来。 陆远擎一张老脸有些下不来台,脸色铁青,紧紧护住了江慕水说:“走,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慕水你先进去!” “哎……” 江慕水被迫应了一声急促地走回去了,开门的时候,还禁不住回头望了殷千城一眼。 陆远擎跟殷千城又说了几句什么,陆远擎才回来。 外面,那辆车还在。 客厅里的氛围奇怪到要命,婆婆邹明月一脸恼火憋得通红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愤怒和怨恨死死憋着发不出来一样!一见江慕水回来,却不见陆远擎,她蹙眉,八卦地跑到窗户前面去,看着外面的动静! 她也认识殷千城!认识那张标志性的殷家人的脸!! “呸!!跟我说是殷家的人救回那小骚狐狸我还以为是假的,原来是真的!真是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人凑成堆,这种不要脸的全凑一块去了!怎么不抱一块儿溺死了才好!!” 江慕水还站在原地呢,听邹明月这种恶意诅咒的话震得浑身簌簌颤抖。 她脸色白下来,干涩问道:“妈,您看什么呢?” 邹明月这才冷冷转头瞪她一眼! “关你什么事,你这个扫帚精!!霖晟不招惹上你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他每一次出事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问!!” 她害的? 陆霖晟出事? 呵…… 江慕水只想冷笑,她记得昨天差点儿溺水死掉的人是她吧?现在反倒是她的错!是她害了陆霖晟了?陆霖晟怎么了?! 外面,陆远擎终于铁青着脸回来,将门摔得很响。 他舒缓了一下胸口的怒火,接着抬眸看向江慕水,道:“慕水,有些话爸爸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关于我们家的有些事,追溯渊源要到很早以前了,虽然我也打听到了你跟那个殷千城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以后其他的时间少跟这个人来往!!” 这……这种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江慕水呼吸紧蹙,没有忍住轻声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婆婆邹明月拔高了嗓音,瞪圆眼睛盯着她,厌恶地说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是个有老公的人,你跑去跟这种人勾勾搭搭,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也做得出来?说你两句你还敢反抗了?!忘了我陆家的规矩!!”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慕水脸色惨白地低下头,这种话她放到以前是要反驳的,可经历过昨晚那种事,她自知理亏,索性就别过脸去当没听到这段话,也不跟她争吵。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现在我们去解决下霖晟那个逆子的事。” 陆远擎话说得铿锵有力,冷血无情的。 这话让人听了肝颤。 果然,婆婆邹明月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变得难过又凄惨,上前抓住了陆远擎的胳膊,痛诉道:“远擎,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不就是儿媳妇落了个水,她自己不会水怪谁啊?干嘛怪到我们霖晟头上?!谁有义务一直守着她救她!这不是胡扯吗!!” “我不许你上去,我不许!霖晟已经在那里跪了好几个小时了,从凌晨就开始跪!你现在还要给他施行家法?!我才不让你去!你敢打他?你要打他你就打我好了,你打我!打我!!” 邹明月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砸,力道丝毫不装腔作势,这姿态简直吓了江慕水一跳!! “你……”陆远擎被她吓得,手赶紧攥紧成拳,抵抗着她疯狂的力道,纠缠了好几下才将她猛地推开!“你这是胡闹什么?!” “我告诉你,儿子变成今天这么任性都是你惯的!他平日里亏待慕水,拿慕水不当人看,情节不严重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可现在他居然差点让慕水淹死在别人家的湖里!我派他是去做什么的?!我是让他一个人把慕水丢下的吗?!” “而且他居然还撒谎,他撒谎!!” “我昨天问老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猜人家跟我怎么说?说陆家公子跟老婆吵了一架走人了,老燕还替他开脱,说是他人走后慕水才落水的!鬼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陆远擎越说越火大,简直要将他头发都轰然烧毁了,他脸色满是青紫,抓着楼梯就要上去,一边还不忘叫着她:“慕水你给我上来,我今天非要当着你的面打死他不可!!” 天…… 江慕水此刻的脸全然惨白,震惊到有些发蒙,真的这么严重吗? 陆霖晟就因为这件事,被发跪在祠堂里面一夜,现在陆远擎还要对他家法伺候?!! “爸……” 邹明月急得尖叫起来,尖叫完头猛地就朝楼梯上撞去!! “我让你打我的儿子,你敢打我的儿子!陆远擎我死给你看,我死给你看!” 这疯女人! 又拿老一套来吓唬他了!! 陆远擎真气的血都吐出来,走下去一把抓过江慕水的胳膊,道:“走,慕水你上去给你好好看着!我说到做到!而至于你——” “你有那个种就别撞栏杆,你撞墙!等真撞成傻子了我给你治!慕水走!!” 陆远擎力量大的很恐怖,江慕水几乎是被他拖着在走,痛得咬唇,她踉踉跄跄地上楼,鞋跟差点在楼梯上崴了! 邹明月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公不疼,儿子现在又要被人打死了!江慕水你这个祸害,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进了我陆家的门都给我们家带来过什么啊!有一件好事吗?!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江慕水原本一直动口劝慰着陆远擎,心下胆颤,但乍一听见邹明月的话,胸口蓦地就传来一阵酸涩,铺天盖地的…… 第四十二章 我今天非当着你的面打死他不可! 呵。 是啊…… 她父母走得早,她很多年前就住到陆家来了,自从她来陆家起,陆家就争吵不断。 真的,从来就没有一刻好过。 所以这就是她的错吗? 这一切……真的都是她江慕水的错吗? 江慕水紧紧闭了闭眼,感觉有滚烫的潮热涌出眼眶,她睁开眼,死死抓住了陆远擎的手,颤声道:“爸……爸你停一下!你听我手两句话,从我进门到现在,你还没有听我说话是不是?你总得……给我一个替别人辩解的机会吧?” “砰!”得一声,小小的房间门开了。 里面供奉着几个牌位,都是陆家的祖先和旁系亲戚,陆霖晟高大挺拔的身躯就那样笔直地跪在那里,背影阴沉落拓,不知道已经跪在那里多久了! 闻言,他心口一刺,冷冷地回过头来,看向了被陆远擎拖到了门口来的江慕水! 他眸色冷若冰霜,嘲讽地冷笑一下,说:“你装什么装?我知道你恨我,江慕水,你就别恬着脸替我做什么辩解了,真他妈恶心!不需要!!” 听说,她落水了! 陆霖晟昨晚从听到那个消息开始,就惊呆了!! 他想过自己力道的确是大,那一刻也是怒火攻心。听见后面那声声响的时候,也曾想过是她。但,即便是,他当时也怒火烧完了理智,马上要走! 他没想到江慕水不会水,她差一点点就淹死,当着那么多媒体和名流的面,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陆霖晟不可否认,他心脏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痛。 打她电话,也不通! 是他早就把她的电话摔了! 他当时做的可真够狠啊,如果当时现场没有好人,没有殷千城在那儿,她就会死了吧?是他断了她所有的后路!江慕水还求过他的! 一整晚……陆霖晟从不相信那个事实,到焦虑暴躁、自责悔恨、到怀疑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软了,是不是开始对江慕水……再也没之前的恨意了? 不。 他不能这样。 他得牢牢记住那些恨才行! 所以此刻,他说完这番话,眼眸里还是藏着嘲讽与怨恨! “……”江慕水对上他的眼神,一眼就被刺得鲜血淋漓,她还以为,昨晚她难受成那样躺在床.上,陆霖晟知道以后,会愧疚那么一点点呢。 没想到是她天真了。 没有! 一点也没有! “你看见了?你还要替他辩解什么?!”陆远擎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陆霖晟,对江慕水说,“从你到我陆家开始你就不停地在为他辩解,你都把什么搭进去了?清白、尊严、希望,全部被这个逆子给毁了!你看他哪一点值得你为她辩解?!” 陆远擎当真气到极点,放开了江慕水,到房间拿出那根老式的藤条来,扬起“啪——!”得一声尖锐的鞭响就抽在陆霖晟的背上!! 火辣辣的刺痛,瞬间弥漫开来! 筋骨、血肉,都被那一下狠狠地要抽裂开一样!藤条不重,不像木棒一样是那种硬性的痛,但韧性十足,不是人的血肉可以匹敌的!! “唔……”陆霖晟第一鞭下去就被打得脊背弯折了许多,他瞬间痛到骨骼都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发颤!浑身的汗水痛到渗出! 双拳抵在地面上死死地攥紧!青筋暴起! 江慕水吓了一跳!被那狠戾的一鞭子镇住了! “别……别再……” “逆子!!”“啪——!!”又是第二鞭子!! 鞭子甩在人背上!虎虎生风! 楼下,那安静了一小会的邹明月,听见真的开打了,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别……别再打了,求你……求你别打了!爸!爸!!”江慕水整个人瞬间就崩溃了,瞬间哭出了声来。她没办法应付这种场面!她的那些恨,完全不足以支撑起她看这种场面的勇气啊!! “爸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江慕水禁不住捂着脸崩溃地哭着,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将自己全部的委屈心酸都随着这场鞭打哭了出来,“我知道你在为我好,你全部都是为我好!可是求你不要这样!不要!!您就算这样又能换回什么结果呢?打了他就会悔改吗?会爱我吗?!” “爸……这些你知道,你都知道!!我求求您别再让我为难,别再让我连脸都没有了行吗?真的……真的真的!!” 这番鞭打,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也改变不了一丁点她江慕水的处境!!这些他陆远擎都知道的啊!! 陆远擎当下的表情,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唇微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都哽在喉咙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陆霖晟,他跪在地上,浑身的骨骼紧缩着,微微颤抖,但仍旧不服气地直起了身子,笔直地跪在那里,表情冷漠桀骜! 盯着祖宗牌位,一副极不屑这种鞭笞和痛苦的模样!! 是……这些他都知道。 陆远擎都知道啊! 但他明知道慕水在这个家里过的不开心,昨天还差点死掉。 他能做什么? 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啊!! 一瞬间,陆远擎紧紧闭上眼睛,险些老泪纵横:“是我对不住你……慕水,是我对不住你啊……我也对不住你死去的爸妈……” 江慕水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也哭的明白了,她红肿着眼睛,哑声说:“……不。爸,要嫁进陆家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逼我,我那个时候成年了也需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不怪任何人!” 最后那几个字,说出来,心头还是又痛又酸涩。 “唉……”陆远擎闭眸,瘫坐在地上,藤条扔在了一边。 陆远擎依旧笔直地站着,开口,嗖嗖地吸着冷气缓解着背上的剧痛,哑声开口道:“交流好感情了吗?嗯?你们交流够了,就滚出去,我还要在这多跪一会,你们也就清静点儿,别再给我上演什么父女情深的狗屁戏码了!” 陆远擎听见这话,却是连气,都已经气不起来了。 他只是担心江慕水—— 陆远擎抬起了头,浑浊的眸中快担心到滴出水来,却只见江慕水的脸色恍惚了一下,她苍白着一张脸,在那里站了一会。 然后,她走过去,捡起藤条来放好,把几个牌位规整了一下,自己对着拜了拜,浑身微微发颤,转身要走出去—— 经过陆霖晟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低下头,颤声跟他说: “我现在终于能明白那句话。当一个人不被爱着的时候,她呼吸是错,吃饭是错,连活着都是错。” “可是凭什么要我一个人难受?我做错什么了?”江慕水低着头看他,脸色惨白如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切齿颤声说,“但既然我的存在也让你痛苦,那陆霖晟,你也就继续痛苦着吧!!” 这,才是她江慕水对他陆霖晟,最有用的报复! 说完,江慕水踩着几寸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脊背挺直离开了这里! *** 但既然我的存在也让你痛苦,那你也就继续痛苦着吧!! 她的存在,真的是他的痛苦吗? 夜。 陆霖晟静静趴在床板上,背裸着,在邹明月的哭腔和咒骂声中,脑中反复回响起江慕水跟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不知怎的。 一直一直回荡!! 是,他恨江慕水,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的存在和身份一直叫他不舒服。 但在猛然得知她差一点死掉的时候,陆霖晟却心中猛然一痛,痛得整个心脏都一木,茫然无措到恐怖的地步! 呵,陆霖晟想,大概也就是因为相处久了,死个猫猫狗狗都会痛,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是这样吧?! 但这样的江慕水他终究是陌生的,他能回忆起的江慕水,简直温柔至死。 陆霖晟还记得自己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肠胃炎,很严重,几乎吃什么拉什么,江慕水跟他本不在一个学区,却都每天起早贪黑跑过来给他送营养粥,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怕那些男生跟着起哄闹腾,她还带礼物给那个宿管阿姨求她一次次帮她送上去! 那时候,陆霖晟却还在每天陪陈浅因跑来跑去吃她最喜欢的湘菜川菜! 江慕水的粥,全便宜了宿舍里的那些豺狼虎豹! 仔细算来,他只尝过一次。 江慕水做的粥好喝。 特别好喝。 少盐,少味精,纯正的鲜香味儿,只喝一口,就好像能瞬间想起自己生命中最温暖的那件小事一样,让人险些掉下泪来! 可那种温柔到底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陆霖晟“嘶——”了一声死死咬牙,强忍过那阵刺激的剧痛,一股灭顶的恐惧却慢慢袭上了心头,比那阵痛更恐怖更让人害怕和恐慌!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记得,江慕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了!! *** 夜里江慕水睡不着。 翻来覆去。 陆霖晟去了楼下房间不在这儿,但她不至于这个时候脑子里都想着陆霖晟,相反的,她脑子里此刻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下次绝对不放过你 那个人今天,跟她交流很少,就几句话而已,给她的感觉却一如既往的深刻。 沉稳。大气。深沉如海洋。 而且还温柔性感! 江慕水翻转了几下却依旧睡不着,她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 轻轻咬唇,她终究是没克制住,纤弱的手指覆在屏幕上,完全不受控制地划开了殷千城的号码,拨出去—— 老天……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江慕水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闭眼,小手捂住额头,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 殷千城看见是她的电话打过来,片刻后,手指才轻轻划开,嗓音微沉,道:“喂?” 江慕水忙将手从脸上拿下来,说话有一点语无伦次:“喂你好?我……我是江慕水。” 她都在说什么呀? “我知道是你。”殷千城很自然地答道,冷沉的嗓音逐渐温柔下来,看着外面的夜色,轻声提醒,“我手机里有存你的号码。” “嗯。是……” 江慕水也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她红着脸坐起身,摸了摸额头,决定还是先跟他道歉,“对不起,殷千城,今天我爸……他对你的态度不怎么好,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平日是对人很和善很慈爱的,不知道怎么就对你那么刻薄,我是应该谢谢你的!” 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你。这小女人对自己说的话还真是少,殷千城想。 “没关系。” 殷千城低沉说道,随即面上一松,放低了座椅,让自己在车里靠坐得更舒服了一些缓解疲惫,从鼻息里舒口气冷沉说:“我知道会是这样,送你回家之前,大约也想到了会见到陆伯父,几年前我们两家还是有交情的。” “有交情?”江慕水这才猛地疑惑起来,问,“那是善交还是恶交?这么说我爸今天那样刻薄敌对地对待你,也是理由的了?” “算是吧!”殷千城大概笼统地解释了一下,眉心微拧,“你不知道?” 江慕水脸尴尬地一红。 “嗯。我的确不知道,我没有在陆家的公司任职,我公公劝过我但是我没去,就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怎么,我错过什么了吗?” 关于陆家和殷千城,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殷千城涔薄的唇微张,最后想了一下却还是轻声说:“没有。” 她没错过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不是,已经和他相遇并且相识了吗? 想到这句仿若有酥酥的电流从血管里淌过。 “怎么了?你这么晚还不睡?还想着要打电话给我?”他的嗓音突然微微沉下来,变得清幽温柔,柔软了不知多少倍。 这句话几乎瞬间击中了心房,江慕水闻言胸口急剧塌陷下去,软得一塌糊涂。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特别特别地想要给你打电话……” 江慕水低下头去,毫无办法地实话实话道,感觉在汗水的攻击下自己脸颊滚烫,都快把她烧死了,声音也不由地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心口窜过一阵尖锐的酸涩,江慕水抬眸时眼眸已经泛红,清澈的水眸中布满被刺痛的血丝,她气若游丝地胆颤问道:“殷千城……关于昨晚的事,你就不生气吗?” 她其实介意。 特别介意也特别害怕这点!也是经历过今天之后她的愧疚才猛然变得更加剧烈,险些要将她压垮!这样的深夜里,江慕水觉得即便再给挚友闺蜜打电话都消解不了自己心头的那股痛和疑惑!她只能这样直接冲动地跑过来问他! 哪怕他觉得她矫情造作,残忍无情,她都必须问。 殷千城闻言不禁心弦微颤,在这样的深夜里,能听见她问这个问题,感觉可真是好。 他不由地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开口,低沉的嗓音里透着阴寒冷冽,一字一句像是要敲在她心上一样:“我当然生气……” “慕水,随便哪个男人经历过昨晚的事,听你说的那些话,都不会一丁点都不生气,除非他不是真的爱你。” 他眉宇间的冷冽言罢褪了一些,缓和下声音冷声问她:“你是觉得我今天没有朝你发火,对你也还算体贴礼貌,才在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生气是么?” 尽管羞赧,尽管可耻…… 江慕水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没对着镜子,她都不知道那可怜的红唇都快被自己咬破,眼一热,酸涩道:“是……” “我应该对你怎样?不闻不问,撂下你自生自灭,让你为自己的话承担后果?”他冷声逼问,嗓音是温柔的,却透着的胁迫性,“你来说说,你印象中的我,会怎么做?你觉得我殷千城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江慕水的心脏! 她……她哪里能知道呢? 她如果能猜测得到他,掌控得住他,就不至于昨晚上被他撩拨到溃不成军,他一个吻就让她酥软到站不住脚…… 她要怎么说?能怎么说? “我猜不到……”江慕水的头都快要低到胸前去,紧紧攥着手机,嗓音像是浸透了水的棉花,微颤的音调,听得人心疼。 他的嗓音平稳低沉,冷冷的撩人心弦:“嗯……不需要猜得到我,你只要感受我就行了。” 感受他。 就像昨晚他猛然进去,被她的紧涩卡在入口让人酥心的地方,那种感受吗? 江慕水脸红到要爆开了!! 天色已晚,她胡乱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哑声道:“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还在害怕你回去遇到高峰期会堵,听你的声音,好像也没有在堵车一样……” 幸好他没堵在路上。 殷千城凝了一眼车窗外黑透了的天色,沉声道:“我现在回去已经错开了高峰期,不会堵,放心。” 什、什么?! 江慕水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就觉得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假笑一下道:“什么呀,你不是……不是早就走了吗?” 电话里,殷千城却只是用鼻息舒了一口气,听上去像是在笑。 说完,她微微泛白的小脸却垮下来,下意识地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不敢置信地轻轻推了一下窗户,果不其然,那个曾经他在自己楼下停泊的地方,此刻真的停着一辆黑色稳重的越野!不用猜也知道是他的车,她今天就坐那辆车回来的!! 老天…… 江慕水脸色瞬间变了,嗓音都在微微颤抖,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嗓音里透出了多浓的担心:“殷千城你……你怎么竟然,竟然连走都没有走?你停在这里做什么呢?我不是都已经到家了?我没事了,你……” 江慕水说着说着眼圈就发红,被湿热的水汽侵占,愈发语无伦次。 “你没走也应该告诉我吧,都这么晚了,两个多小时了!你就一直在那里吗?你不是胃不好你不能饿肚子,那你吃过一点东西吗?你怎么会……那么傻在那里等两个多小时?!” 她小手紧紧扒着窗子,红着眼恨不得自己此刻跳下去!能亲眼跑过去看他一眼!! 殷千城这才察觉到她应该看到了自己,只是她那一连串紧促的问句,想叫他先回答哪个? 他强制着才没让自己去对上她的视线,与她远远凝视,他怕那样的话自己会忍不住一时冲动跑出去,在楼下张开双臂接住她让她跳下来,跟自己双宿双飞!! “你的公公,陆伯父的情绪看起来明显不对,应该是要出什么事。果然,”他蹙眉沉声说着,“——听里面的声音像是老套地家法伺候了,但那种方法没什么用,只会让你这个罪魁祸首更难堪!所以,一旦你被误伤或者太过难堪,还可以跑出来,我还在。” “而且不至于到时候,一旦出点什么状况,一个陆霖晟被打残,一个中年男人被气出心脏病来,你跟你婆婆那时两个女人,要怎么办?” ……他是神仙吗?是救世主吗? 他殷千城明显没那么伟大,他只是,在想她而已!! 江慕水嘴唇微微哆嗦着,已经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了,她所担心的那些情况,他都猜得到,都那么聪明地未卜先知!那包括她现在的情绪,他应该也会知道的吧?! “也就是你这个笨女人才叫我这么担心,江慕水,我不该生气吗?”他调笑一句,情深入骨地黯哑问道。 江慕水心都彻底酥软下来,小声酸涩说道:“应该。” 殷千城心弦也猛地一阵颤! 这夜色怎么这不合适?他们本不该这样隔着车壁墙壁,而应该现在就拥吻在一起,一直吻到天荒地老难舍难分! 他终是没能忍住,幽邃的冷眸扫向那个窗口旁的小小身影,沉声黯哑地道:“下次见你我想好好地要你一次……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不放过你!” 这是……威胁?还是赤.裸裸的大胆示爱? 江慕水身体漂浮在空中……已经完全……找不到她自己了。 *** 好在工作生活还是在继续。 家还是那个家。 江慕水醒来时,曾以为这种场景应该是她最尴尬的时刻,但,莫名其妙她的心情却很好!非常好,非常的……舒畅且轻松。 江慕水下楼,吃了保保姆做的煎蛋和三明治,拍了拍手,还朝她笑了笑,踩着小高跟跑出去坐车了。 保姆心惊胆颤的。 昨儿那场激烈的大战她躲在厨房,一点儿没敢露面,半夜醒来,还看见陆少爷冷着脸去冰箱里拿冰块冷敷,多吓人啊!保姆还以为今天早上没人会给她好脸色,结果少奶奶……脸色和心情居然都那么好,好到要上天一样!比她在陆家这几年来的每一天,都要好!! 也是奇了怪了! 第四十四章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 只是江慕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个男人。 你走路想他,打电话想他,停下来想他,挤电梯想他……早上被同事夸一句气色好,脑海里竟然都还会蹦出他微拧着眉头浅笑的模样! 这……这简直…… 江慕水在周一的律所简会上,看着台上岑启凡跟明朗交替说话的模样,都想起了殷千城台上演讲时的形象! 出了长久的差回来的明朗,在上面讲得慷慨激昂,岑启凡下来,忍不住在江慕水面前用手晃了晃。 素颜美人终于回神了,小脸瞬间爆红,眨眨眼,问:“怎么啦?我错过重要内容了?” 岑启凡盯着她两秒,坐下来笑说:“你眼睛快把明朗盯穿了,都以为你快要爱上他。” 江慕水一愣,才察觉到这是他的胡闹玩笑。 “你少污蔑我,我才不是,我听大家说过明朗老板是gay的。” 台上。 明朗正好说到停顿出,江慕水的声音就不大不小地传出,场上一片低笑尴尬,明朗勾起冷笑说:“说我什么呢?啊?说什么案子你们都能搭到我性取向上,对这个很感兴趣?啊?慕水。” 江慕水羞得恨不得用卷宗把自己埋起来! 她压着脸红将卷宗往下撤了一些,只露出一双澄亮美丽的眼睛来,说:“没有。明老板,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 明朗也就放过了她,继续跟大家讲事情了。 江慕水散了会,就继续整理自己手头上的案卷资料,她今天的工作量真的很大很繁忙,郴州的那个案子岑启凡说去了一趟没搞定,这个周末估计还是要跟他去一趟才行呢! 江慕水收拾好了全部的资料,嘴里念念有词地整理要做的事,嘀咕着加深印象,尽量保持着脑子清醒不爆炸开来,刚一起身,资料“哗啦”一声洒了一地!江慕水弯腰去捡掉落下的资料,同时窄裙里的手机又响了。 江慕水娇小的臀只得抵住桌子,压住资料,腾出另一只手来看手机。 那号码显示得前缀很莫名,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港澳台的电话她都见过也不是,那这是什么前缀? 后缀倒是很熟悉,江慕水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岑启凡过来敲了敲她的办公室门,关切地催促:“慕水,快一些,去检察院的车就在外面,我搭你一程。” 江慕水一愣,接着明艳一笑,道:“好,我马上!我接个电话就来!” 反正接电话只要不是国际长途就不要钱,江慕水索性接起来:“喂你好?岑明律师事务所江慕水。” 她声线平稳,给人一种耐心又舒服的感觉。 对面却是刺刺拉拉的声响。 讲不清楚是什么,电台的刺啦声,还是什么,总之对方屏息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您好,请问您是想要接受私密咨询吗?没关系的,”江慕水自然而然地将对方当成一些私密性要求很强的客户,抱起卷宗,用肩膀夹着电话就往外走,“我们律所的保密性也很强,如果您有需求,可以打我电话,也可以到律所来找我——” “我们保证不泄露客户的资料和咨询内容,签保密协议都行,您可以放心!” 就快走出律所大门了。 对方刺刺拉拉的声响终于停了,冒出一个嘶哑的声音来:“江律师……这么说殷千城找的就是你了……” 江慕水推开律所大门,一听这句话,手里的资料噼里啪啦地再次掉了下来!! 她刚刚是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捕捉到了这话里的敏感内容! 在车上等她的岑启凡见状,赶紧下车,帮她把资料捡起来—— 那声音顿了顿,却又冷笑一声嘶哑传来:“……都是你搞的鬼,我知道了……” 声音恐怖而阴森,接着就“嘟嘟嘟嘟”急促地挂断了!! “……”江慕水蹙眉还想问什么,根本没来得及问出,但她想,殷千城就是为了不闹大事情才选择他们这个小律所进行咨询的,这个人,他怎么知道?! 他咨询殷千城做什么? 他要对殷千城不利吗?? 一想起那个男人,江慕水就有些担心慌乱,总觉得没有那样简单,她不该轻易放过的。 “慕水,走了……”岑启凡开着车门,蹙眉对她说了一声。 “嗯……”江慕水脸色苍白地迅速收起手机,上了律所的商务车。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你这么不好?” “没什么。” 江慕水仓促地回答着,水眸轻轻地扫过车窗,仔细地想,猛地,她脑海里炸出一个信息来——那个人! 那个给林工他们打匿名电话的人! 那个人是有控制基站的能力的,他什么样的号码不能伪造?! 江慕水打过一次电话给他,没想到他就能顺着她的号码查到了她的身份!! 原来是她大意了! “……好的陈检察官,我知道,我们马上到。”岑启凡挂断了电话,一看旁边的江慕水,拧起眉来,忍不住抚上她的肩膀,“怎么了?你脸色差成这样?” 江慕水猛地回神! 她的水眸中一时闪过几分恐惧、害怕,江慕水随即甩甩头,收起手机说:“没事,出了一点问题我待会再解决,是我不好,我大意了,有件事我考虑得太过不周……” 殷千城跟她说过,对方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叫她不要强逼。 是她不听。 商务车就这样转个弯开出去,在还没开出到大路上的时候,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没有挂牌照的报废车辆,就猛地窜出来“砰——!!”得一声就撞到了他们的车屁股上! “砰——!!”得一下那巨大的碰撞让车里几个人都跟着跌了过去!江慕水和岑启凡直接撞到地上,司机小邵猛地撞上方向盘,脚不受控制地一踩油门,车“嗡!”得低鸣一声险些撞上了前面转角的售楼处大门!! “……”那巨大的冲撞让江慕水头上瞬间起了个大包,膝盖也像是猛地擦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痛传来! “我、靠……”岑启凡一手抓着她没抓住,脸色瞬间黑了,从未遇到车祸的他神色剧变,把她抓起来朝后面看去,只见那辆快报废的车贴着反光膜,什么都看不清,在恶意撞了他们的车一下之后,尖锐地踩着刹车倒回去一些,竟像是要谋杀人似的再次朝着江慕水所在的左边撞过来! “操他妈的,这人他妈的疯了吧!!” 岑启凡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说着,脸色惊恐地转回头,对小邵大喊说道:“小邵右转,右转右转!” 还不赶紧避开那个疯子! “……”江慕水顶着额头上的血包,抓着岑启凡的手起来,惊魂未定的水眸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个开着报废车辆,却仿佛有阴森可怖的眼神从反光膜中透出,直直朝她撞过来的人!! “岑师兄……”她低哑艰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砰——!!”得一声第二下强烈的撞击又来了!! “啊——!!”几个商铺前的人都尖叫起来。 律所的商务车不是什么高级牌子,这样猛烈的冲撞下对方车头都惊骇得扁了,他们的后备箱都被撞开,车皮都要掀起了! “唔……”江慕水不知道哪里一块骨头被撞到,痛得当下惨吟出声,发丝微微散乱,半跪在地上有种苍白至极的感觉!她好痛!! 商铺旁有人跑出来,也有人报警,但丝毫没用,那辆车改装过的马达还在响,车头简直是对准了江慕水的方向!! “慕水……”岑启凡想起了刚刚江慕水极不自然的表情,一瞬间猛地就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小邵你给我赶紧反应过来!报警管什么用!逃啊!!” 小邵正报警的手机都吓掉在了地上,“哦”了两声,惨白着脸抓起方向盘,发动车子“嗡”得一声压上台阶要逃走! 江慕水浑身负伤,绝望地看了一眼后面,小脸惨白,澄亮的水眸愧疚地看向岑启凡,抓着他的手臂说:“师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要不你们先下车?” 她也害怕! 害怕到想死! 但这一瞬间江慕水脑子乱了!全乱了!她只想到千万不要有人因为她的愚蠢而被她连带着受伤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呢都在一个车上!跑得了吗?!!”岑启凡也没真见过这种场面,想也没想就惨白着脸咆哮出声,转头大吼一声,“小邵加速!快点快!!” 跟这种不要命的亡命徒较什么真?跑啊!! 小邵咬着牙穿梭了两个路口,终于甩掉了后面那辆堵在马路中间被截断后路的车! 那车见追不上,这才又猛地撞开了一辆豪车,朝着逆行的方向逃窜而去了!! 商务车拖着着被撞得稀烂的车屁股一路狂奔,不知道疯跑了多久!! “行了小邵,别跑了别跑了!”岑启凡反应了过来,刚刚因惊吓而脱力的臂膀,这下托住了江慕水的身子,脸色都变了,“没事了,先去医院……你看见慕水的样子了吗?先去医院!!” 那医院就没事了对吧? 没人追了对吧?? 小邵心情起起伏伏的,大起大落!一边哆嗦着报警,一边真把车开到医院去了! 一片混乱! 第四十五章 我想知道总会知道的 医院门口,岑启凡硬掰开了后座上被撞过来的两个座位,将江慕水分离出来,朝她伸出手:“慕水,膝盖能动吧?你起来,别吓我起来走两下,医院到了我带你进去!!” 江慕水整个身体,是跪着被卡在座位中间的,后座一松,她也没敢瘫软下来而是绷着,因为膝盖刚刚撞得太严重了! 她扒着前座的手,剧烈颤抖着放下,撑住身体,然后伸手给了岑启凡,岑启凡一接住,她脚腕用力往下蹬,颤抖着整个掉了下来!! “慕水,慕水……” 江慕水站直身子,左腿膝盖痛到没知觉,但她强硬地撑起来站在地上,走了两下发现还能走,抬起苍白的脸,第一时间跟他们道歉:“对不起……小邵,岑师兄……连累你们了!对不起!” “你别说话了,你也吓坏了吧?”岑启凡没忍住抚了抚她到了脸,颤声说道。 她脸色一白一红的都在被吓到在失神呢,却还顾着别人有事没事了! “咱们先去医院,我报警,再通知你家里人,行吧?” 江慕水眼眸一热,低下头抓住他撑着自己的臂弯,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受到惊吓了!真的!! *** 左手掌心被划伤两厘米,额头遭受重创。 右腿内侧严重挫伤,左膝最严重,有一点点脱臼,好在没骨折,撞在地上渗出点血。 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这样三天两头就闹到病床.上的架势,让江慕水惊魂未定!她受伤不要紧,但一想到刚刚那恐怖危险的架势,她就害怕,极度害怕,那个人知道她的律所了,也知道她的职业,她的律所同事会有危险吗?殷千城……会有危险吗?! 病号服穿在身上,江慕水都不老实,一直要起来去外面看!被迫按照医生的要求坐到病床.上去! 岑启凡看了那场景,揪心得很,嘱咐医生给她的药里加了一点镇定剂。 江慕水吓坏了,除了这个再没什么别的办法。 “岑师兄……我手机呢?”江慕水抬头,一边被打着针,小脸苍白着一边仰头问他,眼里还一片凄楚茫然呢。 岑启凡只好撒谎:“在小邵那儿,他的没电了借你电话报平安呢,你先睡等会我叫你。” 一边拿手机打电话一边说着安慰的谎言应付她,岑启凡差一点儿就没接上另一端陆霖晟的话! 他是从江慕水手机里找到的这个号码,几乎什么都没想第一时间就打出去了。 “对,她受伤了,挺严重……陆总您什么时候有空来看一下,毕竟是你老婆,或者即便你不来,也找个她什么家人来看看吧?!”岑启凡沉痛黯哑地说道。 陆霖晟是震惊的,却冷冷抿唇死死控制住情绪,僵硬了一会才问:“查清楚原因了吗?具体是哪里有受伤?” “警察现在还在来做笔录的路上,可慕水情绪很不稳定,她一直觉得是她的原因让我们受伤了,其他的她身上没致命伤,我跟另外一个同事还好……”岑启凡越说越觉得害怕,蹙紧眉,他怎么摸不透这个陆霖晟的意思,他想说什么? 果然,陆霖晟紧绷着唇沉默了一会,沉声冷冽薄情地道:“我知道了!等会我会找个人过去看她!!” 说完,还没等岑启凡再说什么,就“砰”得一下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说什么? 找人来看?! 岑启凡错愕震惊极了,心都猛然嗖嗖冷透了下来,简直没办法相信这是她老公说出的话! 他知道江慕水跟陆霖晟感情很坏。 可即便是再没感情的夫妻,对方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也总该会顾忌一下吧?!可他都说了什么?找个人过来看他老婆?! 岑启凡脸色黑着,手都在抖! 江慕水打了药之后被迫躺在病床.上,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虚弱地躺在那里,像个睡美人一样。 她有点听见岑启凡跟陆霖晟打电话的内容了,睁开眼,没忍住轻声问道:“岑师兄你跟谁打电话?” 岑启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紧紧攥着手机,哑声撒谎:“我……是跟你老公助理,我刚打电话他不在,那助理说你老公等会才会给我回一个!” ……是这样吗? 江慕水躺在那里,盯着看他那副样子,又轻声开口:“别气。岑师兄。你说过的和气生财。” 和个屁!! 岑启凡脸色冷沉,假笑一下,说了句“没有”,复又有电话进来,他回到她病房的小阳台上接电话去了。 江慕水躺在病床.上,嘴角慢慢扯出了一个苍白的浅笑。 别骗人了。 骗得到谁啊? 虽然今天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江慕水没再想起陆霖晟那个男人了,可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陆霖晟那么骄傲的男人,昨天刚刚因为她的事,挨过打,尊严和面子都被打没了,就算她现在死掉,他也未必能拉的下来脸来看她,更何况她只是受伤?! 江慕水纤长白嫩的手伸过去,到自己打点滴的那只手上,轻轻揉着胀痛的血管,最后,无意触碰到了针头,一阵刺痛袭来! 她就这么轻轻揉着,借着手上的刺痛,遮掩住心里的刺痛!! “呀,你干什么?!”护士走进来,一看到她在那儿揉针的姿势,吓得不轻赶紧放下病历过来! “你干什么啊?!你……你就没看见差点儿跑针?都出血了!出这么多血你不知道!!”护士恼怒又心疼的看着她,赶紧按住针头将胶布撕下来,拿棉球给她止血。 江慕水小脸微微泛白,气若游丝:“没有……只是针口有点痒……” “痒你不会叫我?不会想想是不是过敏?!你用针揉手……你没痛觉感觉不到疼啊!!”护士才不相信她的鬼话,气得额上汗都出来了。 江慕水苍白一笑,认错吧,别辩解了还是。 岑启凡刚挂了检察院的电话要进来,怀里的手机又响,他蹙眉拿起,以为会是哪个客户的催命电话,结果拿起一看,上面是一个“殷”字在闪烁着。 他心头莫名震了一下,没感怠慢,抓起来接起:“喂?……殷总,您好……” “你在医院?”冷冽紧促的几个字瞬间炸过来,殷千城像是很急,根本没空跟他客套太多,打电话来劈头直接问道! 他身后,江慕水看了一眼岑启凡不断地在她病房里打电话的样子,心下既凄凉却也满足,至少一直有声音,有烟火气,她身边就不会安静到渗人的地步。 她一向害怕医院,害怕打针。这氛围她会接受无能。 岑启凡一时懵了。 “对,我……我现在是在医院,我们一个律师受伤……”岑启凡解释。 “江慕水?” 殷千城猛地又劈头打断他的话,冷声笃定问道。 不知怎的,岑启凡生生从哪冷得能冻死人的声音里听出了殷千城的关切! 对,就是浓浓的关切! 这跟他那次和江慕水一起去殷氏大楼里感受到的感觉是一样的,殷千城对她就是有所不同!不然不会她出了什么情况有什么问题,这么快,他就能全部知道了! “对是慕水,”岑启凡一颗沉痛的心猛地放下来,努力镇定地说,“我们报了警,我让小邵打车先回去律所,而我还在这边守着……” “告诉我是哪家医院,我叫人先过去,警局那边我有认识的熟人,会紧急接手过来调查这件事,不用担心……”他雷厉风行地说着,给人的感觉依旧沉稳、大气、又体贴备至! 岑启凡一瞬间更懵了!! 拧眉,“您……您叫人过来……” “不是谋杀?”殷千城动作一僵冷声问。 岑启凡认真点了点头:“对是谋杀,虽然警方还没过来,侦查过后也不见得会就这么立案,但这就是谋杀!殷先生您没看到,当时那辆车完全就是冲着车里的人来的,那根本不是不小心撞上!” “那就是。” “既然是谋杀那就是冲着你们当中一个人去的,你们现在在医院就安全?法制社会,青天白日的,你们还不是一样被撞上?”他冷声切齿道。 他所谓的派人去是派人守住那里,至少看住医院和病房,如果稍有情况也便有人应付。 江慕水说到底是只是个女人,她要怎么应付? 这才是这件事发生以后,殷千城最最担心的事! 岑启凡整个噎在那里,殷千城已经抓起了钥匙要走,禁不住又沉声问:“她现在怎么样?” “……还在打吊针,加了一点点剂量的镇定剂,伤势稳定,没致命伤。” “情绪呢?” 岑启发想起江慕水刚刚脸色苍白的样子,心下一沉:“还……可以,刚发生的时候有点害怕,不过镇定剂的副作用还在,现在没那么害怕了。” 不管害不害怕,他现在都必须马上过去。 “我怕她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就先没跟她打电话,我还是人直接过去好一些,你不必告诉她。”他说。 岑启凡听得愈发震惊,只得点头说好,又问:“你知道是哪个病房号?” 殷千城顿了顿:“我想知道总会知道的!” …… 第四十六章 亲眼看到他们亲密 抓着手机,岑启凡在江慕水的病房小阳台上呆了好一会,愣愣地想着,一连两个电话,两个不同的男人,却对她天差地别。 陆霖晟那不算是推卸责任,但明显他对江慕水是生死是就是不关心;而殷千城,生命安全之外居然都关心到了她的情绪问题,能想到的,他都替她办好了! 这样的男人人未到,心已到。 他甚至都没有为了表功而立刻出现在江慕水面前! 甚至为了不让她有压力,还叫岑启凡不要告诉她他会过去,让她先稳定情绪再说。 “……”岑启凡不禁苦笑一下。 这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 是啊。 她这样美好的一个小女人,本来就是该有人疼! 两年来,岑启凡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江慕水在婚姻里苦苦挣扎,不是没想过要伸手拉她一把。可就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 他稍微对江慕水表现出了多一点的关心,无意中被陆霖晟撞破了,第二天,江慕水就顶着一脸粉底都盖不住的印了五指印来上班! 岑启凡那个时候心疼,愤怒,想杀人。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为了让江慕水过得更好一些,从此他只做一个同事、老板、兄长该对她做的事! 是他没种!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殷千城,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对江慕水,他又打算做到什么程度呢? 江慕水这一路跌跌撞撞,避开了一个对她图谋不轨却又中途放弃的岑启凡,她避得开殷千城这尊大神吗? 遇上殷千城,比遇上他岑启凡,风险大了不止一个档次吧?? 岑启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怎么了,胸都酸涩闷胀得厉害,他头抵着手背伏在墙上一会,许久才压下了胸口那股汹涌的情绪。 回到病房的时候,岑启凡看到江慕水已经睡着了。 她穿着比她身材略大一号的病号服,侧躺在那里,右手上的针被拔出重新扎了一次,脸色,状态,都被病号服衬托得有些苍白,像一片脆弱的百合花瓣一样,安静美好地伏在病床.上,睡得安稳沉静。 岑启凡手又颤抖起来,靠近过去,艰涩地问了护士一句:“她睡着了?” 护士正给她盖被单,闻言回头,“嘘”了一下,“是,刚睡着,别吵了。你打电话去外面打吧。” 岑启凡捏着手机,忍住酸涩点点头。 过了一会,也才出去了。 她这个时候不需要他吧?他岑启凡,能帮她做些什么才好呢? *** 陆氏大楼。 助理敲了几遍代理董事办公室的门,都没动静,他斗胆拧开了门,却看见陆霖晟冷着一张冰霜脸,靠在椅子上,任凭内线和手机在旁边震动着,他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那冷沉发黑的脸色,似是在思考什么事。 “陆总。” 助理壮着胆子进来,将方案放在他桌上,不知该不该说话,还是直接出去比较好,“陆总这是……” “外面有车祸?”他突然冷声问道。 助理很意外:“啊?” 陆霖晟冷冷抬眸:“我们最近的那个律所前面,有车祸?” “哦!”助理想起来了。 面色骤然变得严肃:“对是有……不过说车祸不太合适,据说是谋杀,就像有人伺机报复一样,有人开了一辆改装的报废车,把那辆律所的商务车都撞得稀碎……可能是里面哪个小律师得罪人了吧?呵,接案子不挑没风险的接,这怪谁……” “哎,陆总,陆总?!” 助理脸色惊骇起来,看到陆霖晟猛地脸色黑沉下去,抓起了钥匙就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助理忙叫他,“您……您这是去哪儿?您要的方案……” “给我放桌上!我回来再处理!!” 陆霖晟沉声吼了一句,走出了办公室。 ——那辆律所的商务车,被撞得稀碎! 助理的话在耳边回荡着,让陆霖晟脸色愈发不好看,心下也愈发焦躁不安!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小女律师。” “知道。那个受伤的小女律师……住院了吧好像,听说撞得不轻呢!” “啊?真受伤了?是冲她来的?” “我听说是,否则一个司机两个律师在上面,凭什么她伤得最严重啊?!” “噗……不瞒你们说,我在想啊,她是不是……并不是因为接案子得罪了人?是因为别的?你想啊,女律师,女的……她不会是随意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吧?” “呀,你说这个!也对哦,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人家撞死她?肯定是她招人家老公了!” “对!” “就是!” 陆霖晟在一边等电梯,听着茶水间里女员工八卦的那些关于江慕水的内容就火冒三丈,冷冷地“砰砰!”敲了两下隔板,冷声说:“不想被解雇就少八卦,给我去工作!” 这些长舌妇居然说江慕水做人家小三,她们懂什么?!! “你谁啊你,多管闲事,出点儿事说都不让说?没言论自由啊?”隔着茶水间的板子,一个女员工不服气地回道。 “就是,又没说你,你激动个什么鬼?” “真有毛病……现在的男的真是,管什么不好啊你管女人说什么!”一个女员工端着杯子出来,那嫌弃厌恶的表情,在看见是陆霖晟之后,猛地垮下来,碎裂成了恐惧和惊慌!! “陆……陆总?!!” “对、对不起陆总……我们不是故意上班时间在这儿说闲话的……我们……”女员工们吓得花容失色,害怕到膝盖软下去要哭出来了! “行了!” 陆霖晟看见她们就更加恼火,脸色更加铁青,看着已经停在这一层的电梯,寒声说:“都给我滚!” “是,是,我们滚……” 电梯门缓缓关上,陆霖晟看着那几个女员工猫着腰灰溜溜跑回去的模样,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好上一丁点!! *** 医院。 陆霖晟打听到了江慕水的病房,都走到了跟前,却没有勇气进去! 那里,一片白光从房间洒出来,病房门开着,隐约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 江慕水就在里面。 他脚步却顿住! 陆霖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进去看她的,此刻却怎么一步都迈不动了!他攥紧拳头,在原地咬牙踱了很久,还是没种地掏出了手机来…… 想先给她打一个问候电话! 一个声音,却穿破了层层空气朝他袭来—— “……这里没弄干净,会感染发炎……对,别动了,她在睡,等她醒来我会帮她弄……现在别吵了……” 那嗓音,低沉、磁性、醇厚且干净,透着一股强烈的关切感! 那是谁? 猛地一股强烈的醋意就在陆霖晟胸口翻腾起来,他恼意顿生,这是他老婆的病房!江慕水是他的妻子!谁敢就当着他陆霖晟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地关心她江慕水?! 陆霖晟脸色阴寒至极,猛地切断了手里的电话,径直走到病房前—— 到门口,往里一看! 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个逆着光,背对着他,正弯腰覆在江慕水病床前的高大身影! 殷千城。 他从一场重要的会议上赶过来,提前退场,马不停蹄地就到了医院!到了,却只看到江慕水头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模样! 殷千城后悔万分!! 她那个时候案子追查到匿名电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会有危险!明知道言语阻挡不了这个愣头愣脑勇敢往前闯的小女人,他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及时拦住她、保护住她!! 他不了解江慕水的性格吗? 嘴上说着好,背地里却一个人去冒险的那个人,不是她? 是他的错!! 殷千城冷冽阴寒的深眸里,淬着毒一般的愧疚,抚抚她的头发,轻轻低下头去。 刚刚护士就说她可能伤口发炎,有点低烧,殷千城用手感觉不出,索性与她额头相抵,亲自感受她的温度…… 温度相近。 有点烫。 但男人的身体比女人向来高半度,往往这半度,就够人煎熬痛苦了! “烧吗?”护士胆颤问到。 殷千城微微起身,冷蹙着眉:“烧。” “啊?那怎么办?我这里有消炎针,你是她家属吗?如果医药费你能付,病人身体你能负责的话,你可以同意我打消炎针……” “我要确定她有没有抗生素过敏。”他轻声打断。 “……哦。”护士错愕,接着着迷地看着眼前这个关心体贴她到极致的男人,是她老公吧! 超级帅!又超级酷!却偏偏又那么暖!这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打电话问了她的过敏情况,殷千城放下手机,道:“可以打。” “哎,好,那我去准备针剂啦!”护士压下自己砰砰跳的少女心,捂着灼红的脸跑出去给她配药。 一出门,却猛然撞上一个好像在门口偷听的人! 护士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惊悚,她刚要叫出声来,陆霖晟脸色就一变,猛地将她拖过来捂住嘴,带着她撞到墙上,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唔……唔唔……”护士被吓了一大跳,脸色都白了,掰着他的手。 第四十七章 他来了,她就安心了! 陆霖晟死死压着火气,冷冷盯着里面的眸光撤回来,冷声道:“我放开你可以,给我闭嘴不许说话!” 护士眼珠子一转,额上汗还在冒,赶紧点点头! 陆霖晟将信将疑,把她的胳膊和嘴都放开了。 护士惊魂未定:“你……你是来看病人的吗?那……那你干嘛这样啊?” “关你屁事!!!” 陆霖晟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脸色阴寒到爆,但嗓音却极力压到了最低! 他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作响,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老婆江慕水,和别的男人偷情出轨的证据!陆霖晟整个人简直要爆炸开!! 他恨不得自己此刻冲进去,炸开那两个一个沉睡一个关怀的耻辱嘴脸!! 真不要脸。 江慕水,你他妈真不要脸!! 陆霖晟冷静下来一点,面色不再如地狱罗刹一般:“你是照顾她的护士?我问你谁送她来的医院!那个人吗?!他来多久了?他凭什么这样对待江慕水!!” 他压低了嗓音说话,眼圈却赤红到可怕,像是随时能撕了她一样。 护士心惊胆战,抱紧自己,眼眶被吓到发热:“我……我怎么知道?人家可能男女朋友,未婚夫妻吧?!我怎么知道呀?!那个男的那么高那么帅,女的那么漂亮,挺配的呀……” “配你个大头鬼!!!” 陆霖晟紧紧攥着拳头,死死克制才忍住了没冲上去这个蠢女人一顿! “你哪知眼睛看到他们配,她江慕水能和谁配?!她十六岁起就在我陆家,一直在我陆家没离开我一天!我比你们谁不了解她!她比谁不喜欢我?!!你再跟我说一遍她跟谁配,跟谁配……” 陆霖晟情绪崩坏失控了,红着眼攥起护士的领口低吼道。 护士快要哭出来了,缠住他的手:“我……呜呜好我说错话了,我怎么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哪里说错?不过他们也没做什么,真的,你别生气我求你了,不是我的错啊……” 那个男人,是事发两小时后来的。 殷千城一直在这里守着,口袋里电话响成一团他不接,倒是岑启凡,经受不住短信电话的轰炸要马上离开律所,可将江慕水就这样交给殷千城,他到底是不放心。 岑启凡犹豫道:“殷总……您……您要留在这儿?” 殷千城躬身弯腰,一直拢着江慕水查看她的情况,眉宇间满是凝重的冷冽,头也不回,只低低“嗯”了一声。 就这一声,威慑力十足,叫人无可撼动。 岑启凡即便此刻再傻,也能感受到殷千城那动作、语气里透出的对江慕水浓浓的霸占欲,这样的男人太危险太可怕,不是江慕水能招惹的起的类型。 可他又有什么样的办法? 岑启凡只能告诉自己,江慕水这次受伤是因为殷千城的那件案子,他们纠葛也是因为这件案子,等案子一结束,也许,就会好一些吧! 但愿! 陆霖晟赤红着眼睛,喷火龙一样地呼哧呼哧喘息着,哪怕他此刻把这个护士掐死,拷问死,他也没办法给里面的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记得上一次,这两个人来找他,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只是委托人与客户的关系! 殷千城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他还记得!! 可现在呢? 还是吗?!! 客户和委托人,可以像刚刚那样,头碰着头量体温?他就差俯身下去拥吻她了!! 这姿态和情形……骗得了谁?!! *** 江慕水的电话又响了。 天色已经黑沉下来,她昏昏沉沉睡了四五个小时,额上汗水渗出又晾干,烧发起又退,炎症终于消散得差不多。 她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病房门外透出的一丝亮光,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另一只手还在挂水。 看一眼,还没完全回神的江慕水就清醒了! “000498100……”那诡异且陌生的号码,又来了! 江慕水瞬间清醒,小脸微微苍白,僵了几秒钟之后,她还是决定接起来。 “你好。”她轻声说。 “没撞死你啊……”那个人声音刺刺拉拉的,像摩擦的硬塑料壳,诡异又阴森十足,“没事还有下次……你继续查,我继续杀你……” 江慕水强迫自己维持镇定,放开一点手机,按了录音键,这才轻启自己干涩的唇:“是啊我没死……人很坚强的哪那么容易死?又哪那么容易,你要我死我就死……你就是打了几个匿名电话而已,这么一点小罪,哪里值得杀人啊?” 这小女人,太聪明。 那人呼吸明显微微紧绷起来,冷静沉默着,一个字都不再说。 江慕水喉咙一痒,脸色憋红,腾开手机咳嗽了几声。 他不急,她就更不急了。 “……所以,你不是要杀了我……你是吓唬我的,对吧?” 江慕水猜得一点点都没错。 对方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她一个小女律师,生命总比一个案子一点钱重要的。 那个人开始辩解了,刺刺拉拉的声音道:“……不是吓唬你……” 江慕水眼睛盯着天花板,水眸中清朗一片,继续说:“……你不仅吓唬我,你还吓唬了其他人呢。” 那人呼吸一紧,刺刺拉拉声更重了。 空调有点冷,江慕水两只小手抓住手机,说:“你不止给林工打电话,还有其他人也打了吧?撺掇一帮人跟建筑公司闹事哪儿那么容易,你用这么一点点伎俩,威胁其中一两个人,他们自然天天帮你煽风点火……” “我就拿我这个车祸来说吧。” “就算你到时候被警察抓了,你装无辜,你就说自己是不小心撞上,死不承认不会拿你怎样;再或者,你手上,应该还有一份能证明自己精神有问题的诊断书……” 江慕水轻轻咳嗽了两声,清晰问:“我猜错了没?” 她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都骤然混乱了,要炸起来一样跳得很快。 她应该猜对了。 在对方情绪崩溃之前,江慕水又轻声说:“……我也是拿钱办事,对方开的价格高,我才敢冒险,你也是一样吧?这样,我保证我的雇主给你双倍或者更高的价钱,你觉得行不行?如果你说不行,哪里不行?我是律师,我家庭条件不错,资源多,人脉广……殷千城你更认识,你知道他权利有多大……” 她静默了一两秒,抛下诱饵,等对方上钩。 果然,刺刺拉拉声消失了,一会儿,那人幽冷切齿的声音传来:“……你能提殷千城说话?你说话算数?” 江慕水的心跳,骤然失了规律!! 怦怦跳着,她尽量呼吸平稳,深呼吸一次两次,知道自己濒临胜利了,说:“……应该能。不能你再找我。来杀我吧。” 她料定对方,也根本不是这个原意! 他做事,都给自己留后路的! 门,却在此刻猛然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幽然且魅惑,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江慕水在病床.上一眼看过去,猛地,眼眶就一热,她呼吸发紧起来,以为自己看错了,病迷糊了,却见那人打亮了灯,他俊朗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视野中!! 灯光一刺,江慕水猛地捂住眼,眼底有温热的泪水被刺得涌出来。 殷千城眉心一跳! 没想到就只出去了一趟她就醒了,而且居然在打电话,那副小脸苍白如纸的样子,让殷千城瞬间知道了那不是什么好事。 他脸色微微冷下来,稳步走过去,江慕水睁开眼睛眨了眨,躺在那里,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意思,很明显! 殷千城脚步未停,涔薄的唇却淡淡抿着没说话,上前,双臂撑开在她两侧,蹙眉眸色深邃地看着她打电话。 江慕水的心跳噗通噗通快跳疯了,小脸红若欲滴,咳嗽两声极力缓和了两下,才恢复如常,清澈的美眸中满是诱人的水汽,他来了,她突然就沉下心来了! 那人僵了很久,最后恶狠狠地对她说了一句:“我不相信你……你们保障不了我的安全,都去死吧!” 江慕水抿了抿唇。 “没关系,我医院被警察封锁……还有好几天才出院,你有时间考虑。”她轻声说,顿了顿,“还有一件事,刚刚我们俩的对话,我录了音……不好意思律师职业习惯,我现在,应该也有跟你谈的资本了。我不希望最后走到我挖你出来的地步,我给你隐私权,愿我们能合作愉快。” 说完,江慕水觉得没什么要说的了,拿开手机,按了挂断键。 房间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安静得,仿佛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一进一出,一急一缓。 殷千城在黑暗中呼吸还是平缓沉稳的,终于张口轻声问:“没想到我会过来?心脏跳得这么厉害,我都能听到了。” 江慕水呼吸很紧促,挂了电话之后脸若火烧般灼灼的,闻言,水眸里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波浪,小手从宽敞的病号服里伸出,脸红着要按向旁边的按钮:“开灯……” 第四十八章 心甘情愿的吻 殷千城闲适地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握住了,抓过来放在胸前揉了揉。 “疼吗?” “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别乱动,要开灯我帮你开。” 老天…… 江慕水整个都僵在病床.上,手被他牢牢握着,刚刚还是凉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现在却火烧火燎起来。 另一只小手捂住脸,江慕水小声地说道:“别……要不还是……别开灯了……” 她害怕一旦开灯殷千城就会看到她的样子,她头上包扎了一圈白色的纱布不好看不说,她现在脸肯定烧得滚烫滚烫,红得惊人,连手指指甲盖都是红的,整个小手在他掌心里,像海绵一样任由他抓捏揉弄,连动都不会动的。 她这样鹌鹑一般的样子,不想被他看到。 殷千城在黑暗中低低一笑。 他的脸她也看不清楚,但凭想象都知道是俊帅无比的,一个侧影,都那么俊逸迷人,他抓着她的手,下巴微抬了抬指向她旁边的手机:“刚刚是那个人的电话?” 江慕水放下捂着脸的小手来,一愣:“嗯。” “我刚刚睡醒,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接了他的电话。”她轻声解释着,嗓音软糯到像是人吃了一口夏天的糯米糍般,q弹又香嫩,“其实……也是我睡觉之前就在想这都是怎么回事……岑师兄肯定给我打镇定剂了,真管用啊……” 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就在想我不过是查一个匿名电话而已,顶多算煽动群众,造谣生事吧……怎么就严重到要开车撞我?不,是开车撞车……” “你想,如果要撞我,跟踪我当我一个人的时候,直接撞我就好啦?车祸多危险……一不留神,他自己死掉怎么办……” 殷千城没阻止她说话,只紧紧揉了揉她的手,沉声提醒:“不要说不吉利的。” “嗯……”江慕水心头一暖,乖乖听了他的话。 “所以我就觉得的,这里肯定有事……不是蓄意谋杀,那就是恐吓了。事实证明我想的也没错……刚刚按个电话就证明他在恐吓,我要是跟他对峙,我有希望赢的。” 说着,江慕水把自己手机摸了出来,打开问道:“殷千城,你的邮箱或者微信号是多少?给我,我发东西给你。” 殷千城蹙眉,轻声问:“什么东西?” 江慕水一顿,美眸抬起,狡黠一笑:“录音啊……手上有这个东西多危险?不能我一个人危险,不如你陪我一起吧!” 她这话说得轻轻柔柔的,就算是她叫他陪着一起去死,殷千城都不舍得拒绝。 手机屏幕亮荧荧的光照亮了她的样子,初醒,小脸苍白且虚弱,没什么血色但那一抹狡黠的笑靥美得人心醉,他不自觉地,指腹缓缓摩挲了两下她的小手掌心。 低低一笑,他也凝住她,道:“行啊。我说,你记下。” 江慕水被他这低低的磁性的浅笑声勾去了几分魂魄,半晌才回魂儿,小脸又一红,长睫毛颤了颤低垂下去:“嗯。” “153……”他低低说了一串号码,接着,高大俊逸的身影俯下来,一股魅惑的气息逼近,他的唇,就这样伴随着声响轻轻印在了她眉心。 殷千城总算知道情不自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江慕水一阵颤,紧缩起来闭上眼睛,手指指尖停止了敲击,心脏都跳停拍了! 他的唇在她额上,继续辗转着,气息洒在她脸上,低低说话:“继续……怎么不继续了?” 他……他是要吻她吗? “……7642。”说完了最后一个数字,殷千城的身躯已经彻底俯下来,伸手抓开了她拿着手机的双手,丢下手机,探入她的掌心中与她十指交扣,唇也已经落下来到她嫣红柔嫩的唇瓣上,牢牢堵住,深深地缠.绵着吻下去了。 热…… 热到想要剥开自己,与他完全相融…… 唇与唇的碾压含吻,勾起对方全部的热情! 黑暗中的拥吻,混乱到完全挺清楚对方的气息,粗重的,急促的,紊乱的……纠缠着对方的唇,灼热烫手的脸蛋,透过所有的感官传递给对方…… “唔……”江慕水被吻到有些透不过气来,完全的被动让他只能承受他热吻! 殷千城将被子拉下去一些,整个抱起她娇小的上半身,大掌扣紧她的后颈,让她与自己牢牢缠吻在一起,江慕水热到发疯,却还是没忍住挣开自己的双手,紧紧缠绕住了他的脖子,与他吻得浑然忘我,难舍难分!! “……”殷千城明显地感知到这些,整个脊梁都隐隐剧烈颤抖起来,沉重地闷哼一声,一丝一毫都再也不放! 天……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江慕水脸色通红欲滴,腰上突然一凉,一处激痛传来,她倒吸着凉气,禁不住蹙眉小声求饶:“腰……我的腰……” 老天……她应该就在这一刻死掉好了吧?她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殷千城这才眉心微微冷蹙起来,轻吻她一下强压下渴望,大掌腾开一些,将她的腰间的衣物往上推,手轻轻覆在她腰侧,低低问:“这里?” 江慕水仰着头,小手还无助地搂着他的脖子,点点头:“嗯……” “看不清楚,我去开灯……”殷千城抓下她的一只小手,柔柔捏了捏,起身要去开灯,江慕水转瞬就猛地拉住了他,羞愧到简直没法办法见人了! “别……不要开灯……我不想开灯!”她急急地小声说。 殷千城想起,刚刚的拥吻,是她主动缠上来跟他一起的。 他还记得她笨拙地也想吻他的模样。 就是这一点小小的主动,在他脑海里“轰”得放了一把大火,才他瞬间失控的。 看向她的眼眸,深邃到像暗涌流动的海水一般,殷千城沉声保证:“给我看一眼,只是看,不做别的!” 他这样低沉的话一出,江慕水心便一下子放下来,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小声道:“好。” 殷千城起身,到她床头跟前将灯打开了。 这样,两个人刚刚的样子,都瞬间映入了彼此的眼中! 殷千城一身正装,像是从什么重要的正式场合过来的,衣服此刻被她扯得微微有些凌乱,但依旧魅惑十足,英俊不减。 江慕水额头上缠着的纱布,纱布条宽到跟她的小脸脸型一点不相配,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更是对她来说宽大得有点过了。 殷千城看了一眼她露出来的细嫩的腰部,呼吸有些紧,顿了顿,走过去俯下身仔细看。 那是偏向背侧的一块地方,乌黑乌黑的,护士和她大概都没注意到。 江慕水仰着头,哑声问:“有点疼,是不是黑了?我之前没感觉到。“ 殷千城脸色阴沉,轻轻抚着那一块乌黑的伤口,道:“撞击比较严重,你刚进医院的时候肯定有些伤是察觉不到的,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显现出来……其他地方应该还有。” 他起身,眼底果然没一丝欲望地紧紧凝着她,神情严肃,关切地轻声问:“还有哪个地方不舒服?你现在翻身感觉一下。” 现在? 翻身? 江慕水也有一点被吓到,这下不敢怠慢了,她一个人翻转过去,不凭借他的力气只自己来,这一转,她立马就想哭出来,猛地感觉到脖子后面一阵撕疼—— “嘶……” “殷千城,我怎么了?”江慕水嗓音里突然带了颤音,一时间特别害怕,都发抖起来,“我别处是疼但都可以动,可是脖子……我的脖子突然间抬不起,动不了了……” 殷千城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抿唇,什么都不说地快速上前查看,仔仔细细检查过了,不,她脖子后面没有伤口,也没有哪里不对…… “好了别动……别怕,别怕不会有事,”殷千城大掌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冷声低柔地安慰她,嗓音很沉地给她力量,“乖,我现在托着你,你再翻一次试试。” 江慕水眼眶有点发热,她控制住了要流出来的泪水点头“嗯”了一声,脖子那里的筋尽量用劲,在他的托力下果然能翻过去了! 但,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她连翻回来都没有可能!! 一用劲,细软的脖子连带下面就疼的撕心裂肺,根本使不上力气,也不敢使力气! 江慕水这下真的怕了。 慌起来。 她侧躺在那里,小手攥紧了在使劲,苍白小脸上的表情可怜到令人心疼。 殷千城再次冷眉紧蹙地托着她的后脑将她翻转过来,看着她眼角微微渗出湿热的模样,心一下子很痛,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心下一松浅笑一下,一抹释怀的魅惑溢出了他的嘴角。 江慕水胸膛微微起伏,看到了他那一抹笑,心头顿时一颤!嗓音有些委屈发抖:“……你还笑?殷千城,虽然我知道是有那么一点好笑,可你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吧……” “放心……放心,没有什么问题,”他迅速软语轻声安慰着,拢过她柔软的手指来暖在掌心里。 第四十九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江慕水胸膛微微起伏,看到了他那一抹笑,心头顿时一颤!嗓音有些委屈发抖:“……你还笑?殷千城,虽然我知道是有那么一点好笑,可你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吧……” “放心……放心,没有什么问题,”他迅速软语轻声安慰着,拢过她柔软的手指来暖在掌心里,柔声道,“听我的,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只是,你在的车受到撞击的时候你总归是朝前面坐着的,猛然一撞会有强烈的后挫力!这力气太大了,脖子这么柔软的地方短期内掰不过来而已!懂了么?” 真……真的是这样? 江慕水想了想,这极可能是对的,但…… 但是…… 她试了一下连自己起身都没可能,顿时酸涩再一次上涌,疑惑问道:“你没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你?”殷千城笃定道,嘴角的浅笑愈发深,凝视着她的眸光充满了占有欲,“三天,我保证三天后就会没事,如果那时候你还是使不上力气,尽管来找我,我管你就是。” 江慕水小脸白了白。 那好像除了这些地方,就真再没别的伤势了。 殷千城目光变得黯沉下来,沉声问她:“还有哪个地方不舒服吗?” 江慕水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除了呼吸的时候那个乌黑的地方还有些痛,几乎没有,她摇了摇头,小脸有些烫:“没了。” 嗯……那就好。 殷千城眸色愈发深邃黯沉,俯首下去,在江慕水紧紧屏息,心跳错乱不知怎么应付的时候,俯首轻轻吻上她的眉心,珍惜一吻。 “没事就好。” 她不会知道,从他一开始过来到现在,整个情形他有多担心。 不担心所谓的那个穷凶极恶的人会在医院对他怎样,也不担心任何后续的发展,只担心,她不要在这次意外中受伤太过严重。 严重到让自己愧疚后悔不得入眠的地步。 幸好,幸好…… 殷千城的唇覆在她眉心上,呼吸洒在她脸上,江慕水呼吸困难,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垂下来,感觉到他的臂弯担在她腰的地方,而那里凉飕飕的。因为衣服推上去,他黑色的西装此刻与她细嫩的雪白肌肤纠缠在一起……细腰大掌……让人怎么想怎么浮想联翩,情动濡湿…… 江慕水小手轻轻扯扯他的胳膊,小声说:“我……饿了。” …… 医院里的伙食不怎么样。 时间已经到夜餐以后了。 殷千城说要出去给她买一点东西吃,江慕水又问了几个问题。 关于岑启凡。关于律所。 最后一个问题,她犹犹豫豫,还是没问出口。 殷千城看她欲言又止的落魄模样,沉声道:“陆霖晟不知道。” 见她眸光一颤,他又重新解释一次。 “应该是已经通知过那边,只有他而已,不是你的家人,所以没有人来看你,很正常,”他握着她的小手,紧紧握着,“我一会儿就上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江慕水眼睛一亮! 是啊,她车祸又不是特别严重,能走能跑的,有什么不能跟他一起去? “好啊。”她眼睛亮晶晶的。 殷千城瞥了一眼她的腿,又后悔说这话了:“护士看过你腿上的伤?她说可以立刻下地活动吗?” “膝盖就只是挫伤!”江慕水伸出手摸着膝盖,无辜地跟他解释,征求他的同意,“说有一点点压迫出血,但没脱臼,也没骨折,一点点骨缝裂开都没有……可以吧?我可以下去!” 殷千城看着她那副样子,都觉得有有一点点想笑。 他忍住了,拉过她的小手来,说:“下来,走两步给我看看。” 什么呀。 江慕水掀开杯子,下去,脸红地轻声嘀咕着:“我又不是残疾人……走两步真的可以……” 她穿着医院的一次性拖鞋,在原地若无其事地走了两下,给他看。 然后站定,眼巴巴地看着他。 殷千城这下唇边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温柔地凝向她,轻声说:“这么听话?那现在过来,吻我两下。” 他…… “……”江慕水这下才知道自己被耍了,禁不住撒开了他的手,说,“这句无效,我也要看是什么话才听的。” “嗯,”殷千城也不想再逗她,一般逗着逗着忍受不住的都是他自己,重新抓过她的手,道,“那走吧,你这样站起来脖子不疼?影不影响走路?” 江慕水动了动脖子才说:“不影响。很奇怪,就只有躺下之后起不来。” 殷千城盯着她细嫩的脖子:“看起来你需要个贴身照顾的人了,接下来的三天,要有人像我一样照顾你躺下起来才行。” 这…… 这怎么行?总该会有别的办法的!不能让他一直留在这! 江慕水努力疏散着脸上的脸红,主动掐了一下他的掌心,低低道:“走吧!” 殷千城眸光一颤,凝住她,握紧了她不老实的小手,带她下去了。 *** 因为没带换洗衣服,只能穿着病号服下去。 医院旁边的小吃店里,江慕水点了一份满满的香菇鸡肉粥,吃了个饱,殷千城依旧没多吃,一份面吃到一半,剩下的时间都在看她幸福又满足地吃粥。 头低下去,再抬起来还是会抻到脖子疼,江慕水一手轻轻抚着,吃的不尽兴。 后来,殷千城就伸出手,替她轻轻揉着,她的手才腾开。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揉着,很舒爽又很暧昧,再加上两个人形象出众,小吃店里纷纷有人投来目光,都是惊喜艳羡的。 “这三天不让我在,你伤成这个样子,谁来时时刻刻地照顾你,伺候你起居呢?”他担心地蹙眉,情不自禁地轻声问道。 江慕水一僵。 她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抬起头,笑道:“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们律师很赚钱,我每个月工资不低的,所以,在医院请个短期的护工还请得起,她们都是专业的!你就放心吧!” 放心? 呵…… 放心把她的伤交给一些拿钱办事的护工吗? 殷千城没说话,只继续给她揉着,兀自道:“那些人再专业,也比不上一个认识的,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边的好,你打电话给家里人没有?你老公不来,总会有一个人过来的。” 说到这里,江慕水就更想逃避了,她一点都不想谈起这些。 果然,江慕水表情茫然起来,嗫嚅道:“小事儿,不需要的。” 什么事算是小事儿? 殷千城盯着她,道:“拿你当回事的人,不会觉得你的任何一件事是小事。” 大概真是这样吧! 江慕水理解也赞同他说的话,可是,偏偏她就是没有,她抬眸愣愣地看着殷千城,终于目光软了下来:“是啊,你说的对。” “可我这样的能怎么办呢?你知道我没兄弟姐妹,长辈也不会来,我老公这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能不能别再逼问了,她江慕水处境就是这样,不要逼她一直面对好不好? “你能有的办法还有很多,比如,认识我,我可以晚上留下来陪你一晚。”他看着她沉声说着,声线轻缓自然,字字入心。 江慕水愣愣地看着他,随即就就一笑,笑靥璀璨夺目。 这男人还真的会哄人,也会开玩笑,她就当他是随便说说而已吧,但真的很暖心,她江慕水就喜欢跟能逗人开心的男人说话。 至少,比跟陆霖晟说话要开心许多。 见她笑起来却没说话,殷千城也勾唇一笑没再说什么,继续没停地帮她揉着脖子了。 …… 一路回去,月色正好。 江慕水却觉得没那么好了,不知是不是吃饱了身子沉的缘故,她觉得左边膝盖觉得憋胀,又有些错位一样,不是很舒服。 走路,有点变得一步一停,小手轻轻地触摸向膝盖去。 殷千城很警觉,下意识地扶住她,蹙眉问:“不舒服?” 江慕水面上滚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有一点,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疼,但也有一点疼。” “是没休息好,还是别乱动了。”他说。 殷千城弯腰下去,撩起裤管来查看了一下她的膝盖,红红的看不出什么,但她绝对是不能再自己走了。 月色下,面容清俊帅气的男人起身,深深看她一眼,问道:“那我带你上去?要背的,还是要抱的?” 背?? 抱??? 这两个词都宛若重磅炸弹一样丢进江慕水心底,她呼吸都不稳起来,哪能这么轻易决定背还是抱啊?这两种都是亲密无比的行为,他……他…… 殷千城眯眸凝视着她,轻声逼问:“嗯?决定了吗?” 决定个鬼啊! 江慕水脸蛋红若火烧,盯着他咬着唇,一直犹豫不。 “我……我不……”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那我帮你选择了?”他突然说。 江慕水一僵,哈? “抱吧!” 他说,“我比较喜欢你在我前面,看着你的脸,即便累也会觉得好些。” 就、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吗?? 江慕水也想明白了,自己既然非做出选择不可,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近的时候,她猛地就改了口,说:“背……要不就背吧……比抱要省力气,也舒服一点的……” 她小脸爆红,两只手张开在空中,有一点滑稽的样子。 殷千城禁不住笑了笑。 “行。” 第五十章 再次相拥而眠! 这也算是记忆中以来,他第一次背一个女人吧?殷千城思绪有些混乱,在前面站定,感受着江慕水柔软的小手绕过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他起身稍微用点力将她背起。 还真是轻的毫无存在感的小女人,即便背着,也轻的飘乎乎的! 如果不是她热热的呼吸洒在耳畔,殷千城几乎感觉不到她。 哦不。 还有。 她的柔软,挤压在他背上,多少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殷千城。”江慕水热热的气息擦过他的而,突然轻声说道。 “嗯?”他开口。 “你知道你这样背着我让我想起什么吗?”她兀自说着,水眸晶亮地看着前面悠远的,月光笼罩下的小路,“我爸!小时候我爸是最喜欢背我的,一直到十几岁都喜欢背,他一直说我是江家的独生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所以不论谁来,不论带我去哪儿,都喜欢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背着我,当然,他去世之后就没有人再这么做了……” 江慕水轻轻趴在他背上,搂紧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脖子里去,嗓音紧涩地小声说:“我也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特别谢谢你……” 真的,她心里好感动。 无法言说。 只能手臂再次圈紧一点,再紧一点,他要回头,江慕水的脸就藏到他头发后面,躲着他跟他玩捉迷藏。 总之不让他看到她的脸,是不是哭了。 “谢人是需要诚意。”他说。 “我是个商人,不喜欢空头支票,”殷千城沉声对背上的小女人说,“要谢我,那藏在心里仔细想想,到底怎么谢吧。” 江慕水当然知道这个。 但,总归不是他希望的那种方式。 想起上次他说,“下一次见你我想要好好要你一次”,这种话!江慕水听得心神荡漾,但是,私以为,终究还是不会发生的!! 究其原因,她自己知道! *** 一路背回到病房,值班的小护士看见了,惊讶地捂住了嘴,脸红心跳地看着他们走过去,欣喜道:“江小姐您运气真好,男朋友好帅又好温柔!!” 幸亏是晚上了,走廊里人少,江慕水才没有这种被全世界围观的感觉。 她扯扯殷千城的衣领,脸红道:“快到病房了,放我下来吧!” 殷千城也不为难她,臂弯一松,接着转身过去护住她的腰,她便从他高大宽阔的背上下来了,脸蛋红红地看一眼那个小护士,想辩解:“你误会了,其实他不是……” “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回,她饿了带她去吃东西,”殷千城却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将她轻轻揽到怀里,温柔地看着那个小护士,说,“下次争取不给你找这种麻烦了!” 值班小护士看得两眼直冒红心,脸都红了,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大晚上看见你们这样的俊男靓女,我瞌睡病都不会犯了!哦对了……晚上小声一点啊,病号床本来就小,你们被折腾得隔壁房间病人睡不着!” 这……这小护士在说什么呀? 江慕水不明白。 殷千城却揽着她的腰,带她走进去了。 这个点儿了,他也该走了吧。 江慕水去洗漱完,一直等着他说要走的话,谁知道,她一出门,却看见殷千城脱了西装外套和手表,正倚靠在她那张小小的病床.上,翻着手机打电话! 他……他他……不是该走了吗? “洗好了?”他挂断电话,看见她眸光有些深邃黯沉,低哑问道。 江慕水都懵了。 “嗯……我是洗好了……那你是要……” 她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殷千城翻身下来,挺拔的身影一步步朝她逼近,最后走到她面前,一笑,低低说:“那让开一下,我也要进去洗了。” 什、什么?! 所以,他晚上说的要在这里陪她一晚,并不是开玩笑?!!! 江慕水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洗手间的门关上,里面水声响起,大脑懵得一时反应不过过来,她走上来,“当当”轻轻敲了两下门,额上微微渗出汗:“殷千城……殷千城?” “嗯?”里面水声停了,传来他磁性的嗓音。 “你……你不是真的要留在这里吧?”她嗓音干涩。 “嗯。”他肯定地轻声答道。 “你,你没有跟我说。”江慕水气得小脸有点红! “我说过了。” “是……你是说过了,可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过了一会,浴室里面的水声才停了,门突然打开,殷千城洗过了脸,另一只手还在拿毛巾擦着,清俊逼人的脸对上她,说:“现在证明不是,你准备,把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江慕水被他噎得一丁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他这身上慑人的气势,让她的气势就这样一点点弱下来,她退后两小步,脸红咬唇,低下头去,忍不住问:“那你要睡哪儿?” 这儿没有第二张床,再说现在这个时间,要加一个陪床的铁架从哪里找?根本不可能的好吧? 殷千城眯起眼睛,这下没再强迫,低低道:“我先洗澡,等一下你给我找一个好去处,只要在这个房间,你说哪儿,我睡哪儿。” 接着,他再次关上了浴室门。 你…… 江慕水急得脸都要红到爆了,她捏着拳头退开一点,看看这房间,根本就没有可以睡的地方,沙发,太小了,单个的小沙发,椅子不行,地板更不行,那就…… 那不就,只有床了吗? 这男人,就是考验她的善良,确定她不会将他推出去,或者自己出去吗?? “……”江慕水挠头,感觉自己迎来的是本世纪最大的考验。 浴室里。水声停了。 她一愣! 顿时,脸蛋红若火烧。 殷千城湿着头发从里面出来,正看到那小女人穿着病号还在原地,像是纠结了这么十几分钟一样,蓦地,就觉得她简直可爱到爆,他一笑,唇边荡开许多魅惑的涟漪。 毛巾搭在肩头,殷千城走过去,单手抚上她的肩膀,循着她的气息往下,在她眉心轻轻印上了一吻。 “别害怕。”他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即便睡在一张床.上,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受了伤,我还会顾及这个。” “不相信我么?”他轻声问道。 其实以前面几次经验来看,江慕水知道殷千城不是那种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的男人,但…… 但江慕水担心的却并不全部都是这个。 “还是你害怕自己没有定力,放我在身边,你会忍不住扑倒我?”他沉声问道。 慕水,那个时候,我却是真的不会客气的。 江慕水一阵惊颤,禁不住退开一小步,下意识地就红着脸反驳道:“哪、哪有?你觉得,这样可能吗?” 殷千城低低一笑,抚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浸满了燥.热传递到她身体里面,也掀起了一阵阵的躁郁感,他幽幽地说:“别说的那么肯定,到想要反悔的时候,你就没得反悔了。” 他……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自信? 殷千城思虑完毕,低头扫过江慕水茫然而焦虑的眼神,手指抚过她的脸,俯首吻上她的唇,低低道:“要睡觉了吗?” 江慕水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他的腰,被他的气息弄得意乱情迷。 只能纤长的睫毛一垂,躲开他的吻,心颤地乖巧回应:“嗯。” 今晚她曾经以为她会一个人在医院度过的,就像两年前的那件事过后,她独自在医院度过的那十几天,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那些寂静到要死的夜啊…… 滴答,滴答,钟表走着,把寂寞都种进了她的血液、骨头里面,在后来的岁月里疯长,疯长成一想起就令人恐怖的凄冷与绝望。 “你收拾完了?” “是。” “那先去睡,等我,我一会就过去找你。” 殷千城去浴室收拾好了一切,接着到小阳台去,抽着烟打完了一个个的电话。接着,压下心底沸腾着的欲望,走进去,脱了外衣,到病床.上去揽住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江慕水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个轻巧温柔的力道翻转过来,轻轻揽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她迷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殷千城蹙着眉,将她的胳膊和衣服都收紧过来,江慕水顿时,心下一阵安稳,蜷缩成一小团,下意识地窝进了他怀抱里去睡。 像一只小猫一般。 这个夜晚不寂寞吧? 有他,他一定不会让她感觉到有半点寂寞。 一秒都不会。 殷千城拢着她的头发,轻柔地嗅着,一股清香味略潮湿,他也睡过去,还伸手揽着她,手没有不老实地动来动去,只这么安心地揽着,江慕水自动过那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辗转过,软软的一小团就这么蜷缩在他怀抱中,一夜,安安心心地,直到天亮。 *** 江慕水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 与人,同床共枕的感觉。 夜里随便动一动,都牵扯着另一个人,她要翻身,舍不得,又不得劲到一定想要翻身。殷千城微微蹙眉,感觉到她在轻轻扯她的袖子,他的手掌便覆到她腰上,将她轻轻翻转过来,接着,高大挺拔身躯蜷缩在她那张小床.上,与背对着她的贴得更加紧密。 第五十一章 他在你房间过夜?! 早上醒来时候,江慕水略泛了一点点油的小脸蹭到了他新冒出来的胡渣。 这,就是生活的感觉了。 两个人的口气,都未必清新,但却熟悉可爱得让彼此都喜欢,殷千城欺负着她脖子不能动,一点点欺近过去,薄唇印上她的唇角,一点点折磨着她,让她的意念崩溃,颤声求饶。 江慕水一阵一阵地轻颤着,脸红到爆,停不下来。 “你别占我便宜了……殷千城,我警告你哦,如果你再这样我……” 殷千城一点都不畏惧,修长的手指像艺术家一样轻柔收回控住她的腰,薄唇离开她的唇角,低低地磁性问道:“你怎样?” 江慕水虎着一张脸,口不择言:“……我就摸你了!” 殷千城一开始愣了一下,接着,笑到嘴角高高扬起,收拢抱住,将这可爱的小女人完全收入怀中,埋在她温暖柔软的颈窝里笑了个痛快。 江慕水闭眼,拿手捂住额头,简直要被自己蠢翻过去。 她……她这都是在说什么呀? 殷千城笑停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深邃如海的眸中闪耀着亮光,低沉道:“欢迎你摸我……随时摸,也随便摸,我绝对会比你落落大方,没有丝毫吝啬。” 这……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误会…… 江慕水埋头掩饰了半天脸红,才推了推他的胸膛,说:“起来了!” 嗯。 殷千城的作息是顶规律的,很少这样放纵过了,他昨晚将闹铃都调成了震动,一拿起来,果然上面很多的提醒冒出来,最多的是特助常远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到第三个发现他不接,常远就没有再打了。 殷千城眸光微微闪烁,想了想,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将电话打了回去。 “喂?” “喂?”常远那边异常忙乱,听闻他的声音这才猛地接起来,“千城你在哪儿?这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你!公司这边开紧急会议,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你二叔他们又过来闹事,为的就是那个湿地计划一方撤资的事,你没事就赶紧过来!” 殷千城大概懂那边是什么情况,撤资这种事,说白了不掌握在他手上。他没回国之前,二叔三姑那边跟投资商和银行都是老交情,他一来出这种事,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开会么?”他淡淡回应,“说什么了?又说是我惹上官司的原因?” “你想也知道是啊!!” 常远痛心疾首。 “千城你在忙什么?你要告诉你又在忙按个案子的事,我都说了那事你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最近怎么对这件事怎么关注?你该回来稳定军心解决投资商问题才对!” “我知道了。”他也勇于承认自己的不对。 “最近懈怠了一些是我不对,不过事情会有转机,常叔你别担心。” “那这边儿这几个人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说我在工地视察,”殷千城戴上了手表,沉声稳稳回道,“让他们就这么守着吧!” 那边,江慕水洗漱完,一瘸一拐地出来,隔了一个晚上,她的腿疼好像更严重了些。 这时早间查房的护士也进来了,让她坐到床.上给她好好检查。 “你男朋友真的好帅,比我昨晚看的电视剧男明星都帅……”小护士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偷偷乐着跟她说,“你在哪儿找的?还有没有推荐给我一个呗,帅得我都春心萌动了!” 江慕水有点无措,无语地看了一眼殷千城的背影。 “他……他真的不是,你们别再误会……” “哦哦哦,是我错,我错!”小护士自知错误地打了两下自己嘴巴,极不好意思地看着江慕水,“我怎么能当着人家女朋友面说自己春心萌动,我真蠢死了,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帅!帅得让人有点把持不住……” 哎哟—— 越说越让人误解了倒是。 “帅到让谁把持不住?”猛地一个阴冷至极的嗓音,炸起在病房门口,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过去,这一看,才不由断了呼吸! 一身墨灰色休闲西装的陆霖晟,突兀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极其恼怒地盯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当场让几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两天没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祠堂,看火辣的藤条抽打在他背上。江慕水一双眸子顿时透出几分茫然,小脸苍白,目光虚弱地看着门口那个身影,觉得简直恍如隔世! 陆霖晟? 殷千城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那个浑身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一样的男人站在那儿。 眸光瞬间颤动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个时间怎么出现在这儿。 “呵,怎么?看到我很惊讶?”陆霖晟冷笑一声,攥紧了拳头跨进病房里面来,仔细看了一下这病房的构造,简单的洗浴间和沙发,还有那堪堪能容纳两人的小病床,接着,目光才幽冷地转回到病房里的另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上,“还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儿?可不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好像不是我吧!!” 即便是刚刚进来没几分钟的小护士,都感受到这个同样俊帅无比但明显脾气暴烈男人身上的怒气了! “这个……先生,您……”她刚要提醒这是别人的病房,男人冷冽粗噶的嗓音却又将她打断! “你给我闭嘴我没问你!!”陆霖晟低吼一句喝止住小护士的自作多情,径直怒红了眼走到殷千城面前,低沉嘶哑道,“江慕水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天我来看你的时候这个人就在,你们说是工作原因,我就当你是工作原因也就罢了!那么现在呢?这位殷先生探病探得这样早,还是他昨晚根本没出这个病房而已?!!” 江慕水一直到听见他暴怒的吼声,飘忽的意识才被拽回现实。 她小脸苍白着,正挽起了裤腿让小护士帮她看伤,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昨晚殷千城在她病房里逗留一整晚的事,被陆霖晟发现了!! 她忙站起来,裤腿放下,一手抓着床栏,一边提起胆子对陆霖晟说话,嗓音微微紧涩:“现在是护士查房时间,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好不好?早上时间很宝贵,殷总……应该也有很多公事要处理,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跟你解释!”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陆霖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着转身,怒盯着她的模样像是要将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那在我来之前是几个人呢?在这个护士来之前,又是几个人?!江慕水,你怕丢脸就不要做出出格越轨的事!你现在倒想息事宁人了,有那么简单容易的事吗?!” 殷千城冷沉着脸色听着,他口袋里的手机此刻又响了。 一片忙乱。 一旁的小护士被吓得不轻,连给江慕水检查病情的动作都停住了,忍不住不满地嘀咕着:“干什么呀?……你这个人莫名其妙,人家男女朋友,晚上留宿下来守夜怎么了?没招你没惹你,你怎么一副被抛弃的男小三既视感?!……” ……她、说、什、么?! 江慕水的伤口被这小护士蹭到了,猛地一皱眉,疼的往后缩了一下,心里也炸开了一团蘑菇云! 这一度让她慌乱无措甚至偷偷甜蜜的事实,竟然就被小护士就这么随意地讲出来了,想要欺瞒都欺瞒不住! “你说什么?”陆霖晟觉得胸口猛然有什么爆开,手脚竟然瞬间软了一下,好像是他认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那种骤然松脱的无力感,无可掌控感,攫获了他。 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冷冷转过身,看了一眼小护士又盯向江慕水:“她说的是真的?昨晚,殷千城在这里守夜?” 江慕水低着头,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一条细嫩的腿踩在小凳子上,那模样像个无助的孩子。 殷千城没理会自己手机的震动,只冷冷将眸光从陆霖晟身上移开,转到她身上。 “你耽搁她查伤了。” 他淡淡地说完这句,什么都没管,旁若无人地,反而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江慕水的手,看了一眼她膝盖上的伤,对小护士说:“你继续看,用棉球碰不要再用手了,以免感染或者她还有渗血的地方。” 小护士压根反应不过来啊。 真能继续检查了吗? 好吓人。 “嗯……我知道了,好的……”小护士松开瑟缩的肩膀,继续给她检查了。 这下,被彻底无视在一旁的陆霖晟才彻底怒了! 怒就怒在,殷千城视而不见的态度,还有他兀自过去抓起的江慕水的那只手上!! 无耻! 无耻!! 陆霖晟的怒火濒临爆发的边缘,在等了两秒仍旧没有人理他之后,他愤怒地走过去冲上前,猛地掀翻了护士放在小车上的所有救护用品!! “啊——!”小护士被叮叮咣咣的声音吓个半死,哭丧着脸猛地躲开了! 第五十二章 一个凶狠的巴掌 “啊——!”小护士被叮叮咣咣的声音吓个半死,哭丧着脸猛地躲开了! 江慕水被吓了一跳,殷千城却镇定得很,只是眉心蹙得更冷更紧! “你们就打算这么无视我?殷千城,你这个人向来不懂得什么进退分寸,不懂得什么江湖规矩,我早就看过你们殷家人的嘴脸!而江慕水,你就真的这么厚颜无耻,一个已经结婚有老公的女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跟一个男人勾三搭四,你想死了是吗?!!” 陆霖晟声音很大,震得玻璃都在颤,江慕水几乎都觉得,这一整个楼层的病房都快要被他给吵到了。 她的脸皮,也一点点地,像是被他扒下来,赤.裸裸地扒在众人面前,给他们看! 看她江慕水是怎样一个淫.乱放.荡的女人! 真的。 一早病房里出来的都是买早餐和查房的家属和护士们,此刻听闻了声音,都纷纷往这边探头过来。 江慕水吸一口气,极力忍住,苍白的小脸上有泛起的酡红在逼迫她,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努力地将手从殷千城掌心里抽出来,抽出的瞬间心里一痛,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殷千城蹙眉,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看了她一眼。 “好了都不要吵了。”她说。 “请你们顾忌一下,我昨天刚刚经历过车祸,我是个病人,就这样一大早在我病房里吵闹不好吧?”江慕水说完这句,虚弱的目光看向陆霖晟,小嘴有些泛白,“我说过要跟你解释,就一定会跟你解释的,我跟你说过的话没有食言过吧?你就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面子,在我不想要吵的时候,不跟我吵?陆霖晟,关起门来我们怎么折腾都没事,你一定当着全世界的面,都一点点脸面也不给我吗?” 陆霖晟被她这段话猛地噎住! 但接着,猛地又幡然醒悟过来。 “别说我不给你脸面,”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江慕水,你两年前那件事就没给我什么脸面,现在是你发情出轨,你又有什么资格问要脸面!!” 江慕水小脸苍白地盯着他看,一秒,两秒,三秒…… 最后,她实在是禁不住笑起来,笑靥如花,特别美丽好看,殷千城看到了,眉心冷凝,直接说出一句话来:“别笑了,不好看。” 江慕水心口一阵疼,笑着对陆霖晟说:“那你想怎么样呢?打架,还是打我?行啊,那就都来吧,我反正在你心里不守妇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说什么你也都不肯相信,你现在想怎么样?” 那冷傲的小女人,昂着头,一脸坦然、风平浪静地看着他。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人想看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戏! 听说是女病人跟别人勾勾搭搭,被老公抓奸在医院的好戏!! 陆霖晟这一段时间,接连这一两个月,最恶心最生气看到的就是江慕水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恨她恨得几乎咬牙切齿!! 拳头死死地攥紧在身侧,牙根都快要被他咬碎,他额上暴起的青筋蜿蜒到脖子上,到全身,陆霖晟眸子里燃烧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切齿问道:“那我问你,你昨晚真的一晚上跟殷千城在一起?他,就在你这个房间、你这张病床.上,过夜了?!!” 江慕水定定地看着他。 殷千城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张了张口,要将她拉过来到怀里,自己跟陆霖晟说。 却被江慕水抢了一步先。 “是的。” 她突然说道。 她从第一天搬到陆家到现在,没对他说过一句谎。 包括她解释两年前那件事的时候,她没向绑匪妥协,她就是没妥协,谁也没想污蔑她。而现在,她做了就是做了,哪怕是错了她也先承认。 “他昨晚是留在这里,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是昨晚是在一起。” 殷千城拧眉,亲口听她承认的感觉不知是好是坏。 瞬间,仿若一丝白光劈开在了陆霖晟的脑海里,他原本黑压压的世界裂开,像悬崖一样裂成两半,原本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轰隆隆掉进去。 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她做了。 她竟然真做了。 以前多少次污蔑她,陆霖晟都只是为了逼出她的否认,可现在她居然真的出轨了。 陆霖晟的眼眸迅速变得赤红,手腕上的青筋都可怕地暴起来,瞬间心脏剧痛到裂开来,脑子嗡鸣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怒到鼎盛,猛然“啪!!”得一个狠戾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江慕水那张干净的脸上!! 江慕水身子本就单薄,这一病,更是身体精神都虚弱了不止一点,陆霖晟的掌风太狠太利落!江慕水瞬间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砰——!”得一声歪着脸就猛地倒下去摔到了原本就掀翻在地上的铁架栏上! “……”江慕水懵了,左脸一时没有知觉,接着才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而她的左侧肋骨,则是摔到铁架上的时候撞上铁脚,才骤然像被撞裂了一样撕疼起来! “啊——!!”小护士一个没忍住跳起身,被惊吓到短促而尖锐地叫出了声。 房间里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了。 殷千城第一时间眉心剧烈一跳,想去抓江慕水却没抓住,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下去! “慕水!” 他刺红着眼低低地沉声唤了一句,迅速矮身下去将地上的小女人抱起,她刚刚撞到铁架子上了!不管撞到哪里都一定很疼!而刚刚那一巴掌应该彻底打晕了她,她没反应过来所以叫都没叫,连眼睛都是茫的!! “江慕水,没事吧?”殷千城心急火燎地抱她起来,因这么多人在,也不能掀起她的衣衫来看左胸以下伤得到底怎么样,但隐约能看见,那个位置已经渗出血来了。 “痛不痛?除了下面还有哪里被撞到了?脚有没有扭伤?”殷千城轻轻拍着她的脸,嗓音焦灼而急促,“慕水,慕水回神!!” 许是殷千城拍在她脸上的那两下管了用,江慕水猛然抽出两只小手来捂住自己的脸,痛!好痛!不仅痛还火辣辣的!丢脸至极! 她觉得瞬间有好多人在看她,透过门口看,小护士还吓得跑去叫来了医生! 一个女孩子的脸面是很重要的,她现在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自己的老公给打了! “啧啧……真活该……” “怎么了?里面哪个跟哪个是一对?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是哪个,你看,那个蹲地上哄她的那人肯定是男小三,打人的肯定是丈夫了,就他最有理嘛!” “就是,真不要脸,这种女人还留着干嘛休了算了……” 殷千城冷笑着,心里的怒火快要爆炸开来,手都气到有些抖,他死死攥紧拳忍住,无视着那些人的声音,顺了一下她的头发,怜惜地将江慕水从地上抱起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陆霖晟,我可真是高看了你!” 他蕴含怒火的冷冽嗓音,破开空气像利剑一样铿锵有力直戳进了陆霖晟的心脏!! “发生了这种事,你不来找我算账,反而找你的老婆?你也算是个男人!!”他极力压抑着自己要燎原的怒火,道,“我敢说,自己的老婆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如果你这个做丈夫的第一时间能在现场,怕是我再有野心都没办法没时间插上一脚!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现在跑来耍威风,还是跟自己的老婆耍威风!你,可真让我看得起!!”殷千城发怒,并不是因为这个与自己无关的陆霖晟的好坏,而是由他的好坏波及到的江慕水! 陆霖晟原本也是懵的,他那一下手劲太大了,打得他自己手抖痛到麻了,抖得停不下来! 但,一听见殷千城的训斥和讽刺,他的怒火又瞬间被激起! “这么说你还有理由了?我应该感谢你你在我没空的时候,陪我老婆度过空窗期?!!”陆霖晟眸光赤红,嘶哑地切齿低吼道,“殷千城,从多早开始我们两家就势不两立,你现在,也要跟我宣布势不两立了是不是?!!” 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敢情这还不是单纯的女人出轨闹腾的问题,还有两家恩怨啊! 啧啧,那矛盾就更大了! 这种社会新闻闹成什么样的都有,最后不会出手砍人吧?完全有可能! 殷千城心头的怒火像疯长的野草一样,控制不住,此刻却没空发泄,他冷笑一下,再次抱紧了一下怀里的小女人说:“让开,既然你不想给她安宁,我就带她到别的安静点的地方去!你给我记住,你这一次没有出现,那下一次,我就不会再给你出现的机会了!” 言罢,他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冷声驱散了围观的医生和群众,抱着她走出去了。 人群里一片唏嘘声。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那人好帅?呜呜,我要挑这个男人做我老公……” “帅什么帅?长得这么帅偷人家老婆,这有什么可崇拜的!” “你啊,蠢,你看那个人穿的衣服,长得模样,像是会抢别人老婆的人吗?他缺女人吗?这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隐情大着呢!你可等着看……” “嘁,就你懂!……” “你们给我站住!!”在人群中差点被嘀咕声淹没的陆霖晟猛然暴吼了一声。 第五十三章 狭路相逢 他猩红着眼眸转过身,心口一片窒息般的刺痛,死死盯着殷千城怀里抱着的江慕水,切齿道:“……你要带我的老婆去哪里?!” 别想走,他不想让他们就此走开!谁也别想走!!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背影一僵,刚要回应,怀里的人儿却窸窸窣窣地动了动,她抬起被打得一片白一片血红发紫的脸,看了一眼后面,腾开捂着脸的小手,死死压着所有情绪轻声问了一句:“霖晟。” 陆霖晟猛然一震!! “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看我?”江慕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声且殷切地问他。 陆霖晟震颤了一下,脸色骤然煞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殷千城心口一痛,像是给人打了一闷棍一样,说不出话,只揽紧了她,沉声说:“别问了,我带你走。” 接着大步稳健向前。 江慕水原本也是只想听个自己想了好久的答案的,听完殷千城说的这句,也才陡然觉得好像不如不听。 人声,渐渐远去,越离越远。 陆霖晟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痛过了那一阵之后缓过神来,才发现怒火依旧未消,但,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手抖抖到停不下,火辣到掌心某处都在疼。 他刚刚的力气,是有多大? 两年的时间里他对她冷战,冷暴力,怒斥,指责,羞辱……可他没有打过她! 真的没有! 昨天他是想来的,也真的来了!可是他看到殷千城在她的病房就险些被气走,然后他又被…… 陆霖晟脑子疯狂地乱了,紧紧闭眼再睁开,却都散不去那股心痛与烦乱,他脑海里不停地闪烁过江慕水的眼神,那个眼神凄冷又失落,对向他的时候,就变成了冰冷的绝望! *** 殷千城很快帮江慕水找了另外一间病房。 新开的,安静,隐秘,私密性很好不会有那么多人围观,江慕水还有一些东西在那边,但现在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抱她来的途中,她的脸一直埋着,到了床.上,也蜷缩着翻转到另一边去,不看他,整个纤瘦娇小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殷千城顿了顿,牢牢抿唇,大掌伸过去探入到她怀中,与她紧紧蜷缩着的小手相握。 一瞬间,她颤了一下。 接着,猫儿一样的身子蜷缩更紧,她七手八脚地抓住了他,滚烫的眼泪随着坚忍的抽噎淌了出来,沾湿了彼此的手指指缝。 哭泣,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声,控制不住地,变得撕心裂肺。 殷千城被她哭的心都疼了,闭眼,整个人上床去紧紧揽着她,把她娇小的一团拢到自己怀里来,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肩膀,耳垂,头发,无声地安慰。 她抱得真紧,他的手指都快被她缠到血肉里了。 好一会,好不容易她不再哭了。 殷千城拨开一缕被她泪水打湿的头发,摩挲了两下她的小脸,说:“乖,转过来一下,你那边被打得太恐怖了,我看看要怎么敷。” 还要敷吗? 江慕水一开始也觉得,被人打耳光最多就是疼一下,然后就不会再疼了的。但也许是陆霖晟力气太大太狠了,那里火辣辣的像烫伤一样,竟然会一直疼一直疼。 江慕水翻转过来,抹干净了眼泪,颤抖着将那半边脸露给他看。 殷千城屏息看着。 眸色,愈发冷冽如冰! 肿了,不仅仅是肿起五个手指印,而是整个半边脸都肿了,每一寸肌肤都渗透红血丝,有些地方还淤青发紫,恐怖到家。 江慕水皮肤很薄,这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殷千城死死压着胸腔里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用粗糙的指腹尽量轻柔地抚摸两下,低低道:“……完了。治不好了,你怕是要毁容了。” 毁容? 江慕水知道殷千城这个人,最喜欢虚张声势。 所以,听见他这么说,非但没当真,她还笑了一下,知道他在开玩笑,压抑的情绪一轻。 擦了擦下巴上的眼泪,她沙哑说:“不会的。我天生丽质,再说现在整容技术那么发达,毁了我就再去整得再好看一点。” 殷千城的脸色却没那么轻松,目光凝重复杂地看着她道:“脸毁了还能整,我怕的是,你再继续这么过下去,有一天,人都要毁了。” 江慕水一僵。 “嗯?你想过吗?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他冷声逼问。 这人生漫长,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就别妄谈一个好的结束。她江慕水的人生不是分段的,一段结束了,下一段还有人接盘,有时候,毁人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简单。 垮了,就再扶不起来。 江慕水听完这句眼眶又热起来,沉默着,眸子里的泪水越来越浓。 殷千城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别哭了,嗯?你在这里呆一下,我去找一点热水,尽快让你把脸敷一下。”说完,殷千城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手机在这,一旦有什么事或者等不及了,就给我打电话。” 江慕水感激地拿过手机来,不由看了一眼这陌生却豪华的地方:“这是什么病房?” 好像跟她见过的不一样,像酒店套房。 殷千城扯了一下嘴角,淡笑:“一个私密性强一点的地方,那些门外三姑六婆,嘴碎到让我听着头都疼,这里他们进不来,也没有人会那么大胆子再跟你嘴碎些什么。” 人言可畏。 殷千城明白这一点。他懂得江慕水曾经和现在的处境,他决心不让她再受到这方面的一丁点亏待。 江慕水脸色一黯。 回想起那些人的猜测鄙夷,心头的确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重,她咬咬唇,垂拢下睫毛哑声说:“流言都不是空穴来风,止不住的。” 她不听,不代表那些就不存在。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殷千城起身,整理了一下刚刚没整理好的袖口领口,轻轻碰了碰她没受伤的那半张脸,道,“你试试看如果世界首富养哪怕再多老婆,有再多豪门秘闻,有人会敢对着他指指点点?或者,他会在乎吗?” 他眸色愈发深邃:“流言能伤到的,不过是觉得能被流言伤到的人罢了!” 这话,意味深长! 江慕水一颤,抬眸看向他的目光里,瞬间溢满了难以言说的光彩! 殷千城也眸色渐深,捏捏她的手指,沉声道:“我走了!” *** 这家医院说小,是很小。 去住院部的中途,要路过妇产科的走廊,还要穿过大厅。 一个窈窕清丽的样子,在小小的诊断室里不耐烦地坐着的时候,猛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去,眼睫一颤,险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不,不对,她没看错! 陈浅因起身,猛地朝外跑去,跑到门口一看,那个在住院部窗口缴费办手续的男人,竟然真的是他! 殷千城! 陈浅因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西餐厅的门口,那次,是她头一次知道他跟江慕水认识,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已经回国了! 他回国了,这么久,却从来没记得要告诉她一声。 陈浅因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目光一直灼灼盯着殷千城的背影,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噗通——噗通—— 很大声。 震颤剧烈。 险些要从自己的喉咙口里跳出来。 那边殷千城办好了手续,拿完单据要朝这边走来了。 陈浅因脸色剧变,赶紧缩回去,小跑到诊断室的小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发式,想掏出口红补一点点装,但从镜子看到自己苍白却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放弃了这想法,把口红装回了包里。 他要走过来了。 “千……千城!” 陈浅因跨出了一步,在他刚好大步擦肩而过的瞬间,颤声叫住了他。 殷千城一愣,听见有人叫自己,他止住脚步往回一看。 还真是惊奇。 这个女人,她竟然出现在这里。 “千城,”陈浅因浅笑起来,顺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道,“我刚刚看到有人身影很像你,叫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好巧!你……你也有事来医院吗?” 殷千城眯起眸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女人,仿佛恍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事。 关于陆霖晟。 关于,他说昨天看到了江慕水在病房,却没有进去,是为什么。 呵!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吗?? 这原因可真是震撼人心,令人一时没猜出来真是让他惭愧了,这事最好可千万别让江慕水知道!! “嗯,”他沉声答了一句,“我是来这里看一个病人,你呢?” “我,我是来……”陈浅因脸色猛然变了,有点尴尬,有点语无伦次,“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来看一下的!你……你现在忙吗?是来看什么病人啊?如果是我们都认识的,那我也跟着一起上去看看他(她)……” “不必了。” 殷千城断然拒绝,凝视着她,也不戳穿她的谎言,关于身体不舒服要来妇产科看什么鬼的破掩饰。 闲适道,“是我一个人认识的朋友,就不劳烦陈小姐。” 第五十四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小姐? 陈小姐! 陈浅因骤然心口受到重创,看着他一张俊脸,心脏依旧跳动得很厉害,她忍不住酸涩地说:“千城……真的很对不起,我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你回国了的,但是……但是你回国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我见不到你,我……” 这女人眼底瞬间盈盈有泪,身体都颤抖起来,几乎要上前,抓起他的手来! “陈小姐,关于你的病历……” 秃头的主治医生此刻走出来,在找她。 殷千城淡然沉稳地站在那里,听她说完这几句话,却面色未改,浅笑一下,在她扑过来之前抽回自己的手,冷声淡淡提醒:“陈小姐——” “你的医生在叫你。” “我……哎我,我知道了你别烦!”陈浅因实在恼火地推开那主治医师,见殷千城抬脚要走,她复又追上来,“千城!” 快走两步,踩着高跟鞋挡到了他面前! “千城,你……你听我说,”陈浅因压下狂乱的心跳,理清了一下思绪,说,“你不愿提起的事,那我就不提,我们说现在吧?我……我处境有一点尴尬,但我都是被逼的,被陆家,被江慕水……这些你都应该知道才对!哦,我记得上次在西餐厅见到你,你跟江慕水好像认识对吧?” 因为提到了江慕水,殷千城脚步才止住,看她一眼,手指微抬“嗯哼”了一声。 “呵,没想到你竟然跟她认识……” 陈浅因说话意味不明,一丝傲气轻蔑的流光闪过她的眼眸! 她复又看向殷千城,笑道:“是这样,江慕水是霖晟他爸爸一个好友的女儿,父母死了就住在他家,吃他家的喝他家的,现在还嫁给了他儿子……呵,也许她打官司的能力还不错吧,但这也是需要天赋的,像她这么脸皮厚的人,在法庭上恬不知耻替人辩解当然很有一套……” “哦,我,我不是说你挑人眼光有问题啊!”陈浅因见他眸色微变,赶紧解释道,“千城,我的意思是……我还是希望这么久没见了,如果有空,我们可以出去喝杯咖啡,聊一聊……而至于江慕水,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我劝你不要当真,因为……她还有一些隐秘的事,应该是你不知道的!也……应该没有人跟你说过吧?!” 陈浅因笑盈盈的,那神秘又纯真的模样,看起来真是诱惑勾人! 但殷千城,大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这女人的个性,还真是一如既往。 “这么久没见,我们的确是该好好聊聊。”他话锋陡然一转,轻声说道。 陈浅因一愣。 顿时,心头一阵狂喜闪过。 “千城……” “我们定个时间吧?”他打断她轻声说。 “不如就等陈小姐卸货,生完孩子之后我们好好聊聊!你说呢?” 就这一句话,狠狠地将了陈浅因一军!! 她脸色骤然就变得惨白惨白,一丝丝血色都没再剩下,而殷千城却依旧优雅地说了声“抱歉我先走”,礼貌又不失风度地擦着她的肩过去了。 陈浅因站在原地,气得都在发抖。 是啊。 她现在一个情妇身份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还妄想着能跟他一起出去聊聊天,坐坐?! 她陈浅因真的是够不要脸…… 她真是疯了吧!! …… 回到病房,殷千城拎着一点药和食物,脸色极不好看。 江慕水刚刚小睡了一下醒来,迷茫地看着他的脸,起身,捧住了他拎过来的粥,禁不住小声问:“你怎么啦?刚刚出去还好好的,现在脸色这么臭。” “三大姑八大姨又八卦你啦?”她玩笑道。 那一边红一边白的小脸,透着盈盈的可爱笑意,梨涡清浅动人。 殷千城看了一眼,心头就一暖,禁不住也跟着浅笑出来,动情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没事。” “就是出去吞了一颗苍蝇回来,有点恶心!”他说完,抬头看向她,目光深邃,“不过看到你,心情就好多了!” 江慕水皱了皱鼻子,不大喜欢他拿她跟苍蝇相提并论,接着没忍住又笑起来,深深嗅了一下粥的香气:“好香。” “那就多吃一点,”殷千城替她分开筷子,放在小桌板上看她吃饭,抬手看了看手表,说,“下午我可能必须要出去一趟,时间上久一点,傍晚才能再回来看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出去? 回来?? 江慕水一瞬间被他的这种说辞给搞懵了,他这不算是“来”医院看她的吗?怎么变成“回来”看她了,就好像……这间病房是他们小小的家一样,而她是他的小妻子,他保证上班回来会多拿时间留在这里陪伴她。 江慕水脸爆红,捧着烫烫的粥,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殷千城蹙眉,抓过她的小手来在掌心里揉了揉,接着轻柔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傻了吗?跟你说话你不应,捧着粥烫手,我吓着你了?” 江慕水捂着自己脑门上那热热的一块地方,心下缱绻情动,情潮汹涌澎湃,她澄澈水亮的眸子抬起,带着期待小声软糯地问到:“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殷千城凝着她如画的笑靥,心头猛然狠狠一颤! 酥软…… 情动…… 他性感的薄唇牢牢抿住,像在强忍什么似的,抬起手表看了看,嗓音黯哑地承诺:“六点……六点之前,我肯定回来!” 江慕水感觉幸亏脸被打肿了,就看不到她现在红着脸要烧起来的尴尬模样,她乖乖地低下头应承道:“好。” 殷千城着迷地凝视着她,禁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俯首在她眉心深深印上,疼惜一吻。 …… 另一边。 陈浅因站在原地,气得胸口要炸,眼泪都要委屈地飚出来! 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不甘心,死都不甘心,殷千城这么说她是有道理的,到底是她理亏在先!是她得想办法补救! 但殷千城来医院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这一大早,除非陪床他不可能来医院么早,他那么忙的一个人,殷家那么大家业都压在他身上,难道是殷老爷子重病了?怎么没人告诉她?! 这算重磅新闻吧?! 陈浅因好奇至极,想也没想地就转过头跟上了他。 看他进电梯,在哪一层停,她也赶紧上另一台,到了那层去。 那是一整层的vip隐秘病房。 陈浅因一个一个地走过去看,终于看到了一个开着门的,她凑过去,果然听到了里面有声音,极其小心地探了一下下头,果然,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个躺在病床.上,明显被掌掴红了脸的女人,竟然是江慕水! 陈浅因的心脏都要被震出喉咙口了! 江慕水怎么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早上陆霖晟陪着自己检查着检查着,突然就说想起什么事要出处理一下,难道……难道,就是这件事?! *** 下午的时候江慕水休息了一会。 这个时段病房安静得厉害,连普通病房那种门外有人走来走去,不时有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虽然说,是安静了些,但也有些空虚发闷。 江慕水摸索着将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摆弄半天才察觉到自己是想拿出电话打给殷千城,这心思,在她反复划开通讯记录又关上的动作里,被自己发现了。 一瞬间,脸红如火烧。 江慕水抚了抚额头,想用小手冰凉的温度给脸降降温,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翻转了几下,默念了即便律师守则,这才逐渐地睡过去了。 一个小时后,被林欢的电话震醒。 林欢出门跑业务,顺便拿了她要的卷宗来医院看她,江慕水问了护士这里的具体楼栋房号,才叫林欢上来。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才让病房热闹了些。 “江师姐,出这么大的事警察没找你做笔录啊?”林欢好奇问道。 江慕水顿了顿,点点头:“做了。中午吃完饭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就在电话里做的笔录。” “这样啊。”林欢神情恍惚。 “怎么了?”江慕水也察觉到这事有点不对了,自己也有点说不上来。 “岑师兄和小邵昨天下午就被叫过去了!警察来了我们律所,给那辆撞坏的商务车拍了照,还走访了走遍的一些商铺!岑师兄和小邵可是夜里11点才回到家的,还在微信群里抱怨来着,你没收到?”林欢惊讶问道。 她……她或许是有收到的。 但昨天晚上…… 江慕水拂去了脑海里那些旖旎的回想,猜测了一下说道:“那……是岑师兄帮我挡下了了去警局的传讯吧?他知道我伤得重,应该跟警察说过了。帮我谢谢岑师兄。” “不是那么回事,我都问过岑师兄了!”林欢蹙眉说着,拿过果篮里一个苹果来啃,“岑师兄被带走的时候我在!他说,我们律所还有一个女同事伤得很重,现在人在医院没办法过去,你看可不可以过几天再配合你们调查……话都没说完!那警察直接说,哦,没事,让蒋小姐好好在医院养伤,过段时间我们李队亲自去拜访!” 第五十五章 一对狼狈为奸的公婆 林欢说着就震惊起来,瞪大眼睛问她:“李队是谁啊?江师姐你认识警察?我们虽然有时候也跟派出所那边打交道,可不是这种交情啊,咱们明明都是互相客气的!” “还有这病房。” 林欢下床拿着啃到一半的苹果看了一圈说:“我第一次进这种病房楼需要被查身份证,哎,查身份证哎!我只是个探病的我不是恐怖分子!这里真的太高档了,真的,师姐,怪不得岑师兄都说你老公家里有钱!是真有钱啊,不然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高级的病房……” 林欢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江慕水却逐渐被她说懵了,从病房,到刚刚她说的关于警察做笔录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唯一让这些事变得合理的因素,只有一个。 就是殷千城。 江慕水打了镇定剂昏昏沉沉睡着的期间,似是就感觉到他有来,殷千城说了些什么话她记不住了,但总觉得是他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她的一切,都是被他安排好的! 以前江慕水读一些文学作品,读到男女关系,总有千百种形态和与之匹配的解释,现在的男女越来越平等,越来越趋向于陪伴为主题的相爱,但江慕水心底还是藏着一种,类似小女人的那种——“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呵,好幼稚!! 可殷千城,他却就是这么轻易地满足了她这个小女人对某一种爱情形态的完美幻想! 这种感觉……甜蜜,感动,温暖至极。 一时让江慕水失了神,再也回转不过来。 “师姐我还得去代理人那里,”林欢看了看时间来不及了,放下苹果抓起卷宗就要走,“我只能在这看你二十分钟,呆不了太久,你的伤吧看起来……”林欢上下打量了一下,蹙眉道,“不是很重!就是脸!” “这个歹人太可恶了,伤到哪里不好,居然让江师姐你伤到脸,我看你腿上的伤都没有脸上严重,你可好好养着,消肿了小心也有疤痕,千万别留下什么终身遗憾才好!” 江慕水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那半张脸。 心里,猛地就有一股晦暗的寒流淌过去,让她想起了那些极不好的回忆来,也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处境。 一瞬间,就像是变幻出人形的小妖精一样,被打回了原形! 是啊。 她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处境? 这才仅仅一天而已,她就突然忘了自己的已婚身份,忘了陆家,甚至开始奢望起殷千城的爱来! “你路上小心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林欢背起了双肩包,抱着卷宗跟她笑着摆了摆手,“师姐我走啦!” 说完,蹦了两下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林欢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她错愕了一下,还以为这一层根本没人呢,才走得这么放肆,却猛然撞见一个踩着七寸高跟鞋的美丽女人,那女人神色冷艳地看着她,目光里全是嘲讽不屑。 林欢嘀咕了一句“蛇精病啊”,就拍拍胸脯,跟她擦肩过去了。 陈浅因很厉的眸冷冷盯着那扇没关的房门,知道这房门有上锁功能,立刻伸手撑住!免得到时候她叫门,这里面的女人不开!! 门,就这样一点点被她撑开了,她拎着包扭着身子走了进来。 再“砰!”得一声关上! “欢欢你落什么东西了吗……”江慕水刚躺下,听见声音又起来,结果,竟错愕地看到了另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病房里。 陈浅因。 这房间私密性很好,殷千城说过,很难有不是医院内部的人进来,像林欢那样,是要被查身份证的。 打量她一眼,江慕水镇静着,直接轻声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陈浅因盯着她看了两眼,歪着头,接着一笑,抚了抚自己中指上的粉钻戒指,又看向她说:“我是病人。我今天来这里检查的所以有病历,刷身份证也能进来,不需要你什么同意。” 哦。 原来是这样。 江慕水心脏不知怎么的,揪得有些疼,呼吸不顺畅,头歪过一边,将林欢弄乱的果盘和水果刀都放一起,说:“你是病人就好好看你的病,我也只是过来住两天而已,陈浅因,我们不熟,你也不至于在医院里看到我,就过来打两下招呼,我们俩,真没熟到这种地步。” 这辈子,也熟不到这种地步了! 自打十几岁,陆霖晟的生命里出现陈浅因这个人来,江慕水就清楚记得她们每一次的交锋,她铩羽而归,一次不落。她太清楚陈浅因的真面目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没什么跟她好谈。 陈浅因也冷嗤道:“我也跟你不熟!” “不过既然来了,看到你的伤,好歹是病友我就嘘寒问暖两句,哟,慕水,疼不疼啊?你这病房不错,这么高级,你老公帮你开的?你可真是幸福啊,不用像我刚刚去的二十三层病房楼的那些人说的,说你有老公还在外面乱搞,作为女人真没脸没皮了,哈哈,你看那些人胡说八道的,看到霖晟给你开这么好的房间,真‘啪啪’打脸呢!” 江慕水胸口急剧起伏起来,一早上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她还真没打算回味,没想到陈浅因一进来,就揪着这件事在反复做文章! 她小脸一个惨白,扭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有话就说,没话现在陆霖晟也不在这里,你就不用演了!” 这么虚张声势有意思吗? “哈哈哈……”陈浅因这才停止了笑声,凉薄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是不想找你麻烦的,毕竟,从小到大,江慕水,找你麻烦真是件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的事,你次次栽,还有一点意思没有?” “可这次你倒好,知道用苦肉计了,还闹出点儿小车祸!啧啧,”陈浅因眼眸里透出一丝恨来,道,“霖晟好不容易陪我做第一次产检,我检测结果都准备好了,你又给我捣乱?你这次挨打挨得爽吧?该,谁让你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扯着霖晟不放就算了,你居然还勾搭上个殷千城!!” 这,都关她们什么事?! 江慕水脑子乱的很,小手深出来捂住头,她本就脑震荡,一点儿都不想听。 “走。” “我今天没空听你特意过来讽刺我,你给我走。” 她小脸腾出几分恼意,看也不看她地说。 “不想听?呵呵……”陈浅因却气得够呛,满脑子都是刚刚在门口看到的,殷千城俯首下去吻她的画面,一瞬间怒火就在胸口.爆开了,她凭什么?!!“你不想听我偏要说,我刚到二十三层,打听了一下你知道别人说什么?!说你江慕水,一个已婚妇女,半夜居然留宿男人在自己的房间过!!你要不要脸啊?这种恶心的事你都做的出来?要约个炮不会约,钱都不要地巴巴凑上去让人搞,还在医院,你恶不恶心?!” 江慕水那个本就因发炎有点难受的肺,要炸开了!她满是怒火的眸子抬起瞪了陈浅因一眼,气到冷笑出来。 “你们是有病吧?陈浅因你来检查什么?痔疮吗?宫颈炎吗?不是,你是怀孕了!我做了什么你们都没证据,你们做的事倒是铁板钉钉,你哪里来的脸,在这儿说我呢?!” 哟,还懂得反击了?! 陈浅因气得笑呵呵,反驳道:“那霖晟是男人!男人能多上女人本来就是能力问题,他有那个魅力!换做你江慕水一个女的,你就是不守妇道放.荡无耻!!” 江慕水脸色一阵阵惨白,气到要疯。 “谬论。” “走,你现在给我走。” 她受不了了,纤弱的身子探出去,要够床板前方的护士按钮,要赶人出去。 陈浅因更恨了,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今天见了殷千城之后全部爆发了,她更快一步地上前,一把挥开了江慕水床头桌上所有的东西!包括水果、水壶、保温杯、连着水果刀花篮全一被扫下来飞了出去!还有些飞溅到了江慕水的床单上!! “哈哈,让你叫人,你还有脸叫人!”陈浅因见江慕水被水果刀吓得小脸煞白缩在床头,冷笑着,从包里迅速掏出了手机,翻出摄像头对着她的脸就开始拍了,“江慕水你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吧?你也算是律师吧?!你觉得你两年前那事儿过了就完了,我得让铭城的观众知道,狗还改不了吃.屎呢,都给我看看你江慕水做了些什么!!” 陈浅因和陆霖晟还真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公婆,连做事风格都一样。 骂人,情绪不稳,掀桌子,现在,还掐着江慕水的这个弱点死死地要挟她!! 呵。 坏人坏起来,真的一个比一个更坏!! 江慕水鼻头猛地一酸,强烈的恐惧和委屈上涌,她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捂着脸不让陈浅因拍到!! 第五十六章 江慕水你给我道歉! “哈哈哈,你别挡啊,有本事你别挡,我标题都给你想好了,陆氏掌门儿媳出轨,遭丈夫暴打脸肿成猪头!!哈哈哈……多劲爆啊……江慕水你给我露出来!我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这幅嘴脸!!” 真是贼喊捉贼,贱人骂自己几声都反应不过来!! “……”但江慕水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缩着,再缩着,她了解陈浅因的功力,这个女人真做得出来!她现在处于劣势,她只能这样想尽办法保护自己!! 好难受…… 委屈、愤怒、心痛……全笼罩着她,江慕水现在想杀人! 突然江慕水一把抓住了陈浅因的手腕,眼厉手疾,小脸惨白却冰冷,气若游丝地盯着她说:“别欺人太甚了,逼急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陈浅因夺了几下,没想到夺不回来,江慕水力气竟然这么大,她气得脸都憋红了,一看自己低手机竟然屏幕亮起,上面一闪一闪的,陆霖晟竟然此刻给她打来了电话! “江慕水你给我放开。”她冷声威胁。 “放开可以,闭上你的嘴,滚出我的病房。”江慕水也丝毫不妥协。 陈浅因突然冷笑了一下。 她猛地接通了陆霖晟的电话! 屏幕闪烁了一下到通话状态,里面,陆霖晟担心的声音传来:“因因,你在哪儿呢……” 江慕水一愣。 接着,猛然一道凶狠的掌风朝自己扫过来,她根本躲闪不及,也反应不过来,已经受到过一次狠狠掌掴的左边,“啪——!!”又挨了更狠更痛的一巴掌!! 她被打得都有点懵了,愣愣抬眸,却见是陈浅因高高地扬起手,直接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接着,陈浅因掰开手机让手机摔在地上! 再接着,她尖锐地抽泣起来,直接坐在了地上哭起来,尖声质问着:“……你打我?江慕水你居然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不是我的错!你上一次打电话给我,刺激我你跟霖晟在一起还不够吗?你现在居然因为你的伤打我?以前算霖晟对不起你,可现在你这样,出轨,偷.情,又比霖晟好到哪儿去?!!……” 左半边脸,之前火辣辣的感觉好不容易消减一点点了,这下,复又腾起火辣辣的痛感,甚至比上一次更重,手上都感觉触及到黏黏的血丝了! 这感觉,这次却裹挟着怨恨、愤怒、和杀人般的冷冽一起腾起! “……”江慕水手发颤地小心捂着那半张脸,一双美眸里全是刺出来的血红色,直勾勾盯着陈浅因,连陈浅因都看得出来,江慕水这下简直想杀了她。 杀了这个卑鄙、凶残、手段残毒又让人恨得牙痒的女人! “浅因你在哪儿?!”陆霖晟的声音紧绷起来,拔高了嗓音问道。 “我……我在……” 陈浅因抽泣着说完了地址以后,若无其事地挂了电话,收声,一丝一毫都不再哭了,反而挂着眼泪笑吟吟地看着江慕水。 她道:“好好学着,江慕水,今天我就再给你上一课。” 江慕水也听到刚刚电话里陆霖晟的声音了。 是他要过来。 反应过来的江慕水,想起早上那凶狠至极的屈辱一掌,想起自己好不容平静下来不再像那些的心,想起现在殷千城不在,她想像个鹌鹑一样躲避都没地方躲避…… 她探出了娇小瘦弱的身子,强忍下脸上灼烧般的痛、和屈辱到想要报复的怨怒,伸手按下了那边叫护士的按钮! 出去。 她现在不想见陆霖晟,也提不起力气报复他们。都先出去她要冷静一下! 护士来得很快。 “江小姐,江小姐!”护士刷卡就快步进来了,一看这情形,所有东西都被扫荡在地上,还有一个啜泣着瘫软在她床前的女人,一时懵了,“这……您这是……” “我被打扰了,你叫她……” “浅因!” 一个熟悉的低吼声传了来,这下来不及了,陆霖晟已经冲了上来找到了这间病房,江慕水说了一半的话只能被截在半空中,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怎么回事?浅因!!”陆霖晟明显也看到了地上的水果篮,摔碎的水杯和锋利的水果刀,眼睛一红,猛地就冲上去抱起了瘫软在地的陈浅因。 “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怎么……”陆霖晟怒火鼎盛的眸抬起,猛然撞上江慕水苍白凄冷的眼神,一下子噎住,嘶哑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来这儿干嘛?来,先起来,小心地上玻璃渣,小心你的脚!” 陈浅因啜泣着扶住了他的胳膊,踉跄了一下,接着起身就紧紧钻入了他怀里,哭了个惊天动地。 她哭什么??? 不是她扫了她的东西,害她差点被刀扎到吗? 不是她狠狠甩了别人一耳光,此刻自己却颠倒黑白哭的稀里哗啦吗? 江慕水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攥住床单,唇上血色褪尽,淡淡抿着,就这么盯着眼前这刺痛人心又戏谑可笑的一幕看!这世界这么大,没地方了吗?他们非要上来来她面前表演? “好了……好了别哭了……”陆霖晟连抬眸看江慕水的勇气都没有,只得搂着陈浅因哑声安慰,低哑问道,“刚刚都怎么回事?我听见有人甩了你一巴掌……是哪张脸?痛不痛?” 陈浅因依旧只是哭,埋着脸不见他。 江慕水轻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惨不忍睹的半张脸,气若游丝地说:“就是这半张,好看吗?她打的!” 江慕水其实已经知道今天最后的结果了。 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憋着一股劲,绷着一根弦,她就是死不放弃,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就是抱着希望想试一次,再试一次。 她清亮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丝的杂质,清凉无暇,一眼见底! 陆霖晟又哄了两下,强压下心底的怒火,盯着江慕水道:“你有完没完?你脸上的伤是我打的,你当我不知道?你觉得疼,要报复,你有那个本事就冲我来,你打浅因算什么本事?!江慕水,我原本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你这种low到极点的行为却又打碎了我对你的看法!!” 江慕水都料到这点了,心口却还是闷闷一痛,痛到险些窒息了。 小脸一边惨白一边通红,像楚河汉界一样,她渗得满是冷汗的小手发抖着,把玩着一个柠檬,淡然闲适地歪歪头,说:“是吗?你还对我愧疚过啊?我还以为你这个暴君一点儿愧疚都没有过呢,我一直以为你身体里缺了那根弦,你的情绪和心智都是残缺不全的。” “你说什么?!”陆霖晟又被她逼怒。 “霖晟……” 时机也到了,陈浅因从他怀里出来,强忍住抽泣说,“你别吵了,都是我不好,我今天……”她强压了压情绪,道,“我本来在妇科检查的时候,听说你们在楼上的事了,我觉得,虽然慕水是真的可耻地偷.情出轨了,但也不是不可原谅。万一她是真喜欢那个殷千城殷总呢?是她受不住诱惑呢?我,我就想上来找她安慰一下……” 呵。 刷新三观啊。 脑子要炸。 说不挑唆,一句两句的全在挑唆,陆霖晟听见这铁板钉钉的话该恨死她了,也气疯了吧? 江慕水手指紧紧地抠着那个柠檬,舔了舔几乎苍白到透明的嘴唇。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就才说了一两句,她就扫东西差点儿摔到我!我倒在地上,她趁着手还能使劲就甩了我一巴掌……她是病人我不能对她动手啊!幸亏,幸亏你打电话过来了,真的……” 编的一手好瞎话!! 江慕水第一次亲眼见证这种时刻,都要佩服死陈浅因了!! 她笑了一下,牵扯了到了那半张脸的神经,疼的她赶紧收拢了笑意,小手慢慢捂上来,头顶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下,她简直要被气得痛晕过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别哭……”陆霖晟心疼的抱住她,给她擦干净眼泪,“再哭就不好看了,你还有孩子……幸亏今天没事,不是吗?” “嗯,”陈浅因用力点头,眼眶又浮起泪水,“可万一……” 下面的话她不敢说也不敢猜测了。 “交给我。”陆霖晟抱住她,嘶哑说道。 接着,他的眸光才复杂地凝向江慕水,嘶哑道:“今天的事,有太多不可控制,但归根结底是你不对,你行为不端!江慕水你承不承认?!” 江慕水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还在酸痛的脖子,轻轻探身出去一点看着那一脸懵逼的护士,浅笑道:“护士小姐,你来评一下理,我老公现在抱着他婚外情的女人这样在我病床前,我们俩谁行为不端?” 护士小姐脸色苍白,退后了一步,眼眶很热,看着江慕水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陆霖晟脸猛地一热,恼羞成怒呵斥道:“你少给我牵扯其他人!!” “我们就说今天,不管你跟殷千城睡没睡,你这种行为放在古代都能浸猪笼……” “那一定是你们俩抱一块沉水底下先死了!”她猛地小脸一凛反驳道! “你……” 陆霖晟恼火至极,简直冲上来又要动手,是陈浅因拉住了他,生怕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 江慕水以往是害怕他生气的,非常害怕! 可现在,她却梗着那细弱的脖子,冷冷仰着一张受伤严重的小脸,死不低头地盯着他,像要在他身上活活烧出一个火窟窿一样!! 陆霖晟努力压抑着火气,搂住陈浅因,沉声对她道:“我现在要你道歉,你,给浅因道个歉,我就当今天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家里我也帮你瞒着,呵,说起来我帮你瞒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你彻夜不归就是我替你瞒的!现在,你给我道歉!” 第五十七章 慕水不要—— 江慕水死死绷紧着唇,像听都没听到一样,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江慕水我叫你道歉!!” 江慕水看他一眼,看着这个颠倒是非,不问黑白,快把她伤到心穿孔的男人,轻声说:“如果私闯病房叨扰人算罪,我早就报警抓你们了。现在你们给我出去——” “不,”她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强调,“你们,给我滚出去!” 她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结束吧。 赶紧世界末日吧。 这一切都一起去死吧。 “江慕水,你——” “霖晟——” 眼看再闹就真的打起来了,陆霖晟又不是真能打女人的男人,陈浅因连忙制止!她胸膛起伏着平复了两下情绪,握住他的手指放在胸前,沙哑道:“这样吧我来说,你别发火,等下我有检查报告给你看,宝宝比之前不稳定的时候好多了!好不好?” 拍拍他的胸膛,陈浅因幽幽转过了身来。 狡黠又得意地看了一眼江慕水,接着,又换上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楚楚可怜地道:“慕水,我们三个人之间分不清楚对错,你也别老指责霖晟,说到底是你抢了我男朋友变成了你老公,你到底正义凛然在哪儿啊?好不好笑的?肚子里怀了他们陆家孩子的人是我,你一个贴一张纸上的名义老婆,你肚皮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不过今天你委屈,你要是不想道歉的话,我们来交换——我先跟你道歉,承认我的错误,你再承认你的好不好?” 陈浅因玩儿的是哪出?? 江慕水小脸微白,半边脸高高肿起,比早上的时候可怕多了,她歪了歪头不想听。 陈浅因一笑!! 她垮着一张脸,愧疚伤神道:“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比较多的。真的,有好多次,我都觉得很重要的时刻,即便你们没感情他也该陪在你身边,可是,总有一些突然的状况,真的连我自己都不能控制……” “就拿上次你落水来说,你不会水差点儿死掉,霖晟知道的呀,可我当时宝宝出问题了,他还是选择来找我……”陈浅因语气更加愧疚,还带了哭腔,“慕水对不起,这个真是我不对……” 陆霖晟也听出了一点不好的苗头,他心头的愧疚愈发浓重,但知道说出来只会刺激江慕水,他脸色凝重地一冷!低哑道:“浅因,这件事别再说……” 的确,那件事是江慕水彻底心冷的第一次! 她一提这件事,江慕水的底气就被抽走了一半,那颗争强好斗的心,垮下来,晦暗下来,一时间想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从此不见…… 她穿着那么宽大的病号服,另一半脸苍白到透明似的,没一点儿存在感似的要消失了一样…… “哦还有昨天!!” 陈浅因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眼神里充满担忧焦虑:“昨天听说你车祸了,很严重,就你一个人受伤,而且还是谋杀!!我想着,还是你比较重要吧,这么大的事,要出人命的呀……霖晟也是,人都走到你病房门前了,我一通电话,他又跑过来,因为要陪着我做检查……” 这件事,江慕水倒是不知道。 她呼吸一窒,突然眼神就有些茫然,不敢置信似的,扭头,一眼朝着陈浅因身后的陆霖晟看过去—— 真的吗? 昨天她刚刚车祸来医院,她最害怕来医院的,那时候很无助,镇定不了,打了镇定剂才睡着,岑启凡都说明明通知了你老公怎么都没一个人来看你…… 结果,是这样的吗? 落水,车祸,这些都不足以让他陆霖晟过来看她一眼,那么,什么肯呢?她的葬礼吗?? 陆霖晟也会在她下葬的那一刻,陈浅因一个电话,就被她叫走了吗? 她江慕水真是从头到尾这一生,碾碎成灰都唤不起他的一丝丝愧疚和关注啊!! 陈浅因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陆霖晟已经脑袋里“嗡嗡”得听不到了。 他只看着江慕水。 突然之间,心里就那么那么害怕。 因为江慕水那一个茫然像小孩子一样的眼神,她看了他足足有十秒,像质问一样,那么不肯相信,不肯承认,足足十秒之后她才像是懂了一样,肯定了,明白了。 她转回头去,手上一直拨弄柠檬的动作也停了。 像一尊雕像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气,呆愣愣地就坐在那里。 “……好了我道完歉,现在也轮到你,”陈浅因冷冷说着,“你说过跟殷千城就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吧?你是这么说的,霖晟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了,那你们怎么会睡到一张床.上?你不能这么不守妇道,道歉吧!还等什么呢!!” 陆霖晟攥紧了拳头,呼吸薄弱,一瞬间害怕到了极点。 江慕水终于动了动。 她脸色恢复了正常,像有了主心骨一样,起身,掀开被单走下床来。 陈浅因一个错愕,不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 结果,江慕水理都没有理他们,径自走向病房的小阳台,拧开门,让夏末炎热的暖风吹进来,晒在自己身上!她一直走到了边上,撑了一下坐在阳台上,跨出了一条腿去。 陆霖晟猛然反应了过来。 “慕水——!!!” 他猛地大吼了一声,推开所有人冲了过去,就在距离阳台还有几大步的时候,江慕水冷冷抬起头,低声喝止住他:“你给我站那儿——” 陆霖晟猛地止住脚步,冲力让他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没想到!!一瞬间陆霖晟眼眶都被逼红了,心脏狂乱跳着失去了节奏!! “慕水不要——”他瞬间心痛到要炸开,眼睛都没有焦距了,“这是七楼你知道吗?你从阳台上下来!底下没有防护栏!你下来!!你下来好不好!!” 这下,房间里面的人都被吓得心脏要跳出来了——!! 护士小姐都吓疯了,尖叫了一声,接着撒开门,反应了好一会才猛地冲出去喊人:“主任——主任你快过来!!这边有个病人要自杀啊!!” 陈浅因也彻底吓呆了,她今天也就只是为了不遗余力刺激江慕水而已!日常有陆霖晟护着她,她没那个闲心刺激江慕水,就是今天看殷千城亲她!陈浅因的怒火才一下子爆了!但她绝对没想过要把她逼到自杀那一步啊!!! “……”陈浅因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抓起自己的包,吓得要跑,这里不关她的事……就算她跳下去也不关她的事啊!! 呜呜…… 阳台上,江慕水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她一向注重形象以精明干练示人的女人,此刻一点点形象都不想顾,有什么用呢?这些苍蝇在耳边吵吵闹闹的真的要烦死了她。 她抿了抿苍白到透明的唇,这才转过头来看陆霖晟,嘶哑着低低道:“……你们说够了?” “我没有那个闲心听你们说这些,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滚——你们给我滚出去,秀恩爱你们秀得上天入地关我屁事!你们连家人都不敢告诉,世界都不敢告诉只能得意洋洋地讲给我听,真他妈牛逼啊,有能耐啊!”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脸色一半鬼一样白,另一半血一样红。 “你们就赌我躲不开,我没办法闭上耳朵不听你们啰嗦是吗?” “呵!”她冷笑,“我才不想死,你们这种烂货哪里值得我江慕水去死?” 这句她说的咬牙切齿。 “这里是七楼,摔下去不死也残,我是不会跳的!但陆霖晟,你猜猜如果我在这里挂几分钟,有没有人会关注我是谁?有没有人会想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想跳楼?有人知道你陆氏企业的继承人因为搞婚外情把老婆逼到跳楼的地步吗?大家知道吗?爸爸知道吗?” 陆霖晟只觉得心脏猛受重创,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狠,越来越重!! 江慕水苍白着脸冷笑:“你说你替我打掩护,可是我不怕你去说吧!两年前我就经历过最恐怖的事了,我依旧活得好好的我没死掉!你要不要也试试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嗯?陆总?陈小姐呢?你想不想?” 陆霖晟脸色剧变,听闻了楼道里轰隆轰隆所有人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听见了楼底下逐渐有人聚集,朝楼上喊着的人声!! 恐慌和恐惧爬上心脏。 陆霖晟憋得脸色惨白,而压过那阵恐慌的,却竟然是他胸口不可遏制的心痛,他的手在抖,最怕的事情却不是这些!!而是万一,江慕水掌控不好真从楼上掉下去…… 他赤红着眼睛,憋出一句话来:“不要这样……慕水,至少爸对你很好……” “他是对我很好!!!”江慕水尖声嘶喊道,眼里隐隐有泪,“可是连你陆霖晟都说过,试试看如果我跟他儿子同时摆在他面前,他会不会选我!!!所以这次就让他选择吧……反正在我和你们家的关系当中,至少从来从来,我无愧于他!!” 她的身体在慢慢倾斜,或许是被风吹得,或许是他的错觉! 但陆霖晟已经坚持不住了,心弦倏然绷断,眼眶刺痛温热,他暴吼出去的嗓音都变了调:“好你别再往那边靠了我求你!!!你说,你想怎么样?你说我都答应你!江慕水我都答应你!!” 第五十八章 她去哪儿了? 江慕水看了一眼楼底下聚集的人,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恐高症的,此刻却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 “我没有什么要求,”她虚弱而冷冽地说着,“我对你们一丁点要求都没有,带上你的人,从我的病房里滚出去——我从不想招惹你们,你们也最好给我拎清一点,以后,别再不怕死地招惹我!!” 这,是她最最绝望的请求,也是此刻唯一想做的事! 让这两个人——滚出去!! 陆霖晟呼吸都是乱的,整个呼吸道喘一下痛一下,他难以形容听见江慕水这种简单的要求后的反应,整个后腰都痛得弯下去,他慢慢地、整个人意识错乱地回头,却已经发现病房里早就没了陈浅因的影子! 陈浅因从一开始听到“曝光”、“婚外情”、“陈小姐想不想体验一把”这些字眼的时候就被吓跑了!一直穿过长廊哆哆嗦嗦地站在电梯口,想着自己一定要在记者来之前逃下去! 陆霖晟心口倏然一阵茫然的闷痛,等走出去之后,才看到走廊尽头那躲在电梯一侧的陈浅因,张了张嘴,才嘶哑地叫出声:“浅因……” 陈浅因一个哆嗦!! 她吓得脸色都白了,极其尴尬地对上陆霖晟的眼,颤声问:“她……她没跳下去吧?我刚刚……真不是故意那么刺激她的,谁知道她心量那么小啊!不是我的错,真不是我的错,对吧霖晟?!” 陆霖晟眼睛猩红,禁不住苦笑!!他折腾这一出是为了谁啊?什么都是她说了算,说要揪住不放,就揪住不放,说不关她的事,就不关她的事!可今天的事有多大的程度是她把江慕水逼成那样的?没有!江慕水这幅模样全是他逼出来的!! 陆霖晟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落水狗一样被人轰出来,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此刻心情却那么镇定,凄凉得有些厉害,因为他听见了病房里面,院方赶过来的人正和江慕水对话,她语气很轻很淡很平静,从他走了以后她的情绪就猛地平静下来,说话虚软却笃定,最后跟那些人沟通好,说她只是跟朋友闹腾了一下,引起误会了很不好意思,她的病情和情绪,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没有任何的问题。 呵呵…… 她说她没事…… 陆霖晟此刻不知怎么了不想看陈浅因一眼,他手腕有些抖,胸腔也是,隐隐有泛滥的热泪涌上来,这本不该是他陆霖晟该有的情绪!! “霖晟,我,我跟你一起下去……” “你先去妇科那边拿报告吧,”陆霖晟嗓音疲惫而嘶哑,累到有些不想跟她说话,“我要出去走走,这两天我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如果江慕水那个车祸的新闻爆出来的话,她出院我肯定是要为迎合新闻导向去接她一下……浅因,到时候,就尽量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陆霖晟如此骄傲的天之骄子,很少用这样疲惫的口气求人。 陈浅因也知道今天是自己折腾得太厉害,脸色尴尬怨恨心有不甘,却还是死死压下情绪,放软姿态楚楚可怜道:“嗯,好的我知道了,一向都是这样的……呵,我一定乖。” 她再不乖……他的日子就真的没办法过了。 陆霖晟死死闭眼,将胸口那股剧痛和燥郁压下去,一个人进了电梯!! *** 下午六点。 殷千城那辆低调的雷克萨斯拐进医院的大门。 进去时看到一些情况,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警车。 记者的车。 私密性极强的住院大楼那边,隐约看见不知几楼拉着一条黄色的警戒线,不时有人朝楼下看着什么,发生命案了吗?不然这么大的动静做什么? 殷千城想打电话给江慕水,要她直接下来,但想想她的伤,又想起上午走的时候两人间那甜蜜难言的感觉,收了手机,下车直接到走住院楼去。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 殷千城长指轻轻地扣在扶手上,扣到第三下,俊脸上脸色微微有些变,他好像回忆起那个警戒线拉的位置了,很不对,仿佛就在七楼,是江慕水的那个病房。 病房门外的情景他是熟悉的,正对着医院外街道。 是江慕水那个楼层出了事? 还是……她出了事? “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殷千城心头压着一片黑色的乌云,脸色微微凝重,稳了稳心神走出去,脚步依旧稳健大步,但,却看到她的病房门口果然围着一群人,记者,警察,甚至护士和住院方的人都在。 真出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殷千城心头一阵刺痛,毕竟,如果上午他不走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只要牢牢守着她就好了,可现在……不管好事坏事,一旦牵扯到江慕水,他竟然会有那么一丝恐惧不敢上前。 但,想要马上见到她的冲动却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一切。 “殷先生!是这样……”警察见到他明显慌乱了一下,不由解释道。 “怎么了?”殷千城心脏瞬间猛烈地跳乱了节奏,步伐却依旧是稳健沉静的,淡漠冷冽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直接伸手轻轻推开了江慕水的病房,看到里面,窗户打开,窗帘四下飞散着,地上一片狼藉而病床.上没有人,还有人在对着阳台的那面墙壁拍摄着什么。 出什么事了?! “殷先生?!”旁边的一个记者突然反应过来,瞬间大脑当机没想起来是谁,看了殷千城的侧脸两秒瞬间反应过来,激动不已,“您,您是殷氏集团新任总裁殷千城先生?!您怎么会来这儿?这间病房是您开的吗?您跟江慕水小姐什么关系能跟我们说两句吗……” “她人呢?” 殷千城却丝毫没看到这些人的存在似的,冷眸在扫到空白的床铺的瞬间就钉在那里不动了,把门全部推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掀了两下床单,床.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更没她的影子! 只有,她黑了屏幕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 殷千城冷眸一凛,猛地抓起那手机,大夏天的,那手机却凉凉的没一点热度。 这些人到底在拍些什么? 谁准他们进来的!! 那个照顾江慕水的小护士,自打第一眼看见殷千城出现在电梯口那里,就吓得立马躲到住院部主任后面去了。下午的事情已经将她吓得不轻,哭了很大一会,知道江慕水没事后她才镇定了一下,谁知现在却又出这种事?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有责任!!如果她当时当机立断,不放那两个渣男贱女进来,这些都全部不会发生!! “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殷千城冷冷盯着那两个在阳台上拍摄照片的小警员,手快要将江慕水的手机攥紧捏碎,“她人呢现在在哪儿?你们找不到了?!” 从一踏进这间病房他就知道这件事。 如果江慕水没出什么事,哪怕她只是出去走走也引不起记者警察都来这里!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谁刺激到她了?! 住院部主任闻言赶紧站出来,颤声说着:“这、这其实不关医院什么事,殷先生您知道,江小姐的病情并不重不会出什么差错,我们的看护管理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问题出在哪里!! “好了……好了好了!!”那个一直在后面躲着哭的护士小姐猛地冲了出来,情绪崩溃地说,“都别解释了,我来说,我来说!!都是我的错……殷先生对不起,是我没看好江小姐,她中间跟我说过要别人出去她的病房的,是我没听!我吓傻了!是我想看热闹觉得闹不起来,我蠢!!!” 殷千城冷冷地听着,心脏刺痛,他没空理会这些人的推卸责任,这些人的自责!他需要知道怎么回事,立刻马上! 护士小姐抹了一把脸,哽咽着颤声说:“下午的时候有人来看江小姐,我听得出来是她老公和另外一个女的,那女的好像还怀孕了,就在她面前……在她面前……吵架,吵得很厉害,很凶,话说的真好难听!!”护士眼眶再次红了要哭出来,“我能理解,真的,我也是个女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想去死!我没想到,他们吵得最狠的时候,江小姐会突然冲到阳台上去跨坐在阳台上,我吓疯了我以为她要自杀,我还报了警……” 她老公。还有一个女的。 陆霖晟?陈浅因? 殷千城手掌愈发攥紧,青筋都隐隐暴起来,他知道陆霖晟不可能得知江慕水的病房在哪儿!那么是谁? 下午一面之缘,是陈浅因,跟踪着他上来了吗?! 他眸子变得嗜血般犀利,冷刀一般狠狠刺进那个护士的身体里,苍白涔薄的唇抿着,等她说完!! “后来江小姐说她只是吓唬那两个人,想叫他们滚!”护士小姐咽下一口酸涩,眼眶更红,哽咽声更浓,“我信了……因为她跟主任和院方都是这么说的,她说她没事,说她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别来打扰她!我们就都出去了!!……可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进来查房她就已经不见了,一般,病人呆得闷了想自己出去走走我都不会担心的!可她才刚刚自杀过啊,她又没带手机,我就慌了……” 护士小姐彻底崩溃地大哭起来:“你们帮我找找,帮我找找她吧,我真的挺对不起的……是我错了……” 不。 不该是任何人的错。 是他殷千城错了。 殷千城冷冷抿着的双唇已经毫无血色,他回忆起上午见陈浅因的每个细节,每一个。他只顾着打击她,却忘了女人的嫉妒心,她如果跟上来,看到他和江慕水亲密的那一幕了,又怎么算? 第五十九章 说好的惩恶扬善呢?! 她会做出什么? 不。 她做出什么不重要。 关键的是慕水到底怎么想?她脑筋转到了哪个死角里面,才叫她如此想不开? 自杀!!哪怕是吓唬人,也不该由她江慕水做出来才对!! “殷先生……”警察上前一步,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帮助。 一旁的记者却趁机“哗啦哗啦”地对准他拍着照,他们才不管江慕水是谁,反正跟殷千城沾染上的肯定是个大新闻,还是个已婚的女人!! “都给我出去——从这间病房里,出去。”殷千城攥紧了拳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冷声说道,“这话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但下午还是出了这样的事,那么,就没有下一次——殷氏对私人医院这边的投资到此为止,十年之内不要再找我谈这个事情。如果我找不到江慕水,你们,就等着统统给我滚出铭城吧。” 殷千城一向不是这样的人。 以强权压人。 以私心毁人。 但这一刻怒火已经烧完了他所有的理智,没有那个女人的好,其他的什么都免谈,他殷千城从未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生命里是重要的,自从那个人死了之后,再没什么,在他心里是不可触碰的。 这短短的一两个月,好像,就有什么事情改变了。 他脑海里,铺天盖地的,此刻都是江慕水的脸,严肃的,固执争辩的,笑闹着的,生气的,羞愤的,流泪的…… 一下一下,刺痛心脏。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吓呆了,记者吓得瞬间掉了自己的相机,脸色惨白地再捡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拨开所有人冲出去,然后护士、主任、包括那两个实习的小警员,都吓白了脸,在争前恐后地求着他。 “殷先生,殷先生真不是我们的错,真的……”住院部主任冲出去追他,踉跄一下险些绊倒,头上的几根稀疏的头发都在飘摇着。 护士小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想,如果找不到那个女人,她也大概会愧疚一辈子吧,她的罪叫做不作为,因为明明按个时候,她可以帮她,可以有所作为的! 是她,罪有应得!!! *** 医院不小。 这家私人医院算是铭城内最有名的一家了,前前后后十几栋楼,几个花园,殷千城调了监控出来,发现她出了病房,到住院楼外面去了,而又没有出医院的门! 那么就还是在里面!! 她在哪儿呢? 殷千城跑遍所有的地方去找,尤其是两个花园,一直到天都黑下来,他掀开一片草丛,里面穿着病号服还搂搂抱抱的两个小情侣,吓得赶紧分开,咒骂着他要他走开! 殷千城冷冷抿紧薄唇,放开那片草丛,继续找! 终于,他踏进一片松柏护着的角落时,终于看到了那个好像蹲坐在那里,穿着病号服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个小小身影!! 她缩紧成了一团!死死抱着自己,还在发抖!! 殷千城喉头顿时一噎。 强烈的酸涩上涌又被压制下去,他不确定地叫了叫了一声:“江慕水?” 地上那个小团身影,动了动。 她停止了颤抖,渐渐地,渐渐地抬起头来,凌乱的发丝在她脸上绕着,她像是哭过,但眼睛不肿,只红得可怕,瞳孔像是地狱里勾人灵魂的那把火钳一样,那么红!! 是她!! 殷千城一瞬间,听见自己心脏落地的声音,噗通一下,特别剧烈。 他脸色有些疲惫,拂去那些疲惫,高贵的皮鞋踏上杂草铺着的泥土地,西装也被松柏枝叶刮到了,他毫不在意,一步步走过去。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纾解了胸口的烦闷,蹲下身来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冰凉的,筋骨紧绷得很,“我不是跟你约好下午六点见面?我回来找不到你,你觉得我不会担心?” 抽回手,点了手表上的灯键,伸过去给她看:“七点半了,我找了你很久。” 看了一眼地上的淤泥,她有一只脚陷进去了,他握住她的胳膊,说:“来起来,不在这里了,跟我上来。” 江慕水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小手恢复了一点力气,扭着胳膊猛地挣脱开了他!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小手往背后撑着陷进了泥里! 她也不在意,撑着地站起身,小脸苍白如雪,只有眼睛像得了红眼病一样可怕,退后两步冷冷地看着他。 这样的江慕水,他并不认识,但,却叫他心疼到想去死。 殷千城顿了顿,也站起身,就那么一身淡然魅惑地看着她,眼神温柔而悠远。 “怎么了?”他再次淡淡问了一句。 江慕水沾染了泥的手捏着衣角,愣愣看了他一眼,接着垂下眸去,沙哑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殷千城眉心一跳!! “我说过跟你约好了的,你也想见我吧?你身上有些脏了,我带你去吃饭,然后回来洗个澡……” “你也是嫌我脏的吗?”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眼眶迅速红了涌起热泪,看着他问。 这问题,太尖锐。 殷千城猛地住了嘴,他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不该这个当口提这么敏感的字眼的。 他解释:“我是说你的手……” “是因为嫌我脏他们才那么对我的吧!!!”她更大声地饱含恨意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这几个字,砸在殷千城心上,映衬在他那暗涌流动的眼眸里,那么心痛难当。 “殷千城你告诉我是不是?”江慕水红着眼,胡乱说着,口不择言地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一定是自己憋了很久想说的话,“是因为我脏,所以没人喜欢我?因为我脏,我的丈夫才百般折磨我?因为我脏,连他自己出轨导致我们婚姻出问题,错还是在我江慕水的头上!!我有点分不清楚是非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 殷千城死死压着那股心痛,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慕水你过来……” “你站在那里别动!!”她嘶喊着。 红着眼睛瞪他:“你怎么那么有胆子一次次靠近我,殷千城你不知道我是扫帚星吗?我靠近谁谁倒霉,你还敢找我打官司你疯了吧?!你还敢说你喜欢我你也疯了吧!!” “你说喜欢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看看我现在这样,你看看,我江慕水还有什么?有什么值得你贪图的?你不知道所有人包括我最亲最近的丈夫都瞧不起我吗?你不知道他要我给他的情妇道歉吗?!我至今想不明白,我该怎么道歉,我说,陈浅因,对不起我挡了你的路?对不起我不该阻碍你的孩子健康成长,我不该对你吝啬我的丈夫,是我的错了?我小心眼?我不知好歹?还是我江慕水根本不该活着?!!” “慕水。” 他轻声打断她。 嗓音发抖。 “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如果坚持要一个人想问题,只会越想越糟糕,越来越钻牛角尖……我知道你下午发生的事了,跟我走,你有什么感受都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他伸出手,真诚地邀请着她,希望她能平复下心情然后过来。 江慕水却看着那只手,愣愣地倒退了一步。 “跟你走也解决不了问题,”她眼眶又一热,下午以来一直反复这样,泪水刺激得眼睛都快瞎了,她却还是停不下来,“你解决不了……我解决了那么久……都还是这样……” 低下头,江慕水像是个茫然的孩子,独自爱怜着自己,独自极力克制伤痛。 “慕水……” 殷千城实在看不下去,他想走上去,好好抱抱她叫她别伤心。 他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只有他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所谓的脏,他,才是罪魁祸首! 正因如此,他此刻能体会到的她的心痛,加重了不止一百倍!!! 江慕水沾满泥水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领口,尽管极力克制了但眼泪还是掉下来,“啪嗒”一颗顺着脸颊掉在了地上,接着,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就那么无声地掉眼泪,再也没能止住。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看去,眼底全部都是刺出来的绝望。 “到底为什么那么对我?” “就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吗?可我说过很多次,很多次了那不是我的错!……他们不懂法吗?没有法律常识吗?不是我啊!!” 她嗓音干哑地嘶喊着,几乎浑身发抖。 眼泪还在掉,她眼眶里的红宛若极光一样。 “可是我哪怕再知道这些,我都改变不了别人怎么想……殷千城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有多难堪?” 她嘴角慢慢地拉下来,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面上的痛苦再也遮掩不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揪着我的痛点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我?!为什么我要这样连着心连着脸都一起丢光!!为什么,没有法律去立法来帮帮我惩罚他们!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不是说好的惩恶扬善吗!!惩恶扬善呢!!!” 第六十章 我从没想过要离婚! 她江慕水不是最最正确的那个,但是,她绝对没有作恶。 为什么不像说好的那样。 坏人受到惩罚。 好人一生平安。 为什么?! 殷千城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她嘶喊出这些疑问的话,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绝望,心头的平静终于崩溃,他死死咬牙,猛地上前,拽过她的胳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面!! 夏末了,夜晚开始变得很凉很凉,她沾满了泥水的手是冰凉的,他拼命地暖在掌心,暖在怀里都暖不过来!! 而江慕水,只觉得身体被拽过去,“嗵!”得一声闷响她就一头栽进了温暖的怀抱中,之前的那些残留的镇定一点点崩溃,她伏在他怀里停止了嘶喊,揪着他的衬衫,嘶声嚎啕大哭!! 有人察觉到松柏这边发生的事,探头进来看了看,又走开。 大概又是什么人间惨剧。 谁知道什么事呢。 惨剧多了去了。 “殷千城我恨他们……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恨不得当时就冲上去杀了他们!!凭什么这样伤害我!他们凭什么?!我不就是爱上了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最爱的人拉着我最恨的人来一起伤害我!你看到他们的嘴脸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想撕碎他们那些嘴脸吗!我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不要告诉我什么大道理,不要告诉我什么自杀是懦弱是愚蠢,我只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她嘶喊的嗓音都变了调,可见那恨意到底有多滔天,多浓烈!! 他懂。 他全部都懂。 殷千城清楚地知道,她受到这些伤害不过是因为她爱陆霖晟而已,可他想要安慰,也必须出口安慰。 哪怕,他胸口有些闷痛。 哪怕,这种安慰也会让他殷千城直面一个事实——她还远远没有爱上他! “我知道……”他唇色泛白,依旧紧紧地抱她在怀里,嗓音微微沙哑破碎,“我全都知道……你很痛,很难过……但是慕水,这些痛苦都是可以结束的,你是可以不再恨的……你想吗?如果你想,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他说的这些话,诱惑太大了。 在情绪濒临崩溃,恨到极致的江慕水心里,这话像是炸开了一颗鱼雷一样,江慕水不禁慢慢仰起头,在他怀里看着他,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一样。 像是在问他,要怎么做?! 殷千城轻轻捧着她好像愈发严重的受伤的脸,轻抚着她的头发和背,温柔低哑道:“你可以选择不爱他……慕水,停止爱他,一切的伤害就都会停了,结束了,他从此就再也伤不到你……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原因在哪里,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为什么一直要跟我重复你很痛,你很不好受?我也知道你不好受,可每一次,你当着我的面,或者清醒,或者在梦里,跟我痛诉的时候!我也在问!”他深邃的眸子腾起几缕血丝,深深凝视着她,字句沉重地问,“……为什么不离婚?既然你那么难受,那么多可以走的路里面,你为什么,偏偏就没想过离婚这条路?!” “慕水,来,你告诉我。” 殷千城不顾污秽牢牢抓紧她的手,轻声温柔地问:“你离不开陆家吗?离不开陆霖晟吗?既然可以,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掉头就走?” 江慕水愣了,听着他的话在耳边回荡,“离婚”两个字,也像晴天霹雳一样炸进了她的脑海里!! 离婚? 跟陆霖晟……离婚吗? 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那上面火辣的痛,让她再一次想起了白天所受的那些耻辱和疼痛,那股恨意,又顺着脊梁骨猛地窜了上来!! 她红着眼,打断了他的话:“走就行了吗?我如今面对这些,最该做的事是走开?” 殷千城猛地噤声,不知他的话,她到底理解成了什么样。 江慕水浑身发抖着,抓起他的手来覆在了自己脸上,受伤的那半张脸上,盯着他问:“你觉得烫吗?到现在都还很烫,我已经痛了整整一个下午了……那你知道,过去两年里我受的心伤,比这个要痛一千倍一万倍吗?!” “离开?就这么简单?离开陆霖晟然后成全他们吗?!!” “殷先生,或许你是大度,你是胸襟广阔什么都不计较,可是受伤的是我,要我江慕水一丝一毫都不再计较,一走了之——我,不甘心!!我,做不到!!!” 殷千城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她脸上,那里的痛,他能感知,他浓墨色的瞳孔中晕开一股冷冽入骨的恨意,但跟她不相同,他所以为的报复,跟她并不一样。 江慕水退开了一步,冷冷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你肯帮我,能帮我到现在,一定有你跟我的相似之处,至少,我们的三观是吻合的,基本的道德观和是非观,是吻合的!!可是殷千城……要么是你不了解我,要么是你根本不了解女人,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变得更好!你也不是救世主,随便出什么主意就能带我逃离苦海!!” 江慕水说完就扭过去,侧身面对着他! 她又开始了,开始口不择言,开始毫不在意她的话有多伤人多刺人!! 殷千城俊脸微微泛白,黑瞳中倒映着她充满恨意的小脸,他收回手,慢慢攥紧成拳,压抑着心痛低哑道:“……是吗?那到底是我不了解你,还是因为,你根本没办法像我说的那样停止爱他?!” 一句话,叫江慕水僵在了原地!! “慕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的痛,和不甘心,可说到底,那些不甘心,难道不是你寄希望有一天他会爱上你吗?!你要的报复到底是什么?让他们都落得悲惨下场?这就够了?不,你恨的不过是他不爱你这件事罢了!” “那你告诉我,”他冷笑,“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爱上你,变得好好对你了——那么,你之前所受的那些伤就不痛了?你,就突然能全部原谅他了吗?!” 如果有一天陆霖晟爱上你。 这些伤,就不痛了吗? 你,就能全然不顾以前的伤痛,奋不顾身地再次扑入他的怀抱?! 是这样吗?! 江慕水呆呆站在原地,僵了一会,低哑回答:“我还没有想好……” 没有想好? 殷千城心口一阵闷痛,待压下去之后,又轻声问道:“那么我换一种问法,慕水,不谈他们,我呢?你,爱不爱我?” 虽然明明知道答案,可他还是想再问一次,再受那一次伤!! 天色彻底暗下来,快要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这黯淡的角落里,树木枝干的影子都开始变得模糊,唯一灼灼闪亮的却是他的眸,深邃得像是能将她吸进去一般。 他问,慕水,你爱不爱我? 江慕水胸口一片焚烧般的剧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秋后被一把火烧过的田野一样,根茎都被烧断了,荒芜得很可怕,江慕水脑海中,一边闪过昨夜跟他在一起的甜蜜与温暖,一边闪过下午时那滔天蚀骨的痛与恨,她无法权衡,亦艰难到无法选择…… 小手渐渐攀上来,抱住头,江慕水眼眶急剧地红起来,嘶哑道:“我没办法回答你……我还没有离婚,殷千城……并且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离婚!!我是痛,是恨……但我要的结果里——尚且不包含离婚这一个!!!” 话如果早这样说,那么他就明白了。 天色彻底黑下来,除了住院部楼上洒下来的些许灯光,天真的黑透到什么都再看不见。 殷千城突然感激这样的天色,掩盖住了他所有的痛苦与狼狈。 心,真的从未这样痛过。 一句“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婚”,几乎将他打入黑暗的地狱!全然抹杀了他所有的爱与付出!抹杀了他们所有的温暖与甜蜜!! 她从没想过要离婚吗? 那么曾经他所以为的那些默契、暧昧、爱的缠绵……都算什么?! 他的一厢情愿吗?!! 殷千城脸色白了白,攥紧拳心,点点头,看着她嘶哑道:“我懂了!” 言罢,他转身就走!! 在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出草丛之前,他停下,冷冷地侧过身道:“江慕水,你大可以早这么说,也免得给我希望!!我殷千城,且不说从来没被人拒绝过,起码,能心平气和地在你面前跟你谈你多爱另外一个男人,这种事我确定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得到!我也佩服我自己,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虽然,一点用都没有!!” “你也好样的,能伤我伤到这种地步!!” 殷千城脸色惨白又阴鸷,拨开挡路的树枝,要跨出去了,又止步,冷声道:“我现在也不担心你会去寻死了……呵,不会的!!你江慕水,连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都忍受的了,你怎么会去死呢?” “而我,亦会有自知之明,以后,再不会插手你‘陆太太’的事了!” 铿锵有力地言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他着重地说了“陆太太”三个字,像是将她想要的这个身份彻底归还于她,也彻底划清楚了彼此的界限!! 与她相识,就如同黄粱一梦,大醉一场,也终有清醒的时候! 可或许是那醉的感觉太美好,他大步流星走开的这一步一步中,心宛若被撕开成了碎片,痛到让人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江慕水,你果真,好样的!! …… 第六十一章 最痛的一夜 殷千城一路从花园角落走回地下停车场,坐到车里时,手上还沾染着湿冷的泥,和他的真皮方向盘握在一起,甚是狼狈! 他迅速地挂挡,将车开出去,“吱呀”一声在地面上擦出尖锐的声响来,拐个弯疯一样地冲出了停车场!! 他到底为什么要回来这一趟? 明明走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他们拥抱时的契合,亲吻时的心跳,缠绵时的情不自禁……就已经像一对快要坠入爱河的情侣了!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 可一句“我从没想过要离婚”,却将他打入地狱,永世都不得翻身。 江慕水,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吧? 可手上的冷,心里的痛,却无一不告诉他这件事的真实性! 明明他来之前,完全不是这样的心情的。 他归心似箭,像奔赴一场浪漫的约会,像极度想要回到他家里的小妻子身边一样,那么殷切!此刻,那种心情却全部化成了泡影! 痛,永无止境。 …… 江慕水不知自己怎么浑浑噩噩回到病房的。 警察,记者,护士都在找她,看见她回来激动不已,江慕水却只想自己静一静。 病房已经被收拾好了,跟她走之前大不一样。 该走的人,走了。 不该走的……此刻,却也见不到了。 她将自己锁在浴室里,蹲在地上,开着冷水冲了好半晌,才发现忘记了开热水,浑身的泥水,都被冲干净了,冲走了,心里的痛却冲不走。 这一次,哪怕她是打电话给乔乔诉说,也没有用了。 江慕水心里很乱,每一次否认爱他,每一次伤害他,就像是同时在自己心里烧一个洞一样,除非他,否则谁都不能让那个洞愈合。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联系他了。 冰水,就这样洒落在她仰起的脸上,将肿胀和火辣的疼痛带走了一些,心里的痛却更盛,江慕水站起身,让冷水从头到尾浇下,终于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捂着脸,痛哭出来。 *** 夜。辗转难眠。 被泪水包围。 江慕水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多年来度过的最最痛苦的一夜,跟两年前,发生了意外后在医院的那几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左胸口拿一阵阵心悸般的剧痛,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得了心脏病。 再也好不起来的那种。 泪水淌了一整夜,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江慕水终于蜷缩成一个紧紧的小团,蜷到浑身发抖骨骼都发痛,才睡着了。 梦里梦到很多人。 梦到了自己许久没有见到的父母,自己只有几岁的时候,还承欢父母膝下,梦里的温暖与归属感仿佛没有止境,终于让她的心不再痛了。 可是次日。 醒来的那一瞬,梦境却突然破碎。 一些画面猛地就冲破了虚幻的梦境涌进来……有陆霖晟一直以来冷冽不屑的眼神,有陈浅因得意嚣张的笑脸,有她在陆家一步一步如履薄冰的处境,还有…… 还有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最后转身,离开的那一幕。 一幕比一幕,更痛。 人生便是如此吧。 舍不得鲜血淋漓,就活得还不如蝼蚁。 江慕水决心好好配合治疗,不再哭了,敷了一上午的眼睛和脸,消肿了许多。 脖子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还在痛,腿也一样,可以下地走路,但车祸后遗症,要有一段时间的不适了。 第三天下午,林欢和岑启凡他们过来,正碰上江慕水要收拾出院。 林欢跳着说:“我去帮你查看还落下了什么东西!” 说完就碰到洗手间去了。 岑启凡翻看着她这几天处理的卷宗,问了她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岑师兄。” “嗯?”岑启凡抬头。 江慕水正把衣服拿出来,要去洗手间将病号服换掉,问道:“你上次是不是跟我说,郴州的那个案子要再去一次才行?上次没有解决,是不是还要出一个星期的差?” “嗯,是啊,”岑启凡合上卷宗,“我是跟你说过,这不我送你回家以后,傍晚的动车就去了,怎么,你还有别的交代?提前说。” 江慕水想了一下,轻声说:“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一起?”岑启凡惊讶,“跟我一起傍晚去?你开玩笑的吧你刚刚出院。” 林欢从洗手间蹦跶出来了:“师姐,没有什么落下的,就是有这么个东西,这是什么?” 林欢的手掌心里,放着一颗袖扣。 黑白搭配的袖扣,闪着晶亮的光芒,平常律所里没人戴这个,江慕水一看就看到,那个袖扣,好像是殷千城的。 她眸子里一片刺痛,走过去,伸手问她要:“这个是我朋友的,拿来吧。” “哦。”林欢乖乖地放到她手心里去。 “我没再看见别的了,而且这个就一个,不,是一对,你哪个朋友啊用这么高级的东西?”林欢好奇问道。 江慕水语塞,解释了一句:“就是其中一个朋友。” 岑启凡帮她拎起了行李,道:“你去换衣服吧,车在下面咱们该走了。” 江慕水点头:“嗯。那等我回家说一声,傍晚就跟你一起走。” 什么? 岑启凡拎着她小小的行李包,傻在那儿了。 待她进去,他和林欢才面面相觑一眼。 “不是吧?江师姐刚刚出院,就要跟你一起去出差?为什么?”林欢疑惑,压低了声音,“江师姐是不是嫌弃她家里人这几天一直没过来看她?尤其是她老公?她要跟你一起出差去放松心情吧?不然怎么这么急。” 岑启凡眉头皱得很厉害,想了一会,叮嘱林欢:“别乱说话。” “哦。”林欢乖乖闭嘴了。 江慕水换好了衣服,将病号服叠好放床,上,她的手机就响了。 岑启凡和林欢帮她拎行李下去,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拿了单据去住院部结账。 电话,是陆霖晟打过来的。 江慕水盯着看了两秒,然后,很自然地接了起来。 “喂?” “喂……”陆霖晟在那端的嗓音很不自然,道,“我刚到医院门口,就在住院部楼下,你要是收拾好了就下来,我等你,载你一起回家。” “好。”她轻声说,再没多一个字。 陆霖晟被噎了一下,又禁不住开口跟她说话。 “你伤好的怎么样?爸这两天一直在家担心你,不过我跟他说过了是小伤,而且你在医院,比你在家里会安全一些,让你回家你一定又想跑出去工作。” “嗯,”江慕水淡淡应着,回答着他的问题,“好了。” 依旧一个字也不多说。 她能猜到陆霖晟是怎么跟陆远擎说的。 他一定是为了不让陆远擎担心,将她车祸的具体原因都隐瞒了,只说是简单的小追尾,她自己想在医院住两天。 邹明月是不会想叫她回家的,撺掇几句,让陆远擎也只能放心让她在医院呆着,毕竟,医院治疗观察总比家里好。 而陆远擎也一定会要来医院看他,陆霖晟不会让的,只说自己会去,甚至,还有可能一两天彻夜不归,他跟陆远擎解释的时候就更好解释——就说他在陪床。 这些,江慕水不用跟他对词,说辞都一样,回家之后,要帮他在陆远擎面前圆谎。 两年里很多次很多次,她都是这么帮陆霖晟圆谎的。 只是这一次。 她好累。 莫名其妙地好累。 陆霖晟还想再跟她说些什么,拧眉,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察觉到了她压根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又咽回去,低哑道:“好,那我在楼下等你!” 江慕水却只是淡漠地挂了电话。 住院部前面有人排队,她呆愣愣地排着,直到后面有人催她才上前。 将自己的单据交了上去。 “江慕水,江小姐是吗?”医院财务部的人抬头说。 江慕水回过神来:“我是。” “您的住院费用已经有人交过了,两天前就交了,压了一笔钱在这儿,都没用完,我们扣除费用以后会把剩余的打回对方账户的,你就不用交了。” 已经有人交了?! 江慕水讶异地看着那工作人员,喉咙口猛地一噎,微微有酸涩泛上来,她维持着理智说道:“我能知道是谁交的吗?名字,具体金额,您报给我一下。” “银行卡上的名字显示姓殷,总额是一万三千四,这是单据您看一下。” 果然是他。 江慕水喉咙口的那股酸涩更强烈,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这之前,她脑海里有很多纷乱的猜测,但果然是他。 “那这些我拿走了,留着单据在,我到时候好把钱还给他。” 江慕水轻声说着,像是自然自语,又像是通过说给别人,来说给自己听。 钱和袖扣。 都是要还给他的。 就是人情,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 陆霖晟在住院部外面等着。 见到江慕水他们,他眉心一蹙,接着上前来,接过了岑启凡手里的行李,跟他握了握手,跟林欢打了个招呼。 岑启凡很镇定,林欢却年轻,心里的情绪藏不住,态度冷淡地要命,看都不看她老公一眼。 第六十二章 你是不是为了逃开我才走? 江慕水上了车,自己拉好自己的安全带。 陆霖晟一边开车,一边看着车镜,道:“你那两个同事还跟着我们做什么?要一起到我们家里去?” 江慕水并没有回答。 她很多年没从陆霖晟嘴里听到“我们家”这几个字了,乍一听,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没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了。 她像是很累的样子,一上车就在睡觉,闭着眼睛脸色很安宁的样子。 陆霖晟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脸上的伤好很多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红,已经不是很明显,她皮肤天生的很白,阳光一照耀透出一点粉色,有细小的绒毛在上面。 陆霖晟想起那天,她跨坐在七楼的阳台上,朝他冷笑,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一想到这,手倏然攥紧了方向盘,脚下油门不由自主地踩紧。 “爸让保姆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你回去一起吃,我妈到时候可能会跟你呛声,你忍一点点,今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心态就放平和一点吧。”陆霖晟说。 心态? 放平和? 江慕水仍旧一动不动,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就再也没动过。 她的心态,从未像今天,像现在,这样平和。 平和到与世无争。 …… 终于到家了。 岑启凡开着车在小区外面停下来,等着她。 林欢看着她进去,蹙眉,道:“岑师兄,我怎么觉得江师姐走进去的样子像江姐上刑场一样?我们回家不该是这幅样子的,我突然觉得我心好痛。” 岑启凡心里一动,看她一眼,眼眶热热地嘲笑:“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叫心痛。” “真的,”林欢咬着嘴唇说,“我跟我男朋友生气都没这么难过过,真的心痛。” 岑启凡收起了笑容。 他现在看着那一幕,也觉得心痛。 如果江慕水想要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不管工作也好做什么也罢,只要她想,他就帮到底吧! …… 陆远擎在门口守着,看到她进来笑呵呵的:“哈哈,慕水回来啦?来来来,快进来,霖晟你帮她把行李拿进去,过来叫我看看,是哪里受伤了?好没好全?” 江慕水心里微微一暖,坚定的意志动摇了一下,哑声道:“爸爸。” “哎哎,还没说伤到哪里了?痛不痛?” 江慕水摇摇头:“没事,顶多就是一点挫伤,外伤也不严重,是我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在医院住了这么几天,让你担心了。” 陆远擎盯着她打量了好几眼:“瘦了。赶紧进来,晚上我叫花嫂多炒了几个菜,大补的,赶紧把你身上的肉补回来。” 感动过了,也该说正经事。 江慕水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厨房,最后轻声说:“……爸。菜不用多做,我同事在外面等我,我收拾一下就要去出差的。” 什么? 陆远擎惊讶地抬起头:“什么?你……你刚回来,这是又要走了?” “你,出差多久?怎么也不说一声?” 江慕水轻轻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出来:“大概一个多星期吧,我也还没确定具体的归期。” 另一边,给她放行李的陆霖晟也听到了,脸色顿时大惊!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阴鸷冷冽的眸盯着江慕水,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她这三四天没回家,一回来,就要走,是什么意思? “哎哟,要走啊!!”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邹明月走下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要走你不早说,你看整得这个阵仗,还多给你做菜补补,你要是现在坐月子你要怎么补我都给你补!出个车祸又不是什么好事,补什么?!要走赶紧走,这几天家里没你不知道多清净!” 陆远擎脸色一沉,回头呵斥道:“你瞎说什么呢?!孩子受伤刚回来你说的什么话?是不是个当长辈的了?!” 邹明月被噎了一句,咽下喉咙口的话瞪他一眼不说了。 “慕水,怎么刚回来就要走?你说说是不是你受了什么委屈?啊?跟爸说。” 一句话,惹得江慕水眼眶有些红。 委屈吗? 不。 委屈已经过了头。 她现在,心情平静得有些可怕,要说恨,倒是有那么一点。 摇了摇头,江慕水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说:“没有什么委屈,就是之前,本来是我的差事我同事帮我去跑了,但是事情没办成,又要再去一次,我这次不能再拖累人家了,该我自己去办了。” 不,不对。 别人可能还会相信她江慕水的话,可这种说辞,他陆霖晟不相信。 “唉……那就可惜了,一个多星期呢……”陆远擎眸中闪烁着疼惜,看着她,打量了两眼,说,“要不,你吃完饭,叫你同事也进来,吃完饭再走!” “爸,我们不是开车去,开车七八个小时,坐动车时间还短一点,出差的房间也已经订好了,不好退。” 这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陆远擎叹着气,一直叹气,把保姆花嫂从厨房里叫出来,给江慕水准备了一点路上的吃食和必备的东西,让她带着。 江慕水打了声招呼,上楼去收拾东西了。 就一两件衣服,她的衣服都在衣柜的一个小角落里面,挂着的地方全给了陆霖晟,现在一看,她当真没有多少东西的,连女生最爱买的衣服都没有几件。 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就几件交替着穿。 拿了几件,放进行李箱,再去拿一些必备品,电脑,记事本,她的小手电。 有脚步声。 越到房门口越急促。 陆霖晟气恼呼呼地,追上来了。 他原本是恼火的,但,一见到江慕水在房间收拾行李的模样,不知怎么气焰一下子全部消了,掩饰下心头的慌张与恐惧,他问道:“你是故意的吧?一回来就要走,你是不想看到我?” 蹲在地上的江慕水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收拾行李。 “江慕水。” “江慕水!” 怎么叫她都不理他,陆霖晟慌了,心口闷痛,他禁不住大步走上去,一把抓起了江慕水的手腕!这次记住了不用那么大的力气因为女人受不住,他紧紧攥着她,再次问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在跟我生气,你要解释的话我给你,那天浅因状态不好,她孩子又出了点问题,她害怕,所以见到你她下意识地怕了,才会去找你的麻烦!” 江慕水不听,低着头,蹲下身要继续整理衣服。 陆霖晟拽着她的手腕硬把她提起来,气恼地说:“你就不能听我解释一两句?!!你要是还气,我替她跟你道歉!!” 替? 他真的以为,他是陈浅因的天,什么都可以代替吧? 江慕水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反应,毕竟,他这样抓着自己的手腕一直拉扯着晃,她也是痛的难受的。 但,她仰起微微泛白的小脸,极度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却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想吵架。” “陆霖晟,我今天很累,不想吵架。” 陆霖晟或许是被她那种平静给吓到了,脸色泛白,不由自主地就在她威慑般的眼神里,一点点松了手,松开了她的手腕。 江慕水收回自己细弱的手腕,揉了揉,然后继续平静地收拾衣服。 她连辩解都不辩解了。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 一点不在乎他的道歉,一点不挑他的毛病,也,一点都不对这个家留恋。 陆霖晟挡住了她的去路,眸色深邃藏着伤痛,切齿哑声问:“你告诉我真正原因,你是不是为了逃开我才走?!” 江慕水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又看了他一眼。 他不走开,她也没办法走。 看了一会,她才决定,说一句实话。 “陆霖晟,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以前不逃,大约,是伤得还不够痛。” “这一次好像够了。” 她平静地说完了这两句,接着,就听到了外面岑启凡的车喇叭声,似乎是在催她,似乎,也是自由和远方的声音。 她轻声说:“我要来不及了。” 在喇叭声的催促下,陆霖晟心头再慌乱无措,再恐惧害怕,都没有用,他表情颓丧地,最终让开了路。 她走了。 …… 江慕水从家里出来,天色微微黯淡下来,就像那一天他刚刚找到她时的天色一样。 她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坐上后座。 林欢道:“师姐,我就不跟你们去了,你们这次好好加油,把案子拿下来,回来我给你们庆功啊!” 江慕水心情像是很压抑很不好,闻言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一下,又沉默下去了。 岑启凡很懂察言观色,对林欢说:“先送你回家我们再去火车站,说吧地址。” “这么好?我可以说我男朋友家地址不?人家好想见他……” “我们把你包成糖送过去算了,就当临走之前成人之美。” “啊啊!!岑师兄你好坏……” 车里的气氛很活跃,江慕水渐渐的心头压抑着的巨石就挪开了,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她睡过去,临睡着前说:“别叫醒我,到动车站前再叫醒我吧!” “嗯,”岑启凡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眼睛说,“行,睡吧。” 车,转个弯,朝大路上驶去了。 江慕水手心里轻轻地握着一对黑白两色精致的袖扣,睡梦中眼睛逐渐温热了起来。 *** 第六十三章 没错,是他! 郴州的那个案子,说简单,也其实很简单;说复杂,也真的挺复杂。 原本是简单的民事案件,一个多星期前没及时协商好解决,结果造成了严重后果,直接演变成了刑事案件,还要配合当地的警察参与调查。委托人那边有些权势背景,这一次给他们安排的住宿和办公条件都是一流,倒也是种安慰。 到郴州时已经是夜里11点。 入到酒店,办理入住,岑启凡给江慕水开了房门,插上房卡后,道:“先洗澡休息,我估计先洗完,就先下去一楼大厅叫点东西,你等会也下去,咱们先商量下明天见委托人该谈的问题。” 江慕水点头:“行。那岑师兄你也先放松一下。” 岑启凡拎着自己的行李要出去了,蹙眉,又想起件别的事来:“哎,你怎么一时冲动就真的来跟我出差?我怎么记得你的行程,上个月说了要去哪个地方参加婚礼来着?” 江慕水一笑。 “是我大学闺蜜的婚礼,她在临祁,岑师兄你忘了,这儿离临祁比铭城要近得多,我办完事直接过去就行。” 原来是这样。 岑启凡也笑:“行,那咱们就赶快解决。” “好。” 希望如此吧! 江慕水进了房间以后,刹那间回归的安静让她呆愣了那么几秒,好多年了,除了偶尔的出差之外,在陆家真的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怨。 没在等谁。也不用刻意地去让自己安心。 江慕水将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那两颗袖扣,裹起来放在了小小的冰箱里,像就此保鲜了一眼,眸光恍惚两下,抽回手,关上了小冰箱门。 洗澡。换衣服。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收到岑启凡的短信,叫她下楼去。 江慕水下去了。 整个大厅许多的外国人,依旧在喝茶聊天,江慕水一路过去,身上穿了简单的雪纺吊带裙,让岑启凡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果然美女随意打扮的时候也还是美女。 真不知道那个陆霖晟,眼光到底是哪里不对,放着这样的人不要,偏偏要去偷腥。 “你拎这么沉的电脑下来干什么?我说了我拿平板下来了。”岑启凡伸手帮她接过电脑。 “我里面有一点东西,也想叫你看……”江慕水配合着他插线。 门口忽而轰隆隆一阵响。 已经是夜里了,酒店入住频率本来就变小了。 不曾想还有这样一大队的人马这样兴师动众。 像是领着一个大团队出来谈判一样,低调奢华的商务车停下,呼啦啦出来一堆人,都拎着简约利落的小行李箱,为首的那个身影健硕挺拔,气质优雅而淡漠,下来之后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径直往大厅这边走来。 人影交叠。 江慕水本来是一根手指点着键盘上的小红点,给岑启凡讲自己调查结果的,却蓦地不知怎么被一股强势的气场所吸引,话停下来,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前看去。 远远的,那一群人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晃入她的视野。 闯进了她脑海里面。 “……受害者与委托人关系调查跟他们所说的不一致,然后呢?”岑启凡听得正兴趣盎然,问道,“你调查出什么了?他俩有一腿??” 江慕水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也霎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 不会是他吧? 世界难道真的这样小? 郴州是个小地方,唯一的五星级酒店便是跟临祁边界处的这一家,她的委托人少有这么大手笔的这是第一个,结果第一次来,就要跟他碰上了吗? 几日不见,他又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了。 即便是像个陀螺,也不该有缘到转着转着就偏偏又跟她撞到一起吧? “慕水你看什么?”岑启凡感觉到她的走神了,蹙眉,没忍住顺着她的视线朝那边看过去,却见那里一堆人簇拥在大堂前面,在办理入住手续,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沉稳且有股浑然天成的强大气场。 “没……”江慕水见他看过去了,忙颤声否认,“我没看什么,我就是走神了……” 岑启凡就要抽回目光的瞬间,那人侧过身来了,将基本的信息递交之后,一切交给秘书,他转身要往电梯这边走去了。 殷千城!! 即便只是一个侧颜,岑启凡就能确定,那个男人的气场和身高体型太过魅惑慑人,几乎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那必然是他!! 殷千城也刚下了飞机很累,办理完入住后要走,还没抬眼便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转身的瞬间,他冷冽的眸光便淡淡地朝那边扫了过去。 这一扫。 却不曾想到竟然会和某个人的视线撞上! 那个人,他曾以为会一直乖乖呆在铭城的,没想到过了那最最煎熬的几天,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当然,不是她的视线与他撞上。 而是岑启凡。 她的眼神,在猛地触碰到他的那个瞬间,就猛地低下去了,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猛然颤动着垂拢下去,巴掌大的小脸被电脑屏幕映得很是好看。 岑启凡错愕地看着殷千城,接着,反应过来礼貌地朝他远远点头。 殷千城也点头回礼。 “殷先生,是认识的人?”秘书办完事跟上来,敏感地看了一眼那边,询问道。 殷千城淡淡抽回视线,也极力拉回自己的心神,低沉道:“认识而已,不用过去打招呼!” “哦,好,”秘书瞬间放下心来,道,“十九层1932-1940,咱们走吧!” 一众人,就这样簇拥着殷千城,继续走到电梯前,坐电梯上去了! 岑启凡脖子僵硬得半天才扭转过来,假笑一下看着江慕水:“真没想到跑郴州出来都能碰见熟人,你也看到了吧?是他!!” 江慕水的眼睛盯着电脑就没再离开,这下脸色微微泛白,扭头道了一声:“什么?” “哦……我刚刚的确是看了一眼,也觉得有点像,不过就没再看了。怎么,真是他吗?” 谁啊? 她怎么不说清楚,只用“他”来代替。 他们做律师的有时候调侃起委托人来用词也挺不客气的,她这样就欲盖弥彰了。 岑启凡笑容愈发苍白了些,凝视着她点头:“嗯,刚刚碰了个面,点点头而已,咱们这次估计也就是委托人大手笔才能住这里,下次估计也就没这种机会了!” 也更没可能碰见殷千城这种人了。 “嗯……”江慕水下意识应道,笑一下,“是啊……” 她也知道她跟殷千城这种阶层的人到底是不同的,但跟他最亲密的时候,他却总是能让她忽略这一点! 他跟她亲密得就像一体的,无关所有人和所有事!! 手隐隐发抖,按着的那个小红点在屏幕上乱窜着,弄得文档都有些乱! 江慕水忘了自己之前都在说什么,整个身躯也变得有些不对,对着那边的那一侧僵硬且紧绷。 “你刚刚不是说委托人有问题?他怎么了?” 江慕水反应过来了! “哦……是的!”手重新按住那个小红点,努力稳下心神,她纤长的睫毛颤动两下,盯住屏幕道,“那个委托人,被我查到跟受害者关系不一般,他年前的时候手上有一处房间,免费提供给受害者居住了半年,现在干脆过户给了她。” 岑启凡仔细听着,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 这案件原本就复杂,这般看来居然不是普通的民事案件,这几个人关系错综复杂的。岑启凡有点后悔上一次没直接带江慕水来郴州跟他一起,如果她早一点来的话也许案子不会这样。 “你说得对,确实有问题……”岑启凡蹙眉,接过了她的鼠标,看她电脑上的资料。 江慕水忙让开了一些。 交谈许久,时间也过得很快。 “就先这样吧!” 看看时间已经12点多,岑启凡道: “刚刚也跟你沟通过了明天见委托人该问的问题,咱们得把这件事搞清楚,那就先上去休息吧?!” 两个人人收拾了电源线,一路继续交谈着进电梯去了。 电梯一层层上升,两人间氛围仿佛跟刚刚别无二致的,但如果仔细看江慕水的神色,就知道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一路到了十九层,开电梯门时,发现了一丝异样! 很多人在十九层的走廊里走动。 应该是开了一排的房间。 订房间的全部都是西装革履的人,几个人在走廊谈话,另外几个在一扇门前表情肃穆紧张地等待着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各自回房开门。 那个气氛肃杀有许多人围着的房间,却就在江慕水隔壁。 江慕水走过去开门,猛地—— 一个饱含着愠怒的低沉嗓音从隔壁房间传了出来。 “……我说过这部分交给二叔去做了吗?财务那边不拿到最高财权的签字是不可以动的,哪怕我不在,老爷子也还镇守着铭城,你把财务总监叫过来我问问,现在铭城姓殷都死绝了吗?” 江慕水正掏着房卡刷房门,听见这些,手腕一抖房卡猛地就掉在了地上!! 第六十四章 没有资格对他动心 ——那是殷千城的声音!! ——他在打电话!! 原本到郴州来的就紧急,准备得匆忙但足够谨慎,不曾想一出来就出事。 整个房间的人屏息凝神地盯着殷千城打电话,被他很少冷蹙起来的肃杀眉心震慑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却熟料,殷千城的火气在挂断电话后就迅速消失,迅速投入到商议和部署这几天的工作内容中去了,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只为了震慑对方而已! 江慕水仰起头,看似正常但耳朵还专心致志地在收集着那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后来又捕捉到了几声,确实,是殷千城的声音! 岑启发也听到了。 他不禁走过来,看着那个方向苦笑一下低声说:“好巧啊!” 这种事,也太巧了一些!! 江慕水被吓了一跳,苍白的小脸转过来,瞬间脸上的神情就被岑启凡全然捕捉到,她睫毛颤了颤,哑声说了句“是啊”,汗津津的小手摸出房卡来,要继续刷门。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可能吗? 岑启凡凝神看着她,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了她的肩,道:“既然碰到了不如就过去打个招呼吧?要不你总这么惦念着,不礼貌也不是办法!” 什、什么?!! 江慕水被岑启凡这种举动弄得震惊无比,一时间,竟感觉浑身的汗都从汗腺里冒了出来,浑身湿透!!她艰难地用高跟鞋蹭着地毯,拧起秀气的细眉,颤声道:“等……等一下!!” “师兄,殷先生来这里,怕是为了别的公事,我们就这样贸然过去不好吧?你看都半夜了还在开会,我们过去不是交流感情,是破坏了!!对不对?再说我们的工作那么微小,不值当跑一趟的,殷先生……估计也不会当回事!!” 她这种解释,骗得了她自己吗? 岑启凡觉得不管怎样,他感觉自己轻轻的一个动作受到了她万分的阻力! 她,要么是怕,要么是吓死了! 那自己就不该为难。 一笑,他说:“是吗?” “你说的好像也对,那,下次有空再说吧,”他垂眸看着她,目光中隐有怜惜,“那先休息?” 隔壁的开会声还在继续。 江慕水忙点头:“对,是!!” 她鼻尖上的汗都渗出来,迅速整理出自己的房卡,刷卡进了门。 “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我没空多想的,岑师兄!” 她在门里轻声说道。 她都已经这样说,岑启凡就什么都不能再做了。 他只得笑了笑,比划了一个“有事跟我打电话”的动作,装作信任她也放心她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 关上门,江慕水眨眨眼呆愣了两下,臂弯中全部的东西,这才滑落下来全部掉在了地上! 她娇小的身子接着瘫软着抵住门。 额头,也随即紧贴在了门上。 被汗水打湿的睫毛在簌簌颤着,紧闭着眼,像是无法承受这个酸涩的事实一般! 一墙之隔。 一面错过! 原来,有些人对她来说真的是这样的……一眼万年,对他惊鸿一瞥就带来她内心的巨浪! 她原来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对殷千城的强烈反应,更加抗拒不了他带给自己的强烈感觉! 那感觉,像龙卷风。 他每次都袭卷而来,都将她弄得理智破碎散尽,溃不成军! 江慕水虚弱地抬起小脸,迎着橘橙色的灯光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撑起了身子,扶着墙到了洗手间洗漱。 怎么会有男人有这样的魅力? 还是,就只有她这样而已? 一见她,江慕水就猛然想到那一夜,他温柔的笑容和宽阔的怀抱,两人间的互动就像一对热恋的情侣,他的热情,她的反应,都不是假的! 但,偏偏有那件事…… 那件事导致了……她现在,万分没有脸面,见到他!! 还舍不得去遇见。 他却就已经出现。 最后一次见面,那个黄昏天空低的那么厉害,暮色很黑很沉,他的背影凄冷而决然。 江慕水猛地抬头,看向了那个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清透,清纯中又透着妖娆,她却忍不住眼眶一热,伸手,轻轻用水渍抹花了镜子里自己的那张清纯如水的脸。 经过那样的一幕,她还有什么资格,说她对他动心? 一旦动心,她的所有言语,行动,都变成了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打在了她脸上!变成了惩罚,一下下鞭笞着她早就剧痛无比的心脏!! 爱他,是耻辱,是做作,是毫无廉耻之心! 她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小丑,被人推到了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看得出她的慌乱无措,爆笑出声!她想哭,一咧嘴却也是巨丑无比的笑容,欢乐的好像一点愧疚也感觉不到一样。 再说了,哪怕她再心有波动!他呢?! 江慕水仿佛已经能看到了,他看向自己时,那冰冷寒冽的眼神,径直盯向她,让她全身僵住,直到她弯下脖子,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来,仿佛要把自己埋到地缝里。 再也没资格,跟他对视一眼!! 滚烫的眼泪,两行,不知道怎么流下来的!她猛地一颤,缩回手来,猛然捂住那些泪! 江慕水,你难道不知道错了就没办法回头吗? 就算彼此都痛,那也是你当初咬牙的选择。 是你的选择,就该受着! 受多久,撑多久,那是你自己的事!! 一直到想明白了这些,江慕水的眼泪也流干了,眼睛痛到不行,她抹干净镜子,看了里面很可怖的自己的脸一眼,接着,去换衣服洗漱了。 而她掉在地上的包里,手机一直不停地“嗡嗡”震动着,始终不停。 而她——却没有发现! …… 深夜。 铭城陆家。 陆霖晟不厌其烦地拨打着江慕水的电话,咬牙,咬紧,她却一直不接。 到底怎么了?! 她就……那么烦他吗? 连他的电话也不想接,从来都很少离家,这一次被伤害虐走,却连这边的消息都不想听了!! 这怎么可以!! 陆霖晟不知自己的火气从哪里来,只觉得这样不行,他一定要她听电话!! …… 一直到睡前,江慕水才发现手机一直在震。 十一点半。 从他们入住酒店就开始打,一直到现在。 铭城的号码。 “陆霖晟”。 江慕水不记得,工作两年多以来,她哪一次出差陆霖晟是知道且担心的,家里如果有什么事,他就在那里,会处理得很好的吧?! 想到这,纤细的腕越来越无力,就这样垂下去,再没了要接起来的想法! 更何况此刻殷千城在隔壁,她就更没那个耐力、心思……去听他陆霖晟想说什么了!! 索性就这样,听着隔壁若有似无的声音……睡。 一夜。 难眠! *** 次日铭城的医院里。 妇科。 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穿着七寸的高跟鞋,拎着包不耐地在原地走着,焦急的样子连墨镜都掩盖不住!她不停看着表,也不停地掐断自己掌心里被不断打来的电话!! 妇科里面,一个女医生忙完了,赶紧跑到门口来,蹙眉对那个女人道:“浅因,浅因?!进来!” 陈浅因听见了,顿时墨镜后的眼睛一亮,踩着七寸的高跟鞋就跑进去了!! “没人了?那我能进去检查了?”她探进帘子里问道。 穆颜蹙眉拍了拍她的背道:“检查个鬼啊!你进来,我赶紧拿个别人拍好的b超给你!日期跟你的差不多,三到四个月的!” “你真的是……每次都找我办这个事!你知不知道被医院查到了是要被开除的?我以后可能就再没办法做医生了!!” 那美丽的女人面色焦急,自知理亏,但赶紧进来把帘子拉上,墨镜没摘就蹙起眉来,也抱怨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这不就想要几张b超,撑过这段时间?!谁知道江慕水出差出那么久,我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啊!!” 穆颜这次连跟她说话都懒得说! 蹙紧眉,坐下来趁着午休的时间给她操作偷b超出来,打上她的名字,再加到她的病历里面去! 这种事,每次都做的偷偷摸摸,让人心惊胆战的!也难怪穆颜会有怨气。 “好,成了,这次就拿这张,不会有问题!” 穆颜把b超塞给她,将她赶紧往外推。 陈浅因拿过了那张b超看,却蹙着眉不想出去。 “你再跟我说两声怎么跟陆霖晟解释,医生总有交代的啊,我编不出,你得告诉我!” 穆颜简直快要被她给烦死。 气得,也是没办法! 干脆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再跟她继续多聊了几句。 聊完了,穆颜也跟着松开一口气,问:“怎么了?平时都是月中来,你这次怎么要的这么急?” 陈浅因面色苍白着背着她交代自己的话,闻言,把墨镜一摘,那张美丽的面容染了无尽的怨念愤怒,就暴露了出来! “不要提了,我这次不是被这件事烦死,就是要被这件事吓死!”她嘴唇哆嗦着说道!! 第六十五章 江慕水别想着离婚了还有人接盘 穆颜摘下自己的医生牌,脱下衣服要去外面吃饭,闻言还不以为然,笑着问:“又怎么了?” “是你那个假的孩子爸爸给你气受,还是孩子爸爸老婆给你气受?你可很少吓成这样!” 呵…… 他们给她陈浅因气受? 陈浅因不由觉得好笑,眯眼捏着墨镜,抬起下巴道,“你确定是他们气我?你记不记得你们医院上次那个病人跳楼自杀?那就是陆霖晟的老婆啊!她都被我气得要跳楼了,你不知道?!” 穆颜手一颤!这下脸色几乎马上是变了!! “真……真的?自杀?那个vip病房特殊病人?!” 她就是江慕水?!! 陈浅因冷哼一声,轻蔑地别开眼:“对,是她。” “那……那不对啊?她什么毛病?需要住院?还住这么好的病房?因因,你那个陆霖晟对他老婆相当不错啊!!” 陈浅因的火气猛地上窜,喝止住她:“好了你少瞎扯!!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不清楚吗?!” 穆颜闻言立马止住了话,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江慕水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呢?她跟自己斗,这么多年了哪一次赢过?就说吧,哪一次?! “我现在发愁的不是这个!” 陈浅因道出实情,蹙眉,那张美丽的脸孔难得出现了真正的愁绪,轻声道,“那个江慕水,也不知怎么了,出院了竟然就跑去出差,连陆家都不回!我本来想,我这孩子四个月就应该显怀,明显不能再留下去。正好他们关系正紧绷到极致,我稍微添油加醋一点,把陆家的孩子给整没了,栽在她头上!他们绝对就离了啊!!!” 陈浅因火气旺盛,火焰逼人的美眸蹦出火花来,道,“可谁知道江慕水会出差?霖晟跟我说,可能出半个月,我的孩子哪里撑得过半个月?!我现在连见他面都不敢!!” 她最最纠结的,最最害怕的,正是这一点! 假怀孕不要紧,重要的是,她骗了他。 是居心叵测地骗了! 还尤其,为了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据说江慕水还差一点死掉!她还掐着这件事当做江慕水的软肋,狠狠刺激过她呢!! 这种事去找谁说理?陆霖晟知道了,当真不会怀疑她陈浅因的居心吗?! 她才不管江慕水会怎样,她怕的当然是自己要受损的利益!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陈浅因睫毛一颤,压根儿不敢去接,因为知道那必然是陆霖晟! “你看看,他现在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非要跟我一起去做产检,我不急着找你,我还能怎么办?!”陈浅因气急败坏地说着。 接着,猛然,她盯着穆颜的脸,眼睛一亮就心生一计!! “颜颜,”陈浅因猛地抓住穆颜的手腕,道,“你跟我换手机吧?我今天可不敢接霖晟的电话,你跟我换手机,我就说我手机丢了,是小偷挂的电话,好不好?这样我就能瞒过去了!!” “这……”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穆颜犹豫地将自己手机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陈浅因抢了去!换了换两个人的卡,把手机交换过来了! “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能一直拖下去吗?你还是赶紧打听一下,那个什么慕水什么时候出差回来?不过你那个计划……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穆颜眼神躲闪着蹙眉颤声对她道。 之前穆颜替她做这件事,不过是因为在学校时,陈浅因抓到过她毕设作弊的把柄。她告诉自己是还个人情,不还这个人情也没办法! 而至于接下来栽赃陷害的事情,她可是真没那个胆量陪她做的! 不都说已经把人逼到跳楼自杀了吗? 那谁知道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会闹出人命来?!! 陈浅因一怔,接着,幽邃的眸光转了转,嘲讽地笑了一下,安慰地看着她道:“放心吧,没事,这件事我一个人来就可以!到时候你能帮我接应就接应,接应不了,我就另外想办法,有什么呢?” 这……这样就好! 她表现的如此轻松,穆颜心头的颤抖也镇定了一些。 假笑一下,穆颜敷衍说:“你有信心就好。” “走吧,我们先出去吃饭,”穆颜撺掇说,“不过我还没问你,那个什么水,你为什么那么恨她?不是说,她跟你男朋友是家族联姻?也不怪她吧?怎么……总要跟她过不去?!” 陈浅因心头的郁气没减弱一丁点,反而更重了些。 起身,拿起小包包,等了一下穆颜。 等她收拾好,才跟她一起挽手出去。 “这件事,说来话长……”陈浅因戴上墨镜,嗓音微微冷淡,“大学的时候,我讨厌她那副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真心对待霖晟的劲儿,看着简直让人想杀了她,那么强劲的敌人,你觉得我是怎么克服的?她不该吗?!最重要的是,她现在……” “颜颜,我接下来说这个人,你一定记得,你还记得那时候高中你的重点中学,转来的那个交换生吗……” 那段时间,风靡整个城市高中的一段事,就是关于她,和那个人的!! 穆颜那个时候的回忆果然被勾了起来! 她一边仔细回想着那个时候的事,一边瞪大眼睛看向了陈浅因。 “因因,你、你是说……他、他出国回来了?!!!”穆颜脸色都变了,很明显的,当初她也是脑残粉之一,那个神祗一般的少年,明显在她心里也挥之不去,此生难忘啊!! “嗯。”陈浅因轻描淡写地说着,墨镜却挡住了她眼神里的波动。 “我看见他了,而可恶的是,他居然跟江慕水在一起……呵……” 穆颜怔住了,压根儿回不过神来! “可、可因因……”穆颜反应过来了,忙掩藏着自己的私心警告她说,“你,你已经有陆霖晟了啊!” “我知道我有霖晟!!”陈浅因激动起来,墨镜后的眼睛都红了,一整圈红痕被眼镜挡住,她嗓音却已经破碎嘶哑,“我知道霖晟对我死忠,除了脾气之外他比谁都好!!可你说他为什么不离婚?我都已经三四个月身孕,他却提都不提离婚的事!每一次,张口闭口都是产检,都是给我承诺,可行动呢?!他居然怪我气到江慕水了,还有天理吗?!我就算是气死了她她都算活该!我肚子里可怀着他的孩子呐!!” 陈浅因入戏太深。 女人开始伤心,开始怀疑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完全都是因为被残忍地伤害到了!! 陈浅因冷笑,擦了擦墨镜下面自己的泪痕,抹开来,幽幽看着远处! “他和江慕水,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合适!” “再说了,江慕水那个女人一早就被人玩烂了,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她值得谁对她留恋?霖晟绝对不可能珍惜她一丁点儿,她也不配!!” “也就是伤害她多了,觉得愧疚罢了,但你想,如果她知道江慕水是一个打从心眼儿里就坏透的人,他还会同情她吗?鬼都不会!我连她最后这点善良都给毁了,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陈浅因死死掐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疼,却也很爽!! 她一定会完整地得到陆霖晟! 而江慕水…… 呵,别说结婚了别想好,等离了婚被陆霖晟一脚踹开,她也休想找殷千城那么好的男人给她接盘!!! *** 没想到一早又会碰见。 江慕水八点就起来,穿了小巧的职业装,联系好了岑启凡,他说委托人派的车已经来了,就停在酒店门口。 迅速收拾了一下,她很快出门去! 另一边—— 那边像是开了通宵的会议。 打开的门里,出来的人都面色疲惫,眼中满是血丝,连那个人也是一样,身姿高大挺拔,西装革履,他看了一眼手表,镇定地沉声说着计划,有人立马去开车,有人拿起了文件资料。 看起来,他也是相当忙碌的一天! 撞见他的身影时,江慕水一愣! 她一边锁门,一边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又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殷千城要转过头来了。 她艰涩地转过头来,关门,整理好东西朝着岑启凡那边小跑而去! 殷千城吩咐完所有事,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一束视线注视,往左边看去,这一眼,恰好逢上江慕水艰涩地抽回眼神,朝着电梯旁的岑启凡小跑过去的画面。 错身而过。 “哎!稍微等一下——”秘书见他们要按电梯下去,猛地扬声喊住他们! 不远处的岑启凡和江慕水一僵。 “不用。” 殷千城深邃复杂地看了那里几秒,打断他,艰难抽回了冷冽的目光,沉声说:“我们人多,跟不下去等下一趟!” 秘书一愣,接着才点头说“好”! 回头冲岑启凡他们道了一声,“不好意思”。 岑启凡也远远地也礼貌朝他们点点头,直接按了键,陪着身子僵硬的江慕水下去了! 电梯里。 岑启凡小心看着江慕水,跟她说了几句话: “今天可千万不要委托人那边闹僵,那个女人出院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他心情不会特别好,有些话你记得圆润着来!”他不由多嘱咐了一声。 第六十六章 他就快管不住自己了 江慕水点点头:“我懂。” 论这方面的经验,其实江慕水一个女人比他更懂一些的! 电梯就要到了。 “那等会我先过去,停车场出口在对面,我开到你前面去,太阳太大了。” “好。师兄。”她乖乖回应。 楼下。 五星级酒店住的多是出差的人,有的直接约在自助餐厅,有的是要开车出去谈,一早非常忙碌。 江慕水在原地等着的时候,对面旋转门也出来一行人,殷千城带着几个人在等车,蹙眉打着电话,车队紧接着跟上来,他让其他几个先上去,自己坐最后那辆! 秘书上了最后一辆车,等殷千城接完手上那个电话再上来。 殷千城蹙眉说着最后几句,一抬眸,就看到了对面酒店大门口那个娇小的身影! 隔得太远,甚至都有点模糊了。 但是,是她!! 通宵开会的时候他就心绪不宁,想知道,她是怎么来郴州的?住哪个房间?来做什么?按照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医院才对。 或者哪怕刚刚出院,不在家里修养,跑来出什么差? 太多的疑问压在心里,弄得他一整夜,合眼的那两个小时都睡不安稳。 此刻,他挂了电话,眯着眼远远看她,眼神冷冽、冷漠,却也复杂! 江慕水也知道,他在看。 她的眼神却茫茫地看着四周,根本不敢落在他身上,最后,太阳灼得她的脸蛋实在太烫了,她手挡着一部分阳光,纤长的睫毛垂下去,掩饰掉眼眸里的痛楚,只敢数着自己的影子了! 只因—— 她,配不上这眼神! “殷先生,殷先生?” 后面堵了一堆要从地下车场出来的车,秘书着急,不由探出窗子轻唤了他两声。 殷千城良久才抽回了目光,接着,才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冷漠地打开了车门,嗓音低哑道:“走吧。” 她不来,他就恨不得自己过去!原来感情里先动情的那个人会犯贱,说的是真的。 他……就快要管不住自己了!! *** 下午五点钟。 委托人私密办公室。 美女秘书进来松茶,一蹲下,那不该露的就露出来! 那短裙,短到几乎要齐着腿长裁了! 岑启凡礼貌地道谢,拿过茶杯喝茶,无意中一抬头,竟然看到委托人那双油腻的大手笑嘻嘻地搂上那美女秘书的腿,还抱着她亲密地说话! “咳……”岑启凡一口茶都差点儿从喉咙里呛出来,手抵着唇咳了半天。 倒是一旁的江慕水,依旧镇定。 她接过那个美女秘书的茶,迎上她眯眼打量的眼神,只与她对视一秒就清淡移开了,说了声“谢谢!” 美女秘书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律师——姿色还真有几分,穿上职业装就更一本正经了,更让男人想撕了她的衬衫小西装摸进去…… 嘁,装什么正经啊? 她家老板不要看上这小骚狐狸了才好!! 送完茶美女秘书扭着臀就出去了。 岑启凡缓和了一下嗓子,看了一眼委托人,堆起笑,说:“刚刚我们江律问的那几个问题您听到了吧?这大概也是法庭上律师会问的问题,秦先生还是提早准备好一些!!” 被唤作秦先生的委托人脸色一下子变了,拿纸巾擦了擦衣服,不看岑启凡,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到了江慕水的身上。 “这是……江律师为我考虑的问题?”他问。 被点到了名,江慕水抬眸,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他,直起身子好整以暇,说:“是。” 他蹙眉:“你觉得法官会问我这么私密的问题?关他什么事啊!” 明显的不相信。 “是这样的,”江慕水想了想,一只手担在文件上,抬头轻缓地说道,“法官会判断您作为原告状告被告的动机。毕竟,对方的索赔您不答应,执意要对方坐牢。被告不是不认识您的,到时候万一口不择言,她提出的证据在舆论点上置高于您,那就麻烦了。” 他眼皮猛地跳了跳! 危险地眯起眼睛,问:“原告被告跟我什么关系啊?我说了我就是帮远方亲戚打官司!” 江慕水睫毛轻颤,索性抿唇不言! 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戳穿这个人,请了他们来,却还在绕关子。 岑启凡想打破尴尬:“……秦先生,具体是这样……” 还没说完,江慕水却就从文件底下抽出了一份纸质资料来,上面的图片放得很大,即便此刻看不清,推到委托人面前的时候也就看得清了! 江慕水轻声说。 “这是医院的护士拍到的照片,您和车祸受害人邱小姐的合照;里面还有一份我从房管局要来的过户协议;还有您办公室桌上,您和被告也就是肇事者的婚纱照……” 两份照片上,这位秦先生,一边抱着病床.上哭的梨花带雨的邱小姐亲,一边搂着被告大腹便便笑容满满! 委托人拧眉紧紧盯着那几份资料,看向江慕水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烧穿了! 江慕水随即又拿出一份资料来,一张纸一根笔,放在他面前。 “而这一份,是我们律师的保密协议,秦先生不放心的话,我们,现在签字!” 她纤细好看的手,把水性笔笔盖插好,放到纸面上,好像所有的都已经准备好。 什么?! 委托人明显一怔,脸色冷沉下去,办公室里的气压一时低到了极点! 许久许久。 他才不大满意地将那份资料扔了回去!! 江慕水接住,脸色未变地整理好,倒是岑启凡,已经被这场面吓得有点肝颤,他不是已经告诉江慕水要低调?她怎么,直接拿了他都不知道的证据出来! 这下听天由命。 最终,恼怒的委托人才坐起来,扔了笔过去,脸色阴沉道:“签!” 这,就是默认了。 江慕水面色沉静如水,倒是岑启凡,彻底松了一口气! 签完协议,几个人说话这才毫无遮掩起来,委托人的目光,这下重点才放在了那个江律师的身上! 她思维严密,娓娓道来,不该她说话的时候,就缩到后面去,让岑启凡来说。 真是聪明又严谨的女人! 一直谈到下午六点,郴州刚过夏至的太阳,还毒辣地挂在天边。 那位秦先生起身,说着话,送他们出去。 “……赔多少钱,我是不管,你们必须要让这个女的坐牢!” “她坐了牢,资产就动不了我的了,我跟她离婚也就好办的多!” “不过小邱那边你们也要帮我瞒好,她估计以后也就残疾了,废人一个,以后,也绝对别想借着这个由头多赖我钱……” 这个男人,对自己老婆狠得下心,对情妇就更不用说了。 岑启凡忍了这许久,还是没能再忍下这人梗着脖子说这种不要脸的话的样子,只是,在笑。 江慕水先让他们进去,手拦着电梯,最后笑了一下说声“好”。 也才走进去。 她的话,秦先生信。 …… 电梯就这么一格一格下降。 “江律师这么年轻漂亮,怎么想到去当律师啊?真浪费!这工作又忙又累?何苦的?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委托人在电梯里就八卦起她来,眼冒精光。 言下之意,江慕水这样的,最适合被人包养了! 江慕水鼻尖上有细微的汗,看了他一眼,却是张了张口轻声说:“我结婚了。” “结、结婚了?!”委托人震惊无比。 江慕水没再说话。 “哦……” 委托人心里不知有多震撼可惜,眯眼瞧着她,想着不知哪个人那么有福气得到她,放着当律师可真是暴殄天物!勉强笑道,“那你老公运气可算是好,挺疼你的?” 江慕水这下点头。 别开眼神,不去看对面的岑启凡,对他睁着眼说瞎话道:“很疼我。” 这下,彻底灭了这个猥琐男人的心思! 委托人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此刻,他们要分开了! 临走时,江慕水才扶住车门说:“秦先生,刚刚您跟我们隐藏资产,我的想法是——如果以后您确定会打离婚官司,那建议资产最好,提前以合法的路径转移出去,我们这次会帮您多争取,但以后如果要打离婚官司,牵扯到这个方面,被对方律师抓住您不合法转移资产的罪名,那就很不好了!!” 言下之意,他想靠情妇车祸赔偿,来转移资产这件事,不大行得通。 委托人眉一皱,立马释然了,忙抓住她的手攥紧了些,眼里闪过一道光说:“那咱们还得往深里谈谈啊,江律师真有职业道德,我只信得过你!” 江慕水一笑,尽快抽回了手,走人。 “你们给我路上开车小心点,把两位律师好好护送回酒店!知道吗?!”秦先生弯腰呵斥着司机,接着,一脸谄媚和爱慕地看着江慕水。 车门,终于“砰!”得一声,关上了。 岑启凡的忍耐,也终于结束。 看到江慕水轻轻松了一小口气,脸色微白,却还在看卷宗的样子,岑启凡看她一眼忍不住说:“还装?人都已经走了,别装了,我都已经快吐出来!” 第六十七章 紧紧抱过她护在怀里! 江慕水疲累地松一口气,看他一眼,璀璨一笑,没说话。 岑启凡蹙眉,拿起矿泉水瓶灌了两口,摇摇头说:“这事儿怪我,没提前调查清楚!我只听说是个民事案件,说是普通女人间纠纷!却没想到是这种事!呵,这个男人的老婆把小三撞残了,男人却她把自己老婆告到坐牢!为的居然是把巨额的赔偿款藏到他情妇那里!!” “草,真他么恶心透了!!” 岑启凡鲜少爆粗口的,这下也是火气上涌,死都忍不住了! 而且很明显的,这个男人到最后也未必会要那个小三! 不,是绝对不会要!! 他那个人,只会把她骗的团团转之后让她给自己藏好钱,拿到钱再一脚踢开!! 到时候这件事会演变成什么样? 那个残废的女人大概会疯了吧!! 江慕水心里波动也很强烈,不过一直忍着罢了,她也咬要了一瓶水,脸色微白地拧开,说:“总是会有这种事的。” “你想想,师兄,亏得那两个人是碰上你跟我,否则一旦遇上别的什么人,岂不是会输得更惨?!我们,起码还有偏向性。” 她这么说,倒是不无道理! 但。 岑启凡冷笑着。 “那你就没觉得这世界毫无道义可言?就拿这个男人来说,我们能帮到什么地步?你说他,不喜欢一个女人也就罢了,离婚就是!至于把她逼到坐牢离婚人财两空才行?!!” 这个问题,在江慕水心里激起了万丈巨浪来。 她本来来郴州就是为专心工作,不曾想接的案子往深处挖竟然是这种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起波澜!眼神,也黯淡了一下!! 放下水,江慕水苍白地浅笑一下,拿过卷宗来说:“我倒是比较相信心和道义是绑在一起的!有心,就善良,但是心如果都不在了,道义更妄谈,到时候最熟悉的陌生人,就比真的陌生人就还不如了!!” 这话,猛然就犹如一根尖锐的刺,刺到了岑启凡心里去! 他看着江慕水怔住了! 他怎么就突然当着她的面问出这种问题? 人世间的事,不公平多了,在江慕水身上体现的就够多了吧?尤其婚姻,是江慕水体验最深的不公平!他干嘛又戳她痛点?而她,难道就也是这么想陆霖晟的?! 最熟悉的陌生人,就比真的陌生人还不如?!! 岑启凡假笑,很没脸面地扭过头去,捏紧了矿泉水瓶,不想提自己到底有多后悔!! 后悔叫她过来,后悔让她接这个案子,也后悔提这些话题! 可她却看着卷宗不说话了,只有睫毛时不时地颤一颤。 “别看了,车上晃动对眼睛不好,回酒店再看。等一会我去前台办续住手续,你把后备箱的文件拿出来,我在里面等你!”他嗓音干涩地轻声对她说。 江慕水这才抬起了头,脸色和眸光都有些疲惫,苍白一笑,说:“好。” …… 谁知道车上的空调竟然坏了。 江慕水休息了一下起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热得浑身是汗了。 车停下来。 岑启凡像他说的一样,跑去前台办理续住手续了,江慕水下车,在商务车开走之前将里面存放的文件拿出来。 那个女人窜上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坐着出租车过来,不知从哪儿一路跟随。 下了车,眼眶通红地,就嘶声尖叫着,奔上来砸人!! 江慕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心口大震!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 “就是你……就是你们这些贱人,我叫你们身为律师为法不公!我叫你们为人不仁!!” “就是你们这些混蛋把我的婚姻毁了!全毁了!!你们谁能还我一个完整的家庭?完整的老公?我杀了你们,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 那女人,烫着精致的卷发,尽管已过三十但依旧漂亮,此刻的脸却白得像鬼一样,抄起了自己透明的硬质贝壳包,像跟江慕水有血海深仇似的,狠狠砸上了她那张还茫然懵懂的脸!! 一边砸还一边骂着!! “啊……”江慕水凄惨地尖叫一声,身体蜷缩着捂住了额头那里,却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是更狠的第二下!第三下!! “我早就知道我老公雇你们跟我打官司……好啊你打!你现在就来找我打!!” 女人撕心裂肺地嚎着,瞪大赤红的眼睛冲上来,抓住了江慕水更狠地一下下砸:“我看你们谁敢跟我打!你跟我打啊!!就是我找人开车把那个小贱人撞残废的,我该从她脸上直接压过去!你怕不怕?!!” “哈哈哈……你们现在知道那个原告是个残废了吧?知道了吧?!你们且看着我老公会不会要那个残废!!可是是谁让你们告我让我去坐牢?!谁借她的胆子敢让我坐牢!!吞我的财产!!这么些年她那个贱人哪里对得起我,我就算杀了她也不过分!!啊——!!” 酒店门口瞬间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番场景,却一时震惊到没人上去救。 而听那个女人口中的骂词,甚至还有人以为,江慕水就是那个女人老公的小三!! 江慕水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怎么发生的?!! 她们在这次案件中没有疏漏点,唯一不好的不过就是接手才发现这案子的本质,想推脱已经来不及!但这种不公平,本身来说是不应该他们律师来承担的!! 她手捂着头,手背被砸得指骨都要断了,她吓得不敢再捂,忍痛推开车门猛跑了几下才躲开了那一阵最强烈的追打!! 逃出来之后,看了一下手心,那里的血迹触目惊心的,却不知是砸破了哪里!! 江慕水睫毛剧颤着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弓着腰,忍着痛道:“秦太太是吗?你听我跟你说……我只是个律师,您打坏了一个,还会有一个补上。而您知道的,秦先生的情人也是一个道理!!” 那女人愣了一下。 “啊——!!” 她哭的满脸是泪,不听这句话还好,听完了,嘶声尖叫着又要扑上来。 就因为,江慕水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可我都已经快四十了!!现在坐牢又离婚你叫我怎么办!!啊?!你打算叫我孩子怎么办!你说!!!我杀了你们,我要统统把你们都杀了!!!” 那女人绝望地嘶声叫喊着,一边缰绳一样死死抓扯住江慕水细嫩的手,最大力气最大频率地往江慕水脑袋上砸!!最后失去了理智,她狠狠地劈手掰断了一个车上的雨刷器,朝她脸上脖子上砸来!! 简直千钧一发。 岑启凡是过了一会才听见外面的那场骚乱的,见有保安跑出去,才闲适地往外看,结果,就看见自己下来的那辆商务车后面有两个女人在拼命厮打! 其中一个穿小巧职业装的被拽的死死的,那分明就是江慕水!! 岑启凡一声吼叫都憋在喉咙里,他猛然推开柜台跑了两步,要冲出去!但明显已经来不及!此刻,却就见外面停下来了一辆奔驰,车门迅速打开,里面猛然钻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来! 那挺拔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挡在了两个女人中间,握住彼此的胳膊大力扯了一下分开两个人!接着捂住了江慕水的脑袋,收紧她的腰一下子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那个疯女人手里的雨刷截断面,就猛然疯狂地砸在了那个挺拔身影的背上!! 一片混乱。 江慕水闭上眼,也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划破她额角的是那个女人贝壳包上的五金拉链,破皮流血,痛到发抖。 她以为这件事顶多就是一场暴打的。 她不公平见得多了,没觉得有什么。 但,却在看见那女人拎着折断的雨刷器朝她眼睛划来的瞬间,却怔住了,接着,拼命开始要挣脱开被她拽着的手!! 那个东西划到身上、脸上!绝对会带出一条凄惨的血沟来!! 她江慕水的确活得生不如死,但她绝对不会想连这点健康的资本都没有了! 那女人却是死死地拽着她的手。 拽到江慕水觉得指骨都快断裂开来,她拼命挣,却死都挣脱不开!!江慕水都吓得脸色惨白到叫出声来! 就是此刻,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挡在两个女人之间,拽住她们的胳膊拉开彼此!接着收紧江慕水的腰,捂着她的头“嗵!”得一声闷响将她紧紧收进了怀里!! 殷千城听见了一声凄惨疼痛的尖叫!! 是从自己怀里发出的。 雨刷器第一下,砸在他背上!只是划破了衣服而已! 但落下来,时江慕水的那只手臂却来不及收回,那尖锐的前端,就在她的她胳膊和手上生生划出了一道凄惨的血沟!! 殷千城几乎,都能看见她的眉眼! 他大掌紧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埋在他怀里,雨刷器划下来的瞬间,她叫出声,疼的额上冷汗瞬间冒出来!! 接着,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瞬间缩回了自己的手和胳膊,整个被抱在了他怀里,她浑身剧颤!! 殷千城那一瞬间,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第六十八章 在他面前永远不疼 怒与痛…… 几乎同时在心底腾起!! 他眸色晦暗地低头看她一眼。 灼灼的夕阳下,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狼狈地躲避着,却仿佛连汗水都交融到了一起! 那个疯女人见有人护住了她,却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始伤人,也是仗着殷千城紧紧抱着那个女律师,撒泼就更撒的更狂野了起来!! 几个保安随即冲了出来!躲闪着控制住了那个女人,并夺下了她手中的凶器! 女人研究还在疯狂地嘶叫着,哭喊着,痛骂着,几个人才制住! 江慕水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在了一个宽阔且熟悉的怀抱里…… 痛…… 她在一片剧痛中颤抖着睁开眼,涔涔的汗水流下,果然,她看到了这熟悉的领口,喉结,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的下颚弧线…… 夕阳的光照在他侧脸上,俊脸弧度魅惑而利落,一刹那,令人不敢直视…… 殷千城冷冷抿紧薄唇,同样忍受着背上的剧痛,这下,缓缓垂眸跟她对视一眼。 一眼。 沦陷。 此刻仿佛旁若无人一样,两人的呼吸淡淡交融着,暧昧的气息氤氲开来。 再看……就要忍不住了。 几个保安钳制着那女人要将她拉走!! 江慕水下意识地颤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手抬起来撑了一下殷千城的胸膛,却猛然疼的她一个哆嗦!殷千城手掌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抬起幽深的眸,抿紧薄唇,放开了她。 江慕水一点都不敢直视他!脸色灼烧滚烫,纤长的睫毛垂下! 她脚痛到瘸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朝那边走了两步,哑声急促地叫住了他们:“你们等等!” 几个保安最后制服住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却瘫软着坐在了地上,咧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将脸上的妆容,彻底哭的全花了。 江慕水右手臂淌着血,从小臂一直到手心,像是真被撕下来一条细细的血肉一样,滴答滴答粘稠的血在滴。 她的腿是刚刚躲她的时候崴到的,有一点痛但不严重,江慕水吸了一口气,小脸苍白地看着那女人,轻声说:“秦太太,我是秦先生的律师,站在我的角度本来什么都不能说,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几句。” 女人的嚎啕大哭声还没有停,但小了很多。 那模样,像是也想注意听清楚她的话! “……你的丈夫不爱你。多为自己想想吧!” 心口一涩,她忍着剧痛说出这句话来。 “理智一点,去对待你的未来,多做对你自己有利的事情,这样的情绪发泄对你没有半点作用。你也说过,你有孩子的,对不对?这次一旦让我们赢了,你真的坐了牢,孩子被交代别人手中又会怎么样?对不对?” “你好好想一想。“ “我能说的能做的……到此为止了。” 这是她从那个委托人那里出来以后,就压抑在心里想劝说的话,现在就算受了一身的伤,惊吓不小,好歹,这话有机会说给要听的人,也是难得。 女人听了,呆愣愣的,泪水滂沱地盯着她看。 “这位小姐,你……”保安蹙眉,上来问了她一句,想问她要不要报警。 江慕水这才回过神来,摆摆手。 手太痛,不能摆,她索性直接说了。 “没事。只是小矛盾,伤了一点点皮肉而已,我不报警。雨刷的钱你们去找她赔吧,别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真是少见这样的人! 保安本来是害怕在酒店门口出的事,客人会不依不饶,结果没想到江慕水竟然这么说。 连忙忙不迭地跟她说了两句感激的话,保安们马上拽起那女人走了! 殷千城团队的人也随后上来,车辆猛地停下,一众人下来,跑到殷千城身边簇拥住他,紧张地看着他的伤势,因为看到他背上,也渗出了一点点墨红色的血迹,紧张到极致地拉住他慌乱问着! 殷千城却只是看了看手背上的血,淡淡别开眼,说:“没什么事,你们先上去。”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其他人不敢不从。 秘书却紧张到了极点,脸色惨白,汗都冒了出来,颤抖着拿出包里的手机哑声道:“我,我必须得马上打电话给常特助……” “我说了不用,”殷千城脸色这下彻底冷冽了下来,嗓音变得低沉阴森,“都走!” 这下没人敢留了。 几个人慌乱无措了几秒,还是赶紧上车把车开到了底下车库去。 酒店大堂经理跑出来,询问着殷千城和江慕水的伤势,岑启凡也这才反应了过来,冲出去,第一时间跑到了江慕水面前!! 隔着一点距离,这两个人的口径却是出奇的一致,没谈及任何赔偿或者医疗检查的部分,只说没事,更想息事宁人。 “殷先生……”岑启凡心有余悸地看着一旁的殷千城,脸色同样白得不像话,跨步到他面前说,“您……您也没事吧?刚刚……真的谢谢您了!我在里面没来得及出来,多亏您护着慕水!” 殷千城却并没有理他。 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那站在旁边的小女人,冷眸幽邃黯沉,沉声问了一句:“伤怎么样?疼吗?” 江慕水一愣,瞬间有些语塞! 她扭过去的小脸苍白精致,像病态的油画一样,被他这么问,她浑身的痛楚瞬间就像是被打了一针吗啡,瞬间感知不知道了,她只剩下脑子迅速运转着,想着要怎么回答他。 “不……不疼。” “只是殷先生,对不起!我刚刚忘了……是你的伤更严重一些!我却把那个人放走了,如果您还想追究她的责任,那……那我没资格替您决定的!” 她刚刚真的是脑子懵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疼? 呵。 她在他面前永远会说一句不疼! 哪里都不疼。 殷千城压下胸口腾起的憋闷,冷冽抿唇,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过去,力道放到最轻地拿起她身侧受伤的那只胳膊看,血痕是从胳膊内侧开始的,一直蔓延到了掌心去,血淋淋的,根本看不清楚具体伤得怎样。 他眉心冷蹙,又以极轻的力道缓缓放下,道:“我带了消炎和治外伤的药过来。不想去医院的话,到我那里拿。” 说完这句,他就再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分开了众人径自走到楼上去了。 在要失控地搂住她亲她之前,走是最好的办法。 岑启凡也甚是担心地看着他,明明是浅灰色的西装,他背影对着人的时候,却可以看到衣服早就被勾破,背上晕开来的血迹,此刻正一秒比一秒扩大着。 “他应该也受伤了,我觉得你俩真该到医院去。”岑启凡蹙眉说道。 “我他妈早知道就不接这个案子,这种刑事案件没一个好人,也省得你刚出院就来这么一遭了!!”岑启凡悔不当初地说着,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慕水,慕水?!”她却好似在神游太空似的,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嗯?”江慕水才回过神来。 “岑师兄,”江慕水眼眶突然就很不舒服,湿热涌上来一些,难以克制,小脸也惨白惨白的,像受了什么重创一样,“我……有一点痛。想先上去,你可以留在这里跟他们说一声吗?如果有事,再联系我就是,好不好?”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殷千城,整个脑海都是!! 怕再不走,自己也要克制不住了。 那个男人隐忍的眉眼,她太熟悉,熟悉到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崩溃地拉住他跟他道歉。 岑启凡喉头一哽。 “行。当然可以。” “有什么事你也电话联系我,或者我叫服务生送到你房间去。” 江慕水点了点头,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低垂着眼睫关上了电梯门。 *** 脚伤,并不是很严重。 脱了高跟鞋,揉了一小会脚腕,就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最痛的就是手臂。 江慕水单脚跳到了浴室里,疼到颤抖着,开了冷水去冲。 伤口,顿时被刺激的生疼生疼! 她仰头,强忍住。 伤口终于暴露出来,果然是挖出了一条细细的肉,怪不得会疼成那样,而血还在渗,止也止不住的模样。 拿了酒店里的纱布,一点点沾着,只能徒劳地等待血液凝结。 那么——他的伤怎样了? 他那么冷傲的性格,一个人会在酒店处理好吗?她的伤在前面尚且可以自己弄,而他是在背上吧? 刚刚为什么想都不想就护住她? 那个秦太太,都雇人开车撞残过小三,他不知道吗?万一她听不进去话现场就发疯了呢?伤人伤得狠了,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刚刚在现场都没有那么害怕,现在江慕水却才真的害怕起来,脑海里,频频闪过他背上逐渐扩大的血迹! 心脏,被谁的大掌攥紧了一样在抽搐疼痛! 他英俊的微渗着汗的侧脸一直在她脑海里闪现,挥之不去! 为什么偏偏此刻隔了一面墙壁? 江慕水坐了一会,在发现自己一直在想他之后,脸蛋灼烧一般难受。她有什么资格呢?上一次那样伤害他,就像伤自己一样疼,他今天还可以一步不让地护着她,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她冰凉的小手颓丧地捂住自己的脸,觉得,这件事真的无可救药。 但不能就这么坐着。 既然关心,既然他是因为自己受伤,那就有责任去管吧?哪怕到时候被冷淡拒绝,反被伤害,又有什么呢?江慕水,你就这么没种吗?! 这样想着,反而释然。 江慕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拿了手机和房卡,脚一踮一踮地走出去,打开门,走到了隔壁的房门前。 这门里的人,她昨晚就肖想过无数次,这次就算碰一鼻子灰,撞到南墙,也是她活该,是她罪有应得。 谁让她担心? 吸一口气,纤弱的手指伸出,“当当当”敲了三下。 第六十九章 给他疗伤 没有动静。 江慕水轻轻咬唇,在等了五秒钟之后,水眸扫到门铃出,又恍悟过来似的按了一下门铃。 还是没有人开门。 原来,他连给她碰一鼻子灰的机会都不给! 眼眶逐渐温热起来,她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动都没动,也没走。 关上的心门,没那么容易再打开了吧? 熟料,她还在想,那门,竟然慢慢打开了。 江慕水根本来不及反应,里面,一个身姿挺拔健硕的人,就那样眉目清朗淡漠地站在那里,衬衫领口解开几颗,身上沾染了一点斑斑的血迹,看起来更魅惑感十足。 “……”江慕水开口,一时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进来。” 一个冷冽的嗓音却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叫江慕水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殷千城冷冷说完了这一句,放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这一转身,江慕水才猛地看到了他的背上,脱掉外套之后,那血迹就渗透了衬衫扩散出来,刺眼的殷红色触目惊心的,肩膀最严重,背上次之,最小的那块血色是在腰上。 他竟伤得这么严重?!! 刚刚,殷千城实在卫生间里想自己脱下衬衫来,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些困难。 ——肩上的伤口里,好像嵌进了一小块黑色的硬状物,他不可能就这样盲眼撕扯下来,蹙紧眉头折腾了半天,裂开的血肉撕扯着神经,半天都没弄好。 这才开门晚了。 江慕水一瘸一拐地踏进门来,目光紧紧地被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吸引着,水眸一片湿亮的温热,嗓音都发颤:“殷先生你背上的伤……” “等一下我再问你来找我的目的——” 他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嗓音放缓微微黯哑,“现在帮我个忙。” 他不想让跟随着的任何人知道,尤其秘书,秘书知道了意味着常远会知道,而那样的话,也就离老爷子知道不远了。 江慕水踏错了一步,用崴到的脚落地了,瞬间疼的小脸煞白! 却吸口气忍住了,哑声问:“什么忙?” “过来。” 进来之后江慕水才知道原因,他脱掉衬衫有困难,更不要提自己上药的问题了。 她来的,还真是及时!! “我知道了,你现在坐下来,我帮你弄。”她嗓音发颤,莫名来了应付他的自信,尽量稳着声线说道。 背对着她的殷千城,莫名就被这句话引得想要发笑。 两个都受伤了的人,还是因为同一件事受伤了的人,前一刻还跟有仇似的互不理睬,现在这是做什么呢? 这一笑,胸腔里的郁气就少了一些,但还没完全消失。 他侧身看了一眼,却猛地眉头拧起来,因为看到了她自己包扎的伤口,单薄的一层纱布很快地又被鲜血浸湿了,估计她也没发现。 “你先去给我拿急救箱过来。”殷千城低沉着嗓音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声。 “好。”江慕水一愣,接着点头,转身去拿。 急救箱在酒店的同一个位置,江慕水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拿了下来,很沉,她拎过来,一下子就放在了床畔。 在床头的沙发前拆药包的殷千城,见她拿了过来,下一个动作,却是轻轻抓住了她那只完好的手臂,一下子将她拽过来,让她站不稳跌坐在了床头!! 江慕水很讶异,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地看着他。 她只有那只手能动,被他抓着,自己一个人起不来,只能无助地猛抓住了他! 从殷千城颤动了一下的眼睫来看,对她的触碰是很有感觉的,只是,冷眉还是瞬间蹙得更紧! “你自己的伤都在渗血,我没那个信心看你怎么给我弄伤口。”他说。 这话,还透着一股隐忍的味道! 所以他是要先给自己弄? 江慕水鼻端一阵酸涩,小声道:“其实我不用的……” 如果真不用就好了。 殷千城拧眉一顿。 他不明白,也不甘心,为什么每一次分明是自己恼怒生气,却总是,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对她好,不舍得她受半分伤害?!为什么总是再一次地处于这种劣势!! 他蹙紧冷眉,最终,还是不够解气地抬起头,冷冷盯着她问道:“不是说你从没想过要离婚吗?江慕水,在婚姻里你该对你的丈夫忠贞的,不该随随便便对其他的男人表示关心!!或者你走到我门前来,只是因为是我救了你?” “如果你是为报恩,呵,不必!想给我殷千城献殷勤的人很多!” “而如果是别的,你来之前有没有问过你自己,已婚的身份有没有那个资格?!”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分不少的。 一分痛都不肯减的,报应到她身上来了。 江慕水果真被刺得鲜血淋漓的,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去,想缩回手,他却冷冷地攥紧,让她连退缩的机会都没有! 她抬起苍白的小脸,水眸里闪烁出一片被他刺痛的血丝,看着他,哑声道:“我没有资格。”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还是来了,也做好你骂我的准备了。” “殷千城,你要是觉得不爽你就再骂两句,我受得住。” 呵。 倒是知趣。 看来她敲自己房门前也是想的足够清楚了。 这么无所畏惧吗? 以前,怎么不见她这样?!! 殷千城心里有恨,有怒,有不甘心,却触碰到她清冽如水又无惧无畏的眼神之后,怒气就像泡沫一样消散开来,重新浮涌上来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浓烈感受! 冷冽地垂下眼眸,神情有些黯淡,他低哑道:“药棉给我。” 江慕水怔了一下,眨眨眼睛想让那股湿热散去,单手打开急救箱,拿出了里面的一整包消毒过的药棉。 她看到了殷千城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光芒,像是怨恨,像是无奈,却一下就转瞬即逝。 总之,她却仍一丝丝都不敢怠慢,只想着自己怎样能不牵扯到他的怒火,不让他再觉得有半分不好受。 她极端地小心翼翼。 殷千城拆出单个的消毒药棉来,将她的纱布拆了,重新清理了一遍。 江慕水疼的发颤的时候,咬紧牙,一个字都不说。 只疼白了脸。 殷千城都感受得到,疼的时候他就停下,待她那股疼痛过去,再继续。 几分钟后,她的伤口被弄好了。 殷千城将剪纱布的剪刀放回急救箱里,起身来,他背上渗出一些汗,汗侵入到伤口里面,更是痛的钻心! 江慕水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胳膊,看他一眼,哑声问道:“现在可以叫我来了吗?” 她看得出,他相当难受。 殷千城脸色泛白地重新将衬衫扣子一一解开,背对着她坐了下来。 江慕水忙不迭的,起身,心下无比紧张地动作着,一边跪上床一边深呼吸着要自己别紧张,殷千城衬衫解开之后那完美的肌理、诱人的身材、充满男性气息的肌肉和肤色,只让她心神荡漾了一下,注意力便全部被那伤口吸引了过去! 唯一的一次,跟他肌肤相亲,他的胸膛覆上了她的裸背,两个人曾那样亲密过! 现在,那个最触目惊心的伤口里,一个尖锐的黑色硬状物嵌在里面,是雨刷最尖锐的那个截断面,砸到他身上的时候刺进肉里,掰断了砸下来的! 江慕水只是看,都疼到眼眶有些模糊。 “要有消毒过的镊子,有吗?” “急救箱夹层里面,有,外面有消毒用的酒精。”他说。 江慕水折腾了一下,将镊子消好了毒。 第一下,她手抖了,力气不够没能夹出来。 他一声不吭。 肌肉都没抽动一下。 第二次,江慕水眨了眨眼,努力屏息凝神,让自己镇定冷静,用力夹住了小硬块,因为手不稳往他最痛的伤口里还刺了两下,才艰难地拔.出来!! 汗,那一瞬从四面八方地朝她涌过来,比她法庭上攻克最难打的官司还要紧张,比每一次打赢了都释然!! 小东西掉在床.上了,血把床单都染红了。 不过没关系。 在酒店门前出这种事,即便弄脏了房间也不要紧,没人敢怪罪他殷千城。 江慕水舒了一口气,轻轻凑上前,问:“还有哪里不适吗?我看不到不敢动,你感受一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背对着她,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身上和领口的暖热气息,在朝他扑过来。 “只是痛,感受不到。” 江慕水喉咙一阵酸涩。 “那先暂时包扎起来,我觉得等不流血了,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还有没有异物比较好,这样肉眼看不行。” “嗯。” 这一次,殷千城难得的没有拒绝。 他整理了一下弄脏的袖子,沉声说:“你的伤口也不行,至少,被划伤要去打破伤风针才可以。” 是吗? 江慕水倒是没有活得那么仔细,现在仔细一想,真是如此。 她也艰涩地“嗯”了一声,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想去医院?”哪怕背对着她,殷千城也想象得到她小脸上的神情,故意问了这样一句话。 江慕水抬眸,水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感觉他简直后面也长了眼睛,仿佛能洞悉到她心里所想的任何事一样!! 第七十章 晚上,一起去医院 “你不喜欢去医院,我也一样不喜欢,如果我答应去拍个片子,你,也跟着一起去打针?”他侧过脸,利落的下颚弧线魅惑十足,沉声说,“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那就成交!” 彼此的关心,也是彼此要挟的成本! 江慕水是真的打心底里害怕医院的,尤其现在,关于医院,有了她很恐惧和很痛苦的记忆,但,跟他最最甜蜜的那一部分,也是在医院里发生的。 所以她的心情,还真是五味杂陈!! 帮他包扎的手僵在半空,江慕水想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许久她才咬咬唇,答应道:“……好!” 天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勇气。 “那你要什么时候去医院?”她问。 “今晚吧!” 他道,目视前方的眸光幽邃黯沉,透着浓厚的不明意味:“今晚吃过晚饭就去!” 今晚吗?? 见她犹豫,他又蹙眉问了一句:“你工作还没完成?” 江慕水摇摇头,心神不宁地回答道:“完成了。” 那还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呢? 没有了。 殷千城抿唇凝视她,幽深的几秒,也不说话了。 包扎,好不容易完成。 纱布从腰间缠绕过去,绕到肩膀上,再往胸口缠了几圈,几乎用光。 江慕水最后在他胸口将纱布最后一截卷开,贴上医用胶带的时候,呼吸几乎就喷洒在他的胸膛上,做完这一切,她脸色才猛地一红!! 小脸涨得爆红,抬头看他一眼,嗓音发颤道:“好了。” 殷千城也不是喜欢暴露的人,检查了一下,就去衣柜里拿出新的衬衫,穿上了。 他的身材太好,简直像男模特一样是个衣服架子,哪怕薄唇微微泛白,有那么一点点虚弱感在里面,也魅力一点不减! 直到此刻,他才将皮鞋换下来,浑身放松了一些。 注意到那小女人蜷缩在床.上一直盯着他看的目光,殷千城心里的怨怒终于最后一分也消失殆尽,沉声问道:“看够了吗?” 江慕水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他!! 脸,再次红得透顶地赶紧别开来!! “我也该回房间去了,我回去后,就冲洗了一下就过来,什么都还没做,你看,我还穿着这身衣服,也没做任何事……” 江慕水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解释什么,但,她头发的确梳得整齐,有一两缕妖娆的发丝乱了一点点,职业装上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站在那儿,活像是跟他一起出差同样忙了一天的小妻子一般。 殷千城看了一眼,幽深艰难地抽回眼神,对着镜子扣上扣子:“嗯。” 江慕水脸上的灼热褪了一些,说:“那我去了。至少,我要把工作跟岑师兄汇报一下,还要换身衣服,洗个澡……” 他打断她,“晚上,一起去医院……” 小女人白嫩的脖子有点弯下去,掩饰着脸红道:“嗯。” 殷千城换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看样子也是要下去跟同事处理些什么事,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你一个人可以?伤得那么重,洗澡什么的,你也可以一个人来?” 江慕水懵了一下。 她抬起的水眸变得茫然清幽,道:“你伤得不也重还在背上?你更加没办法一个人洗澡了……” 两个人火热的目光,在镜子里倏然对上了!碰撞间撞出了火花,隐约都可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眸色幽邃晦暗起来,所以她的意思是,其实这件事上,他们应该互相帮忙? “当当当”,门口敲门声传了来。 秘书在门口担心道:“殷先生您怎么样?我们……还是没忍住告诉常助理了,您看起来很严重!常助理叫我们看下有没有严重到要他立刻过来的地步!殷先生,您开下门,如果需要帮忙我也可以帮得上……” 居然还是告诉常远了。 这是殷千城意料之内的事情,常远的触角触得很远,说到底也是老爷子太担心他的安危。 “你等一下。”他束了领带,冷声淡淡说道。 他房间里,那个独自站立着的小女人,此刻却彻底紧张起来!! 那个秘书看样子不进去是不会走的。 江慕水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尴尬—— 他的团队里,极少有人知道她是他的雇佣律师,如果撞见这种场景他们会怎么想呢?!! 她小脸白了,水眸里透出无助和哀求的光芒来,看着他。 殷千城却穿好衬衫之后又换了一身西装,周旋几句,那个秘书才答应先走,却不知是真走假走,还是在门口偷偷候着! 江慕水早就说要走的,到现在,却都还没迈出走的一步! 殷千城转瞬明白了她尴尬的处境。 看她一眼,说:“我送你?” 江慕水赶紧摆手,小脸红得像快熟的樱桃一般:“不,不……你稍微等一下……” 他觉得有一点点可笑。 嘴角弯了一下,一边对着镜子系扣子一边轻声道:“怕什么呢?” 他们现在的这幅样子,就像偷情一样。 殷千城向来是不喜欢这个词的,但如今竟觉得这词如果用在他俩身上,他倒是很愿意,毕竟,偷情的前提该是,有“情”可偷!! 换好衣服,他走到了她面前。 江慕水愣怔着,见他来,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她身后,夕阳吹拂着窗帘,余晖照耀,殷千城深深凝视着她,凝视到第二秒的时候,江慕水就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醉的,很不轻!! 否则在他低头朝自己吻下来的那个瞬间,她是该躲的,却,一点都没有躲! 眼眶反而过分地湿润了起来,有雾气在升腾。 她却拼命眨眼,想看清楚他。 再着迷地,看清楚那么一点点!! 殷千城碰都没有碰她,只唇瓣相触,在她唇上辗转两下,吻上去,直到与她柔软的舌尖相触,才抬起手掌,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托紧她的后脑跟她吻在一起。 一高一矮,一个强壮一个纤弱。 两个身影在夕阳下站在一起,门口,“当当当”的敲门声还在响,这“偷情”一般的情景逼迫下,那吻,变得更加缓慢,极具冲击力,因为强烈的感觉而彼此剧烈地颤抖起来! 纠缠不休!! 身体,紧缠着抱在一起!! 还嫌不够。 不够深,也不够久!!!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直到外面的人,察觉到里面的不对劲,怕殷千城是痛晕在了里面,紧张地打了大堂的电话,叫他们送另外的房卡过来!! 江慕水敏感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完好的那只小手攀上来,轻轻抓住了他那只有点汗湿的手掌。 他,还没放过她。 殷千城轻柔辗转过一个角度,渐渐收尾,感受到她身体一颤!这才,慢慢退开,英俊的面上染了深情与失控,眸光幽暗地凝视着她。 这想必,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失控吧!! 江慕水脸蛋灼烧一般红,殷千城凝视了几秒,复又覆下去,唇舌在她脸上轻柔地肆虐着。 江慕水一抖,哀哀地哑声说:“有妆……” 哪怕是淡妆,她脸上那些东西也是有毒的。 殷千城嗓音模糊,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低哑道:“没关系……” 大堂的人真的上来了。 又敲门,这一次再不出声再不开的话,怕是真的要开门闯进来了。 那不是殷千城想要他们现在就看到的。 “殷先生?殷先生您在吗?到底怎么样?您如果出事发不了声音我们就进去了!!殷先生!” 这一次,殷千城双手轻抚着她的脸蛋,颓丧地舒出一口气,抬高声音道:“我在。” 外面的人一愣!! “殷总,殷总?!您怎么回事?怎么不开门?!” “你们是会啰嗦人的医生护士吗?说过没事都不管什么用,我在换衣服,你们先走,二十分钟以后楼下开会。” 开、开会?! 这么些人紧张了这么久,却换来个开会的后果!! 众人的眼神不知该轻松还是该紧张,只唯唯诺诺地应下了:“呃……好,好!那我们马上去准备!您没事就好!!” 夕阳下,大开的阳台窗旁边,两个人依旧这么站着,那一个缠绵火热的吻,也是因为阔别太久,大概从第一次见到彼此就想要,却一直拖延到现在。 殷千城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想继续,又无法继续。 想找个理由让自己继续爱,却仿佛又有无穷的阻碍。 “等一下人走了我送你出去,我开会时间会很短,吃饭之前打我的电话,我跟你一起去!”他面上的灼烧和迷离散去,看她一眼,抬手看了看表,沉下心来说道。 江慕水一愣。 “等一下……就去吗?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她茫然问道。 殷千城看她的目光愈发幽邃黯沉了一些! “怎么,不愿意吗?” “我们就仅仅是约着要一起上医院去?江小姐,我身边跟着的一众团队都可以撂下,你却不舍得丢下你唯一的同事兼师兄吗?” 他的话说的很淡,并不像吃醋,但说出来,自己却猛地觉得好像是有吃醋的意味在了! 而即便是吃醋,这男人居然也吃的这么气质清贵,优雅淡然!! 江慕水被他清幽淡然的目光刺到了,心头一酸,赶紧慌乱地摇头:“不,当然不是这样!!” 第七十一章 他现在反悔了! 他明知道,他跟岑启凡在她心里的地位,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是吗? 殷千城深深凝视了她一眼。 眸色愈发深邃,俊脸甚至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他抿紧薄唇,垂下眼眸走开了。 他这样霸道而毫不退让。 倒是一点没让江慕水觉得为难,反而,心里却有一丝丝温暖的感觉腾上来!很奇怪!! 殷千城走到门口去,拉开门,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没人了,才唤了她出来。 江慕水拂去小脸上的酡红,这才赶紧小跑出去。 脚还是不对劲,但也顾不得了。 真的没人。 她得赶紧走! 眼看那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小女人要跑,殷千城眸色一黯,还在想,手却已经伸出去,猛地攥住了她的腰,将她圈回来撞进自己怀里!翻个身将她紧紧抵在了门上!! “……”江慕水猝不及防,低呼一声就被揽了回来,还没反应就又置身于他温暖的怀抱中了!! 他,就这样低垂着头,手臂优雅却霸气地将她环绕住,禁锢在怀里。 居高临下,俊逸逼人地看着她! 他的手,透过了薄薄的布料,在腋下和腰间,温度烫得惊人! “……”她弱弱地呼吸了一下,无措地看着他,嫣红的唇微张,像是诱.人的邀请。 眼眸间也腾起水雾来。 她怕也紧张,并迫切地,想要他吧?! 殷千城没有再犹豫,修长的手指埋进她的发丝里面,俯首牢牢地吻上了她的唇瓣,再没有任何犹豫地撬开了她的齿缝! 江慕水知道这样有多放肆,她搂着他腰身的手却一点点也推不开他,也……好像根本不想要推开他……根本不舍得…… 一时间殷千城额上暴起的青筋都有些发紫,喘息着,紧紧深吻住她,一把将娇小的她抱起来,爱怜地整个抱进房间里,伸出脚勾住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他刚刚说的要放她回去,现在反悔了! 他,决心不要再放任她离开他,哪怕一分一秒!! *** 岑启凡在楼下大厅等了许久。 等到工作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打电话给江慕水,她的手机却一直通着,但没人接。 洗澡也该洗得差不多了,她怎么就不接呢? 岑启凡蹙眉蹙得很紧,放下手机,禁不住朝旁边的那队人看去—— 殷千城那边,在开会。 十几个人,坐在五星级酒店大厅最中央的圆形沙发上,说话做事都很谨慎,效率也是出奇地高。这种大公司的会议看着就让人心弦紧绷,尤其—— 殷千城。 刚刚受过伤,他俊脸都微微有些泛白,一丝丝的病态掺杂进强势霸道的气场中,更显得整个人男人味和吸引力十足。 别说江慕水了。 就算是岑启凡,此刻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简直是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握着文件,一手微微攥紧成拳,时不时因为伤口,咳嗽两下,俊脸上的正色让人一秒都移不开眼。 慕水怎么还不下来呢…… 岑启凡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了,只得收拾了电脑,先上楼去。 电话此刻却响了。 岑启凡半弯着腰,放下电脑电源线,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喂?慕水。” 这边—— 殷千城听见了那声叫,一边听着报告,一边抬眸看了岑启凡一眼,听闻电话里的人是她,眼神都不禁柔软了一些,复又放心地垂下眸去。 “我打了你电话半天不接,我就只好继续工作,把铭城的那几个小案子都要做完了……怎么了,决定去哪儿吃了吗?我听说郴州的海鲜不错,咱俩去……” “什么?”岑启凡猛地蹙起了眉。 “哦……没,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当然能去吃饭,只是你说,你有安排?” 酒店房间内—— “嗯……”江慕水有点脸红灼烧,头一次拒绝人拒绝得这么没有原则,说,“我遇到个熟悉的朋友,晚上有事要一起出去,就顺道一起吃饭。真的很不好意思,本来是跟你一起来出差,结果不能跟你一起了。” “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这个吗?!”岑启凡好笑地说道,又不禁握紧了手机,低声问了一句,“是哪个朋友?我熟悉吗?” “……”江慕水瞬间噎住了,想了想还是没有撒谎,“你认识的。” 她这么说,岑启凡瞬间就懂了是谁了。 撇过眼神去看了一眼那边,岑启凡哑声道:“他现在还在开会呢,你不饿吗?你们俩……约了几点?” 这下根本就瞒不住了。 江慕水轻吸了一口气,轻声解释道:“我们是约了晚上一起去医院看看,我需要打针,他的外伤我也处理不好,怕时间凑不到一起才决定一起吃饭!师兄你不要多想。” 他多想吗? 不,他一点都没多想! “怎么会?”岑启凡笑,眼神里有着明明灭灭的失落与担忧,“我只是觉得我想的太不周到了!你说没事我就真以为没事,是我对你照顾不周!” 江慕水歪了歪头,道:“这么说你晚上自己可以?” 岑启凡又笑:“我说不可以也不行吧!!” 挂了电话,大厅里人来来往往的杂音很多,那边的开回声却像放大了几倍似的飘过来。 男人本应该是心眼没那么小的动物,岑启凡却觉得此刻自己计较得厉害,尤其,他收拾了东西走到电梯这里来的时候,殷千城他们也散了会,那个脸色泛白的受伤了的男人,也被人簇拥着走过来了。 岑启凡敏感地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礼貌浅笑:“殷先生。” 殷千城现在才看到他,也礼貌点头:“岑律师。” “没想到这次出差都能出到一起,也是缘分!殷先生在郴州呆几天?还有别的事吗?” 殷千城看了他一眼,稳下心神,道:“三天。还剩两天了,然后还有点事要跑别的地方。” 看来也不太久。 但,他本就不需要太久。 只是这一天而已,他遇上江慕水就会被绊住,一次都不能幸免。 也不能这么说。 慕水和他之间到底是谁绊住谁,还不一定!! 岑启凡难掩眸子里的失落和颓丧,面上却还笑着:“我们大概要一个星期,这边开庭完了还要等结果!” 谁知道,殷千城听完这一句一点也不在意,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做个手势让拎着重东西的他先进电梯。 两个人互相谦让。最终,还是殷千城先进去了。 “殷先生平时看起来像是很忙,慕水的那个案子,因为郴州这边耽搁了,回去应该会尽快解决!关于殷氏那边的新闻我也有听过,好像内部斗争得很厉害,殷先生这样不是很累吗??连带着殷家好像也很动荡不安稳似的!” 岑启凡装作闲聊似的说起这些问题,面上笑着,也充分体现着他对这些事的关怀和上心! 殷千城不禁扯着嘴角笑了笑。 “的确是不安稳。” 他说。 “不过我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安稳,也习惯了,”殷千城继续说道,看他一眼,“就像你们律师一样,也要东奔西跑,一不小心还会变成高危工作有安全风险。” 岑启凡浅笑,回道:“小巫见大巫。我们的问题都还小,不能跟您比!” 殷千城却点了点头。 没再说话了。 继续争下去,没什么意义。 等到出了电梯,彼此回房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大动荡的环境下才有生存可言,跟着我,别的不敢保证,至少我在意的人,我会护她(他)周全!” 这一句,沉声笃定,不知是在回答什么!! 旁边的人都听不懂他的意思,尴尬地面面相觑的!唯有岑启凡,一下便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下,连恭维的假笑都难以挤出来了。 倒是殷千城,受了伤但依旧风度翩翩,看他一眼,说:“白天跑得辛苦,好好休息吧!” “好。” 岑启凡艰难说道。 彼此的门,开了,双双走进了房间里去。 岑启凡走进房间,丢下钥匙,反应了半天胸口那股压堵着的巨石才松了一点点,却无法根除,他颓丧地走进去一两步,才猛然怔住!! 殷千城刚刚开的房间门是不是有点不对? 他的隔壁应该是江慕水,江慕水的隔壁才是殷千城吧? 可他刚刚开的门是哪个? 是……那明明是慕水的房间!! …… 江慕水此刻正在里面,很艰难地……洗澡。 她来的时候带的休闲的衣服不多,只有一两身,那宽松的长款衬衫套在身上,腿和脖子却还是湿淋淋的。 第七十二章 为什么哭呢?感动吗? 江慕水一身热气地出来,头发上的水汽没办法擦干,其他地方也有些没擦干的水渍。 伤的是右手臂,那上面的保鲜膜,已经有些被水打湿了。 疼的钻心! 她小心地用左手放下毛巾,去摘除那保鲜膜,簌簌的响声中,她没听见后面有人进来。 “……”本来就热,江慕水拆掉保鲜膜之后,浑身又沁出一身汗。 “洗好了?” 殷千城站在那里,目光晦暗地看了一会,不打算就这样不吭声地看着,低沉地轻声冒了一句话出来,结果吓了那纤小的人儿一大跳!! 江慕水是将门卡给了他,但没想到他上来这么快,也是被吓得小脸惨白了一下,左手抚上怦怦剧烈乱跳的心脏!抚平了一下。 “好,好了。我没你那么能忍,即便有空调,吹干了汗身上还是很难受,我还是想洗一下。” 也就是因为这么别扭,所以才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洗澡的中途右手一只要高高抬起,左手本就不利索,洗了头发又洗身体,左手腕都弄到酸痛了,浑身湿淋淋的水却还没擦干。 殷千城笑了一下,站在原地,眸色晦暗克制着没靠近,道:“你现在这样挺狼狈的,我是叫楼下的服务生过来帮你,还是,你想要我过去帮你?” 叫他,过去帮她吗?? 江慕水小脸倏然闪烁起灼烧般的红来,她可不敢!! 刚刚—— 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吻到难舍难分,如果不是彼此都受了伤,那抵死纠缠后的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缓了一下呼吸,重新操起使得酸痛了的左手腕,小声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就好了,谁也别叫,就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弄好的!” 现在已经是过了吃饭的时间了。 肚子有一点饿。 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了,殷千城就站在原地这么等,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放在壁柜上的钥匙,眸子里的光芒褪去,一点一点变深,就这么看着她。 她擦头发特别费劲。 头发又多,又凌乱。 觉得擦干了,一会又浸透到衬衫上水渍来,水渍打湿了后背,殷千城起先还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后来就发现了,她好像……里面并没有穿。 怪不得,这样面对着他,她的脸就好像是刚刚蒸过桑拿一样,潮红得有点厉害。 还不敢看他! “慕水。” 他蓦地叫了她一声。 小女人颤了一下,茫然回头:“嗯?” 心弦的颤动她不敢叫他看见,两个人都有些心意相通,她怕稍微一点火星就能燎原。 他抿唇,低低道:“手痛是不是?等一下,我帮你穿!” 什……什什什……什么啊?!! 小女人这下尴尬到简直脑子都要爆开,她都已经足够小心,怎么还是被他发现!! 是,她怎么可能独自穿好? 连解开都是拆了带子才解开的,但要穿上,手必须拧过去,她的伤口刚刚凝结住不再流血,那种动作绝对会让伤口撕裂开的。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慕水转过身去,放下去背对他,面对着窗户外的夜幕初上的景色,小声哑哑道:“那……那我不需要你,你还是帮我叫下面的女服务生过来吧!这样不行!!” 她必须,阻绝那件事发生的一切可能性! 可,她觉得,这样还来得及? 殷千城却抬脚,一丝都没有犹豫地朝她走过去,眸色已经彻底晦暗不明,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握着湿毛巾的小手,抓揉在掌心,另一只手贴着她的腰过去,将她自后抱在了自己怀里! 气息擦着她的发丝、耳垂、脖子蔓延下来…… 他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倏然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你刚刚说还来得及,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定力放了……” 他说的是实话。 这只不过能证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尤其在面对着自己爱的女人时,理智早该崩溃了! 江慕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瞬间她虚软到什么也听不见,感受不到,唯有他的气息,透过衬衫单薄的领口钻进去,热热的在她全身乱窜,烫晕了她!! “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殷千城,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引诱你。”她无辜地颤声解释。 他也知道她不是故意。 薄唇轻吻着她的耳廓,低哑道:“我都知道……没有什么故意引诱。是我引诱了你?还是你引诱了我呢?只不过,是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你不退开,就让我觉得还有机会。” “根本拒绝不了我,是吗?” 他低哑的嗓音,充满强势霸道的意味,笃定地说道! 原来他全部都知道!! 江慕水心口荡开一缕酸涩,像烟雾一样,扩大一圈飘到很远的地方去。 宝贝。 我也一样拒绝不了你。 “为什么要找我处理伤口呢?”他问。 “为什么,留一张房卡在我这里?” 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加劲爆。 更加的,直指人心! 殷千城轻轻吻住她敏感至极的耳垂,咬住:“你喜欢我……” 仿佛有烟花,在脑海中倏然炸开一样!恢弘灿烂的光芒,瞬间充溢了她整个视野!! 让她眼眶湿润起来,感动和痛楚到几乎落泪! “殷千城……很多话,我都跟你说过一次了。”她压抑着哽咽颤声说道。 嗯。 他都知道。 她从没想过要离婚。 哪怕现在也是一样。 可此刻温香软玉就在怀里,他不想放手。 殷千城苦笑一下,继续轻柔磨蹭着她的脸,轻声道:“明白。可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爱不了,就做吧!” 至少,彼此的身体,是诚实的! 他没有放开她的腰肢,而是让她在怀里转了一圈,正面面对着他。 他说得对。 江慕水……她拒绝不了! 她宽松的修长衬衫有着独特的剪裁,七分的袖口下摆是流苏状的,纤长的手臂上抬圈住他的脖子时,袖子就滑落下来…… 殷千城低垂着头,凝视着她宽松的领口间隐隐约约露出来的风景连呼吸都微微失控。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轻轻解开她前面的纽扣。 一颗,一颗…… “……”一滴凝重的眼泪,顺着脸颊颤抖着落下来,迅速滑落到下巴上,她胸口剧烈地在抖,起起伏伏。 “他没有这么对待过你,是吗?”他沉声问。 “这么亲密的姿势,结婚两年,从未有过,是吗?”音调发冷,他继续逼问道。 江慕水无声而剧烈地哭着,眼泪一颗一颗晶莹地往下掉,练成了线,滴进了他的发丝里!她的脚尖踮得很痛,没有他的支撑,她应该早就倒下去了!! “如果你的婚姻足够好,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他毫不留情,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你知道你有多美吗?他知道吗?慕水,如果这些都给我,你会不会后悔?” 她会后悔吗? 殷千城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心脏狂跳,紧张冒汗,关心则乱。 意味着,她可能知道自己喜欢,但也同样知道不能喜欢! 谁都喜欢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人前,可总是……总是!展露出最丑陋的,最狼狈的,最残酷不堪的那一面! 她是! 他亦是!! 殷千城呼吸变得更重,不在意自己到底刺激她到什么样的地步,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在大飘窗上! 背后,是透明的窗户,下面是灯火通明的城市!! 她的身影挡住了一切的罪恶!! “只是可惜了我也只能在这种地方对你做这种事,”他口吃有些含糊地冷声说着,冷笑一下,道,“像偷.情一样,像个没耐性的瘾君子一样,对你做这种事!!为什么哭呢?感动吗?到底是因为你想要我却不敢要?还是因为你想要的那个人其实根本不是我殷千城?!!” 这话,简直是给了江慕水最后的一击! 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此刻被击碎得稀里哗啦的!她来郴州想要逃避的一切,疗养的伤口,此刻重新被残忍地撕裂开来!!所有的痛,所有的凄楚,瞬间像暴风雨一样疯狂地袭来!! 第七十三章 默认情侣 “……”她不再那样压抑地哭着,而是死死地抱住他的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撕裂般的破碎嗓音,从他头顶传来来,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他背上,钻进了刺痛的伤口里面! …… 再脱轨的激情,都会停止。 更何况是不合法又不合心的,殷千城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满身的汗像下雨似的落在了酒店的大床.上,白色的床单起起伏伏。 “慕水……” “水儿……”他嗓音黯哑地唤她。 每一声,都拨人心弦,震颤着彼此的灵魂!! 莹白的肌肤,上面烙印着的痕迹触目惊心…… 箭在弦上,又是一步之遥,却被她失控的哭声所阻拦住,他冷冷凝着眸,凝视着身下美到不能再美的风景,额上的青筋都暴起来,汗水滴滴落下!! 他靠过去。 只要失控,那么她就是他的。 他修长的五指分开了她柔嫩的指尖,紧紧扣在她头侧,丝毫无法动弹,而她紧紧抓着自己,就像自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却哭的痛心彻肺…… 都没有拒绝!!! 殷千城猛然就变得颓丧起来,因为眼眸间也骤然一热,她嗓音里的撕裂感,也牵扯到了他的那根不可触碰的心弦! 他…… 此刻不也一样,不好受么?! 即便此刻强占了她,也是不好受的!! 可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逼她就范? 情到浓处是早就到了,他也早该毫不犹豫地要了她!可是突破了两人的关系之后呢?! 他殷千城可以全身而退,以她江慕水性格和人际关系也可以?? 他的目的就是这样吗? 为难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他爱的女人?!! 眼前的美景依旧那么诱惑人,甚至因为那些残虐的指印还透出了另一股邪性的味道,殷千城却死死压抑着那股冲动将她单薄的衣服拢好,伸手,颤抖着抚了抚她凌乱的头发。 接着,手就不自觉地颤抖着拿开,不想再这样没有资格地碰她!! 他双手撑开在床.上,在她两侧,头深深地低垂了下去,像要埋进地下。 “对不起。” 嗓音沙哑如轮胎碾过砂砾的路面,一点都不平整。 那愧疚与歉意,却是来自他心底的震颤。 “是我不应该这么对你……”他沙哑的嗓音道。 “慕水,你值得我给最好的。如果是跟我在一起,那我要给你的,不会是这样。” 他不是陆霖晟。 不是因为不甘、愤怒、好奇……任何,除了“爱”以外的理由,跟她在一起!! 他要她情愿。 全身心地,完全情愿!他要的是浑然天成的鱼水交融!! 殷千城闭眸吻她,一下比一下吻得更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臂膀都微微发颤,轻吻着她安慰,低声低喃。 她的哭声,不知道多久以后才终止,被包扎过的手臂慢慢抬起来,抱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就像末日来临前的那一刻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色很凉,殷千城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儿,低叹一声,拉过被子来盖住两个人裸裎的身体,被子里,两个人非但没分开反而拥得更紧了,该体会到的,她都能体会到,他的变化,以及……她自己的变化。 两个人都饿的胃里发痛,咕噜咕噜叫。 每次好像都是这样。 但,却谁都不说,谁都没有提起任何的事。 殷千城轻轻地顺着她还湿漉漉的发丝,手缠绕进她的头发里去,不厌其烦地将那发丝一根根分开,梳理好,摊开来,他的气息,循着她的下来,吻住她,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两个人,大约从来都没有这样亲近过! 也从没像这样……越过界!! 殷千城无所谓,如果她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好,那他就继续等。 手,规矩地只在敏感的地方活动,再也不轻易撩起烈火,那样他不好受,她也会难过,只有吻…… 吻得呼吸失控,难舍难分…… 许久后。 那股烈火从殷千城幽邃的眼眸中被狠狠压下去,他揉着她的小手,低哑道:“已经太晚了。再不出去吃饭就要没东西吃,医院也会关门了,我们……快一点吧!” 江慕水被刺激得太阳穴闷痛酸胀的,缓了好大一会,才迷迷糊糊地起来。 她眼睛哭的有些过了,红肿起来了,殷千城看了一眼,唇又覆上去,轻轻吻她的眼睛。 她终于躲了一下,伸出冰凉的小手,捂住他的唇。 她此刻,没有脸面面对他。 可殷千城觉得,她,有那个资格了! *** 深夜十点。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两人便去了医院。 “……谁给你们处理的伤口?手法都这么业余,真的是,你们有了这样的伤就得马上到医院来!万一哪儿有细菌感染呢?!现在的年轻人,心可真大啊!!” 医生蹙眉记录着病情,一边记录一边翻开那伤口看着,啧啧出声,反复说着这几句话,恼火地看着她们,像是恨不得剐了他们似的,反复问了好几遍,“谁给你们处理的伤口?!!” 两个人,站在原地牵着手。 江慕水检查完了之后,殷千城就坐下,互相深深凝视着彼此。 听见医生反复念叨这一句,他浅笑淡然,她脸红不已。 最后,医生重新给他们包扎了伤口,拍了片子开了药,蹙眉嘱咐:“记得找个靠谱点儿的人换药,实在不行去小诊所,几十块钱就搞定了,年轻人,别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种金属硬物伤的很严重的,下次记住了没?” 殷千城穿上西装,看着已经包扎停当的她,道:“我们走吧。现在放心了没?” “哦!对了还有你女朋友的伤!!” 医生见他们就要走出去,忙高声叫了一句。 两个人,脚步猛地停滞在急诊室门口,互相深深对望一眼,对这种外人的误解和调侃,竟然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发出一声不同的意见。 就像,默认了一样。 “你那个伤口在手臂上,女孩子,都爱漂亮,我给你推荐个药膏,”医生走出来,给他们指了指手上的药膏说,“我见过的就这种最好用,以往他们妇产科生孩子,生完都是拿这个处理刀疤的,很快就没了!” “就是有点贵,别心疼,到底是你自己的女人呢!”医生对殷千城劝到。 劝完就觉得后悔。 她这是说什么呢? 这个男人,背上受了那种的伤,都还一身挺拔,气度不凡的,怎么可能是那种小气的人? 江慕水语塞,一个字都说不出,站在旁边不语。 倒是殷千城。 捏着那药膏仔细蹙眉看了看上面的英文内容,才还给医生,温和道:“谢谢您,我记住了。” 医生都已经年近四五十,生生被这礼貌又俊朗的男子弄得心花怒放的,脸一红道:“没事没事,快走吧!” 从医院出来,寒风有些凛冽。 江慕水身子纤细,穿着那个休闲的长衬衫,被风衣吹,活活有快被吹跑的架势。 郴州。 海风,很大! 殷千城蹙眉,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解开,要捞过她来给她穿上。 江慕水脸一红,忙抵住他的手:“不要了,你里面也只有个衬衫,你还受了伤……” 殷千城蹙紧眉,口吻低沉不容抗拒:“穿上。” 不仅嘴上命令,还将她亲自捞过来,牢牢裹在里面,在医院门口等车的时候,就单手抱住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江慕水不停地伸手出来,理顺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夜里了,车不好拦。 两个人很久了也拦不到一辆,只能傻等着。 殷千城低下头,看着怀里被风吹得头发乱糟糟的人儿,不禁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胸膛,一震一震的! 江慕水气得不行,刚腾开手,风又把头发吹乱了!! 殷千城索性将西装拿起来,连同她的头发一起盖住,也盖住了她要抓挠向自己的小手,接着,再把她像个粽子似的紧紧抱在了怀里!!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这一晚,希望不要结束。”他闷声在她耳边说着,紧紧抱着她,她稍微要一动,他便抱得再紧一些些。 高大挺拔的身影,被风吹得也有些萧瑟,他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安静享受着这样的一瞬。 车终于来了。 一上去,呼啸的风声就停了,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 司机刚刚打了表,清零了计价器价格,刚要回头问后面两个人要去哪儿,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不该看的—— 殷千城搂着怀里的人儿,江慕水要拨弄一下头发将西装拿开。 他也伸手将西装拨开,她刚一抬头,他便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两个人,就在刚刚接受完冷风的洗礼之后、在安静的出租车上、在江慕水那一头凌乱不堪的头发里……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司机见状尴尬地回头,“咳”了一声,随便开了个方向驶去了。 那两个人不知道吻了多久才停止。浓情蜜意的,像是新婚的蜜月小夫妻一般。 第七十四章 陆霖晟突然过来了 那两个人不知道吻了多久才停止。浓情蜜意的,像是新婚的蜜月小夫妻一般。 司机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唠嗑起来。 “哎我说,你们蜜月怎么找咱么郴州这种小城市啊?不过我跟你们说啊,郴州,绝对不会叫你们失望,这个地方,人杰地灵的,你们听说多少的古迹传说,那很多都是从我们郴州流出去的!” “年轻人刚结婚是吧?我跟你们介绍几个好去的地儿耍耍,那太好玩了,风景太美了!海滨城市啊,第一就是海鲜,第二就是海景,第三你们搞个浪漫点的婚纱照,年轻人嘛,上天下海的,现在什么不能做,咱们这儿按摩也特别棒……” 话匣子一开,就根本关不上了。 就跟,唠嗑不要钱,这样一番介绍也丝毫不费力一样。 后座上的江慕水,身子很僵硬,一直被殷千城抓着手,虽然逐渐放松下来,但脸色依旧不好,有点苍白,在后视镜里不敢直视殷千城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刚刚在酒店的时候,她原本是想,心不能给,但身体或许可以。 她想要对得起他的照顾,他的爱慕,还有……也给自己本不该有的迷恋一个交代。 但…… 好像,已经完全破功了! 她能给的,他不要。 他要的……她给不起!! “……哎,你们喜不喜欢冲浪和海上热气球那些?那个刺激啊,好玩!你老婆如果不恐高,不怕水的话,带去玩儿啊!我这是个小破司机没钱,不然,我也搞你们年轻人那一套,带我老婆来玩……” 司机还在叨叨地说着。 这下,殷千城却轻声礼貌地打断了他,说:“我们时间不多,您说的我们记住了,有机会一定去,现在就在海边兜兜风吧,来一趟身上有伤,吃不了海鲜,看看夜里的海也不错。” 司机猛地一拍大腿:“哎,好!真有文化,你真是……夜里的海景最好看了,走走带你们去……” 车里这才消停下来。 殷千城放下了窗子,一点海风吹进来,比刚刚的冷风舒服了许多,还是冷,但是有了一些舒爽的味道。 “就在这里吧,我们下去走走,师傅谢谢您了。” “没问题,这是我名片,你们这几天要想在郴州玩,我带你们去,跑好几天都没问题,随时陪同,收费还便宜!” 殷千城礼貌笑笑,接过名片,将车门关上了。 夜里的海边,人少了很多,但却安静得要命,只剩下海浪冲刷着海滩的声音,极有规律,仿佛也在同时冲刷着人的心一样。 江慕水看着他拿过那张名片,心口微微刺痛,问道:“你真的有时间在郴州多留两天?” 他道:“没有。时间安排得特别紧,今晚耽误的时间都要从别处找回来。” 原来…… 江慕水纤长的睫毛一颤,想,原来,是这样!! “那我不是耽误了你工作的时间?如果你不是很想看海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免得你今后几天都要熬夜!” 殷千城只面色淡然地凝视前方,丝毫不把她口中的担心当一回事,只是分开了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地交握着,沉声说:“别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我都已经跟你来了这里,你觉得别的关于你的事我有可能抗拒吗?” 这…… 这种话说的…… 简直是…… 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像在脸上结成了一层水膜,怎么擦都是湿润的,江慕水避开海风的方向,就对得着他,可是要避开他,就得对着海风。 头发,再一次被吹乱了。 两个人,就谁也不说话地,走在海滩上面,沙子将鞋子淹没,也不管,就这样走着,好像一路能走到海角天边一般。 远处,有很多人在海边放烟花,表白,用海水嬉闹,拍照留影。 一看就是来玩的。 殷千城唯一想做的事,却就是吻她。 在每一个两人能去到的地方,每一个场合,每一个天幕下……吻她。 于是,殷千城站定,在海浪一片片席卷而来的地方,搂住她的腰,也让她轻轻踩上自己的脚。 江慕水穿的是白色的平底鞋,他在她耳边低喃:“没事。来,踩上来……” 江慕水下意识地觉得大胆,但,当她的鞋真的轻轻踩到他鞋上以后,才察觉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成为负数,这是从未有过的近距离! 海浪冲刷而来。 殷千城拂开她的发丝,就让她轻轻踩在自己的脚上,吻她……一高一矮,一个高大一个纤弱,吻得天长地久,难舍难分…… 天幕下……海面之上…… 月亮看着,海面波光粼粼的闪耀点们也都看着…… 原来。爱可以这么大胆,甜蜜,昭告天下。 这个男人(女人),是她(他)的!! 不远处的那些玩耍的游客看到这里的这番景象了,尖叫着鼓起掌来,将剩下的烟花点燃,一边朝他们起哄一边将烟花扔向他们!! 江慕水在这样的尖叫起哄声中湿了眼眶,有眼泪流下来。 殷千城轻轻拂去那眼泪,更深地吻她,让她认真起来,江慕水踮脚,第一次,那么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这小女人主动起来,那么难的。 殷千城也不破坏这样的时光,让这时光一秒一秒从心上走过去,牢牢记住它。 分开的时候,那么冷的海风吹在两人身上,冷得却是表面,火热在内心,殷千城将掉在地上的西装捡起来披在她身上,探进去搂住她的腰,跟她继续看海。 “你有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两天?当初,怎么会一出院就想来出差呢?”他终于问了一句,憋在心里的问题。 江慕水伏在他怀里,用手拂开乱发,酸涩说:“没有的。审案,开庭,特别紧……那时候心情不好,就想出来,我就来了。” 言下之意,她也没想到他在郴州。 所以,两个人真的是缘分。 殷千城低下头去,看着她,江慕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纤长的睫毛微颤,哑声说:“别再来了……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亲来亲去,没个完,也没个尽头了。 但殷千城却只想要这样。 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没有强来,只是淡淡的用气息引诱着她,江慕水轻吸一口气,也是被海水吹得受不了了,小脸扭回去,正对着他,那两片唇,便像是根本不听指挥,轻轻靠上去,吻住他。 这样被引诱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两人中间发生…… 他不知道会有多久结束。 12点前? 或者更短。 殷千城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但,这种氛围总归会被人打断的。 江慕水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了许久。 一开始没人接,因为不想被打扰,但响得太久就是问题。不可能是岑启凡,这样将近12点的时间他不会这么不懂事地打扰,那么就只有可能是…… 江慕水脸色变了,海水的波澜起伏下,殷千城稍微退开一些,看了一眼她震动的口袋,沉声说:“接。” 现实总是习惯给人一个狠戾的耳光的,他们都是循着规则生活的人,最终都逃脱不了规则的怪圈。这是必然。 江慕水拢了一下头发,从长衬衫的小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果然,又是“陆霖晟”。 呵。 江慕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这个丈夫这么有存在感过,在过去的两年里,这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却偏偏在这次,偏偏今晚,发生了。 她身上还披着殷千城的西装外套,心乱的一塌糊涂,他的电话就追来了。 江慕水压下狂乱的心跳,接起电话来:“喂?” “你在哪儿呢?”对面一个劈头盖脸的冷呵声传来。 江慕水平静地望着海面,轻声道:“郴州。” “郴州的哪个酒店?”陆霖晟蹙眉问道。 江慕水屏息了几秒,抿唇不作答。 “江慕水?江慕水?!”陆霖晟叫了几声,确定手机信号没问题,蹙眉冷声说,“我知道你在,我就是告诉你……我现在正在去郴州的路上,就快到了,但我不知道你们下榻的酒店是哪个,你告诉我地址我过去!” 什么?? 江慕水这下,彻底震惊了,她瞪圆眼睛看了一眼殷千城,心脏更是跳得连节奏都抓不准了! 她背过身去,哑声问:“你说什么?你来郴州了?” “对,你说地址吧。” “你……你怎么会突然来郴州?陆霖晟,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我没有做别的事。”她缓声答道。 背后的殷千城,明显听到了她说的话,也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陆霖晟居然现在要过来了。 他眯眼,手插在裤袋里面,摸出一根烟来,放在唇边,避着海风几次才点燃,深深抽了一口,那烟雾便散开来,很快飘散在了空气里面。 陆霖晟听见她说话就觉得有些火大,尤其,几天不见她连那种病态疲惫的状态都没有了,又变得横眉冷对的,叫他心里腾起的那点点愧疚和爱慕瞬间就消散殆尽!! “我说你做别的事了吗?江慕水,你怎么这么不打自招?你都做什么了?”陆霖晟单手握着方向盘,打着电话切齿说道,俊脸因几个小时的长途开车也显出些疲惫,“告诉你我一个小时后就到,要么你分享gps给我,要么说酒店名字,我去找你!” “你放心不是别的事,你那个同学……叫什么乔乔,是吗?”他有些心虚地低声说道。 “她也算是我校友,她结婚的事告诉我了,我得去,正好和你顺路是不是?你也没车,当天回来不方便,我去接你!!” 这……这都是什么烂借口? 第七十五章 他的解释和保护 江慕水不懂。 她清楚记得刚毕业,也是刚结婚的那个时候,因为婚宴请了所有的同学,所以几乎以后每个人结婚都记得要叫上她江慕水,可她有一次,去了个偏远的山区参加婚宴,回来时同学的车不够坐,江慕水打电话叫他来接,他却一句太远了找不到路,直接冷冷切了电话! 这一次,乔乔结婚,又关他什么事? 呵呵,校友结婚吗?!! 江慕水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是被海风吹得有点着凉,她小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冰凉的额头,酸涩的嗓音从喉咙里沙哑发出:“乔乔给你发请柬了吗?陆霖晟,你擅自做事,之前也应该告诉我一下,你突然袭击……我以后两天还有工作,我怎么办?!” 陆霖晟冷冷蹙眉:“提前通知?我之前跟你打电话,你接了吗?” 江慕水:“……” “再说了,你工作你的,我还会打扰你不成?你放心,我也没那个心思跟你睡一个房间,我就睡你旁边的房间就行!你想什么呢?!行了我很快到了,你告诉我酒店,否则我就打电话到你律所里面问了!再不济,报警总行,我老婆失踪超过24小时了足够立案,你可别逼我!!” 说完,“嘟嘟嘟嘟”得,他直接把电话切了!! 呵。 逼?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谁逼谁比较多? 江慕水心神不宁,忐忑又慌乱地攥紧电话,转过身,却就看见殷千城孑然一身站在礁石上,黑色的衬衫裹得他形象愈发肃杀冷冽,他手里的那根细长的烟,烟头一明一灭。 他……抽烟?! 男人抽烟江慕水见到过无数次,殷千城抽烟她也见过,但,不知怎么的这一次,会如此揪心。 殷千城也意识到她打完电话了,幽邃的眼神从海面转移到了她身上。 人,依旧是那个人,美得晶莹剔透。 不过,是不属于他罢了!! 他走下来,走到她面前,眯起幽邃的眸,缓声问道:“12点了是吗?” 江慕水心头倏然一阵哽!! 她垂下头,看了一眼手机,低哑道:“11点48。” 那就是距离12点不远了。 果然就像灰姑娘一样,时间一到,立马打回原形,两个人再甜蜜,也都是不能公开的秘密,只能在这样海天相接的夜幕下,释放开来!一旦回到现实中去,便是无尽的谎言,无尽的隐瞒…… 殷千城痛苦的不是要瞒着别的多少人,而是,他必须瞒着自己,瞒着她或许并不爱他、或者是不够爱他、不够勇敢的这个事实,来换取一时偷来的甜蜜!! 不得不说,这种偷的感觉……有多激情刺激,就有多痛苦不堪! 摸了摸她的脸,他眯眼,低哑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 面对,该面对的。 承受,该承受的。 就像今晚的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反正……这不就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吗?? 刚刚觉得尽管太凉但是舒爽无比的海风,现在一下子变成了致命的刀,一下下划在了脸上身上,江慕水愣怔一下,脸色苍白,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褪了下来,殷千城却猛地抚上她的肩,阻止了她的动作。 “穿着吧,”他说,“上岸再给我!!” 江慕水感受着他抚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那手,自己曾经握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但也有长期握钢笔和杠铃的老茧,细腻中透着粗糙,每一次抚摸自己的身体时,她都抗拒不了,觉得他性感无比。 那只手,也是温暖的,拉住过她无数次,为她挡住过无数次冷冷刺来的刀。 叫她怎舍得放开? …… 这一次没再打车。 殷千城开机,无数个电话窜出来,最多的是常远的,那人也已经接到他受伤的消息,赶到郴州来了。 殷千城拨开通讯记录,打了个电话给他,让他直接开车到这里来。 几分钟过后,本来就开车到了这附近的常远,将车开到了他们面前。 “殷……”他蹙眉,本急着叫人,却乍然看见殷千城旁边还站着一个纤弱娇小的女人,那女人居然还穿着他的衣服!殷千城伸手拉着她,将她的手紧紧裹在掌心里面!! 这、这两个人的姿势……竟然…… 常远心头不禁大震!! 车开到两人跟前时,老狐狸的心却就已经平复下来了,他收回在江慕水那张漂亮的脸上打转的目光,敬重地对殷千城道:“殷先生。不好意思来晚了。” 殷千城却丝毫没有跟他计较。 他要常远下了车,坐到后座去,反而他和江慕水坐前面。 常远哪里能不懂得他的心思?? 他是讨厌被人打量和探究,坐到前面,把常远撂到一边,他就不会那么容易观察到他的事,尤其,不会总把目光放在江慕水身上了!! 江慕水站在车子另一边,咬唇,看着自己已经编辑好的信息,深深咬痛了自己,把信息发了出去。 那便是给陆霖晟的地址。 是啊。 再怎么样,那个人目前还是她的老公,很多的事情,她必须要掂量得清楚。 殷千城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腰,拍拍她的背:“坐另外一边。” 江慕水上了副驾驶座。 她脱下了衣服,不知道该地给谁。 后座的常远殷勤笑着直起身,说:“先给我吧。” 江慕水把衣服递给他,道:“谢谢您!” “不谢。” 前面,殷千城专注地开着车,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互动一样,吹了半天海风,他唇色也有些病态的白,一边开车,一边拳心抵着唇,轻咳了好几声! 江慕水脸色微白,到处找水,找到了一瓶,拧开给他递过去。 刚好红绿灯。 殷千城靠回座椅中间,看见那瓶水,接过来拧开,喝了一两口,就放下。 “坐在那里别动。你累了。多休息。” 他沉声说。 红绿灯一过,他便再次开了出去。 江慕水也并非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再累也都是快乐,精神很足根本感觉不到疲惫,即便疲惫,靠在他身上也能睡着,丝毫不怕自己会被他拐卖。 因为……呵呵,殷千城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车一边开,竟然一边抿出一抹笑来,荡漾在唇边,很狡黠可爱的样子! 殷千城捕捉到那抹笑容,竟然一时,看痴了,车轻微地拐了个s形。 想起什么了? 她……很开心么? 心脏微微揪起,却因为常远在,不能靠她太近,殷千城长指轻轻蜷起,强忍住了。 常远却也不是很甘心,在车上就询问起来。 “这位小姐您是……” 江慕水反应过来。 “哦,您好,我是……殷先生一个案子的雇佣律师,我姓江,江慕水。” 原来是这样。 常远点点头,笑道:“我姓常,殷老先生那边的助理。老爷子不大放心他在这边出的事,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我看江小姐……好像也受伤了?怎么这么巧?是跟我们小殷总一起受伤的?” 江慕水这下,脸红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常远!! 她将头啊拢到耳后,有点惭愧地道:“这个……很不好意思,其实是我们律师先惹起的事情,那个人是冲我来的,殷先生是为了保护我才……” “有人在酒店门口斗殴——”殷千城却冷冷打断了她,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常远,“被我不巧遇到,误伤而已。” 他,他怎么就这样解释?! 江慕水听他的辩解听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是这样,好不好? 常远脸色微微一凛,凝神听他说话,听完,又是一笑,缓声说:“哦,是这样啊!” 又看向江慕水:“那殷总跟江律师也是有缘分,伤都能伤到一起,医院开的药呢?江律师交给我吧,以后我还给帮殷总涂!” 哦,对。 医院开的药还混合在一起,江慕水忙找出来,因为有些分不清楚,索性更多的一些给了殷千城,一整个塑料袋都给常远递过去。 常远伸手去接。 “老常你糊涂了是么?”一个低沉冷冽的嗓音,这下浸透了危险朝他呵斥出声! 常远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 “你有多缺钱才和一个女人抢药?把东西拿回去,不用给他。”他冷声呵斥道。 江慕水这下尴尬了,被夹在中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攥紧了塑料袋,小声地跟他说:“这里面大多数是你的,给我开的本来就少,那还需要拿吗?” “拿着。”他冷声说。 这下,连江慕水都不好说什么了。 常远的手僵在半空半天,随后又是释然一笑,对江慕水说:“是我想多了,既然江小姐也有伤,那药您就全拿着吧,殷总这边就由我来照顾,一定不会让他出事,江小姐以后也就不必费心了!” 常远的目的其实在于这个。 江慕水再傻也听出来了。 “嗯……”她笑了笑,也坐回了座椅中。 “能……能跟殷先生一起受伤是我的荣幸,但应该是殷先生的不幸,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以后这种情况,我争取不会再发生了。”她酸涩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 叫她怎么舍得他?! 她清楚记得这一次是她害殷千城受伤,以后不管什么情况,她都保证,这种事要尽量少发生了,最好可以不发生!她自己的事,自己承担。 常远笑道:“说的是……毕竟小殷总是我们殷老先生最重视的长孙,当然要好生保护着,这种小意外不能总出才是,江小姐想必也一样吧?谁家的父母疼谁家的孩子,这点儿总没错,江小姐在家也肯定是掌上明珠,您肯定懂的!!” 江慕水一笑,在后视镜里跟他对视了一眼。 “嗯,是的。” “您说的我都懂,虽然我的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很多年了。”她说。 殷千城的眉头倏然蹙得更紧,更厉害。 “常远,”他脸色已经完全沉下去,冷声说,“别逼我叫你滚下去!” 常远震惊。 首先是他的确么想到,江慕水的父母竟然已经去世了,他这么明着点人家父母的确是相当过分!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殷千城! 这孩子……说到底他常远也是他的长辈,就算平时是上下级关系,可整个殷氏上下,除了老爷子之外没人敢不把他常远放在眼里!就算此刻他说的话再错,殷千城也不该发如此大的火气才是的!! 怎么就突然发那么大的火? 因为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还是……就因为这个女律师而已? 常远脸色一沉,立马抱歉笑着地对江慕水说:“对不起,江小姐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母的事,是我唐突了!” 江慕水也被殷千城刚刚那句呵斥吓了一跳! 此刻,她小脸微白,只能错愕地回神,朝常远笑一下,真诚说道:“没关系。我跟很多人说过这件事,过去很久,已经不算是什么痛点了。” 可在殷千城看来,即便不是痛点,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揭露。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 酒店。很快就到了。 大堂内外,灯火通明的。 将江慕水送到大堂门口,有侍童过来开车。 照例的,侍童先去开了后座的门,常远表示不下,他就再去开副驾驶。 江慕水从副驾驶下来以后,想去驾驶座那里打个招呼,再进去。 陆霖晟在信息上说,他还有二十分钟到。 那个男人就像抽了风一样,从来不跟她江慕水汇报行踪的他,却每隔五公里都跟她汇报一下,此刻还差十几分钟就到酒店前面了。 门口正好堵车,后面有好几辆豪车怼上来,等着开到大堂门口送人,他们在这里堵着委实不好。 江慕水想,要么就算了,摆摆手就算。 谁知道,殷千城却“嗡”得一声降下了车窗,在她快转身走进去的时候喊道:“慕水。” 就这一声,猛地,就让江慕水停住了脚步!! 那简单的两个字,摄进了她的心! 她瞬间走不动了,顿在那里。 深吸一口气,才能装作坦然自若地回头看他,轻声问:“殷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殷千城幽邃的眸凝住她。 接着,不顾后面的催促,打开车门,修长挺拔的身影朝她走去。 后座的常远,突然心脏一阵揪紧!下意识地察觉到有事情发生,降下了车窗,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两个人的方向! 殷千城走了过去,江慕水仰着头望他,脸色微白,眼眸里闪烁着的光芒不知道是什么。 他靠近,垂眸看她,接着,修长的手指紧紧勾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 江慕水另一只拿药的手攥紧了药盒,都冒出了汗,头都不敢低垂下去,只能这样微仰着看他! 他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吗?催促他吗?最关键的是,他长辈的助理还在盯着他们看,那意思明显是不愿意他跟她这种人有什么瓜葛……他,看不懂吗?!! 殷千城脸色凝重,握紧了她的手,接着另一只大掌藏进了她细密的头发里,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一时间,这旖旎动情的画面在大堂门口炸开来! 不仅是因为两个人身材相配颜值飙高,更因为那两个人难舍难分的姿态!大堂明亮刺目的灯光下,殷千城紧紧吻住她,长臂伸出突然将她楼到怀里来,像生离死别一样,吻得深刻而绵长!! 江慕水完全吓傻了。 在他的舌勾起她舌的瞬间,那感觉,却温暖如归,她一瞬间眼眸里沁出湿热的泪水来,连拒绝都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大堂里有许多人抽吸的声音,还有人起哄鼓掌,对着他们吹了几声口哨!! 殷千城却只忘情地深吻着她,丝毫不顾及任何旁人在场,一直到……他们缠绵得够久,他快要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那吻,才黏连着彼此浓浓的感情,分开…… 他的眼神,凝聚了一整晚的星辉,撞进她眼中…… 那一瞬,江慕水又怕,又惊,又痛……心里的难舍,却完全盖过了那阵恐惧慌乱! 凝视着她微微泛白的脸,他低哑道:“记得不要委屈你自己。无论任何事,都有我在。知道吗?” 这样的情话……比无数句我爱你,无数句解释,都来的更加动听!! 江慕水屏息,死死忍住那股想要落泪的冲动,点点头。 得到她的保证了……那,就好! 殷千城眼神复杂,这下却是抽回了埋在她头发里和衣服里的手,眸色一凛,挺拔的身影走开,回到车上,打开车门,将车开走了! 徒留江慕水一个人……还傻傻地站在原地,捂着半张脸,没办法回过神来!! 这一段旖旎的情事,怕是很快就传遍整个酒店工作人员的口,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这却是她的感情,她尚未开始却就已经被迫夭折的感情!! 江慕水捂着胸口,那里剧痛,让她想嘶喊几声,嚎哭一场,却都不能。 只能告诉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时间太短。 连让她给自己的感情一场悼念的机会都不给。呵呵! 这样算是偷吗?她不懂,也从来没有偷过,那么谁来告诉她,偷来的感情……都会是这样的吗?!! 心口的冲撞很剧烈,江慕水上去放了一下东西,就接到了陆霖晟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楼下了。 江慕水心口一颤! 她看了一下表,已经零点过半。 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以什么面貌情绪面对陆霖晟,江慕水闭了闭眼,拿了手机房卡,坐了电梯下去。她不敢看自己隔壁的房间,只隐约看到,里面的灯大约是亮着的! …… 陆霖晟一路风尘仆仆。 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他的确是很累。 而且近情则怯! 越离得近,他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慕水,之前她说,是因为受伤太重所以选择逃避,这一次,他到底是该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哄她?还是别的怎么? 他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导致方向盘上全是汗,到了地点却都没想好!! 还在想,一边的电梯口门一开,江慕水却已经跑出来了。 她真美。 平时做律师头发总是弄得像个道姑一样,现在散下来,发现还有些自然微卷,她身材纤弱细长,穿着流苏长衬衫,白色帆布鞋,配上那张清纯的脸,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 陆霖晟眼睁睁看着她跑向自己,一时间竟觉得脸都有些烫! 江慕水跑近了,脚步放慢,水眸闪烁几下,看着他,哑声道:“你来了。” 陆霖晟拧眉。 他禁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嘶哑道:“你那什么表情!像是要给我奔丧一样,有那么难受吗?我不过让你下来接我而已,顺便,你报下你的房间号,我让前台帮我办理!” 江慕水下意识地将就自己的脸从他手中移开了! 他的手指只是碰到她,却没捏住!! 江慕水低垂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抬眸对他道:“别闹了行吗?我的房间也是委托人订的,不是我自己订,怎么可能留旁边的房间出来?你随便订一间就好!” 陆霖晟蹙紧眉,有些不满:“说了让你报就让你报,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呢?!” 江慕水抿着唇,这下安静地趴在前台上,不说话了。 陆霖晟眼尖,一下子看到她手里拿的房卡,抓过她的拳头过来一看,敏感地瞥见了房号!! “1931!就这个,你帮我看下旁边那间有没有人住!!” 前台反应过来:“好的,先生,那我马上帮您查!” “你……” 江慕水完全没想到他会用这招,想抽回拳头,他却死死攥着,狡黠又邪恶地冲她笑,江慕水一用力,却没想到擦到了伤口,她“啊”了一声,就痛苦皱眉捂住了自己的手!! 陆霖晟脸色一变! “怎么了你?突然又这样,我没用多少力!江慕水你手怎么了?” 他手一松,江慕水就赶忙将手夺回来,揉了揉自己被弄疼的伤口,唇色有些白,横他一眼说:“你是强盗还是土匪?办事风格这么粗犷,陆霖晟你真是越长大越长本事了!” 奇怪的是,陆霖晟非但不生气,反而,好笑地笑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我是她老公,就跟她睡一个房间! “我是长本事,长得还不少呢,你从我长大后就没仔细观察过我,这下给你仔细观察个够吧!!” 江慕水苦笑,沉静说道:“是啊,我是不了解,一个经常不着家的人,我神通广大了才会什么都了解他!” 这…… 这个女人……怎么一来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霖晟脸色阴沉下来,想着刚来就不跟她计较,冷冷看向前台,呵斥道:“查到了吗?你动作倒是快点儿!!” 前台眼睛一亮:“查到了。先生,1930房间还没有人住,而且这一层就只剩下这一间了!其他地方没有这种大床房!” 这么说,他运气还算是好的了?? 江慕水也眼睛一亮,说:“那就先订下吧,订久一点,或许陆先生要住很久的!” 陆霖晟咬牙看着前台,突然间是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傻,为什么要另外丁一间房?他还要恪守着跟江慕水井水不犯河水这种傻.逼规定吗?谁规定的?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本来他就有权利进她的房间,跟她睡在一起!! 他脸色一冷,突然说:“算了,我不定了,我想起来这酒店我还有认识的人,我跟她凑合一晚得了!” 都是大床房,两个人守着两张大床吗?江慕水,哪有那么简单!! 江慕水这下愣了。 认识人? 他说他认识人??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有认识的人吗?陆霖晟,你真的甘心跟人拼标间?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从来不受这种委屈的!” 陆家捧在掌心里小皇帝小少爷,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心量了?!那是不可能的! 陆霖晟脸色阴沉着:“拼标间我不会,拼个大床还可以,这个天气抱着睡正好!” 噗…… 这个天气?抱着睡?正好? 这么热!! 江慕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一向洁癖严重的陆霖晟,是疯了吧跟人拼床?! 摇摇头,她退后一步,说:“那我不管你了,随便你吧,你想怎么样,反正我也管不着!!” 陆霖晟眉宇间这才扬起一分得意,对前台道:“行了那你就改吧,再给1931一张房卡,因为我要住进去,因为——我是她老公!!” 这一声叫喊,将前台旁的几个人都震撼住了。 江慕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前台用震惊的眼光看向了她,她才恍然回神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说的跟人拼床,是说,要跟她一个房间?! 瞬间一股燥热的汗顺着脊梁骨窜了上来,在冰凉沁骨的酒店大堂里都攀附上了她的神经!江慕水脸色一白,几乎是扬声脱口而出:“不行!!” 前台噼里啪啦打字的手僵住,呆愣愣张着嘴看着她。 陆霖晟原本得意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江慕水掌心里全是汗,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腔调嗓音都有点儿变,她蹙眉,跟前台说了句“你稍微等一下”,转头看向陆霖晟,低哑道:“你说真的吗?陆霖晟你之前来的时候跟我不是这么说的,我说我是来工作,你会不打扰我工作的!!” 陆霖晟铁青的脸色微微有些缓和,但依旧紧捏着自己的身份证,冷幽道:“我就会打扰你工作吗?江慕水,我们本来就是夫妻,顶多有些小矛盾而已,别妄想我忘记我们俩有同一个房间生活的权利!” 哈!! 同一个房间,生活的权利?!! 江慕水一时简直想苦笑出声,有那个权利吗?那么是谁在书房里睡了整整两年呢?是谁上个厕所洗个澡的时间都要掐着点儿不跟他冲撞呢?! 说真的,江慕水这次出来住酒店,都觉得酒店更像自己的家,因为没人抢厕所,没人半夜吵睡觉,也不用担心每天醒来会看到不想看见的人!受不想受的委屈!! 她小脸泛白,倒没再说什么,只神色黯淡地转头对前台说:“麻烦你小姐,1930的房间依旧还要,不过这次是我开,钱我现在就极加给你,你帮转到我名下。” 说完,她拉开了手拿包,将钱和身份证当场就递给她去。 她这是做什么!! 陆霖晟脸色彻底变了,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咬牙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慕水连头都不转,鼻尖上微微沁出汗来,执意递东西给前台小姐:“我要工作。你这样会打扰到我的,房间让给你,我自己到那个房间工作,好吧?” “你刚刚接我电话的时候也在工作吗?”陆霖晟猛然问道,冷冽的眸光凝聚在她身上,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窟窿,“电话那头海风呼呼地刮,你当我没听到?你那么喜欢工作吗?那你刚刚是跟谁在一起?在哪儿吹海风呢?!” 呵……连这个,他都听到了!! 前台小姐看着江慕水伸过来的钱和身份证,想接,但看陆霖晟铁青的脸又不敢接!! “你给我等一下等我问清楚!!”他呵斥了前台一句。 接着,冷冽到令人胆寒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说吧,跟谁?!” 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江慕水的手一直执意地伸在那里,不收回来,也冷淡地移开眉眼不想回答他。 就这么僵持着。 后面的人凑上来,蹙眉道:“哎你们办不办手续?不办让开一下,我们后面等着办呢。” 江慕水侧首看了一眼后面的人,还没开口,陆霖晟的恼怒声就传来:“马上就好了!!” 说完,他猛地拉回了江慕水的手,将自己的钱和银行卡扔过去,脸色阴森冷沉到极点地说:“给我办好!然后再送到我房间去!1930,别搞错了!!” 说罢他拎起自己的箱子,连等都没有等江慕水,冷冷拨开众人,上楼去了!! 就这样,把江慕水晾在了原地! 后面的人迅速挤上来办理,江慕水逐渐被挤到了一边,手捏着自己的身份证和钱,不一会,呆愣愣的情绪缓和回来,察觉到钱都被自己捏的湿漉漉的!!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缩回手,这才将身份证和钱放回手拿包里。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或者说,陆霖晟怎么了? 刚刚江慕水都已经做好了跟他争吵的准备,觉得自己的手伤或许都不能幸免于难了,她就等着他爆发,反正自己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为什么没有?! …… 出了电梯,电话就响了起来。 江慕水忙拿出,一看上面的号码就有些语塞,顿了顿忙接起来。 “爸。” 她轻声叫道。 “嗯……霖晟已经到了,也已经安排好了住宿,对,是跟我在一起……车应该放到地下车库去了,爸您不要担心,我们是在一起的。”一路走过去,江慕水一边说。 陆远擎在那边笑得合不拢嘴,道:“那就好!这才像个样子嘛,你出差那么久,霖晟听说了觉得舍不得,刚好公司又没什么重要事我就让他去了,你俩好好在一块,培养培养感情,啊?出差嘛,办完事就可以度假了,参加参加别人的婚礼,也能促进感情!!” 促进感情? 她和陆霖晟,为什么要促进感情呢? 用促进不恰当,用在他身上的话,不如用“产生”吧? 他什么时候对她有感情! 隐约叹口气,还极力遮掩住,江慕水走到了陆霖晟房间门号前,酸涩道:“好我知道了,爸,您早点休息,都这么晚了。” “我不放心你们嘛!好了,晟儿到了那儿就好了,我挂了啊,你妈催我睡觉。” 电话很快挂断了。 午夜12点,走廊里安静得没有一个人走动。 江慕水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伸手敲了敲1930的房间门。 “霖晟。” “陆霖晟。” 她叫了几声,敲了几次门,里面都没动静。 江慕水叹了一口气,刚好自己也累得想死,顺了一下头发就想走。 猛地,那扇门突然间就开了! 陆霖晟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脸如地狱罗刹般阴森恐怖,有些切齿道:“就这么没有耐心吗?叫了三次门不开你就离开,有没有一点儿毅力!” 她的毅力,不需要他来指手画脚。 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没有毅力的人是根本坚持不下来的。 江慕水眸光里透着一丝疲惫,看了一眼他背后几乎没被弄乱一点的酒店房间,想必他是累到一进门就躺下睡了几分钟,她口吻微微发颤酸涩,轻声说:“我就是想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明天下午我开庭,上午要整理文件,而乔乔的婚礼是在后天,我们晚上再去……明天一天,我是没空陪你的!” 听闻这话,陆霖晟冷峻的脸色倏然一个黯淡。 “这么说,你工作忙是真的了?”他冷森森地问道。 要走了,她顿了顿又说了句话,脸色有些红,在纤长睫毛的低垂映衬下,看得万分诱人:“我刚刚是在海边,没干别的,只是受了点小伤,从医院包扎出来离得近就被司机带去了,过程就是这样,岑师兄在隔壁你也可以问,我的行踪,向来没什么好瞒你的!” 说完,她走去房间刷卡了。 那倒是。 以往江慕水去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都是透明的。 包括什么样的人在追求她,她江慕水是什么态度,就像一张白纸,只要你想知道,她就给你最真实的答案! 因此,陆霖晟之前才对她根本没什么兴趣!! 但现在—— 即便她已经这么说了,但陆霖晟跨出一步,眯起危险的冷眸盯着她刷开自己房门的动作,神情,却仍旧觉得她有事情在瞒着自己!!这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 “江慕水。”在她临进门之前,他冷声叫了她一句。 第七十八章 逼我是吗? 江慕水一愣,停住脚步,回头望他。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个房间?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本就应该,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他眯眸,幽邃的眸光里充满了不明的晦暗意味。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在没有一个陌生人的公共空间里,他居然问她这种问题。 江慕水目光黯淡了一下,小手抓着自己的门,终于想清楚了答案,鼓起勇气,抬起下巴扭头看他:“婚姻里也讲彼此尊重,陆霖晟,否则法律里为什么会有婚内强.暴这个罪名出现?一样的。” 她清澈的水眸扫了一眼他的门,颤声道:“你跟你情妇做过无数次的事,却都从来没跟你老婆做过……而我明知道你经常跟别人在酒店里翻云覆雨,又凭什么给你也这么糟践我的机会?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睡在一起,你弄丢了,现在跑来找我要吗?” 她摇摇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到了极致,哑声低低地说:“对不起。没有了。” 说完,她刷卡进门,将门猛地关上,娇小的身影轻轻地,轻轻地,抵住了门。 她缓和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起身,回房去了。 而陆霖晟。 却就这么打开着门,死死攥着自己的门把手,咬牙站在原地整整两分多钟!! ——“我明知道你经常跟别人在酒店里翻云覆雨,又凭什么给你也这么糟践我的机会?”! 她竟这么说。 竟然……这么认为!! 但,她认为的不对吗? 在酒店里翻云覆雨这种事来说……有,但是很少!不过那不能改变她戳中的事实,他不过跟陈浅因换了地方而已,他是在陈浅因的家里!! 甚至有时她出差那么两个星期,他索性就住在浅因家里! 那里虽然又小又破,没有自己家里舒服,但至少没有陆远擎的呵斥邹明月的唠叨,还有江慕水那张平淡如水的僵尸脸!! 他现在有什么权利脸面,问她要这种机会呢?? 相比之下,陈浅因也跟他说过让他再也不能有别的女人,不过陈浅因总是哭哭啼啼说的,一副“你要了我就得一辈子对我负责”的架势,但她没有那个立场!而江慕水,她有那个立场,却从来不拿这个束缚他,她居然,只会拿这种事的后果来狠狠鞭笞自己的脸! 论起狠来,当真没有人,能比江慕水更狠了! *** 这个夜,江慕水不好过。 她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睛却怎么就进入不了睡眠。 这是第一次,她像是处在冰火的两岸。 这个酒店房间的一边,是她的丈夫,而另外一边…… 冰凉的小手渗出来,敷在额头上,却一点点也解不了她身上的燥热,江慕水拉开了一点点被子,坐起来,将空调调的低了一点。 可她是律师有空调病,吹久了,又会难受。 尽管已经想了很多事来分散注意力了,却还是会不由地想起,他……殷千城,此刻到底在做什么? 尽管他那么平静地回了房间,但,她就住在他隔壁,他也知道今晚陆霖晟会过来,那么……他会怎么想? 会很心安理得? 还是莫名烦躁? 不。 江慕水猛地闭上眼睛,小手之下,纤长卷翘的睫毛颤抖着刷着自己的掌心,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因为那,那不是她该思考的问题啊…… 难道她真的变了? 变得没有道德底线?变得是非三观崩裂了吗?! 她绝对不是因为陆霖晟有了陈浅因,才觉得偷情也是对他理所当然的报复!但…… 但她对殷千城的感觉,那又是什么?! 翻出手机来,她粗粗地翻过前面人的号码,然后落在了他的号码上,想拨出去,又觉得她,根本没那个资格…… 呵! 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 算了,算了!! 睡吧! 江慕水抓紧手机,放在胸前,酸涩地将头埋进枕头里,蜷缩起来,叫自己快点睡着…… 睡,是真的睡着了!! 梦里纷乱的景色在迅速变化着,深度的睡眠没有带来良好的睡眠质量,反而带来深得醒不来的梦魇。 江慕水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觉得那股水深火热感更重,她面前好像有一团火,越靠过去越能灼烧她,她却极度渴望着那团如火的温暖,完全不由自主地朝那里靠过去,靠过去…… 这样温暖且难以克制的感觉,迄今为止,就只有一个人给过她。 他神情淡漠,眼眸清冽且深邃,朝她伸出手。 江慕水难以自制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心弦都在激烈地微微震颤,他拥她入怀,头颈相贴…… 她想要翻身,却翻不过,想要透口气,却又不舍得离开那股灼烧且沉重的感觉…… 浅浅嘤咛一声,蹙眉翻转,却入进了一个真实的熨帖滚烫的怀抱…… 一丝丝的冰凉,从纽扣上荡开到她的手指,清醒,撕开了现实的一个小角,丝丝缕缕地朝她侵袭过来。 江慕水逐渐醒来,却发现,借着落地窗外的迷离月光,她面前的这具身躯有衬衫西装裹身。 他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她的腰与自己毫无缝隙地相贴,唇与下颚,与她的脸也紧紧相贴,她的小手,难以克制地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殷千城!!! 他、他是……怎么来到她房间的?!! 巨大的震撼在脑海中炸开来,江慕水迷迷瞪瞪凝视着眼前的男人,那股震撼却连带着幸福和感动一起侵袭而来,她仰头,在颤抖着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哽不成声…… “你……”她鼻端一酸,感觉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地淋下来,她大脑皮层一片发麻。 殷千城不知道这样侧躺着,抱着她睡了多久。 此刻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气息都掺杂着惺忪的味道,低哑性感道:“你……留给过我你房间的钥匙……” 在跟常远一起回来之后,去附近的酒吧坐过一段时间,聊了一些事,也给常远看过了他身上的伤,商量过后决定还是不告诉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过半。 陆霖晟应该已经过来了。 不出意外已经和江慕水碰面。 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似乎没有一丁点不同,殷千城上来的时候,却觉得午夜过后在酒吧喝的那两杯烈酒,发挥了作用。 一股无名的火在心底灼烧着,叫他路过她的房间,却把控不住自己的脚步。 想走,却不能。 管他陆霖晟有没有在里面,管他们夫妻到底是以什么姿态生活相处,殷千城只记得,夜里海上她踩在自己脚背上的那个吻,深刻到让他心疼。 不管不顾地,他刷了卡,走了进来。 夜色朦胧之下,那张大床之上,影子覆盖着的,只有那一个娇小柔嫩的身影!! 那一刻,心脏,被重回的洪水填满! 瞬间,变成滚滚的岩浆,在心头灼烧荡漾着,心潮澎湃!! 月光下,凝视她许久许久,他俯身下来,情不自禁地,拥她入怀!! 这个夜,他要她在。 他,要跟她在一起! 惺忪初醒的状态最是醉人,江慕水难以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觉,他蹙眉蹭了蹭她的脸,接着,大掌搂住她的背,将她更紧地带入到怀里面! 手捋着她的发丝,薄唇带着滚烫的气息,寻到她的唇,恍惚了一下却移开,复又移动到额头的位置,紧紧地烙下印章一样的吻。 “睡。”他低哑地命令道。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这样共枕而眠,她亦该习惯,如此状态。 她明明也极度渴望。 明明也觉得,温暖如归! 可就是……就是!有哪里不对!! 江慕水屏息凝神,忍受着他这样紧紧抱着自己的感觉,差一点点就要彻底被迷惑过去,什么都不想,紧紧地抱住他,跟他一起睡去,但…… 仰起薄汗淋漓的头,她睡梦初醒的沙哑嗓音问道:“你怎么会来……” 殷千城呼吸均匀地沉默了一会,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 “跟你分别,却又后悔了……” 他嘶哑的回答,简短,又精悍!!理由却还那么充分有据,叫人心弦震颤之下,感同身受,无可辩驳。 江慕水仰头,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着什么,气息与他交融:“不问我发生什么了吗?” 这一晚殷千城极力逃避遮掩的问题,无非就是这个。 他又沉默了很大一会,终是无法忽略她的气息在距离他只有半寸的地方流连辗转,他呼吸粗重地轻轻抚上她的脸,低哑道:“逼我是吗?” 不吻她的唇,就是怕自己会失控。她却偏偏迎上来。 殷千城都能听到强大的自制力被碾碎的声音,几秒之后,大脑中某跟紧绷的弦绷断,翻身覆上! 第七十九章 管他以后是不是天翻地覆 她难以抗拒,只有攀紧了他的脖子,追随着他混乱的呼吸,才会好受一点……好受那么一点点…… 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哪些事情是正确的。哪些又是邪恶。 人是欲.望操纵的傀儡,唯有遵从,只有遵从,才会好受一些!! 深夜。 陆霖晟无数次地翻转着,终于大脑头痛欲裂地从隔壁的房间醒来,满头的大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整个人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到郴州的时候江慕水迎面而来的那个样子,她依旧美得楚楚动人,眼神清澈如水,却明显落寞且有戒备。 第一次,他注意到江慕水的表情,注意到她是这个样子的!!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这样的呢? 以前不是这样。 江慕水每一次出差都小心翼翼地告诉他时间,问他要什么礼物,问陆远擎要什么礼物,甚至问邹明月!!陆霖晟从来不记得她回来的时间,坐飞机还是坐火车,来的路上会不会安全,这从来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江慕水在他心里甚至都不等同于一个女人!! 可刚刚江慕水的样子,却像一根尖锐的针,深深地刺痛了他!! 她什么时候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什么时候,只懂得跟他犟,跟他做对,用那种绝望悲伤的目光看着他,再也腾不起亮光来! 就因为医院的那个事吗? 因为陈浅因刺激她羞辱她,跟她闹?! 他不都已经道歉过了吗?他不也已经知道,那样对她或许会有些过分,触碰到她的底线了吗?他已经在懂得收敛了,他去医院接她,他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 她看不出来?! 为什么还要那么对他?! 陆霖晟觉得整个后脑痛到快要炸裂,他脸色阴沉地起来,晃了晃脑袋,再也忍受不住这漫长且头痛欲裂的夜色,披了浴袍起身,打开门就到了江慕水的门前!! 他先按了两下门铃。 里面没有动静。 他蹙眉,伸手就拍门!! “江慕水,江慕水!!” 午夜一点多,整个走廊都静得像太平间一样,他这样的声音这么突兀。 突兀得像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湖泊上荡起波澜! 可陆霖晟丝毫不管。 他继续更大声地拍门,脸色都有些狰狞:“我不管你睡没睡,江慕水,你给我醒来!!” “醒来听见吗?我有话跟你说,你起来,我跟你一次性说个清楚!!” 里面动静窸窸窣窣的,听不见具体是什么。 但陆霖晟已经等不及,他掏出了手机来,脸色阴沉且焦灼地打了她的电话!! 房间里。 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已经箭在弦上。 浑身的细胞像是被破开了一样,丝丝缕缕的疼痛,顺着大脑皮层爬上来!! 江慕水却猛然听见了门外陆霖晟拍门的动作!! 天大的事情本都不该打扰这样的时刻,殷千城毫不畏惧,甚至丝毫不在意任何人当观者,他想要她,这是从那么早以前就有的渴望,他无需向任何的人遮掩。 可江慕水不一样。 就像一颗吹得不能再吹的气球,猛地爆炸开来!! 江慕水脸色惨白地睁开眼,感觉那丝丝缕缕的痛都变成了刀,狠狠砍在了她的心上,她怎么能一时晕眩,忘记了陆霖晟就在隔壁?她也更没有想到,陆霖晟会在此刻来敲她的门!! 罪恶感,羞耻感,就这样爬上她的心脏来!!! 殷千城想要继续,却蓦地就发现了她的颤抖,犹豫,她想要迎上来却猛地顿住、继而缩回去了的吻…… 激情明明一触即发。 手机的震动声却还在继续,在枕边,离她咫尺之遥的的地方。 陆霖晟也在门外,继续烦躁且不甘心地敲着她的门。 覆水难收。 殷千城额上大汗淋漓,他感觉到她身体僵硬,却还是克制不住,只要强势,她便是他的女人,接下来的一切便会疯狂到不受控制了。 管他谁在门外。 管他以后是不是天翻地覆。 她的小手冰凉地落到他手臂上,他轻轻抓住,与她十指相扣缠绕,轻轻落在了她枕边。 汗水都交融在一起。 这番场景,还真是尴尬。 殷千城说过,他要她所有的心甘情愿。 这一刻却的确是太迷惑人。 用尽了此生最强大的克制力,让自己抽身出来,那快要爆炸开的渴望挑着他太阳穴中的那根神经,突突跳得那么强烈,殷千城紧紧闭眼,将滚烫淋漓的汗水都压下去,舔舔唇,才平复下了那股邪性的渴望。 一瞬。两人的距离又咫尺天涯。 他俯身,捡起自己的衬衫,来穿。 江慕水虚软地从床.上起身,浑身都要被汗水打湿打透,她手腕颤抖虚软着去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上面陆霖晟的名字,心口刺痛,划开来,沙哑道:“……喂?” 或许是她声音哑的太厉害了,陆霖晟第一声被她惊到,嗓音都不禁放柔软了一些,蹙眉道:“你睡得很熟?” “你有什么事吗?这个时间敲我的门,不是说过有什么事,过了明天,我们再解决?” “你是能等得到明天,可我等不到了!”陆霖晟蹙眉说着,眼神深邃地盯着她的房门,粗噶道,“告诉你我也不想吵醒其他的客人,你现在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江慕水猜不到有什么问题,陆霖晟非要今晚跟她解决不可。 他太奇怪。 今天莫名其妙地赶长途过来,莫名地跟她纠缠,现在半夜三更地又一定要叫她出来。 就因为她出差的时候,觉得生无可恋,态度坚决吗?? “你不可以再这么对我,有什么话,我们都说清楚讲明白,从此以后,你不能再这样莫名其妙的给我离开陆家!!”陆霖晟胸口闷痛,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说出来的滋味,很痛很牵挂!! 这是要真的跟她谈事情吗? 在半夜一点多不到两点,身心都疲倦的时候。 白皙的小脸泛起一丝丝潮.红,那股情潮都没有褪去,江慕水情绪低落,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那好。我等一下收拾好,在酒店大堂等你。” 陆霖晟的心脏一下子沉下去,放心下来!! 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多担心,蹙眉,低哑道:“行那我等你!!” 等什么等? 他只是一时冲动,出来只裹了浴袍,要跟她出去还得赶紧回去换衣服。 陆霖晟闭眼又睁开,定了定神,攥紧了手机看一眼她的房间,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去了。 这边的房间。 江慕水拉上自己的系带,纤小娇嫩的身影坐在床边,盯着手机许久许久。 沉睡的夜晚,就这样被吵醒了。 放下手机,她觉得自己身体僵硬,没有一点点勇气,去看身后的那个男人,只觉得鼻端酸涩,她颤声说:“我……等一下要出去,你呢?” 她看不见殷千城。 殷千城将衬衫勉强系了几个扣子,健硕挺拔的身姿,不是衣服衬起来的,而是他整个的气质,他亦没有看她,只薄唇轻启,沉声道:“你可以去。” 他这句话没有透露情绪。 也没有透露,他到底想要她怎样。 很多的事,不是自己想,就能够掌控的。 那么……他呢? 江慕水脖子僵硬着,头都扭转不过去,她没胆量,没勇气,没资格,也没脸面…… 殷千城却只是解开衣服让自己舒服了一点,也并不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到她的位置躺下,单手撑在脑袋后面,有些疲惫地躺下了。 这一整天,受伤,加工作,再加上她,他的确有些身心疲惫。 江慕水听着空气中他的呼吸,一呼一吸,都那么均匀低沉,她的小手摸索过去,像是在他身下找什么东西。 一只温暖的手,就这样裹住了她。 殷千城闭着眼睛枕在自己一只手上,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揉了揉。 第八十章 你以为我不想换了你! 殷千城闭着眼睛枕在自己一只手上,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揉了揉。 接着,拿过她枕边的一张房卡来,塞进了她掌心。 “去吧。”他说。 他知道她在找房卡?? 江慕水一只小手还被他暖在掌心里,那一瞬间,眼眶很胀很闷,痛得有些遏制不住,眼神迅速模糊成一片,快要掉下泪来。 她没有再犹豫。 起身,进了浴室。 将散落下来的头发简单扎好,换好了衣服,简单地洗了一把脸。 出门,为了防止冷还裹上了一件风衣。 卧室的壁灯也关了一边。 淡淡的黑暗里,殷千城笔挺修长的身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江慕水轻手轻脚的,退出去的时候,心口闷痛一片。 刷卡,将房门拉上,她出去了。 黑暗中。 她的气息走了,只徒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煎熬着。 明明那么好的氛围,今晚她本该与他翻云覆雨,两个人,受着同样的伤,舔着同样的伤口,氛围那样合适,情.欲那样旺盛,本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 殷千城仰头,慢慢的,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来。 *** 本来说好的要在酒店大堂,江慕水换好衣服下去的时候,陆霖晟却来了短信,叫她直接到地下车库来。 江慕水握着手机,低低叹了一口气,扭头要往地下车库走,却在酒店柱子的反光镜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脸色微微潮红,不知道是不是情.欲滋润过的缘故,眼角眉梢都有些长开的痕迹,专属于女性的温柔缱绻的姿态,就这样从她脸上浮生出来,那是爱情和他共同赋予她的。 江慕水眼眶有些湿润,她走上前去,看着反光镜里面自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就像是一面人生的镜子,谁知道一时选错,或者如果当初选择了岔路口,此刻镜子里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此刻看起来好,那么遵循着自己的渴望走下去,结局就一定是好的吗? 她这般面若桃花娇羞红的姿态,又能维持多久? 手机又震动起来,明显是陆霖晟在催了,江慕水甩甩头,不愿自己再想太多,定了定神,反光镜里那双含情如水的美眸清醒明亮了许多,顿了顿脚步,走向地下停车库去。 陆霖晟换了一套衣服,休闲装,看起来冷峻中透着更多的俊朗味道,他一手扶着车门,一边看着江慕水由远及近地走过来。 还是刚刚那副装扮模样,头发扎起来了,更显得明艳好看。 “你要开车出去?”她有些惊愕地问道。 陆霖晟沉声说:“大堂那边尽是些谈生意的,没什么氛围,你不是要看海?我就带你去海边谈!!” 这个……这个男人,有病吧?!! 大半夜一两点的,去海边看海?!! 言罢陆霖晟就已经开门钻进去了,冷峻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神色,像是脸红尴尬,却又看不出颜色。 江慕水毫无办法,在原地踟蹰两下,也拉开车门上去了。 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坐他的车。 还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 江慕水看到副驾驶座很贴心地调整了座椅靠背,很适合女人躺在里面,而右手边准备了纸巾湿巾,还有一个不属于她的粉红色喝水瓶。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眨了两下,努力维持自己平视前面。 陆霖晟随即也察觉到了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不合适,那位置平时是陈浅因做的,一定还有她留下的东西,有口红粉底之类也有可能!! 他的俊脸尴尬了一下,眉眼冷冽道:“我这车很多人坐,留下点东西也正常,你不要乱想!” 江慕水从来不乱想。 陆霖晟虽然出轨但好歹不乱,他不招惹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他只固定而持久地,招惹那一个,也固执而悠远地,一直一直恶心着她。 江慕水忽而就觉得有些累。 车里的空调让她觉得憋闷,她轻轻靠上座椅,降下车窗来吹风…… 这样才舒服一点。 陆霖晟挑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随即将空调关了。 海边。 很快就到。 *** 即便深夜了也还是有人在。 一旁的茶座里,有人买了椰子,插两个管在上面,边在海边走边吹风喝椰子。 陆霖晟停了车,带她来到茶座这边,叫了点东西,就径自走到木栏杆这边。 江慕水随后。 “小姐,椰子需要打开吗?” 江慕水顺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看一眼说:“打开倒出来,放那儿吧。” 前面的陆霖晟不说话。 江慕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走上前,就自己打破沉默:“你要跟我说什么?现在说罢!” 任何的事,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陆霖晟将掌心里的车钥匙紧了紧,蹙紧的眉松开,扭头过来看她。 “你这次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才猛地跑出来出差?” 江慕水迎面吹着海风,道:“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很忙。我说这里有事不是骗你,明天的案子很棘手,你也可以跟到法庭来看。” “我没兴趣看你上法庭!!” 嗯。 呵,这就对了。 江慕水努力拂去胸口的那股闷痛,环抱双肩站在那儿,只是苍凉一笑,什么话都不说。 陆霖晟盯着她的侧颜,幽幽道:“浅因怀孕已经四个月了。” 四个月…… 过三个月的期限,要打掉已经是不容易了,四个月,胎儿都已经基本成型……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江慕水无暇顾及,只因为听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胸腔就整个撕痛成了一片,她也一手攥着自己的钥匙门卡,攥得掌心要被刀片划卡一般得疼,许是因为冷,她浑身正以看不见的频率在剧烈地发着抖。 一笑,她回应了一声:“哦!!” 四个月!她知道了! 陆霖晟紧紧蹙眉,盯着她的脸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你没有,那我就说了!!” 他来不就是想要跟她说这件事吗?! 江慕水眨巴两下眼睛,缓和一下滚烫眼眶里的痛,浅笑着“嗯”了一声。 说吧。 “浅因一直跟我说要我给孩子一个名分,所以,在她怀孕这段期间,我会安排地方给她住,好一点的地方,等她生完了孩子,跟孩子也会住那里!!” 陆霖晟脸色冷峻严肃,很明显是很认真地在策划这个事情,他早就想清楚了。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那是我的孩子,你别妄想着能伤害他(她),伤害浅因……不高兴是一回事,别再玩什么自杀的把戏,你又没有真想死?反而吓唬到了浅因!!她的胎几次都不稳,都是因为你,你仔细想想,这么久以来你以陆太太的名分吓唬她刺激过她多少次!我真跟你计较过吗!!” 没。 他特别大度。 真的从来没有跟她计较过。 江慕水已经不知道迎面吹过来的是凛冽的寒风还是刀子了,刺在面上,心里,刺进她的每一个细胞,痛不可遏,她却一直温婉又可笑地笑着,笑容明艳,眼睛里一直有闪耀的光芒,在月光之下一直亮光闪闪的!! 她扭头看向陆霖晟,脸色苍白如纸,一笑,哑声说:“那真的谢谢你啊!!” 听她嗓音沙哑得像个破锣一样,陆霖晟不知怎的胸口也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死死拧眉,接着说道:“等浅因的孩子生出来,我会过继到我名下来,我不会叫他(她)当一个私生子,到时候,我希望你们也能和平共处。” “你们最好不要再像你跟我妈一样,一天到晚的起冲突了。” 江慕水突然就有点奇怪。 她像是发烧了,头闷痛胀痛的,她低下头来,拧眉思考了一下,压着喉咙里的撕痛和涌上来的腥甜,道:“你为什么没想过要把陆太太的位置给她呢?霖晟,你叫我出来谈了这么久,每一句话都不离开你对不起她陈浅因这个主题,怎么不跟她结婚呢?你的孩子不可以是私生子,他的母亲,又怎么可以是个不要脸的情妇呢?” 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陆霖晟紧紧蹙眉,感觉胸口猛地受了一下重创,不知是不是听见“陆太太”“结婚”这类的字眼,他心里的大山猛地被人挪动了!!他骤然万般恐慌!! 深邃眼眸里的冷光颤了颤,他冷笑道:“你觉得有可能吗?你当我不想换了你!!可是如果我换了你,我连家里产业的继承权都没有了,我爸有可能把家产全部捐赠出去都不留给我和我妈!江慕水,这么多年你还不懂吗?!!” “我,不跟你离婚,完全只是因为我爸而已!!” 因为你那该死的父母,死于非命了。 因为陆远擎的同情,他不得不娶。 浅因当情妇,当小三,生下来的孩子都无处安置,这些难道不是江慕水的错吗?!! 江慕水眼眶泛红地虚软了一下。 这么一刻,看陆霖晟说得这么激愤,这么铿锵有力地怒斥她,她也都要以为,这些都是她对错了。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他咆哮出的那一句“你以为我不想换了你!!” 第八十一章 宿醉又清醒 她晕乎了一下,神情恍惚而悲怆,仰起苍白如纸的脸,低哑道:“你一点都不爱我是不是?” 陆霖晟猛地噎住了!! 此刻他冷蹙着眉,攥紧了拳头,明明应该说出他该说的话的,但此刻看着江慕水仿佛下一瞬就会崩溃的神情,他的眼神又冷冷移开。 “跟爱不爱你没关系!反正我又跟你离不了,江慕水,你最好快点接受浅因和孩子这个事实!!” 江慕水神情呆滞地站在那里,被冷风吹了许久,头发都彻底吹乱,她却理都不理,最终,她清楚这个事实了。 她抬起头,缓慢顺了一下头发,哑声说:“其实收养孩子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夫妻之间,你如果不想跟我生,想去领养一个你跟外面女人生的孩子,都未尝不可。但是,就只是孩子而已吗??” “霖晟,你摸着你的心问问,你就只是想让我接受孩子而已?” “陈浅因呢?你要把她放在哪里?” “你不可能会放开她,所以以后,只能是她的孩子生下来,我还要跑过去放鞭炮庆祝,迎接她们变相地进入陆家,我除了结婚证上那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真实的你,虚幻的你,伪装的你,演戏的你……哪一个都不属于我,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 江慕水被痛楚压得腰都要直不起来。 她眼眶这下是真的红了,强忍了那么久,眼泪还是涌出来,充盈了整个眼眶。 “你不是来告诉我出于人道主义,你不舍得打掉你的孩子,你只是来告诉我,以后我必然要接受你家外有家。” 江慕水一笑,嗓音嘶哑道:“法律里都没有条文明令禁止婚外情,都没有对这些人有任何的惩罚,我怎么又能做得到呢?在没有一个人,尤其是你,向着我的时候?” “哦,我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 她想起来了,看向他:“我还得帮着你们,隐瞒爸,让他不要发现你的孩子和你的奸.情呢!!你教教我到时候该怎么说,爸,我没有生育能力,让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霖晟,是不是这样??” 陆霖晟不知怎么了,听这一句话,他胸口的闷痛扩散得越来越大,他的手在颤抖,有些遏制不住了!! 那谁来告诉他,除了这样他又能怎么做? 是他对不起陈浅因,是他的缘故埋葬了他们的爱情,他又怎么能谋杀他们的孩子! 这已经是他想过的最好的办法了。 最好的办法了!! 只不过是要委屈江慕水而已。 永远永远地,委屈她而已。 江慕水凝视着攥紧拳头沉默着不回答的他,心神恍惚,她脸色惨白地回想了一下,低哑道:“让我想想……你应该怎么回答,你应该会说,江慕水,都是你活该,谁让你两年前的时候被人强.暴?你这样肮脏的身体,这辈子谁会愿意,跟你生孩子?!” 她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像瘟疫?强.暴犯的精子,难道那么精力旺盛,能存活两年还要久吗?!!” 她从不跟任何人提起这种事。 从不提。 因为那是她最痛的伤口,每一次壮起胆子提的时候,就像现在,声线都会发抖,浑身都颤抖得如同筛糠一样!! 江慕水伸手,抹了一把脸,抬头时,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全然抹去,唯有眼眶依旧红得像是血刺的晚霞,能烧红整个天色似的。 “我该走了。我很困。我明天还要上法庭。” 说完这几句,她毅然决然,扭头就走。 陆霖晟一愣。 他猛地转头,喝止住了她:“你给我站住!!!” 江慕水站在了原地。 陆霖晟心口的火气和剧痛无处发泄,他攥紧拳头,冷蹙着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给我承诺!告诉我,你的回答到底是什么!!” 江慕水身体在那里僵硬了许久。 她转头问:“我答不答应有区别吗?你叫我来,哪里是跟我商量,你只是,通知我而已。我同不同意,你都会这么做的。” 一语中的。 陆霖晟被她戳穿了心思,眼神一个恍惚,顿时有些没有底气!! 江慕水唇上的红都慢慢褪去,变得蜡黄惨白,她上下唇一张一翕,幽幽说道:“而我的态度,只决定了你做这件事,做的是艰难还是容易,但无论我怎样,你对我的感觉还是会只有两个,一个恨我,一个,更恨我而已。” 一笑,她转过头去。 “谁知道我会怎么做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 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价值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还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你且看着吧!!” 沙哑地说完这一句,江慕水兀自走到路边,打了车,回酒店去了。 *** 她一路飙回了酒店。 到了前台,一句话都没有说,掏出自己的卡来,要了一瓶最烈的酒,要了一盒最贵的解酒药。 前台小姐很疑惑地看着她,还是将这两样东西给了她。 江慕水心里却很清楚。 她此刻需要大醉一场,否则无法入眠。 但明天她还有事,有很重要很重要的官司,帮一个渣男,利用情妇状告自己的老婆坐牢,呵呵,她的工作可不能耽误呢!! 江慕水拎着酒,拿着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里面,漆黑一片!! 原本她走之前,殷千城还在呢,他沉沉地躺在她床.上睡着。 可也不知道是她走后多久,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这里弄干净,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房间的空旷与静谧,彻底刺激到了江慕水。 她闭上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很眩晕,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迎接陆霖晟过来,为什么明明一脚已经踏进光明,这个男人又追过来,重新把她拖入黑暗。 她跟殷千城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美好,美好到她都觉得自己也得到净化了。 可原来她没有。 她浑身的漆黑已经没过了头顶,快要将她淹死,溺毙…… 殷千城不要她,离开她,也是对的。 他做的最最正确的选择。 江慕水鞋都没有脱,走上床来,将房间里的音响打开,放了一些最最劲爆的音乐。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拎着一瓶最烈的酒,拿着酒瓶往自己嘴里灌,酒液,顺着颈子滑进了衣服里,就像他的手,带着一层淡淡的薄茧在抚摸自己一样,温暖如归。 这一闹就闹到了夜里三四点。 期间好像有人敲门。 江慕水也完全听不见。电话。她也不接。 就这么醉过去吧……醉吧……醉死了,明天,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但是。 最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之前,江慕水还是拖着已经喝到垮了的身体,吞了几片解酒药,然后,拿一块冰冷的毛巾打湿放在眼睛上,倒进床里,就这样沉沉睡去。 *** 次日。 岑启凡完全不知道昨晚是哪个住户在那边放音乐,隔音效果这样好的酒店,都能依稀传来声音。 他翻了几下资料,过去敲江慕水的门。 过了一会,手机传来声响,上面是她发过来的简单利落的两个字:“马上。” 岑启凡索性回房间等她。 二十分钟后,江慕水收拾妥当,到他房间门口,敲了敲,嫣然一笑! 岑启凡一边跟律所那边打电话,一边跟她出门。 “我看你心情不错,昨天晚上,跟他吃饭吃的很好?伤好像也重新包扎过了,你们去医院了?”岑启凡笑容微微尴尬,指了指她的伤口道。 江慕水的回应却很淡:“嗯。” “看起来你昨晚睡得还好,我是有点不好,”岑启凡走进电梯,抚着脖子,说,“你听见了吗?昨晚上不知哪个住户放音乐,后半夜放的,奶奶的,我都想打电话投诉了。” 今天工作那么忙,不应该的!! 江慕水却低头翻着文件,笑容温婉动人,说:“我没听见。” 走下楼时,居然碰到了陆霖晟。 他就站在电梯门门口,看样子像是刚从底下上来。 乍一看到江慕水,他猛地一怔,冷肃的眉随即紧紧蹙起来,手里的手机也攥紧了。 震惊的是岑启凡。 “陆、陆总?!!” “您……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郴州的?这……太意外了!”岑启凡震惊得不是一点半点,想起殷千城也在这儿,他尴尬一笑,有些紧张,回头看着江慕水说,“是真的很巧吧?还是……慕水,你知道他在这儿?!” 江慕水眼睛看向别处,不说话。 陆霖晟不打算理会岑启凡,就这样堵在电梯门口不让他们出去,冷眼看着江慕水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昨天晚上,敲你的门你也不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她都没有问,陆霖晟到底想干什么呢。 江慕水精神奕奕了一早上的眼睛此刻透出几分疲惫,低下去的头抬起,一笑,对他说:“我跟陈小姐通了一宿电话,跟她说昨晚你到这里了,还要跟我一个房间睡,被我以工作为由挡回去了!我还问了她,怎么怀孕了就不陪你做了,把你憋成这样,倒是叨扰到我了呢!” 她这话,毫无顾忌,让陆霖晟脸色剧变!! 当着外人的面她都敢说这些,简直……简直是…… 第八十二章 否则我真恶毒给你看! 向来大男子主义的陆霖晟脸色瞬间变得巨难看。 而旁边的岑启凡,明显脸色变了,看向陆霖晟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而冷漠。 他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看起来这两个人的矛盾激烈又深刻,闹也别在这里吧!! 他伸手,拍了拍江慕水的肩膀,道:“我们走吧,早上开庭的文件要整理好,还有很多细节到对,我们没时间了。” 江慕水很感激此刻岑启凡的解围,她朝他一笑,点点头:“嗯。” 陆霖晟却怒火横生,伸臂堵住了江慕水的去路,发狠道:“你再跟我说一次?你真的跟浅因打这种电话了?!江慕水,你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一直低着头的江慕水猛地抬头,眼神变得冷厉冰寒,说:“我再恶心也恶心不到你这种程度!!!” 她声音很大,头一次的,震住了陆霖晟!! “你最好给我滚开,否则陆霖晟,我今天就不是给陈浅因打电话,而是给你爸!!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恶毒吗?再不让开我就真的恶毒给你看,你给我试试!!” 江慕水的嗓音,因为太过歇斯底里,嗓音都破碎变调了!! 她冷肃的眼神,像是能够杀人一般,浸着血,含着冰冷的刀,寒光迸了出来!! 陆霖晟这下真的被吓到了。 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江慕水。 身后,有人想进电梯,但被这场景震撼到不敢进,窸窸窣窣地议论着,没有一个人敢大胆地上前让他们让开。 陆霖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却依旧屏息抿唇,怎么都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江慕水!! 岑启凡也脸色也缓缓变了。 再傻他也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有些虚软发抖的手臂牢牢搂住江慕水,沉声说:“我们还有工作。今天任务繁重。慕水,我们走。” 江慕水还在簌簌发抖的身体抖得停不下来,一直到听完这句话许久,她才慢慢平复下了一起一伏的胸口,发抖的小手重新抱住文件,稳住气息,低哑道:“嗯。是。” 岑启凡再次收紧了一下她的肩,冷眸抬起,扫一眼陆霖晟,沉声说:“陆先生,麻烦你让一让。” 陆霖晟神情震惊又呆滞,拳头狠狠攥紧,却抵不过江慕水刚刚毒辣又冷冽的眼神,看得他简直心惊!! 畏惧感在他胸腔里荡漾开来,他竟真的让开一步,神情颓然地让开了路!! 岑启凡轻揽着她跟她一起出去了。 一路走到大门外。 门口等车的时候,岑启凡蹙眉,很担心地看向江慕水,江慕水脸色微微苍白,却神情平静,缓和下情绪后礼貌歉意地跟他解释了两句。 “他是昨天夜里过来的……说要参加我们同学的一个婚礼,你也知道,我们向来不合惯了就吵了一架,倒是不巧叫师兄你看笑话了!” 她一笑,轻声说着,努力将刚刚激动失控的情绪压下去。 这般解释明显说不怎么通,哪对夫妻不和吵架是这般模样,最根本的矛盾摆在那儿呢! 岑启凡看着她握着矿泉水瓶的力道都在加重,沁满水珠的瓶子被捏得变了形。 他脸色复杂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哑声道:“我也是震惊他怎么现在过来了,还在这种时候……没关系,你放心等会法庭上我罩着你,咱们不会有问题!” 江慕水心思重,他知道她会担心自己情绪影响工作。 她却像是已经迅速地缓和下来了,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闪耀起镇定冷冽的光芒,轻柔一笑说:“没事师兄不用你,我会做到最好的!!” 而这边—— 大堂另外一边的电梯门打开,殷千城慢慢走出来,目睹了眼前这一切。 他清楚看到了江慕水那情绪失控的模样,眼底猩红的血丝,恨意赤.裸而刺骨,她纤弱的身躯承载的重量难以想象,他不愿去猜想,昨晚她跟陆霖晟出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冷冽的光芒闪耀过沉痛的深眸,敛下神色,他径自走开。 往另一边去。 可是身边随行的人叫了一声“殷先生”,却猛地吸引了那边神情复杂呆滞的陆霖晟的注意,他愣了一下后蹙眉,往那边看去,带着警觉味道,却竟然真的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男人!! 殷千城!! 那个男人脸色有一点病态,神情却依旧冷漠,满身贵气,陆霖晟脑海里突然就闪过昨晚江慕水情绪和表现的异常,那般不对劲!他脸色都瞬间狰狞了,嫉恨心像爆发的火山一样轰然流泻出来!! 她那种模样,突然就变得极度尖酸犀利,想必,不!一定!!一定是跟这个男人有关吧!! 他早该想到了!! 江慕水何时出差那么久都不想回家?她每次都恨不得奔回陆家跟他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她暧昧的对象,殷千城在这里!! 陆霖晟怒火瞬间翻涌起来,猛然冲过去,在楼梯转下来的当口不管不顾地阻拦住了楼下来的殷千城!! “殷先生也在这里?是巧合吗?咱们铭城的这几个人,倒是如此凑巧的凑一块了!!” 殷千城醒来后的心情就没有很好。 一手优雅自若地动着没系好的领带,一边听秘书汇报,闻言,他淡淡抬眸,扫了面前的陆霖晟一眼。 那一眼简直难以形容。 阴寒,冷厉,凉薄入骨。 只那么淡淡的一眼,就仿佛阴风刮过,陆霖晟瞬间从这个男人微微紧抿的绛红色薄唇间,读出了他欲杀人般的冷冽心情!! “你说什么呢?” 他回答。 幽幽的。 殷千城冷笑一声,目光收回,接着就理都没理会地跟他擦肩而过。 “我跟你没有什么凑巧,本来,就不该遇见的!!” 那低沉优雅的话里,充满了蔑视与讽刺,哪怕一个脏字都没有,却让陆霖晟在愣了一下之后火冒三丈!!而身后,殷千城已经面色冷沉地走出去,面如地狱罗刹般地在主持工作了!! 而陆霖晟除了在酒店等着江慕水开庭完,再没什么其他办法! 没法儿质疑! 更没办法搞清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只知道自己胸膛里几团火都在烧,嫉妒到快要发疯!!江慕水来郴州是因为殷千城吗?偷情还是报复?是因为在医院受了委屈所以找另一个男人填补?!还是她真爱上殷千城了?! 以前她什么都能忍,贤良淑德,他要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怎么就突然忍不下浅因和她的孩子了,难道就因为殷千城?!! 是这样吧?! 陆霖晟焦躁掩饰不住暴怒,掏出手机来狂打江慕水的电话!到底为什么,他现在就要知道!! 江慕水车里依旧没有空调。 热得汗流浃背跟岑启凡讨论案情,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掏出手机来,盯着那个号码,想到昨晚的事,一股尖锐窒息般的剧痛袭来,她指腹发颤地滑动关机键!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 法庭上,委托人只觉得,今天的江律师异常犀利。 她不知道是在扮演个什么角色。 一个他需要的狠绝犀利的刽子手。 一字字,一句句,恶毒且毫不留情的话甩向被告方!!但所幸,对面那个曾经劈头盖脸伤害过她的女人,被江慕水点破过心思,指点过迷津,请的律师一股脑地将说辞推到了自己的无辜上!! 那位秦太太满眼含泪,目光复杂眼眶猩红地盯着江慕水。 心头却满是感激!! 被告律师一直在扯被告的孩子,扯她多么多么不容易; 说她伤人是无心之失; 对,这就对了。 就是要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江慕水在前面演了一通戏,这才满身戾气地走回去坐下。 最后,那位秦太太拿出了一份妊娠报告,以怀孕了不能坐牢,及开车撞到邱女士是无心之失,被法院判决她道歉和赔偿,但,没有拘禁和牢狱之灾!! 原告席上,那位被撞成残废的小邱神情扭曲地嘶喊着!!将所有的东西都狠毒地扔向秦太太!撑起身体来一头栽倒在地上,爬也要爬起来撕烂那个心狠手辣的贱女人!! 岑启凡一手紧紧地拥住江慕水,感受到了她肩膀的剧烈颤抖。 江慕水死死盯着那一幕。 那个姓邱的女孩就是委托人的情妇,这个家庭的小三! 小三的下场会都是这样吗? 都这么惨? 一定能这么惨吗? 该有报应的都会有报应!!只是迟迟没来而已!对不对?! 江慕水眼眶猩红似血,抿紧唇一个字都不说,眼眸里却有着腾腾的杀气和噬骨的恨!!如果不是岑启凡一把揽住她,她整个人紧绷控制起来的情绪就要崩溃了!! 他们收拾收拾东西,整理衣服,压抑着情绪缓步走出法庭。 法庭外暴烈的太阳下,江慕水忍着满心的释然与凄楚,认命地低头跟委托人蹙眉说自己尽力了,没有想到对方会使出这种阴招,也没想到秦太太怀孕。 委托人气得火冒三丈,但看着江慕水那弯下的脖子里,汗水沁出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就怎么也说不出骂人的话来!! 第八十三章 陆霖晟,我想求你个事情 他气得暴吼,在原地兜兜转转:“那贱货我早就不碰她了,她是拿我冰冻着的精子怀孕的!那是我花高价为以后生个儿子的!这事儿只有这娘们知道!!我早晚要弄死她!!!” 江慕水始终低着头,颈子都低得发酸,汗水淋漓!! 她认命听着,等抬起头来的时候,那暴烈的阳光下,对面那位红着眼睛的秦太太,正颤抖着轻抚自己的腹部,遥远地朝她致意!! 江慕水劈头盖脸地挨完骂,被同样狗血淋头的岑启凡蹙眉揽住,脸色凝重地往下走去了。 庭审结束。 轰隆隆往下走的人群里,很多人恶心嫌恶地盯着她看!!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嘀咕着“恶有恶报!”“大快人心!”之类的劲爆语言! 江慕水捏着发皱的劳务单,心情却是很畅快,跟岑启凡一起钻进了车里。 岑启凡赶紧开空调,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冰饮,璀璨一笑哑声说:“妈的输得漂亮!!” 是啊! 输得漂亮!! 江慕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璀璨的笑容终于从畅快变成了苦涩,抚了抚额,低哑问道:“岑师兄几点了?到五点了吗?” 岑启凡知道她赶时间,看了一眼蹙眉道:“还行还差十五分钟,赶得及吗?咱们赶紧赶回酒店去!!” 说完他就腾开手赶紧开车了。 江慕水轻笑一下,说:“算是急吧,我闺蜜明天中午的婚礼,虽然跟我一起去的人我不大满意,但我心里还是急的!” 差不多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沐乔乔了。 江慕水盼着见到她,连带着跟陆霖晟一起去这件事都可以忽略了!! 岑启凡把车往回开:“大学闺蜜?那感情肯定好得很。” “是啊,不在一个宿舍住都特别好。” 江慕水放下了矿泉水瓶,简单的发型,姣好的脸蛋迎着窗外暴晒的夏末阳光看外面,睫毛一眨一眨,她小巧的身形陷入宽大座椅中间,两手撑着,满眸期待的样子,是最近以来岑启凡看到过的她最漂亮的样子了!! 简单。开心。毫无理由。 他一笑,踩下了油门:“那我赶快!” *** 酒店这边,陆霖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江慕水在车上睡了一觉,并不开机,一直等到下了车,拿完东西将那辆车退租,她才疲累地掏出手机来,开机。 疯狂的未接来电提醒……瞬间涌入了她的手机,快要炸开。 江慕水拎着东西进来,一边喝水一边等待那“叮咚”声结束,等结束了,她冷淡地低头查看一眼,不多,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是“陆霖晟”。 他大概把这辈子给她打的电话都打光了! 两年以来他除了自己私下找她的次数都没有这么多!! 江慕水回了房间,洗漱,换衣服,收拾行李。 收拾到小冰箱的时候,手一顿,发现那辆枚精致的袖扣还停留在那里。 他没有动。 是自己白白辜负了他。 江慕水眼眶一热,将那小小的两颗袖扣拿起来,她走回行李箱前,包装好了放在最里层的位置,最贴心,还带着一把小锁,紧紧锁住。 别的什么都可以忘。 这个不可以。 他现在还在这家酒店住着吗?听说时间上是比她要久的,现在还能不能见到他?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初秋到底是来了,暮色刚刚降临就微凉起来,江慕水在原地抱肩守着行李箱,过了好大一会,才起身走出去,来到了临着的那间房门前。 房门关闭。 明明这一整排的房间形状都一样,统一的红檀木门,却就好像只有他这一扇特殊,有着沉稳、魅惑、安静的味道……江慕水伸出手去,想敲一下,纤嫩的指尖却在触到门的前一刻,眼眶湿润着刺痛起来,她慢慢,慢慢地硬将手缩回去。 接着,踮脚,整个纤细娇小的轮廓轻轻贴上那扇门。 对不起。 谢谢你。 江慕水退后一步,在背后装饰的菱格纹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精明干练,狡诈而巧舌如簧的小女律师一个,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无辜,一点儿都不值得人同情,一点儿……都不厉害,不强大。 你凭什么,得到任何人的宠爱,包庇,疼宠? 江慕水看了一会,伸手擦掉已经淌到脸上的泪水,回头又看了那扇门一眼。 千城。 她在心里轻声叫他。 再见。 *** 陆霖晟开着车,在酒店门口脸色阴郁地等待着。 手里抓着电话。 刚刚他在恼恨,江慕水看到那三十几个未接来电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只回了一条最简短的短信,“我下来,三分钟”,她连个电话都愿意跟他打吗?!! 他等得都要炸了,嫉妒怒火都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想见到她的渴望!! 把那些问题质问她个清楚!! 呵,也是奇怪!! 这么多年来,包括在学校的时候都没有这样,他这样强烈地想见到江慕水!! 陆霖晟紧紧攥着手机,心脏像被猫掐乱的线团一样,紧紧纠缠在一起!! 连刚刚陈浅因跟他电话哭诉相思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江慕水果然很快下来了。 衣服没换,小小的行李箱拖在后面,依旧是他熟悉的那种道姑形象!! 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输了官司被委托人骂惨了,她眼眶微红,倒是没有那么犀利精明的惹人厌味道,而是有些清丽脱俗,有种职场小女人的特殊魅惑力了!! 她却连也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过去,将行李箱放在了后排座位上。 陆霖晟下意识地赶紧给她开了中控锁! 等她坐到这边来,他冷笑一下,冷声说道:“听说你今天输了?不是很厉害吗?黑的能说成白的?!你坚持的事总有一天可以证明是错的!!我对你有耐心,不代表我就把你当回事了!!” 她那点倔强的血性,打算硬扛着坚持到几时?! 明明就是她做错事在先,她搞垮这段婚姻和他的爱情在先!!如今受委屈,有什么可痛苦哀嚎,她不承受,难道要叫别人来承受吗?! 一想到当年她的遭遇,一想到她跟殷千城勾三搭四,他就恼火无比!! 江慕水“砰!!”得一声关上门,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再一次跟陆霖晟同在一个空间内,以前,她总是会呼吸变紧,心跳加速,紧张得手指都不知道蜷缩几十度角,脊背挺得笔直……现在她却莫名觉得很恶心。 是的。 特别的…… 压抑! 且恶心!! 定了定神,她轻轻靠回座椅中,将安全带拉好系紧,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清亮却黯淡的眸光看一眼前面,干涩道:“出发吧!” …… 夜里行车。 半夜的时候沐乔乔从紧张万分的时间里抽出一点点,给她发短信。 “酒店准备好了,皇庭盛世801,慕水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想见你,我好兴奋。” 江慕水迷迷糊糊醒来,辗转过一个角度,看着手机上荧荧亮起的光芒有点温暖感动的感觉,不禁苦涩一笑,敲字回她: “要漂漂亮亮的,到了我们一起拍照,我也想你了。” 迷迷糊糊中,就想起大学时候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的那些天真的话了—— “乔乔你这么喜欢肌肉男,将来,找个健身教练!或者肌肉男来当你老公!婚礼上你们三百六十度转体,来个后空翻接吻!!哈哈!!” “慕水你敢说我?你没幻想过跟陆霖晟结婚吗?你俩肯定能成!到时候我给你当伴娘!!” “别别,别太嚣张,老天会听到的,愿望一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管它灵不灵,我将来一定是你的伴娘!!” “哈哈,好,你要当我的,我也一定一定,当你的伴娘!!” “……” 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结婚的。 有些人老家有这种风俗,伴娘一定是要未婚的女孩儿来当,可沐乔乔不知怎么说服的男方,说一定要留一个伴娘的席位,给江慕水。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江慕水将手机轻轻扣在胸口,闭上眼睛仰起头,过了一会,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好像那些青葱岁月还历历在目,谁都没有遭遇伤害,愿望还那么纯真而可以触碰! 她好怀念啊…… 夜车开得人极累,陆霖晟舒缓了一下疲惫的筋骨,瞥了江慕水一眼,她闭着眼睛眼的模样猛然触动了他的心房!! “你做什么?别人结婚你激动个什么劲?”他嫌恶地说道。 江慕水慢慢地,睁开了微红的眼睛。 他永远不知道当年那个婚礼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一旦梦想成为执念,种在一个小女孩心里面,那个实现的画面就永生难忘。 而她的却是真的永生难忘!难忘的,却不是那天的幸福与激动!! 抚了抚额头,她突然开口,嘶哑的嗓音说道:“陆霖晟,我想求你个事情。” 呵! 他想让她做点什么事,难过得就像是杀了她一样,她却动不动地开始给他提要求了!!从上一次,她求他不要让浅因生孩子开始,陆霖晟就知道她又要开始无理取闹!! “你说!!”尽管如此他还是冷声吐出这两个字。 江慕水继续嘶哑说道:“乔乔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年,我们俩关系就特别好……我这次,很在意她的婚礼,因为害怕我这个不好的先例,将来会给她带来阴影和噩运,陆霖晟,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她婚礼的时候,能不能假装一下?假装,你很爱我的样子!!” 委曲求全,说出这种话来,她都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特别的,不要脸! 在一个前一天晚上还说要把小三和私生子搬进家里来的男人面前! 第八十四章 她要怎么睡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奢求他答应的,但为了乔乔的婚礼,这话,竟也就这么说出口了!!谁叫她失算呢?失算到没想到陆霖晟竟会跟着她一起来!! 果然。 陆霖晟的脸色瞬间变得诡异又阴寒,他冷笑一声,低哑道:“我很爱你?啊?” 江慕水继续安静地那么坐着,惨白的小脸上,倒映过马路上一盏盏的路灯光晕。 她死死掐紧着手机不说话。 陆霖晟攥紧了方向盘,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不想撕破脸到那种程度,只好冷沉下脸来,道:“这种事我可以勉强答应你,不过昨晚的事我们还没说清楚!江慕水,我跟浅因安排养胎的事情你最好闭嘴,不许去我爸面前说,不能让他知道一丁点儿!!你知道一旦等孙子出来,他也就不得不接受了!!” 血浓于水,陆远擎再恼怒,还能伸手掐死他自己的亲孙子不成?!! 她是为了自己的至交闺蜜受这种屈辱,他到现在却都没忘了陈浅因和她的孩子!! 那掐紧手机的指甲,变紫,变深,边缘充血想要崩裂开来。 江慕水觉得眼眶涨闷,许久,她唇角荡开涟漪,像阳光撕破云层的那一道柔光,她一笑,看他一眼,低哑道:“这有点儿不公平吧?我不过要你假装两个小时而已,你却要拿一个孩子这么重要的事要我痛苦一辈子……陆霖晟,你比我这个律师都更懂敲诈!” 不是敲诈。 是羞辱。 从骨渣到骨血的,赤.裸裸的羞辱。 她的尊严不在他的脚底下,而在挖地三尺的赤练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轻轻柔柔的句子,就好像狠狠鞭笞在她身上的那些伤痕都不痛一样!! 陆霖晟脸色阴沉得厉害,也知道自己过分,但却仍冷笑一声回击她,说:“装两个小时就很容易?毕竟我没爱过,我装这些比你江慕水痛苦一辈子都累!!” 她所谓一辈子的痛苦,算什么? 江慕水愣住了。 她小脸茫然,呆愣愣地褪去所有血色在那里定定看了他好几秒。 陆霖晟却先扛不住这沉默了,狠狠攥紧了方向盘,冷声道:“你答不答应?!” 那时候江慕水半夜接到他要来郴州的电话,还一时恍惚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出差时间太长了,很担心,或者哪怕是出于怕她出轨的龌龊担心也好,是为了自己!! 却不曾想连这个小小的念头,都是天真。 江慕水凝视着路前方越来越黑,越来越浓的天色,只觉得这辈子就像一个黑洞,她好像再也走不出来了。 “行吧!!” 她灿烂一笑,竟然答应了!! 犯贱妥协。原来竟然是这么容易的事!! “行吧我同意!!” 当年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乔乔,害她丢了男友,离乡背井地去临市找工作,藏在江慕水心里也是一个心结,而既然她的人生已经这般烂透了,又何必因为自己再跑去给别人添堵?? 至少,乔乔明天婚礼上很光鲜,看到她过得好一点也会对今后生活有自信的!不是吗?! 那就这样吧!! 真正震惊的却是陆霖晟。 他死都没想到江慕水能竟然这样都能忍,他以为以她的性子,冷嘲热讽地骂他一顿是轻的,摔门而去都有可能,他都做好了跟她暴力相对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这个什么叫沐乔乔的闺蜜,这么能豁得出去!! 江慕水纤嫩的手指轻轻扣住真皮座椅,撑起身体,朝他柔柔一笑,低哑说:“那就麻烦陆先生了,明天,请一定要把戏做真做好,毕竟我们牺牲都那么大,你应该也不想搞砸,真的,辛苦你了!!” 越往后说,嗓音就越嘶哑破裂,喉咙口酸涩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陆霖晟只紧紧盯着她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的窒息,胸口痛得喘不上气来,夜色像是张狂的野兽,扑过来能吃了他一样!! 江慕水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 “好像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开累了吧?我们来换一下,剩下的我来开,你休息一会吧!”她主动说道,深呼吸了一下,刚刚迷糊着的那一觉给她补充了很大的能量,反正现在睡不着她要找点事情做。 才能撑住此刻有些崩溃的精神。 陆霖晟也的确是疲累,但却丝毫不敢让她来开,他清楚记得上一次她摆弄他方向盘,搞得两个人差点儿一起撞车死了的事!! “你确定你行?江慕水,你最好别像上次那样载着我一路开车去死!”他对上一次发疯的江慕水仍旧心有余悸。 江慕水却已经下车到另一端驾驶座来,调整了座椅,系好了安全带。 一直忍辱负重,这就当是最最忍辱负重的一次吧! 她手握住方向盘,脚踩住刹车的时候,凝视着前面黑洞洞的夜色,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还真有一种开车去死的感觉了呢!! 一笑,抑制不住,她嘶哑说:“还是算了,我想了一下我还是怕死,比起现在来还是死亡更可怕一些,你不用担心!” 而逼死一个女人,对他陆霖晟来说是件骄傲的事吗? 陆霖晟一天下来也累了,他坐上副驾驶,蹙眉,却还是神情有些疲惫地跟她指着,这车里表盘的每个代表数据,还伸手帮她拨好了环保模式,终究还是怕她开太快。 江慕水小脸茫茫的,认真听他说话的时候样子很漂亮,也很吸引人!! 陆霖晟做完这一切就赶紧撤回来,因为突然竟发现自己心神荡漾,竟被她这幅凄美的样子给一瞬间迷住了!! 江慕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他不清楚她的底线和韧劲到底在哪儿。 跟她在一起,他想要一探究竟,却又害怕坚持不到他能看到她底线的那天!! 做完这一切,陆霖晟像是心系着什么似的,极不安稳地睡着了!! *** 皇庭盛世801。 陆霖晟一直到走进来,才蓦地清醒,发现沐乔乔就只定了一间房给江慕水,今晚他们俩是要在一间房子里睡的!! 那她想怎么睡? 江慕水却从走进来就开始干净利落地收拾东西,从容且有效率,放下行李箱,准备着送给沐乔乔的礼物和自己从前台拿到的礼服,看时间,定闹钟,明天四点多钟到乔乔房间去陪伴她!! 陆霖晟不知怎么的有点紧张,蹙紧眉转了一圈,道:“真就一间房?!” 江慕水一僵,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小脸惨白,想了想,轻声说:“你先去洗漱,睡吧,我一会儿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难道能不在一张床.上,不睡一起? 刚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陆霖晟也没脸像前一天在酒店那样强迫她跟自己睡在一起,冷了冷脸,扯了领带外套,先去洗漱了!! 洗漱完出来,披上浴袍,却发现江慕水已经撤出一床被子,在旁边的地面上铺好了!! 陆霖晟脸色一黑。 她是打算这么过?她自己一个人女人,主动睡在地上?? 江慕水却没有理会他,铺好这些之后,将那一小捋头发顺到耳后,拿过浴袍和自己的要睡衣,进去卫生间了。 二十分钟后,她出来。 陆霖晟明明已经困倦到不行,听见声音却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江慕水却以为他已经睡了。 她站在那里,纤细娇小的身子被浴袍裹着,女士浴袍穿在她身上,依旧很小巧。 她散开着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手轻揉搓着,在涂抹乳液。 那镜子里面的自己,很不像自己。 江慕水必须告诉自己,这就是跟陌生人最普通的一切,才会忍受着屈辱坚持下去,不夺门而逃,不从高楼上纵身而下。 涂抹了好大一会,她拍了拍脸,咳嗽一声让自己精神好一些,才到地铺上,掀开被子,脱掉浴袍露出里面的睡衣,睡进去。 陆霖晟愈发觉得气闷,自己一个大男人,难道要欺负一个女人成这样?? 他猛地掀开了被子!! 江慕水也刚刚睡着,听见声音,清眸猛地睁开,警觉起来,悄悄坐起,小脸在台灯下显得特别柔和,眸光却拒人千里之外。 “江慕水你给我上来!!”陆霖晟下床,猛然阴沉着脸朝她低吼道。 发什么疯呢? 江慕水无动于衷,清澈的水眸凝视着地面,再看向他,却像是穿透了他在看空气。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他怒火更盛,戳着床板吼道,“你是我的老婆,我的女人!!我让你睡到这上面来,今晚就算我办了你都不犯法!!听见吗?!” 他是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在江慕水这无声的动作下被践踏了吗?? 江慕水定定看着他。 她红唇轻启,轻柔说:“今晚就不要吵架了吧。” 明天她想以最好的姿态去参加最好闺蜜的婚礼,不想要,跟任何人起任何的争执。 “行那你给我滚上来!!”他低吼道,眼睛已经像野兽一样被憋红了,指着床,暴吼道,“给我脱.光了,爬上来!就躺在这里!!” 脱.光了?躺在那里? 江慕水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她的确那样过,那时候却被他指名道姓地骂作婊.子呢。 第八十五章 千城,救我! 她看了一眼那里,又定定看向他。 轻声开口:“就像陈浅因曾经躺在你身下的时候一样吗?” “陆霖晟,你凭什么觉得你那根东西就干净,被人用过了,还会有无数的人跪舔?你经常说我不干净,但好歹我也就被用过一次,还是被强迫的,我们换过来讲你那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她歪歪头,轻声对他说:“……我不去。我害怕得病!!” 陆霖晟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被她的言语逼迫得,简直暴怒到了极致!! 他分明看到江慕水眼神里尖锐冷冽的光芒,在那张无害的小脸下,放肆地在投向他!! “我如果偏要你舔呢?!”他一字一顿地切齿暴吼,“江慕水我是你老公!!” 说完陆霖晟就像发了疯。 他从床的那一端窜过来,暴怒着盯了江慕水一眼,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撕扯着她的衣服就扑倒在了床.上!! 这张床,比昨晚在郴州的那张更有弹性,更宽更大,却让江慕水有无限的恐怖!! 她清楚记得昨晚殷千城紧拥着她的感觉。 男女之事她了解得那样少。 他是她所了解的极限。 但殷千城给她的感觉是美好的,极其舒服的,那是男人对女人的爱,纵容,最深度的水乳.交融!甜蜜激荡!! 而完全不是像现在这样!!血腥!!暴力!! 江慕水听见自己睡衣被撕裂开来的声音,那一瞬,仿佛回到两年前,那个暴雨之夜!不,比那个还要恐怖!! 比陌生人更能给她带来阴影和恐惧的,是她最最熟悉和喜欢的人!! 陆霖晟不知怎么了,明明一开始是迁怒于她践踏自己的男性尊严!可后面,当撕开她的睡衣之后,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却像是勾着他,他眼睛一红,埋头便吮在她白嫩的肌肤上,一下子埋入她的颈窝里,拼命撕扯着她剩下的衣服,竟想要彻底占有她!! 从昨晚她的拒绝,到她今天的发疯、冷漠,这无一不刺激着,也撩拨着陆霖晟!! 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要这个女人那么容易,如今,却那样费劲!! 为什么那么香? 她那么软,那么嫩,细细发抖起来的模样那么楚楚可怜!! 第一个吻落下来的时候,那种他的唇触碰到她皮肤的感觉,叫做恶心。 反胃到想吐的那种恶心!! 一下。 一下。 “你放开我……”她惨白了一张小脸,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想要推开他。 陆霖晟却充耳不闻!! 他像是疯了,埋头在她最香软的脖颈里拼命亲吻着,一路往下,撕开她的上衣,手也失控地探到了里面!! 那冰凉的温度,像吞吐着红色芯子的蛇,无限恐惧地触碰到了她!! 江慕水以为自己可以激烈抵抗,抵抗到他松开的!!却不知怎么得浑身剧颤发抖,痛楚到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铺天盖地的恶心,恶心,恶心…… “放开我陆霖晟……”她嘶哑低叫着,手腕却软得没有力气,像是震惊过头,不敢相信有一天他陆霖晟真会践踏自己践踏到这种地步!! “江慕水,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真的夫妻!!以后你再吃浅因的醋,再跟我放肆,也有点儿资本!!” 陆霖晟口中吐出的气息都是火热的,他扯过她的手腕来压在身侧,整个覆下去,吞噬她的唇,挤开她的腿将男性身躯嵌进去,企图让她在自己身下绽放,彻底占有这个原本早就该属于他的女人!! 他来真的!!! 江慕水颤抖着想要挣扎,挺身往上,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他沉重的男性身躯她根本没办法撼动一丁点儿!! 她清醒太晚,挣扎得也太晚了!! “不要……放开我……陆霖晟你放开我……唔……我叫你放开我听见吗?你别碰我别碰我!!我不想!!不要用你碰过别人的那双手来碰我!我跟你拼命!!” 她的声音从最初的死死压抑到最后的歇斯底里!情绪爆发开来!! 恐惧! 像两年前的那个暴雨夜一样恐惧!! “不要……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的。 世界太大,她可以依附栖息的地方却不知道在哪里。 是已经逝去的父母吗? 是陆远擎吗? 是她自己吗?? 还是…… 那一抹陡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光晕,带着温暖的温度,在她恐惧的时候,替她当下危险!在利器刺来的时候,紧紧抱住她!哪怕她无数次犹豫和不情愿,他再疯狂,都誓死为她忍耐…… 那是…… “千……城……” 她颤抖着吐出这两个字,以前,从不敢叫,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叫。 却原来,她在心里这样叫过他无数次了!! “千城……救我……”江慕水像个小女孩蜷缩起来,颤抖得不成样子,哭诉着乞求。 陆霖晟已经濒临城下,浴火第一次高涨到无可形容的地步,却在此刻竟然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在叫谁? “千城,千城!救救我!!”她哭喊得撕心裂肺! 陆霖晟晕眩了那么一下,就迅速地分辨出来!! 千城。 殷千城。 她居然在叫他的名字!!在这种时候!! 陆霖晟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像是一头彻骨冰凉的水从头淋下来,他瞪大眼睛盯着身下紧紧蜷缩起来的女人,眼睛里已绽出可怕的猩红血丝,切齿黯哑道:“你在叫谁?” “江慕水,你再跟我说一次,刚刚,你到底是在叫谁的名字?!你、想、叫、谁、救、你!!” 他是洪水猛兽?还是已经配不上去碰她的蟑螂蟾蜍?! 竟然让她……在他身下的时候选择嘶声去向别的男人求救!! 她跟殷千城到底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此刻的江慕水也已经反应过来,她簌簌颤抖着的身体僵硬着,她停下哭泣,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比禽兽都还要可怕的男人,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但是,她并不后悔!! 江慕水第一时间恢复力气,猛地推开他,从床.上逃窜下来,因为动作太快而猛地摔在地上!!多狼狈她已经不管了,她扯过自己被撕破的衣服来紧紧裹住自己,眼眶含泪四目猩红地盯着他看!! “我叫了什么你应该清楚!” 她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简直像个破锣一样。 却发着抖都要说完。 “陆霖晟,从我们结婚到现在,我没有一次遇到危险想得到你,没有一次指望过你会帮我!无论是什么事!!可我江慕水是个人,我要活下去,你不帮我,难道还剥夺了这全天下的人帮我的权利?!!” “别再碰我,也别忘记你当初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碰我!要让我守活寡!!你如果是个男人,那就请你像个男人的样子,说到做到!!” 这几句话,完全像是针尖一样,狠狠扎在了陆霖晟的心上!! 他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浴袍大开敞露着胸膛,里面满是她尖锐的抓痕,他沉声道:“你叫我说到做到,到底是因为想让我像个男人,还是根本再也不想被我碰?!!” 曾经的那个胸膛,是她最垂涎,却羞涩到最不敢去奢望的吧…… 呵…… 此刻。 那里却就像个肮脏的地狱一样。 江慕水死死地抱住自己,眼眶通红似血,揪住自己的领口,颤声说:“你是不是个男人跟我来说有什么关系?从结婚第一天起,你对我来说形同无物,我说过要找存在感,你去哪里找都可以!!别给我泼什么喜欢被人碰的脏水,你,没那个资格泼我!!!” “我江慕水再怎么肮脏龌龊都只是在心里想想,而不像你,已经肮脏龌龊在心上了!!是个鬼都看得到!!” 他跟陈浅因滚过多少次? 在床.上激情到要去死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他是谁的男人?他会让谁痛苦,会让谁难堪? 江慕水不想跟他讲这个,他从来不懂,他从来都认为,是她江慕水活该!! 果然。 陆霖晟整个人如同赤练地狱的魔鬼般起身,背着窗外的月光,黑沉沉的影子像恶魔一样要朝她扑来。 他一步步从床后走出,走向她。 江慕水脸色剧变!! 她颤抖着后退一步,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最终发现床头柜上什么利器都没有!!她索性直接抓过那个瓷花瓶,“砰!!”得一下摔碎了,在夜里发出恐怖的声响,直接朝他抵了过来。 “别过来……陆霖晟,我不想伤你……”她眼眶猩红吓人,颤声说着。 陆霖晟猛地一僵!! 他整个呼吸都哽在喉咙里,手指,一下子都骤然没有了力气,死死盯着江慕水手里的碎瓷花瓶!! 她这是要做什么? 杀人吗? 还是他陆霖晟对她做的这一切,已经够得上让她正当防卫了么?!! 陆霖晟死死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嘶声道:“殷千城对你来说是什么?让你在这种暧昧的时候,都能想得到他?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江慕水一下子,眼眶一阵刺痛般的暖。 她没在任何人面前谈起过殷千城,更不要提在陆霖晟面前说起。 第八十六章 慕水,别怕 但情况紧急。 这样的深夜,她这般无助。 “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她嗓音哽咽,一字一句说的轻柔清晰,“他只是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陆霖晟,遇到事情,我江慕水哪怕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相信这世上有真善美,有好的警察,有好的法律……我都……不愿意,再去相信你……” “因为起码旁人,哪怕再不想保护我……也没有,害我之心。” 什么仇恨怨毒,让最亲密的人都想要将她往悬崖上面推? 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她想拎出来,好好地拷问一下陆霖晟。 因为,她是真的不明白。 陆霖晟浑身的力气都丧失在那里。 他愣愣听着江慕水说的话,许久许久,才吐出一声嘶哑的句子:“你他妈的犯的着每一次,跟我对峙都要死要活的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算不算妥协。 但是,他不想逼了。 再逼迫下去难堪的就是他陆霖晟自己。 “我又没真想把你怎么样……呵!江慕水你说得对,也就是我饥渴太久才会饥不择食,这种酒店的氛围又这样,我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把控住自己吗?” 原来……就只是简单的欲望作祟…… 江慕水的手,轻轻抖了两下,有些虚软,但她嘴唇干涸皴裂地坐在那里,手里的利器却不敢松。 她要……看着他睡下,毫无动静……才可以…… 陆霖晟强压下胸膛里翻天的情绪,颓然地走回去,拉开被子将自己放倒在了里面,沉重地……呼吸着!!一下下,那股情绪却久久不散,根本不可能驱除!! 一直到看他睡下。 江慕水高举着的手腕,才猛地一软,放了下来,瓷器划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她刚刚……是过于激动了吗? 为什么? 会突然在他碰自己的时候爆发出来? 是因为忍耐不住了吗? 夜深了。 江慕水却依旧不敢睡。 她将碎瓷片收拾起来,以免清晨被割到,但,还是从壁橱里面拿了一把修剪眉毛的小剪刀,紧紧地攥在手里面,才敢走回去,躺下来。 脑海里回荡着陆霖晟的话—— “殷千城对你来说是什么?” “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江慕水心绪纷乱,焦躁恐惧,只有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殷千城,想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才会好受一点点。 他温润的眉眼。 调笑的口吻。 温柔却不失霸气的动作。 将她的手塞入自己掌心的时候,那无比契合温暖的感觉。 她一颗狂乱躁动的心,才渐渐被安抚下来。 好像有他在自己耳边说: “慕水,别怕。” 别怕。 江慕水抹了一下眼泪,心里默念着什么,将头一歪躺下去,这才慢慢地,睡着了。 *** 次日四点钟,不用叫醒,外面也传来了声音。 江慕水起身,睡了一夜地板,她浑身筋骨疼痛不已。 但,蹙眉揉了一下她便起来,趁着陆霖晟还没醒,跑去卫生间换了礼服,给自己化妆做头发,等上完最后一层散粉,里面光鲜漂亮的小女人形象才显露出来。 她检查一下拿好了所有的东西,出了门。 903。 “当当当。” “乔乔你秋裤穿好,我说了会冷!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 “妈,一会上车有公主抱的好吗?祁司一抱我就露出腿来了,我说了穿肉色丝袜你又忘记给我带,我才不穿这红秋裤呢你收起来!!” “沐乔乔你给我老实点儿,我看你敢结个婚把身体给我冻坏了!!” 一听就是阿姨在数落她。 江慕水愣了一下,垂下手,不禁浅笑。 门一开。 沐妈妈呆愣在了那里,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忘了该怎么叫出口。 “沐阿姨,”江慕水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浅笑叫道,“好久不见,我是慕水。” 沐妈妈丝毫没想到她要来,一瞬间那眼神像是看见瘟神。 很恐惧吓人!! 她勉强一笑,堵着门丝毫没有要叫江慕水进来的意思,回头说:“乔乔你看谁来了,你大学闺蜜慕水!!她来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慕水? 沐乔乔正噘着嘴踹那红秋裤,一听江慕水的名字,一个激灵弹跳起来,拎着没穿好的婚纱就跑了出来。 门遮掩了一大半,沐乔乔硬生生把门扒开,才看到了阔别两年没见到的闺蜜。 两个人都很漂亮,沐乔乔的新娘妆更浓艳好看些,江慕水则清水芙蓉。 沐乔乔一笑,眼睛就红了!! “慕水。” 她上前,也不管婚纱后面带子全松,搂住她的脖子叫了一声,低声哽咽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江慕水也紧紧抱住她,凑在她颈窝里,轻声说:“我也是……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很久了,没想到更好看!” 沐乔乔一下子险些被她弄哭,却还是笑出来,擦了一下眼角放开她。 “你今天别哭,小心妆花了!”江慕水蹭了一下她下巴。 沐妈妈朝这儿瞥了一眼,心神不定地在收拾等会婚礼要用到的东西,等沐乔乔拉着江慕水进来,她蹙眉凑上前问她那个表姐:“乔乔说她凌晨还有个当伴娘的闺蜜要到,不会就是这个江慕水吧?!” 表姐笑容一愣:“这我不知道啊,应该是吧!你看她穿跟我们一样的伴娘服,这女孩儿真漂亮啊!!” 漂亮个什么? 祸水罢了。 沐妈妈蹙眉蹙得死紧,她倒是没觉得江慕水哪儿不好,可亲女儿结婚,一辈子就这么一天!谁家挑伴娘不挑那种家底好的,干净的,纯洁没被玷污过的,凑来当伴娘也沾沾结婚的喜气!! 可江慕水已婚不说,还是个被强.暴过的女人,这不是明显往婚礼脸上抹黑吗? 沐乔乔怎么想的啊!! 跟闺蜜再好,私下好就得了,干嘛偏偏今天这大好日子来添堵?!! 沐妈妈走过去,勉强笑着将伴娘的领花佩戴到江慕水胸前,问了一句:“慕水夜里来的?赶车辛苦了吧!你一个人?” 江慕水站直了身体让沐阿姨将花贴好,看了一眼胸口那娇艳的粉色百合,她清眸抬起,一笑,轻声说:“是我忘了说,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老公也在!等一下他直接会去下面的婚礼现场,不跟我一起,阿姨您如果想见,我带他过来给您看看!!” 沐妈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了那里。 沐乔乔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拉住她的手:“陆霖晟来了?” “慕水,他跟你一起过来,参加我的婚礼?” 沐乔乔小手是暖的,江慕水心脏却冰凉,一笑,看着她说:“对,昨晚忘记告诉你了,他刚刚就跟我在一个房间!!” 陆霖晟为什么过来?他们关系好转了吗? 可她怎么觉得慕水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沐乔乔还想说什么,外面有人叫了起来—— “新娘子赶快穿衣服啊,等一会就过来接了,仪式要弄老半天,拍摄团队也到了,妆画好了没?!” “好了好了,”沐妈妈赶紧上前说道,“马上啊!快快快,别聊了,乔乔你赶紧穿秋裤拉裙子……” “妈我不穿……”沐乔乔继续发脾气抵抗。 江慕水整理了一下心绪,也赶紧到身后,去帮她拢头发弄衣服,顺便帮她的造型师拿着她随身需要携带的一些东西,从头到尾地跟着她。 她手腕上垮着的那个小小的手包里,手机震动起来。 江慕水叹口气,拿出手机来,接起。 “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婚礼开始我再去,今儿还有别的项目吗?”陆霖晟不耐烦地问道。 “听乔乔说下午到晚上是他们私人的场子,亲戚会走,只留下朋友,场地还在这里不用去别处,我到时候忙完了找你吧!” “嗯。” 两个人很少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话,就好像昨晚发生的那些事不存在似的。 “拍照了,慕水,来!快过来拍照!!” 沐乔乔伸手招呼着她,一脸幸福的笑容,周边还有其他六个伴娘围绕着她。 江慕水也一笑,走过去,被沐乔乔拉过来坐在了最靠近她的位置,抱住她的腰一歪头,相片“咔擦!”一声,在这一刻定格。 “我都忘记问,乔乔你老公是哪里人?临祁的吗?”江慕水放开她后问。 沐乔乔一愣:“嗯,就是临祁的,家里做官,排场要求不能太大,你看今天才一百多桌,这是削减后的了,不然哪儿止啊!!” 江慕水恍惚一下,接着刮一下她的鼻头,讽刺道:“嫁入豪门了,见色忘友了你?!” 沐乔乔不好意思地笑着,搂住她说:“还忘了告诉你,是肌肉男,腹肌特别发达呢我特别喜欢!慕水我梦想成真!!” 江慕水笑着拍她的背,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温暖的热流在冲撞,看到这些,昨天的那些屈辱和忍耐好像就突然变值得了!! “你怎么样?陆霖晟怎么会跟你一起过来,我是通知了校友群里的人没错,可我没想到他会来啊!你们这两年……” 第八十七章 焚心蚀骨的想念 “我挺好的,”江慕水心脏一阵紧缩,忙笑着抬眸打断她,“乔乔,一切都过去了,我都能过得去,更别说是你!不信,你等一会就知道了!!” 沐乔乔眼眶有些微微湿润,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犹豫了一下,咬咬唇,她却像是忍着什么话没说出口。 “没事,等会我也带你见见我老公,不算帅,但是脱了衣服斯文禽兽一个!哈哈!” …… 而另外一边。 一辆低调奢华的车正在去往酒店的路上。 新郎祁司最后掏出手机来,给那边儿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一听见接通,蹙紧的眉头松开,他扬声问:“千城你到了吗?我这儿可是都快开场了,今天路堵,要不要我派人过去接你?” 这边,方向盘上那只干净的手腕正旋转方向,朝酒店驶去。 殷千城脸色并不算太好,看了一眼大路上阻塞的交通,转头朝着小路驶去,道:“我应该可以赶到,不用太担心。” “那就行,”祁司一笑,说,“下午还有场子,我们今天来了好几个国外留学过的同学,以前的也有,咱们好好聚一下!!” 殷千城嘴角牵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轻声道:“好。” 言罢便挂了电话。 祁司是他曾经在国外的两年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在那边求学加经商,落下的朋友并不多,祁司后来没留在那边,也是因为家里在小地方有点权势,安排得够好够体面了,索性就回来,结婚生孩子。 挺好的安排。 这喜气洋洋的人生,不是每个人都有。 殷千城脑海里闪过最后一次见她的那一瞬,电梯门前,她因为情绪崩溃而红了的眼眶,心口不知怎的一阵刺痛。 等去退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退了,果然是因为有事,提前离开了郴州。 那一夜。 缱绻情动,险些擦枪走火。 他想念她……想念得有些焚心蚀骨了。 *** 整个五星级酒店布置得喜气洋洋的。 水晶吊灯恢弘地盘旋而上,整个屋顶都宛若敦煌的飞天壁纸一般,金光灿灿的,打上琉璃般的光彩之后将整个婚礼现场衬托得宛若宫殿。 红酒。 巧克力。 精致的蛋糕。 来了的宾客坐下来,将玻璃杯里面的柔软餐巾抽出,优雅地搁置在了自己身前,围在一起谈笑风生。 江慕水到前面给沐乔乔探路的时候,看到了大厅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片段,是她那个叫祁司的老公给她准备的求婚视频。一群年轻人笑笑闹闹的,在花园里,沐乔乔笑得放肆大声,她老公的确不算是很惊艳的那种帅气,有点小麦色的皮肤衬托出了他的精壮沉稳,是那种踏实中透出点儿邪气的类型,公子哥的贵气和深情他都有。 江慕水愣愣看着那段视频,不知怎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自己没实现的东西,在自己闺蜜身上实现也挺好的!! 本来江慕水还以为自己来参加婚礼现场会有心理阴影,现在才发现并不是,让她有阴影的远远不是婚礼,而是别的。 江慕水走回到后台去。 “乔乔,沐叔叔带你上去的那个台阶有五层,有点儿高,你到时候一手记得托起裙摆来,否则跌倒就麻烦了,香槟桌在你台上两米外的地方,别老担心你会绊倒桌子砸坏杯塔……没那回事……” 沐乔乔听她这么说就安心了,红扑扑的脸上写满紧张,笑着紧紧攥了攥她的手!! 江慕水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 “接捧花的时候我就不去了,站在一边不挡她们路,你记得往中间扔!” “我想扔给你。”沐乔乔固执地说。 “别闹,我都结过婚了,我老公还来了呢!!”江慕水一笑,按压了一下她的肩膀,就起身走开了。 婚礼随即正式开始。 江慕水一早忙碌到12点有些饿了,走出去,四下寻找着陆霖晟的身影。 想坐去他旁边吃点儿东西。 毕竟周围其他的客人她也不认识。 打他的电话,却没人接。 江慕水蹙眉拿下手机,叹了口气,只好站在那里继续等着,胃里已经饿到有些发痛!! 就像当年一样。 不过当时自己是主角,饿过了头都没感觉!! 她眨眼看了看桌子,偷偷上前,藏了几块巧克力在手心里,等着沐乔乔去后面补妆的时候给她垫补一些!! 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自己最没想到会看见的两个身影!! 那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从门口缓步并肩而来。 江慕水脸霎时变得惨白。 其中的一个她万分熟悉,前一天的夜里,他们还紧紧相拥在一起,那热情的吻融化彼此,他们也差点儿就融化在彼此的身体里,颠倒乾坤…… 而另一个,却是江慕水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明明应该在铭城的那个人—— 陈浅因!! 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乔乔发结婚邀请函到校友群里没错,陈浅因也能看到,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来参加呢?! 怎么会?! 江慕水心绪彻底混乱了,在殷千城的目光朝这里看过来之前,她攥紧手里的塑料纸,赶紧闪身到了幕布后面!!心脏,却狂跳不止…… 殷千城…… 陈浅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殷千城是在地上停车场碰见的陈浅因。 她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也风尘仆仆的样子,脸色很难看,一直摆弄着手机。 她在打陆霖晟的电话。 一早的早安吻电话没收到,一直打给他他也不接,陈浅因心凉得厉害,冷着脸还要一直打!! 这一转头,就碰见了殷千城!! 该死。 她怎么总在最最狼狈的时候碰见这个男人?! “千、千城?!”陈浅因震惊无比,赶紧掐断了电话,假笑不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酒店今天不开张,他们在办婚礼,难……难道你也是来……” 殷千城淡淡瞥了她一眼,却只当是凑巧。 “我是新郎的朋友。来得有些晚了。” 殷千城是新郎的朋友?? 陈浅因脑筋转了转,一丝阴森冷沉的光芒从眸子里闪过去!她没猜错的话江慕水和陆霖晟都在今天这场婚礼上,没想到殷千城居然也会在!! 哈哈。 那还真是史无前例的凑巧,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江慕水那个贱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闹自杀闹得整个陆家都围着她转,陆霖晟就是被陆远擎派过来跟她道歉,陪着她的! 陈浅因因为孩子的事情,不敢见他是真的,但也不代表她能容忍陆霖晟跑过来找江慕水!! 尤其她在校友群里知道了今天沐乔乔婚礼,那江慕水肯定在,陆霖晟会不会也跟着来?? 那个沐乔乔陈浅因太记得了,当时大学时候就经常站在江慕水那一边呛她的人!! 呵呵,当年绑架案这两个倒霉蛋好像是在一起吧? 沐乔乔听说嫁给了临祁当地一个高官的儿子,不知道这种新闻爆出来,这婚礼会怎么样呢!! 江慕水,你不让我好过,也休想我让你好过!! 此刻殷千城也在这里,刚好也让他看看江慕水以前都做过什么好事!! “居然这么巧?”陈浅因不禁媚笑起来,“我正好跟新娘是大学同学,这也才过来的,时间好像来不及了,千城我们一起进去吧!!” 殷千城原本对她的出现毫无感觉,却在听见她某一句话时轻微蹙起眉。 两个人一起上了台阶。 按了电梯。 “你跟新娘大学同学?”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不禁就对这层关系有了联想。 “是啊,”陈浅因撩了一下头发,笑道,“当年不同系别,但是因为某些事还是很熟识的,我听说她跟那个谁很熟,哦……慕水,江慕水!我没记错她现在是你公司的一个雇佣律师吧!还真的是好巧呢!!” 原来……真的是她…… 乍一听见她名字的时候,殷千城按在电梯按键上的手都微颤了一下! 尽管知道可能跟她有关,却不曾想关系那么近。 “新娘叫沐乔乔,当年啊跟江慕水可是很好的闺蜜,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不过不知道她今天来了没有啊,也不知道沐家这边的婚礼会不会请她,毕竟,江慕水这个代名词对婚礼来说可是特别忌讳的,新娘新郎不在乎,我害怕双方的家长都不愿意这种人来给他们的婚礼抹黑呢!!” 陈浅因意有所指地调笑着,本以为殷千城会好奇她话里的意思。 熟料。 他电梯里映衬出的那张俊脸却阴沉的厉害,因连夜工作的疲惫,浓密的眼睫下眼圈有点点泛起青色,性感无比!饶是看惯了陆霖晟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的陈浅因,此刻也看得有些愣怔!!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便宜了江慕水去? 也就是说…… 今天……她也有可能在这里…… 原本这就只是一场兄弟之间的婚礼,祝福一下便可以的事,竟然……隐隐约约的,会让他所有期待,不过只是一天没见而已,心却就记挂得厉害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 不过来不及觉得可怕了,一进婚礼现场,那股肃穆隆重的氛围就将他席卷住…… 签了名字,走到一处坐下来,那边,全是当初一起在国外的几个同学,笑着在招呼他过来。 而她呢? 殷千城管不住自己的眼神,还未坐下之前就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千城,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还在国外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礼貌颔首。 “几个月前。一直在忙,都忘记联系了。” “那行,一会婚礼结束了咱们好好喝几杯!!” 他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来,轻声道:“好。” 第八十八章 婚礼上的阴谋1 婚礼流程进行到最感人的部分。 沐乔乔被祁司牵着手,在台上共同念着誓词,沐乔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念到哽咽处,念不下去,泪水连连到泣不成声。 祁司却只以为她是太过激动,笑着将她拥进怀里,不住地亲吻安慰着她。 沐乔乔哭得浑身颤抖,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台下。 她怕! 一旦看到江慕水那清澈透明的眼神,自己就会更崩溃,这持续整整两年来的愧疚,她这像是偷来的盛大婚礼与幸福,就会彻底崩塌……她并没有告诉她,也没胆量去告诉她,沐乔乔并没有对着惨痛的现实迎面而上,她只是逃了…… 她逃走了……留下江慕水一个人面对铭城那铺天盖地的腥风血雨……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慕水…… 台下轰然一片掌声。 陆霖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进来,脸色阴沉,极其懊恼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拽过一杯香槟酒就灌了下去!! 该死的!! 怎么会这样…… 刚刚他接到了陈浅因的电话—— “霖晟,你现在是在沐乔乔的婚礼上吧?这些天,你干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跟你说过,我是手机丢了被偷了,所以联系不上你,你怎么就能因为没能陪我去产检看宝宝,就跟我生那么久的气……” 陈浅因那泫然欲泣的口吻,柔弱而支离破碎的怨气,扰的他心烦。 “我没说是因为没陪你去产检……”他蹙眉解释,却懒得解释了,他这几天就是因为对江慕水愧疚所以没联系她,但他不也尽量在为她和宝宝考虑了吗?还要逼他到什么程度才够?! “我不过是来婚礼走个过场,你别想多了!” “走个过场??”陈浅因冷笑出声,哽咽的嗓音里怨气更重,“沐乔乔是江慕水最好的闺蜜,你陪她来出席闺蜜的婚礼,不就是来带她秀恩爱的?!霖晟,我还能怎么想?你们把恩爱都公之于众了,那你将我放在哪里?我怎么办?大学的时候,是我跟你出双入对的……多少人都知道!!” 他蹙紧眉,那酒精上头烧得他极难受!! “你真的别闹了……我跟你,不可能现在公之于众……再说这婚礼上没多少人认识我们,我顶多算给她江慕水一个面子!” “面子?”陈浅因心被狠狠撕扯痛了,眼眶泛红,“你是心疼她了吧?你去郴州陪她那么多天,还来陪她参加婚礼,连夜带她赶到临祁……霖晟,是你主动想要陪她的吧?!你……你怎么能……” 江慕水的心情就那么重要吗?怎么所有人都想着她!! 陆霖晟终于听得大脑都要炸了。 他冷着脸跟她说:“你别再闹了,我参加完这场婚礼就回去,我扔下她不管都没事!!我跟你保证,等我从临祁回去我们就在一起,搬到一起去住!这就是我给你的承诺和保证!!还不够吗?!我现在就是在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我求你现在别再烦我了!!” 他,已经够烦闷的了!! 挂了电话,他都懒得去想此刻的陈浅因是怎样震惊的心情。 扯开领带,深深呼吸两下,他阴沉的眸扫过全场,终于定睛在了幕布后面江慕水的身上。 她一身纤细娇小的伴娘装,淡蓝色的斜肩礼服,流畅的裙摆…… 她清凉如水的目光一直定睛在沐乔乔身上,为了维持她闺蜜婚礼的盛大与安稳,他清楚记得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新郎新娘下来敬酒了。 陆霖晟压抑下胸口翻涌的剧痛,终于走上前,在江慕水反应过来之前揽住她的肩膀,在她震惊的眼神里,垂下头低哑道:“走吧,到我们校友区那边,他们一会敬酒就敬过来了!!” 他明白江慕水的意思。 这个婚礼就像个开端,江慕水想要沐乔乔看着,她过得也很好! 从此以后彼此的人生都翻过去新的一页,江慕水不想让沐乔乔有负担,让她清楚看到,连她的婚后生活都是幸福的,她又为什么不可以?!!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搂着她。 两个人,契合度不高。 不知怎的,江慕水以前幻想过无数次他紧拥着自己的感觉。 却不曾想会是这种!! 如坐针毡!! 这个冰冷的怀抱她并没有丝毫的期待,只是,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如此而已!! 江慕水点了点头,将手头的东西放下,不卑不亢的,在陆霖晟紧拥着的怀抱里走向了他们那两桌“校友区”亲属团阵营! 了解内情的人看到他们两个人,都笑得僵硬下来,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的。 陆霖晟感觉到了怀里人儿的僵硬。 他冷冷蹙眉。 手从她的肩膀落到了她的腰上,紧紧拥住,他压低嗓音道:“你做戏就不能做得再像一点?现在对我连装都装不出了吗?!” 江慕水僵硬地伏在他怀里,额上沁满了冷汗。 她小脸惨白,借着他的肩膀挡住自己的脸,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强势地给自己催眠:她爱他,他是当年她最崇拜的那个冷漠霸气的少年,她的霖晟哥哥,她梦寐以求,最终得偿所愿嫁给的那个人!! 那个—— 她曾经梦里面最好最好的人生!! 等掩饰得差不多好了,那边祁司紧紧牵着沐乔乔的手也过来了。 这是两年以来,沐乔乔第一次见陆霖晟!! 大学的时候,她和江慕水在一起,听了太多有关陆霖晟的话题。他们那个冷漠的系草,招惹了多少风流债。江慕水嘴里对陆霖晟吐出来的都是好话,没错!!但当年那起绑架案后陆家和陆霖晟的表现,才让沐乔乔胆寒!! 她在看到陆霖晟第一眼时脸色就冷下来,放在祁司掌心里的手指都僵硬起来。 两只美艳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霖晟。 她倒要看看,慕水所谓的他们关系“很好”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乔乔的同学吧?”祁司端了满满一杯酒过来,笑容满面,“我大学的时候还不认识乔乔,还不知错过了她多少年,各位都是她的同学朋友,今天能来见证我们俩的婚礼我特别开心,这杯酒我敬你们!敬各位!!” “谢谢,谢谢大家!!”沐乔乔也伸出了杯子。 大家也纷纷笑着站起来碰杯。 祁司第一次将目光落在江慕水身上,蹙眉想了想说:“你叫江慕水吧?经常听乔乔提起你,这是你老公?好不容易一定得喝一杯,来……这位不知怎么称呼……” 陆霖晟搂着江慕水的腰,这才开口:“我姓陆。陆霖晟。” 祁司笑着:“好,陆兄!” 两个男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沐乔乔蹙眉,上前拍着祁司的背,娇嗔说:“你慢点儿!连续灌两杯哪儿受得了,你倒是歇会再喝啊,还有那么多人没敬……” 江慕水也笑着喝了大半杯酒,眼看着沐乔乔跟祁司秀恩爱,突然想起,当年她一个人穿梭在教堂外面的小花园里,对着一群豺狼虎豹被灌酒的场景了。 爱与不爱。 就是这么天差地别。 熟料,此刻沐乔乔抬起头来,盯着陆霖晟,突然开了口:“陆学长,从你跟慕水结婚起我就离开铭城了,没再见过你们,你们生活得还好吗?慕水对你好不好?当初她跟我叨叨了你整整四年,幻想过无数次嫁给你是什么样子,我想知道现在都实现了吗?!” 最最尖锐的问题,终于是要来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却都耳朵竖着等着听这场好戏!! 一杯酒灌下肚,陆霖晟一张俊脸也有些意味不明,他深深盯着沐乔乔看了一眼。 伸手,将江慕水更紧地拥在了怀里!!放下了酒杯。 “我们挺好的,慕水她是个好妻子,生活上也处处照顾我,我们很恩爱!!” 谁家恩爱夫妻需要对外人说这种套路话?? 沐乔乔也有点看出来了。 盯着陆霖晟,当下就微微红了眼眶。 抿着唇,她不相信。 祁司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困惑地看着这三个人,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乔乔怎么了? “我不相信,”沐乔乔眼眶更红,她喝了酒也有点固执有点发酒疯,哽咽说,“陆霖晟你证明给我看!!” 江慕水捏紧了酒杯。 她曾以为这一场戏演得最煎熬的会是陆霖晟,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 她到底多倔强爱面子,才将自己置身于这水深火热的境地? 多少人是来看她江慕水笑话的,她知道!! 这些她都不在意。 她要乔乔以为是真的就行了!!可偏偏,呵呵,连这样的目的都达不到!! 纤嫩的手指捏紧杯子,江慕水娇羞一笑,说:“乔乔别闹了,这可是你的婚礼,你难道要我抢了你的风头不成,等一下婚礼结束,咱们私底下想怎么交流就怎么交流……” “私底下算什么?”沐乔乔死死咬唇,红唇妆都险些被她咬破,她眼含水雾嘶哑道,“慕水你不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就像这婚礼,如果都是凄惨的回忆!那私底下谁会相信他爱你胜似宝贝!!你信吗?!” “我比你开悟得晚,到现在连我都懂这些了,你却要劝我不懂了……” 她快要哭出来了。 祁司明显有些慌,抿唇,将新娘往自己臂弯里带,想看她到底怎么了。 沐乔乔的眼睛却只死死盯着陆霖晟!! 陆霖晟心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大火,两年前,他将自己灌醉冲下山的心情与后果,历历在目!! 猛地,他脸色就阴沉下来,轻轻扳过了江慕水的肩膀。 第八十九章 婚礼上的阴谋2 “沐小姐,”他冷笑一下,说道,“我跟你不算太熟,你婚礼我是看在我老婆面子上来的,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老婆婚礼上的造型,比你漂亮!!” 此话一出,四周一阵轩然大.波。 在小小的圈子里,荡漾开来…… 沐乔乔微微一怔,被讽刺得僵住了,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陆霖晟的举动! 他伸手拂开江慕水的头发,低哑道:“你不是要我证明吗?那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看—— 他其实,是从心里爱江慕水的!! 江慕水晕眩着被他摆成这种姿态,还完全尚未反应过来,他的俊脸就埋下,眼神幽邃复杂地对着她的唇亲吻下去!! 西装革履的男子,论容颜气质都丝毫不输新郎半分,此刻搂住他们旁边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伴娘,轻柔吻下去,霸气的唇在她唇上辗转,大掌扣紧了她的后脑…… 那股气息…… 是完全陌生的…… 江慕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感觉到他在自己唇上的肆虐,陆霖晟的气息在她唇上流窜着……这还不够,他气息紊乱了,情不自禁地贴上她的齿缝,撬开,试图更进一步地吻她…… 四周的人看到这种热闹,纷纷尖叫起来吹着口哨起哄了!! 而围观在一旁的沐乔乔,仿佛此刻才开始相信,整整两年的婚姻相处,陆霖晟对江慕水是有改观的,他们现在……吻得那么深入激烈……可不就像痴缠虐恋的一对爱侣一样?!! 只是这一幕,不止一个人看到。 还有另外的—— 陈浅因呆愣着从洗手间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在围着的那么一大圈人里,陆霖晟拥紧江慕水放肆地亲吻着她,江慕水欲退还休,纤弱的手指伏在他衣服上,剧烈颤抖着!!攥紧他的衣服,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欲拒还迎!! 怎么会这样? 陈浅因瞬间脑子嗡得一声就炸开了。 她刚刚还在电话里被陆霖晟吼,他连续说了几次“你别再烦我了”,瞬间伤透了她的心…… 他口口声声说要跟她住在一起!要她!要宝宝!! 现在又为什么在别人的婚礼上这样?!! 不…… 他那种动作根本不是强迫…… 他那不是演戏!! 而是…… 他真的爱上江慕水了吗?? 他怎么……能吻得那么激烈和投入,明明,江慕水都是不情愿的啊!! 一丝一缕震惊的真相在陈浅因脑海里炸开来,她虚软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下一瞬,动作错乱地慌忙伸到自己包里,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机!! 这一幕绝对不该发生的…… 他难道忘了两年的事了吗? 忘了江慕水被绑架犯糟蹋过的那件恶心龌龊的事了吗?! 不! 绝对不可以!! 那种事情怎么配得到原谅?!江慕水怎么可能洗得白! 她凭什么涅槃重生得到这些?!! 疯狂的嫉恨烧尽了陈浅因的理智,她攥紧了手机,眼眶憋得通红地往后台走,越走越快!!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闪动着的画面,沐乔乔和她老公的求婚视频、婚纱照拍摄花絮……嫉恨像火一样烧红了她的眼睛,她一下冲上了台去!! “你好!这里是一段我送给新郎新娘的视频,你能帮我放一下吗?里面是我们几个同学对她的祝福,要给她惊喜的!!你帮我放一下,或者教我我自己放!也可以!!” 台上控制屏幕的酒店工作人员,震惊地看着陈浅因,接过了她手里的手机数据线来。 “你稍等。” “这个接上数据线后,寻找到你手机文件播放就行了……” “直接播吗?从第一秒开始??”工作人员还在询问她。 陈浅因死死盯着屏幕,猛地一把狠狠推开他,嘶哑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对,就从第一秒开始!!” 突然—— 没了音频的衬托,整个婚礼都瞬间安静下来,视频文件转换过后,重新开始播放了。 巨大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社会新闻。 那是铭城当地两年前的一场报道: “好我们来关注一下当地新闻头条……20**年8月30日晚,也就是昨日晚,鸣山盘山公路发生一起重大的绑架强.奸案,当事人江城百货富商的独身女江慕水遭受绑架奸辱,彼时她刚刚参加完自己的婚礼,新娘失踪婚礼混乱,当事人已于第二日也就是今日凌晨在废弃的荒野工厂外被找到,已不幸遭遇迫.害,正被紧急送往医院……” 接着,就是江慕水最最熟悉的噩梦了。 荒野凄凉。 刚刚蒙蒙亮起来的天色,东方翻出鱼肚白,荒野上面水冷风大,“呜哇呜哇”的救护车声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尖锐警笛声,炸响了整个荒野。 那些记者!!黑压压的人群!!那些拍摄机器长枪短炮!! 这视频还是没经历过剪辑处理的! 是最原始的那版!! 没有马赛克!! 一个纤瘦娇小的女人,头发蓬乱湿透着坐在地上,衣不蔽体,隐约能看见不该看的地方,腿上满满的都是献血……记者们围攻上来,那些问题瞬间炸进她脑海…… 整个婚礼现场瞬间乱了,没人知道谁放的这段视频! 尤其震惊慌乱的是沐乔乔的父母亲,他们冲上来,几乎一下子要关掉这段视频!! “江慕水小姐,这些血是怎么回事,您遭遇不测了吗……” “昨天是您跟陆家独子陆少的新婚之日,传闻您被绑架奸辱,您还记得绑架您的是什么人吗?” 多少人偷偷看过这段视频。 但没有人……当着她江慕水的面,大喇喇地看完新闻上耻辱的她,再对她从头到尾地观察、数落、议论、打量!! 江慕水脑子里瞬间嗡鸣一声,连推开陆霖晟都忘了,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这是谁放的?怎么回事?赶紧掐了!快!!这是我女儿的婚礼!!赶紧掐了!!”沐妈妈已经要疯了,歇斯底里地吼着,毫无形象地冲上台,要拔纷乱的电线!! 祁司也是震惊,他看了看新闻,又看了一眼江慕水! 新闻上的那个女人……是她?? 新闻播报却还在继续。 “据婚礼现场的人讲述,当时与新娘江慕水同时遇害的还有另外一位伴娘,是新娘大学闺蜜沐乔乔小姐,两人据说结伴从盘山公路一起下车。”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两张女孩子的照片,是今天婚礼最瞩目的焦点!江慕水和沐乔乔!!她们两个人倒是像罪犯一样照片被曝光在了网上,真正的绑架犯相关信息却被抹去受到保护,这两个女孩子照片上笑靥如花的样子,全是讽刺!! “然而意外的是,沐乔乔小姐遭遇绑架后所有的事我们不得而知,对方遭到家人隔离,拒绝任何警方和记者的询问,后续报告请继续关注……” 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 而且,还是在乔乔的婚礼上!! 这件事是谁干的?? 陆霖晟两年来一直逃避看这条新闻,如今在这个场合认识他的人虽然不多,但已经开始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了,沐乔乔遭遇了什么不知道,江慕水那衣不蔽体的一幕倒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祁司也彻底僵硬在了原地。 他脸色泛白,缓缓放开了沐乔乔的手,僵持一会,低哑转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告诉我,你毕业以后铭城不好找工作,才来临祁的吗?” “这件事这么大,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沐乔乔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呵。 报应。 这就是她逃避了整整两年的报应,是她当年,抛下江慕水,被父母软禁到不能出面为她说一句话的报应吗?? 这里全部都是她家的亲戚,她的朋友,闺蜜,同事,伙伴……还有她最爱的男人,她的父母,还有祁司父母的那些政客朋友和所有亲属…… 沐乔乔退后一步,捂住自己的脸,彻底慌了,破口就是嘶哑的痛哭声:“关掉……求你们关掉……这些真的不干我的事……我只是个旁人,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失身那不是我!!你们别这么看我,不是我啊!!” 她不是江慕水。 她没那么勇敢,所以她才一直逃避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她承受不起这重创打击!! 此刻,沐乔乔父母已经拔断了屏幕电线硬生生把新闻掐了,一个女方的亲戚抓了后台的陈浅因过来,一下子撂在台上,粗声吼道:“就是她干的!你想干什么?来闹事是不是?!!” 陈浅因一下子扑倒在地板上,这么多人,对方这么多亲戚,她脑子里嫉恨烧起来的火焰一下子就萎缩了,战战兢兢地爬起来,颤声说:“我……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想放祝福视频而已……我是发错了……我真的发错了……” 混乱的场面中,陆霖晟却是第一个发现了瘫软在台上的陈浅因。 他,一样震惊!! 隔着远远的距离,陈浅因也第一眼看到了陆霖晟,两个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陈浅因瑟缩到瞬间想逃!!她脸色一个惨白,发现了陆霖晟眼底的痛楚和失望!! 第九十章 婚礼上的阴谋3 他知道她嫉恨,她有恼意,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江慕水被绑架也是他的弱点和痛点。 当年那件事风言风语都能逼死一个女人,如今这样大喇喇地公开,即便认识江慕水的人不多,她还要怎么做人? 不过最痛心的还是沐乔乔的父母。 两家人已经争执起来了。 祁司的父亲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来了一堆高官达贵,都是政界里的好友甚至领导,祁司父亲暴怒起来,拽过自己刚结成的亲家公亲家母,险些打起来!! “这就是你们调.教出的好女儿啊?什么家境清白,书香门第!!书香门第的人品就是这样,出这么大的事隐瞒着公婆家,你们女儿还要不要脸!今天这个婚不能结,都给我毁了!!走,祁司,你给我立马去民政局把婚给我离了!!马上就办!!” 女方的亲戚也急了,立马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挡在沐家父母面前。 “你们干什么?别动粗啊,就是个新闻,不干我们乔乔什么事儿,你骂谁呢?别以为你有两个钱,在临祁当个小官你就特么的嚣张!!” “你……你们骂谁?今天这婚是结不了了是吧!你当我祁家怕你们这帮土匪混账!!” “你又、骂、谁、呢?!” 战火一触即发。 婚礼全部乱套了,全乱了…… 祁司铁青着脸,盯着地上哭得妆面全花了的沐乔乔,想逼出她一个说法来,可沐乔乔却还是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而这一切……这一切……全部都是被她打乱的…… 江慕水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腥风血雨之中,漫天的鲜血和风刀朝自己刮过来,她都险些招架不住…… 她不由想起遭遇那件事后被接回陆家那段时间,邹明月天天冷嘲热讽,跟她说话都像在骂一个畜生,类似“哟你腿酸啊,跟外面那些野男人做得合不拢腿了吧,你还要不要脸,你这样的放在古代就该浸猪笼,狗都不稀罕舔你!!” “打扮那么漂亮干什么,骨子里已经骚成那样,不化妆都惹一身腥,你想给我们霖晟戴几顶绿帽子,你还戴得挺爽是不是!!贱货!!” 婚礼上的那些男人,嘲笑地想起刚刚陆霖晟亲吻她的那一幕,多少人露出了嫌恶恶心的表情。 呵,果然她让陆霖晟假装爱她这回事……真的很强人所难…… 她连那些冷嘲热讽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乔乔现在这种境遇呢? 呵呵…… 她一百个希望沐乔乔的婚礼比自己要盛大幸福,却不曾想千算万算,连自己的面子尊严和痛苦都搭进去了,却都没有做到…… 对不起…… 乔乔……真的很对不起…… 江慕水垂下惨白如纸的小脸,半晌后僵硬着抬起,突然间就挣脱开了陆霖晟的束缚!提起自己的裙摆,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一步步微微踉跄着上台! 一直在一旁盯着这一切看的殷千城,此刻终于起身,朝这边走来。 一步,一滴血。 他作为一个男人,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 作为一个男人,无法体会女人在这种时刻的痛楚无助。 但他却清晰地知道,在当年那一夜,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不问对错。 不用辩解。 他知道无论如何这种伤害都是他造成的,他没见过江慕水为这件事失声痛哭过,崩溃过,但此刻,他却看见沐乔乔的样子了。 她不是一个当事人,她只是被牵连的,却就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殷千城从远处的男方“校友区”走过来,脸色微微铁青,走过去,一把轻轻拉开了还僵硬在那里的祁司。 此刻的祁司没人敢动他,他一愣,这才抬起黑沉阴森的脸看向了殷千城!! “我很久没回国了所以中文不太好,现在连你也不好了吗?”他开口说道。 “刚刚那新闻怎么说的,她,只是受害人而已。” “不偷不抢,不烧杀抢掠,她对不起任何人了吗?是有人,对不住她而已,”殷千城扯过一旁的纸巾,扶住桌子递下去,拿给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子,“祁司,作为一个男人,你的女人受到委屈,你却跟着旁人一起谴责她,刚刚婚礼誓词上说的那些爱她,相信她,难道都是扯淡吗?” 从一向冷漠优雅的殷千城嘴里吐出“扯淡”这么粗俗锐利的词,难得听见。 祁司的思维被震撼在那里,他刚刚一直受着冲击被缓过神来!! 现在,终于一句话就被殷千城给骂醒了!! 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听,就能判她死刑吗?婚礼是女人最最重要的节日,他怎么可以这样?!! 祁司调整了一下情绪,过去地上轻轻抱住沐乔乔,嘶哑道:“你先别哭……乔乔,别哭……这件事会搞清楚的,我们安稳一下客人情绪就继续,或者你不想我们就散了再办一场……你先别哭……” 什么叫爱? 大概最最危急的时候,你说一句暖心的话,就是爱了。 殷千城忘了一个人也同时站在那里。 陆霖晟。 当年他一时恼恨对江慕水说过多过分的话,他自己知道!! 如今跟祁司一对比,就好像有无数火辣辣的耳光同时甩在了他脸上!!还有殷千城的话!! ——“你的女人受到委屈,你却跟着旁人一起谴责她。她对不起任何人了吗?是有人,对不住她而已。” 江慕水那时候心境的凄冷难过,他大概体会到了。 她为什么当时从医院出来就精神恍惚,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去看心理医生,否则会出现严重的生理状况,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也懂了。 流言与人,逼疯了她。 另一边—— 江慕水已经走上台去了。 她没看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陈浅因,而是碰了碰主持人,拿过了她手里的话筒来。 一束淡淡的光打在她身上。 江慕水一袭淡蓝色的伴娘裙站在那里,圣洁的像一朵冰山雪莲,很少有人能反应过来刚刚视频上的那个女人是她,但是因为眉眼太过相似,那种美让人一眼认出是她。 “尊敬的各位宾客,祁先生,祁太太,沐家叔叔阿姨,还有各位亲朋好友,我是江慕水。” “今天很开心来参加我好朋友沐乔乔的婚礼,我是带着满满的祝福来了,没想到……一个小意外,搞成这个样子,”她眼眶微微湿润,手抬起了一下,说,“我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吧,刚刚视频里的那个当事人,就是我!” 台下,一片轩然大.波。 她想做什么? 沐乔乔也愣住了,她在祁司怀里忘了哭,呆愣愣地看向台上,看着为她说话的江慕水。 “当年那件事,新闻还原了80%的真相,但也因为媒体本身的夸张因素,很多事情很不属实,我来告诉你们一下——” “当初在路上被绑架的只有我,我们的婚车司机,和乔乔一起,都是当晚就被解救的,乔乔没有出任何的意外,如果你们要证据,人证,物证,警察那里的供词,全部都有。今天是一个女孩子特别重要的一天,泼脏水看热闹的人,行行好,换一天再泼,更何况乔乔本身清白,怕你们谁说呢?” 台下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有些相信,有些不相信,纷纷盯着她看。 江慕水眼眶微红,她扫了一圈定睛在一身燕尾服的新郎身上,开口道:“祁司,我看得出来,你是爱乔乔的……遇到这种事,我知道你很慌,我……我当年,也会有些慌,但是早晚都会过去的,你跟乔乔,你们是彼此父母长辈的纽带,你们的融洽,代表着两家人的融洽,你们好了,就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这天底下,你站在她旁边,不动不移,不怕不俱。 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知道吗? 江慕水的目光又缓缓落在了陆霖晟身上,她压住喉咙里那一股淡淡的腥甜与酸涩,浅笑道:“就像我现在,我也不错!我有一份律师的职业,忙碌又安稳,我的老公……也并不认为那是我的错,待我一如往初,那边那位就是,我的先生陆霖晟,也感谢你这两年,对我的照顾、包容、忍耐,才带我一步步走出来。” 陆霖晟僵硬地看着她,拳头,在身侧颤抖着慢慢攥紧。 “今天的事是喜事,我不希望大家的心情遭到破坏,尤其是祁先生,祁太太,这不是什么黑历史,这就像被偷被抢一样,是我们人生里一个小小的倒霉的事……而坏人总归是会被抓住的,只要大家都心存善意,就都好人有好报!!” 说到这里。 她真的要说完了。 说不下去了。 僵硬了一下,她随即扬起一抹轻柔的笑,对着全场鞠躬:“好,我觉得婚礼应该可以继续了。谢谢。谢谢大家!!” 她这一番话下来,不但宾客们脸色缓和了,祁司父母那里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本来要大打出手的两堆人,都觉得江慕水说得有道理,喜事当天闹矛盾怎么说都不好,劝和不劝离,更何况不是她们家乔乔的事呢!! 第九十一章 最大的狼狈 台下,祁司震惊地听完江慕水说的话,然后,一把紧紧搂住沐乔乔。 这么重要的一天,居然差点儿就被破坏了!! 沐乔乔眼睛已经猩红似血,她趴在祁司肩膀上,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江慕水,心里撕裂成一片……当年,她是怎么对待她的……而今,在她的婚礼上,慕水却如此这般地对她…… 整颗心都像是要炸开一样,怎么缝,都缝不住了…… 江慕水疲惫地将手落下来,定了定神,腾起最后一点力气,将话筒交还给主持人。 主持人也被震惊到了,勉强又钦佩地朝她笑了笑!! 他们却都忘了。 此刻地上却还躺着一个作妖的人呢!! “你说谁对你宽容忍耐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地上传来,陈浅因仰起头,冷嘲热讽的看向她,爬了起来,瞥了一眼此刻正从人群中走向江慕水的陆霖晟,恶毒地截断道。 江慕水要往台下走的脚步,就这样生生被掣住!!她柔和的小脸上腾起一片惨白,定定的,目光轻柔地看着台上突然出现的陈浅因。 这个……她此生的克星,她受所有屈辱的源点,她所有平静伪装的撕裂者!! “都他妈的别给我散!!谁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陈浅因妒火燃烧到极致,撕裂般尖锐喊了一声,死死盯着江慕水,道,“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贱!!江慕水——” 她伸手指向江慕水,凄厉的嗓音撕破真相:“是谁当年被强.奸犯强.奸以后就再没被自己老公碰过一下!!是谁连自己老公都留不住,常年分居长达两年!!哈,你怎么不说我怀孕的事了?你不是特别计较吗?特别嫉妒吗?你那个被野男人破过的身子,扒光了躺在床.上霖晟都不肯要,他都当笑话讲给我听过!!江慕水,你知道你老公屁股上有几颗痣吗?哈哈……他照顾你,宽容你,就照顾你到这种程度啊!!” 这——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明显沐乔乔这边的事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唯一掀起轩然大.波的,竟是这个江慕水的私人恩怨…… 伴娘模样的江慕水很漂亮,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了,脸面虽然难看,但好歹陆霖晟遵守了承诺替她好好维持住了…… 这一幕如果过去,乔乔婚礼不出问题的话,江慕水感激涕零。 而最后闹的这一出,却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陆霖晟震惊!! 他震惊的是陈浅因的嚣张放肆,更恐怖于她的大胆,这里虽然是临祁没有太多人知道,但,好歹他跟情妇乱搞出孩子这种事是秘密,却就这样被陈浅因突然公布于天下!! 还跟她当面对峙。 江慕水会怎么想?!! 陆霖晟冲上台,脸色阴森冷沉地过去,一把抓住陈浅因的手:“够了,你跟我走……” 还好陈浅因用的不是话筒。 鲜少几个人听见,而没有震得连整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入住的客人都知道!! 陈浅因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瞪着通红的眼睛,她嘶吼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种女人她要什么脸面?需要你哄她什么,本来就是她的错!!霖晟……霖晟……我才是你孩子的母亲,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跟了你六年,六年!!你拖着不离婚我等,你要哄到她接受孩子我等!!你下面还要我等什么?你说,今天就说清楚,你要她还是要我!!” 台下轰隆隆乱成一整片,谁都不敢插话,统统聚在那里围观!! 江慕水觉得有一点点生无可恋。 她撒的谎,付出的那些代价,这么快就现世报了。 乔乔她现在知道了。 很多人都知道了…… 再也瞒不住了…… 她江慕水的脸面,果然逃脱不了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反反复复,被人踩碎在底下的噩运,两年是这样,两年后,依然如此…… 台下,议论声一片。 舞台下方的台阶被陈浅因踢走了,就是不让她下来,就让她困在上面!! 陈浅因脸色阴鸷冷冽,盯着陆霖晟说:“你说啊?要她还是要我?霖晟,你也是个男人,别敢做不敢当,你当初承诺要娶我就没有做到,今天,你敢再辜负我一次吗?!!” 这明显的三角关系,配上当初江慕水被绑架强.暴这场大戏,精彩极了!! 江慕水温婉站好了,光芒打在她柔和的小脸上,依旧光鲜漂亮。 可是能不能继续光鲜下去。 这看陆霖晟。 陆霖晟低下头,整个人脑子都要被嗡嗡吵着的人声闹炸了,他蹙眉,黯哑阴沉道:“就不能等我回去再解决?浅因,很多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陈浅因快要哭出来了,死死攥紧拳头,“你刚刚抱着江慕水亲她的样子我都看到了,你们是哪样?!” 江慕水轻轻吸一口气,想起刚刚那个吻。 除了初吻之外,陆霖晟再没吻过自己,刚刚那个吻,令人震颤,却也……让她无比想抗拒!! 但她却还想再博一次。 真的。 在众人面前,为自己的尊严和他们的未来,再博一次。 所以陆霖晟,请你,不要让我绝望可以吗? 新娘走台的台子被撤走了,舞台太高她下不去,江慕水走到边上来轻轻伸出手,浅笑一下像是在刻意嘲讽陈浅因的无理取闹和跳梁小丑般的姿态,低哑柔声道:“霖晟,来拉我一把,这里太高了,我下不去!” 她眼睛里闪耀着柔和星辉般的光芒,头发顺着肩颈的完美弧线散落下来,像个漂亮的女神。 陆霖晟早知道江慕水的美像未经修饰的璞玉,挖掘到了就会是宝贝,他却任由她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将她丢在荒芜的角落里弃之如敝履!! 这一次……不论孰是孰非,陆霖晟清晰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他不想让她失望!! 慢慢的,陆霖晟眼神变软变得迷离,朝她伸出手去…… 不。 绝对不可以!! 陆霖晟绝对不能碰她一根手指!! 陈浅因眼底腾起猩红的血光来,她凄惨嘶叫一声扑上去,拽过江慕水就跟她拉扯起来!! 台下一片惊叫!! 有人看见陈浅因攥紧了江慕水的头发,拽着她往地上拖,一脚踩在她长长的裙摆上,恶意要让她系带的抹胸裙掉落下来!!江慕水始料未及,被她拖拽了一个踉跄,一片头发被撕扯下来,当即那一块头皮就暴露出血丝来!! 她死死攥紧自己的系带,不让陈浅因的高跟鞋将裙摆彩掉,陈浅因却腾出了手来,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啪!!!”得一个令人眩晕的狠戾耳光甩在了江慕水的脸上!!当即出血!! “啊——!!”江慕水痛得叫出声来,捂住脸,裙摆却又传来一阵撕裂声,抹胸往下被撕破,她的衣服散落开来…… “霖晟……”她没有忘记自己还在演戏,死死忍受着最后的屈辱,叫他一声,在大学里每一次她跟陈浅因起冲突的时候,都奢望他能帮她一把…… 那种期盼,曾经有多强烈…… 这一刻就有多强烈!! 陈浅因眼底闪过最后一分恶毒,她要扒开江慕水最底层穿的抹胸!!江慕水下意识地就捂住自己,腿想也没想就朝着身上的女人踹了过去,她坚决不要在众人面前一块遮羞的布都被撕开了!! 陈浅因却夸张地惨叫了一声,随即就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下去,蹙眉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痛到脸色都惨白了,涔涔冒汗:“啊……”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啊……霖晟,我好痛!我只是怎么了?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还在里面啊,霖晟……” 陆霖晟疯一般地跳上舞台,本来是想遮挡住被撕开了伴娘礼服的江慕水的,却不曾想突然出这种事,陈浅因捂着肚子痛到痉挛一般倒在地上,痛哭着,模样相当恐怖可怕!! 强忍下对江慕水的保护欲,陆霖晟飞快地奔到陈浅因面前,紧张无比地看着她的小腹,捂住那里将她抱起来:“因因,因因你怎么了?哪里痛?怎么会伤到孩子,你给我看一下!!” “痛得有多厉害?浅因,说话!!”他急得额上青筋暴起,一片冷汗,暴吼出声。 “呃……” 陈浅因已经痛得嘴唇都是惨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手却死死攀紧他抱住他的脖子,哑声哭着说:“别走……别离开我……霖晟,她要杀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孩子”两个字撞进脑海里面,瞬间比天都大!! 陆霖晟死死闭眼,猛地睁开时眼底一片痛楚,拥住她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低哑道:“对不起浅因,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先走就带你去医院!!你别怕,孩子一会就没事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说罢他就将她抱起来,大吼着:“都让开,帮我叫医生,叫救护车!!都让开!!” 第九十二章 带她走 这一场凄惨又精彩的争夺战,在这样这紧扣心弦的氛围里收尾…… 有人赶紧打了120叫了救护车过来,陆霖晟看也没再看身后一身狼狈的江慕水一眼,从台子上抱着陈浅因跳下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赶紧抱着陈浅因走了…… 毕竟人命关天,哪怕是小三的孩子,也是条人命!孩子是无辜的啊!! 然而此刻,灯光慵懒扫射着的舞台上,就只剩下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 江慕水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鞋子都被踩掉之后,用力踢的陈浅因的一脚,居然都能将她踢翻过去,像演舞台剧那样趴在地上!说她孩子要掉了!! 她貌似踢的,是她的肩膀吧…… 她茫茫然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狼狈得还不是一点半点。 本来系带的抹胸裙,撕裂开了,抹胸部分褪到腰间,幸亏她里面多穿了一件抹胸,死死护着还没被陈浅因撕破…… 胸前全是血淋淋的抓痕,嘴角有血,头发四下散落下来。 但此刻舞台下的老老少少,来往宾客,看的却不是她裸.露的身体,不是觊觎她的美色……而是,感慨于她被践踏的尊严!! 这女人,好贱!! 要在小三面前跟自己老公做戏,被拆穿了,亏她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家庭和睦美满,老公对她有多疼爱!!也就是为了想在自己闺蜜面前有点儿面子吧!! 可怜。 又可恨!! 这样的人被绑架犯强.暴了以后,精神都被折磨到崩溃扭曲了吧才会这样。 “……”江慕水脑袋嗡嗡作响,像被万人踩踏一样,没人理会她,更没一个人上来搭一把手扶她起来,她红着眼睛,将裙子拉扯到自己胸前,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陆霖晟就这么走了。 他抱着陈浅因走之前,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丢下她这样狼狈的江慕水在暴露公开的场合,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没有吧? 但凡考虑过一丁点儿,都不会走得那样决绝了!! “慕水……” 沐乔乔这下彻底反应过来了,她红着眼,推开了祁司就要跑上去找她!! 祁司却不知怎的猛然蹙眉抱住她,说:“乔乔你等一会,我去找人帮她,这女人现在不干不净的,我爸妈刚对你的那件事打消疑虑,你先别跟她走太进……” “她是我朋友,她刚刚怎么帮我的你没看见吗?你见过为了保护我,把脏水亲手往自己身上泼的朋友吗?祁司,你让开,今天这个婚不结我也不会再不管慕水!!” 沐乔乔红着眼推开他,就要跑上去!! 可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在陆霖晟走的那个瞬间脸上的冷冽就破裂开来,他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几个大步上前,上台,将自己的外套紧紧裹在了地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 铺天盖地而来。 江慕水愣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头都被人包裹住了。 像那一晚郴州的海风。 咸涩凛冽的风,被一件外套挡住,他的拥抱从背后而来,耳鬓厮磨,轻轻凑到她耳边说着话。 “别怕。” “都结束了。” “慕水,我还在。” 殷千城一生很少做承诺。 出了口的,就一定做到。 他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慕水,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我在。 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不是她跟其他男人的纠缠,还是她对闺蜜的牺牲,是她的傻,还是她的蠢。 什么都不要紧。 他要她好好的。 宾客们的议论,漫天慵懒又刺目的灯光,全部都被挡住了,声音也被挡得一点儿都不剩。 殷千城将她的裙摆捞起来,放进她手里面,薄唇抵在她额上,轻声低哑道:“抓着抱好了,你的腿很漂亮,别轻易走光给人看到。” 江慕水浑身都簌簌轻颤起来,她柔弱的手指使不上力气,实际上,从刚刚陆霖晟走的那一刻她的力气就都被掏空了,此刻,她努力听进去他的话,一点点生出力气来,将裙角握紧了抱在胸前。 他大掌伸进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揽住,低沉道:“就这样靠着我。全部交给我。” 他腾空而起。 江慕水被包裹在他的外套里面,手除了抓着自己的裙子,连抱都抱不到他,本应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却觉得这小小的黑暗比什么都安全,比什么,都更能给自己保护…… 她放任自己把头轻轻埋在他胸前,整个埋进去,全部相信他。 让他…… 带自己走。 那边儿的沐乔乔已经傻了眼,她并不认识殷千城,隐约看得出是祁司那边的客人,伸手轻轻抓住祁司的衬衫,问:“那、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把慕水带走了?你认识他吗?!” 祁司也满脸震惊。 他回过神来:“认识……那是我国外读书的同学,请了几次他好不容易有空才来参加婚礼的!哦……他现在也在铭城,身份可是殷家跨国集团的继承人,很不简单!!怎么,他跟你朋友认识?” 沐乔乔也一脸茫然。 “没……我没听慕水说起过……” 她跟江慕水太久没联系,根本不清楚她的生活。 除了偶尔夜里打电话,江慕水模模糊糊说起来过一个人之外,沐乔乔一概不了解!! 但有人此刻能带她走,就是好的!! 陆霖晟那个男人竟然真可以做到这样,自己的老婆那么狼狈的境地下,都可以抱着小三绝尘而去!!他们的事情再也瞒不了了,江慕水的婚姻也真的岌岌可危了!! …… 这边的车上。 陈浅因慢慢缓过来了。 她哭得睫毛底妆都彻底花掉,被陆霖晟抱在怀里,一边急声催着车开快一点!!一边低下头抚着她的小腹问她:“还痛不痛?浅因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 怎么办? 她本来就没被踢到肚子,肚子里此刻并没有胎儿,被送到医院去检查的话,就彻底暴露了!! 她还没准备好呢…… 刚刚一时情急,为了不在众人面前让江慕水得逞,她简直是拼了。 现在,却把自己陷进这种境地!! “我还是痛……霖晟,好冷,抱紧我……”陈浅因楚楚可怜地抬眸,软软说道,小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依偎到他怀抱里去。 陆霖晟承受不住这种甜蜜的撒娇,情不自禁地就抱住她,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眉眼上,呼出的热气熏染着她,字字句句却不离孩子:“你别怕……等下到医院就没事了,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很快就不会痛了……因因……” 陈浅因本来就不痛!! 那么现在她究竟该怎么办? “呃……”陈浅因猛然蹙眉又捂住肚子,细细的秀眉拧起来,水眸里满是可怜与凄楚,泫然欲泣地小声哭起来,“我还是好痛……你刚刚,为什么不选择我?你那时候是想去拉她的手的是不是?霖晟我早就知道,你不在乎我了,你竟然……竟然会去在意她……” “我不要你管我……” “你走!你走!!”她眼泪扑簌掉下,一边“痛”得渗出汗,一边捶打着他。 陆霖晟紧紧蹙眉,猛地抓紧她的手,胸腔里激荡着复杂的情绪,只能紧紧捞住她在怀里,阻止她过激的动作!! 惨白的薄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刚他真的是被孩子的安危吓疯了,而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却都没忘记,他是怎么把狼狈的江慕水一个人丢在台上的!! 两年前,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荒野,任由全世界去指责唾骂她。 两年后,他竟然再一次,给了她这样凄惨的痛击!! 陈浅因不提还好。 一提。 他整个心脏就猛地揪起……恐惧慌乱到,再也难以平静下来了…… *** 深夜,陆霖晟焦头烂额地回到了酒店。 婚礼撤了。 酒店恢复营业。 他没再去想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而是跌跌撞撞地回去,打开房间门,一片漆黑!! 里面,就像清晨她走的时候那样,一片安静。 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鼻端,就像昨晚她涂抹的不知名的那一管乳液一样,像是淡淡的玫瑰香气,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绽放着。 而现在。 没有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动。 她放在洗手台上的护肤品。她打开的小手包。行李箱。充电器都在。 她人却不见了。 陆霖晟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一开始通着,一直到最后耗到没电,她手机关机。 陆霖晟问了一圈人。 他没有直接的沐乔乔联系方式,新郎新娘闹洞房去了,也没人有空搭理他,他跑下去问酒店的工作人员,问最后留在台上那个被扯掉衣服的女孩子怎么样了。 酒店工作人员一边缠绕着线,一边蹙眉仔细想着。 今天闹腾得那么大,她不该不记得的!! “那个我没看到,我没忍心看,一个女孩子,光天化日,在别人的婚礼上被自己老公的小三打成那样,老公还抱着小三跑了,全世界都在看她笑话,换我,我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对啊,我也听说了,好惨的!怎么会有那种男人……” 第九十三章 跟他在一起特别安心 “以后嫁人可把眼睛擦亮一点吧!真碰上那样的,哭都哭不出来,除了离婚证明自己瞎了眼之外,再没别的办法了!!” “就是……” 幸亏这些人没有认出他来。 一旦认出来,陆霖晟想,她们会将自己活活砍死的吧…… 右手拳头想牢牢攥紧,却怎么都攥不紧。 江慕水…… 你去哪儿了?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 陈浅因那边,自己想办法逃了。 她一路在救护车上就跟陆霖晟折腾,哭喊,闹矛盾。 后来到了医院,一进监护室,陆霖晟起身去找医生,她就赶紧跳下来跑了,关了机,随随便便找了个医院的出口出去了!! 这法子很烂,但陆霖晟至少可以以为自己是伤心欲绝跑的,还会担心和愧疚一下!! 她反正不能当着他的面做检查。 再拖一下下也好!! 否则一旦被发现了真相,她可就惨了!! ***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 距离她被抱上这辆车,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车子好像在缓慢平稳地行进着。 中途,旁边的男人接了两个电话。 好像跟婚礼有关。 “嗯……”简短的话语,似乎是在向婚礼负责人那边解释他突然离开的理由,“我的确跟她认识。晚上的party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一点。” “好。让你老婆放心。”他轻声说。 像是在跟祁司通话。 挂掉电话之后静默了很大的一会,接着,在江慕水晕晕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缓慢地倾斜而下,四下浮躁的声音都淹没下去,隐约听见“滴”得一声,像是进了商场。 她也的确闷太久了。 眨了一下干涩酸胀的眼眶,江慕水纤嫩的手指轻轻扒开那质地精良的外套,果然,看到一排排地下停车场的小灯在自己眼前晃过去,车子缓慢停靠在了一边。 倒车。进车位。 这个男人的驾驶技术是稳而好的,缓慢地一把倒进去,稳稳当当停靠在那里,分毫不差。 静默着的两个人,各自呼吸平稳地,缄默几秒。 江慕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她轻缓地坐起来,感觉身体的筋骨都因为蜷缩得久了,变得僵硬,肌肉也有些酸楚紧绷,随着起来的动作,明显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轻轻拉了一下断掉的系带,在微微燥热的车里并不平稳地呼吸着。 “穿几号的衣服呢?”蓦地,旁边低沉的嗓音响起。 殷千城的目光,在她光裸却泛着血痕的肩膀上停留几秒,移开,沉声轻轻问道。 不失礼貌,也不失什么风度。 旁边的小女人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稍微侧了一点点下颚,纤长卷翘的睫毛在黑暗中簌簌颤抖了两下。 干涩的唇瓣轻轻张了张。 这细微,而撩人性感的动作,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空气,微微凝滞。 殷千城沉默了几秒,终于是没有禁忍住,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过去,轻轻揽住她一边的肩膀,另一只手将她的下颚轻轻扳过来,两个人呼吸在近五公分的距离里萦绕。 慢慢地,他逼近过去。 叹息一声,薄唇印上她有些干涩的唇瓣,柔软地撩弄着,安慰着。 她所熟悉的淡淡的烟草薄荷气息,在唇上温暖地摩挲着,瞬间就令人感动到快要落泪,她僵直着身子,一动都不敢乱动,他的气息探进来时,尝到她的味道是清冽而无辜的,从一开始的紧绷瑟缩,到最后,完全地舒展和放软下来。 她的肩膀不再那样僵硬着,而在簌簌地微颤,舌尖放软,眼神从最初一开始的空洞绝望,变得开始有潋滟动人的水光,尽管伤心无助,但好歹是恢复了些些情绪。 呼吸,都变得动人,舒缓,而有两人相互控制的节奏。 殷千城停下动作来,手,从她的肩膀往上,轻轻拢了拢她的头发。 抵着她额头的薄唇,吐出低沉轻柔的字眼: “上身应该是穿小号的,里面呢?需不需要再买?鞋子掉了一只,告诉我码数,暂时穿平底的,好么?” 不知道两个人认识几百年了,才会有这样熟稔的口吻。 亦或者,是她曾经跟他在心里说话的时候,他都有听到。 江慕水觉得安心。 特别特别得安心。 她现在浑身狼狈不堪,需要一点点体面。需要这样一个昏暗的地方,一个替她遮掩所有狼狈的人,她才敢轻易站起来。 将喉咙口的酸涩和痛楚都咽下,她轻声开口,嗓音沙哑而细小,低低的像是要人听不到。 “s码……34,c……鞋码36……随便怎么样的,都可以。” 殷千城并没有马上动身前去。 地下停车场人烟稀少,不时才有车辆开下来,这里安静得好像不为人知。 他静静地揽着她就这么坐了一会。 片刻后,才拢好她的发丝,在她头顶轻轻一吻,将自己的西装外套重新盖到她身上来。 一声低低的叹息倾洒而下。 他低哑道:“……我马上回来。” 连一声“等我”,都不必说。 将车门锁了,钥匙留在里面放她手心,他下去了。 车里瞬间变得更为安静。 江慕水刚刚在车上并没有睡得很熟,只是刻意地闭着眼睛去逃避了,此刻,才忽而觉得很舒心,特别安全。 她噙着满眸的眼泪躺下去,裹紧他的外套,在这短短的二十多分钟里,沉沉睡去。 *** 殷千城挑衣服并没有挑太久。 但鉴于是第一次帮她挑衣服,他刻意地选择了一下。 不要太过不方便动的。 也不要太不搭配她的气质。 算起来,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进店里面给一个女人,挑选女装。 走到第三家店门前的时候,看到了模特身上的那一件,白色的v领蕾丝衫,很适合江慕水的气质,腰间束起卡紧,底下层叠飘逸的像是裙摆,实则却有裤子为底衬。 “先生您喜欢这件?买给女朋友的吗?您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初秋的新款呢,里面棉衬也不冷,我再给您搭配一双鞋子您要看下吗??” 殷千城却没有再怎么犹豫。 “就拿这件给我吧。” 等铺好熨平整,他拎着袋子出来,那家店的店员就纷纷凑过来,捂着嘴对着他的背影偷偷笑偷偷犯花痴! 白衬衫黑西裤,成熟沉稳又不失年轻的魅惑与俊帅,尤其他目光落在那衣服上时,仿佛透过一件衣服看到一个女人的样子,简直一瞬间就能迷死人。 地下停车场。 殷千城将衣服拿进去,独自在车外,等了十分钟。 他并没有跟她熟稔到连彼此都不分的地步,在道德约束面前,他守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原则,这样,对彼此都好。 江慕水换好衣服,在车子里面用了点矿泉水,整理了一下仪容和头发,接着才走了出来。 好歹妆容本身就很清淡,把眼线擦掉也没有太大差异,头发也只是卷了一下做了造型而已。 到此刻,两个人才正面相对。 殷千城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 幽邃的眼眸里,满满倒映出的她的样子,跟他想象的别无二致。 只是眼圈微红,她有一点点憔悴罢了。 江慕水眼神与他错开来,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下才敢开口说话,嗓音依旧是沙哑细小的:“谢谢你……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殷先生。” 不管怎样,他今天,都是她的救世主。 殷千城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他不愿再提起今天婚礼上的一切事情,包括细节,两个人上一次分别,算不得是不欢而散,只是心有芥蒂。 今天他再见到她的时候,看到她为沐乔乔做的那一切,再硬再不快的心,也在那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衣服合适?”他眯眼,嗓音微微黯哑地问了一句。 江慕水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绵软的里衬贴着皮肤很舒服,夜风微凉但打不透,应该是舒服又正好。 她点了点头,有一点点不敢抬头:“嗯……很好。很舒服。” 忽而想起自己好像欠了他很多东西,从上一次的医药费一直到现在,不,好像欠的更多的是人情,江慕水想要偿还,只是此刻她没有能力,也,没有那样的心情罢了。 他的目光却没有抽回。 只是依旧盯着她,轻声说:“我也觉得很好看。” 江慕水这下屏息,说不出话来了。 殷千城道:“本来想要买些东西下来给你,但是想想还是等你整理完一起出去吃吧,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你呢?” 江慕水的确一整天都饿着肚子,除了那几块果腹的巧克力,她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她突然打开车门,从礼服口袋里掏出了那几块巧克力。 绕过来,递给他,水眸清澈明亮:“我还有这个,你胃里饿得难不难受?难受就垫补一下,很有用的!” 她怕他胃里已经开始不舒服,挨不到吃饭的时候了。 两个人之间那点儿隔阂,似乎一下子,就在几块彩色糖纸包裹着的巧克力之间,被慢慢融化掉了!! 殷千城微微蹙眉凝视着她掌心里的那几块糖果,片刻后,才绽出一抹浅笑来,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许久后才看向她。 第九十四章 从未有过的舒服与安心 那笑容,是嘲笑,是释然,也是觉得好笑。 江慕水阴霾沉沉的心情,也仿佛一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小手缩回去,攥紧那几颗糖果,嘴角甜甜地笑起来!! 猝不及防地,殷千城上前,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温暖的大掌将她攥紧的小手探开来,手指缱绻缠绕在一起,他含笑轻声说:“走吧,一起去吃点儿东西!!” 江慕水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也笑着点点头:“嗯!!” *** 鉴于一整天没吃东西,太过辛辣刺激的并不好,在同样以辣著称的临祁,两个人还是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的过桥米线店面,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 干干净净的牛肉粒,菇类,泡在香软在汤里,安慰了一整天的心情。 那些婚礼上的不快,法庭上官司的郁闷,像是一瞬间就消除了。 江慕水动了动筷子,一口气吃到喝到底下的汤,依稀想起来,好像自从大学的时候忙毕业论文忙完,跟乔乔一起出去吃了最后一顿散伙饭之后,就再也没这么畅快淋漓的吃过东西了!! 人饥饿的时候,才会觉得食物好吃,冷的时候,才会觉得衣服温暖。 江慕水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尤其是等她吃完了,还能欣赏到对面俊帅到一定程度的男人,还在优雅地挑着筷子,吃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这一种欣赏,也是一种乐趣。 她莫名地就笑了,握着戳在碗里的筷子,一直盯着他吃饭的动作看。 殷千城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热气熏得他不想抬头,却又忍不住抬头,他唇上,还挂着一点点清亮的水渍,性感无比,他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神。 江慕水一开始还能笑嘻嘻地看着他,看到最后,不知怎么的脸就滚烫起来。 刚刚还毫无形象地捧着碗喝汤。 现在,就拿起了调羹来,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 他也禁不住笑。 两人要的不一样的口味,隔着小小的一张桌子,他猛地想要上前,亲吻她的嘴角,尝尝那一口米粉的味道。 吃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才聊起天来。 “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来参加婚礼,那个祁司,是你的朋友?”她艰涩笑了一下,问道。 殷千城拿起餐巾纸来擦拭了一下嘴角和手。 “是。在国外的时候读书认识的,他在华尔街那一带很能混,我那时候,在国外华人圈不是很合群,也算是他把我拉进那个圈子里面去的!” “后来他就回国了吗?被家人叫回来,安心在家里这边发展?” 他点了点头。 修长的手指轻轻攥着那张纸巾,沉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安排,我出国回国也是接受家里的安排,都是一样的。” 只是他没想到回国后还会碰到她。 祁司那边遇到沐乔乔,也算是一种缘分,这世间的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江慕水顿了顿。 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筷子,哑声说:“上一次我跟你说,还要在外面多飘两天,就是为了来参加乔乔的婚礼,她是我大学时候最好的闺蜜,当然,经历过那件事之后就分开了,也是前段时间才联系上的!!” 江慕水不知道殷千城了不了解那个视频里的新闻。 但既然都已经看到了,再隐瞒或者刻意不提,就显得没有必要。 以前的时候江慕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而经历了婚礼上那一场血腥的洗礼后,就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殷千城深沉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她。 江慕水的笑容逐渐变浅,接着,低下头,轻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汤底。 他凝视了她一会。 半晌才开口:“你觉得现在可以开口说这些事了?不在意了吗?” 她不是不在意。 而是这种事一旦被撕开来看,就变得没有任何悬念,她的任何反应都变得正常了。 “在不在意我都已经是这样了,我的生活,我的现状,大家都知道了!”她笑得璀璨,并没有半点刻意隐瞒,眼神飘过去看着店里吃饭的其他人,她继续说,“以前我会觉得羞耻,没面子,不堪,所以很多时候不敢讲,但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别人说什么想什么我也都猜得到,最狼狈的经历过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了!” 殷千城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只是,他并不喜欢她这样落寞又淡然的笑罢了。 许久,他也浅浅勾了一下嘴角。 喝下最后几口汤,他另一只手放开攥紧的纸巾,突然沉声说:“我并不想谈这种话题,慕水,我最近心情也不好,任何一点沉重的事我都不想提,我们,都不说这些了好么?” 既然出来了。 既然不在铭城那个憋闷的地方。 何必为那里的人,那里的事缠绕着,纠扰着,思虑不安着? 江慕水愣愣地看了他几秒。 他脸上的情绪很纯粹,是疲惫之后展露出的那种脆弱,那种丝毫不设防备的脆弱,他说他不愿意,就是最最真诚的不愿意。 不愿提起自己的那些破事,也不愿听她讲她的。 好。 正好。 江慕水也一样不想。 她笑了笑,两只手交叠着放在了桌子上,说:“好,那就不提,殷先生我现在,没有钱包,手机充电器都丢了,没有你我在这临祁一刻也过不下去,正好我还欠着你很多医药费的钱,那不如就继续欠下去吧?求同伴,求收留!!” 她这般的笑容,璀璨好看,纯真如水。 殷千城慢慢直起腰来,眯起眼睛靠在椅子上看了她一会。 接着淡淡一笑,说:“诚意不够,给大爷我笑一个,笑得舒服了,才考虑收留你!!” 什么啊? 江慕水一下子怔住了,这才察觉到他也是在开玩笑,笑着拎起筷子来,敲了一下他的头! 那筷子上还带着汤水,淋了一点到他头上,模样不知道有多搞笑!! 殷千城是稍微有点洁癖的,当下便蹙眉,拿手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粘稠,看一眼江慕水,那一身柔白的小女人正笑得璀璨不已幸灾乐祸,瞬间脸上那层结起来的冷寒之气就散开来,彻底破功,跟她一起浅笑起来,拿她再没办法!! …… 夜风舒服。 很凉! 但又不冷。 两个人从商场里出来,十指紧扣地在路边散步。 临祁相对郴州来说小一些,夜生活并不那么精彩但是绝对的独特有料,广场上,一些大爷大妈跳着广场舞,大型器械有很多家长带着小朋友来玩,一派热闹的景象。 走到这条商场路的尽头,还有一道老城墙。 可以踩着石板台阶上去,站在一圈小小黄灯围绕的城墙上,俯瞰这座小城。 连上城墙的门票都要20块钱,江慕水拿不出。 只能他要去哪儿,她便跟着去哪儿了。 城墙上这下有点儿冷了。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手抱肩,迎着风在往下看。 殷千城没有将外套从车里带出来,只能过去,将她轻轻拉到自己怀中来,虚虚地从后面揽着,帮她挡去了一大部分的风。 “我到底是欠你多少钱?上一次医药费一万多,这身衣服呢??牌子我见过但是没有买过,因为太贵了,殷先生,你报个总价我好还给你,不然我现在花你的钱总不敢放肆花。”江慕水从他怀抱里扭头说道,夜风吹得她发丝凌乱,眼神却是璀璨俏皮的。 殷千城一手轻轻揽在她腰上,一边轻轻地笑。 “要说欠不应该是我欠你的更多?殷氏那边的劳务费还没跟江律师结算,算下来也是不小的一笔开支,你们律师也真的算是高薪职业了。” 江慕水不服气,探出头来道:“价格不是你报的?你要不报那么高,这单活计我还不接呢,我的造价也很高,你看我们律所那么捧我就知道了。” 殷千城笑。 “是,你还为了这小小的单子几次把命都要折腾没了,你付出的可不止一个律师的辛苦钱……”他轻轻凑过去,低哑道,“那次的医药费我算江律师的工伤,怎么样?出那么严重的事,我这个委托人也吓坏了,你要觉得精神补偿不够,还可以再给。” 江慕水蹙眉摇摇头。 “跟高薪匹配的往往是高风险,殷先生,你的单子风险太大,以后我得考虑着接了,总不能为了钱连命都不要,我得吸取教训!” 她倒是拿乔拿上了。 殷千城愈发觉得怀里的人儿勾着他蠢蠢欲动的那根神经,他勾起浅浅的笑,不禁一只手控制着她的腰,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内,才不会将自己撩拨到失控崩溃,他站在她身后,深深地吸气吐气,情不自禁地,还是轻轻吻了她的头发。 一路,就这样吻下去,手臂换做紧紧地抱住她,一路吻到她细腻的耳垂。 江慕水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轻轻仰头,没有躲开,也没有羞涩,不好意思。 她现在很开心。 心情很舒畅,一点都没有要遮掩什么的样子,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思她懂,她对他又是什么心思,自控力是多少,自己也懂。 她没有资格去嘲笑他的自控力,在她根本没力气去拒绝他的吻的时候。 殷千城却自己慢慢停下了。 他双手撑在城墙上,好几秒,接着才轻笑一笑,轻轻握了她的手低哑道:“我也有些冷了,下去吧!!” 两个人一路静默地走下城墙去。 沐乔乔结婚的那个酒店是不可能再回去,两个人要重新订酒店。 江慕水的手机早就已经关机没电了,明明路边有小摊子在卖充电器,她也不想买,而是拿过了殷千城的手机,先在网络上查询附近酒店的位置。 第九十五章 一直守候到天荒地老 以及,还有没有可以订的房间。 殷千城倚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眯眼看着这些,道:“国内现在电子商务发展很快,连这些都可以直接订了。” “是啊,”江慕水找了几家,不大能拿捏准他的定位,水眸抬起看着他道,“殷先生您住酒店的底线是多少?三星级以下的住吗?我怕订的档位低了您要骂我。” 殷千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依旧闲适地靠着,并不看她。 “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你的底线又是多少?” 江慕水摇摇头:“我家庭背景很简单,爸妈都是白手起家的小货商,我第一次跟爸妈出国旅行的时候,连家庭旅馆都住过,我真的没什么要求的!!” 他便也不再挑剔。 “我也一样。”他轻声说。 这大周末的,根本找不到合适的酒店房间住,江慕水寻了半天找到一个四星级的,还有一个标间,她蹙眉,犹豫着没敢订下来。 殷千城见她犹豫蹙眉,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眼看向了那个床位。 豪华双人床房。 标间配置。 不过就是一个房间,两张床而已。 他嘴角淡淡勾起来。 “已经这么多次了,还是不能够相信我?”他轻笑问。 的确。 两个人已经擦枪走火了不知道多少次,哪怕上一次是在同一个房间里面,同一张床.上,到最后那样剑拔弩张的地步,他都能死死克制着停下来,从她身体里撤出,冷静自己。 按理说江慕水不应该再怀疑和紧张的。 她还是觉得夜风吹来,自己的脸被撩得很烫!! “我总不可能说我一点儿不介意,”江慕水脸蛋酡红,睫毛轻颤着看向他,嗓音微微艰涩,“殷先生,我对您的放心是对您敬重,但是也怕自己不自重了!!” 殷千城始终轻轻扣着她的手腕,自从刚刚那一下之后,再没放开过。 他唇角浅笑不散。 “你叫上瘾了是么?” 一直“殷先生”“殷先生”地那么叫着,他原本觉得这个称呼还算好听,此刻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胸口腾起,仿佛烟头被碾碎了,幻灭的烟灰气息从鼻端透进来,吸入肺中便能钻进心里,像烟雾一样再也拔不出来似的。 “没有什么自重不自重,我昨夜一路赶车过来,已经累得眼睛要合不上,江慕水,再拖下去你自己去路边睡吧,我,已经懒得再管你了。” 江慕水当真被吓了一跳。 “别。不要。附近真的只有这一间房了,我查过连小旅馆都被附近的大学学生们占据,抢都抢不到一间房了!!” 小地方的人,生活很纯粹很幸福,连及时行乐这件事也做得很地道! 殷千城没再理会她,拉紧了她的手,一路回到商场,开车过去了。 *** 江慕水带进酒店房间的,只有那件破碎了的礼服,一只鞋,和已经彻底没电了的手机。 她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的位置,看一眼黑下去的屏幕,没有要让它亮起的准备。 殷千城是真的累了。 说开了一夜车也不为过,为了来参加祁司的婚礼,他也是提前结束很多工作。 两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再折腾。 殷千城洗漱出来,一下子躺在其中一张床.上,闭眸休息了一会。 江慕水去大堂讨了一些卸妆的东西来,去洗手间里倒腾了很大的一会,女人就是比较麻烦的动物,等洗澡完,洗好脸,将头发吹干,已经是夜里一两点钟。 她之前手机关机,没时间概念,现在才发现原来两个人吃饭后压马路压了那么久。 他的睡颜,很安静,很好看。 睡得很沉很稳,似乎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就如此放心地把自己交放到她面前一样。 江慕水轻轻地跪在他床头,观察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醒。 要么是真累了。 要么。 就是真的对她很放心。 正好。 她也真的很……需要这种放心。 谢谢你。 殷先生,真的,很谢谢。 …… 凌晨四点钟醒来,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时候。 起来去洗手间,不想吵醒她,动作就放得尽量轻。 这种私密的动作,在以往去殷氏老宅的时候都没有过,通常都是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殷千城还从未尝试过这种深夜有人在身边的感觉。 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她的眼下。 除了有那么一点点的恐慌和紧张之外,再无其他。 世间少有什么事情能换得自己百分之百的满意,给她,至少比给别人,要好上千倍万倍。 殷千城洗干净手走出来,凝视着另一张床.上的她。 素颜以对。 两年前没能看得清楚这张脸,只记得她的声音,痛楚无助,而他无法自控。 现在唯一让他安心的是,她在自己身边睡的着。 放在其他的任何人身边,他都,没有现在安心。 恨不得就这样守着她。 一直。 就守到天荒地老去。 *** 第二日仍旧不开机。 酒店凌晨的大堂,人烟有些少,江慕水提前下来,没有拿早餐,而只拿了一杯红茶,在那里静坐着。 这里风景很好。 昨夜没有机会看清楚,临祁较之郴州那座城市更为宁静些,大多数人脸上的神情是满足且闲适的,没有那么多纷扰,没有那么多爱恨。 江慕水轻轻捧起那杯红茶,想起了铭城殷氏的那个案子。 回去之后,应该很快能结束了。 她不知道陆霖晟找不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她不愿去考虑。 浮生难得几日偷闲,不如消失。 喝完红茶,她上去,叫他吃早餐。 殷千城养足了精神,睁开还有些惺忪的深眸,看她一眼,将手递给她。 “拉我一把。” 他嗓音里有着鲜少才有的沙哑性感。 江慕水心头一阵酥.痒,却是过去,毫不犹豫地抓了他的手,道:“殷先生你真的很懒,我看出你的目的了,带我出来不过是拿我当小厮,指派我干活来的!!” 他晨起的浅笑魅惑动人。 放开她的手。 “那就小厮当到底,连牙膏也一起准备一下吧。” 资本家!! 她怎么之前没看出殷千城有资本家的潜质?! 脸红着看他进去浴室里面换衣服,江慕水压下心底的浮想联翩,将水杯里的水接满,挤了牙膏放上去,再去烧了一壶热水,等一下或许他会想喝一杯。 殷千城从浴室出来,看到那摆好的牙刷牙杯,心头也不由簌簌一动。 顿了顿,才拿起。 男人晨起一样很麻烦。 等拾掇好出门,八点多,他轻轻一捞将她捞在怀里,有点霸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哑说:“陪我一起去吃早餐。” 江慕水眼里闪过璀璨的流光,说:“我刚刚下去没吃啊,就在等你!!” 是吗?? 殷千城胸口微微浮动,只觉得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愈发强烈,胸膛略微呼吸不平地深深凝视了她两秒,一笑,裹住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并肩下去了。 中餐厅里少见的俊男美女,凑在一起,很扎眼。 江慕水轻声问:“你还要多久回铭城?中途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我可能会有一点事,要回乔乔帮我订的那个酒店一趟,我的行李都还没有拿回来,你可不可以等我?” 他们就这样贸然出来,她又选择不跟任何人联系,的确是会有这样的麻烦。 他轻轻搅拌着被子里的咖啡,说:“没有了。这边有一些同学在,来之前一个新晋的私企企业家约了晚上聊一聊,其他再没有什么安排,你要回去,下午我有空,或者晚上也可以带你去。” 江慕水思考了一下,斟酌完毕,轻声说:“那就晚上吧!!” 看起来,她也已经是做好要回归那种生活的准备了。 他看到过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现在的年轻人哪一个都是手机不离手的,她的职业所致,也是比较忙碌的那一类人,能逃避现世的时间不多。 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殷千城问道:“不需要提前开机处理一些事?” 江慕水的手静静捧着那一杯红茶,眼神凝视着里面的水波,动也不动。 “不。” “我不想。” 她说得轻柔而坚定。 殷千城摆弄银色小勺的动作停下了,清脆的声音一停,江慕水心头都荡漾了一下。 他敛下神色,又抬起,轻笑一下沉声道:“江律师忘记了,餐后甜点,去吧,早餐厅都快打烊了,麻烦快一点。” 原来是要她拿甜点!! 江慕水气结了一下,瞪他一眼,起身拉开椅子去挑蛋糕。 小巧的抹茶口味、水果口味、巧克力和慕斯各种口味的蛋糕,摆了一排。 她挑了两块小巧的抹茶,拿回来放在了他面前。 “你没有选择权了,要选择跟我吃一样的,殷先生没有意见吧?”她俏皮地故作乖巧笑问道。 他神情淡淡,笑意浅浅:“你喜欢,就可以。” 要挑她喜欢的,就可以? 江慕水一直都很喜欢抹茶的口味,清新好闻不说,吃到最末的时候会尝到有一点点的苦涩,继续往下品又觉得唇齿留香,能一直品下去。 眼前的男人,在断断续续的小提琴声里,优雅地握着小勺子,品尝了一两口她挑选的蛋糕的模样,就像那一抹浓郁的抹茶,凝重地抹开在人的心上,清淡却令人震颤。 第九十六章 陆霖晟,祝你们离婚愉快 江慕水就这样凝视着他许久,看他唇边若有似无的笑靥,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颤了颤,垂下去,在红茶熏染着的热气下慢慢湿了眼睛,心,都好像瞬间变得烫了起来。 殷千城也静静停下了动作。 他伸出了手来,探过去轻轻握住了江慕水放在一边的没有动作的那只手,软嫩纤细的手指,纤尘不染,他缱绻着撩弄两下,最终,在她微微不稳的呼吸下将那柔嫩的手指握紧掌心,一句话不说的,就这样轻轻揉弄起来。 想吻她。 吻到天荒地老去。 让这静谧的时刻长一些再长一些,再也,不要断。 …… 皇庭盛世酒店。 陆霖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耗过这一晚的,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又睡着,抓着手机不知道打了几百遍。 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戛然而止地消失过。 谁都没有。 陈浅因已经找到了,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她发来短信,语调委委屈屈的。 “我生气你在意她超过我,我不要检查。孩子已经没事了,我先坐夜里的动车回铭城,你回来再找我吧。” 就这样没良心吗? 在沐乔乔的婚礼上,那么大闹了一番之后,不就是想让他陪同着去医院,证明他更在乎她一些?现在把事情闹得这么砸,她却自己跳出来跑了,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 旁边,江慕水的东西还静静摆着。 她就这么消失了,连联系都联系不上。 浑浑噩噩地到清晨,吃了一点早餐,陆远擎的电话就追打了过来。 陆霖晟两眼熬得通红,看一眼手机,深深吸一口气,接起。 “喂爸。” “嗯,我正遛鸟呢,你跟慕水在临祁那边儿怎么样啊?刚好周末,带慕水四处去逛逛,公司那边没什么大事,例会我给推到明天下午去,你俩明早回来就行!” 陆远擎语气里还透着喜悦,好似他的儿子媳妇是出去度蜜月了似的。 “行我知道了。” 他还能带她一起回来吗? 陆霖晟一直没敢把事情往很坏的方面去想,江慕水有思想有脑子,应该不至于是出了什么事遭遇意外吧?几率虽然小,但是万一,万一是呢?! 陆远擎还在那边儿嘀咕着什么,抱怨邹明月,陆霖晟已经听到头要炸了,蹙紧冷眉黯哑道:“没事儿我挂了!爸。” 挂了电话,他再一次,不管不顾地找到了沐乔乔的联系方式,就算被骂个狗血淋头,他也要想办法知道江慕水的情况。 熟料。 祁司那边自从给殷千城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也跟那边再也联系不上了。 所以,他们也完全不知道江慕水和他是什么情况。 沐乔乔还在新婚的床.上没起来,听见这个电话,脸色却已经冷得可以掉下冰渣来,她伸手,接过了祁司手里的电话。 “喂?陆霖晟吗?”她平静而冰冷地叫他。 “嗯,”陆霖晟的心虚里透着痛楚,蹙眉道,“你如果知道她去哪儿了,就告诉我……” “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沐乔乔冷声打断他。 “我告诉一条狗,那条狗都不会去咬她,我没必要,跟你尽这个义务。” 陆霖晟紧蹙着眉头,手快要将方向盘攥得碎裂掉。 “她失踪了,24小时找不到都能报警了,我害怕她遭遇什么意外,沐乔乔,你不要怀疑我担心一条人命的心……” “两年前她真快死了也没见你担心啊?”沐乔乔依旧冷冰冰地说,掐紧身下的被子,说,“陆霖晟,这句话我来说不合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们这一次真的完了,没有一个女人能承受的了这种打击,再跟你这样苟延残喘地维持一段婚姻。” 她那样笃定的口吻,让陆霖晟心头瞬间有一丝慌乱。 不。 是巨大的阴云与慌乱,黑压压像乌云一样凝聚到了他的头顶。 沐乔乔眼底透出一丝荒凉,嘴唇变得惨白无比,最后轻声说:“我祝你们离婚愉快。” 陆霖晟愉不愉快她不知道。 慕水,她离婚绝对会比现在愉快太多。 所以,一定。 她再也不遵循什么劝和不劝离的狗屁说法,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的心都已经碎了。 她不能去想象,慕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祁司在旁边看着她那捂着脸,无声哭泣的模样,禁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她。 “别伤心了……”他低哑道,“乔乔,我以后绝对不会对你这样。” 沐乔乔再次紧紧捂住脸,无声痛哭得更加厉害。 “任何人的痛苦我都能当笑话看,我都可以同情但没什么感觉,可是慕水,我感同身受……祁司,她是我这辈子最最好的朋友,她如果不幸福,我这辈子都要好不起来了。” 新婚房内,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他亲吻着她的头顶,回想起那个女孩子的遭遇,心头也是一阵阵的抽痛不止。 那般境遇太惨。 换做他,也会想要逃避。 一直一直逃避下去的。 *** 下午的时候殷千城要去赴约。 地点定在临祁某一处的高档会馆里面。 江慕水从旁边的温泉房里刚刚跟他一起回来,浴袍下两个人身体都有些湿漉漉的,他牵着她的手,有点热,修剪干净的指甲轻轻掐着她的指腹,有点痒,却挣脱不开。 江慕水急着去吹头发,他这样一边打电话一边不松手,她水眸里透出几分娇俏的抱怨,索性探进他怀里,去掐他腰间的肉。 这个男人的肉,却掐不起来。 肌肉紧绷到毫无一丝丝赘肉,有些硬,又紧绷勃发,她蹙眉掐了两下就手疼,想退出来,他眸色却已经氤氲得幽邃危险,结实的臂膀紧紧地环抱住她,将她轻柔地困在了怀里面。 电话挂了。 两个人的呼吸,微微错乱地彼此交融在一起。 温泉水很烫,烫得皮肤都一阵阵畅快,毛孔张开了呼吸着热气,在秋凉的天气里那样舒服,刚刚泡在温泉里的时候她刻意没跟他在一个池子里,否则会害怕自己窒息到呼吸不过来,最后一起去做鱼疗,小鱼仔们全部跑去他的脚下,在她这里停留都不停留,江慕水蹙眉抱怨了好一阵,最后得出结论是他脚上的死皮多一些,太皮糙肉厚。 殷千城淡淡地浅笑,也不说什么。 等她出来,一块毛巾就搭在她头上,轻轻地替她揉擦。 男人的手掌,力道原来也可以那么舒服,一呼一吸之间,他的头轻轻埋在毛巾里,吻下来,尝了一口她唇上柔嫩新鲜的味道。 这种温暖的氛围,不适合擦枪走火。 但在房间里,就说不定了。 两人就这样抱着,僵持了许久。 那股火焰压下去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殷千城大掌紧紧扣着她的头,最后慢慢松开,浓密的睫毛垂下,撤开身体,道:“能帮我熨一下衬衫吗?” 等一下要出门,他衬衫还一些些皱。 之前没跟服务生说,所以就没有熨烫。 江慕水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柜子里的衬衫领口处有一点点细微的压痕。 这个洁癖到让人喜欢的男人啊。 刚巧有电熨斗,刚巧她也会。 江慕水将自己处理干净后,拿出衬衫来,细致地帮他熨烫。 印象里,对待陆霖晟的东西她都没有这样小心翼翼过,一丝皱褶也不放过,熨一下,就吹一吹,生怕料子给自己弄坏,模样认真得像一幅画一样。 殷千城站在那里,一边弯腰躬身看着电脑上的文件,一边看她。 眼神温柔。 看一眼时间,他轻笑道:“我要来不及了。” 江慕水头也不抬:“我很快的,等一下就好了,让你那个同学再等等。” 她倒是任性。 他的笑容更深,手敲击了两下键盘,继续等着她弄完。 江慕水很快起身,将衬衫晾了一下,才看着他说:“好了,你过来试试!” 殷千城伸手将电脑关上,走过来。 将浴袍脱下,底下裤子是穿好的,他伸手套进衬衫,瞥了一下那边的架子,说:“领带。” 江慕水回头一看,挂着两个。 一条黑色的暗格,一条灰白的条纹,都跟他很搭配,她仔细地挑了一下,还是挑了色彩比较轻快的灰白相间色,拿过来,伸手举高,很明显要帮他弄。 他凝视着她手里的领带,挑眉问:“你会?” “我学过步骤,现在还记得但没实践过,给我试试吧?!”她眼里透着亮光。 他一笑,点点头。 两个人凑得很近很近。 江慕水的确是新手,而且她学步骤练的时候是在自己身上试的,没给别人弄过,因此鼻子上出了一圈的细密薄汗,仔细掂量了半天方向,才缠绕进去,最后往上推。 系是系好了,不过不好看。 她表情瞬间颓然下来,不依不饶:“你再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弄好的!!” 说完小手伸进他的脖子里面,拆下来要再弄一次。 他眉心微微蹙着,好笑地轻声提醒她一声:“我真的会迟到。” 江慕水这下什么都不说了。 她屏息凝神,小手动作极快地重复着刚刚的动作,不可否认她是极聪明的,动手能力也极强,第二次的时候就系的比第一次好,但还是很耗费时间。 他已经迟到了。 第九十七章 伤害到极限,爱情就没了 衬衫收进裤子里面,皮带扎好,他一手拎了外套,一手却裹住了她的小手,就这样,准备要出门了。 江慕水震惊。 “你这是要做什么?” “给我的迟到,找一个理由,”他抓着她的手,一路关灯,拿了车钥匙和房卡往外走,深深看她一眼,轻声说:“而有个女人在,就是最好的理由!!” 带着女人赴老同学的约,无可厚非,而且女人一向麻烦,梳妆打扮迟到了也是常事,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想这么做,如今,也算顺理成章。 江慕水彻底明白了。 她清纯妖娆的小脸上透出一圈圈迷离的光芒,很漂亮很诱人,最终却是一笑,竟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被他拉着走了。 到了那里也无非是被误会,而她现在,最不害怕的就是被人误会。 既然是浮生半日闲,心情就放松些。 她也是。 想跟他在一起的。 …… 那位老同学果然是没有放过她。 一路调笑着她,但看得出两个人还在试交往阶段,没有太过亲密,但默契度极高,玩笑也就开得还很有分寸。 老同学拿菜单挡着嘴,说:“江律师小姐是怎么拿下他的?千城那时候在国外,性格闭塞又冷漠逼人的,好多热情的外国女生都没打开他的心房,如果不是他身上那股禁欲气质,好多人会以为他是gay!!” 江慕水看了一眼在那边点单的殷千城,一笑,说:“我也并没有拿下他啊,只是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很舒服,大概合适最重要吧!!” 老同学一听,一拍菜单:“对,就是,千金难买合适,等一下咱们多喝两杯,明天都么事吧?江律师明天是不是要上班?” 江慕水点点头:“是。不过还是可以喝两杯。” 她,心情很好!! 只是那位老同学说得对,明天就是周一,岑启凡也已经起身回铭城去了,明天她可以晚些时候去律所,甚至可以不去,但这里的一切到底是要结束了。 饭吃到一半,她就笑着借去洗手间为由,到前台去,让她们帮自己将手机充上电了。 现实再糟心。 都还是要面对。 江慕水静静地看着那个充电指示灯亮起,呆呆的在那里站了一会,才面色微微苍白地往里走去。 殷千城那边正跟老同学谈论当下的行业发展前景,聊得很是投机。 过了半个小时前台小姐跑过来了,红着脸对着江慕水说:“这位小姐您手机一直响,里面有人找您找的很急,您是不是接一下?” 殷千城话微微一停顿,抬眸看过去,看到了她已经充上电的手机。 江慕水一僵,随即伸手过去:“好,麻烦你了。” 前台小姐一笑将手机放她手上。 她也一笑,站起身来说:“你们聊,我去接个电话!” 她终于还是开机了。 这就证明这一切都快要结束。 殷千城继续回眸跟那位老同学说话,只是已经开始微微心不在焉,幽邃的深眸里闪过一丝光芒,情绪却依旧安稳沉静,像是在等待什么。 江慕水走到了餐厅之外。 手机很烫,一方面是充电充的,一方面她也看见了上面到底有多少未接来电。 是来自于“陆霖晟”。 顿了顿,她划开手机轻轻接起。 “喂?” 她嗓音微微低哑,却也平静轻松,像荡不起一丝涟漪的湖面一样。 陆霖晟这边,原本在猛然打通她的电话之后就一阵狂喜,心脏都骤然快跳到破表!!但在她真的接起电话,说出第一个字之后,他的喉咙却像是猛地被什么阻塞住了!!! 痛楚、担忧、心虚、恐惧…… 一瞬间全部堵在嗓子里,他手腕发酸,紧紧掐着电话,却居然连一个字都不敢对她说出来!! 江慕水呼吸平稳如水,看了一眼手机见没有动静,准备挂断。 “江慕水……” 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嘶哑的低语。 像是来自于灵魂深处,他从未这样饱含感情地叫过她,而至于那感情到底是什么,因何而来,江慕水只错愕了一下便已经不再想要知道,她只睫毛轻轻眨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她太过平静。平静得简直让他心慌。 陆霖晟快要将方向盘的真皮都要攥断,他极力稳住胸口骤然错乱的心跳,眸光阴沉,压抑着心痛低哑问道:“为什么这两天不接我的电话?你一个人,去哪里了?” “我还在临祁。” 江慕水凝视着外面似乎是要阴沉下来的天色,猜测着明天临祁可能会阴天,轻声低哑说:“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只是想着或许你会很忙,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再需要叨扰到你。现在开机,是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东西在皇庭盛世那个酒店。你退房了吗?如果退了,里面的东西我明天回去自己拿,你帮我放在前台那里便好。” 陆霖晟心头淌过一片剧痛,像岩浆淌过,烧得他眼眶都微微红了。 切齿咬牙,他半晌才艰难松开,嘶哑着一字一顿道:“我是你老公。你的东西不必回来拿,你人回来就好,我带你回铭城。” 老公? 回来? 一起? 这些字眼听得江慕水心头微微沉闷,又疑惑,整整两年来她都没有从陆霖晟嘴里听说过这些话,不明白现在为什么就随随便便地听到了,这属于最最普通人的最最普通的字眼,原来这整整两年来,她都不配听到。 到现在她千疮百孔了,破碎得都要拼不起来,说这些话做什么? 她愣了愣,只轻声说:“不用。” 最最简单的两个字。 划开两个人。 相距千里万里。 陆霖晟觉得整个胸腔都快要焚烧起来,他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眼里满是血丝,他继续强势霸道地说道:“不,你回来。我拿着你的东西在这里等你,不要拒绝,江慕水,我来带你回去。” 有些人的好,你讨的时候他不给。 你不想要了。 他却伸过来。 江慕水现在看陆霖晟,就像洪水猛兽。 “那么我过了今晚再过去吧,如果陆氏公司那边需要你,你今晚便走,留下行李在前台给我即可。我的什么东西都不要紧,还请麻烦帮我把电脑和卷宗保存好,谢谢你。” 谢谢你。 她对他说谢谢你。 陆霖晟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起几天前的晚上她来参加沐乔乔的婚礼之前,在车上笑着对他说,“麻烦陆先生明天一定把戏做真做好,辛苦你了!!” 她的感谢,是淬炼得炉火纯青的毒药,他喝了一口,就痛不可遏。 “好。” 挂了电话之后,陆霖晟不知多久才缓过神来,他趴在方向盘上,觉得心脏病都要犯了,心理上的剧痛不知怎么就幻化成生理上的痛,他胸口发闷,痛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但好歹是联系上她了。 不过。 这两天她究竟是在哪里呢? 她是怎么度过的?跟谁在一起?她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吗?? …… 江慕水在外面定了定神,才推门进来。 进来之后,除了神色之间微微有些异样之外,一切如常。 笑容也一样。 跟老同学聊到将近夜里十一点,老同学的老婆那边打电话来催,两个人才意犹未尽留了其他的联系方式,分开来了。 江慕水乖巧地跟着殷千城后面,看他们两个人在门口分别。 那位开车来接他老同学的老婆,透着一股成熟的美丽,朝他们璀璨一笑,紧紧搂住自己老公的胳膊,将稍微有些喝醉的他放在副驾驶座上,一路嬉笑着跟老同学一起走远了。 殷千城手握着栏杆,默默看着那一幕。 “明早我也会回铭城,你怎么安排?”他轻声问道。 江慕水僵硬了一下。 有些冷,她小手拢上自己的胳膊,说:“那就明早送我到皇庭盛世那边吧?剩下的事情,就应该麻烦不到你了,这两天,真的很谢谢。” 殷千城能猜得到她的安排是什么。 就算再没良心的人,发生婚礼上那种事,也不会抽身就走,所以陆霖晟明天一定会是在酒店等她的。她还是决定回去,跟陆霖晟一起回铭城。 两个人逃避了两天,这问题却还是瞬间将两人抛上风口浪尖。 谁也不想破坏这种氛围的。 可没有办法。 明天就要分别。 “对婚礼上的事你到底怎么看?现在,能说了吗?”他突然沉声问道。 终于要说起这个问题了。 江慕水也缓步走到他旁边,双手握住冰冷的栏杆,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说:“我父母去世那年我才18岁,刚刚考上大学,那时候天都塌了,只觉得失去他们之后再也不会有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我,不是我悲观,是真的,血缘亲情无可替代!” “我那时候起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矫情,不要再任性,全世界都不是你妈,没有必要容忍放纵你,遇到事情忍着一点,就算有人伤害你,记得也不要太小家子气,要心胸开阔,要相信后天的感情都是付出一分,收获一分,急不来。” 她那时候简直就是退后一万步在想未来,在把自己低进尘埃里。 也因此,才能在陆家忍受那么多年。 第九十八章 我的目的一向很复杂 “只是我并没有想到……” “后来我做到了不害人,也做到了不随意伤人,最后自己却被伤害得那么残忍……爱情或许可以不问对错,不爱就是伤害,但是那天在婚礼上,我看着他抱着陈浅因走开的时候,就觉得伤害抵达了顶点的时候,爱情好像也就慢慢没了……” “应该没有哪一种爱情经得起这样消耗吧?” 她有点懵懂了,不明白了,茫然地抬眸问他:“殷千城,是不是?不是我矫情,而是我的无可忍耐,也是有理由的。” 她何止是有理由。 任何一个人,换做她的立场,在当下都无可忍受。 但她当时没有崩溃。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控诉不止,没有不合时宜地大吵大闹丢尽颜面。 是她的修养。 也是她的可爱。 男人的侧脸在微凉的风里显得有些模糊,他浅笑,握着栏杆的骨节微微泛白,看得出在用力,低哑轻声说:“不要问我这些,江慕水,我可以同情你任何事,但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资格去问我来要一点点的同情。” 他给她指过明路。 是她自己不听而已。 江慕水自己也知道。 他不过是害怕一旦提到这件事,他的情绪会率先崩溃,这两天才压抑着,不跟她提,也不跟她吵,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趁虚而入。 这个男人的脾气真的…… 好到让人心都醉了…… 江慕水低下头,任由风将自己的头发吹乱,她眼眶微微湿润起来,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他一眼,实在没有忍住,上前主动轻轻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江慕水将手伸到最里面,一直到双手都能环住他的腰,他的身体替她挡住了大半的寒风,她娇小的一抹柔白色的影子,就这样缩紧在他背后,她紧紧抱着他,脸彻底埋进他的衣服里面,眼泪有些放肆地流淌出来。 她却突然笑了。 “可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殷千城,你……我都不知道,世上居然还可以有一个你出现,那天晚上如果没有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该会怎么办。” “也或许还是会有人给我递衣服,同情我带我出来,可是你不知道,能跟你一起走,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最体面的离开!我很感谢你当时,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许我说,因为天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静静地呆着,想一会别的事……为了乔乔的婚礼,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伪装自己,我也求了别人跟我一起伪装,我真的尽力了……” 她一边哭一边笑,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跟他说话。 片刻之后,她终于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清澈如水的眸子,像耀眼的一点繁星,静静凝望着他的侧脸,她笑容还在,低哑道:“你还可以再多陪我一会吗?只要再一小会……” “我就够了”那几个字,却盘旋在舌尖,艰难到无法吐露出来。 像是有什么汹涌的情潮在胸口冲撞,江慕水自己也无法克制,只能让它像绵软的海风一样,一股股吹来,拂在脸上,彻底萦绕住她。 他伸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那只小手,扣紧了缓缓揉两下,拉开来。 他转身。 殷千城神情微微阴鸷,幽邃的眼眸里充斥着她未曾见过的闪耀光芒,那般热烈而毫无遮掩,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一把将她推到了餐厅的玻璃门上!! 高大挺拔的身影,随即欺近,修长的手指紧紧埋入了她的发丝里面,捧起她的脸来。 他嗓音清淡而毫无温度。 却,低哑而暖人心肺!! “我对你如此可不抱有什么单纯的目的,我的目的一向很复杂,江慕水,我要你,从我把你带走的那一刻起就想要你,今晚,我也必须要!” 他冷冽地说完这些话,不管这话会在她心里激荡成什么样子,俊脸俯下,当即撬开了她几日来紧闭的唇,凶猛强悍地冲了进去!!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俊帅娇美的身影,隔着一道餐厅的玻璃门,激情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下!! …… 江慕水在他吻下来的那个瞬间心头就瞬间一阵激荡!! 忍耐了那么多天的激情,发乎情止乎礼的对待,都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 殷千城眸光冷冽淡漠,不想再陪她玩什么你懂我我懂你的游戏,他想要的东西,她一向都知道! 彼此的心里面,比谁都更清楚一些!! 他毫不逃避,眼神,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眼,彻底望进她灵魂深处去!! 那纤瘦的小女人被这样强势的掠夺感震惊到,被放松了那么一下下,她终于有了点力气,笨拙地缠绕上他的腰,如桃花般绽开的脸仰起,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了一下。 接着猛地一个矮身将她全然抱起,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露天的深夜停车场。 车门是被仓皇中被打开的,纠缠一番之后,到驾驶座上,很迅速利落地将车开出去,“吱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刺入她的耳朵!! 这地方殷千城一丁点儿都不想留。 要快。 快点回去。 回到酒店房间去。 他的小女人。 等不及了!! “千、千城……”她脸蛋酡红,此刻有点清醒过来了,沙哑的嗓音轻轻唤着他。 殷千城理都不理,冷冽的眸光下眼圈有淡淡的一点青涩,是陪她熬夜熬的,但此刻精力是最旺盛,两人没挑明前是一回事,挑明后,却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明明白白。 清清楚楚的。 想要她的感觉。 车子的马达声倏然就变得不一样了,低沉“嗡”的一声,车身瞬间就飙了起来,多快的速度江慕水不知道,但是飞速且稳,车窗没开车里很闷,江慕水浑身的细胞却仿佛在叫嚣着什么,她舔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唇,满脑子没有了怨恨失落与心痛,只剩下渴望,对温暖的渴望,大胆的渴望。 酒店房间到了。 下午出去的时候服务生就跟他们打招呼,此刻在电梯里碰到,女服务生照例礼貌微笑着说“您好!”,殷千城那样绅士的男人,却只轻轻握着掌心里那只柔嫩的小手,脸色冷冽俊逸,在死死压抑着等待。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了。 刷了几次房门卡,房门才开。 夜色,倏然就彻底降临了下来。 …… 一路从房间门口到大床.上,散落着一地的衣服。 第九十九章 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他撕开了她的衣服,她扯掉了他的领带。 殷千城觉得自己疯了。 二十多年都没有这种疯癫的感觉,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膜拜着一个女人,从吻上她的唇那刻起,一切就无可收拾…… 一件一件裹着心的外壳…… 全部褪去…… 不只是她。 还有自己。 这夜,注定疯狂!! “慕水……慕水……”他低哑唤着她的名字,开始明白为什么古人要将这种事定义为鱼水之欢,他就像是一条鱼,游走融化在了她的一汪池水中。 已经软到不行的手颤抖着探下去,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哑声啜泣道:“千城……我……我还有婚姻……我不要对不起任何人……那个……我不要……” 意思就是。 除了那个,什么都可以。 这是殷千城所理解的东西。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仍旧是别人的妻子,所以…… 他同意。 世间的罪孽总有人背负,当坏人逃脱的时候,善良的人就不免要被伤害被束缚,但尽管如此,真正的善良永远转化不成邪恶,有些人永远不会成为她绝对憎恶的那种人。 因为做不到。 许久之后,他轻轻覆上来,全然坦诚地紧贴着她,咸涩的唇覆上她,在她耳边嘶哑道:“……好。我同意……” 这样亲密的关系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曾以为永远都会止步于幻想。 殷千城闭了闭眼,将所有的那些杂乱的想法都抛弃,深深地亲吻着她,喘息不定地沉声呢喃了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击碎了江慕水的心房。 她从未尝试过这种感觉,一个男人如此坦诚地在她面前坦白自己的渴望与念头,让她心尖都跟着一酥!!或许是他的魅力太过强大,或许是这夜色太蛊惑,她竟一丝丝拒绝的念头都没有冒出来过…… 现在。 他是她的了。 男女之爱,就是这样……我中有你,你中……我有…… 慕水…… 你……感觉到了吗? …… 夜色深深。 酒店房间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的,或许从来就没有灭过。迷迷糊糊之间,昏黄色的台灯亮了又黯,快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四点。殷千城将台灯的光亮调至最低,手,在身下小女人颈子那里轻柔摩.挲着,调好之后回去,手往下紧紧抱住她的腰,从背后拥紧她,亲吻着她的头发和脊背哄她睡着。 江慕水已经困倦到连手指都抬不起一根,太阳穴因为熬夜而涨得疼,仰头,软软地依偎进他怀中。 殷千城借着那一点点光看到她蹙眉的动作,叹息着将她翻转过来,与自己全然贴紧着抱在一起,大掌扣紧她的太阳穴,一点点帮她按揉。 小女人慢慢慢慢地熟睡过去,手,落在他的腰上,紧紧地缠绕着他。 他不想睡。 因为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她。 哪怕只是到这种地步而已。 又哪怕可能明天就要失去。 他一丝丝睡意都没有。 只是轻轻闭着眼,在她熟睡之后,再一次的,像膜拜自己的女神一样膜拜她,继续温存。 一整夜。 不停不停。 …… 江慕水这一夜睡得是最好的,很放松。 大脑毫无戒备地放松了下来,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与强撑。 她不害怕他会强来什么。 不会害怕他会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因为他是殷千城。 那样矜贵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那样丝毫不屑耍弄什么心机来得到一个女人的男人。 遇到殷千城之后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那么多年错过的岁月里,如果她遇到的不是陆霖晟而是他,那该有多好。 她最最美好的那段岁月,拿来喜欢一个值得的人,也好。 梦真的很美。 美得让人不愿意醒过来。 可事实是她依旧活在这样的困境里,醒来该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一想到陆霖晟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像是在淌过一条满是鳄鱼的河,她不愿意去过,她不愿意,索性,就这样一转身,埋入一个滚烫而安全感十足的怀抱里面,暂且避世。 愿明天……明天…… 晚些再来。 *** 谁曾料想五点多就醒来。 压根睡了没有两个小时,江慕水困倦到大脑快要炸开,他欺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就攀上去,轻轻亲吻着他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新的胡渣。 大床之上,隐隐浮动。 秋来寒凉,单薄的被子颠来倒去,热了拉下来一些,冷了再盖上。 柔软的胳膊,精壮的胳膊,伸出来,互相缠绕着,手指分开,十指紧扣。 旖旎的响动隐隐传来。 天色都没亮。 黑沉沉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只留出一点点缝隙,从五点多到八点多漫长的日出时间里,大床的动静窸窸窣窣,时停时缓,不曾安分。 手机的闹钟还是瞬间吵醒了两个人。 殷千城自己设定的闹钟,跟某个人的不谋而合,八点半开始,两个音乐声一前一后的开始响。 闹钟这个东西,不理会的话会一直响一直响,一直将你吵醒来为止。 但是好解决。 殷千城睁开困倦的眼睛,循着气息探下去亲吻了一下怀里娇憨睡着的人儿,安抚了一下,接着起来,拿过两个手机都关掉了闹钟,转过身去,看到她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也不管空气寒凉,每隔一会,就轻轻地摸索抓挠一下,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他忍不住勾唇一笑。 轻轻掀开杯子一角,健美的身体滑进去,带来一丝丝凉意,强势地紧紧抱住了她,让她一起承受这略清新的寒凉感觉,她被抱了个满怀,紧蹙着小眉头承受这一切,殷千城看得愈发心动,从眉心开始,往下吻去。 这一生的缠.绵还不够,刚开始却就要结束。 江慕水慢慢地反应过来,好似听见过自己的闹铃响,已经是周一早晨了,赶过去皇庭盛世酒店也需要时间,赶回铭城就会是下午了。 虽然前一天已经跟岑启凡打过招呼,但时间还是有些紧迫。 最最重要的是,需要面对陆霖晟了。 他的吻还在继续,慢慢变缓,变得温柔绵长。 最后,意味深长地停止下来。 尾音缭乱。 第一百章 以后不要再联络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了十几分钟,九点之前,殷千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抚着她娇嫩柔滑的背,低哑轻声道:“起来了。” 所有那些裸裎相对的尴尬,都在想到一个小时的处境后变得不再尴尬,只剩心烦意乱,一番洗漱之后两个人起来,都已经是衣衫整齐。 殷千城一手系着衬衫袖口的扣子,单手整理着领带,从镜子里面看她。 这一天。 他没再需要她帮忙打领带。 江慕水清澈如水的眸子闪过那条领带的纹路,是另外一条,她正在弄头发,细长的手指沾了水,简单地将海藻般的长发抓出造型来,散在肩上。 “……”双眸一触,便黏连在一起,恨不得将她抓过来,按在墙上继续昨晚的缠绵,殷千城淡淡移开了目光,感觉到了熬夜带来的不适感和身体的蠢蠢欲动,简单整理好领带,放下手来,低哑道,“不赶时间,慢慢弄。” 是啊。 他的确觉得不赶时间。 觉得赶时间,想要一路不回头地撞到南墙上去的人,是她江慕水。 江慕水镇定了两下,凉了凉自己的心境。 收拾好东西,跟着他出门退房去。 还是昨天的女服务生,在电梯口遇见,错愕笑着说一声:“您好!” 殷千城依旧没有理会她,听见了那声响,也只是一边紧紧握着江慕水的手,一边心神恍惚地按了电梯。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慕水看他一眼,走进来说:“那个服务生跟你打了两次招呼,你都没理。” 他依旧心不在焉,在电梯里只淡淡道:“是么?” 他没注意到。 “是。” 殷千城紧了紧她的手,等电梯门开了,带她出去了。 导航了皇庭盛世酒店的地址,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出发。 先去加油站加了油,接着再过两个路口就是了。 殷千城开得愈发慢,神色也愈发冷冽,寒若冰霜,手握在方向盘上的动作很吓人,而江慕水的心情却有些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来这个酒店明明是怀着一颗悲壮的心情的,她依旧记得昨晚跟陆霖晟打电话的时候那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而现在……却频频跳戏…… 是的。 跳戏!! 为什么她脑海里总是闪过昨晚殷千城的样子? 那样坦诚表达渴望、强势霸道、又不失温柔的样子。 他的皱眉。 他的迷乱。 他灭顶般的满足。 “……”一个急刹车,在斑马线前让路给慢悠悠过马路的老太太,江慕水瞬间被迫抓回深思来,她都在想什么?该伤感不是吗?毕竟马上就要分别了!! 以后,她又要回到婚姻的那个魔窟里面去! 不。 到底回不回那个魔窟里面去,还要另说。 但此刻,她当真是没有资格再跟殷千城纠缠什么,他能将自己送来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江慕水缄默下来,静静地垂下纤长的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千城透过自己的余光隐约能看到那小女人的模样,攥紧方向盘的力道不自觉变大,攥得更紧了些,薄唇也抿得更紧。 一脚轻轻的刹车,车子停在了皇庭盛世酒店跟前。 尽管是周一早上,后面还是有可能随时有车辆进来,他不能在这里停太久。 江慕水抿唇,好半晌之后解开安全带,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来酒店。” 嗓音紧张干涩。 接着,她下去了。 殷千城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心头隐隐有些悲凉,也有不舍,和强烈的恨意。 车窗缓缓降下。 江慕水走到这边来的时候就听见车窗轻微“嗡”的一声,晨风撩起她的头发,轻柔落在肩膀上,美不胜收,那个坐在车里的男人,俊颜撩人,昨晚的时候迷乱之际却是另外一番感觉…… 心尖儿酥颤。 “你等一下。”他淡淡说道,嗓音平静淡漠。 感觉不上有多冷冽,但并不亲密温暖。 江慕水呆愣愣的“嗯”了一声,脚步并没有往酒店里走,而是轻轻凑上去,像是那扇窗口有莫大的吸引力一般,痴痴看着里面。 他黑色西装加身,伸手探出窗口来,白色的袖口就露出,性感好看无比,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接着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很难想象,不算完全有肌肤之亲的感觉居然就这么强烈,让人贪恋到折腾一晚上都不肯停。 如果真的做了,又会是什么样。 江慕水呆愣愣的,他要握住她的手,她就凑上来给他握,男人冷峻闲适的模样坐在车里,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偶尔掐弄着,接着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两人纠缠紧握的手上。 “昨晚的事还是当一场意外吧。你既然不愿,那那种程度,就应该是很过分了的……” 在传统矜持的江慕水的观念里,那种情况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一个有夫之妇,不管跟别的男人是怎样的情愫,昨晚那种纠缠都是不合适的。 一言说出来,江慕水小脸上迅速腾起致命的滚烫!!灼烧!!如岩浆一般!!酡红的脸轻轻垂下去,却不知怎的感受到竟然不是羞耻愧疚,不是罪恶滔天,她觉得那样很美好,不忍心叫他此刻破坏,也觉得他一定是不会破坏的。 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她清澈如水的眸光带着一丝乞求落在自己身上,这感觉…… 殷千城薄唇微动,准备好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江慕水……” 他轻轻开口,低哑的嗓音像是静谧的深夜里突然弹起的一声大提琴,撩拨着人的心弦。 昨晚他不是这么叫的。 江慕水感觉到小手掌心出汗,他不在意,指腹揉过她的掌心将那些汗揉化开来。 “你有你自己决断,所以回去之后,等合作结束,我们不要再联络了,嗯?”他沙哑低声道。 如此狠绝的话,是从殷千城嘴里说出来的? 江慕水愣怔了一下,小脸只惨白了那么一秒,接着就慢慢反应过来了!但凡男人都有自尊,几次三番,他迎上来被她拒绝,一次又一次!哪怕到了紧要的关头,她不愿意他就没有半点强迫,男人做柳下惠能做多少次?强忍一整晚的自制力该有多强大? 他也有恨意。 经常恨意冰冷翻涌。 在来的路上,不止一次地想扯过她来质问,哪怕一点点的强势和诱惑她就能溃不成军,以为他不知道么?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 再强势的男人……也有伤心的时候。 被伤透的时候。 江慕水心头悲凉了一下,那感觉竟然比回到陆霖晟身边都更加痛楚,像挨了武侠小说里的夺命一掌,心脏都瞬间塌陷下来空掉了,她神情黯淡,想要点点头礼貌退开,却怎么都做不到。 脚步,根本迈不开。 这是头一次江慕水觉得自己万般不要脸,明明他说的话已经至此…… “滴滴滴——”后面有车辆在逼着他往前开,殷千城紧紧握着车窗外人儿的手,神色冷静淡漠,置若罔闻。 她眼眶微微泛红,睫毛眨了眨,低哑地吐出一个字:“嗯。” 嗯。 他也是这样想的。 临近中午的皇庭盛世酒店门口,一辆狭suv停在大厅正门前,车里俊气四溢的男人轻轻牵着车窗外女子的手,久久不松。 充耳不闻四周的人在催促什么。 不是说了放手吗? 不联系吗? 江慕水怔忪了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了,那只手炙热滚烫,丝毫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嘴上说着绝情无比的话,即便心里也真是这样想的,身体,也已经放不开了。 没有人会在尝试过那种滋味之后再放开她。 天底下在没有第二个男人那般对待过她,他也此生都没那样心疼过一个人。 怎么可能……放手? 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抬眸一眼,发现江慕水眸子泛红,竟然就僵在那里,哪怕他说了如此狠绝的话,她连洒脱地退开说一句“好的就这样”都不能,原来,她也办不到。 “……”殷千城听着后面刺耳的尖锐喇叭声,眸光沉下来,解开安全带,索性下车!! 高大挺拔的男人,在耀眼的阳光下愈发透出成熟俊美的味道,握着那小女人的手,靠近一两步,将她步步逼退在大厅的玻璃门上,俯首吻下去,天荒地老地深深缠.绵了起来。 *** 江慕水不知道花了多久时间进去酒店。 很丢人。 最后竟然是酒店大堂的前台出来,红着脸劝阻他们,商量着问他们“先生小姐要不要换个地方?” 毕竟这是该分别的时候。 殷千城的吻从她微凉的下巴一直吻到鼻尖、眉心、额头……手指深深埋入她的发丝里,另一只手扣紧她的小手在身侧,强迫她与他五指分开缠绕在一起。 江慕水不记得他到底是怎么走的。 只觉得自己小脸滚烫,灼烧得快要融化开来,他留在自己心里的感觉……都还在,只是人已经不见了。 江慕水也知道,刚刚那句话不是他殷千城说说而已。 撩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江慕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微红,她僵硬地定在那里许久,等手机再次强烈地震动起来时,才回神,扶着门,一步比一步更急促更稳地走了进去。 第一百零一章 他终于把她找回来了! 江慕水也知道,刚刚那句话不是他殷千城说说而已。 撩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江慕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微红,她僵硬地定在那里许久,等手机再次强烈地震动起来时,才回神,扶着门,一步比一步更急促更稳地走了进去。 …… 陆霖晟在皇庭盛世的酒店里等她。 从早上八点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心焦如焚。 不一会就要拨打她的电话,恨不得此刻就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终于,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霖晟一愣!! 是她吗? 是江慕水?! 大步流星地就要跑过去开门,却猛地滞住脚步!!他猛然想起了两天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高傲冷峻的头颅深深埋下去,安抚了狂烈躁动的心跳,轻轻走过去开门,握住门把的那个瞬间就像紧紧握住了她一样。 果然。 门口,是江慕水站在那里。 两天不见,她换了一身装扮,清丽淡然的妆容卸掉了,是纯素颜;那一身被撕裂的伴娘服不见了,她一身甜美而不失质感的装扮,有些心神恍惚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陆霖晟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想要说什么却被嘶哑的嗓音堵住,最后只用撕裂般的嗓音吐出几个字来,“你回来了!” 不可否认,江慕水第一眼看到陆霖晟的时候,还是会有感觉。 她清澈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那深邃俊气的轮廓,自己曾那样爱恋痴迷,但也就是这同一张脸,在两天前的婚礼上,给了自己生不如死的伤害。 这种感觉…… 像是有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探进躯壳里面,死死攥紧她的心脏,攥到爆裂。 她愣怔了一下,然后目光呆滞地移开,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忽略掉他眼眸里所有的意味,直挺挺地朝房间里走去,寻了一圈,在床头柜前寻找到了自己整整齐齐的东西。 小到一瓶卸妆液。 大到她的电脑和行李箱。 江慕水蹲下去,轻轻打开电脑,页面还停留在前些天她看资料的时候,一阵恍惚,那个时候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以为他说要接陈浅因去养胎,让她帮着养孩子什么的,是开玩笑。 多幼稚。 她蹲在那里检查自己的东西,陆霖晟从外面走进来,牢牢锁住了门,目光也紧紧锁在她身上,低哑道:“东西我都有帮你收拾好,什么都不落了!!你检查一下,如果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东西,我们……” 她气若游丝地问:“卷宗呢?” 陆霖晟一噎:“行李箱里面!” 江慕水将行李箱打开,翻了一下卷宗里的劳务费单据,算是完成了律所这次的任务,她放回去,再将自己的东西也完全收起来。 陆霖晟心头一紧,他还穿着拖鞋呢,冷冽深邃的眸光倏然收敛起来,点点头道:“要走是吗?我马上换鞋,等你很久了,我自己东西有点儿忘了收拾……” 江慕水置若罔闻,继续收拾着,柔嫩的小手将小巧的商务行李箱锁子锁上,手提包和挂到肩上,然后,也不顾房间里还在收拾着的男人,兀自走向门口。 陆霖晟呆愣在那里,震惊了!! 他猛然从洗手间冲出来一把抓住江慕水,眼神里透出慌乱来,低哑道:“你做什么?我说过了,我会带你回去,跟你一起走?你嫌我慢是不是?我一分钟就好了,我马上!你等我一下,就一下!!” 江慕水轻轻捋了一下头发,淡然地回头看他,道:“不是。” “我并没有打算跟你一起回去,只是拜托你照看行李而已,如果没有你在,我会打电话给酒店的人帮我照看。我要回律所,陆霖晟,大概跟你不顺路。” 不顺路? 她的不顺路是什么意思? 以前两个人虽然青梅竹马,但他一直没多喜欢她,也讨厌父母长辈们将他们撮合在一起的说法,是她一直贴上来!比他小个两届,都一步步紧紧地踏在他后面,他上什么高中她就考什么高中,他念什么大学她就考什么大学!! 她现在却说,不顺路了?! 陆霖晟冷幽的眸死死盯着她,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唇瓣有些干涩裂开,紧闭了一下接着更紧地攥住她的胳膊,低哑道:“铭城从这里回去要四五个小时,我四五个小时都走得了,送你去律所那么一段路走不了吗?江慕水,在你心里我陆霖晟到底是什么样?!!” 心? 她没有心。 她的心也不知道被谁踩成了什么样,碎得拼不拼凑得起来,放弃治疗了。 以前上班的时候就算只是一小段路他也不舍得绕,哪怕陆氏距离岑明事务所就只有两个路口,江慕水一开始求着他送,后来被嘲讽羞辱得怕了,就再不触碰这个禁地,就算下车自己要走路二十多分钟,她也宁愿顶着暴晒的太阳走过去。 江慕水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瞬间地狱瞬间天堂的,她跟陆霖晟在一起,分分钟觉得凄凉难忍,透不过气来,她想逃避开他,如果有段时间不用见他就好了。 “我先走了。” “不行!!你就等我一分钟!!我一分钟就好!!你必须等!!” 那削瘦的小女人,手握住门把上,却架不住身后的男人突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她!男人的力道那样强势霸道,大得人跟本抗拒不了,她即便想走,几番挣扎之下就算耗尽力气也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陆霖晟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前,感受着她一下下有劲的抵抗!!看不清楚脸,但从胸口的撞痛来看,她是真的不愿意,不过是没办法而已!! 浑身都因这番折腾出了汗,江慕水疲惫下来,强忍着想要拼命挣脱开他的渴望,气若游丝道:“好。我等一等。” 很多事情她都忍耐下来了,再恶心,再痛苦的事,她都能忍。 就只这一分钟为什么不能呢? 陆霖晟紧紧抱着她单薄的娇躯,感觉她愈发瘦了,之前看她穿露肩的伴娘裙的时候就觉得,这两年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如今抱住了,手臂竟都微微在震颤发抖,不舍得松开她。 他眼眶也红了一圈,松开她,低头攥紧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马上。” 嘶哑无比得说完这句话,他才勉强抬起头来,隐约可看到猩红可怖的血丝已经布满了整个眼睛,他慌乱无措又紧急迅速地拿完行李,连同她的小行李箱一起握在手里,沉声道:“好了我们走吧!还是你想休息一下?” 陆霖晟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在强烈地害怕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问题在江慕水脑子里盘旋了一下,一样没有答案。 她轻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拉开门轻声说:“走吧。” *** 江慕水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她的老公会把后备箱打开,将她的行李放进去,再护送她到副驾驶座上,还想要给她系上安全带。 江慕水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苍白着小脸轻轻扣住了自己的安全带,明显地拒绝着他,自己扣上了!! 陆霖晟弯着腰从她身前起开,幽邃的眸子里盛满复杂,将车门疼惜地给她关上。 上驾驶座,将车开出去。 还有四五个小时回到铭城。 中途可能在服务区吃个饭,下午回去以后,接个班开个会,处理一下公事就能够回去了。 江慕水这样想着,想着,才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心脏不再被攥紧到那么痛楚。 不再那么绝望。 她瞥了一眼窗外,酒店大厅门外已经没有了那辆suv,她眸光黯淡了一下,愈发觉得这样的自己配不上那样的殷千城,她紧紧闭眼,强迫自己就这样沉沉睡去。 她睡得好像很安稳。 陆霖晟一边开车一边看了一眼,心头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下,仿若一块大石头落地,沉重得让他觉得无比安心,她就在他旁边,哪儿都不会去了,他终于把她找回来了! 真找回来了吗? 他在看江慕水的时候,以前总觉得摆脱不掉她很厌恶,现在却觉得她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被卸下所有的防备、拆碎所有的骨头之后,会飞会跑,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令人心神不安!! 陆霖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不见!! 也生怕她记仇,会记很久!! 随便吧。 只要还在他身边,怎么记仇都行!! …… 服务站内,陆霖晟带江慕水去餐厅,问她想吃什么,他就陪着吃什么,江慕水一边自己看着菜单,一边看向他,神情有些冷漠有些恍惚。 除了在陆家,她很少跟他一起出来吃东西,出门除了要顾忌律所师兄和领导们的口味之外不需顾忌其他,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 “一个黑椒牛肉饭,一杯柠檬水,谢谢。” 江慕水点好,将菜单递了回去。 服务生拿回来又要给陆霖晟看,陆霖晟眸光只淡漠地盯着她,丢出一句:“我要跟她一样的!!” 服务生错愕了一下,点头,拿着菜单走了:“好的二位稍等!先喝茶!” 第一百零二章 不想陪他一起死 江慕水穿透玻璃看着外面的高速路,车辆一个一个嗖嗖地经过,殷千城如果要回铭城的话也是走这一条路,早上两个人都没吃饭因为“耽搁”太久来不及,什么都没有吃,甚至一口水都没喝,两个人竟然谁都没发现。 眼眶微红泛热,她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凝视着自己,在微微充溢着冷气的不太卫生的小餐厅里,轻轻抱住自己的胳膊。 陆霖晟眉头一跳!!几乎是瞬间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冷冽沉声说:“你冷是不是?穿上衣服,这里对女人来说温度太低了!!” 他伸手出去直接递给她,看到她冰冷错愕的眼神,索性心头一紧,上前主动将西装披到她肩膀上,手触碰到她衣服时,江慕水抖了一下,感觉浑身都被一股很莫名的感觉包围。 裹着她。 像茧一样!! 很束缚。很骇人!! 她小脸惨白地抿了抿唇,最后,实在受不了地轻轻将西装拿下来,想要还给他的,犹豫一下盖在了腿上。 既然选择了回头,还怕什么恶心?人在身边就是最大的恶心了,逃得了吗?江慕水? “你这两天都在哪里?身上的衣服……怎么来的?”陆霖晟嘶哑道,“你钱包在酒店房间里我看到了,手机支付不可能我一直在打你电话!!谁帮你了??” 江慕水不想讨论。 温热的柠檬水上来了,她小脸微微冷寒地捧着,想着他那天不管她,何必管最后是谁管了她?总之是还没有死掉,还好好地健康地坐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让他失望。 陆霖晟握在桌上的拳头攥紧。 服务生端了两份饭上来:“两位的黑椒牛排饭,慢用!!” 陆霖晟拆开筷子,第一时间将自己碗里的牛排全部夹到她碗里,抬眸眼神幽邃地说:“你太瘦了,要多补补多吃点肉!!我没关系!!” 碗里的牛排盖住了所有的饭,香气扑鼻。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垂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夹过来,她就吃,食物是无罪的,只是感动已经不在了,来得太晚太晚,她那颗心好像不会动了。 喝了一份后点的汤,胃里很饱,却丝毫没有那天吃一碗米粉的愉悦轻松感了。 但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得吃饱才能勉强打起精神来。 疲惫地看了一眼窗外,不想再耽搁,她低哑道:“走吧!!” …… 一路江慕水都不说话。 陆霖晟憋闷得发慌,拧开电台听歌,记得以前她好像很喜欢粤语老歌,给她放到唱粤语老歌的电台,她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只静静看着窗外,然后闭眸休憩。 陆霖晟觉得自己快憋死了。 但却不敢跟她讨论那天的事,一点都不敢。 他的电话突然响起!! 陆霖晟蹙眉,往下看了看,刚好高速路上车少,他勾起来,看一眼来电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喂?” “霖晟……”陈浅因小心翼翼地叫着,嗓音沙哑委屈,嗫嚅道,“你、你回铭城了吗?那天真的对不起,我一个人太伤心了才会提前回来,可是你为什么都不找我?你就不担心孩子吗?好了我不责怪你,我不催促你马上回铭城了,随便你想怎么补偿她一下吧,我做了检查孩子没有事,胎儿马上就要稳定了,你要不要看宝宝的片子?” 宝宝…… 陈浅因很会拿捏话题,她拿宝宝出来说话,他就很难接一些冷硬的回复了。 陆霖晟眸色阴鸷道:“你发到我网络账号上,我有空一定看一下。” “嗯,”陈浅因甜美笑起来,笑中含泪,“宝宝可乖了,能看到轮廓特别可爱呢,他也想要见到你了,你是爸爸!霖晟,我好想你,回来以后来找我好不好?” 陆霖晟猛地清醒过来,嗓音冷硬地说:“等我有空再说……我这里有点忙……” 江慕水被那股高速上的横风感惊醒,她之前听见陆霖晟电话里的女声了,也能猜到是谁,不过也习惯了他这样,但横风感袭来,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一颤,猛地睁开眼,看到后车镜里面一辆大型油罐车在变道超车!! 陆霖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蹙眉打了左灯也要超车。 旁边的小女人蓦地脸色煞白,探过身去猛地抓了他拿方向盘的手,猛地朝右打过来不让他超车!! 陆霖晟吓得一大跳,车速此刻一百迈以上,他经历过上一次江慕水在马路上胡闹的事,心有芥蒂,也猛地抓紧了方向盘,手机都震得猛然掉了!!两个人争执得车身都在打飘打晃,接着“嗡——”“滴——”得一声巨大的嗡鸣声!!那辆大货车紧急绕了一大圈擦着陆霖晟的车身过去了!! 后面油罐将左车镜都擦掉了一大块漆!! 陆霖晟只当是江慕水听见他跟陈浅因打电话了,一时恨意横生才竟然在高速路上开始捣乱!!他吓得浑身冒汗简直懵了,却不曾想是真的有大货车正在后面超车过来,他没看到左边镜子里那辆车打着的灯!! 小女人惨白的嘴唇微张,迅速又看了一眼两边车灯,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了,眼眶急剧红起来,死死盯着他冷声吼道:“陆霖晟你给我好好开车,出轨就出轨,婚外情就婚外情!你爱怎么搞怎么搞,至少不伤天害理!可我还没爱到可以跟你一起去死的地步!!你如果害我的命出了问题你试试!!” 要死。她江慕水现在也不陪着他死!也不会为了他死!! 她怕死。 还没活够。 所以坚决不能跟陆霖晟在一起的时候出事,那不值!! 陆霖晟也吓得不轻,将她的手从方向盘上抓下来好好开车,到了慢车道上速度放缓了一些,他解开自己的领带透口气,心虚愧疚地看了她一眼。 江慕水是真发怒了,一双猩红似血的眸死死盯着他,一直盯到她不得不眨眼为止!!白嫩丝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恨不得此刻就扑上来掐死他!! 真的掐死。 不是打闹的那种。 而这是自从她回来以后,陆霖晟在她脸上第一次看到一丝裂纹!! 她的情绪终于有波动了,而且这般刺激激烈。 不止是因为油罐车的意外,还有因为他正在跟陈浅因打电话吧?江慕水说过一万遍自己不在乎,可到底还是在乎的!她还是在乎他的!!否则情绪不会这么激动!! 陆霖晟抿唇不发一言,头一次被她狠狠痛骂了之后还这样沉默,他死死攥紧方向盘,趁机将摔掉的手机拿起来当下挂断了电话,沉声说道:“我不打电话了!以后在高速路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不打电话了!不打了!!” 他已经头一次主动切了陈浅因的电话,她再来电他也不接,这样够了吧?! 江慕水浑身渗出了一层的冷汗。 看向前面的小脸惨白。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激动,如果生命只有一次,那么哪怕死亡也应该要最值得的死亡才行吧? 就像她的父母,虽然高速路出车祸的时候双双去世,但警察前来分开尸体的时候两个人是紧紧抱在一起的,母亲的头,深深埋在父亲的臂弯里,父亲的身体已经彻底撞裂扭曲了。 这就是爱情。 江慕水不愿再往深处去想,自己想和谁死在一起,但不会是陆霖晟。 她不愿意跟他死在一起。 他不会珍惜和心疼她的。 还没到铭城,江慕水就开始头痛了,不知道是刚刚开窗吹了一会冷风的缘故,还是别的,头像炸裂一般的痛,她强忍着。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车驶入铭城的市区,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熟悉的街道,有些恍惚,接着小脸冰冷下来,坐直身子,轻声低哑道:“在我们律所门前停吧!” *** 岑启凡再见到江慕水觉得恍如隔世。 周一下午,忙到破表。 见到漂亮的女同事出差归来,也是赏心悦目的事情一件,岑启凡笑起来,倒了口水问着在办公室门前找钥匙的江慕水说:“怎么样?大学闺蜜的婚礼怎么样?” 江慕水动作一僵,接着甜美笑笑:“挺好。所嫁是良人。” 岑启凡“啧啧”两声摇摇头:“又开始拽文嚼字,你又不是中文系,小水你是不是触景生情了?我看你气色还好,跟老公重温了一下恋爱时代吗?” 江慕水打开办公室门走进去:“别这么叫我……好恶心呢。” 新来的小师弟也被恶心到了,在那儿捂着胸口干呕,岑启凡喝了一口热水,拿着卷宗敲了一下他的头,笑?笑屁啊笑!! 过了一会处理完事情,岑启凡打开江慕水的办公室门走进去了。 小女人工作的时候最好看,将一周没整理的卷宗整理好,开邮箱去检查咨询案例情况,看起来有些事情没处理好,她蹙着眉,看看时间只能明天再处理了! 岑启凡面色微微尴尬,走到她面前撑开双臂。 “事情还多吗?有个事儿跟你说。” 小女人伸出两根手指:“给我两分钟,我回个邮件马上就好!” 说完转了转眼珠,璀璨甜美地朝他笑起来:“难道要聚餐吗?师兄我有空。” 聚她妹啊。 第一百零三章 掩饰和伪装 岑启凡摇摇头,说:“你老公在外面等你,看起来几天就被你训乖了?嗯?你赶紧去了!你忙了大半个小时,他就等了大半个小时,批准你提前下班了,回去吧!!” 小女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 陆霖晟? 他在门外等她大半个小时? 不是该回去了吗? 两年多了,她每一次下班不是打的就是公交地铁,哪怕离陆氏再近,他都没往这里绕过哪怕一次。 被她训乖了? 是吗? 岑启凡看得出江慕水脸色并不好看,一丝喜悦感都没有,蹙眉小心道:“怎么我说错话了?他看起来对你好多了,以前每次见都一副炸毛的狮子的模样,现在等你那么久,一丁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小女人顿了顿,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击,回了客户的邮件,这才慢慢地关电脑,整理自己东西。 她笑着说:“师兄,一个男人对你好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还没追到你想睡你;第二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心有愧疚,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呢?” 岑启凡眉梢剧烈跳了跳!! 他心头瞬间撕扯开一股酸涩痛楚的味道,深邃的眸死死凝视着江慕水,她的笑容还那么甜美璀璨,之前从来没听她说过如此露骨自嘲的话,调侃起自己来不遗余力的。 小丫头很不对劲。 岑启凡摸摸下巴陪她一起出去,蹙眉道:“你哪种都不属于,你属于睡了还想再睡的那种!要对你愧疚那可得小心了,我们慕水记仇得很,陆霖晟惨了!!” 小丫头笑得阳光灿烂的。 岑师兄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很会哄人,令人心情舒畅,她不愿去想陆霖晟惨不惨,她只记得自己之前,是很凄惨的。 出了门,江慕水看到陆霖晟的那辆车果然还停在那里。 暮色低垂。 男人俊气的眉宇间透着无尽的疲惫,座椅调低了,手枕在额头上沉沉睡着。 江慕水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盯着他看了一会。 身后不断有同事涌出来,都疑惑地凝视着她。 她也不理会。 小脸微白,她轻轻走上前,敲了敲陆霖晟的车窗。 陆霖晟蹙眉动了动,接着紧蹙的眉心略松开一些,睁开眼,人瞬间就清醒了!! 他腾身起来,立刻调整座椅坐好,降下车窗,幽邃的深眸凝视着江慕水,刚睡醒的嗓音惺忪沙哑道:“来了?走,马上带你回家!!” 回家。 江慕水唇瓣动了动,像是在心里咀嚼他这个说法,面无表情地绕过去,上车系上了安全带。 *** 陆远擎见到江慕水不知有多开心。 细细算来十多天没见了,以往江慕水也有出差,但没出差过这么久。 他笑呵呵地迎进来这对小夫妻,穿着家居服,手上还有油烟的味道,看上去像亲自下厨了。三层的小洋楼晕染出橙黄色的温暖灯光来,看着特别有大家庭的温馨感。 特别和谐。 江慕水将小行李箱拿去楼上,拿出了沐乔乔给她带的一些临祁的特产,一包小鱼干,一罐自制的辣酱,还有一些餐后的糕点和干果。 陆霖晟跟陆远擎在客厅里谈事情,江慕水从楼上走下来,把东西交给保姆,让她上晚餐的时候放一点点给家里人尝尝。 保姆打开辣酱闻了一下:“好香,我就是临祁人,这个辣酱我家婆会做,可香了!怀念死我了!!” 江慕水勉强淡淡一笑,靠在厨房门口,不想进客厅去。 她也想念陆远擎了,但没调整好心情,怕在对自己好的人面前,一个不留神就暴露情绪或者遮掩不住。 一串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陆霖晟换了衣服,上前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说:“爸想跟你聊聊天,跟我过去吧!!” 小女人对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感觉很僵硬,陆霖晟居高临下,只能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往客厅走去了。 “爸,要跟我聊什么?工作很顺利,都完成了,输了一场官司但钱还是拿到了,有什么可讲的?要我跟你复述我输官司的细节?” 陆远擎呵呵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慕水肯定手下留情了,不然谁能赢得了你!你那张利嘴论起来没人说得过你,我还不了解!” 江慕水皱皱鼻子,拿了一颗果子进嘴里,像是在撒娇生气,陆远擎笑得爽朗开心,面前时他跟陆霖晟下棋的棋盘,陆霖晟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故意哄陆远擎开心,下得极烂,他幽邃凝视了小女人一眼,去沏茶,甚至拿果盘到她面前了。 “你去参加你大学同学的婚礼了?怎么样?我听说霖晟有陪你参加!!” 陆霖晟手猛地一抖,茶倒偏了,脸色难堪泛白,拿袖子将茶渍擦掉,继续慢慢地倒。 说出来吧。 说出来他也就不用再愧疚,这件事是他对不起她。 小女人跪坐在矮桌旁的地毯上,垂眸回想了好一会,点点头,拿一个小茶杯过来:“我同学嫁的很好,男方家境不错,也很疼她尊重她,她当初去临祁去对了!!” “慕水嫁进我们家也是最对的,爸爸最开心了!来,再喝两杯茶,等会汤煲好了咱们就能开饭了!!” 江慕水看了一眼,问:“妈还没有回来吗?” 陆远擎蹙眉摇摇头,放下茶杯说:“说又要去看别人的胎,呵,真是搞笑!生都没生看个什么胎!是她亲孙子吗?!她不看着你整天看别人干什么!!” 那真的是她的亲孙子呀。 江慕水想起邹明月那提起孙子就满眸放光的脸,想着,也许陈浅因嫁进来也不错,至少丈夫疼爱。哪怕婆婆不爱,有孙子就能紧紧维系一家人的感情了,这个她从小就跑来跑去地逛、长大了又彻底搬进来、又嫁进去的地方,她很不舍,但拱手让人如果能让彼此都好过,好像也不错。 只是舍不得陆远擎。 只是舍不得他而已。 “慕水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爸爸说到你不开心的地方了?”陆远擎蹙眉,对两年前那件事直言不讳,拍拍她的手道,“不要不开心,以后说别人结婚你就想起自己,这样不好,你看现在这不好好的?这臭小子……” “哼,跟你出去一趟也被调.教好了,这不是挺好的吗?!苦尽甘来,一切都会好的!!” 陆远擎就像个被蒙蔽在鼓里的糊涂人,她不舍得撕开真相给他看,但是,陆远擎应该可以理解的,毕竟江慕水走了,来了一个小孙子,他应该很快就会适应的。 感叹个一两年,也就会忘记她了。 陆霖晟看得出她在不断地yy,脸色冷沉而透出隐隐的恐惧,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说:“不提这些了,也不等我妈,我们先吃饭吧!吃完我上去跟你好好聊聊!!” 江慕水不想聊。 她仰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起身,去帮保姆端菜了!! 没有邹明月,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平静又开心的。 吃到一半。 邹明月回来了。 她喜滋滋地往家里走,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一进来,瞧见陆霖晟就喜不自禁,再一看江慕水也坐在那里,跟两父子谈笑风生的模样,脸色又一下子冷下来!! “哟,这是回来了?在外面浪了那么多天,终于舍得回来了?!”邹明月放下包包,明讽暗刺地说,“哎呀这有家教和没家教的女人就是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养胎的那个小姑娘可好了,工作都辞了不做,专门在家里伺候肚子里的孩子啊!多好的媳妇,女人就应该这样,为家庭和丈夫奉献一切啊!!哪像有些女人,天天跑出去跟男人工作,夜里跟男人聚餐,还美其名曰谈工作,谁不知道出去住酒店啊?!在酒店里能跟男人谈什么?都谈床.上去了吧?!还好意思回来,绿的我脑袋顶都长青苔了!!” 江慕水不动声色,反倒是陆霖晟被逼得受不住了,冷眸盯着邹明月,说:“妈你少说两句,那叫职业女性,跟家庭主妇不是一个概念,我老婆出差我不也跟着去了吗?她做什么我清楚得很。” “哟你俩还睡一个床.上啊,霖晟你不嫌脏啊?哎哟你小心一点会得病的!!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你传染给那个小姑娘,传染给你孩子可怎么整啊?!” “你都胡闹些什么!!”陆远擎气恼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朝她低吼道。 “好端端的家不回,天天跑出去看别人家媳妇,你脑子有病吧?!我这儿饭吃得好好的,你一来老子就跟吃.屎似的!!你要么吃饭要么给我滚出去,你听见没有?现在就滚!!” 邹明月被气得脸都红了,老脸被他这么骂还往哪儿搁。 如果不是她今天心情好,邹明月早就爆发起来跟他撕破脸了。 “哼!!” “我不跟你计较,反正还有五个月,等生出来你就知道错了!你才是个没良心的!东郭先生你知道吗?最后被咬死你都不知道被谁咬死的,最后孙子都不让你抱,你等着哭去吧!!” 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谈一下离婚的事吧! 邹明月一边吃菜一边冷眸朝江慕水那边瞄,说,“有些不生蛋的母鸡哦,也不知道怎么还有脸回来?!生不出东西就是个废物,滚出了我家的门,没有哪个地方要的!!还在跟男人胡搞乱搞,我看搞得那个地方坏了破了,这辈子生不出来吧!!” 陆远擎快要爆发了,端着碗,听她的明朝暗讽快把碗都攥碎了。 江慕水呆呆听着,不知怎么就听到了一丝喜感出来,她竟然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然后轻轻戳着自己碗里的饭往嘴里放。 陆霖晟帮她夹菜,深邃的眸死死凝视着她,低哑问:“你笑什么?” 小女人摇了摇头。 “妈妈的标准其实很简单,我花了两年想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想来她只是想要一只母鸡而已,我努力的方向一直都错了,想法也全错了。” 看她低着头,陆霖晟听这些话听得心酸,轻轻抓紧她的手说:“你想要这些,我们现在也可以有,我现在就给你,你什么都会得到的!” 小女人吃饭愈发慢,咬着筷子笑得愈发璀璨了些。 但是爱不是乞求。 爱也从来不是弥补。 给? 给她一直想要的东西吗? 人是会变得啊。 她现在……不想要了。 ……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 陆霖晟怕她进书房工作了就不出来,去另一个浴室,迅速冲洗了一下,穿着睡衣就在主卧里面等她,一边翻书,一边仔细留神盯着她的门。 不一会儿,江慕水将头发吹到七成干,出来了。 她一出来就微微错愕。 ——她的枕头和床铺,被人从书房搬到主卧上来了。 ——以前她像个妓.女一样,连乞求都乞求不来他身边平躺的位置,他让她觉得是自己不配,是自己肮脏,现在他终于将东西搬回来了,为什么她一丁点儿喜悦都没有呢? 她呆愣愣地看着那张从来没睡过的床,手里还握着有些湿的毛巾,僵了好打一会,纤长卷翘的睫毛才恍惚垂下,她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 陆霖晟站起身来,他比踩着平底拖鞋的江慕水高出二十厘米,过来拿过她的毛巾,低哑道:“我来帮你擦吧!!” 她依旧呆愣愣的。 看着自己那只没做过什么粗活,只敲过键盘的纤嫩柔白的手,在陆霖晟掌心里被他当宝石一样擦拭着,她的人生像是坠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梦里,梦不真实,她丝毫感动不起来。 陆霖晟擦完她的手,就不松开了,将她柔软的小手握紧,拉住了往自己怀里来,俯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说:“今晚我们就睡一起,我要你,很快我们就会怀上的!!” 她僵了僵。 难得这气氛还不错,很好,她微微仰头,细碎的光亮从美眸中透出,很是诱惑人,她甜蜜道:“迟来的新婚之夜吗?” 她嗓音微哑。 陆霖晟恍惚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看她笑,觉得胸口撕裂般地刺痛起来。 为躲过那一阵刺痛,他屏息,俯首想要那一直诱惑着他的娇软唇瓣,他记得那上面的味道,清甜可人,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收紧她的腰肢想要深深占有她。 江慕水却在他吻下来的那一瞬,收回下颚,低头凝视他的睡衣扣子,接着凄楚一笑,头轻轻歪向一边,唇瓣与他的唇错开来,以一种狠绝而自然的姿态。 陆霖晟心头一痛!! 他眼眶红了。 他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努力让自己凝神起来,从挫败的打击中缓过来,盯着她脖子里细细的血管看,嘶哑道:“行慢慢来,我们今晚先睡一起,等你不讨厌我了我们再做这件事!!” 怀里的人儿动也不动一下。 刚刚那一句甜蜜的低语就像是鬼在跟她说话一般。 很恍惚很心痛。 “霖晟。” 江慕水轻吸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不再装了,也不再忍耐,气若游丝地轻声道,“我们,谈一下离婚的事吧。” 触碰着她的男人猛然一僵。 陆霖晟那一瞬间脸色惨白如纸,接着蜡黄如土,他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绝对没听错,否则心不会这么痛,他慢慢地、极慢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女人白皙平静的脸孔,感觉头顶的天空,从此,塌陷下来了。 *** 次日。 江慕水再一次出现在律所里面。 新来的几个小实习生正在被岑启凡训话,表情严肃认真,江慕水从他背后经过,拿腔拿调地装着他的样子,指指点点地训斥着那些小实习生。 师弟师妹们看到那场景,捂着嘴直接笑了!! 哄堂大笑。 岑启凡一蹙眉转头,江慕水就抱着卷宗飞速踩着高跟鞋跑了!! 一路跑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反正你抓不着我!! “江慕水你……”他气得咬牙,回头看着那帮笑脱了形的兔崽子们,“笑什么笑,等会叫你们江师姐来跟你们讲课,训不死你们!” “慕水,我桌上有一个离婚案的卷宗,你接一下!!人家看了你上次在临祁的案子慕名而来的,交给你了!听什么听你们给我站好!” 那个关了门的小办公室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 好一会里面才传来利落的声音:“好,我接了!加钱!!” …… 离婚案。 江慕水喝了一口水,一直烫到胃里,暖了自己那颗冰冻如雪山的心,才坐下来,拿起岑师兄给的卷宗来看。 看了几遍的卷宗,却都看不进去,一遍一遍文字就是进不去脑袋。 她索性,直接放了当事人的对证录音来听,脸色微凉,捧着水杯。 思绪带着一丝一缕的剧痛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这些天一直有一个身影在她脑海里面晃,她不敢细想,因为从那一日酒店门前分别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梦见他失去了他的消息,就像这世上从来没存在过他这个人一般!江慕水被生生吓醒了!!大半夜的,她掏出手机来检查他的号码,还在,幸好还在!!可惜通信录没有收藏和保密功能,她想要把这号码锁在里面防止弄丢都不可以!! 他的案子的确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小女人天天忙得团团转,忙来忙去却就不敢碰那个卷宗!! 脑海里满天都是他,却又害怕,他有一天会突然地联系!扰乱她的一池春水!! 录音要结束了。 “江师姐江师姐!!”一个小女助理踩着高跟鞋过来,打断了这种思考,冒着一头的汗打开门跟她说,“岑师兄训话结束了,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大家都在等你你来说啊!!” 坐在桌前一身小巧职业装的女子,面色茫然,接着放下杯子说:“哦我就不说了,等下我要回家一趟,你帮我跟岑师兄说一下,是公事我马上就回来!!” “哦那好吧……”江师姐可是她们这一行了里的楷模,小女助理一听她不来就很失望,恋恋不舍地给她关上了门,“江师姐你下次一定要来啊!!” 江慕水微微泛白的的脸色顿了顿,缓过神来,反复听了一遍录音最重要的那一段,大致捋清楚案件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是件很普通的离婚案,差不多每一天都能见到的。男人是小私企公司的老板,从白手起家到飞黄腾达,女人从娇嫩柔美变成带孩子孝敬公婆的黄脸婆。男人找了小三,被女人发现要求离婚,女人态度并不坚决,男人却随性随意,连她提起诉讼来都丝毫不在意,笃定了她始终不敢,只能忍耐!! 卷宗写得断断续续,尤其跟当事人对话的录音,磕磕绊绊的。当事人态度并不明确,很痛苦和凄惨,说到动情处会忍不住撕裂般痛哭流涕着大闹一场!!却像是在演着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独角戏!! 江慕水小手捧着水杯,听了好几遍最后的那段,录音里岑启凡极其耐心地问她那到底还要不要离婚,要不要签聘用律师协议,女人啜泣半天,最后眼泪都好像哭干了,颤抖沙哑着吐出一个痛楚的字“……签”,听得人胸口一震!! 酥麻到心都虚空起来。 片刻。 她敲在桌子上的手收起,拿过鼠标将录音关掉,光盘退出。 拿了那个光盘,用纸袋子包起来,解开她的卷宗放在一起,用一个新的文件夹存放起来,这个案子她现在决定接了!! 以后不管原告和被告之间发生些什么,她都会竭尽所能,为他们把这一场夺子夺财产的打好!! 江慕水知道,对离婚案来说有些律师劝和不劝分,一上来先质疑他们,问需不需要法庭调解,以便双方还有复合的机会,江慕水以前也是这样。 但是经历的多了江慕水就知道离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真的需要分开的人,没有时间耗费在“yesorno”的问题上,有些痛楚无可言说,旁人不懂,却凭什么就觉得在一起会比分开更好? 干脆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江慕水拿了钥匙进口袋,“哒哒哒”地走出去!!跑到律所门前的马路上,打了一辆的士就坐上去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开始着手处理离婚案 离婚案她已经很久没打过了,自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要每天看着各种女人哭哭啼啼,会很崩溃,所以江慕水宁愿接刑事案件、民事案件,她宁愿冒着危险跑来跑去!! 可现在她想要接一下,想要复习和熟悉一下里面的流程,甚至情感处理,因为……如果要跟陆霖晟离婚的话,她江慕水要亲自来打。 忽然就想起了昨晚陆霖晟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 ——“慕水,我从现在开始改,不行吗?” 不行吗? 江慕水以前见过一些节俭的老一辈的人,看见他们这些小孩子东西坏了就扔很看不惯!!觉得很浪费,为什么扔掉呢?什么不能修修补补继续用?! 那么感情也能够修补吗? 多少人因为相信出轨这种事都能修补,所以委曲求全地过了一辈子?! 可她和陆霖晟。 不仅仅是出轨而已。 江慕水不愿意细想那些究竟是什么。 过去两年,她一直都在拼尽全力地修补两人的关系,争取在婚姻里尝到恋爱的味道,他会慢慢爱上她,会享受到一切都归于平静的生活! 她的努力很羞耻很可笑,在被伤透之后她及时止损,可一切都已经朝着无法挽回的地方去了,陈浅因怀孕,陆霖晟不肯放手,而她死死拉着他的那只手,在乔乔的婚礼上彻底被他斩断了。 对。 斩断了! 所以她有些不明白,陆霖晟为什么会说出昨晚那句话? 他很有信心吗? 他好像试图重新挑起她的斗志,昨晚跟她说话说得,眼眶都红了,可江慕水却觉得自己的信念就像是战场上已经被刀箭插成个筛子的战旗,风一吹都能化作灰散了,她看向他通红的眼睛,只看到一片大雾,她从来都看不清楚他。 昨晚最后裹紧了浴袍,她拿走东西继续去书房睡。 她说。 “你考虑好了就给我答复。我什么都不要。” 到底以前还是打过离婚案的,江慕水知道,感情破裂是一回事,但不要因为被巨大的悲痛冲昏头脑就什么都放下,她每次都是这样劝说自己的当事人的。 有些女人清醒,尽管悲伤都还是强撑起来,一边面对着彻底变陌生的男人,一边抓牢自己的利益;有些女人愚笨,只顾着哭嚎抱怨,最后孩子和财产都没有守住。 下场很凄惨。 输掉了爱情婚姻。。 再怎么好过……都不会好过。 跟司机报了地址,就安静地坐在后座上。 想这些想的心里越来越凄冷,江慕水紧紧抱着卷宗,看向外面阳光照耀下的一切!她现在不愿意那些矛盾纠葛了,很累,只想凭着一腔热血打好一场官司,快意江湖,挥洒爱恨!! 离开临祁才两晚而已,却觉得一天比一天都更不好过,有时候黑夜里,她觉得实在克制不住心头的那股痛楚和绝望了,就开始想另外一个人,转移思路。 开始想他挑选那两颗袖扣时的心情,他沉静的眉眼,他修长的手指,他说过的话,甚至他曾经表示过有兴趣的商品。 她有时候觉得一个律师,几乎快能看尽世间所有的险恶,哪儿会觉得还有什么美好。 不。他就是最后仅剩的那一点美好。 在他身上江慕水看不到那些险恶的影子,哪怕有时透过他深邃的眸子看未来,依旧是一片朦胧大雾,她却愿意顺着那大雾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随便他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跟他在一起,像逃离开了整个世界。 避世的那几天,在他身边每一秒都想到天荒地老。 呵!! 江慕水慢慢仰起头,轻轻舒口气,回想着那种感觉,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了,甜美笑起来!!她想起最后离别的时候他握着自己的说,面色那样冷沉地说“以后不要再联络了”,江慕水心口变得很痛,很恍惚,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否则思念就会彻底泛滥,她会要控制不住去找他了!! 不能……再想!! *** 回家后。 江慕水上了楼,将自己的东西放在旁边,跪在矮柜里的保险箱面前,木地板铬得膝盖生疼,她蹙眉忍着,掏出床头柜抽屉的小钥匙来,将保险柜打开!! 里面一些证件,一些文件证明。 结婚证是放在一起的,一个崭新一个陈旧。 明显陈旧的那本是她的,有时候会拿出来翻两下,最初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每次都带过去,能刺激记忆! 现在一样能刺激到,翻开本子,就想到当天。 当天陆霖晟的态度比结婚当天还恶劣,民政局快要关门,他才被迫姗姗来迟,脸色铁青如阎罗一般,照相的人逗他笑一笑,他咧着嘴角冷声说:“这是我爸硬塞给我的女人,你觉得我笑的出来?我就这幅样子,你要不要!!” 结婚日期两年前9月30日。 领证时间9月6日。 正式分居,两年零一个月。 沐乔乔说,你看日期多好,6969,六九式哎,哈哈哈,江慕水你以后性生活多幸福!! 保险柜低,小女人半跪在木地板上,撩开自己的一缕头发,手有些虚软发抖地记录: 分居。 无性生活。 婚礼当天感情破裂。 出轨…… 小女人不愿意写了,她宁愿也花钱去请一个律师,但是又不想经历跟律师复述的那个过程。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就调解离婚吧,感情破裂,财产分割上又没有矛盾的话,应该会离得很容易。 离婚案打得顺利的条件很重要的两个:第一夫妻双方或其中一方意志坚决,第二财产分割不麻烦,这里不麻烦分其中一方什么都不想要,和家里并没有多少财产可分割两种。 她属于前一种。 结婚后陆家没给她具体的什么东西,只让她住这一栋房子,一部分存款放在舅舅那里帮她保管,都属于她的婚前财产!!而婚后陆远擎曾经想要给她一份协议转移部分陆氏的股份给她,被邹明月撒泼胡闹地阻止了!! 所以。 她来陆家这一趟什么都没有占有。 反倒是江慕水结婚的时候,她父母给留下了一份之前早就立好的遗嘱,她要嫁给陆霖晟的话,就将家里最好的那一座半山别墅大房子送给陆家当她的嫁妆。她唯一想要的,大概就是那栋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房子。 爸妈生前买了都没舍得住。 就这样晾了好几年。 糟蹋在她手上了。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真的要成真了,以前过得太痛苦的时候江慕水也想过要离婚,离婚或许会好受点,却从未这样真的付诸行动。 江慕水在纸上划了划,记录下这些之后,小脸苍白悲凉地,从跪坐着的木地板上起来,将结婚证放回去,保险柜柜门缓缓关上,从两人的卧房里面往外走。 邹明月却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来,门都不敲地直接推门进去! “阿姨跟你说你就住那里,环境好,又安静!对宝宝好!哎哟你嫌冷清就让霖晟过去多陪陪你,我给你找个月嫂,保证从你最后几个月一直照顾到你出生,但是记得哦要顺产!女人不能怕痛,顺产宝宝才能健健康康的!!……房子那就太好说了你等着……” 邹明月明显没料到房间里是有人的,惊悚地被吓了一跳之后手机都差点儿摔了!! 她矮胖的身子紧贴着门边,看见江慕水一下子爆发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呀守在这里?大白天的你想干嘛?偷我们家东西还是想偷偷转移财产?你手里拿的什么钥匙?保、险、柜的钥匙!!江慕水你拿这个做什么?你是看我儿子要跟你离婚了,偷偷回来转移财产是不是?你这个心机重的女人,你赶紧把钥匙给我!!” 江慕水原本还在介意她的突然闯入,被这么一呵斥,小脸一冷一白,攥紧了钥匙往后退了一下。 她有一种被逼到风口浪尖的感觉,以前只是觉得邹明月不明事理,此刻却猛地警醒起来,背后一片胆寒!! 她低哑道:“妈您为什么上来不敲门?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也经常这样上来吗?你怎么知道我们保险柜的钥匙?” 邹明月瞪大了眼睛,活像个青蛙一样瞪着她站在原地。 她讷讷挂了跟陈浅因的电话,道:“这是我的家,我随便想进哪里就进哪里,你没地方住的,你爹妈都死了没人管你,是我们陆家好心给你一口饭吃!你拎拎清!!霖晟同情你才讨你做老婆,你不清楚啊!!钥匙给我!!” 江慕水继续往后退,低哑道:“钥匙我一把,陆霖晟一把,没有多余的,平时我放床头,您就是拿这把打开的吗?您要看我们的财产资料做什么?” 邹明月脸上挂不住,又不能明着上去抢,白她一眼,道:“你知不知道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不要你的我的,以后所有东西都是霖晟的!你的孩子,你的家产,你赚的钱,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又不能给霖晟创造什么价值?你赚的钱你爹妈的钱还不都是给霖晟的补偿?这有什么好说的!哎哟你给我!!” 江慕水攥紧了那一把小小的钥匙,额上的汗都要淌下来了,她有种要被恶狼吞了的感觉,小手死死攥紧那把钥匙,剁了一下脚起身说:“我回来查个资料马上就走了,妈您呆着吧!!” 她擦过邹明月旁边就跑!! 邹明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背后的手,肥硕有力的胳膊钳制住江慕水,眼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厉光,将钥匙掐了出来,捏得江慕水骨头都碎了!!终于抢了过来!! 江慕水痛得“啊!”了一声,噗通一声活活跪在了地上!!双膝剧痛!! 邹明月摸了摸那把小钥匙,冷冷看了她一眼,扭着屁股就出去了,连理都没有理会她!! 还给她!! 还给她!!! 那里面还有她在乎的一些东西,还给她!! 江慕水跟她讲道理讲不通,说人话听不懂,现在抢东西也抢不过人家了吗?她身子隐约有些发抖,揉着被攥痛的手骨,仔细想了想,站起来,马上打电话给了岑启凡!! 她想知道,有些事情无需本人的同意能不能完成财产转移,她这方面知识还是有欠缺!! 岑启凡正在客户那里,不能接她电话。 只能感觉到震动后,一次次咳嗽着拿出来挂断。 不理她!! 江慕水焦急万分地等着他的回应,却等不到!!她小手伏在桌子上,冷汗涔涔,还在想能打谁的电话求助,就听见楼下一阵吵闹声!! 她不愿意听那吵闹声,继续翻记录,打给明老板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 陆霖晟的转变 “这个给我,您别动她的东西……妈,给我!”一个冷厉的嗓音在楼下响起。 江慕水一愣。 她僵住的身体动了一下,赶忙跑出去打开门,到了楼梯口去看。 邹明月扭扭捏捏,死死攥紧着钥匙,不情愿地朝他低吼着说:“你神经病啊!!陆家名下的那些房产能给那小姑娘住吗?住了不就被你爸发现了!!就用我跟你说的那套,最好了!!你留着干什么呀?那个能给你生蛋啊?你脑子拎拎清楚啊!!” 陆霖晟脸色冷沉,眼睫下黑眼圈深重可怖,疲累颓废的感觉萦绕了他整个人,眼底满是血丝,他坚定地伸出手道:“别动她的东西!!给我!!” 邹明月被他吼得都懵了,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要爆炸,肥胖的手却战战兢兢将那钥匙递过去了。 银色的小钥匙。 密码锁之后的第二道防护。 这两年来他也很少动过,一直都是江慕水在动,但他放心得很,他知道着女人不会碰他的一丁点东西。 陆霖晟攥紧了钥匙,闷头就朝楼上走去。 邹明月不满道:“你这些天往家里跑那么勤干什么?公司里没事啊?你的宝宝没事啊?你也不去看!!你再这样下去那小姑娘积郁成疾我看你怎么办!!” 陆霖晟往上走,猛地江慕水的膝盖撞到楼梯杆,他猛地抬头往上看,就看到江慕水丝袜下的膝盖碰红了,她眼眸泛着一丝平静凄冷的水光看他,退后一步,朝房间走去了。 陆霖晟心头震撼!! 昨晚她提了离婚的事情以后,他就整个人僵硬在那里,他看着她去书房睡,看着她一切都习以为常但实际上很快就要结束的样子,心头抽痛。 痛到完全停不下来。 一整晚都停不下。 陆霖晟就那样呆呆坐在小沙发里,抱着头思考着,凝神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两年了,江慕水的凄冷和绝望他知道会有,也知道那很深重,却从没替她思考过一次,他不在乎地嘲讽羞辱着她,将她的尊严都踩在脚底下,一次又一次。 他跟自己说是在报复。 实际上报复什么呢?不公平的命运吗?命运对江慕水就公平?? 现在她终于懂事了,让位了,不争了。 陆霖晟你为什么不开心? 不是因为陆远擎可能不让他继承陆家而恐慌,而是觉得头顶的天要塌了,以后再没有一个人彻心彻骨地包容着他任由他践踏。她,受够了。 陆霖晟心脏快要痛死了。 他这辈子没低头跟人乞求过什么事,他跟她说他要改,她都连看也不看一眼。 陆霖晟捂住脸,一个小时后,满脸都是冰凉酸涩的眼泪。 他哭了。 居然恐惧到哭了。 陆霖晟面色僵硬森冷,走上去之后,连门都不敢进,酝酿很久之后打开他们的卧室房门,看着在窗户面前打电话的江慕水。 岑启凡终于忙完事情给她回电话了,她问财产转移有没有可能通过亲属,岑启凡问她可能的亲属是谁?直系的吗?她犹豫了一下,说是丈夫和婆婆。 岑启凡一下子就愣了。 他给她的那个离婚案卷宗自己也看过,那个女人是全职太太没有财产的,婆婆也很早就死了!! 江慕水是在为她自己咨询。 电话那端很久都没有声音,江慕水顿了顿,轻声疑惑问道:“师兄你还在吗?” 岑启凡回过神来,手拿着笔在纸上画成了一团毛线,笑着回应说:“慕水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吵架不可能吵到这个地步,都是玩笑话,别查了!” “我不是想查证什么,我想问问相关法律,我一时有点儿记不清楚了,你不愿意说,我自己去查课本就可以。” 江慕水说着就要挂电话。 岑启凡赶紧阻止她,嗓音紧涩道:“好……我跟你说,一般人是没有资格转移他人财产的,除了两种情况,第一夫妻共同财产;第二当你失去人事行为能力的时候,你的监护人或直系亲属可以动用你的所有财产,慕水,你父母去世自己独生,你一旦出事你的丈夫和婆婆是有那个权力的。” 岑启凡用词很谨慎! 他用的是“一旦出事”!!没说这些人故意就要害她!!挺仁慈的!! 江慕水抱着肩,背上窜起一股寒意,眼眶都瞬间憋红了,她攥紧拳头冷静地问:“我如果不出事呢?” “人情大过于法律,太多法律触及不到的阴暗面,都不是权势所致,而是家庭伦常。清官难断家务事,慕水,别让他们拿到你的东西,别太信任人,否则他们耍无赖捏着你的那些东西都能把你拖死。” 拖死。 这个词好严重。 江慕水问清楚之后挂了电话,心绪还在烦乱之中,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草木皆兵地慌乱回头,却看到是陆霖晟站在那里,他攥紧着拳头凝视着她,好半晌才走过来,轻轻拉起她的手将那个银色的小钥匙放进她手心里去。 握住她的手,却就再不肯松开了,深邃的眸紧紧凝视着她哑声道:“我去换锁,以后我们的房间门谁也进不来了,就我们能进来,你放心这里还是安全的。” 接着陆霖晟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直接掏出电话来打电话找开锁匠。 江慕水心情烦乱,攥紧那一小枚钥匙,就像当年父母去世当天,她哭昏过去几天几夜,清醒一点之后觉得孤立无援,死死地攥紧那串沾血的家门钥匙一样,很没安全感。 陆霖晟很快叫人过来了。 他一直死死凝视着江慕水,高大挺拔的身姿不断靠过去,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享受着这一刻。 江慕水好半晌才感受到他的存在,注意到他这个姿势!! 她冷冽的目光扫了一下他的胳膊,就放在自己腰上,虚虚揽着连用力都不敢用力,她冷冷扫上上面,他不看她,眼眶依旧泛着猩红,眼底一片青黑眼圈,透过窗户正看着远处。 “你是在做什么?”她不禁开口问道,嗓音微微紧涩,带一点点刚刚急出来的哭腔,冷静却惹人怜爱,不明白他这样的举动。 陆霖晟再靠前一步,拥紧了她,眸子凝视着外面,哑声道:“这两年我在这个房间的时间很少,除了晚上睡觉我都没有来过,都不知道它白天是什么样子。慕水你看,房间是天蓝色刷漆,我记得你喜欢浅米色,我们换掉好不好?格局会更开阔一些。门前那棵树,你十几岁的时候春天来我家我爸拉着你一起种的,现在树叶都快能挡住窗户玻璃了。” 江慕水喉咙口忽而感觉一阵酸涩,她不想随着他的思路去想的,却不禁回头,认认真真看了一眼那棵树,她十几岁的时候的确往陆家跑得很勤,逢年过节都会来,两家人关系太好了,或者说,是陆远擎跟他们家的关系太好了,爸爸不会带她做的事,嫌她任性麻烦的事,陆远擎都会带着她去做!! “我还有事……你先放开我,我要回律所处理一下。” 她现在思绪很乱,很不安定,她想先离开,关于离婚案里的那个女人她要约见一下。 陆霖晟再次拥紧了她一些,说:“我就是去你律所找你,提前下班时间一个小时找你,你却不在,我问了人才直接回家来的,你去哪儿,我送你。” 江慕水这两年独来独往惯了,身上没有装过追踪器什么的,也讨厌现在流行的直播那种类型的娱乐方式,她想要有自己的时间空间,更何况,他们昨天才刚刚谈到离婚,现在这样不合适吧。 他去律所找她吗? 像昨天那么那样? 为什么呢?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半晌身体僵硬着没动,低哑开口道:“我只是说出离婚两个字后觉得轻松了一点,但不会因此就不讨厌你,陆霖晟,你要在家里强来,那我强不过你,这是你的地盘。但离婚的事我会加快进度,如果你这样,我怕是等不到你说同意这两个字了。” 她就那么排斥他吗? 对。 在沐乔乔的婚礼上,他甩下她一个人,让她站在那段视频的背景下,任由所人的口水和眼神淹没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可恨死了。 陆霖晟紧紧抱住她,眼眶更红了,哑声道:“我不强来。但我也不会放开你。” 江慕水身体僵硬起来。 她无所谓。 “好。” 她轻声说。 “既然见面有这么多的麻烦,我不介意先提前搬出去,反正我在这个家里,跟搬出去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冷静一下再谈离婚的事,你想要纠缠我,就最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纠缠,否则我总有办法让你找不到的!!” 她要搬出去?!! 陆霖晟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他死死地抱紧她,心脏都砸颤动,完全不知道那种整个胸腔被挖空的感觉从哪里来,到底从哪里起来!!他快受不住了!! “行,行……” 第一百零七章 跟客户一起吃饭 他红着眼放开她,退开她一一步远,看她的脸上淡然却坚定的神色,一阵阵刺痛,他伸手掏出钥匙来说:“车钥匙。你开我的车去,不要打车也不要走路了。” 江慕水看了一眼他掌心里的车钥匙。 曾经陆远擎也说过要买一辆车给她的,都差不多已经挑好了,邹明月不同意,说陆氏和岑明事务所距离那么近,上下班都能一起去,需要买什么车?再说了,江慕水这种女人开车不安全!!谁知道她跑去什么地方胡搞乱搞!! 江慕水驾照是大学拿到的,除了上次去沐乔乔婚礼外再没开过。 “不了。” 她看着那把钥匙哑声说,“没必要的事我不会再让你做了,打车挺好的!!” 江慕水绕了过去,将银色的小钥匙放进自己包里,拿了包很快出去了。 邹明月还在底下生闷气。 她瞧见了江慕水下来,横眉冷对:“你去哪儿?去银行转钱对不对?!我告诉你你休想走出这个家门,这里每一分钱都是我们霖晟的!!都是我将来小孙子的!!你敢带走一分我都跟你急!你过来——哎霖晟,你快点来我拉住她了!!你把她钥匙手机都抢走,让她出去自己做骚货赚钱去!!我孙子的钱一分不给她!!” 江慕水要出去,邹明月的手就死死抠着她,就差拽着她的头发往家里拽!大肥手有力道地将她的胳膊拧住,给了她脑袋几下!就去抢她的包!! “啊!!” 江慕水没遭受过这种暴力,那巴掌砸下来砸得她眼睛疼!! 陆霖晟恍恍惚惚都跟着下楼,一眼瞥见那种场景,暴吼一声:“妈你做什么!!” 扑上去将邹明月抱住,将她的手掐开,一边吼叫着训斥她,一边将江慕水分离出来推开她,他脸色冷沉铁青:“你搞搞清楚江慕水花过你什么钱,是娶她花了钱,还是养她花过钱!!她花过一分吗!!反而她的嫁妆你拿过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吗?!!” 还有这回事? 江慕水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整个人险些撞门框上!!她纤弱的左胳膊红肿一片,快脱皮断骨了,头发也被打得凌乱,她泛红的眸看了一眼邹明月,想起父母去世的那段时间,后事都是陆家帮她打理的,他们老早就有婚约所以江慕水一直没觉得有财产接触也没怎么样!!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是很天真!! 邹明月嗓音凄厉地跟陆霖晟在吵。 吵得她头痛!! 江慕水恍惚坐起来,忍着浑身的剧痛,拉开门走出去了,跌跌撞撞,恍恍惚惚!! 她在小区门口拦车,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 坐上去的时候,不知怎么有一种逃离魔窟的感觉!! *** 江慕水约了那个女人见面。 她叫苏雅。 年轻的时候是个学舞蹈的,年岁大了生完孩子之后身体样貌都不太好了,还有点年轻练舞蹈时候的病根。苏雅家庭出身不错,但在现在的丈夫面前不算一回事了,她打扮得体,品味颇高,面容有些憔悴地走进餐厅里面,找了一圈才找到江慕水。 女人看见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一开始都是有敌意的。 苏雅将包放下来,厚重粉底的脸上,假睫毛簌簌颤着,说:“我记得我约的是个男律师,一把手的样子,怎么换成你了?我不是没钱,你们律所这种态度我很不喜欢,你们等着我跟你们解约吧。” 一上来就下马威,看来也是跟她丈夫在商场上历练了不少。 江慕水看了她几眼,将菜单递过去,道:“这家餐厅是很著名的养颜养生餐厅,适合女生来,里面很多道养生汤和药膳,吃几次不比去美容院差,您试试。” 苏雅喝着茶,茶杯上面的眼珠子终于是动心地动了动。 她拿过菜单来,翻了几下,江慕水给她洗好餐具倒上茶,问:“你有体寒吗?体寒的话里面几道菜不要点,会起反作用,上面有写。” 苏雅蹙眉:“哪儿呢?” “这儿。”江慕水手伸过去,给她点了点。 苏雅点完了菜,心情才好了一点,看她一眼问:“为什么要给我换律师?那个姓岑的律师挺好的,他说他不会打离婚案,我知道他谦虚,他是你们律所最有名的了!” 江慕水喝了一口茶,浅笑,轻声说:“岑师兄还没结婚,而我结婚两年了。” 一句话,她就能在这方面把岑启凡比下去。 一句话,也拉近了她和苏雅之间的距离。 因为,苏雅正盯着她的手指看。 她眼神凉凉的,有种同情和同病相怜的味道,说:“你没戴戒指。你手指上也没有常年戴戒指的痕迹。” 但她又说自己结婚了。 那足以说明这两年的婚姻生活她一点儿都不幸福,自己结婚都十几年熬过来了,这一点自己比她强啊!!比她经验可多!! 江慕水点点头:“嗯。” 她轻声说,“我也在打离婚案,所以希望能以己为鉴,能同时帮苏小姐把您的案子处理好!!” 她没说打赢。她只说处理好。 苏雅看她的目光顿时深了几分,她大概懂得了,一开始她走进餐厅的时候,这个女人看着她那很平静的眼神是因为什么。 以前她也找过几个律师,要么故意调和气氛地笑脸相迎,笑话段子不断;要么一脸同情一脸安慰弱者的姿态,她都极其厌恶,一顿饭没吃饭就打消这种念头了!! 江慕水让她感觉很轻松。 菜上来了,江慕水将那些最适合她吃的都推过去一些,饭桌上先聊一些家常,聊她最想聊的孩子的话题,江慕水凑过去,将她儿子弹钢琴,女儿跳舞的照片视频都看了个遍,苏雅脸上终于有笑容了,喜滋滋的,孩子是她这十几年最宝贵的财富。 两个人吃到所有的菜都凉了。 夜里九点多。 江慕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苏雅听见了。 她脸色黯淡一下,拎起包说:“我觉得,咱们今晚还得续摊,到我熟悉的地方吧!我请你!你包里电话接一下!跟还关心你的人讲一下吧!!” 江慕水掏出手机来,看到上面一直震动的是陆霖晟的电话,还有很多未接的。 他找她找得很疯狂。 “喂?”江慕水淡淡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去接你,你在哪家餐厅吃饭?该吃完了吧!!”陆霖晟声音一向很强势霸道,但对她说话已经用尽了自己最大的温柔了! 江慕水推开玻璃门,将路给苏雅让出去,说:“我今晚还有一个摊子,回去不知道几点,我客户有车,到时候应该会送我回去,所以不用麻烦你了,你让爸妈安心,早点睡!” 这其中,她强调了一下“爸”,她主要想让陆远擎安心。 陆霖晟牙齿咬得有点紧,他攥紧手机说:“就跟我说下是哪个餐厅不行吗?我去接你回来,你这样我会担心到一整晚睡不着,慕水,妈不是故意的,我怕你生气,不能让你一个人生闷气。” 他是怎么知道女人不能晾着,必须及时哄好否则会爆发的呢? 这种恋爱习题,反正不是自己给他出的,现在用到自己身上来,倒真是受宠若惊。 “我的心情没有很不好,我还好的,我一向对待自己工作很专业,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你放心吧。” 江慕水挂了电话。 苏雅看她几眼,才说:“你老公挺关心你的,为什么离婚呢?我老公如果还肯这么对待我,哪怕虚心假意地这么哄我一下,我都不会离婚的!!” 江慕水将手机放进包里,忍不住笑了一下:“苏姐,我也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呢,还以为是打错了!” 这句话意有所指。 苏雅眉梢跳了跳!!大概懂了江慕水的意思了,头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恋爱的时候也没有吗?!! “车在那边儿你等我一下!” “嗯。” *** 苏雅来的地方是酒吧。 良家妇女都不会独自一个人来的地方。 江慕水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面,从人群中穿梭过去,脑袋几乎要被上面的钢管舞女郎踢到,苏雅进了这个地方就包一扔,点了一根烟,深深地抽起来,然后坐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在动。 全场音乐热浪爆棚,全体舞动!! 江慕水看了一眼桌上冰冷的酒,和她指尖夹着的烟,用手机敲了一行字给她看: “今晚的饭白请你吃了!” 苏雅看了那句话勾起一抹笑来,不由自主的,很媚也很凄凉,对她勾了一下下巴笑出声来。 外面深秋寒冷,里面热浪滚滚。 江慕水也脱了衣服,露出小巧的衬衫和高腰西裤来,有一种律政俏佳人的感觉!! 苏雅觉得她漂亮是漂亮,但太凌厉了,也太聪明了,怪不得男人不喜欢!男人啊,都喜欢那种清纯的小白莲花!!女人不要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很漂亮,男人最喜欢脑子不好使的,稍微脑子好使点儿的驾驭起来都困难!! 苏雅也夹着烟敲了一行字给她看: “别以为自己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男人就喜欢妖艳贱货。” 第一百零八章 慕水,我好累啊 江慕水看了,笑的有点不可遏制。 苏雅冷蔑地看了她一眼,笑意里满是疼爱,摸摸她的头发,跟她大声说:“我下场跳会儿去啊!你自己玩儿!!” 江慕水点点头。 下一瞬dj就换了更劲爆的音乐,苏雅在里面,强光照耀得她粉底毕现,醉生梦死地瞎跳着,她的身材舞姿当然比不上那些年轻小姑娘,男的碰到她也就是顺便蹭蹭占占便宜而已。 江慕水看着酒瓶,知道自己想醉也没办法醉,今晚她得保持清醒,最后送苏雅回去。 她只能喝饮料,吃甜品。 任凭震耳欲聋的音乐震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着痛!! 越是热闹,越是孤独。 她又开始想念殷千城了,今天多多少少听见一点消息,他之前去郴州参加的那个投标,中标了,亮在政府网站上,近亿的生意,是他入驻殷氏以来完成的最大的项目,一举震撼了整个殷氏的高层。 她曾经以为就是点小生意而已,想也知道,带了那么大一个团队,奔波来去,肯定不止这样的,可怜她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麻烦他做了好多事,最后还让他在临祁陪着几天,他说没别的安排,可以跟她混在一起。 苏雅跳回来了。 她醉生梦死的模样还没褪去,眯着眼睛问江慕水:“你要不要去?很爽的!!” 江慕水摇了摇头。 “苏姐,酒吧是最容易有艳遇的地方了,很多男人找乐子,女人也找乐子,你老公出轨了你为什么不也去找个情人?” 苏雅眸色朦胧,恍惚跌坐下来,仰面躺着看着她说:“小慕水,姐姐我的家庭,一个犯错了还有救,可如果连我也跟着不守底线了,我们就真的完了……你当我不想呢?心一横一咬牙,什么都做出来了,可我就是不舍得,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舍得的……我坚持了好多年好多年了,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慕水,我好累啊……” 我真的。好累啊。 音乐的劲爆声里,本该听不清楚的,江慕水却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听见那句她说“我好累啊”的时候,江慕水热泪盈眶,她觉得自己承受力太低了,才两年而已,有人坚持了十几年了,这都算什么? 她没觉得自己矫情,她就只是……只是替苏雅觉得痛苦而已。 抹了抹脸上的泪,江慕水站起来拉起她说:“苏姐?走,我们走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已经太晚了!苏姐?!” 苏雅已经彻底晕在那里,摆摆手,不想被她碰,只想醉生梦死在里面。 这怎么行? 江慕水已经看到几道灼灼的目光朝这里看过来,恶狼一般,她不可能不管她,苏雅也是知道这点,才放心将自己放倒在她面前!! 舔舔唇,江慕水喝完桌上的苏打水,穿了外套,背起两个包包,拉过苏雅架住她往外走。 一路上替她扫开那些伸过来的狼手!! 拖她到车上的时候江慕水浑身衬衫都湿透了,在夜里一阵寒冷一阵燥热的,她脱了外套在后座,裹住苏雅用安全带缠住,问,“苏姐,你家地址是什么?” 苏雅没醒。 江慕水只好掏出她的钱包,翻出身份证来,看到了一个老城区的本地地址。 苏雅家里两个小宝贝,今晚闹成这个样子她不会想要叫她儿子女儿看到的,江慕水上了这辆有些大型的suv,研究半天怎么开,系上安全带,朝着身份证上那个老城区的地址驶去了。 铭城真正的有钱人都住独栋别墅,没人会住老城区,所以事实只有一个!! 当江慕水架着苏雅,敲开一扇门时,里面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儒雅老年男人,错愕地看着他们,然后赶紧给她们让路进来,证实了她的猜想!! 江慕水跟苏雅的父母说,苏雅是她在健身俱乐部的朋友,今晚俱乐部聚餐她们多喝了脊背,这才送她回来! 江慕水举止打扮太乖巧像良家妇女,苏爸苏妈一边埋怨着苏雅,一边夸赞感激着她!! 苏雅手机响了。 江慕水一个激灵,将自己挎着的她的包拿下来,看到那个号码时,看一眼苏家爸妈,选择自己接了起来。 “你干嘛去了,死哪儿了啊?孩子没接你不清楚啊?我这儿一边应酬一边接着学校老师电话,你手机呢?干嘛关机了?你怎么当妈的?不知道自己责任是什么?” 江慕水累得浑身都是粘腻的,到阳台上接电话,拥了一下自己的双肩,说:“您好我是苏小姐的律师,您是苏小姐的丈夫吗?林疆先生?您的孩子是什么时间放学请问您知道吗?各自是上几年级的?” 林疆愣了一下。 “我、你、你谁啊?你关心我的孩子上几年级干嘛,跟你什么关系?哪儿来的律师啊,什么律师,什么地方需要律师了?苏雅找人骗我是不是?有意思没意思啊?好玩吗?” “这么说您不知道?您的小孩生活起居,上学放学,业余娱乐休闲和家庭教育,有几项是您参与的,可以跟我说一下吗?您跟苏小姐的离婚案需要记录这些,我不仅需要苏小姐的一面之词,也是需要您的证词的。” 林疆愣了一会,接着笑起来。 他笑着说:“闹啊,继续闹,我看这女的能闹出什么花来,骗得挺像的,我孩子怎么了?我孩子花的钱都是我赚的,你问问她赚了多少啊?带两个小孩能花多少时间?花多少精力?我天天养着她们娘仨,我容易吗我?我记那么多事脑子记得住吗?你就让她闹啊,我看她闹得起吗?丢得起那人吗?你知道她爸妈做什么吗?老城区老教师!书香门第!可要面子了!!她哪儿敢啊!!折腾折腾得了,立马让她回家给我带孩子啊,我在度假区呢,过两天我猜回去,再说啊!挂啦!!” 她的丈夫不仅粗俗没素质,而且对家庭的软性付出这种事毫无愧疚感,瞧不起女性牺牲,对出轨也似乎并不觉得是错误,江慕水淡淡消化着这些,将录音结束键按下,调出录音来,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去。 从阳台上出来,江慕水将苏雅的包和东西都放下,拿起自己的外套,抚了抚她的肩膀,才对苏家爸妈说:“叔叔阿姨那我先走了,苏姐如果醒了叫她随时联系我,她有东西还放在我这里,我等她来拿!” “哎好,姑娘麻烦你了啊,有空来家里吃饭,来家里玩儿!” 江慕水点点头,跨出门槛走出去了。 …… 出了老城区的门,走在路上,这一段路车很不好打,得走路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到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江慕水慢慢走着,觉得胃里很难受,应该是晚上吃了不合适的东西,有些反胃很想吐。 一辆车缓慢地开过来,进进出出在她的余光里,江慕水顿时警鸣大作,她犀利冷冽的眸光一眼扫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夜。 困倦无比。 额上隐隐发烫,胃和喉咙又不怎么舒服,江慕水第一眼没认出来。 常远原本不是朝这个方向走,他在一个小区门口恰好看江慕水从一辆豪车里出来驾着一个女人进去,才放缓了车速,绕了一圈回来,正碰上她。 “我姓常,殷老爷子身边的特助,现在跟小殷总做事,你不记得了?”常远笑着说道。 江慕水捋了一丝头发到耳后,记忆紧接着回溯到不久以前,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摇摇头:“不我记得。” “这边儿特别不好打车,一路走下去远着呢,你上来,我载你吧!”常远蹙眉瞧了瞧不禁邀请道。 江慕水想要拒绝,但高跟鞋已经踩得脚剧痛,不得已她点点头,拉开副驾驶座的门道:“给您添麻烦了!!” 小丫头有礼貌得很。 常远笑笑:“不客气!” 一路开下去不到十分钟,坐在旁边座位里的小女人微微蹙眉,忍着身体的不舒服,只跟常远聊了两句话。 ——“常助理您工作看起来也很辛苦,这么晚了都在外面跑,家里人没怨言吗?” “还行,我跟老婆孩子分居两地,她们在外地老家呢。” ——“哦。那么还是注意身体,在外打拼她们关心不到,那就自己注意吧!” “嗯,好!” 常远等着她开口说些别的,却没等到,瞥她一眼笑着说:“其实这个地方离殷氏大楼很近,打不到车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殷总,他现在也在公司加班没回去呢,帮忙送你还是可以的!!” 江慕水一个激灵,疲惫的双眸慢慢睁开来,透出几分细碎的光芒!! 殷总? 殷总?! 她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舔了舔唇,柔软的手指顺了一下发丝,不禁莞尔道:“这就不必了吧?我跟殷总只是聘用律师关系,前几次让他帮了不少忙,我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这大晚上的,哪怕是把朋友从被子里薅起来让他们来接,也不敢打扰殷总啊!!” 常远一听就明白了。 一笑,“是吗?” 第一百零九章 不过一夜露水情缘罢了 这个小女律师,要么是给他打太极呢,故意这么说,在他面前撇清自己跟殷千城的关系; 要么就是真的很识时务,自从上次跟殷千城鬼混被他发现以后,就自觉地离殷千城远了一步,再不轻易招惹殷千城了!! 到底哪一种是真的? 不过最近是真的没见殷千城有别的异动,他一天几乎十几个小时都跟着他,他这些天一直沉浸于工作,手机也很安静,没见跟哪个女人有联系。 那么是他看错了? 那一天殷千城受伤,他跟过去的那个晚上,看见殷千城在大堂门口吻江慕水,半夜的时候又跑出自己的房间,彻夜不归,都是假的? 肯定没那么简单! 江慕水看了一下前面的路,说:“这里就好打车了,常先生,放我在这里停下吧!” 常远恍惚着点点头。 江慕水电话也响了。 她本不想接的,但为了避开常远的质疑和追问,她接了起来:“喂?” “你稍等一下。” 她捏住电话,对常远笑着说:“是我老公的电话,等下过来接我,那我就在这里下吧,麻烦常先生了,看得出来我们不顺路!” 常远还没感慨于她的聪明,就被她有老公这件事给震惊住了!!握着方向盘张大嘴巴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点头:“哦,好,没事,没关系!你一路小心。” 江慕水点点头,接着电话走下去了。 常远觉得自己真是想多。 他跟这小女人致意了一下,掉头往后开去。 …… 一路开到了殷氏去。 常远下车,到了楼上去接殷千城,为了避免他忙工作忙得胃痛带了份宵夜。 走进去,看到夜间会议刚散,殷千城手边有几个烟头,眉心微微蹙着,被新项目折磨到头痛,又是几夜不眠不休了。 “吃点儿东西再走,免得你回去胃痛又泡面,快点儿!”常远把筷子递过去说。 殷千城丝毫没有胃口,不是为了怕胃痛本是不会吃的,他淡淡问道:“还以为你会很早来,刚想给你电话让你晚一点,我这边儿还没处理完。” “我原本也能早点到的,路上接了个人才迟了,”常远故作不经意地说着,抬眸凝视着他的脸注意他的反应,“看见一个小姑娘半夜在路上走不忍心,帮了个忙送送人家,江律师也很辛苦啊,居然也工作到这么晚!!” 殷千城正拆着一次性筷子,闻言动作一僵,缓慢下来,抬眸看向了他。 “江慕水?” “嗯。” “她现在人在哪儿?”一个人在殷氏大楼附近吗?这么晚? 他现在想马上过去看她一下。 “刚刚是在这附近,我本来想送到底的,不过半路她老公打电话来接了,我就只送了一小段而已,”常远把外卖盖子打开,疑惑看着他,“哎怎么了?你怎么不吃?这东西我记得你很喜欢的!” 胸口刚刚腾起的那股想要见她的强烈欲望,就这样被生生遏制下来。 ——她大半夜的就在这附近工作? ——陆霖晟还过来接她? 他脸色冷沉地慢慢拆下一次性筷子上的纸套,拆开,手维持着分开两根筷子的姿势就不动了,他不记得上一次见面过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这样的!! 不过殷千城厌恶去思考她跟陆霖晟的关系到底如何。 他,只是很想见她而已。 一别数日。 任谁都会想念透顶的。 打开外卖盒子,拎起筷子来迅速地将夜宵消灭掉,他还有一大堆繁重的工作要做,等做完这几天的分量,再想着上一次出口威胁她的“彼此不要再联络了”,究竟要不要实现吧!! 毕竟。 他也是真的。 要想得不行了。 手慢慢地攥紧文件的一角,殷千城隐隐克制着。 拼死敛下心神,这才克制住了那股强烈的现在就冲出去找她的冲动!! 常远倒是很兴奋啊! 看这样子是没事,能吃能说能工作的,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殷千城必然是跟那个江慕水没什么!成年人之间,逢场作戏,甚至于“一夜情”,也应该不过就是一夜露水情缘罢了!! …… 另一端。 江慕水见常远的车走远,才重新接起电话来。 陆霖晟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听她刚刚那番隐约的说辞不会不明白那是搪塞,她什么时候当着他的面说过“我老公”之类的话,除了在沐乔乔的婚礼上,需要跟人伪装的时候! 心下一痛,他蹙眉换了手接电话,道:“你在哪儿呢?跟什么人在一起有没有危险?你直接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过来!!” “地址呢?乖,给我地址一下,不是要我接你吗?我有空,我马上就能过去接你!!” 他在马路上找了整整两个小时,找不到她就只能瞎逛,憋着不给她打电话,她说了会跟客户续摊儿,现在十二点了续摊儿也该结束了!! 江慕水却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过是说了实话,也拿实话挡了挡常远那不切实际的试探而已,但是,由常远挑起来的她心底对那个男人的蚀骨思念,却是很真实的。 这个点儿已经很晚了。 尽管不想让陆霖晟来接,江慕水小脸泛白,看了一眼这空旷无人的夜幕与街道,还是开口说:“没有危险。只是我的一个男客户!我发这里的定位给你,你现在过来吧!” 那端沉默。 接着猛地挂了电话。 一会儿,江慕水将这里的位置通过微信发给了他,陆霖晟的微信她一直有,只是他发的动态她从来看不到,她明白自己早就被屏蔽了。 现在打开,好像又能看见了。 陆霖晟名下所有的状态,她突然间都能看到了。 却没有勇气下拉继续翻看。 只看到第一条。 是昨晚发的。 一张图片,配合着一个句号。图片像是从他们卧房往外拍的,窗口对着一大片的黑暗,让人看得整个心情都凝重起来。 “……”江慕水收起手机,裹紧外套抱住自己却还是觉得冷,深秋季节,站在马路旁等人真的需要勇气。 她等了将近四十分钟,用手机看着卷宗看入了迷,腿都站得僵硬了,却发现根本没有人来,整个夜幕下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江慕水定定地疑惑地站在那里,突然,轻轻张口哈了一口气。 白色的水雾在空气中瞬间散开来,铭城又一个冬天要来了。 父母去世就在东西,自此以后江慕水对冬天的来临都抱有一种恐惧感,觉得那股消沉冰冷的气息越来越抵抗不了,她换了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握着手机,最终想了想,可能是陆霖晟临时有事,之前也有很多次,她好不容易乞求来的那些事,中途都被陈浅因劫了去,都很正常,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如今却依旧有那种被爽约的落寞绝望感。 中途闪过去好几辆出租车。 早知道她就不等了。 攥紧了快没电的手机,江慕水又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拦住了一辆空的出租车,坐上去,这才神态疲惫地报了地址,往家里去了。 到了家里,却发现灯都亮着,并没有人。 家里的人像是慌乱之间出去的,门口的拖鞋都是乱的,她的手机在来的路上没电了,陆远擎不在,邹明月不在,保姆也不在。 江慕水虽然疲惫至极,额头上烧得愈发厉害,身上一阵阵寒冷的战栗在冒,她都还是赶紧充上了手机的电,等了几分钟,能通话了,她立马打给了陆远擎。 陆远擎手机都没带,电话在家里响起了。 不得已,蹲在矮几面前的小女人只好打了邹明月的电话。 第三个电话邹明月才接。 “喂?妈……我……” 她才刚开口说没几个字,邹明月那段声泪俱下的痛斥声就劈头盖脸传了过来!! “江慕水你这个扫把星!!是不是你让霖晟那么晚出去的?你神经病啊!!自己出去干那种龌龊的勾当,还要你老公去接你,你不要脸到什么地步啊!!霖晟要不是去接你会出这种事吗?!会吗?!我要杀了你!!我拼死了也要我儿子跟你离婚,你等着!!江慕水你给我等着!!!” 这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几乎撕裂了她的耳膜,江慕水闭眼,忍不住轻轻拉开了一下手机,她心境空旷寒凉,下意识地就觉得肯定是出事了,陆霖晟没去接她是有原因的,中途出什么意外了?? 她小脸惨白,面颊上透着不正常的红,重新将手机覆在耳边道:“爸也在吗?您告诉我你们在哪儿,我去给爸爸送手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爸爸的门路朋友是家里最多的,这个时候绝对用得上,我送过去好不好?妈你告诉我!!” 邹明月啜泣着,本想劈头盖脸再骂她几百个回合,但听她说的话有道理,她嗜血恶毒的目光看了一眼走廊里站立着的那个同样面色惨白的女孩子,咬牙切齿,接着说:“行啊那你过来吧!!带上你爸的手机,带上你的银行卡,要多点儿钱的那种!!我们在医院呢!!你当是小事吗?快点儿过来!!你这个扫把星,如果霖晟出点儿什么事,我挖了你爹妈的坟给他陪葬!!你不信你看看!!” 第一百一十章 撞见最可笑的场面 “嘟嘟嘟嘟……” 急促的挂断声,伴随着最最恶毒的诅咒,传进了她的耳朵。 拿死去的人诅咒,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这口气的,额上滚烫,她冰凉的小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浑身微微颤抖,告诉自己不要计较,爸妈死掉了不会感觉到痛的,感觉到痛的只有她而已,只要她不计较就没事。 她大概能猜出陆霖晟是开车出意外住院了,但是依照邹明月骂她骂得这么底气十足,这么顺溜的情况来看,不会太严重,严重不超过骨折这种地步,就为了这么点事就诅咒她父母吗?又不是她让陆霖晟出车祸的?? 江慕水蹲在矮几前面腿都麻了,她一双美眸里水光闪动着,泛着一丝丝红,她起身,换了一件棉裙和板鞋,将头发解开束缚散落下来铺洒在背上,拿了陆远擎的手机,自己存钱最多的那张银行卡,电动车钥匙,出门了。 骑着保姆买菜的小电动车来到医院门口,放了车,就一路朝住院部跑去!!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也不太好,有些感冒的前兆,额上滚烫一片,有一根筋在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跳着,她找了几个楼层,终于在所谓的住院2部看到了家里人的身影!! 陆远擎身高有一米八多,站在诊室面前跟医生说着什么话,邹明月见状也凑上去,声泪俱下地拽着医生的袖子哭诉着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江慕水看到陆远擎的脸色就很揪心,心里一痛,她赶忙跑了过去。 “爸,妈!” 陆远擎率先听到她的声音,抬眸一看,眼眸里的痛楚和担忧褪去一些,叫了她一声:“慕水!” 邹明月也听见了,眼眸一厉,待听见后面那人跑近了之后,一个转身,扬起肥胖的手就“啪!!”一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江慕水猝不及防,脚步都还没停,这下被打得歪过脸去,踉跄了两下才站稳脚步,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瞬间火辣辣的右脸。 陆远擎瞧见这场景就猛地瞪圆了眼睛,一把拉过邹明月来低吼道:“你干什么你!!孩子刚过来你打孩子干什么!!这关慕水什么事!!” 那一巴掌太过响亮,即便是半夜一两点了还是吸引了整个走廊里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眼神都扫过来,凝视着远处那个浅米色棉裙穿着板鞋的女孩儿背影,看到她是怎么在两个长辈面前挨了打的。 邹明月也撕心裂肺地吼着:“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霖晟出门儿的时候就说去接她,接个鬼啊,接了两三个小时就接回来这么个东西!!你现在知道回来了啊!!你看我不打死你,我杀了你都不为过!!” 陆远擎拽住了她的胳膊,抱住她矮胖的身子阻止她胡闹,脸色涨得通红暴吼道:“你简直神经病!!你不记得霖晟是跟另外一个女孩儿一起出的车祸,那个女孩儿跟他在车上闹腾,才导致他被巷子里开出来的车撞了!!你都忘了!!你这有什么怪慕水的!!” “……”邹明月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立马心虚了不少,疯了似的挣扎着,“我不管!!就是她的错!你看看她这幅样子,一身的酒味烟味,你问问她晚上是去做什么了!!” 小女人站在原地,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右脸,接收到了不少的信息。 她脸颊滚烫,一半是发烧烧起来的,一半是被打的,她听见邹明月说是陆霖晟出了车祸,跟她猜测的一样,而出车祸的原因其实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儿在他车上,就像上次一样是两个人争执期间出的事,她一直觉得那样危险,却没想到有一天陆霖晟真因为这个出事了,但却不是因为她的胡闹。 心虚气短,肺部燥热,江慕水不愿意再掰扯那些没用的,闪光的美眸一眼扫过去,看着陆远擎问:“陆霖晟现在怎么样了?医生都怎么说?” 陆远擎一手阻止着邹明月胡闹,一边疼惜愧疚地看向她说:“脑震荡、左手臂轻骨折、脸上擦了点儿伤,不怎么碍事的,血流的都没撞个口子来得多,你妈妈大惊小怪,错怪了你,慕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身上那些味道是怎么回事?” 邹明月挣脱出一只手来,又要呲牙朝着脑袋上甩去,切齿说:“跟野男人混的!!混成这样的!!还能有什么!!” 小女人面色苍白得后退一步,愣愣盯着邹明月的肥手,躲开了她劈头盖脸的攻击。 “我的确是陪一个客户去了酒吧,”她恍惚回过神来,清澈的眸凝视着陆远擎,说,“不过那个客户是女的,我把她送回家之后就很晚了,等霖晟又……算了,他现在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邹明月闻言立马停止了攻击。 她脸色急剧缓和下来,换上一副阴狠轻蔑的表情,嘲讽道:“霖晟现在好了,刚刚包扎好,也测试过各项数据了,就在病房里头待着呢,行啊你去吧,赶紧去,好好去瞅瞅我家霖晟,最好给他跪下道歉!我就不埋怨你对不住我们陆家了!!” 毕竟,江慕水欠下的债,有人替她还了。 邹明月现在可是有新儿媳妇和小孙子的人啊,还跟她个江慕水置气?她赶紧进去,邹明月迫不及待想看江慕水到时候的神情了!! 江慕水不明白邹明月为什么是这副神情,但说到底如果她不让陆霖晟过来,也就不会出这件事。小女人愣神了两下,接着绕过他们走向旁边的病房去:“我去看看他……” 陆远擎顿时蹙眉,想不清楚自己心底的抗拒和隐约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低哑叫了她一声:“哎慕水……” 小女人上前握住了门把,没想什么其他的,拧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很感人很亲昵的画面,陆霖晟额头上和左臂都包裹着纱布,伤比陆远擎说得要严重些,脸上的擦伤看起来也很恐怖,垂敛着脸孔在被人照顾着擦着脸上的灰尘,而坐在他面前的女人背影楚楚可怜的,一边啜泣一边凑上去给他擦伤口,两个人还不时斗着嘴,模样好不亲昵。 小女人呆愣在了原地。 陆霖晟。 和陈浅因。 这种场面其实她结婚两年里看到过不止一次,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诡异,世界的各种画面好像在她这里扭曲了一下,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外面的一对夫妇是她的公婆,不管她江慕水在这个家庭生活得好不好吧,里面出现的这个女人也不该是他们婚姻的小三,陈浅因。 电视剧里的小三不都是偷偷摸摸的吗,老鼠一样只敢晚上出来闹腾的吗?怎么现在的都这么嚣张?都敢闹到所有人的面前来了,就这么的……不知羞耻?无谓舆论吗?? 陆霖晟看到她的身影之后神色大震!! 他几乎瞬间就慌了,陈浅因一边哭一边拿着棉签再迎上来时,他猛地偏过脸,哪怕伤口被擦到他也不喊一声,死死抿紧薄唇,腾空身子盯着江慕水,低哑道:“你……你来了?!我不是不去接你,我是……我是出事了!!你别生气,你是怎么回来的?天那么冷你怎么就穿这么点就来医院了?!!” 听听。 这口吻,小女人还以为是走错了病房,她应该是来开情感栏目的了。 一双略微泛红的美眸,静静凝视着他们,她轻轻抿紧红唇盯着他们看了两秒,最后松开了涔涔冒汗的握着的门的双手,走进去,轻轻关上门,走到陆霖晟面前看了一眼他的伤,然后对着陈浅因轻轻哑声说:“来啦?” 陈浅因一个僵硬!手里的棉签掉了!! 她其实知道来的人是江慕水,或者说,她做了一整晚的戏,就是为了把江慕水盼来,给她看这一场戏,她猜测了许多种反应,包括江慕水冲上来给她一巴掌,包括江慕水上来直接跟她打架,包括江慕水当下暴怒摔门而去!!她都想到过了!! 可就没有这一种—— 陈浅因小脸惨白地冷冷侧过头去,看着江慕水,她脸色平静,甚至走过去很自然地顺了一下陆霖晟的点滴调节器,看了一下他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接着她开口问陆霖晟:“住院手续和医药费交了吗?还有别的还办好的?或者缺什么东西?这里离家近,我骑了小电动车回来,如果要住院的话我回家帮你拿衣服!!” 这下震惊的不只是陈浅因,陆霖晟也脸色诡谲地僵硬在了那里!! 小女人调节了一下输液管,滴得有点太快了,明显陆霖晟的手臂都有点肿,接着她清澈的美眸又看了他一眼,重复问道:“没听见我问什么吗?你还需要什么吗?” 陆霖晟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沉了沉脸色,道:“浅因,你先出去,我有话跟慕水说。” 陈浅因还没有恼怒起来,小女人就打断了他的话:“就在这儿说吧,没什么避讳的了,以后她跟你的关系匪浅,怎么样都比我跟你深的,有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你说吧!!” 陆霖晟猛地胸口一阵剧痛!!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像巨大的石头轰然撞在他的心上,他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镇定了!! 脸色惨白地变了几变,他赤红着眼睛,咬着牙,好半晌才停下那股剧颤,嘶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早晚,会解释给你听的……我爸妈不知道浅因的身份,我只说,是我公司的小员工……我没有告诉他们的……你相信我,也相信他们,他们绝对不会默认要这样对你……” 他知道她心里的痛点是什么,今天的事暂且放一放,有些话他必须提前解释清楚。 小女人恍惚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沙哑开口:“我明白。我不会多嘴,有些事我会交给你自己,你觉得合适的时候自己去跟他们说,关于我们分开的原因我都想好了,只一个性格不合就够,大家都看在眼里,其他的你知我知就好了,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毕竟陆氏挂着爸爸的名字,他爱面子,在邻里街坊和公司老董事们面前还要抬起头做人,我只要分开就行,这一个条件满足我,其他的方面我会比你们想的要懂事。” 她的话说出来,一字一字,都在陆霖晟的心上戳出大洞,其实有些话他都可以说的,只是陈浅因整个人杵在这里,让他一句都说不出口!!他想拔了输液管,拆了石膏板,冲下去抱住江慕水人,让她醒醒,这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不要再这么自以为是地想事情!!很恐惧!!她让他觉得很恐惧,她知不知道?!! 陈浅因却听出了这里面的端倪,怎么回事?!以前陆霖晟对江慕水那叫一个狠,要多狠有多狠,江慕水怎么这么不要脸?她还以为沐乔乔婚礼那件事,足够让这个女人挖坑把自己埋了再不出来见人,她怎么还有脸出来蹦跶?! 没被伤够啊!! 不过她刚刚说什么?分开?她要跟霖晟分开了?! 陈浅因心头一阵狂喜!! 她冷笑,很得意地抱肩,说:“说得好听,你会那么甘心离开霖晟?江慕水,你那张脸啊长得多像狗皮膏药,你自己不知道,全世界可是都知道了!!你黏霖晟黏了十年,你会轻易放手?你倒是签字啊?你倒是离婚啊,你倒是卷铺盖滚啊!!来这说这一通干嘛?!刷存在感啊!!” 不愧是当年学校吵架第一的婆娘,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泼妇的味道了!! 小女人愣愣盯着陈浅因看,看得竟忍不住笑起来,偷偷笑了两下,又赶紧收住。 陈浅因冷冷瞪着她,被笑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你给我闭嘴!!”陆霖晟暴吼出声,死死盯着陈浅因,现在别人对江慕水一丝一毫的诋毁他都受不了,几乎瞬间就暴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出去!!谁他妈允许你这么跟她说话,你眼睛瞎了吗不知道她是我什么人?!!” 陈浅因几乎都被吼傻了,被震得脑袋都颤了几颤,手里的棉签洒了一地!! “你……霖晟,你……”她眼圈瞬间就红了。 “陈浅因,”小女人整理好了床铺,拿走了旁边的垃圾袋子,对她说,“你以后不用再拿我当什么假想敌了,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敌人,你不恶心,我都要开始恶心了,就凭这个我都觉得累,不觉得还有什么好争的。你不用跟我显摆什么,陆霖晟的父母就在外面,你觉得你光明正大,怎么不现在跑去跟爸妈他们说呢?你不敢,就不要拿我撒什么气,这个男人将来是你丈夫,外面的是你公婆,你去向他们撒气吧,没早点折磨死我,让我今早离开,不过——” 小女人顿了顿,“也快了,祝贺你得偿所愿,以后希望我们再也不见!你要对我现在的公公好一点,他是个好人。” 收拾好所有的来及,她看也没有再看陆霖晟一眼,再也看不到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和滔天的后悔,拎了两边的提手,转身走出了病房去,还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邹明月就在等着她出来呢。 坐在外面的长廊上,没了悲伤的表情,尽剩下了嘲弄讽刺,期盼期待,等着看江慕水那挫败的样子,想想就开心!! 结果—— 小女人从里面拎着垃圾袋出来了,脸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经历过一样,将垃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过来对陆远擎说:“爸爸我回家拿点东西,两三天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拿过来,陆霖晟大概还要观察几天吧?脑震荡还是观察一下比较好,那我去了?” 陆远擎蹙眉说:“别折腾了,要不睡到明天早上再说吧!” “明早我还要上班,有很多事,没关系我不困,我现在就去。”小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小电动车钥匙来,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 邹明月震惊而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提了提裤子站起来看着她说:“你进去过啦?” 小女人平静地点点头。 “你看见因因和霖晟在一起啦?”邹明月逼问道。 小女人再次点点头。 邹明月蹙眉:“这不可能!你怎么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哦,你不知道是吧?来来来,我跟你说啊,你知不知道因因跟霖晟是什么关系,我上次跟你说的我小孙子……” 小女人怕陆远擎听了这些受不了,赶紧点点头,淡淡道:“嗯。知道。我都知道的。” 邹明月怎么可能相信!! 她死死瞪着江慕水那张脸,震惊蔑视般盯着她,觉得她简直在装,这小女人该嚎啕大哭着跪地求饶,求他们陆家别抛弃她不要她!!这才最爽快精彩!! 怎么可能是像现在这样?!! “哎哟,哎哟哟那我可真佩服你,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呢?还有脸给霖晟拿衣服!!你想让人家小两口在医院好好住着吧,还没被羞辱够啊?!!哎哟哟怎么有的脸!!我要像你这样我就早就投河死掉啦!!江慕水你懂我意思吧?因因和霖晟都已经这样,你还不赶紧……” “离婚,”小女人点点头,趁着陆远擎的注意力没在这边,低低小声地接过邹明月的话茬,转过身来正对着她说道,“我知道的,离婚,我已经在准备这件事了,所以里面才跟我没多大关系……” 小女人凝视着邹明月震惊恐怖的脸,水眸清澈中透着一丝呆滞,轻声低低说:“我知道您盼这一天很久了,劳烦再等两天,我们商量好了签字就行,不会有什么麻烦,现在我可以去给他拿衣服了吗?或者您想在爸面前让陈浅因去拿?给,车钥匙和家门钥匙,我没有意见。” 邹明月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死死盯着那两串钥匙,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 她嚣张是嚣张,想刺激江慕水也没错,这种事她哪儿敢!! “你说真的?你终于肯离了?呵江慕水,你别搞那些权宜之计,我跟你说你爸爸只是现在接受不了,你看看因因怀着孩子在他眼底下转悠两天试试?你爸爸想要孙子想要疯了哦,他肯定立马就喜欢上因因了!!到时候哪儿记得你这个小贱人,不会下蛋的母鸡,你以为男人看你是什么样子!!滚赶紧滚,给霖晟拿衣服拿洗漱用品去!!你乖乖的在我家再当几天奴隶,把我儿子和儿媳妇伺候好了再滚,你说得对这就是你该做的!!赶紧去吧!!” 呵。 小女人对她说的什么刺激耻辱的话都没反应,只是美眸在听见陆远擎会喜欢陈浅因的那个瞬间颤了颤,水光心痛地波动了两下,她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莞尔笑容,冰凉的小手攥紧钥匙,突然觉得到时候陆远擎喜欢上自己的新儿媳也不错。 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她也就不必担心离婚这件事会对陆远擎产生什么影响了!! 那样也好。 喉咙一阵奇痒,小女人不禁捂着嘴咳嗽了两下,额上热度烧得更厉害,她有些眩晕着转头,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面,很快速地离开医院朝家里走去了!! …… 大晚上的,小女人跑了两趟医院,第二次实在忍不住加了一件外套。 半夜将近三点多,她咳嗽着骑着小电动车,在寒风凛冽的深秋夜晚跑去医院,将一大包东西拿到病房去,陆霖晟睡着了,那个清纯娇媚的女孩子趴在他旁边,小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两个人姿态唯美,小女人看了两眼,将东西全部安置好,走了出来。 陆远擎在那边蹙眉跟邹明月低语着:“这像什么话?哪个员工敢跟老板这样的?这叫慕水看到了怎么回事?慕水这一晚上忙前忙后的,你没看孩子脸那么红,脸色极其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你把那女孩子叫出来我问问她!!快点把她给我叫出来!!” “哎哟哟你神经病啊,都睡着了你叫什么叫!!睡个女人怎么啦!!”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女人从病房里走出来,清澈的水眸与陆远擎对上,陆远擎脸上的阴鸷戾气立马收敛起来,道:“慕水啊,刚刚霖晟情绪突然激动,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才睡着的,他吵吵嚷嚷着说要见你,还发暴脾气摔了一地的东西,被迫打了针才睡着的!!你别误会他!!至于那个女孩子也是,大半夜的,没家人吗?一个女孩子没点儿廉耻心吗?大半夜的守在别人老公跟前怎么回事?!” 小女人脸色微微苍白,勾唇浅笑了一下,接着将手里东西的白色套子拿掉,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衣来,走上前说:“爸爸,晚上医院里冷,穿上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高烧昏厥 陆远擎一愣。 他没想到江慕水将他的外套也一起带过来了,他愣愣的,任由小女人上前将大衣穿在他身上,她的头发在他下颚的位置,比他矮了特别多,就像小时候一样,她将扣子给他扣上,抓起他的手来放进口袋,说:“您的京剧选段和围棋大赛视频在这个mp4里面,陪床累了就看一会,下面还有些餐具和妈妈的衣服,我再去拿上来。” 陆远擎依旧呆愣愣的,手慢慢裹住自己的衣服,对着那小女人的背影嘶哑说道:“慕水,早些忙完早些去睡!!” 小女人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停顿下来,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了。 *** 第二日高烧三十八度五。 江慕水晨起吃了保姆做的蛋羹觉得更难受了,在地铁上一边跟苏雅打电话,一边不停地捂着额头,跟苏雅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挂了电话出了地铁站,就跑去买了一点药。 吃了。 跟岑启凡上午跑法院的路上就头一点一点地在犯困。 岑启凡忙得昏天暗地,没空问她昨天突然打电话的事,只蹙眉抬起头说:“关机了吗?法院马上到了,你做助理律师的,给我长长脸!!” 江慕水掏出手机来,一看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电早上充满开机的,瞬间去了一半,都是陆霖晟打来的。 她赶紧关机,抬起头来说:“岑师兄你颐指气使什么啊,助理律师就是给你长脸的,到时候你演白脸,我唱红脸,你揪着我往死里训我就是了,我保证一下都不吭声不反抗!气势上帮你压倒对方律师!!” 岑启凡想念叨一句贫嘴,看向她的瞬间却不禁笑出来,翻了一页卷宗,索性也放下来,让自己精神上放松放松。 这一场官司打得比较久,上午整整两三个小时就这么耗了过去。 一片掌声中,岑启凡成功地将对方的刑罚期限控制在了十年到十三年的范畴内,下了场,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看着那个做自己助理律师的小女人很不对劲,眼眸透着一股迷蒙的美丽,晕晕乎乎的,脸颊一阵泛白一阵潮红,他领着整个团队往外走,招呼了一声:“慕水,走了,快点儿!” 那纤细柔软的身影闻言起身,慢慢收拾了东西,一转头,结果连晃了两下都没晃,直接倒下来,资料散落了一地,她的脑袋也重重撞在了地面上,“砰!”得一声,倒下来晕了过去!!! 举着瓶子喝水的岑启凡,矿泉水瓶都瞬间掉落在地,眼睛瞪圆,人猛地就冲了过去:“慕水……慕水你怎么了?快醒醒!!慕水!!” …… 岑启凡心焦之下开了机,看见了江慕水手机里的n个未接来电。 陆霖晟听说江慕水晕倒了也很慌,报了医院的名字和住院部地址,让他就送到附近来,岑启凡还在犹豫,陆霖晟加了一句:“昨晚我出车祸了,她照顾我到很晚所以体力透支,我爸妈都在这边儿,你把她送去别处了,谁照顾她啊?!!你送过来,我看着她!!” 看着你个祖宗!! 岑启凡死死攥紧手机,咬牙切齿到想骂娘,他们这一家人要是对慕水好,她不至于一个女孩子急匆匆地打电话跟他问,有人想私自转移她的财产怎么办!这帮禽兽!! 死死紧咬着的牙松开,岑启凡一手快将塑料水瓶攥碎了,嗓音嘶哑地开口说:“掉头,往仁和中医院送!” “头儿,这儿离中医院不近啊……” “让你送你就送,哪儿那么多废话!!” “……” 中医院很快就到了。 急诊室里面,很快就来了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他左边手臂打着石膏,额上包裹着纱布,脸颊还被蹭了一块血痕,但依旧英俊不减半分!!他脸色铁青,神色焦灼地冲进来,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江慕水的床位!! 陆霖晟脾气极其易怒,进来第一秒闻见这股异味儿、看见江慕水那脏兮兮的病床之后怒火立马就暴烈起来了,冲过去抓着栏杆,切齿道:“你们干嘛呢?事务所的工伤处理就这么草率吗?很缺钱吗让人睡这种地方!!他是我陆霖晟的老婆,在我爸投资的医院里,你让她住这儿!!” 岑启凡也一身正装,领带去了,挽着半个袖子,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一个字都不回答,任由他批得狗血淋头也不发一言,就这么盯着他。 几个新来的小助理面面相觑,凑在岑启凡后面,其中一个忍不住说了声:“没床位啊,这都是加钱人家才给的,江师姐公婆家那么厉害我们怎么不知道?医院也没人认得出她,谁给我们面子啊……” 陆霖晟正抓着江慕水的手看情况,闻言胸口一痛,阴鸷冷冽的寒眸剜了一下那几个人,自己也是有些心虚,回眸深深蹙眉看了一眼,低哑道:“医生怎么说?她怎么会突然晕倒的?被刺激的吗?我昨晚就不该放她走,我就知道她会误会!医生给我打的那针我早就该反应过来那是镇定剂,我不该让她打的!!我怎么都该保持清醒跟她解释清楚再睡!!” 慕水。对不起。 岑启凡冷冷的眼神就那么看着他,懒得说话,一只手缓慢而有节奏地捏着塑料瓶,依旧一个字都不说,也不知道陆霖晟这是跟谁在解释,人晕倒了,没看见吗? “岑师兄,那我们……”几个小助理请示着。 岑启凡回过头,回过神来,低哑说:“嗯,没事了,你们回律所去吧!” “那岑师兄再见!” “好。” 等人都走了,岑启凡上前,将江慕水的包和其他东西放在床尾,低哑地跟陆霖晟说:“律所准她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吧,出差回来她就接了好几个案子忙的不行,歇会儿!!” “陆先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慕水不是没朋友了。当年她父母的事情轰动全校,大家因为是觉得还有你们陆家庇佑她,所以觉得还好,还没到让人同情的地步。” “可类似我跟明朗这类跟她走得近的校友,却知道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慕水这些年状态还好,是把全部的身心精力都放在你们陆家身上了,人悲痛到极点是会嫁接情感转移注意力,你懂的。但是,别欺负慕水是个女孩子,觉得她孤零零一人就绝对离不开你们,还有我们呢。” “你记住了吗?!” 岑启凡的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像是给了陆霖晟的一个当头棒喝,他最后冷冷看了他一眼,捏了一下手里的塑料瓶,这才丢下东西,转身走出病房门去了。 里面声音嘈杂,那气氛很快就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可陆霖晟心里隐约害怕着,他知道离婚这件事让江慕水难过,但并不会影响她做这个决定的坚决。 但与此同时这些话也提醒了他,慕水对陆家、对陆远擎和他的情愫很不一样,他不只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亲人。 陆霖晟如果通过别的留不下她,那通过这个,或许可以。 “……”陆霖晟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轻轻握着自己手里那只有些陌生的柔软小手,头一次可以这么近的跟她亲密接触,感觉很棒。 他心头涌起了一些莫名的感觉,像是难以抑制的疼惜,因为想起了当年她父母去世时,他还曾安慰过她,那个时候两个人心的距离很近,十几岁的江慕水很信任她的“霖晟哥哥”和“陆伯伯”。 他们不会散的。 一定。 他会拼尽全力把江慕水留下来的。 因为除了她…… 他想象不到还有谁可以站在他身边。 他想象不到那种没有了江慕水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 江慕水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清新的花香,钻入鼻端。 一片白刺激着她的眼睛,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先探上自己的额头抚摸那里的酸涩胀痛,看见温馨豪华的病房内,一个女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病床前面看杂志,脸很惊艳,戴着沉重的大耳环。 苏雅。 竟然是苏雅。 江慕水再怎么都不想一清醒就工作,闭了闭眼,好看的秀眉微蹙了一下,有点逃避的意味,苏雅倒是很清晰地看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轻蔑不屑地“切”了一声,放下二郎腿,按了一下床头的铃,帮她叫护士进来! 江慕水也知道自己逃避不了太久,等脑袋里那股剧痛散去后,美眸缓缓睁开,小声柔柔地唤了一句:“苏姐?” “嗯。” 苏雅利落地应着,翘着二郎腿继续翻杂志,冷冷白她一眼说:“我不至于追你到医院来工作,我是白天本来就没事,去律所找你的时候听说你住院了才来看一下!对了,花你喜欢吗?” “栀子花,适合你这种小百花女生,清纯软弱得要死,不像那种泼妇贱货一样能跟人撕逼,如果你是那样的话我就送天堂花了!” 江慕水无语。 她仰起头来看那束栀子花,果真清纯洁白地在那里绽放着,虽然不声不响但也不至于找人厌恶。苏雅真的很抬举她,她如果像栀子花就好了,很好养,只要不过敏就不会被人丢掉,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地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将他推到在地上! “……”江慕水要起身坐起来,高烧过后她躺的身子都是僵痛的,苏雅眼皮一跳,上前赶紧扶了她一把,给她背后塞了一个抱枕! 江慕水纤弱的手臂放在被子上,捋了一下头发道:“给我纸和笔,我们谈一下你那个案子吧!” 这就开始工作了? 苏雅也佩服她的专业性,也不隐瞒自己确实是有些心急才来找她的,直接给了她她晕倒过去之前的包包,一个年轻女人,用那么老气的大包,她可真使得出来! 苏雅蹙眉:“江慕水要不我送你个包吧,你瞅瞅你这个包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吗?棕褐色的,这颜色一般人背上不是大牌就是土鳖,你觉得你是哪种?你才二十几啊,你这个年龄段有你这样审美的吗?你再看看你那个发型,你……” 江慕水听得揉了揉眉心,实在不愿意听,一记凉凉的眼神瞪过去,直勾勾盯着她,居然把苏雅看得都有点儿怕了! 苏雅舔了舔唇,蹙眉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这么会打扮的都能被男人嫌弃,你别说你了!” 江慕水脸上的冷冽散去,变作一丝丝脆弱,她按出圆珠笔的头来,在纸上划了划能用,嘶哑的嗓音说:“我的问题不在于那个……苏姐我们还是说你吧……” “那天送你回家的时候,我跟你丈夫林疆通过电话,他说他在出差,你那两个孩子好像放学没有人接,后来怎么了?” 苏雅脸色有些尴尬,最后撩了一下头发说:“我那天关机了故意不接他电话,看他是不是不担心我也不担心孩子,最后第二天,我初中走读的儿子在宿舍跟他同学凑合了一宿,女儿上小学哭了一整夜,在她老师家住的!” 江慕水眼皮微微一跳,心口微微揪痛,握着笔的手机变紧,问:“那林疆呢?你知道他那天晚上在干嘛吗?” 苏雅脸色不变:“在临市的度假村,跟那个小模特颠鸾倒凤厮混了一夜,好几个人都在,他们那个圈子的几个老板,个个身边都带着一个!” 这种事苏雅都说得云淡风轻的,看来是经常发生。 江慕水紧紧蹙眉,强迫自己手指松了松,低哑道:“他是拿准了你不会放着孩子不管吗?觉得女人的母性是天然的?你再怎么狠都会照顾好孩子?” “是啊!”苏雅吸吸鼻子,拢了一下头发,看她的眼睛有点泛红,说,“我也是蠢,听见孩子出事我自己心疼得不行,打电话过去,两边儿的老师都埋怨我,哎,怎么照顾不好孩子就是妈妈的事呢?天塌下来全都怪妈妈是吗?那爸爸放在那儿是干嘛的?一根行走的diao吗?还是一根管不住自己的diao,乱撒尿的diao?” 听着苏雅说脏话,江慕水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她炸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将那股湿热的水汽掩去,划掉了自己胡乱写下的内容。 “你有空让我见见孩子的老师吧,她们的证词也有用的,如果你很想争夺孩子抚养权的话,都已经这么大过了哺乳期了,想要回来很困难的!” 苏雅赶紧点头:“嗯。行!” 江慕水刚将笔记本放在床头,房门就猛地被人打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冲进来,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定定地看着她,额上满是汗水,面色苍白! 陆霖晟。 他原本张口就想问她的情况,想冲过去看看她的,却没想到有人,尴尬地看了那人一眼,低哑道:“你、你好,你是……慕水的朋友?” 苏雅也愣愣地看着他,回答:“哦……是客户!” 陆霖晟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他冲进来,左边手臂还打着石膏,他走过去轻轻先轻轻探了探江慕水额头的温度,看一眼她苍白恍惚的小脸,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关心地问:“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告诉我?你还发烧难受吗?突然晕倒吓死我了,额头上都碰青了好大一块,我叫医生再进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说完就要按铃。 苏雅愣了一下,忙说:“我按过了,护士一会儿就来!” 陆霖晟怨毒的目光瞬间看向了她,维持着冷静说道:“你是她客户?那你也有工作吧,你知不知道是个人都有假期,生病期间尤其不想用脑不想说话?你连这点事儿都不懂吗?你付了她多少律师费?我补上,立马给你换律师!!” 这人怎么说话的?! 苏雅被人骂得劈头盖脸的,冷笑一下,刚要回击,江慕水腾地一下脸轰然红了,心跳骤然加快,一把反扯住陆霖晟的手说:“你干什么呢?苏姐不仅是我客户还是我朋友!否则怎么怎么可能在这儿?你有毛病吗?一进来先赶我的客人!” 陆霖晟也被她骂得懵了,他以前没那么怕江慕水的,此刻看她拧眉恼怒的模样骤然一阵心慌,却同时又受虐一样觉得她扯住自己的感觉好到爆了。 他抿唇屏息不说话,脸色依旧铁青冷冽,却享受着她这样抓紧自己的感觉,眸子里光芒起伏,掌心紧紧圈住她温暖的小手,这才艰难开口:“我就是心疼你,我不想叫任何人打扰!” 这…… 这样肉麻的话…… 苏雅愕然地瞪大眼睛,这下再蠢也骤然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他是江慕水的老公?可江慕水不是说自己在打离婚官司吧?难道是骗人的?现在的律师为了接单都这样毫无下线,玩弄摆置人的感情了吗? “……”苏雅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变得冷飕飕起来! 心凉。 很彻底。 江慕水焦躁到要疯,本身高烧未退,一心急就咳嗽起来,小脸都咳嗽得爆红!陆霖晟这下赶忙握紧她的手,整个身子圈紧上去拍着她的背,单膝跪上床,那模样简直像在这里就要将她扑倒好好占有她一场一样。 苏雅也不走,冷幽幽的眼神盯着他们,抱肩翘腿就这么看着。 江慕水对陆霖晟的靠近愈发抵触,脑海里闪过昨晚他跟陈浅因在一起的画面,邹明月的嘲讽咒骂,陆远擎的愧疚心疼,和自己的艰苦忍耐…… 她小手颤抖起来抵在他肩膀上,小脸冰冷如霜,想让他远一点儿,可陆霖晟非但不离开反而快要整个将她抱紧在怀里,她仿佛能射出冰锥的冷眸盯向他!狠狠的!在他的气息都几乎萦绕上来裹住她的瞬间,闭眼,忍无可忍地抬起两只手,连推带踹得狠狠将从自己病床.上推开了下去!! “咣当!”一声巨响!! 陆霖晟不但被她整个推到在地上,左胳膊的石膏被猛地撞坏了,痛得冷汗涔涔,连江慕水自己的输液管都倒了,手上的针头被线抻出来,带出一股液体和血来!! 苏雅当即被吓得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下被吓懵了! 输液铁管倒下来,液体管子是玻璃的当下就摔碎了,满地的药水! 更恐怖的是倒下来的陆霖晟,铁管砸在了他的腿上,而他左手臂上的石膏昨晚才打好的挂在脖子上这下好像撞裂了,他痛得蜷缩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慕水惨白惨白冒汗的小脸,这才慢慢恢复正常,抬起冒血的那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 苏雅被震住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你先别着急,”苏雅苍白着脸说道,“慕水别着急,我去叫医生!” 苏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跑出去,拉开门尖锐地在楼道里喊起来:“医生!医生!快过来这里出事了!快点儿过来啊!” 她返回去,蹲在地上的陆霖晟旁边,根本不知道该碰他哪儿,嗓音颤抖着说道:“你、你先翻身平躺吧,要不更痛了,你……” 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重复骨裂的剧痛阵阵袭来,他咬着牙弓起背蜷缩在地上,拳头攥紧痛到不能自抑…… 江慕水捂着脸的小手这才放下来,脸上一阵苍白一阵灼红,眼底是泛红的湿润,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陆霖晟,又马上掀开被子下来,柔软的小手发颤着抚上他的肩,沙哑对他道:“……你先躺下来……没事……一会就不痛了……” 苏雅愣愣地就蹲在她旁边,也不知道江慕水是在坚忍着什么,这情绪到底经历了几番剧烈的变化,她穿着病号服显得很纤小柔弱,将陆霖晟翻转过来躺下的时候,医生也推开门进来了! “这……这是怎么闹的?这一个高烧病人的病房,怎么出的跟车祸现场一样?你们闹腾什么呢?这是哪儿来的?怎么还打着石膏?” 苏雅赶紧退开一步,让医生们过来看。 江慕水跪在地上,纤长卷翘的睫毛垂拢着遮掩住了她所有的情绪,她软软地退开,屁股也跪坐在了脚跟上,小声哑哑地说:“昨晚出的车祸……好像是骨折了,我也不知道多严重……” 实际上她也不清楚。 昨晚忙前忙后那么久,却还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病情到底怎么样,轮不到她关心,她瞎忙了一整夜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释清楚 她只是想不明白,陆霖晟这种男人有病吗? 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觉得有趣?陈浅因怀着他的孩子,大着肚子在医院里照顾他一夜,他不跑去人家面前献殷勤,来找她做什么? 像苏雅说的那样,这种男人就该是一根喜欢“乱撒尿”的diao吗? 陆霖晟缓过了那股骨裂的剧痛,他睁开汗水打湿的眼睛盯着江慕水,涔涔冷汗的额上一片惨白,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她膝盖上发抖的小手,嘶哑道:“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还不习惯我的亲近……是我过分了……” 小女人脸色呆滞眼眶泛红地跪坐在地上,输液的那只手也淌着血,被他抓住也不挣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心里的凄凉悲痛像海啸一般呼啸而来,对现状只觉得那样软弱无力! 医生领着护士围过来,轻轻按了一下陆霖晟的左臂,陆霖晟“嘶”了一声之后死死咬牙,将江慕水的小手攥得死紧,痛得快要昏厥过去! 苏雅紧紧蹙眉,冷汗淋漓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同身受地在痛!! “是又裂开了,帮我扶他一把架起来,重新拆了石膏再上,来!!” 陆霖晟被几个男人架起来了,小女人愣怔地看了一下,主动凑过去用双臂架住他! 她的身高不太够,但此刻陆霖晟站不稳所以勉强可以架住他,很费劲,没几下额上就渗出冷汗来,陆霖晟凝视着眼前的小脑袋,只觉得一股沉闷的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夹杂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温暖!! “我没事你不要跟着去了……”他嗓音嘶哑地说道,“你……高烧刚退,我知道你也不好受,让开,我没事的,我……自己来……” 一身病号服穿在江慕水身上松松垮垮的,愈发显得她纤瘦娇小,她要帮忙将陆霖晟抱出去,昏昏沉沉之间觉得低烧难受都是小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小声低哑道:“苏姐对不起,我有事,只能下一次再跟你说你的案子了,等我出院,去你家拜访好了……” 小女人眸色平静,眼眶微红但依旧大方漂亮,苏雅却透过那平静的眼神读出了几分凄凉的味道。 苏雅蹙眉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的攥紧拳头坚持了一下:“要不我留下,你等处理完了再过来……” “不,”小女人蓦地很坚持,泛红的眼眶透出几分冷冽的坚定来,令人猛地就不敢忤逆,“你还是先走吧。” 苏雅浑身都窜起几分寒意,不知怎么的就真什么也没问,拎起包收拾了一下就要走了,捋了一下头发又看了她那费劲的姿势一眼说:“行吧,那我先走,你出院后打我电话!!” 说罢踩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头也不怎么敢回地走了! 小女人深吸一口气,再次拥紧了怀里的人,对医生说:“走吧,我帮你扶……” …… 隔着一道门。 骂声震天。 高烧过的人都知道,吃完药醒来后如果烧已经退了好了,那会神清气爽的,像早睡之后醒来一样,如果没好全,那么就是像现在这样,昏昏沉沉闷痛不已。 小女人坐在那里轻轻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股闷痛降不下去,她量了一下自己的体温,37度5,还在低烧着,怪不得她额头那么烫那么痛! 她对邹明月的骂声有一种反射性的防御感,明明隔着一道门她都仍旧不觉得安全,觉得她随时会破门进来,劈头盖脸地将她骂得狗血淋头!摸摸额头,果然出了一脑门的汗,一句句的骂声透过耳膜钻进脑袋里,搞得她都觉得自己该千刀万剐!! 毕竟邹明月是人家妈妈,她却把陆霖晟搞得摔倒在地二次骨裂,还裂的比第一次严重多了! 简直罪无可恕。 要苏姐走也是因为如此,小女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难堪。 陆远擎拼命在外面劝慰阻拦着邹明月,可邹明月认定,昨儿晚上陆霖晟就是去接这个扫把星出的车祸,不感恩就罢了,现在江慕水还将陆霖晟推成这个样子!邹明月咋呼起来,跳进去砍死她的心都有了,用所有能揣测到的恶意把她揣测上天了! “你试试看动得方不方便,包扎得挺好的,只要不乱碰就不会再出事,你刚刚都是怎么搞的呀……” 陆霖晟从病床.上翻身起来,忍耐了一下满额头的汗,看了一下伤口说:“没事,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他幽邃的冷眸凝向了门口坐着的那个小女人,抿唇,掀开了自己的被子就要下去。 在洗手的医生赶紧仓皇阻止:“哎哎哎你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卧床休息,你这就是动得太厉害才二次骨裂的你知不知道?赶紧坐好坐好……” “……”陆霖晟简直无语,他就是想下床找人而已!! 隔着几步远听见了那对话,小女人转身,看了一眼,这下主动起身朝这边走来,看了一眼自己作为始作俑者搞出的那一切,石膏做得比之前那个还要紧还要大,她眸中闪过一丝愧疚,纤长卷翘的睫毛垂拢着也不抬,伸出手去说:“你要做什么?手不方便我来吧,我来帮你。” 陆霖晟深深凝视着她,想要看进她的心里去,低哑道:“没事,你没有对我做什么,是我过分,你推开我也不是故意的……” 小女人始终沉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伸出手,像是他如果需要的话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帮忙,不需要的话随时召唤她也会来。 陆霖晟看得出她很愧疚,江慕水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码归一码,她觉得自己先要无愧于人才有资格开口说话。这就是这个小女人对自己的自律,这就是她对自己的道德约束,真的是很可爱。 陆霖晟很无耻地想要抓住这样的她,蹙眉,抿紧的唇松开沉声道:“那这样,你想为我做什么的话就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过来? 这基本是江慕水最最不想在他面前遵守的命令之一,但他已经提出来了,小女人扭头看向旁边,面色狠狠一白,接着强压下了心头的不情愿,伸出手,坐过去了。 陆霖晟错愕一下,接着猛地上前抓住了她的小手,抓紧了就不想再放开!更恐怖的是陆霖晟从未感觉到抓一个人的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快.感!! 这小女人的手柔凉滑腻,不像是经常保养到没有一丝丝纹路的那种,就是很柔弱,柔弱到家叫自己抓一下就怕化了,他不敢紧握但又绝对不舍得放手!! 面色恍惚了一下,他低哑开口解释道:“我想跟你说说昨晚的事……” 江慕水听见这句话就禁不住地蹙眉,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用抽手来表达自己低厌恶,却被他一个蹙眉紧紧攥住,低哑道:“你等等!慕水,你听我说!” “就听我把话说完吧……” 陆霖晟坐得近,仔细凝视着她小脸上的神情,低哑道:“昨晚我真的是去接你,我不骗你……我在街上逛荡了两个小时,找你可能在的那家餐厅,可我就是找不着……你那个时候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怎么可能不去,我怎么样都要去的不是吗?” “可我中途遇到了浅因……” 那只柔嫩的小手又要抽回去了,陆霖晟坐得更近一些,眸色猩红似血,攥紧她的手揣到怀里来,暖着,揉着,继续赶紧把话说完。 “我不是故意联系她,更不是我叫她过来……以前,以前也许有一次她把我手机打开设了跟踪定位,所以我去哪儿她才会知道!” “慕水我知道很多事我都不该做,我都已经向你承诺好好过了,我不会再理她。” 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慕水能够想象那个画面,陆霖晟在街上逛荡着,刚有了目标陈浅因就冒出来,一定要上他的车,甚至拦在了他的车面前。也许是他心软了吧放了她上车,两个人纠缠纠缠,路口冲出来一辆车就撞了!! 还是挺唯美浪漫的情节。 小女人低烧有些难受,烧得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听他语音落了,水眸恍惚几下回神,很朦胧地沙哑问道:“你说完了?” 陆霖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解释没叫她满意!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摸着她手上的肌理纹路,道:“我知道,我也许根本就不应该开门,我更不应该叫她上来,叫她出现在医院!” “可是慕水……好多情况不是我能控制,我……” 他眸光猩红似血:“你知不知道她就拿肚子对着我,说我要走就从她肚子上压过去!我能怎么做?慕水,我该怎么做?!” 所以陈浅因就堂而皇之地来到了陆远擎夫妇的面前,面相无辜,跟陆霖晟的牵扯好像也看似无辜。 小女人微微蹙眉,终于轻声低哑说了一个字:“疼。” 陆霖晟一怔,这才很不情愿地松开了她的手,她拿了回去,揉了揉上面被攥紧出的红痕。 “陆霖晟,你不要这样,不要把陈浅因说得那么不堪……她不是圣母,她不可能是一个人怀孕的吧?她也没有偷你的精子,甚至留下孩子来,她都是跟你商量过你同意的!” “你总不可能,健忘到这种程度吧?”小女人实在禁不住苦笑了一下,眼眶泛红道,“你为了那个孩子忽略我多少次,我生病住院或者性命垂危你都可以不管,这么让你豁得出来的孩子呢,你忘啦?!” 陆霖晟被狠狠噎住了,他瞪着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字都没有了。 小女人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说得出这番话来的。 在乎的时候比谁都在乎,不在乎的时候碾死在脚底下都可以,怎么现在碾死的又换成陈浅因了吗?他怎么就知道之前被他碾死的那个还活着呢? 而这种事又为什么要她来理解,甚至让她来想办法? 这个男人自己造出的孽要她来想办法解决,要她来“体谅“……就不觉得无耻吗? 小女人捋了一下头发,面色苍白地起身道:“我还是先出去吧……” 她宁愿出去听邹明月劈头盖脸的痛骂,再不济被打一顿,都比在这里听这些所谓“深情”的话来得好…… 陆霖晟胸口憋闷到要炸裂开来,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双眸瞬间变得猩红似血,死死攥紧她的手,小女人不为所动面色冷冽,他就咬牙站起身,很无耻地用刚刚打了石膏的那只手,拦着她,看她是不是敢再推开一次!! 小女人眸色猩红地死死盯着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冰冷刺骨的眸光盯着他,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慕水,你不要否认……”陆霖晟轻轻拢着她的头发,垂眸低哑道,“你看见昨晚的事还有反应,你在生我的气,你被激怒……就说明你难受了,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我很抱歉叫你难受,我保证以后再不叫你难受了,可以吗?” 真的是很动听的情话! 江慕水如果不是这次受伤,完全会以为自己此刻听到的话都是在做梦,穷尽一生她都不敢做的一场梦,陆霖晟也会说这么劲爆的情话,像是能活活融化一个女人一样,熨帖入心! 小女人轻轻眨了眨湿热疼痛的眼睛,褪去那些雾气之后她抬眸看他,压下胸口的剧痛道:“陆霖晟,我昨晚被踩得面子里子都不剩了,哪怕我不在乎我们离婚的结果,离婚前我也不想这样被人踩着尊严欺负!陈浅因出现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以后就不突兀了,否则你把她带到爸爸面前说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爸爸会以为你在开玩笑!你放心我会给你们铺路,她早一点出来,我们婚就会离得更快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收钱等着孵小鸡吗? 陆霖晟胸口猛地一阵刺痛!! 他瞳孔骤然紧缩,神情如遭重创,听她已经开始实施离婚的事了,她真的开始部署和想这些事了,心口不知道有多痛!! 怎么提这个? 怎么她又开始不厌其烦地提这个了呢?!! “慕水……” “我跟你说……那天晚上你跟我提离婚的事,我没有表态……”因为还存着一线希望觉得她是痛到极致了在开玩笑。 “我现在跟你表态,”他沙哑说道,更欺近了一些,收拢了她的胳膊在掌心,“我不同意……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从现在开始同居,我们家庭和睦,感情深厚,我们离不了的!!” 小女人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她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在郴州的时候,她就开始觉得他很奇怪了,是因为觉得她江慕水不再像以前一样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了吗? 废话,一次又一次的她差点死掉,是个畜生都会知道退后一步暂且缓缓不要再受伤了。 一开始是她死死坚持着,死也不离婚。 现在她坚持不下去了,她以为会自然而然就这样断了呢。 “哦,是吗?” “那你准备怎么安置陈浅因呢?”小女人也没说太多的话,不想跟他争辩,只是轻声问了他一个问题。 陆霖晟身体又是一僵。 小女人抿了抿唇,接着说:“不过我们离婚,跟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不同意我们就走法律程序吧!我江慕水是律师,知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最多还可以拖我半年,这半年里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争取不出任何的差错!!我也希望你快一点儿,尽快以和缓的方式告诉爸爸这件事,他那边我不想开口,我怕伤害到他!” 她都说得是什么话?! 陆霖晟眼眶更红了,有一种怎么死死攥紧都抓不住她的感觉,高大挺拔的身躯一直将她逼近到了诊室的屏风上,嘶哑的嗓音更加柔软:“别这样……慕水,别这样,嗯?从小到大我们都玩在一起,你说陆家就像是你自己的家一样……更何况爸爸喜欢你,你说过他比你亲生父亲对你都好……你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这个家呢?” 小女人表情瞬间呆滞愣怔,胸口遭遇重创,痛不可遏,僵硬地开口哽咽道:“以后我还是会尝尝过来看他,我会报答清楚他这么多年对我的好的……” 陆霖晟定定地凝视着她,她这个脆弱的神情击中了他,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江慕水的心这么柔软?她很善良。 他习惯了看到她一身铠甲坚强的样子,却没想到她是这样,她是这样的!! 他眼眶愈发猩红,伸手紧紧揽住她,头埋在她颈窝里面,喉咙口透出哽咽来,嘶哑低语:“我也想要第二次机会,来报答你……慕水,再给我一个机会……” 隔着门,那道骂声还在继续。 小女人整个身体僵硬在那里,嗅着从未闻到过的他身上陌生的气息,有一种恍惚的温暖的感觉,不真实到就像错觉一样。 身为律师她其实并不害怕邹明月那样性格女人,顶多会因为彼此是亲人的关系而觉得伤心而已。如果以前陆霖晟是这样对待她,那么她是不会想要离开的,再大的困难她应该都不会害怕。 可那些也都只是“应该”而已。 “砰!”得一声,门终于还是被打开了,陆远擎钳制不住邹明月这个疯女人,给她肥胖的手伸过去一拧一推,门就开了,邹明月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我说了赶紧给我离婚!这样的女人还要她来干什么!就应该把她赶出去流落街头!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被我们收留了还忘恩负义!霖晟都恶心她恶心爆了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你……” 邹明月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医生在门帘背后配药,外面一对男女在低声争执着什么,陆霖晟脸上没有一丝丝对没江慕水的厌恶和怨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将江慕水牢牢抵在屏风上,手臂紧紧揽着她,头埋在她颈间,两个人姿势亲密无比!! 陆远擎跟着气喘吁吁地进来,看到那一幕也是震惊! 接着他就反应过来,恼火呵斥道:“我跟你说什么来着!霖晟受伤只是不小心!头一次是因为那个叫陈什么的女的,第二次慕水生气了推他一下怎么了!死了吗?!一个大男人还扛不住这点儿伤!!再说他都没责怪自己老婆,你在这儿瞎搅和什么劲?!!” 邹明月还是没缓过神来。 她不相信。 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小女人很快反应过来了,也察觉到了自己跟陆霖晟是什么姿势,一个激灵后马上轻轻推开他的肩膀,自己站到了一边去!! 她眸光黯淡下来,看了他一眼,沙哑道:“我去给护士还体温计,你们看一下霖晟吧,刚刚的事是我做错对不起了,不过我下午还有工作不能陪着,就叫那个姓陈的员工过来陪吧,她也是始作俑者!” 邹明月这下反应过来了。 “你看看!!”她万分得意的目光瞅着陆远擎,阴狠地瞪着江慕水说,“瞧瞧你这个合格的儿媳,啊?丈夫受伤了,自己跟没事人似的跑去上班,叫别的女人来陪!这都什么三观啊!要脸不要脸啊,你是不是急着去陪其他男人啊?我儿子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那你还拖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离婚!!” 小女人跟他们擦肩而过,遇到陆远擎的时候尴尬一笑,还是走出去了。 陆远擎没空理会邹明月的胡闹,蹙眉拉住江慕水的胳膊说:“慕水,你怎么样?我听说你昏倒了住进医院来的?是不是昨晚冻着了?” “爸我没事。你们多陪陪霖晟吧!” 小女人摇摇头,礼貌地浅笑着说完,咳嗽两声出门,昏昏沉沉地去还体温计了。 陆霖晟凝视着她走出去的背影,低哑道:“我不需要什么人陪我,那个姓陈的不要再让她进来了,我还有事!” 他推开门,出去追江慕水了。 邹明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错愕道:“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呀?霖晟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忘了因因了,你难道不要她的……” 哎哟,这都是闹什么,江慕水都说了要离婚了,陆霖晟向来是厌恶她透顶的,那还不赶快?! 既然是她提的那就更好办的,那曾经陆远擎说过的“跟江慕水离婚就不能再继承陆氏”的禁令,就可以解除了呀!离婚是江慕水提的嘛!! *** 下午的时候陆霖晟死缠烂打要送她去律所,小女人无法拒绝,瞥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淡漠凉薄地问了一句“你还想再跟我出一次车祸吗?” 擦肩而过,她叫了车,收拾停当就立马出院了! 到了律所正在开会,江慕水毫无准备,洗了洗手拿了笔记本就进去了,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出差许久回来坐镇的明老大在听人汇报,自己也赶紧翻着笔记本准备了一下下。 明朗气质慵懒冷冽,靠在座椅上朝着她上面的那个人点点头,接着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 他一个眼神递过去,不需要开口命令江慕水也知道该干什么! “……”江慕水干咳两下,站了起来。 岑启凡瞪大眼睛看着她,接着跟明朗解释道:“不如先跳过慕水吧,她上午开庭的时候晕倒住院了,傍晚了还过来顶一会班,肯定不怎么在状态!” 明朗也点点头,口吻却丝毫不放松:“那就随便说说吧,这段时间忙几个案子总记得住,说吧!” 明老大放在古代那就是东厂太监头子,又狠又无情。 好在江慕水业绩很好,记性也不错! 她翻开笔记本,就说了最近忙的几个案子,除了首都进修那次她没时间去之外,其他的做得挺好的!尤其郴州那个案子,输赢无所谓,私底下对方当事人给她们送来了锦旗,还塞了两个大红包给江慕水和岑启凡! 这事儿都在律所里传成笑闻了,太他妈神奇了! 明朗却不以为然:“这种事儿以后少做。律师的责任是辩护而不是分辨对错,以后出门不要说你是岑明律所的人。继续说吧!” 太严厉了。 几个新来的师弟师妹吓得不轻,同情地瞥一眼江慕水。 江慕水在低烧的晕眩中将剩下的几个案子说完了。 明朗没再说什么。 只是蹙起眉跟她说了一个极其重点的问题。 “收钱。” “慕水你总是做事做不到重点,殷氏的那个案子结束多久了还不收尾款?你等着尾款给你孵小鸡吗?赶紧收回来,这星期必须到账,听见吗?” 江慕水心虚地点点头:“嗯。好,我马上去收!” 明朗点点头,合上了笔记本:“散会!” …… 散了会岑启凡就直接走过来。 江慕水刚要出声说感谢的话,他就蹙眉,伸手过来抚了抚她的额头,感觉还是很烧,放下手来,冷眸盯着她,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还没死呢?幸会啊。” 江慕水被噎了一下,脸红又气急败坏:“师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过还是谢谢你,当时把我送到医院!” “不然呢?留你躺地上躺会,拍个照上面写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激励咱们新来的小师弟啊?别说你那两条长腿还真挺有说服力的!” “岑、启、凡!!” 岑启凡这才露出一抹笑,收拾了东西,将钢笔插在胸前口袋里,说:“行了你赶紧收款去吧,殷氏的款,我估计很好要的!人家信誉良好,没理由拖欠我们这么久的款,肯定是你没去要,你再不去明老大恐怕就要削你了!!” 江慕水眉心愈发紧蹙起来,拎起一个文件砸他身上:“你讨厌得很!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文件从笑着的岑启凡背上落下去洒了一地,他摇摇头,打开会议室门出去了。 徒留江慕水一个人在那里喜忧参半,心情躁郁。 去殷氏要钱没什么不可能,上一次在临祁的老城墙上的时候,殷千城还提过这起案子酬金的事,他说过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所以回来后酬金的事才没有主动提吗?他是真的不大想再见到她,还是别的什么? 再怎么样明老大命令都不能违抗,江慕水定了定神,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会议室去了! *** 下午的时候陪苏雅去了她的别墅。 独栋的别墅,在小区外围的位置,明明是闹市区的小区,别墅四周却静谧到轻微的鸟叫都能听见,江慕水跟着她一路进去,手都不敢乱摸,知道评估这里地价的话都是3000万起的,林疆能在短短十年内混到这种地步,厉害程度可见一斑。 “你换保姆的鞋就好,先坐,我去拿文件给你!”苏雅拢了一下头发放下钥匙,对江慕水说道。 江慕水点头:“嗯。” 她放下包,来到了巨大的法式沙发面前,坐下去,以往觉得法式沙发又硬又难打理,却不曾想自己是没见过好的法式沙发,觉得难打理是自己没钱请人专门打扫罢了! “这是结婚证,各种房产证,各项财产的分割情况,我名下有一家美容院,经营我早就不管了,那天去发现是个小模特在那儿管,脸白得跟换了张皮似的,我嫌闹得太难看就走了,证件上还是我的名字,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瞒着我弄法人变更!” 江慕水接过了那厚厚一摞资料,有钱人的资产打理都是这么厚重的一块! 苏雅疲惫地盯着她看了看,打起精神问:“你喝什么?牛奶还是红茶?我帮你倒!” 江慕水凝视着文件的目光都没移开:“红茶吧……谢谢苏姐。” 苏雅起身泡茶去了。 等泡茶回来看江慕水还在看那摞资料,苏雅疑惑地问道:“你那天……干什么支我走呢?你老公看起来对你挺好的,你是不是反应过激了?他看着特别心疼你的!” 江慕水僵了一下。 她清澈的水眸抬起看了一眼苏雅,尴尬浅笑,没打算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她最后看了一眼说:“美容院的事您跑一趟,问问她们经营状况,如果您还是法人绝对有权查看的,财务的事谁管呢?收入开支谁能看到?” “一开始是林疆,现在我就不知道了!”苏雅蹙眉思考一下说道。 “嗯,那您就都调查清楚!应该是一开始没想过要分开吧?所以财产大部分其实都在林疆名下,包括房子车子,还有老城区快要拆迁的你们的那栋单元楼!” 苏雅苦笑:“是啊,他当时跟我说写他的名字比较好,留着我的名字买大房子再写,否则二套房交税很多!可是后来,我生孩子多年,社保交不齐,写不了我名字,他就再也没去帮我办!” 江慕水浅笑嘱咐:“以后都得留个心眼,这都是跟您切身利益相关的!” 苏雅凝视着她,问道:“那你呢?你是律师,心里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你就有提前的准备了?你们家的房子是你的名字?你老公那样对你你舍得离开?慕水,不是你有婚外情导致的吧?” 前半段江慕水还在苦涩思考着什么,最后一句出来的时候她猛然惊愕地白了脸,浑身都紧张起来,不知为什么苏雅会这么猜测! 苏雅瞧她那紧张的模样,蹙眉更紧:“被我猜中了?慕水你长得漂亮,当律师见得人又多,难免哪个多金的大客户看上你,那绝对是有可能的!!” 多金。 大客户。 苏雅每说一个词江慕水就微微颤抖一下,到最后脑海里闪烁着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了!江慕水脸颊浮起一片酡红,甩甩头眸光清明地看着她道:“哪里有的事?苏姐,我的客户都会知道我结婚了!” 苏雅眼神变得冷冽鄙夷起来:“那那天我看到的情况是真的咯?你老公对你好得掏心掏肺的,结果你在外面勾三搭四,咱俩的情况还真不一样!是我不该拿我的案子跟你比较了!!” 她这样误会,江慕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手紧紧揪着沙发上的流苏,江慕水道:“苏姐我们下午不是说去学校?我傍晚还要去一个客户公司收尾款,我跟你说过的,我们看完这些可以去学校了,否则来不及!” 苏雅的眼神却一直钉在她身上不松开了。 江慕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问:“苏姐你在看什么?” 苏雅冷笑一下! 她捋了一下发丝说:“我一直好奇不尊重婚姻的人到底都长什么样,是不是都天生花心?还是面相比较骚。现在我发现了,跟样貌性格都无关,这种事,只跟更深一层的人品有关!!” 这是讽刺。 江慕水听得出来。 她脑海里闪过从认识殷千城以来的各种画面,小手越攥越紧,初冬的天气了她竟然都感觉到手心冒汗,落寞地低垂下头说:“苏姐我们还要去吗?如果不去的话我先走了,您的这些资料都可以复印或者扫描后发给我,等您调查清楚之后告知我也可以,怎么分辨真假文件我也都告诉您了!” 苏雅蓦地有些心烦,蹙眉理了理情绪道:“先不去了,我女儿班主任请假,刚刚才打电话通知我的!” 江慕水点点头,这下拿着自己的包站起来说:“那我走了!” 苏雅冷冷坐在那里半天,眼看着江慕水自己要起身走,她蓦地起身,抓起钥匙说:“行了走吧,你去哪儿我送你一趟,反正我也没事!!” 江慕水看着她“哒哒哒”踩着高跟鞋那利落的场景,猛地就无语了。 *** 苏雅将江慕水直接送到了殷氏集团的楼下。 她好奇心旺盛地探头看了一眼那一片大楼,都是很牛的企业,就是分辨不清江慕水要去哪一栋,苏雅忍不住问了一下:“门岗那边能进去吗?能进去的话我开进去,直接送你到大楼前面!” 江慕水摇摇头,说:“上次我跟岑师兄就是被检查了身份证进去的,很严格,苏姐你回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嗯。”苏雅点点头。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工作还是会情郎,等她走进去好久,苏雅还在扒着窗子凝神看着,见看也看不着什么了,伸手摸出一根烟点燃,眯着眼在原地呆着,继续有意无意瞄那个地方。 …… 江慕水记得自己上次留了那个常远的名片。 她掏出来,索性打了一下常远的电话,说明了来意。 常远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挂了电话问了问原来的秘书,才知晓财务那边的确没跟江慕水的律师所结算清楚,恰好殷千城不在公司去开一个国际峰会了,常远赶紧叫了江慕水上来。 慕水慕水。 女人如祸水,还是别叫千城碰见的好!! 江慕水很快上来了。 “常助理。” “江律师。” 常远礼貌地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把她带进会议室,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马上过来,带财务来马上跟你算!” “好。谢谢常助理了。” 上一次的时候江慕水就看得出来,常远不是很喜欢让她跟殷千城在一起,所以打常远的电话是保险的,如果他肯让她上来,那就说明殷千城不在,常远聪明着呢。 那么…… 这就是殷千城每天工作的地方吗? 距离第一次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的殷千城冷漠、狡猾,优雅如猎豹一样,他那一身藏蓝色的西装搭配白色衬衫,跟这一套办公楼很配,他当时明明都没看自己,江慕水却感觉他的气息一直牢牢将自己笼罩着,挣脱不出去! 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峰会没意思,听完开幕就回来了,接下来是一下午的演讲,听了也没有用,晚上酒会我再去看看也可以!” “哦……哦!那,那先休息吧?去你办公室。” “你叫一下开发部的人,几分钟后开会。” 常远看了一眼会议室,眉心都快蹙成毛线了,攥紧了手里的资料说:“里面有人,开不了会!” 殷千城抬眸朝他看了一眼,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 “清出来不就是了么?” 常远点点头:“倒是可以,就是人不太好安置,我让lisa在帮她算酬金,拖欠许久了得赶紧还给人家,要不你等我先办完?也就二十分钟,然后再开会!” 酬金? 殷氏拖欠谁的酬金了? 蓦地就想起一件事来,殷千城幽邃的眸光逐渐变了,手支着前面的挡板,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 会议室外层一层磨砂玻璃正巧挡住那个纤细身影的脸,只能看得出她并拢着的腿和端正的坐姿,他抿了抿唇,已经能想到是谁了。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常远心里暗叫完蛋:“来了有几分钟了。你要亲自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晚上再约?一起吃饭 亲自见她么? 殷千城双臂撑开在桌子上,只觉得这一幕来得太快。 只不过他身体的渴望早就赶在理智之前,替他做出了决定。 “叫秘书把财务结算的酬金单给我一下。”他边说边直起了身子。 常远沉吟着,就知道他妈的没好事。 他懒得吩咐秘书那边,却见秘书早就听见这话了,赶紧在网聊软件上敲了几行字给财务,不到一分钟那单子就打出来了,秘书拿着就走了过来,赶紧毕恭毕敬地递过去给殷千城:“给殷总。” 殷千城拿过那张单子看了一眼,起身就要进去。 常远禁不住叫了一声:“千城。” 他停顿住脚步。 “……这里就隔着一扇玻璃,那一小块磨砂挡不住什么,这到底是在殷氏,你注意一点。” 这话说得倒是足够暧昧。 “你当我想做什么呢?” 说完这一句,他径直走过去,推开门进去了。 谁知道你想做什么呢? 常远想着,等真被人看到了那不完了吗?! …… 江慕水就在门里面,其实听见那个声音的瞬间就震惊了,往外看去,其中有一个身影很像很像,他手撑在挡板上,说话姿态语气都很像,常远对他的恭敬程度也说明了一切。 脑子瞬间嗡鸣一声,一片空白。 江慕水突然觉得自己是置身于茫然旷谷的一大片雪地上,满眼白花花的,她连思考都不会了,瞬间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门口。 门很快被人打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单子,他修长的手指一松,玻璃门弹回去,外面窸窸窣窣声涌进来一秒又停止,外面工作气氛还在继续,里面空气霎时安静。 他将那张纸丢在桌上,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抬眸问:“核对一下,到底是欠多少呢?” “江律师?” 那个小女人痴傻地看着他,气都喘不过来,险些憋死,好几秒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眼眶都瞬间有些泛红,小女人皱眉拍拍脑袋,仔细想了想。 “差……差四万九……不、不,五万九!” “殷先生您稍等一下!” 江慕水索性将自己的包都拿上来,找出文件来看,合同后面有修改过,她偏偏拿得是最初的那一份,焦躁地放下来,又赶紧给岑启凡发邮件,让他传最后定下的合同电子版过来!! “不好意思,我最后定版的那份合同没带,带错了,等一下岑师兄就会把正确的那份发过来,具体金额我就可以给你了。等一下就好。” 他就这么盯着她一直看着,看她最后也不确定,索性推开那张纸,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就这么看着她。 “我这里二十分钟后工程部开会,希望到到时候问题能解决了。” “能的!等一下就能确定!您打钱够快就没问题!” “你是嫌我不够快吗?是你没要。” “……” 这话简直太有歧义了,江慕水定定看着他,觉得自己是天生斗不过这个男人,说个话都斗不过,活活被占便宜了,她小手捏紧了合同的一角,觉得脸颊滚烫,开口回敬:“是啊,殷总一向挺‘快’的……” 这个字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代表另外一层意思。 殷千城幽邃的眸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两下,很有节奏,盯得江慕水都紧张到冒汗,他才勾唇浅笑一下说:“别轻易猜测你没体验过的事,会受到惩罚的,嗯?” 他拿着那张纸,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么。 但他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却瞬间像火焰一样烧红了江慕水的脸,一下子,氛围就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江慕水紧绷了那么多天的神经,不知怎的就一下子放松下来,她舒缓了一下筋骨,坐姿都没那么绷着挺着了,突然就觉得这里好舒服,真的,有他在好舒服。 过了一会,秘书走进来,说岑启凡那封邮件直接发到了他们一直对接的邮箱,殷千城叫她留下了电脑出去,秘书点点头随即就出门了。 会议室一瞬间只听得见鼠标在敲击的声音,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的样子很迷人。 “59738,税后总额,你看对么?” 江慕水计算了一下也是对的,但是她头一次见,一个集团的总裁为了几万块的佣金,亲自核算对账的。 江慕水觉得很好玩。 她目光都没看合同,只看着他,点点头:“嗯对,你打吧!” 殷千城目光也落在电脑上,余光却没放过她那放肆的眼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神情专注地操作着企业网银,淡淡道:“看我做这些很开心?” 她一丁点儿都不遮掩,立马笑了,点头:“嗯,开心!” 呵。 他嘴角也淡淡一勾,不出一分钟,岑启凡那边就给江慕水发来的了信息,一个简单的“ok”标志,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接着又跳进来一条短信,岑启凡问,多了几万块怎么回事? 殷千城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工伤费。” 工伤费给那么多吗?! 江慕水想不出什么理由推辞和拒绝,只觉得手机有点烫手,她索性发了殷千城的原话给岑启凡,反正这件事圆满,岑启凡那边听了就再没动静了。 殷千城拔了电脑线,隐约觉得会议室不开灯的情况下光线昏暗起来,该是傍晚了,他沉声说:“这里的玻璃不太好,透明,只有一部分能挡住,我不好对你做什么,懂?” 这是什么意思呢? 江慕水顿时觉得浑身的细胞都紧绷起来,她呆愣苍白的小脸扫了一眼外面,看不清楚大多数人的表情,就像大多数人也看不清楚她一样,但殷千城这么说什么意思? 他抬眸,目光投射过来,轻声道:“你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安排了,晚上再约?一起吃饭。” 这…… 江慕水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简直无处遁形…… 不管人到底活得有多道貌岸然,说出的道理多么冠冕堂皇,谁的心底却都有一个灰色地带,不会活得那般利落耿直。 就像现在,她知道自己该拒绝的,绝对是该拒绝的。 可是…… “……几点呢?在哪里?”她嗓音干涩,劝慰自己说,只当是完成一个案子后跟客户吃饭,以往也都有这个规矩的! 殷千城合上电脑说:“我去酒会逛一下就回来,半个多小时后就可以。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去我办公室?不会有人打扰,我回来就可以接你。” “……” 小女人面色愈发苍白,手指将合同一角都攥得发皱了,嗓音紧涩道:“这个应该是不可能的……” 她再大胆,再不要什么脸面,也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收拾了一下拿起超薄的笔记本,不屑一顾地起身。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足够想做。” 就要出去了,殷千城抬眸看向她,道:“过来吧,一起出去,你不要走么?” 江慕水这才艰难地回过神来。 她立马收拾了东西,绕过去跟殷千城一起出会议室,两个人从刚刚到现在都没靠得这么近过。 在光线最昏暗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停下,将她轻轻一推,带到了墙上去,门口的立式空调稍微挡住了一些,却没挡到全部,留意看的话,会看到那纤长的美腿跟浅灰色的西装裤纠缠在一起,纠缠了不久,大约十几秒钟,接着两个人就分开,在门口定了定神,会议室的门这才打开了。 殷千城面色微微复杂地出来,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将笔记本交给秘书,让她继续工作去了! 那边。江慕水跟常远打了一声招呼,有些尴尬的,脸上酡红未褪的,就仓促朝电梯跑去。 接着那个小女律师直接坐电梯下去了。 常远再蠢也嗅得到这其中什么味道,跟着殷千城进了他办公室,眉心蹙得死紧,关上门张口就教训:“我是怎么嘱咐你的?那个办公室不挡光,能看到!!你想做什么鬼都看出来了,是我特么在门口替你挡了半天!!” “你想干什么呀你?我上次没跟你说啊?江慕水是什么人?她有老公的!!” 常远教训起人来依旧很啰嗦,简直一套一套比易经还烦。 殷千城微微蹙眉,手指轻轻摩挲着薄唇,却不是因为常远教训的这些话,他只是想,果然情浓乱事,原本还能把控住的,没想要那么做的! 以前觉得不可思议、不怎么要脸的事,情浓之下竟然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了。 真是糟糕。 刚刚情急之下,竟然强吻了她,又一时意乱情迷,停都停不下来。 现在她还会依照约定来一起吃饭吗? 不见得了。 常远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教训,大有星火燎原之势,殷千城一开始还能听得进去,到最后已经烦躁到蹙紧眉头,再也无可忍受了。 “闭嘴。” 他冷声说道,睁开眼睛,“别说了。” 江慕水是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还需要别人来告诉他那些事吗?控制有用的话,怎么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了!! “我去酒会,你自己留在这里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忍耐不住的赴约 常远见他连劝都不听简直都懵了。 上一次在郴州就算是殷千城并不知晓江慕水的情况吧,那样情有可原,可现在知道了,还这么胡搞乱来的,还有没有体统了?! 殷老爷子知道他这样吗? 常远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三道四,殷千城已经恢复了理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最后只嘱咐了他一句,岑明律师所的酬金他多拨了一些出去,账上,记得做平。 记得做账…… “不是说工程部开会?你开的会呢?”常远蹙眉问。 “下一次吧。”他淡淡说道。 反正现在也没心思了。 常远简直要被他气出胃吐血来,手里拿着一卷文件,攥得皱巴巴的,眼睁睁看他走出公司大门,上了车,朝峰会结束后后会展大楼驶去了。 …… 江慕水没想到苏雅竟然还会在原地。 她刷了一次性的卡出门,神情微微恍惚,还不知道这个点儿要去哪儿,就看见苏雅正手上夹着一根烟眯眸看她,江慕水简直都彻底无语了,看看手表,走过去说:“你等我半个小时?苏姐,你的时间我可付不起账,很贵的。” 苏雅眯眸吐出一口眼圈,转过头说:“少贫,你知道我是家庭主妇,来上来吧,我去接我女儿放学,顺便送你!” 可到底要往哪里去送? 江慕水原本想要自己溜达过这半个多小时的,却不曾想苏雅这样依赖她,她只好上了车,随便说了一个地点,自己都没注意到,选的是距离那个约好的餐厅很近的。 苏雅说:“你是从那栋最高的大楼出来的?我看见了,要钱要到那种地方,说明你们生意也做到那种高度去了,你挺不简单的。” 江慕水靠在副驾驶上,说:“不简单吗?几万块的单子,我提成不高的。” 苏雅朝她抬了抬下巴,蹙眉说:“你出来之后里面又出来两个人,看见没有?其中一个一直在看你,眼神好像要把你捆住似的,看模样挺高挺帅,你那个单子的委托人吗?” 江慕水觉得苏雅简直可以去当名侦探柯南了,她居然看见殷千城跟着下来了?还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 “啊……可能是。”她恍惚着说道。 “你出轨对象就是他吗?”苏雅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手夹着烟一边眯眸问道,将嘴里的碎屑吐出去。 江慕水眼皮重重跳了跳,小手撑在座椅上,轻轻攥紧手指说:“苏姐你再这样说的话我还是下去吧,你的猜测没人撼动得了,我也不想辩解,好像你是讨厌这种人的,我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江慕水不愧是律师,辩解起来都一套一套的,苏雅都觉得佩服,却不知怎的还是什么都没说,抽完了最后一口烟,丢到窗外,加了一脚油门朝女儿的学校驶去了! *** 苏雅接了女儿要去餐厅旁边喝点下午茶,邀请了她一起来。 江慕水看了看时间,索性就答应。 苏雅的女儿很乖巧,穿着校服扎着两个辫子,眼睛亮亮的,满脑门子汗,坐下来先怯怯地叫了江慕水一声“阿姨”,安静了没两分钟就咋呼起来。 在餐厅里大喊着苏雅说“妈妈给我拿小黄人!” 苏雅在满是小孩子的餐厅里穿梭来去,拎了两个小黄人过来给她,给她将弄反了的校服领子折回去,一抬头看江慕水正盯着她,一笑说:“你看什么看?孩子是甜蜜的负担,头两年的确辛苦一点儿,以后你就知道了,宝贝得很!千金不换!!” 那是当然。 有孩子的父母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许是自己平时居住的环境就很吵,江慕水一点儿也不排斥这满是小孩子的空间,听着满耳朵的尖叫也觉得很心静。 旁边有认识小林若瑜的同学,背着相同的书包跑过去说:“林若瑜又是你妈妈陪你来啊!你爸爸呢?!” 小林若瑜一脑门子的汗,刚刚还雀跃兴奋得不行,这下眼神黯淡下来了。 看那个同学的眼睛里充满了冰冷的怨恨。 苏雅也懒得辩解什么,掏出纸巾给小林若瑜擦擦嘴巴说:“小瑜不要理会他,嗯?爸爸工作赚钱去了,否则哪儿有这么好的儿童餐吃?给,你最爱的烤虾,还要什么吗妈妈去买。” 小林若瑜摇摇头,脸上波澜不惊的,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忽闪来去。 苏雅一会儿起身,蹙眉说:“我去趟洗手间,慕水你帮我看她一会儿!” 江慕水赶紧放下手里的咖啡,点点头。 她跟小孩子相处没经验,只是盯着小林若瑜看,小女孩趁着妈妈走了把吸管从果汁杯子里抽出来,沾着烤虾里面碎碎的面包糠吃,调皮捣蛋得很。 江慕水拿出了录音笔来,轻声说:“小瑜,阿姨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吗?” 小林若瑜看她一眼,清脆地回答:“你说啊!” 江慕水:“……” 这成熟过头的小人儿啊。 “你爸爸很少回家来吗?或者是不是很少陪你?你平时的吃穿住行,是不是都是妈妈在照顾?” “我家里面有保姆,我妈妈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妈妈心情不好就保姆阿姨带!” “那你哥哥呢?” “哥哥不喜欢跟我玩,但是哥哥会帮我打架!”小林若瑜捣蛋完了,把吸管抽出来放在嘴里嘬了两下,眼睛亮亮地乞求地看着江慕水,说,“你不要告诉我妈妈!” 江慕水看着那明亮的眼神,蓦地心下一疼,点点头:“好。阿姨不告诉。” 又聊了一会,小林若瑜盯着她说:“阿姨你真好看,你来我家当保姆,我爸爸也许就不老是出门了!” 江慕水一头雾水:“什么?” “上一次我们在饭店看到我爸爸搂着一个大姨,长得就很好看,我哥哥说男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像你这样的!我妈妈不知道,其实每次都有不同的大姨,都是好看的大姨……”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慕水蓦地觉得自己很罪恶,听见这些很惊愕,她仓皇地关了录音笔,没再继续问下去,从小孩子里嘴里吐出的话总是震撼力十足,她没胆量再听下去了! 苏雅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神清气爽神采飞扬的,挑眉笑着问:“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江慕水勉强笑了笑,赶紧将录音笔放进包里,说:“没什么,小瑜很可爱!”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陆远擎中途打过一个电话给江慕水,江慕水小心翼翼地接了,陆远擎语气委婉地说不知道这个时间陆霖晟去哪儿了,叫她先回来吃饭,江慕水脸颊微烫得想了想,最后轻声拒绝道:“爸爸,我约了客户!” “哦……哦哦,”陆远擎勉强笑道,“那去吧,不耽误你工作!” “慕水,我知道霖晟这几年在外面有些不干不净,不过我刚刚问过他,他说一定会处理好的,你不要不回家,有什么事回家我们摊开了说,是霖晟的错我会好好教训他!但你记得回来,啊?” 江慕水猛地鼻头微酸。 只是那股心头的凄凉早就盖过了这种酸涩,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说:“哪里有的事?爸爸可能是你才想多了,我约完客户吃饭就回去,我保证!” “哎,那就好,我等你。”陆远擎挂了电话。 苏雅就坐在椅子另一端这么注视着她,等她打完了,她捋了一下头发,等着江慕水交代实情,江慕水却在几秒后说:“我跟客户约的时间要到了,苏姐,我得去了!” 苏雅的目光半晌才从她脸上移开。 “你去吧。” “我老公出轨的前两年也是挺顾忌我颜面的,只不过每次出轨他的神情就跟你现在一样!以前我瞧不穿,现在一眼就穿!!你去吧,记得戴套,慕水,你到底是个女人,出了什么事怀孕受伤的可是你呢,你注意点儿!!” 这都说得什么话? 江慕水欲站起来,又被这话扣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可她还是站了起来,说了句:“那我走了,小瑜,下次再见!” “阿姨再见!”小林若瑜礼貌地摆了摆手。 江慕水其实想说,能孕育生命这种事情对女人是弱点还是武器,全凭那个男人的态度,陈浅因拿着这个要挟一次就赢一次,不仅仅是因为陆霖晟在乎孩子,还因为陆霖晟爱她。否则怎么可能,她江慕水的生命与尊严都抵不过一个孩子? 一次又一次的。她已经懒得再去验证什么了。 …… 江慕水一路自己溜达到了约好的那个餐厅门前! 真是造孽。 她原本是抗拒不了觉得自己一定会去的,可是到了门前突然就又胆怯,不敢跨进去。她真的像苏雅说的那样是个放.荡的女人吗?欺骗长辈,隐瞒丈夫,她这般行径比起陆霖晟来好的了多少?! 她是不是错了?或者还是走吧!! 一扭头,却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下车,拿着车钥匙按了两下,锁门,抬眸恰好跟她的眼神撞上。 夜里寒气入骨。 江慕水觉得都能看见自己的呼吸,在眼前化成白雾。 他眸色幽邃得很,此刻没有旁人,他的眼神就变得很放肆,明明那么平淡,却被江慕水读出了略微肃杀的掠夺感来。 三秒钟后,殷千城朝这边走过来,江慕水想仓皇退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越来越坏了 “怎么呢?来了又要走,你来这里一日游么?走之前,是不是也该跟我交代一下?”他抓着她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的,垂下浓密的眼睫来跟她说话,嗓音低沉性感。 暮色染得人的理智都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江慕水红唇微张,动了动唇之后才说:“我……没有,我刚刚只是考虑好了,觉得还是不要来的好……” 四周车流声声,车灯和路灯依次亮起,殷千城就这样低垂着眼看了她几秒。 “是吗?” “为什么呢?” 江慕水觉得被他攥住的地方都快要不是自己的皮肤了,她抬起清澈见底的水眸来,凝视着他略微朦胧的脸说:“殷先生……我们两个关系还不适合这样,至少现在,不适合……我正在打离婚关系,我的情况很复杂,我……” 不知怎么了,把自己的情况跟他一说,江慕水竟就觉得眼眶热起来,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头,贪婪地就要扒开一个小口往外冒似的。她小手捂着冰凉的额头,极力克制住不让那股委屈再继续冒,她想暂时先挣脱开他的束缚再说话…… 这样就不会总是失控了…… “您先放开我吧……”江慕水紧涩的嗓音乞求着,伸手想要扒开他的胳膊。 没想到,殷千城的力道看起来不大,攥得她也不疼,却怎么扒都扒不开。 他从刚刚听见她说在打离婚官司那句话的时候,幽邃的眸光就猛地一变,脑子里像是“嗡”得一声,这下她想挣脱开来就更不可能。 他更攥紧了些,力道却还在这小女人承受的范围内,屏息,凑近她的气息,低哑问道:“在打离婚官司?真的?你这样一直缠着我的手不放,不像是要打离婚官司的样子啊……” 江慕水这才察觉到,为了扒开他的手,她柔嫩的五指正紧紧缠绕在他手背上!抬眸一看,她整个人宛若置身于他怀中,他俊朗的眉眼,绛红色的薄唇,都离自己那么近。 好像一团火,瞬间就将她烧了起来。 与他的手碰触的地方,出初冬冰凉的触感中陡生出烫意来。 “粤菜喜欢么?清淡一些,吃起来也很有讲究。很适合谈比较激烈的事,会静心……”他淡淡地说道,像是在平静地引诱着些什么。 江慕水理智已经开始在摇摆,但还是忐忑不定。 他冷笑一下,沙哑道:“我这是在哄你。慕水。” “很久没有见你了。” “别逼我绑你进去,跟你单独相处,嗯?你知道那后果是什么。” 上一次擦枪走火是他极力克制了,可是给稍微尝到一点味道的狼再次嗅到腥味,她再不乖一点,殷千城就完全不能保证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来了。 *** 粤菜馆。 明明刚刚走到门前的时候还看到里面很多大堂的位置,此刻却不知怎么已经爆满了,想想时间已经是周五,临下班来这里吃饭的人很多。 大堂经理利落地安排着,拿着耳边的小话筒问包厢情况。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脸上一喜,说:“走吧二位,我们楼上还有一个四人的小包厢,可以上去,走,二位请!” 江慕水攥紧自己的包,很被动地走在后面。殷千城察觉到她走得慢了,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等了一下,让她先上去,他的手礼貌性地虚虚揽了她一下她的背,江慕水都哆嗦了一下,觉得背上窜上一股电流。 进了包厢,第一时间瞥了一眼门锁,是那种很旧式的插销,小巧的一个金色的。大堂经理将他们迎进来,拉开了椅子,接着给了他们菜单看着,说了句“点好了就按桌上这个铃,有事叫服务生也按这个,两位慢坐!”,接着就出去了。 殷千城靠门比较近,待他出去之后放下菜单,上前直接将那个小巧的插销插上了。 这里的隔音效果并不是特别好,隔着窗帘后的玻璃,都能听见上菜的铃声和大堂的客人大声聊天的声音。 江慕水猛地回头看到那个动作,猛地就紧张起来!连捋头发的动作都僵硬在原地!! 一双清冽的水眸,惊恐地看向殷千城,她瞬间往后轻轻退去,勉强撑住桌子,娇声沙哑道:“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这样真的是一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欺负良家小女孩的感觉啊。 江慕水穿的是一身秋装,今天没那么严肃,暗色条纹的衬衫,搭配一件黑色的秋裙,有一丝丝趣味和女人的妩媚在里面,眼神清透惊恐,脸蛋白皙如雪,还沾染着一丝被初冬的寒气冻过之后,刚刚进入暖室的诱人潮红。 殷千城转身走过来,掏出钱包和钥匙之类的放桌上,静默着看了她一眼。 薄唇轻启。 “就那么怕我?” 他不想要吓到她。但是他想做的事情,如今克制不住,是一定要做了。 江慕水惊慌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绕着桌子朝着离他远的地方走了一下,哑声说:“我……我们还是打开门吃饭吧……这样好一点……” 怎样更好一点,他会不清楚吗? 殷千城没有再强逼,只直起身子沉声道:“我有一整晚的时间跟你耗,男人真想做什么你是阻止不了的,不如坐下来,跟我说说为什么怕?你以前不这样。” 她以前当然不是这样! 但是。 但是之前……在临祁的那一次两个人做得太过了,江慕水差一点就觉得那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会过的生活,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会选择的男人,可是……等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发现一切都是那么悲苦,江慕水就顿时什么都不敢了!! 对面的男人坐下来喝茶,让江慕水的戒备也减轻了不少。 眼眶微微泛红,江慕水在原地站了两分钟,这才坐下来,坐到对面,接着,殷千城也倒了一杯茶,给她轻轻推过去。 柔软纤嫰的手指握住了那个微烫的被子,沿着杯沿,轻轻扣着,轻轻拉向自己。 他的眼神在她的手指上盯了几秒这才松开。 “我最近,真的在打离婚官司……”江慕水不知怎的就自己开口了,艰涩的嗓音透着一点点委屈,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似的,一股脑地就想要说给他听,“因为对方不同意,所以我好像进度很慢,打得很艰难似的,以前看别人都很简单的,来我们律所,当场就开始厮打的都有,夫妻一男一女,都能打得头破血流的……” 殷千城微微蹙眉:“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个……” “你得听。” 江慕水傲娇地抬起下巴来,威胁着他,“我都已经来陪你吃饭了,你必须听。” 他性感的薄唇索性闭上,不再说话,专心地帮她烫餐具。 江慕水顿了顿,开口继续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我这里这么艰难,我以为我下定决心了,可是这个过程,好痛苦……就像做柜子的时候,黏在一起的木板,决定要用很久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可是突然发现做错了,就扯开来,扯开的时候黏连着木屑,胶水太强的话其中一块板子就要废掉了……” 江慕水勉强璀璨地笑了一下,眼眸里满是绽开的细碎的星光。 “人跟人的关系真的不要轻易地建立,也不要轻易地撕扯开来,真的很难的……” 殷千城大约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简单点了两个菜之后,把菜单递给她,让她点一些自己想吃的,江慕水不太习惯晚上吃很多东西,要了一份番薯粥,剩下的还是由他来点。 殷千城低着头决定菜单的模样,看得人一样觉得舒服好看,江慕水的心慢慢静下来,茶水也将她的手暖热了,这一顿饭她有预感会吃的很满足舒心。 就像当初在郴州…… 那一晚热气腾腾的米线的味道。 他也不再开玩笑了,两个人当真聊了一些话题,江慕水说律所的生意和最近接到的案子,他也简单解释了一下当初在郴州,那个很重要的近亿的投标是怎么达成。 中途,江慕水电话响了起来。 她原本不想接的,可是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陆霖晟”打来的,她不接,他就打了一次又一次。 这种情况混沌、乱七八糟的情况下,江慕水觉得自己接了这个电话才是灾难。 可陆霖晟却耐心极好,不厌其烦。 江慕水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跟客户吃饭?快吃完了吗我去接你。”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想了想还是索性点了录音键,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你是我老婆。你在外我担心,以后每个你不在的晚上我都亲自来接。” “这么说你还是不打算跟我离婚?” “不离。慕水,我爱你。” 江慕水从未想过听见陆霖晟对她说这三个字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顿了顿,接着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低哑说:“再过两个小时我肯定就回去了,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男客户,不方便你过来接我。” 说完,她就轻轻挂了电话,接着把陆霖晟拉黑了。 然后她放下筷子,找出了校友群里面陈浅因的网络账号,将那段录音径自发了过去。 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这家的番薯粥做得真的很好吃,殷千城眼光真的很好,每一次在一起,江慕水都觉得自己的胃特别满足。 他放下了筷子,面容有些冷冽地坐在对面看她。 沉声道:“你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在我面前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这些,我允许了么?你,也是越来越坏了。” 第一百二十章 可以多跟我闹一闹 江慕水正喝粥,这下一口微烫的粥就猛然灼到她的舌尖,食道到胃里一路都烫下去!她脸上突然腾起灼烧般的酡红来,她这番行为并不光彩,只是自己耍的一点恶劣的小聪明,到了他那里竟然被说得这样可爱!! 坏? 她真的变坏了吗? 睫毛被热腾腾的雾气熏着,她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粥,说:“这两个人,曾经也把我耍得团团转,觉得怎么欺负戏弄都不为过,一旦有机会我当然要报仇,到时候她可以照照镜子,看自己的脸色跟我当时比起来好过多少!!” 离婚到底是件烧脑烧感情的事。 殷千城眯眸看她。 看着看着,眼神就微微变得真有些严肃起来,道:“我是说真的,你可以在我面前讲这些,不怕我生气或者指手画脚了么?” 江慕水的筷子一个颤动! “最近真的有太多人对我指手画脚了,一点点事,闹得人尽皆知的,我都不怕了!我爸妈那边也好想快要瞒不住,我不知道还能瞒多久!所以也不害怕你知道了!” 这家的番薯做了粥之后,很嫩的叶子用来炒菜,放了一点点很香的豆瓣酱,吃得人大晚上的都食欲旺盛。 殷千城凝视着她,很长一段时间。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道:“清清脑子吧,总想一件事会累的,尤其是烦心的事,总会绷不住的。” 是啊。 江慕水也是这样觉得。 这些天她处理苏雅的案子特别憋闷,苏雅总是指桑骂槐,把她丈夫的那些恶劣行径全部安到她江慕水头上来,恨不得骂得狗血淋头!苏雅改变不了林疆,就只能一直提醒江慕水这是错的,而事实上在婚姻里,谁又能真是全对呢?! 江慕水一边吃,一边觉得有些如坐针毡,她今天来得还是太草率,太冲动了!她骗了陆霖晟,骗了陆远擎,自己情愿背上道德的十字架,用术语来分析她这种行为她真的就是荡.妇了!! 她捧起杯子,秀气的眉委屈蹙着,清澈的垂着的眸透出几分纠结痛苦来。 “其实……我真的不应该过来的,对不对?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意味着什么,我们没有那么清白,我们……其实根本说不过去的!” 殷千城动筷子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他当然也懂。 “不是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吗?我特意选了你不在的时候去殷氏,你,又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招惹?” 对面的人儿水眸泛红地盯着他看,透出几分哀怨来。 许是最近受的委屈太多,到他这里就不想再遮掩什么,殷千城听着这番指控却没有半点尴尬,眸子里的幽邃褪去,看向她的时候反而更加热烈起来。 “我招惹你了?” “……嗯。” 难道不是吗? “你那天从殷氏楼下经过却没上来,今天,又选了我不在的时候来结尾款,好像是真的很听话要跟我划清界限似的——”他话锋猛地一转,“那慕水,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又来呢?你不知道这样非但会不清白,反而会陷得更深么?” 这样你就不知道了么?慕水? 江慕水感觉浑身的细胞都瞬间被迫躁动起来,她清冽的水眸紧张地盯着他,仓皇移开目光,却被那股火辣的视线勾住,再次偷偷看了他一眼,正撞上他的目光!这下坐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我想要去个洗手间……”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上菜的。 殷千城没有阻止她,只是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接着沉静如海的深眸看向她,缓声道:“别紧张。如果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今天在办公室是我激进了。” 半个月没有见,一见面就是深吻,这小东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江慕水脸红如火烧,别开脸去不再看他。 “这样,你想个惩罚措施?”他再次倒了一杯茶给她,主动提出来。 真的? “当当当”的敲门声传来,一个听不出年纪的声音用粤语喊着“上菜”。 江慕水清冽的水眸透出几分璀璨的光芒来,眼眶里的血丝褪去了一些,她小手捧着茶杯小声说:“那这样,等一下敲门进来的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男是女,你都问他(她)要电话号码,你真做到了,我就原谅你。” 他的手僵硬地一顿,放下茶壶,幽邃如海的眸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想看我做这个?” “你不敢吗?” “……”殷千城凝视着她,眸色愈发深邃,目光宠溺,垂眸沉声叫了声,“进来。” 随即门口声音就停了,有人一拧门,扭着身子进来了。 粤菜里面多多少少配一些海鲜,如今端上来的是一大盘素炒的花甲,香气四溢的,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扭着胖胖的身子,挤凑到殷千城面前,操着老式的粤语说:“慢用噢……” 江慕水:“……” 她盯着殷千城,目光尴尬又满是歉意。 然后憋着,不让自己失笑出来。 殷千城面色却只是微微沉了沉,修长的手指转折杯沿,像在沉吟什么,等阿姨摆好了盘子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是一口略微正宗的粤语,低沉好听的男声透着说不出的性.感,对那位阿姨道:“阿嬷,留个号码可以?要你个人的。” 年老的阿姨当即就呆在那里,被油烟熏出来的老脸一下子就红了,傻愣愣端着托盘,用粤语道:“啊?留我的?” 殷千城道:“是。” 年老的阿姨嘿嘿笑起来,也不问什么,就被殷千城的一张脸征服了,用围裙擦了擦手,拿过他手里的钢笔来,在他摊开的那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高高兴兴地跟他们打个招呼,好好地给他们关上门就走了。 江慕水看得都彻底呆愣了,更令她震撼的是殷千城嘴里的那一口粤语,她看过无数的港台电影,tvb剧,从未感受过哪个男人将一口粤语说得那么好听,丝毫没有一点点腻的味道! 殷千城拿起那张纸来,抬眸,朝她翻了翻,再放到桌上。 “满意了?” 又恢复了一口的普通话,江慕水瞬间回神,只觉得脸颊滚烫到爆,她拿过那张纸看了看,阿姨写得工整得要命,底下还留了繁体字版的她的名字,这个老少通吃的男人啊…… 江慕水攥紧了那张纸条,咬唇,不是很甘心地抬眸道:“好了你通过了,不好意思,是我无理取闹了……” 她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知道很多事没理由埋怨别人的。 “可以多跟我闹一闹。我的面前,从来没有女人能跟我这么闹,如果有我倒是挺希望那个人是你。”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 江慕水不敢轻易去猜测想象,抿唇浅笑一下,兀自喝茶去了。 殷千城将花甲肉挑出来给她,剥了一小碗,淋上一点酱汁,推到她面前。 两个人心照不宣了。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谁也不说结束,剩下的粥都凉了。 江慕水总算明白他跟她说的,可以跟她耗一个晚上是什么意思,吃完饭的她没事干了,精神和身体都有些疲软,这下更加无法抗拒他的眼神,他眼神一直火辣辣的,连落在她身上一两秒,她都觉得那里要烧起来。 结完账,马上就要走了。 殷千城拉开椅子起身,提醒她道:“去顺手关一下空调,别浪费电。” 江慕水一愣,看到后面的立式变频空调还开着,走过去,没找到遥控器,就只好关了上面开着暖风的总键,滴的一声暖风停止了。 然后蓦地转身,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逼近了自己身后,她微凉的鼻尖险些蹭到他的衬衫领口!江慕水仓促地眨眼后退着,他却还在逼近,一直到她的身子都踉跄着贴上立式空调的机身,才慢慢停下。 他并没有就这样出门,而是锁了门朝她逼近过来。 强忍了一个晚上,他才不管最近她是什么心态什么情绪,上次在郴州那么糟糕的情况下,在一起也照样开心透顶,后面“亲密”的时候,她也照样动情至深,真像是水做的一样。 身体里的躁动从那一天就开始种下,直到再遇见她,才如开闸洪水。 抵挡不住。 “……”江慕水呼吸灼热,烫不到他反而烫到了自己,她的心都吊在喉咙口,攥紧包带的手里满是细汗,还来不及说一个字,口中的嗓音就被吞没了!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感受了一下她脸颊的滚烫,俯首就吻上了她的唇。 小东西没有拒绝。 唇上还残存着香粥的味道,有一点点软糯,很快那股清粥的香气就被吞噬完,剩下的就只有专属她的清甜! 比他今天下午在会议室,强行扣紧她吻上去的时候更甜!! 温热的触觉探进掌心里,一下子击溃了江慕水的所有防备!! 但是…… 不可以。这样是不可以的!! …… 饭店的客人都吃好饭走了一大片。 楼上那个包房的客人倒是很能吃,从一开始房间紧张到现在大片空位,都还在吃,且锁着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什么事,也没点酒啊?怎么聊那么久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是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了? 温热的触觉探进掌心里,一下子击溃了江慕水的所有防备!! 但是…… 不可以。这样是不可以的!! …… 饭店的客人都吃好饭走了一大片。 楼上那个包房的客人倒是很能吃,从一开始房间紧张到现在大片空位,都还在吃,且锁着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谈什么事,也没点酒啊?怎么聊那么久的? 而此刻—— 桌面上的餐盘倒了一桌,餐桌布被人掀起来,裹着残羹冷炙和碟盘,扣在一边。 而光滑坚硬的红木桌子上,一对男女在桌前辗转纠缠,窗帘严丝合缝地盖着,倒是连一丝丝外面都看不见。 “不……殷千城……” 殷千城紧紧覆在她耳边,微冷的嗓音充满躁动:“是要我主动,还是你自己主动?慕水……选一个……” “……”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缠颤着,剧烈到快渗出眼泪来,“你知道我不行……殷千城,你不要闹了……好久不见,我也很想你……” 她以为隔了这么久的时间给他这么一点甜头就够了。 即便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听她说一句“也很想你”,好像也还不错,至少这么多天以来焚心蚀骨的思念和躁动,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了。 “我们吃饭吃得太久了,必须要出去了……已经很晚了,千城……” 还在哄他。 好像他就真的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殷千城此刻也慢慢恢复了一点理智,紧紧闭眼再睁开,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倒映着整片深邃的天空,他索性退开来,优雅性.感地抱着肩,明明什么都看不到,江慕水却还是觉得太耻辱太耻辱了! 真的,太耻辱了!! “你……你不要这样……” 殷千城上前捉住她的手,轻轻缠绕在自己手心里,眸子像是能燃烧出火焰来,依旧死死盯着她,沉声开口说:“不要哪样?这里以后会是我的,看得到看不到都一样……” 再说上一次,一整夜,他早就看到过自己想看的,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如果不是现实的束缚,那么这会是莫大的刺激。 或者说—— 就是因为如此现状束缚着她,她才会觉得很刺激很刺激,这游戏不由自己掌控,全部掌控在他手里,他稍微一动,她就溃不成军,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刺激,超越了她能承受的限额。 殷千城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眼睫才猛地一颤。 他放下了她的裙子,将她整个人从桌子上抱起来,像洋娃娃一样给她梳理好头发,一点点穿上衣服,手像在处理一件优雅的艺术品,扣上繁琐的扣子。 蹙眉道:“女人就爱折腾这些没有用的东西,穿的这样花哨,脱起来都不好脱。” 江慕水心有余悸,抹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水汽,低哑道:“好看啊,就是为了好看,上一次你给我买的那件衣服,也很好看,不然你为什么给我挑?” 殷千城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没办法跟她讲,男人一旦精虫上脑的时候,什么好看,什么唯美,都抵不上真真实实的欲来得重要,他身边周旋着太多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可是能勾起欲.望的也就是这一个,她甚至都不用出现,只听见一下她的名字,他就能微微失控。 今晚能憋这样久。他很不容易了。 江慕水要下去,他按着他的手不让下,单手搂住她的腰,给她抱了下来。 江慕水因此脚软得更加厉害,怕自己多走一步,就瘫软在地上了。 “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们去开.房?”他真诚地跟她说着,低沉醇厚的嗓音不带什么挑逗的意味,但是这话说得越认真江慕水就知道他越在得寸进尺地开玩笑。 “……”一双妩媚的眸,凉飕飕地瞪向他! 殷千城凝向她,几秒钟后,慢慢地嘴角勾起笑来,双臂搂住她,疼惜地揉着她的头发,在她脸上浅啄着。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了饭店。 丝毫不管后面整理桌面的人看到这些到底是什么神情。 一出门,外面的冷风就吹了进来。 “真的在打离婚官司了么?”他提前出去,给她挡了一些风,手指轻柔掐着她的指头,问,“怎么一回来就在处理这个,这么着急,是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当场抓包 他已经问得很自然了,话说出来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意有所指的味道。 听了,殷千城自己都微微蹙眉,觉得问得太明显。 “……”江慕水明显噎了一下,看向他。 她张大的嘴巴慢慢才收回来,凝视着黯沉晦暗的夜色低哑道:“可是我以为……我以为你上次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说不要联系你,我就真的不敢……” 殷千城冷哼了一下,牵着她的手走到车子面前,开了一下车门讽刺道:“别说这些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问问你自己,真的不想联系我吗?” 江慕水被他说得有点委屈,抬起湿润泛红的清眸道:“那我也是见了你才知道的,否则万一你说的是真的,我还自己贴上去,那不是太丢脸了?以我现在这种情况,被一个男人嫌弃很正常,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认真的,哪句是开玩笑?” 殷千城更冷地低“哼”了一声。 将副驾驶座上的东西捡出来,腾好了,江慕水要上去,他又一把拉住她,轻轻推了一把将她抵在车门上说:“那现在知道我哪句是认真,哪句是开玩笑了吗?” 江慕水低垂着眉眼,泛红的眼眶此刻看起来特别漂亮,她小声说:“只要开.房那句是玩笑就可以了……” 要求这么简单? 殷千城冷冷凝视着她,西装敞怀,往前更逼近了一步,呼吸轻柔吐息在她额上,他低哑道:“要震的话不止是床震,车里也一样可以,你挡得了吗?怎么可能每次都运气这么好?” “我还没离婚……” “不是快了吗?” “……”江慕水这下无语了,还是不选择跟他斗嘴,斗不赢的。 殷千城近距离仔细凝视了她半晌,口吻骤然也变得绵软起来,低柔道:“上车。” …… 不知多久没有坐过殷千城的车了。 江慕水坐进去,尽管不那么熟悉有种陌生的味道,但是依旧觉得很安心,她轻轻触碰了一下车前的一个流苏吊坠,看到好像是玉石里面嵌了一个佛像,设计很有现代感,并不俗气,她愣愣问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殷千城上来,看了一眼,眸色微微幽邃起来,道:“爷爷去印度那边旅游,给一个禅学的大师开过光带回来,保平安的。” 看起来殷老爷子对自己孙子真的很重视,老一辈给小一辈的人弄这种东西,多半都是处于真心的疼爱,江慕水轻轻把玩了两下,放了回去。 “殷千城,很多话我不敢跟你多说,因为我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复杂,我自己都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你有你自己的家人,而我父母去世后,我现在的公公我就把他当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是在做一个简单的婚姻选择,我可能还要脱离一个家庭,就像脱离我的原生家庭一样困难。” 这是头一次她开口说这些问题。 殷千城倒还是很欣慰的,毕竟有些话不只是存在于表面了,她也开始深入思考两个人的关系了。 真好。 好歹她没有把上一次的失控当做是一夜露水情缘,殷千城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手探过去,抓住了她放在旁边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江慕水错愕!! 她脸红起来,跟他说:“你好好开车行吗?这样很危险的。” “已经这个点儿了会有什么危险?”他断然说道,揉了揉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了,“再说我还能握你多久?不主动找你,你会主动来找我几次呢?” 这…… 江慕水说道这个就更脸红了。 她的确是个像鸵鸟一样的女人,在感情的事情上,因为陆霖晟就像一个路标,她沿着那个路标走了那么多年,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无所畏惧,但实际上,她表达感情表达得很吝啬,没有那么大胆的。 她很胆小。 很矜持。 很放不开。 甚至当初对陆霖晟的感情也不是她自己戳破的。十几岁的时候,过年在家玩,她跑去陆家跑得勤了,陆远擎开她一句玩笑,她都能躲着一整个正月,羞涩到不敢再往陆家走一步。 关于她隐晦且浓厚的这份感情,是大一的时候被陈浅因捡到了她的日记。然后就公开地、放肆地,贴出来在校园网上,才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一路开回去,氛围很静。 江慕水甚至靠在座椅上,被他抓着手,闭眸休憩了一小会。 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氛围有一点点不对,她迷蒙地想要抽回手揉一下眼睛,却发现殷千城攥紧自己攥得松不开,她恍惚起身,看到车子已经停了,而车子前面站着的那个人,眉眼万分熟悉,此刻正怒火中烧!! 陆霖晟。 竟然是陆霖晟!! 江慕水犹如硬来了当头棒喝,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看了一眼,从陆霖晟那个角度,看不到她和殷千城的手是紧握着的,但殷千城单手握着方向盘,此刻面色冷冽挑衅地看着他,他也不可能不猜到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姿势!! 一瞬间,江慕水有了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那一瞬好像有什么在强烈刺激着她的心脏,像是骤然一酸,冲击力很大,接着才慢慢平静下来。 陆霖晟慢慢走近了,他的车停在后面,是在快到陆家的一个转角跟他们碰上的!他右手受伤,用左手开着车出来找她,却就碰见这样的场景!! 他越走越近,满身杀气。 “……”江慕水挣扎了一下手,对殷千城道:“你放开。我下去跟他说吧!!” 殷千城抓紧着江慕水的手,捏了捏,这才松开,拉紧了手刹,眸色冷冽地凝视着前面陆霖晟的身影,解开安全带说:“不用,你坐好了。” 江慕水将他下去时一身寒气,不由心头揪紧,颤声叫了一声:“殷千城!!” 此刻陆霖晟在窗外,看着车里面两个人的互动,明显殷千城下去的时候江慕水很紧张,她在紧张什么?用那么担忧心疼的眼神看着殷千城,这是一个有夫之妇应该有的神情吗?! 骗子。 统统都是骗子。 以前还欺骗他说她跟殷千城没什么,事实上,怎么可能没什么?! 这不就已经被他抓住了吗?! 陆霖晟冷冷盯着下来的殷千城,拳头慢慢攥紧,直接抛出了一个问题道:“你们俩做了吗?” 殷千城眼皮跳了跳! 果然是最最单纯的男人该关注的问题,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兀自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呢?” “是你不相信江慕水,觉得她是天生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是觉得在你们的婚姻关系里,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陆霖晟咬牙切齿地说道,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殷千城你最好直接回答,你跟我陆霖晟的老婆,做没做?!” 殷千城冷冷眯眼。 “她的行为我没法代替她发言,我只能告诉你我的部分——我,想做来着……” 单纯的一个“想”字,就瞬间逼红了陆霖晟的眼睛。 他说他想! 他居然真的敢当着他陆霖晟的面,那么直接地说,他想上江慕水!! 这个该死的混蛋…… 陆霖晟怒火彻底爆裂了,冲上前用仅剩的那只手,狠狠一拳就砸上殷千城的脸!! 江慕水在车里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还没有说到两句,两个人就拳脚相向!她吓得简直要尖叫出声,疯狂地开始开车门,扭了半天终于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第一眼看到那拳头并没有砸到殷千城的脸上去!! 因为是左手,角度和力道都不对,殷千城一把攥紧了他的拳头,冷冷地近距离看着他,看他脸上的恼羞成怒,最后瞥了一眼他受伤的右手,冷冷一把将他推开! 阴冷道:“留着力气以后跟我动手,毕竟我还没真的做什么,但以后,一切就都说不定了……” 这都是什么意思?! 陆霖晟只觉得胸腔里燃起的火焰快要烧爆了,他牵一发动全身,骨裂的右手瞬间疼的厉害!可他死死咬紧牙关,今天就算被打到残废他也得出这口气,他陆霖晟的老婆不是谁都能觊觎,更何况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他没想过要离婚,这辈子他都绝对不会离婚的!! 江慕水跳下来了。 陆霖晟一瞬间恍惚愣怔了一下,他咬牙看着她惊慌失措地跑近,想要看她第一瞬间到底会帮谁!! 江慕水气喘吁吁地站定,双眸刺痛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陆霖晟的手臂,只觉得胸口闷痛不已。 她恍惚两下,有点警觉地看向殷千城,不禁乞求道:“我求你,要打架也不是今天,他受伤了,这样打架没什么意义!!” 欺负一个病人,也不是他殷千城的作风。 殷千城冷冷整理了一下袖口,寒声道:“没事你放心,我不打,我跟陆先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真有打架的那一天,我把他按住了让你好好打一顿。” “……”江慕水惊诧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知怎么的虽然有些大逆不道,有些荒唐,可她心头竟然淌过一股暖意。 陆霖晟看到他们两个相触的眼神,就突然颓败下来!像遭受了重创似的,脸色惨白地捂着手往后退,退了两步停住了,不,他不能被打败,不可能就这样被打败了!! “江慕水,这就是你说的你需要招待的男客户?你自己说出的话自己信吗?你们一晚上谈了多少业务?你的唇妆呢?被你吃了吗?你们都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果没有孩子了呢? 她的唇,此刻一片惨白,一点点妆容的痕迹都没有,但不像是吃饭时仔细卸妆擦过的,而是有一点点晕开,她做过了什么,很明显…… 江慕水难堪地低下头,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想起刚刚在酒店里那些狂肆的动作,感觉浑身都沉浸在一种罪恶的氛围里,她甩了甩头,抬眸正色看着陆霖晟!! “对。” “这就是我说的男客户,不方便你接的那种,我没说错。”她不卑不亢地轻声说,“你只是看到他的脸就已经这么激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架,我即便去,也不会真的告诉你的!!” 陆霖晟捂着伤口痛得冷汗涔涔,咬牙切齿道:“你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江慕水冷笑,说:“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你连陪陈浅因去一次产检都要不遗余力地拿出来刺激我一下,而我没那么幼稚,我不需要特别说出来让你误会什么,毕竟我们所打的离婚案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 陆霖晟慢慢冷笑起来,冷笑到不可遏制,他的目光幽幽地在这两个人之间转动,越看越心痛,嘶哑道:“没什么关系?江慕水,你要跟我离婚跟殷千城没有关系?!” “上次在郴州,我离开以后把你带走的人是他吧!后来那么多天你失踪,身上手机停机,钱包不带,回来却一身光鲜亮丽的,那几天你是跟谁混在一起的?谁管你吃官你住的?我即便不猜我都想得到!!我只是不愿意拿出来说,我这几天生怕哪一句话惹到你怕你不高兴!!” “你现在却跟我说……我们离婚跟他没关系?不是他你怎么会想到要跟我离婚!!” 呵…… 江慕水愣愣地看着他说出这番理论,愈发觉得整个世界真搞笑。 她跟殷千城出去的那几天,被戳破了,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在乎,对啊,她就是跟他出去了,又怎么样呢? 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一个捡垃圾的大叔给她一件衣服,能护着她离开现场,她都能感激涕零。 更何况是殷千城。 否则她应该怎么做呢?满身狼狈地留在人家婚礼的现场,被千人嘲笑,万人唾骂,然后等在原地等陆霖晟回来接她吗? 江慕水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最后颤抖得实在攥不紧了,她咽下那一口酸涩,低哑道:“我不想跟你讲这些,解释太累了,你想这样认为那就这样认为吧,我无所谓!!” “那现在你想怎样呢?打一架才肯让我进家门吗?哦,没关系我可以不进,我有的是地方去,对,你猜的没错,我跟他走也不是不可以!!” 陆霖晟听见她说这句话,眼睛猛地瞪大像铜铃一样,眼眶猩红,气若游丝的!! 江慕水也红着眼盯着他。 “还是你想就这么息事宁人,我回家跟你维持一下最后的假象?陆霖晟,你自己选!!” 她不愧是律师。 说起话来,只要情绪上不受太大影响,就能有理有据,戳着人心底最弱的那一点狠狠刺激,不刺激死人不罢休,陆霖晟只觉得,他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她这么会说话? 她的话,简直像刀子…… 一刀一刀。 全部往他此刻心里最痛的那道伤口刺去。 “……”陆霖晟死死抿唇,额上被伤口的剧痛弄得冷汗涔涔的,屏息就这样盯着她。 该是分别的时候了。 江慕水还以为陆霖晟还要闹起来,却没想到真的就这样息事宁人了,她的手脚还在哆嗦着,没缓过神来呢。 殷千城并不想听他们说话,但他欣赏了一阵,发现坚强起来的江慕水既可爱又可怕。 可爱之处在于她终于肯反击,可怕之处就在于,以后她对待自己也会是这样尖锐理智,还真有一点怕她呢。 江慕水缓和了一下心头尖锐的刺痛与躁动,转眸,有些尴尬地道:“殷……殷先生,谢谢你,就送到这里,我步行就能回家了!” 殷千城不是很满意,冷冷盯着她道:“叫我什么?” 江慕水就知道会刺激到他的不满,她咬唇,快要将薄薄的唇瓣咬出血来,接着松开来,眸色清亮地道:“千城,开车回去小心。” 殷千城的眸光这才一点点软下来,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手捧起她的脸,说:“最近忙,等稍微有一点空我联系你,自己好好的,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江慕水乖巧地点点头。 当着陆霖晟的面,做这些就已经太过了,殷千城的手滑落下来,轻轻抓她的小手揉了一下,借着人体的遮挡,在她额前的碎发上印上一吻。 “……”这才放开她,看她朝着陆霖晟走过去了。 陆霖晟一直死死忍着上前弄死殷千城的冲动,他都震惊自己居然可以忍耐成这样!一开始看到他们这般亲密的动作,是震惊!是愕然!!是想冲上去杀了他的冲动!! 可越看到最后,看到江慕水脸上的平和淡然,他猛然就懵了,脑子里猛地嗡鸣一声,他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眼睁睁盯着她的脸,面色荒凉且惨白如纸。 她和殷千城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的? 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到底她是因为受不了陈浅因要跟自己离婚,还是原本她跟殷千城早就已经暗度陈仓许久了?? 一直到殷千城回到车上,手握方向盘注视着他们,陆霖晟才慢慢僵硬地回神。 他惨白惨白的脸扭过来,看到一旁的江慕水跟他打完招呼,回到自己身边来,她问了一句:“你要紧吗?要紧的话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叫爸爸出来接你,不要紧我就先回去了!!” 陆霖晟像个女人似的冷眸盯着她,沙哑问道:“你还知道你管我父亲也叫爸爸?我们还没离婚?” 江慕水:“……” 这件事原来他比她更清楚啊,她以为他不知道呢。 江慕水还不知道要怎么做,陆霖晟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很尖锐很急迫的样子,而陆霖晟则只是蹙眉盯着看了看,捂着手面色颓丧地往回走。 江慕水睫毛微颤:“你为什么不接?” “从两个多小时前一直响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什么事,但是她能找的人太多了,我不想伺候,不接。” 原来是陈浅因打来的。 江慕水想起自己在餐桌上给陈浅因发过去的那段语音,轻声说:“我觉得你还是接一下吧,万一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呢?万一她情绪不好,孩子又出什么问题呢?你会自责的,还是接吧。” 陆霖晟抬眸死死瞪着她,道:“江慕水,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最好跟陈浅因死死搅和在一起,分都分不开,这样你就有理由,也有机会跟殷千城在一起了是不是?!” 江慕水不做声。 “你们两个本来就已经搅和在一起分不开了,有一个孩子在,那是生命,这辈子你们都会有牵连的,哪里还需要我推动。” “是吗?那如果没有孩子了呢?!”他突然冷声说道。 江慕水浑身一僵。 她拎着包往前走的动作顿了顿,猛然惊愕地看向了陆霖晟,不相信这种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陆霖晟也不相信自己说出了这番话,一时震惊,他表情骤然变的尴尬起来,赶紧回神自省,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话?!他竟然真的这么想了…… 好罪恶…… 江慕水上了他的那辆车,探出头去说:“我把车开回去到车库,你呢?要走回去还是上来?” 陆霖晟很有骨气地一路走了回去。 江慕水屏息,也不强求,就将车子开动,到前面路口掉了个头。 陆霖晟很奇怪地在路上站定了,他面色尴尬地转过头来,哑声道:“停车。” 然后,他坐上去了! 江慕水诧异地看着这个善变的男人,一颗心脏被这一整天的事折腾得很心累,兀自将车开回去了。 客厅里。 陆远擎听见车声就走出去看,看到车库那边是江慕水开车,自家儿子从上面下来,嘴角一咧,就很开心地笑起来,看起来进展不错啊,只要陆霖晟肯跟媳妇道歉,肯好好地过日子,这两个人还是很恩爱的!! “慕水。” 江慕水一路走过来,看到陆远擎,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陆远擎说:“我叫这臭小子去接你的,让他顺便跟你好好道歉,这两年他在外面总折腾一些有的没的,我让他保证了,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这么干了!他什么都听你的!” 江慕水心头略过一丝荒凉,小手抓着车钥匙,恍惚茫然地“哦”了一声。 陆远擎见江慕水的脸色不对,赶紧又朝陆霖晟使眼色!! ——这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又发生什么了?! 陆霖晟死死攥紧了拳头,这下很没骨气地松开来,强迫自己将刚刚那看那幕的怒火压下去,好声好气地对江慕水说:“我跟你保证我好好的,你也跟我保证好好的,行吗?人生还那么长,怎么可能重来的机会就那么轻易没有了?我们绝对可以的,慕水,你好好的。” 他都这般低声下气,哄着劝着。 如果再不点头答应,好像就是她江慕水不懂事了一样。 好在她还能忍耐,不愿意在陆远擎面前撕破脸,只说了一句:“爸爸,我带了锡纸花蛤回来给你,要吃夜宵吗?我开瓶酒陪你。” 陆远擎眼睛一亮,盯着她带的盒子说:“蒜香的?多姜的?” “嗯。” “要要要,来来来,我去拿酒啊……”陆远擎忙不迭地走进去,“来慕水,赶紧进去,外面冷……” 江慕水挺直了脊背走进去了,从头到尾没再看陆霖晟一眼,好似今晚的事情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半点错,也永远不知悔改了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懂不懂刚理伦常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怕太冰,江慕水还拿常温的水浸泡了一下,倒进杯子里,又很利落了炒了两个小菜,端出来,到矮几上陪陆远擎聊天。 陆远擎乐得嘴角都要翘到天上。 见陆霖晟拉过,他热情地邀请他:“你要不也过来吃点儿?哦,你受伤了,那就算了你好好养着吧,我跟慕水一起吃哈哈……” 简直就是一个活宝。 陆霖晟攥紧自己的隐隐作用的伤口,还想跟她说些什么,却见她已经满身烟火气地坐下来,摆了筷子开始跟陆远擎推杯换盏。 陆霖晟就像一个碍事的累赘一样站在那里盯着他们,许久,他泛着猩红的眼眸慢慢转过去,有些颓丧地上了楼,听着楼下热闹的动静,心口剧痛。 江慕水和陆远擎,两个从小时候的各种趣事,聊到了她和陆霖晟长大后的生活。 推心置腹。 交换心得。 “慕水你初中的时候这么高……不对,这么高!”陆远擎比得更低了些,“到我腰上,霖晟拿小子初三才超过你,一下子窜了快到一米八,那年你俩最后一次在我家院子里堆雪人,霖晟被我拉过去还推推搡搡的不愿意,说那是小孩儿玩得!结果那天雪人堆得多高?我看比你都高!” 江慕水手握着酒杯点点头:“是啊,那天的雪人倒了还把我埋了……” 隔壁邻居家那几个捣蛋的男孩子特别仇视陆霖晟,雪人上午就堆完了,中午江慕水怕化掉,跑出去继续拍雪巩固,几个人骑着车从路上过来,一个人一把推到了雪人脑袋,端端正正砸在江慕水脸上,雪哗啦哗啦地裂开钻进衣服所有缝隙里,她失声尖叫了出来! 陆远擎拉开门,惊得大声咆哮吓走那几个小子,让陆霖晟骑上车去追他们,非把他们打一顿不可! 陆霖晟那时候正是最害羞的年纪,不敢对女生表达什么爱意,磨磨蹭蹭骑着车就去了,过了半小时回来,他跟人家推搡了两下就攀谈起来,还撸了个串回来。 江慕水身上衣服都被雪弄湿了,回去换了一套,人还在陆家呆着,捧着陆远擎给她煮的枸杞黑糖姜水喝,一见陆霖晟就红透了脸垂下头去,陆霖晟装作吊儿郎当不屑的样子,冷冷盯她一眼就上去了。 两个人一直这么别别扭扭的,后来高中时候缓和了一些,大学的时候差不多到最好。 可也就是那个时候陈浅因出现。 陆远擎喝了一口酒看着她,老脸上透出些红晕来,盯着她笑着说:“慕水,那天出现在医院的那个女孩子,爸爸去查了,是你们……大学同学是吧?霖晟的确是给了她一个挂牌的闲职,在陆氏领一份工资,听说那女孩子单身,家里挺贫苦的!!” 陈浅因的家庭情况她不了解,在江慕水的印象里,陈浅因一直都是趾高气扬的公主。 “慕水啊……” 陆远擎腾出一只手来覆到她手上,拍了拍,道:“婚姻这个事情不是谈恋爱,不是定下了跟谁结婚就结束了,这是一场两个人漫长的旅行,度过一年又一年,反复磨合,反复折腾,反复考验,凡是能顺顺当当那都说明彼此不在乎,不是真感情,真感情就会有坎坷、有吃醋、有痛苦。” 陆远擎这句话说的很对。 江慕水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这些年她的坎坷叠加起来都可以累积成一座小山了,几乎一天一个坎儿,她都不知道千山万水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 她脸上醉意初显,含着脉脉秋波的眸子看向陆远擎,甜美笑起来,讨好地问:“爸爸你想说什么?跟我讲婚姻课程吗?我最近还真的有点迷茫,来来,你跟我好好讲讲……” 陆远擎看着她那听话乖巧、巧笑嫣然的模样就觉得心都化了,叹息一声感慨着,好歹她还肯听话,没有一意孤行,她还肯听他说句话,真好。 陆远擎苍老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勉强笑了一笑沉声道:“慕水你受委屈啦,但是爸爸还是想叫你再忍一忍,看一看,不要那么仓促地想着尽快结束就好,你这才是第一道坎,以往那么多年的感情,我们这么好的家庭,放弃了多可惜,是不是?” 江慕水坐在小板凳上仰头听着,听着听着眼底就冒出泪花来,她还在笑,模样微醉娇憨,任凭眼泪流下来自己也不去擦一擦。 陆远擎伸手给她把眼泪擦掉,继续沉声说道:“那个女孩子我知道……青春期的恋情嘛,被迫放弃了,谁都会觉得可惜的。霖晟这两年那些过分的举动,就像是个小孩子在反抗家长的命令,毫无理由的,也许连思考都没经过思考,只是单纯的叛逆而已。等缓过劲儿来了,或者说,等孩子长大了,就开始会思考父母当初为什么叫他这样选择,开始正视这样选择的好处是什么。” “慕水啊,也许你觉得是爸爸自私,觉得,爸爸会以为这辈子你是对霖晟最好的人,才硬叫你们在一起。可是慕水,爸爸真正想要做的,是把霖晟培养成那个对你最好的人,陪伴着你。因为你喜欢他,除了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好,其他谁的也不想要,是不是?” 江慕水直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流淌下来,一直仓皇地掉落到下巴上去。 这些话,两年来陆远擎都没有跟她说过。 这个一直沉闷不做声的老人,他一直用自己的行为温暖着她,哪怕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妻子,他都未曾有过一丝丝偏袒,没故意说过一丝丝煽情的话。 大概从他心底觉得,老友死去后的女儿他该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否则那一堆夫妇逝去后,江慕水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嫁进一个家庭都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她好,那多可怜。 “慕水,这两年,是霖晟错了……” 陆远擎丝毫不遮掩地说着,伸手,继续给她擦掉那些滚烫的眼泪,抓着膝盖上她的手,说:“你不要以为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你一个人在承受委屈而已。不是这样的,爸爸都知道,这件事是我先对不起他,他却报复了你,这是爸爸的不对……” 江慕水摇头,自己抹掉满脸滚烫的眼泪,笑着抬头说:“哪里有?爸爸你哪有哪里不对?你都是为了我啊,这不对吗?” 陆远擎愣了一下。 接着他脸上慢慢腾起一个笑容来,很慢,像花开一样,清晰而绚烂,最后僵硬地定格在那里,嘶哑低沉,嗓音发颤道:“对……都是为了小慕水……我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心疼谁去心疼呢?” 江慕水也抬眸定睛看着他,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值得人信服的信仰一样,以后不管自己的路在哪里,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她都想要拼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去尊重和孝敬他,哪怕只为这一声“心疼”。 猛然门口传来了声音。 两个人都被惊了一下,但还没放在心上,却猛然大厅的门“砰!!”得一声就被打开了,邹明月那胖胖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面容酡红紧绷,攥紧拳头,眼含怒火!! “妈……”江慕水错愕地轻声叫了一声。 邹明月矮胖的身子挤进来,攥紧拳头一步步逼近他们,猩红的眼神从陆远擎握着膝上的江慕水的那只手上略过,她抬眸喷道:“别叫我妈!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败坏家风的贱货,你还有脸叫我妈?!” 她憋红了脸,说:“我在门口趴了半天了,也看了这么半天了,你俩真有意思啊,一个媳妇一个公公,把我儿子赶上去了,自己两个在下面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还一个哭的不行,一个抓手摸脸的,这什么意思?我都趴着看了半天还在摸,我这个脸都快丢到太平洋去了!!” “怎么着啊?江慕水?勾引我儿子没勾引上,现在搞什么?乱.伦啊?你开始勾引你亲公公啦你?!” 最先被引爆的却是陆远擎,他猛然憋红了一张老脸,松开江慕水的手,指向邹明月咆哮道:“你胡说什么你?!在门口看了半天你为什么不进来?谁挡着你进来了?邹明月你给我留点口德,你平时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这种话你乱说一个你试试!!” 陆远擎拍着桌子“砰砰”响,怒极攻心,他听到这话瞬间被逼红了眼睛,活了这么一辈子,居然被自己的妻子用这样的脏水污蔑,他真的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邹明月瞪圆了眼睛,盯着他,死死盯着! 陆远擎这辈子没少对自己拍桌子瞪眼过,如此激进反应的却是第一次。 “呵,你心虚了啊?陆远擎,江慕水,你们这对不要脸的,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不要脸,还懂不懂伦理纲常啊?知不知道道德沦丧啊!!我说得难道有错?! “你是我丈夫,你看别的女的该是什么眼神我不清楚?!你那眼神是看儿媳妇的眼神吗?!你这难道叫父辈给子辈讲道理吗?!”邹明月也越说越激动,不再是无理取歇斯底里了,她心里腾起恐慌来,真正的底线也被触碰到了,指着陆远擎的鼻子颤抖着说道,“我说你平时怎么那副德行?你跟年轻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在这个家里,不向着你亲儿子,每次都向着你这个儿媳妇!究竟是她给你灌了迷魂汤,还是你这个老不正经的自己就心怀不轨!看着人家漂亮你没办法娶小,你才给自己儿子娶回来然后方便自己是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怎样你才不会离婚? 陆远擎一呼一吸都仿佛裹着滔天的火焰,已经要被气炸了。 他猩红的眸死死瞪大瞪着邹明月,站起身,手指都颤抖着停不下来,他张了张嘴,终于暴吼出一句话来:“我忍了你很多年了……这次我非打烂你这张贱嘴不可!!慕水给我把我的皮带拿来,我今天非生生打死她不可!!!” 江慕水惊慌站起身,小脸惨白如纸……这一生她被人污蔑成什么样她都不害怕,可这一次…… 她手脚都是冰凉的,被冻得一丝丝温度都没有,她抬眸看向邹明月,眼眸腾起血丝:“妈,我还请您不要乱说行吗?爸爸是您的丈夫,您平时怎么污蔑我都无所谓,但您不能不尊重霖晟的父亲,给他扣上这样的屎盆子?!!” “你还有脸说我?江慕水你这个小贱人,你把我儿子勾搭的跟你离不成婚,见人家有孩子了,你没戏了,你又开始勾搭你公公,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贱心思!!” 她的贱心思? 江慕水支着手后退,她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害怕给陆远擎带来不好的影响,可邹明月的话刺激红了她的眼,她嘶声道:“我没有!你可以不尊重我,可以冲我泼脏水!!但请你尊重我公公!!” “尊重?你们俩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了?你好意思叫我尊重?!我该把床都腾出来给你们,你俩躺上去摸啊!!” 陆远擎已经气到发疯了,抄起手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砸到了邹明月的脑袋上!! “啊——!!” “陆远擎你想谋杀是不是?你给我说清楚,你今天就给我把所有话都说清楚!!” 楼上。 陆霖晟听见这个动静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一个愣怔,猛地就打开门冲了下去。 楼底下,陆远擎拿着的是一巴掌大的瓷瓶,正摔在了邹明月的脑袋上,一片稀碎,邹明月捂着额头上被瓷片划破流下来的血,人已经疯了,尖声嘶叫着扑上去捶打着陆远擎,攥着他的头发,硬要他给一个说法!! “这都是干什么?!”陆霖晟暴呵一声,飞速奔下楼去,加入了混战之中。 陆霖晟死死抱紧了邹明月,转头问江慕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慕水脸色苍白,冷冽的眼神苍凉地盯着邹明月道:“我的婆婆误会我跟我的亲公公乱.伦……呵呵……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是陆霖晟,爸爸心脏不好,我求你先让妈停嘴,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凌迟着陆远擎的心脏,也不要再如此疯狂到不择手段地羞辱她了!! 怎么会闹成这样的? “妈你冷静一点,爸只是觉得慕水是女孩子,一个人在我们家不容易,平时偏袒她一下又怎么了?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邹明月够不着陆远擎,眼眶彻底红了,瘫软下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还说没有什么?这两个贱人,还说没有什么!你爸爸他打我,他这辈子都没有对我真的动过手,他居然拿瓶子砸我,啊……” 歇斯底里的哭声,从独栋的小院里传出来,几乎能将夜里熟睡的邻居都惊醒了。 江慕水手脚僵硬冰凉地退开来,感觉左胸腔的位置都在剧烈颤抖,她不忍心看这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混乱,太混乱了!! 心口传来莫名的委屈,很酸涩很想哭,她不禁捂住了脸,突然很想打电话给殷千城,很想跟他说说这里的情况,她有多难堪!! 陆霖晟看到了江慕水的模样,心口一痛,接着对着瘫软在地上,自己也抱不动的邹明月嘶哑说:“妈,我估计是你跟爸之间老早就有什么误会,你们之间的事,别扯上慕水跟着起遭殃!” “这样,爸,我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在这里好好说清楚,谁都不要再动手了。我跟慕水先上去,你们有什么事,或者处理好了就叫我们,我们马上下来!!” 说完。 见老两口都差不多冷静了,邹明月坐在地上啜泣着,抹着眼泪,陆远擎脸色由铁青转到蜡黄,面如土色很是难看,桌上的锡纸花蛤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却没有人再去品尝它,再去体味那一份关怀与慈爱了。 陆霖晟走过去,轻轻搭上江慕水的肩膀,低哑道:“走,不要难过了,我陪你上去吧!” “……”江慕水纤细的手指剧烈颤抖着,还着捂着脸,许久她才深呼吸一下,抹了一下脸,眸光猩红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邹明月,扶着墙脚步微微踉跄着上去了!! …… 关上卧室的门,一片安静。 初冬的季节连一丝虫鸣都听不见,只隔着窗户能从很远的地方听见一两声模糊的呼喊,江慕水坐在桌前,继续捂住脸,消化着今晚被激起的情绪,很多很多情绪。 陆远擎叫她忍耐,叫她再给这次婚姻一个机会。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之前真的太绝望了。 他们都知道她舍不得这个家,但是呆在这个家里,又这般的痛苦。 真的。 痛苦死了。 陆霖晟去浴室里面洗了一条热毛巾,单手很艰难地弄到半干,走出来,递到她面前哑声道:“不要再哭了,夜里哭完眼睛会肿,敷一下,我来帮你敷好吗?” 江慕水颤抖的身体微微克制住了一些,好一会,她才松开捂着自己脸的手,那张漂亮的小脸已经一塌糊涂,鼻尖眼眶全是红的,眼泪充盈着眼眶,嘴角也被她咬了一个小破口。 她拒绝了陆霖晟帮她擦脸的请求,拿过毛巾来,捂在脸上整个热敷了一下,过了好长时间,情绪才缓和了下来。 “我跟爸爸没有什么,他只是在说我跟你婚姻的事,他在教导我不要跟你闹,我哭了,就这么简单,你信吗?” 她扭头,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噼里啪啦地跟陆霖晟直接说道。 陆霖晟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深深的,他点点说:“信。我都信。你还能有什么呢?我都知道。” 好。 他肯相信那就好。 不然这个家里就全部都是疯子,都是会乱咬人的疯狗,江慕水也会疯的。 她扭回身去,抽了两下鼻子,这才擦了擦脸上残留的眼泪。 陆霖晟继续凝视着她,眸光深邃,道:“那你是怎么回应的呢?” 江慕水一愣,转头问:“什么?” “爸爸不是让你再忍耐一下吗?他那么聪明,早就察觉到你对我的态度变了,”说到这里陆霖晟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继续问道,“他察觉到你可能会跟我提出离婚,才教育了我要从此收心跟你好好相处,那么你呢?” “慕水,我的话都没有说服力,但是他有,你对他的回应是什么呢?” 陆远擎到底劝动了她没有?? 江慕水愣怔了一会,手捏着毛巾,过了一会她低哑说道:“爸爸应该还不知道陈浅因怀孕的事吧?说来也奇怪,陈浅因差不多也有四个多月了,却一点都不显怀。” 陆霖晟脸色微变,攥紧了拳头,沉闷低哑地“嗯”了一声。 陆远擎的确还不知道陈浅因怀孕的事。 她苦笑,纤弱的手指把玩着毛巾道:“那你怎么知道,爸爸知晓他可能有一个未出世的小孙子之后,还会劝我不要跟你离婚呢?” 江慕水的嗓音微微哽咽,她说:“……我们等找个好的时机告诉他以后再说吧?说不定那个时候,连他也就不会劝我不要离婚了。” 江慕水不敢低估那个小生命所带来的冲击力,她对自己的信心仅此而已。但是她不会因此而怨恨陆远擎,陆远擎仍旧是这个世上除去亲人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她的心很小。 她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陆霖晟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破功,明显他不想看见那一天的到来,他起身,手撑在她的椅子背后圈住她,眸子里藏满痛楚,他嘶哑道:“慕水,你总该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吧?” 他突然这么说,震撼到了江慕水。 她看他的眼神猛然就戒备了起来,纤小的身子往后靠去,屏息凝神地看着陆霖晟。 “我们的婚姻又不是犯罪?被判了死刑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爸爸他说了,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的,你可以让我试试的!!好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么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可以?你得给我一条明路,看我能不能做到,再来判我的死刑吧?!!” “慕水,你不能这么残忍,一次机会都不肯给!!” 从他幡然醒悟到现在,他连一次小小的机会,他都没有争取到过。 不能这样的。 不能因为他醒悟的晚,就一次机会都再也不给他!!! 江慕水凝视着眸子里的隐忍、痛苦、愤慨、无力……她已经没力气跟他翻旧账了,没力气提醒她之前每一次受伤却不走,都是在给他机会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她都不再期盼,知道自己盼不到了,他却姗姗迟来。 她仰起小小的头颅,擦干净的脸依旧美丽漂亮,道:“霖晟,以前我都忘了告诉你,这是一个死局,无论怎么做都有人受伤害,都不圆满,只有我们分开了,一切就都可以重新开始,就谁都有生的希望了。” 陆霖晟屏息凝视着她。 片刻后。 他抖着声音问:“是不是要我打掉那个孩子就可以?” 她一愣,震惊地看着他。 “我打掉那个孩子,跟陈浅因断绝关系,最多我打一大笔钱给她,给她再找一个金龟婿都没有关系!是不是我这样,江慕水,你就能原谅我了?” 他完全是抖着声音说完的这一段话,说完了,他完好的那只手都在抖。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陆远擎心脏骤停 可见他做这个决定是下了多大的信心。 江慕水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 这件事的震惊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的小手死死抓着那条已经凉了的毛巾,过了好大一会,她泛白的薄唇才吐出几个字来: “再说吧……” “霖晟。我希望你仔细地想一想。之前你那么在乎你的孩子,那么那么爱陈浅因,我害怕你会后悔。你不用为了缓和我们一时的关系做这种事,因为我也没有信心,你那么做了我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什么意思? 陆霖晟的躁动与焦灼被彻底激发出来,他猩红了眼,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着!! “你跟我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慕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吗?你说!!你说出来我就能给!!你说!!” 她被他猛然的爆发晃得头晕,她也没有偷懒,她有在思考他的问题。 她清冽如水的眸光凝视着陆霖晟那张脸,定定看着他,哑声说:“我的确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对不起,我没有想象力……我只知道如果过去两年的经历就是婚姻,我痛苦到可以不要。” “不要了。就会比之前在婚姻里的时候幸福。” 她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和婚姻是什么样子,该和什么样的人经历,该是什么样的感觉。陆霖晟要她想象,她以前的确想象过,在她十几岁的时候。 可现在要她想象,她只觉得,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那么她不会幸福。 她不是一天就这么笃定。 两年来那个大坑一直被踩着,踩着,踩到最后她都觉得不会再萌生出希望来。 以前能将你踩得宛若烂泥一样的人,他宠你的样子,你想象的出来吗? 陆霖晟呼吸都已经失去了,他无力地攥着江慕水的肩膀,还试图摇晃出什么,他眼睛通红,握着她的肩,嘶哑道:“可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慕水。你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连结婚的时候,牧师都是会问两个人的。” “你没有问过,你给我安排的那种生活,我陆霖晟,想不想过……” 他能想过最最可怕的事情。 就是江慕水不在。 就像她去郴州出差的时候,那几天的夜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睡不着,好像一直贴身放在口袋里的东西快要不见了,所以他连夜赶过去,却发现有些事,他越来越无力。 他脑子里其实应该装个信号器的。 如果他够聪明,他就应该能发现,最后那一天在婚礼上,江慕水倒在舞台中间,一束光打下来,她头发凌乱不堪,捂着自己胸口走光的裙子,用凄凉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脑子里就该警鸣大作,有个声音该在那个时候提醒他:你的机会已用完,陆霖晟,这是最后一次了。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因为他不够聪明。 就这样了呢…… 两个依旧这样对峙着,屏息凝视着彼此,突然,楼下传来“咣当”的一声巨响……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了,像是柜子,才会发出如此沉重的声响,还有玻璃同时破碎的“哗啦”声。 不是说要好好说话的吗?好好谈一谈的吗?怎么又闹成这个样子? 打起来了吗?!! 陆霖晟压下心头灭顶的剧痛,往后看了看,然后转头对江慕水说:“你先坐在这儿,我马上下去看看!!” 下面又传来邹明月泼妇骂街一般的声音,愈发大声如撕裂一般。 江慕水呆呆坐在椅子上,等陆霖晟奔出去不到三秒,她听见了那声声响,就自己再也做不出,跟着奔了出去!! 楼下一片狼藉。 邹明月气急之下把门口的屏风柜给摔了,所有的艺术品,都摔个粉碎,所有的相片相框都砸碎在地上,抽屉柜门大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掉落出来! “……”江慕水整个呆愣在楼梯上,然后顿了顿,跟着陆霖晟一起奔下去。 “爸,妈!!” 邹明月的手上满是血,她还拿着一个相框,已经哭得满眼通红,她举起那个相框说:“你一直还藏着这张照片是吧?我让你藏着,我让你藏!!” 她“砰!”得一声就将那个木制相框砸在了地上,又是玻璃四溅。 陆霖晟震惊又害怕,根本不敢冲上去。 “妈你到底怎么了?!” 陆远擎死死盯着脚下那炸开的玻璃,玻璃里面撕裂了脸的四个人,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 邹明月谁都不看,只双目赤红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道:“陆远擎,这么多年的账我该给你算个清楚了!我不愿意让江慕水进门,你偏要她进门!!我就是看不惯她,我想叫她去死!!你却偏偏护着她!!” “陆远擎,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你喜欢人家,人家却就是没嫁给你,你发疯了吧??对江慕水你也疯了那么多年,你如果不是怀念旧人怀揣旧情,那就是移情别恋又喜欢上了人家女儿!!你恶不恶心?喜欢一个自己死去老情人的女儿,你恶不恶心?!陆远擎,我呸!!” 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也太震撼了。 陆霖晟张大嘴巴久久缓不过神来,他错愕问道:“妈,你都在说什么呢?” 邹明月死死盯着陆远擎,中途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冷笑,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一样,继续讽刺说道:“我劝你啊也别想了,人都已经死了,你惦念再久也是死了,什么此生等君啊,绝不另娶啊,都是放屁!现在你儿媳妇也不干不净着,你当她是块宝,实际上她那纯洁的逼早就被人操.烂了!!她没去自杀,性子还真是跟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很像呢!!” “爸……” 突然一声喊,惊到了所有的人。 江慕水没心思听邹明月那些恶毒的话,她只是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片,看了一眼最后被摔碎的相框,是有一次两家人出门游玩的照片,四个大人笑得很开朗地站在那里,刺了一下她的眼睛,她担心地抬眸看向陆远擎,就见他脸色惨白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爸你怎么了……” 江慕水跳过满地的碎玻璃渣,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扶住了陆远擎的胳膊,抓住他攥得死紧的手,看他脸色一点点由惨白变通红,脸色慢慢狰狞,仰着头无法呼吸一样地倒了下来! “爸!!爸!!” 凄厉的喊声震醒了震惊中的陆霖晟,他也猛地冲过去扶住陆远擎的另一边,仓皇说道:“爸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我马上给你拿药,你撑着点!” 江慕水却已经等不及了,双眸通红地撕裂喊道:“叫救护车!拿上药叫救护车!!现在马上!!” 陆霖晟被倒着的柜子扳倒,又撞到了一次石膏!!他痛到咬牙忍着,跑上去拿了药,江慕水一边给陆远擎顺着心口,一边掏出120马上拨打了出去!! 邹明月傻在了那里,她脸上的笑容僵掉了,逐渐逐渐,换做一副担忧悲痛的表情,颤声道:“远擎……远擎?!你怎么了!!” *** 大半夜的,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来了又走,将陆远擎一路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去!! 路上,江慕水他们被推开,护士跪坐在陆远擎旁边,手法专业地给他做心脏复苏,江慕水满脑袋全是淋漓的汗水,脸色惨白地倒在那里。 她连问一声医生是什么病情都不敢问,她怕问的那一分钟,就耽误掉陆远擎的病情!! 反倒是邹明月哭的止不住,一个劲儿地问医生怎么回事,求医生救救他!! “急性心肌梗死。前期他有心律失常,心绞痛吗?” “有。有。他以前犯过这种病!” “都给我让开!疏通空气,我来抑制缓解一下,都别挡着!小心他会再一次心脏骤停的!!” “什么?!” 邹明月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他……他刚刚,心脏骤停了?!” 邹明月泛着白眼,脸色呆滞,明显快要昏厥过去了…… 江慕水冷汗涔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转头道:“妈你撑着一点,如果真的没救他们就不会救了,你撑着点到医院好好照顾爸,否则你们来都出事让我和霖晟怎么活!!” 邹明月一口气快背过去,恍惚之间听见了这话,又逐渐逐渐缓过来了,陆霖晟拍着她的背,没被吓掉魂魄,但也吓得不轻,嘶哑道:“慕水说得对,妈你别激动,把钱带好,我们请最好的医生!他们处理这种情况很有经验的!!” 邹明月这下才彻底缓过来。 她伏在儿子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堵住自己的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到医院的时候,江慕水脚都软了。 一下车,她整个人就栽倒在那里!! 陆霖晟扶着邹明月,想去拉她但奈何只有一只手,却不料江慕水自己软了一下就爬起来了,她小脸惨白,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尘土说:“没事。我没事。” 她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十八岁那边,父母去世的那个晚上了。 她一点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警察打电话叫她过来,说人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去了,江慕水就赶紧过去看,连个外套都没有穿,她一直以为送到医院,那说明就是还在救。 等到了医院,她再问救得怎么样了。 结果一进去,看到满地的血,揪着的心很快放下来,因为医生跟她说,没有抢救,拉回来就已经是死的了。 当场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江慕水对医院有一种天生的惧怕感,她怕走进去,又得到不好的消息,脚才一下子就软了,出事的又偏偏是陆远擎。 这个她叫了十几年“陆叔叔”,又叫了几年“爸爸”的人。 她唯一的亲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半夜到医院找她 常远去急诊室拿了点药,咳嗽着出来,就见一个担架抬进来,迅速进了电梯。 急救病人啊? 来医院还真是难得看到这种场景。 他咳嗽着往外走,恰好看到后面的人进来,一个长得很俊朗的男人,手臂打着石膏,架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接着一个女人就走进来了。 她头发散了下来,膝盖上满是拍不去的尘土,常远才没有一眼认出来,结果等走近了定睛一看——这不是江慕水吗?! 常远还在想,口中却已经叫出声来:“江律师?!” 江慕水恍惚听见叫声,愣神了一下扫扫四周,接着眼睛就望了过来! “常助理。”她嗓音沙哑地叫了一声。 常远下意识地觉得不对,下午她跟殷千城刚见过面啊,怎么现在就这幅样子? 他蹙眉看了一眼远去的担架,道:“刚刚急救的那个人你认识啊?你家人?” 江慕水恍惚着点点头:“嗯。我公公。” “常助理没事我先上去了,担架先上,我得马上坐下一趟电梯过去!” “嗯嗯,好!” 救命的事是大事,常远可不敢耽搁,赶紧点头让她走。 陆霖晟接着赶回来了,一边护着她的身子,一边看向常远说:“你碰见认识的人了?” “嗯。”江慕水简单应着,抓了他的衣角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快点儿,我们快点儿过去看爸爸吧!” “嗯。” 常远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那两个人急促慌张地远去的背影,蹙起眉来。 江慕水公公住院了,那一起来的必然是她老公呀,刚刚那个就是?那么高那么帅,看起来又跟她相配无比,江慕水没理由偏偏去再勾搭一个殷千城啊!!那难道是他们这位小殷总故意勾搭人家吗? 这可奇了怪了。 不过家人生病的时候,一家人总是最团结的。 父亲生病了,小夫妻感情也是最好最和睦的,叫殷千城过来看看这幅场景,没什么坏处。 常远想着想着就拿出了手机来。 “喂千城?还没睡啊?” “嗯。” 另一边殷千城刚刚回到自己的公寓,扯了领带放在衣架上,解着衬衫的扣子问道:“怎么了?爷爷有事?”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常远找他不大可能是因为公司的事了。 “哦,殷老爷子没事,只是前段时间他就叫你回去一趟吃个饭什么的,你一直没空,下次记得抽空去啊。” 常远翻了翻自己塑料袋里的药,说,“老爷子没出事,出事的是我,前段时间嗓子疼不当回事,今天来医院查了有炎症,开了一堆药,幸亏还不用吊点滴。” “你么?”殷千城蹙起眉来,“那要不给你放两天假?你休息一下。估计是前段时间熬夜出方案导致的。” 常远摇摇头:“我可不敢松懈啊,你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我得给你烧旺了,以后卸你叔叔姑姑们的职才有希望,这时候怎么能出什么事?” “对了,我在医院看到熟人了,你猜是谁?” 每次常远抛这种问题的时候总没有好事。 殷千城面色疲惫,道:“如果是熟人你就照顾一下吧,去医院的都是有病痛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这个也要我帮忙吗?江律师说她公公住院了,刚送进来了,还在抢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江律师。江慕水?! 一想到自己刚刚送她回去,在家里可能是会闹一场没错,但是料陆霖晟那种高干子弟的性子也不会闹得太难看,他就暂且算是放心了,怎么又出这种岔子? “你打问了吗?什么病?怎么犯的?怎么这个时间送到医院来?” “这我怎么可能清楚,又不是我公公!”常远夸张地说道,意有所指地跟他说,“再说那是人家的家事,她老公婆婆都在,看起来又不像是缺钱的家庭,我能帮什么忙?” 殷千城的眉头蹙得无法松开。 他不太清楚陆家那位老爷子的病情,但想也知道,今晚的事情势必跟陆霖晟和江慕水的事绝对分不开关系。 他原本都已经换鞋进入屋内了,想了想又回去拿了领带,问:“是哪家医院?送到哪个科室去了?” 常远差点儿被噎住。 “这我还没勾搭你前来呢,你自己就想来了啊?” “你告诉我不就是想让我过去吗?否则可以不必让我知道了,说,是哪家医院?” “千城,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江慕水很紧张她公公,说明她对人家家庭是有感情的!你非得找个有夫之妇干什么?多少女人给你挑啊?” “我找谁不用你多嘴,”他蹙眉,将领带往脖子上一搭,拿了外套就出门,“告诉我她在哪儿。” “……” …… 急性心肌梗塞。抢救的黄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邹明月坐在长椅上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医生不时走进来,戴着口罩问他们陆远擎以前习惯吃的药,饮食习惯,加以前发病频率和状况,陆霖晟叫醒了哭得不行的邹明月,一一回答。 问道饮食习惯的时候,邹明月爆发了。 “你今晚给他吃的什么?我告诉你,远擎戒酒都已经好长时间了,他很少再碰酒的!!家里的保姆做菜我都有嘱咐,不要炒到他的忌讳!!” “可你呢江慕水?今晚你都给他吃了什么?酒,海鲜,烧烤……你明明知道他不能吃那些的,都是你!!是你害了你公公!!” 邹明月的拳头又狠又重,一下下全都砸在江慕水单薄的身子上,把她打得浑身发颤,一直推到旁边的墙上去!! 江慕水小脸惨白,目光只是定定地看着急救信号灯的方向,焦灼地等待着。 “行了妈!!” 陆霖晟用仅剩的那只手蹙眉攥紧她的胳膊,沉声道:“这跟慕水没有绝对的关系,爸跟你说他不喝酒是吗?!这两年你打麻将一打一个通宵,你去哪儿管他,他断断续续一直有喝!!你不可能不清楚!!别一直胡乱给慕水泼脏水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爸就是喜欢她,就是要对她好,你明知道这些就别在故意针对慕水了!!好不好?!!” 儿子掏心掏肺,气急败坏的话,将邹明月震在了原地。 她眸光通红,双唇嗫嚅着,原本还想说什么,强制着压下了那股怒火,再没有说了。看了儿子一眼,她继续坐下来,啜泣着为陆远擎祈祷。 陆霖晟松了一口气,倍感疲惫,他走过去,轻轻揽住江慕水的肩膀说:“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等一下抢救结果出来了我告诉你,好吗?” 抢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怎么休息? 江慕水看了一眼急救室门的长椅,只有邹明月坐的那一张,她摇了摇头,嘶哑道:“我就在这里等就好了。我不敢闭眼,我不安心。” 陆霖晟攥紧了她的胳膊,低哑安慰道:“放心不是你的错。” “爸爸的病一直都有,医生说是受外部刺激导致的,那刺激也不会是你。” 是啊。 刺激陆远擎的人不是她。 但总跟她有关吧? 如果陆远擎出点什么意外,伤心痛苦的人里面……也应该有她一个吧? 江慕水眼眶湿润起来,因为太过揪心担忧了,没注意到陆霖晟安慰自己的姿势太过亲密,也就没有挣脱开他。 片刻后,一个身影打问完了护士具体位置,就朝这边的病房走来。 一转头,就一眼看到了江慕水!! 一个妇人坐在长椅上哭哭啼啼的,停不下来。 陆霖晟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揽着江慕水,两个人就站在急救室门前不出一步的位置,焦急地等着那盏急救的灯灭掉,有人能出来告诉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殷千城脚步顿了顿,在犹豫这个时候自己该不该走过去。 突然。 急救室的灯灭了。 江慕水第一眼发现这件事,猛地挣脱开陆霖晟的手,扑到门上去,拍了门喊道:“结束了,结束了是不是?抢救过来了吗?医生,医生快告诉我!我爸爸怎么样了?!” 陆霖晟也发现了,跟她上去一起拍门。 邹明月擦了擦眼泪,强忍着心底的恐惧,走上前,等着医生出来。 医生摘了口罩打开门,被吵吵得脑子痛,开口就道:“干什么干什么?都堵着门怎么叫病人出去?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会尽力的,我们都有职业道德,得互相信任吧?” 江慕水立刻服软,眼睛里腾起泪花来:“是是,医生您说得对,我爸爸怎么样了?您尽力了他怎么样了呢?脱离危险了吗?” 里面有两个护士同时出来了,将门大展着打开说:“好了没事了,当然抢救过来了,不然我们刘医生能跟你们开这种玩笑?让开一下别挡着门,我们推病人出去!” 江慕水只听见自己心头一颗大石头落地的声音,她闭眼,整个人瘫软在了门上,恢复了好久,等病床推出来,她才猛地跟上,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昏迷着的陆远擎,一路跟随他到病房去了!! 殷千城看到了那一幕,眸色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抬手看了看表,他转身走出去了。 …… 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外卖,到楼下,轻轻拨出了一个电话。 江慕水的手机放在包里,一直嗡嗡地震动。 她一直在贴身地照顾陆远擎,根本就没有听见电话响。 殷千城挂了电话,索性直接上去了。 “我晚上安排好了床位,我跟慕水在这儿吧,妈你身体也不好,你先回去。” 邹明月抬眸道:“你俩行吗?会好好照顾你爸吗?他这种情况不能翻身,夜里大小便你一个胳膊怎么行?那女的怎么肯好好照顾?又不是她亲爸!她才不尽心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时间成熟,我去陆家把你抢过来 江慕水就躬身背对着他们在忙碌,陆霖晟觉得她肯定听见这话了! 蹙眉,他轻轻拍了拍邹明月的肩膀没说话,对江慕水道:“慕水。你去打一点开水吧?我怕万一爸晚上醒了要喝,我一只手不太方便。” 江慕水呆愣着起身,看了看他打着石膏的手臂,立马点头:“好!” 说完收拾了一下,拎起暖水瓶就出去了。 里面—— 陆霖晟蹙紧眉头对邹明月沙哑道:“爸爸犯病,慕水的反应您都看到了,妈,你以恶意揣测慕水得到的绝对也会是恶意,您真想在医院就开始闹起来吗?气跑了她有什么好处??爸爸看了会开心?” 又拿陆远擎压她,一直拿陆远擎压制着她!! 邹明月脸色惨白,剧烈颤抖着攥紧了栏杆,她害怕这个婚都离不成了,陆远擎的性格怎么会叫他们离婚呢?一点点刺激就这样了,她要坐以待毙吗?! 江慕水出了病房门脑子里就回响着邹明月的话。 她都以为自己真的那么不堪了。 拔出了软胶塞子,在手里捏着,恍恍惚惚往前冲,冲到一个休息区的时候猛然余光里闪进一个身影来,他微微蹙着眉,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臂,看了一眼她拿着的东西,道:“就这么去打开水吗?你也不怕心神恍惚会烫到你?” 怎么会是他?! 江慕水定定凝视着他,脸色苍白地震惊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做多了,是在梦里。看了一下手中的塞子和暖水瓶,再看他,却是真真实实在自己面前的! 殷千城就这样慵懒淡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伸出修长性感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低哑道:“回神了。看傻了么?” 江慕水凝视着他,突然就禁不住笑起来,她想要什么竟然突然就来什么了,她把塞子塞回去,伸出小手抚摸了一下额头,接着嘴角就猛地一个下拉,难过到快要哭出来了。 殷千城神色一变。 他捏着她另外一只手,将她的暖瓶拿出来放在旁边长椅上,拉她过来,在走廊的隐秘区域里,轻轻抱过她,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哭了起来。 江慕水的哭声像猫一样,短促而剧烈,肩膀都抖动起来,哭的很痛苦难过,上气不接下气。 能感受到那股悲伤是痛心彻骨的,同时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陆远擎突然出意外就这么撒手而去了。 她的真心不被所有人看见都没关系,只要陆远擎没事就好,可她的害怕和恐惧却无处发泄。 自十八岁以来她就是大人了,不能再这样靠着一个人委屈难过到痛哭了。 殷千城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揉着,不时俯首下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他新换的西装就这样被她哭脏了,不出意外的话眼泪鼻涕抹一身,可殷千城却觉得自己就是来干这个的,否则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这女人在陆家的人面前,笑不能笑,哭不成放肆地哭,如果他不来,她憋一晚上不能跟任何人说,时间久了又变成被抑制住的情绪了。 女人不能憋着。江慕水就是怀揣太多太多没释放出来的东西了。 …… 医院楼下的食堂小厅。 江慕水拿出一次性的筷子来,看到上面有些脏,拆开筷子别了别,依旧没掉,殷千城掏出了手帕拿出来,递给她。 她抬眸,一双漂亮的美眸被眼泪染得通红,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那声见外的“谢谢”,低垂着眼,将筷子擦干净了。 殷千城动手给她拆开带的外卖,一份蛋饺,一份玉米鲜肉云吞,汤是骨头汤熬的。江慕水吃了两口,觉得胃逐渐暖和过来,浑身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凉了。 之前送陆远擎来的时候,她整个脑子是懵的,连袜子上黏了一片脏兮兮的口香糖她都没看见,此刻看见了,才有空去拿纸巾擦掉。 “这么说出事的是你公公?” “嗯,”江慕水答道,嗓音微微哽咽,“他在家跟我婆婆起争执,我们下来的时候家里砸得稀巴烂,他一时怒极攻心,就犯病了。” “都说了什么话听见了吗?被什么气成那个样子了?” “……” 这果然算是家丑,江慕水一提起这个就觉得根本没脸说,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去,翻搅着碗里的馄饨,低哑道:“我婆婆污蔑我跟我公公乱伦,好像还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说得特别难听。” 难听到她不想再回忆一遍。 只想赶快忘记。 殷千城震惊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凝视着江慕水,缓声道:“这么说你公公跟你关系很好?我看你也很在乎他。” 江慕水肯定地点点头:“是。他是我的亲人。” 她所谓的亲人绝对不是什么维持表面关系的亲人,他们是有渊源的,如果这一次陆远擎出事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殷千城这下不说话了,眯眸凝视着她,喝着食堂里一次性杯子接的热水,食指中指转动着杯子,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没说出来。 “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些东西……你都什么时候买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慕水很疑惑,之前根本没看到他的。 殷千城沉稳坐在椅子上,道:“大概是你公公快抢救出来的时候。我手底下有人看到你了。” 手底下有人? 江慕水微微蹙眉:“那你怎么一开始没跟我打招呼呢?” 殷千城沉声道:“我倒是想。不过当着陆霖晟和你婆婆的面,我突然出现又是在那种情况下,会给他们冲击不小,这冲击不是对着我,反而是对着你,为什么要那个时候出来?” 他将最后一个快冷了的虾饺拨进她的汤碗里,抬眸看她一眼,道:“等时机稍微成熟一点,我亲自去陆家抢你过来。” 这都说什么呢? 江慕水突然就脸红了,像秋天突然红起来的高粱一样,红到蔓延了整个天空!她捋了一下头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之间以前明明还没聊到这种地步的。 怎么回到铭城之后见了一面,就到这种地步了呢? 殷千城眯眼,勾起唇角一笑淡淡问道:“你不愿意?” 江慕水故意装傻,眨眨眼问道:“愿意什么?”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殷千城倒是不给她退却的机会,坐起身子,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碗边上的那只手,暧昧疼惜地轻轻抓揉着,沉声道:“愿意我做你的接盘手……” “离婚那件事不要害怕,也不必因为旁的人承担不必要的压力。有我在呢,知道吗?” 江慕水头一次觉得他的掌心很烫手,快要灼烧了她,以往一直觉得他很温暖的,后来他的温度就越来越高,像火炉一样,随时能将她融化掉。 “……过了今晚再说吧?我公公刚刚度过危险期,一切都不太好提!” “我向来都不急。只要最后是我的,我都有足够的耐心。” 这人真是…… 一句喘息的话的时间都不给…… 江慕水脸颊滚烫地喝着碗里浓郁的骨头汤,一整晚的恐惧害怕,都在他的低语安慰中慢慢消散了。 陆霖晟四处找江慕水找不到,暖水瓶是护士送上来的。 他安抚好了邹明月,就找借口出去了,找遍了整个住院楼,厕所都叫人进去看了,没有,江慕水手机又在病房。 他神情焦灼地一路找下来,在亮着灯的医院员工小食堂里,看到两个这个时间本不该坐在一起,还握着手攀谈低语的身影!! 殷千城? 此刻殷千城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江慕水明显在吃宵夜,殷千城深情凝视着她,握着她一只左手,那模样暧昧得太过明显,他那个眼神就差把江慕水吃了,隔着一张桌子都恨不得吻到她一样!! 这个明目张胆的混蛋!!! 陆霖晟攥紧了拳头,想要冲上去阻止那两个人,冲到一半,却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定定看着那里,发现…… 他发现—— 江慕水笑了。 一整晚就看见她绷着脸,跟陆远擎聊天的时候也是哭得满脸泪痕的,来医院的路上她更是快急死了,现在她居然能笑得出来了! 殷千城讲了个笑话,一路攥紧着她的手不松开,见她脸上露出笑容,自己也很心安。 他看了看表,好像是时候放她回去了。 却又舍不得。 两个人在那儿难舍难分。 陆霖晟脸色苍白地呆愣在那里,手脚僵硬得完全不能动了。 他必须承认,之前他口无遮拦地说了那么多污蔑的话,多难听的话都讲得出来,为的就是听江慕水果断且劈头盖脸地骂他一句“陆霖晟你胡说!!” 他一直很变态地渴望着,是他弄错了,江慕水和殷千城只是工作关系。 哪怕他们曾经一起消失过一整晚。 陆霖晟相信江慕水的人品,她说说一句没有,他就肯相信她,是真的没有!! 可现在…… 他却亲眼看到了他俩在一起暧昧的画面。 爸爸还在病房里待着呢。 她就可以出来跟人打情骂俏了!! 江慕水,你是真的拿陆远擎当亲人,真的是对我彻底失望了才要跟我离婚的吗?你敢拍着胸脯保证,你有那么单纯吗?! 你还不是跟最最痛恨的我一样……出轨偷腥!! 陆霖晟双眸猩红充血,攥紧了拳头咯吱咯吱作响,他强忍住了冲上前将殷千城狠揍一顿的念头,转身抬脚往楼上走去!! …… 江慕水不知过了多久才回来。 邹明月就要走了。 她矮胖的身子扭动着,长期不运动的她跟着来一趟医院都气喘得不行,回头看到江慕水,眸光依旧怨毒不已。 江慕水缩在门边上,只害怕邹明月走过来的时候会给自己一熊掌,她那巴掌不是自己能受得住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觉得我会怕你? 邹明月一路怨毒盯着她到门口,陆霖晟心头一震,抓紧了自己母亲的手,拿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妈您明天早上叫保姆早起煲汤吧,煲好了拿过来,医院楼下的都是香精,很不好,等爸一醒过来就能喝。” 邹明月回神,眼眶红了:“哎哎!行!我煲汤。” 接着推门出去了。 江慕水松了一口气,神情恍惚,回神后就走到了陆远擎的病床前,检查了一下氧气瓶和输液管,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坐下来。 她心里有事睡不着,今晚不如就由她来看着陆远擎,要她一眼不眨地看一晚都行。 十几岁那年,江慕水高烧。 江爸江妈去南方进货了,家里没人,她跑去敲了陆远擎的门,随即就晕倒在了门口。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陆远擎在床边,凑过来握着她的手说:“慕水不怕啊,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在我这儿了,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好好睡觉,醒来慕水就好了。” 第二日醒来时陆远擎还在,眼底一圈青色的黑眼圈,但笑容慈爱无比。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脚步声,陆霖晟回来了。 江慕水直起腰来,头也没回,捋了一下头发说:“隔壁有病床你先休息吧?爸爸这里我来看着,等三四个小时以后,凌晨我叫你,我们俩再换过来!” 陆霖晟在背后没出声,她还以为他同意了。 逐渐氛围变得有些不对劲,紧绷肃杀,江慕水很熟悉这种感觉,陆霖晟处在暴怒边缘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握着椅子把手,转过身看他。 灯关着,只有病床前的一盏小灯,为了怕影响陆远擎睡觉,所以陆霖晟的整个表情都隐匿在黑暗里,沉沉的。但江慕水却敏感地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脑中警鸣大作!! 江慕水小脸苍白,看了一眼陆远擎,回头跟他说道:“我们出去说行吗?这里线线管管的这么乱,经不起你折腾,爸爸也睡着了,千万别吵醒他!” 陆霖晟走到她面前后脚步停止了。 幽邃的冷眸里绽出涔冷的薄冰来,他冷冷盯着她道:“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关心爸爸?你关心他,所以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跟男人勾三搭四是吗?” “爸爸为你开脱,都怒极攻心犯了病,江慕水,你真的是他口中德行人品都兼备的那个儿媳吗?” 江慕水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了!! 冷涔涔的汗水从额头上迅速渗出来,掌心也是一片湿腻,她就知道陆霖晟这幅模样不对劲,他必然是看到殷千城来找她了! 刚刚送殷千城出去医院的时候,她坐他的车在医院门口下来,再折回去的。 “……”江慕水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再轻轻吐出来,她冰了一下自己的嗓音说,“陆霖晟我们出去说,你要什么交待我都给你,别在这里行吗?” 陆霖晟凝视着她,幽邃的瞳孔倏然紧缩起来!! 那阵紧缩代表着,他惧怕!! 绛红色的薄唇骤然失去了所有颜色,微张着,唏嘘着,他突然就惧怕起来江慕水口中的“所有交待”,他惧怕听见她亲自说出口的真相。 他怕那个真相是,她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他了。 陆霖晟因为凑得近,脸又隐匿在黑暗里,他猩红的眸光被掩盖住了,所以江慕水看不见,只蓦地听见他嘶哑沉痛的嗓音幽幽道:“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你报复我前两年,光明正大地出轨、偷情,跟第三者在一起,践踏你的尊严……” “这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慕水,等你觉得我偿还够了,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对不对?” 这般陆霖晟,让江慕水震惊。 黑暗中她不禁瞪大眼睛,然后瞳孔才紧缩起来,嘴唇慢慢变白了。 她有些佩服陆霖晟的逻辑,总是能把事情歪曲到她想都没曾想过的地步。 报复? 江慕水利用殷千城来报复他吗? 不。 那太大材小用了。 殷千城跟陈浅因不是能同日而语的人物,她跟殷千城的来往不是单纯的“出轨”、“偷情”那么简单,如果江慕水要报复陆霖晟,那她绝对知道最该怎么报复。 江慕水去路边找一个乞丐,颠鸾倒凤一整晚,就够陆霖晟绿帽子戴一辈子。 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偏偏睡了她的女人,两年来他就是因为这个痛恨死了她。 可她。 却不能够那样糟践她自己。 更绝对不能让他用这种论调来糟践殷千城。 江慕水静默两秒,舔了舔唇,压低了嗓音跟他说:“我们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早跟你说晚跟你说,都是一样的。” “好在殷千城不像陈浅因,不论分说就跑到爸爸面前献,你觉得爸爸的犯病就跟她无关?当天晚上她在你病床前守一夜,让我这个儿媳妇跑来跑去为你们铺床盖被,爸爸是傻子吗?他会看不出来?” “陆霖晟,别把什么原因都往我身上推。我不敢说我自己有多干净,多正直,我不跟你比谁更脏,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逼得我不在乎谁更脏,那这个家的颜面,我们就谁都别要了!!” 陆霖晟心脏宛若遭受重创,骤然闷痛起来。 像是有人,往里面狠狠扎了一刀子,还不拔.出来。 他薄唇动了动,片刻后切齿道:“……你威胁我?” 他扶在椅子上的手死死攥紧,青筋暴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继续说:“你为了殷千城,不惜跟我撕破脸面来威胁我?” “江慕水,我一直知道你作为律师很厉害,你不稀罕跟我吵,不稀罕跟我讲理,大概因为感情大于理智,现在,你为了他都能把律师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吗?” 江慕水。 为了他,你宁肯伤害我是吗? 江慕水静静听着他说的这一切,陆霖晟也不笨,她的话简单剖析开来的确就是这样的意思,她不想让陆霖晟揪着殷千城不放,就连这样无耻下作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她不知道怎么了。 心口突然间也沉闷痛楚得厉害。 “对。” 江慕水突然开口,忍过那一阵最强烈的痛楚,亮晶晶的水眸盯着他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要维持表面平和的假象,我配合;你要跟我撕破脸皮,你觉得我会怕你?” 她的话那么轻。 却那么铿锵有力。 她无所畏惧。 “陆霖晟,别逼我。” 江慕水最后吐出了三个字,捋了一下头发,转过身去继续认真地看着陆远擎,再不打算跟他说话了。 陆霖晟彻底僵硬在那里。 许久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 心率测试仪的响声“滴”“滴”得很有规律,不知道跳过了多少下。 原来对自己失去感情的江慕水,竟然这么可怕吗? 陆霖晟低下头,手发颤地轻轻抓起她后面的一丝头发,很柔软,因为很长,所以即便这样抓着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他低下头去,抓起那一撮头发轻轻地在鼻端下嗅着。 有清粥的香气,有冬日的寒气,有泥土的清晰。 这样的江慕水如今跟他敌对者,多可怕。 陆霖晟浑身剧烈颤抖,却不给她看见一丁点,许久许久,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掌上,前面的江慕水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了动,警觉地要扭过头来看他。 “……”陆霖晟迅速地起身,歪过脸去,不给她看到一丁点自己脸上的神情!! 唯有攥紧椅背的那只手,还暴着青筋在剧烈颤抖!! “……行我就在隔壁。等凌晨醒了我叫你。我们换。” 听她的。 一切都听她的。 江慕水,你赢了。 陆霖晟深深喘息一声,往后走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到隔壁黑暗的屋子里面,轻轻擦拭了一下温热的眼睛,多少年没这样失控过了,最近好像脆弱得很,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以前江慕水软弱对他,他就肆无忌惮,现在她变得强硬了,他就连吼她一句都不敢。 她要跟殷千城继续来往。 威胁着他,揪着他不想离婚的心思,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跟他继续来往。 *** 凌晨四点半到八点。 江慕水只睡了三个半小时。 起来大脑浑浑噩噩的,她走进病房,看了看时间低声说:“你先回家上班,把妈接过来,等妈来了以后我再回去换衣服去律所。去吧!” 陆霖晟从陆远擎的病床前趴着起来,也觉得头晕脑胀,他起身,因为站不稳,一下子高大挺拔的身影要倒。 江慕水恍惚一下,猛地一惊,伸手抱住了他宽阔的肩膀,用力托着他,才没叫他一头栽倒下去!! “……”两个人的姿势,很是暧昧。 陆霖晟经过那一下失重的下坠感,大脑才真的清醒过来,他迷蒙着眼睛,苍白着脸色看了一眼,他整个人都倒在一个纤小柔嫩的人儿身上。 她正伸出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用尽全力仰头支撑这样自己,指骨都用力到泛白,但死死抱着不让自己跌下去。 有人说女人的拥抱是最温暖的港湾,以前,他还以为那是专门说母亲的。 却原来不是。 这世上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拥抱会叫你觉得舒服,安心,温暖如归。 第一百三十章 律所收到的礼物 可惜。 江慕水只抱了那么一下下,就紧张地侧过头去,柔软的脸颊和脖子贴着他,低声叫道:“霖晟?!陆霖晟?!你怎么了?” 陆霖晟紧紧闭眼,感觉到她娇小的身子颤抖起来快要支撑不住,他才慢慢抬脚站稳了一些,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在搂住的那个瞬间,他知道自己的手该拿开的,却鬼使神差地一把紧紧抱住了她,不让她后退。 温暖的感觉瞬间充溢了他整个怀抱,他刚刚做梦了,在陆远擎床.上趴着睡着的那个瞬间,做梦了。 梦见他看见潮水一大片大一片地往后退,他奔着去寻找浪潮,却见整片海洋都蜕变成了沙漠。 陆霖晟孩子气地死死抱着她。 他只有一只胳膊,但是他力气很大,死死扣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塞,埋首在她颈窝之间,他多希望她乖一点,给他抱一会就好了!只要一会!! 可江慕水却明显不想这样。 从被陆霖晟猛然收紧腰抱进怀里的瞬间,她脑中就嗡鸣一声。 接着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拼命挣扎,拼命想推开他!! 陆霖晟死死收紧了她的腰肢,江慕水就拼命推着他的肩膀,拼命扭着身体,头和肩往后仰!!想挣脱开他!! “……”陆霖晟眼神绝望地凝视着她,随即只见她开始狠狠地掰自己的手指了,他一根都不肯松,却硬生生被她掰开。 陆霖晟眸子里泛起嗜血的红来。 最终他不是被她的力气打败,而是她眼眸中的痛楚与坚决,他的臂弯最终无力地一松,江慕水因为力气太大,踉跄着猛地撞到了桌上!! “啊……”腰部被撞得剧痛,桌上的瓶瓶罐罐“哗啦”一声,险些要倒。 陆霖晟眼皮都剧烈跳了跳!! “……”江慕水嘴唇泛白,手捂上自己的腰,那里在刚刚几秒钟之内被攥得生疼,里面左边的腰肯定被掐紫了。 “唔……” 突然之间,病床.上传来一声闷闷的动静。 江慕水突然就没空再理会陆霖晟到底发什么疯,刚刚晕倒是不是装的,她猛地扑到了病床前,凑到床边轻声叫:“爸,爸爸?您醒了吗?我是慕水,您醒了是不是?!” 陆远擎面色惨白如纸,在氧气面罩下的脸很僵硬,眼睫毛动了动,又发出短促的“唔”得一声,艰难地转了一下头。 醒了! 真醒了! 江慕水惊喜地抬头对陆霖晟说:“爸爸醒了!你在这里看着,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 她说着就飞奔着跑了,裙子翩跹着像个花蝴蝶一样,楼道里很快传来她的大声呼喊。 正值凌晨,外面传来了好多被她吵醒的抱怨声。 陆远擎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陆霖晟还盯着病房门的方向看,眼眶已经微微湿润,里面猩红的血丝像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刺痛一片。他屏息,忍住那股剧痛,回头看向陆远擎。 却偏偏端端正正,跟陆远擎看向他的眼神撞上了!! 陆远擎看着那洁白的天花板就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浑身没有一丝丝力气,心口还残留着悸动后的剧痛,浑身的肌肉酸软疼痛。 他慢慢呼吸了两下,罩在他脸上的巨大氧气罩腾起白雾来。 他开口说话了。 儿子长大以后陆远擎就很少跟他推心置腹地谈过话,他好多年没走进过陆霖晟的内心世界了,他总以为,男人都会慢慢长大,慢慢懂事的。 可是他却忘了。 自己当年也是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才慢慢长大。 他,不能再叫陆霖晟,步他的后尘了。 “……你……现在后悔了吧?”陆远擎慢慢地嘶哑地说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女人的宠爱,是会叫人忘形的……她们的爱让她们变成最能忍耐的动物,可如果有一天,她们不愿意再忍耐了……” “霖晟……你就永远地……失去她了……” 陆霖晟惨白着嘴唇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父亲,任由那股绝望将自己彻底席卷。 *** 陆远擎的身体在慢慢好起来。 江慕水早上一直照顾到他不能再拖,才一路拎着包,踩着高跟鞋从医院跑出去,赶火车一样地赶到律所去。 苏雅那边没有再找她,江慕水不着急,那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她早晚还会找回来。 一大早的,一个小师弟推开玻璃门进来,拿着一些快递包裹,其中有一个盒子包装得最漂亮的,他翻转着看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只好先送过来。 “江师姐江师姐!有人送你东西!!这个盒子包装得很漂亮,你不拆开的话我们就帮你拆开了啊!!” 一片嬉闹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江慕水在律所收到的除了客户寄的资料外还没有过别的,她只当那帮人在开玩笑了,隔着门道:“那你拆呗,拆了帮我录入电脑,顺便再帮我查一下法律条文,替我解决了算了!” 外面一片嘲笑声传了过来。 送东西的小师弟憋得满脸通红,扬起手里的东西说:“真的我不骗你们,蓝色绒盒子,这么高档,里面怎么可能是卷宗呢?!” “小奇,你拆啊,你江师姐都让你拆了!” “就是,你好奇嘛就打开看看!” “我们也好奇,快快快!” 小奇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端庄的蓝盒子,道:“我才不上当呢,这么好的盒子一看东西就很贵,我拆了对方肯定会恨死我的!江师姐我开门进去了啊!!” 小奇正要进去,那边岑启凡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手一捞,直接将盒子拎走了。 “哎,岑师兄……” 岑启凡翻过来覆过去看了看,一个字都没有,他凉凉地看了小奇一眼,伸手就扯开了蓝色的丝带,打开了那个蓝绒盒子。 里面安放着一块蓝调打底的方块丝巾,散发着一股精致淡雅的香气,连嗅觉上都是那么高档。 小奇瞧见那块丝巾的瞬间,眼睛都瞪圆了,嘴里发出“哇”的一声惊叹,连岑启凡不经同意私自打开人家东西这件事都忘了。 听见那一声“哇”,越来越多的人凑热闹赶上来看。 陆陆续续,窸窸窣窣的。 接着突然就冒出越来越多声的: “哇……” “太漂亮了吧……” “这什么牌子的?连个logo都没有,盒子上也没有啊……” “慕水,慕水快出来!” “江师姐,真的有人送你好贵好漂亮的礼物!你快出来看!是不是你的仰慕者送的!!” 有年长的女律师过来看,不禁想伸手碰: “料子看起来好滑啊……” “又滑又亲肤这是什么材料啊?” 岑启凡手里拿着盒子,看着着同时伸过来的几双手就蹙眉头大,出声道:“哎哎哎干嘛呢?别人送你的东西你想先给人摸啊?摸两下算了,你还留个手印还是怎么啊?” “岑启凡你够了啊!我们这种年老色衰的,几百年不收老公一次礼物的,多可怜啊?你好意思说我们?好不容易碰见个送贵重礼物的,摸摸怎么啦?沾沾喜气不行啊?!” 江慕水蹙眉。 听着外面闹得实在太厉害了,她才回神过来,什么东西他们这么大惊小怪的? 弄得她也看不进卷宗了。 索性起身,捋了一下头发朝外走去,拉开门的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的脸看去,盯着多看了几眼,又是“哇”的一片惊叹,这下开始感慨选礼物这人的用心了,江慕水那白皙的肤色和小巧的瓜子脸形,跟这颜色的丝巾好搭配啊!!简直像给她特制的礼物!! 小奇赶紧抢先说:“江师姐这是我帮你拿回来的!这么贵的东西,有小费吗?给小费!平时我都帮你们拿快递,这次接个大头,你们得给我表示表示!” “表示你个头啊。” 岑启凡伸手把他脑袋推开,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流光,瞥了江慕水一眼,垂眸道:“这是哪位公子大手笔给你买的?嗯?我查看过了上面没留名字,卡片也没有,你老公的求和礼物么?” 老公?陆霖晟么? 江慕水也是个女人,眼睛在瞧见那块方巾的第一眼就挪不开了,实在太漂亮了,花色款式,不知怎么处处戳中她的最爱!她心痒着,却在猛然听见“陆霖晟”名字的时候,觉得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小脸上神情变得清冷柔凉。 “……”她伸手,接过了那个蓝盒子,将盖子盖上,对小奇说,“小奇谢谢了,回头微信群给你发红包!” 小奇激动起来:“还是江师姐最好,江师姐发红包可大气了!!” 江慕水一笑,手放在盒子上说:“还有没有要沾喜气的?都过来沾一沾,不然我拿回去了就不行了啊?” 几个女同事又嚷嚷着拿去看了看,江慕水就敞开着门,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地,转头到自己办公室倒水去了。 岑启凡都忘了自己刚刚出办公室门是要干嘛,站在外围看着她,人从那几个女同事中间穿过去,到了她面前。 “你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吗?” “你说苏雅的吗?”江慕水愣怔一下,喝完一口水说,“挺顺利,就是见不到她老公人,完全不配合,不要脸的流氓无赖一个。” “谁问苏雅啊?问你呢,”岑启凡蹙眉,试探着问道,“不是说要离婚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班接她 江慕水顿时僵了一下。 她平时生活情况两位师兄都很关心,她倒没觉得岑启凡这句话问的逾矩。但他问得有些突然,江慕水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斟酌了一下,哑声道:“我爸爸生病出院了,刚刚急救过来还没出院。发病前正跟我谈我和霖晟的事呢,现在不敢提,怕刺激到他!!” 陆老爷子犯病了? 岑启凡蹙眉,惊愕地往前走了两步:“严重吗?” 江慕水垂拢下纤长的眼睫摇摇头道:“心脏骤停。你说严不严重?” “哪天的事啊?你迟到那天?” “嗯。” 岑启凡紧蹙着眉思考了半天,问:“那陆老爷子的意思就是不同意了?我看,你老公也很有诚意,送了你礼物,这段时间每天打电话给你嘘寒问暖的,像是有心改过了。他要是真的改头换面,慕水,你还会给他机会吗?” 江慕水一边喝水一边笑起来。 “改什么头换什么面呢?你看到了?我怎么没看见呢?” 岑启凡心头一动。 眯起眼睛来。 “小没良心的。一个男人还要对一个女人怎么好才叫好?嗯你说?” 江慕水单纯天真地摇摇头,眸色清亮如水,道:“我不清楚啊,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得那个女人觉得好才行吧?感动再多外人有什么用呢?” 这…… 岑启凡紧紧盯着江慕水那看似人畜无害的一张漂亮的脸蛋,只觉得她比谁都鸡贼,这时,一个稍微年老的女律师走进来,笑嘻嘻地将礼物送还给江慕水了,盒子开着,里面的蓝色死紧被人拆过了,散开在里面,岑启凡凝视了一眼,道:“你就不戴上试试?特别衬你,很漂亮的。” 江慕水点点头,推开杯子说:“你也觉得好看?是挺能讨女孩儿欢心的,岑师兄你学着点儿,下次追女孩子的时候记得,不仅要舍得花钱,还要舍得花心思!” 教训得好。 岑启凡却故作不屑一顾:“不学。你老公这样还不是没追回你?学了有什么用?” 江慕水低着头看文件,这下笑得很开心,却再没抬眸看他一眼。 岑启凡捏着掌心,微微有些烦躁,道:“那你工作吧,我出去了!” “嗯。” “帮我把门带上,岑师兄!” 修长的手指一伸,将门给她轻轻关上,岑启凡愈发觉得,他是有点看不懂江慕水了!! 她不是……一直都很祈盼陆霖晟回头的吗? …… 礼物一直放在办公室里也不好。 江慕水跑去检察院拿资料的时候,就顺手把那个蓝绒盒子带上去了,决定带回家去孝敬邹明月算了,虽然邹明月皮肤黑不太适合这种年轻靓丽的颜色,但女人都是视觉动物,看着高兴就行。 江慕水是律师,平时表现的精明干练就行了,打扮对她来说没什么大用。 结果因为一些事,又在检察院耽搁了。 出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检察官叫住了她,在黄昏的夜幕下疾步追上来,翻开文件蹙眉问了她几个问题,跟她一道走了。 “我就说看着你眼熟,上一次十大企业评选大赛,我记得是有人陪着陆霖晟陆总一起过来的!后来几次见到你,我才知道你是律师,那你知道最近有人在查陆氏的帐吗?” 什么? 江慕水错愕了一下,她对这种商业案子专业性不如岑启凡,但也少有涉猎,知道这句话从检察院的人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她勉强笑了一下问:“什么意思?陆氏的帐?税务局那边难道也有你的朋友,跟你说三道四了?陆氏的帐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啊!” 年轻的检察官摇摇头:“不是最近的问题,是挖了你们十年来的经营情况来跟我说的,说有些不清不楚的。” “税务局那帮人你也了解,无利不起早,天天像寻着腥味的苍蝇一样,不招惹就不会有事!你们陆氏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江慕水听得一头雾水,天色将晚,寒气逼入大衣里面,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陆总他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家里也有事,所以跟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假。等假期结束我让他去仔细看看,询问一下财务那边,我们是家族企业转成的行政责任制,没有那么多的小九九,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年轻的检察官点点头。 又挑眉说:“我看你很年轻有为啊,几次这边出色的案子都有你的名字,你人还显得比我都小。那么能干,怎么不去你老公公司担任一个独家顾问律师?又高薪,又轻松,家里的公司给你发工资,哪儿用得着在律所里风里来雨里去?” 江慕水苦笑了一下。 去陆氏工作,然后求着陆远擎和陆霖晟给自己一口饭吃吗? 人不能这样没有尊严。 父母去世后他们收留了自己,等到毕业后陆远擎不是没这么打算过,但江慕水拒绝了,她不能连出去闯都没闯,就全然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 试想,如果没有了江律师的身份,她吃穿住行都要朝陆家伸手的话,她现在哪里有底气跟陆霖晟谈离婚呢?? “你现在要回去了吧?高峰期,堵得要死你也打不到车,我送你算了!”年轻的检察官看了一眼拥堵的街道,好心说道。 “这……” 检察院门口的大灯下,江慕水一身藏蓝色的修身束腰大衣,小立领,款款的腰带将纤瘦的腰身裹住,在身侧打了一个优雅漂亮的活结,她搓着胳膊还在犹豫。 突然,一道灯光横扫了过来,一辆车踩上了检察院门口不怎么平坦的斜坡,开了上来。 刺目的车灯灯光一时刺得两个人都睁不开眼。 江慕水抬手挡着,纤细白嫩的手,在藏蓝色的袖口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殷千城将车开上去之后就看到了她,赶紧轻轻踩了刹车,却见灯光的照耀下有两个人正站在那里。 他眯起眸子,转动方向盘轻轻收尾,见那位年轻检察官被晃得睁不开眼,拉了江慕水就到旁边站着,等着这辆车过去。 这辆车却偏偏不过了。 检察院里不常有这种奢华的豪车开进来,这可是查贪污漏税一查一个准儿的地方,谁那么雄心豹子胆呢?? 车子的引擎缓缓熄灭,车灯也黯淡了下来。 年轻的检察官低咒了一声,放开江慕水,就要上去跟这人理论,门卫都干什么吃的,车进来都不检查一下?! 江慕水却在那一阵刺目的晃眼过后,发现这辆车有点眼熟。 接着,她就对上了黄昏下那个人立体深邃的轮廓,透着俊朗和性感,正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她。 江慕水脸猛地爆红,惊了一下,赶紧跑上前去,拉住那位年轻的检察官,道:“刘检察官!真不好意思,这辆车……这辆车是我朋友的,他应该是来接我的,开进来掉个头而已,真不好意思!” “我朋友来接我,那我就不坐你的车走了,不麻烦你了,谢谢啊!” 年轻的检察官很懵,还蹙着眉,借着傍晚昏暗的光线,大灯照耀下来,隐约能看到那人俊朗硬挺的脸部轮廓,一直就这么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明显也是个不好惹的。 这边的小女律师弯着腰一个劲儿地道歉!嫩白的小手合适,水眸漂亮荡漾着微波! 年轻的检察官一下就心软了,脸红着抻了抻自己的制服,说:“那赶紧走吧,别院儿里停太久的车,给我们院长看到像什么样子?” “好好好,马上就走,谢谢你了!!” 江慕水揪紧了领口,冒着寒风,水眸清亮地朝这边跑去了。 到副驾驶座这边,殷千城已经探身过去给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一眼深邃地凝视着她,看着她脸蛋红扑扑的,自己乖乖地上来。 等江慕水系好了安全带,殷千城才打亮车灯,挂挡倒车,绕了一圈将车开出去了!! *** 车子性能太好。 压过几段黄线过后驶上马路时,窗子一关,一丁点儿引擎的声音都听不到,像是来到了完全安静的世界一样,车里的一丝丝略急促的呼吸都能清晰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江慕水坐在那里,有一段时间,手放在藏蓝色大衣的口袋里,连嫩白的小手摩挲了几下大衣,又咳嗽了一声的声音,都像是有回音一样,自己听得一清二楚。 殷千城坐在那里安静地开车,听她的小手摩擦毛呢大衣的声音,莫名觉得性感又暧昧。 遇到一个红绿灯,他踩下了刹车,转头朝她望去。 藏蓝色衬得这小女人皮肤愈发白皙了,她今天还戴了一个银色的耳钉,很小很小的一枚,耳钉旁边一颗褐色的小痣。 她身上挺喜欢起这些小东西。 江慕水原本是揣着兜,歪过头看外面的霓虹和夜色,稍微一转头就感觉到他灼热的光线,她蓦地脸上一热,禁不住伸手撩了一下头发,然后壮着胆子跟他对视过去。 “……”男人幽邃沉稳的眸如深海一般就这么盯着她。 一眼就沦陷进去。 他见她凝望过来,俊逸好看的嘴角蓦地牵扯出一抹弧度来,笑了,担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动了动,手指蜷缩着摩挲了一下说:“我还在想你多久会看我,窗外的风景那么好看么?你要看那么久?” 江慕水不好意思起来,水眸清亮地睁着眼睛说瞎话:“铭城的夜景,是很好看啊。” 他性感利落的下巴微抬:“那我怎么不看呢?” “你要看路啊,”江慕水指了指仪表盘,清亮的水眸凝视着他,“你手上有我们两个的人命呢。” 他呼吸平稳。 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她就是空气一样。 江慕水就安静坐在那里,不看他了,眼神四处游离,手放在膝盖上。 她的唇膏是裸色的,润泽饱满,偶尔轻轻一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以为是谁送的呢? “滴——” 后面的车猛然催促起来,尖锐地打断殷千城的念想。 “绿灯了。” 她提醒道。 殷千城这才不慌不忙地看向前面,手握稳方向盘,松开了刹车往前开去。 豪车汇入了前面的车流里面。 “我送你的丝巾怎么不戴呢?天气这么冷,你不喜欢穿高领的毛衣。” 他仔细观察过很多次。 江慕水头发喜欢扎起来,可扎起来以后脖子就护不住,她应该不喜欢戴围巾显得臃肿,所以他挑了一块颜色很漂亮的方巾,叫人给她带了过去。 江慕水惊愕了,她凝视着殷千城,好半晌才问:“丝巾是你送给我的?” 他凝视着前方开着,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 他才抽回视线看她一眼,深深的,眸光幽邃自然:“那你以为是谁送的呢?” 她…… 她以为…… 这可真是个大乌龙! 江慕水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猛然起身,开始找身上的那个盒子了,不在随身的小包里,就在装档案袋的大袋子里,她伸长手到后座把袋子拿了过来。 掏出了那个蓝色的绒盒子。 她清冽的水眸再次凝眸看了他一眼,打开那个方盒。 她之前只是对这东西有过欣喜喜欢的情绪,但并不知道是他送的,她就搁置一边了!现在知道了,她才开始真正审视它! 这条丝巾,漂亮的深蓝色做底,有白色和黄色的图案点缀,绵软丝滑。 女人看到它第一眼,就觉得是在看一个高档的艺术品,精致透顶,都不敢想象它戴在自己脖子上的样子,怕衬不起它,也怕它明艳到夺去了所有的耀眼光芒!! “……”江慕水的小手轻轻触碰着它,屏息凝神。 看了好大好大一会,她才抬眸凝视他,认真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殷千城回眸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底的惊慌和讨好,随即牵唇一笑,觉得有些心满意足。 “是真的。” “我可喜欢它了。看见第一眼还以为不是我的,我才没敢多看。” 江慕水小声糯糯地说着,又低下头去抚摸那条丝巾,她连取出来看它的封边都不舍得,车开了一路,她就看了一路。 车子许久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殷千城没关车灯,这样映得车里还有些光亮,他攥着方向盘,往旁边看了一眼,这小女人还在痴迷地看着,像是看黄金和钻石一样,爱不释手地一直摸一直摸。 “你老摸它干什么呢?拿出来,我帮你戴上。” 江慕水有点舍不得。 见她那副小气的小模样,殷千城不禁失笑,靠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手里的盒子取过来,扯过了里面的丝巾,接着伸手,轻轻探到了她被冻得有点冰凉的脖子里面。 这样敏感的部位被触碰到了,江慕水几乎是一个哆嗦,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不敢抬起来。 她脸色涨红。 殷千城先将丝巾对折,再试着圈到她脖子里面,她头埋得太低了,他的拇指轻轻探到她下巴下面,摩挲着诱着她微微抬起。 修长的手指翻出了最好看的拼色和花型,最后打了个结,轻轻按在她的锁骨上,然后将她的衣领盖起来。 本身就色调搭配的丝巾,此刻戴在她脖子里,更衬得她整个人光彩照人。 江慕水自己看不见,只是埋头整理了一下领结的边角,抬眸问他:“好看吗?” 他眸色幽邃变色,道:“好看。” 江慕水凝视着他,有点不信,起身,小手探到他身后去,要掰后视镜,他笑着阻止,抓了她的小手,伸手给她放下她座位上方的化妆镜来,给她看。 “……”江慕水脸憋胀得通红,睫毛微颤,仔细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明艳动人。 那丝巾并不喧宾夺主,只是衬得肤色柔白胜雪,眼睛更清澈明亮而已。 真好看。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江慕水不经常打扮自己,总觉得少女心都快要磨没了。 如今看到一片小小的车镜里自己明艳动人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很心动,很漂亮,尤其是身边还坐着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漂亮还有人欣赏,江慕水就更加羞涩动人起来。 她小手攥紧,里面隐隐出汗。 江慕水紧张地看了一眼殷千城,道:“到了吧?我们该走了,你打算开多久呢?” 他凝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我没有要开多久,已经到了,倒是你,想要看多久呢?” 女人照镜子。 原来是这么赏心悦目的事。 江慕水被他说得脸颊都要熊熊燃烧起来了,拿起包和档案袋说:“那下去吧,待在这里干什么呀?” 江慕水伸手扒车门,试了两下,车门岿然不动,她这才发现他把中控锁给关了,所以打不开。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江慕水略微有些着急,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慢慢地转过身来,樱唇微动。 “欣赏美人。” 他突然嗓音低哑黯沉地说道。 江慕水缩在车身角落里,一时竟然惊慌,眼神清亮得如同在丛林中逃窜的小兔子,明知道大灰狼要扑过来了,却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里,也不敢看他,躲无可躲。 他极其满意她现在的这幅模样。 江慕水。 可爱死了。 他探身过去,不管她躲在多角落的位置,身体都能探过去笼罩住她。 伸手搂过她的腰来,感受着她瘦弱娇小,俯首含住了她润泽的涂着裸色唇膏的唇瓣,软软的,一口吞下去仿佛要化掉似的。 安静的公寓楼下,已进入初冬没有了虫鸣声,只剩下空气里寒冷的湿气簌簌落下的声音。 车子里,火热一片。 *** 江慕水发誓,她上车之前准备了一百个问题。 问殷千城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检察院门前,他为什么来接她?要接她去哪里? 不不。 上了车她就应该报医院的地址了,谁知道半路变了道她竟然都没发现,现在来的这个地方江慕水完全不认识,这是一栋安静的高档公寓小区。 他们什么时候开进来的? 怎么开进来的? 江慕水竟恍惚发现自己一概不知。 殷千城给她整理好了衣服,撤回去,又抽出纸巾来,擦拭了一下自己还有些粘腻的手指。 “……”江慕水脸滚烫到快要钻到地缝下面去。 “你……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殷千城,否则,我们就讲点规矩,我不会让你再亲我了!!” 这个惩罚够狠够重吧。 殷千城却兀自擦拭着自己手指,擦完了,将纸巾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走下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嗯”?? 那到底是同意不同意?! 江慕水觉得此刻男人在这种问题上的回答都是骗子,她心有余悸地走下去,看了一眼这里高不可攀的楼层,问了一句:“这里是哪儿?” 殷千城将自己的公文包从后座拿出来,道:“是我住的公寓。” 他的公寓? 江慕水拧眉。 她揪紧领口,避免横风吹过,再次仰头看了一眼。 “殷……殷千城,你知道我不应该来这里,我晚上要去看我公公,他还没出院。” “也就是你今晚其实不用回家的意思。” “你一个律师的工作时间肯定不是在固定的八小时之间,应该是随时待命,如果是客户有需求呢?你也一样得过去。你公公那边后半夜陪床就行了,我要你现在到晚上12点的时间。” 要? 他要? 说要就要? 江慕水吸着寒气,只觉得这个男人简直霸道得过了界。 她脸蛋羞红,被冻得哆哆嗦嗦地问:“这是什么小区?我自己应该怎么回去呢?” 他深深凝视着她,“你应该求助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今晚让他满意了,你想去哪儿他就可以送你去哪儿,送你上天都可以。” 不要脸。 她到底是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绅士的?! 江慕水抓紧着自己的领口,一张巴掌大的美艳小脸只露出半张来,清澈透明的眸子还藏着怨怒,瞪他一眼酥酥.痒痒的,简直要醉倒在她美艳的眼神里!! “……”她红唇从领口里露出来,没好气地问,“你料定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 “是。” 他就这么斩钉截铁道。 “我今天就是要带你上去,你怎么拒绝都没有用,除了这个,今天你要怎么我都答应你。”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霸道冷冽的语调变得温柔,轻声宠溺得像是要把她溺毙进去。 “……”江慕水又瞪起他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殷千城这个腹黑! “……”江慕水又瞪起他来,美丽的眸子眸光火辣辣的,看得他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抬高了下巴。 “这样,我在这里呆完你就送我去医院?!” “行。” “今晚,你……你不能再对我做那样的事,一次都不行,一点点都不可以……”她羞红了脸蛋,局促地对他强硬命令道。 “行。” “你……” 江慕水对这个男人再也毫无办法,在禁锢你自由的同时,又给你另外的最大的自由,还一副坦坦荡荡,霸气狂妄的样子。 江慕水在楼底下又磨磨蹭蹭了许久的时间。 殷千城见不给她台阶她是真的不会上去,索性走过去,径自握住了她的手,搂在怀里轻柔哄了一会,初冬的天气冻人得可怕,尽管被他抱着,江慕水过了一会就受不了了,还是要求上楼去谈。 回家。 这真是个可爱的动宾短语。 她只是一时口误。 这男人却激动得,恨不得从这里就抱着她上楼去了。 …… 一打开公寓大门,一股温馨的暖热气息就涌了出来。 冬日临走的时候都会关上窗户,这样这个人在房间里生活的气息,就都凝聚在了这一开门的空气里,会多少显得闭塞难闻。这里却并不一样,江慕水一进去,清冽干爽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以前在南方度过过几个冬天,冷得太厉害了,尤其到处都是发霉的气息,潮气渗透到骨子里令人胆寒,就算暖和起来也是燥热,潮气让人很不舒服。 江慕水喜欢这样干燥且干净的温暖。 她明亮的眸一进去就被这里的摆设所吸引,凝眸看着,没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东西上,等踩到了什么才一愣,低下头发现是拖鞋。 几双男性的拖鞋。 还有一双包着塑料袋子的,她低头看去,是一双粉红色的棉拖女鞋。 “……”江慕水一开始愣怔,接着就突然反应过来,凝眸看向眼前换鞋的男人,他是不是早有预谋了? 否则这里怎么会有一双全新的连包装都没拆的拖鞋?脚码,似乎跟她的完全一样。 殷千城换好了拖鞋,放下公文包,转头帮她拿过了她手上的东西,看着两手空空的小女人,眯眸轻声道:“不进来么?换好鞋就快点进来,我在里面等你。” 说完他便身姿挺拔地走进去了,很是自然。 里面应该是开了空调了,暖烘烘的。 他什么时候开的呢? 江慕水穿衣服多,又裹着丝巾,燥热得厉害,索性拆了塑料袋就换上了,脱掉大衣,里面简单的米黄色修身毛衣,藏蓝色绒裤掖在短靴里,显得她身形纤瘦高挑。 殷千城从洗手间里出来,拿毛巾擦着手,看见她这幅模样眸色瞬间幽邃了,道,“往右拧是热水,进来洗一下吧。” 江慕水错愕了一下,接着赶紧去了,女人一进门就像直奔卫生间,这习惯他怎么知道? 用热水洗了一下脸和手,舒服好多。 丝巾系在脖子里,更显得年轻漂亮,肤白胜雪。 小女人磨蹭着没敢出去。 突然听见冰箱门开,塑料袋响。 她这才走出去。 却见殷千城外套都没脱,直接从里面拎出来了一袋饮品,一袋蔬菜肉类,关上了冰箱门,接着扒开里面的东西看了看,抬眸对她道:“我这里什么都有,你能操作吗?” 操作? 什么? 做饭吗? 江慕水提起这个就脸红,她是律师,平日里家里有保姆她也很少下厨的,但她会,只不过许久没做了而已。 走过去,看了一下里面,各式新鲜的蔬菜,都是大超市橱窗里精选处理过的,很好弄,连肉类也都是剁碎了的,新鲜的小排,精致的蹄髈,鸭腿肉。 她纤柔的手指翻了翻,轻轻叹息道:“让一个雄辩如簧的律师下厨做饭,这造价可就高了,殷先生,你准备出多少钱买这顿饭呢?我佣金可贵。” 殷千城突然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 两个人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的手臂放在台面上,凝视着这个故作风情的小女人,恨不得一把将她抱起在料理台上,把她当饭给“作”了。 “今天算是我请你吃饭,要你动手也是挺不好意思的。”他竟也客气起来。 江慕水一愣。 殷千城说完就矮下身去,拉开柜门,拿出了什么东西出来,放她面前。 “要不我来也可以?江律师去沙发那里坐坐,看看电视,吃吃水果什么的,我一会就好了,我手艺也不错的。” 手……手艺? 江慕水觉得自己眼角抽搐,看着他拿出来的那一袋子“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气得一时肺部要炸裂,久久连气都喘不上。 她热辣晶亮的美眸,就这样又瞪上他,小小的银牙咬着,想要将他嚼碎似的。 “殷先生对待客人可真大方。” “彼此彼此。” “你胡说,我怎么小气了?” “你不让摸也不让碰,亲也不行,我想吃一下你做的饭,都不计较你做得好不好吃,这都不可以……你不小气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殷千城转过身来,双臂撑开在她两侧,将她圈在料理台和自己的胸膛之间,薄唇距离她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江慕水瞬间连呼吸都不能呼吸了。 她睫毛有点长,稍微眨巴一下就怕碰到他,可他圈紧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尽量往后退了。 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你……你想吃清淡的,还是口味重的?怕辣吗?香菜吃不吃?” 殷千城闭嘴静静凝视她几秒钟。 “我不挑食。” 他淡淡说出了几个字。 言罢就把厨房前吧台的位置交给她,自己起身离开了。 “……” 江慕水微微仰起的身子直起来,感觉胸口剧烈的心跳快将自己淹没,她翻了翻袋子,各种菜式她倒是都会做一点,那就,大杂烩吧! …… 殷千城倒也很奇怪。 放了江慕水去厨房里忙活,他一个人拿了公文包出来,到沙发上去处理文件。 沙发扶手上放着鼠标垫,他的手迅速挪动敲击着,另一只手在键盘上飞速地跳舞。江慕水焖上第一个菜出来,看了一会,说:“你居然可以单手敲键盘,你知道吗?我的右手如果不在键盘上,只让我的左手敲,左手是不会的。” 他点了点头。 “小脑不发达,协调性不好是会这样。” 什么呀? 江慕水看不懂他那些案子,也不知道多重要,直接伸手在他脸上掸了掸手指上的水。 殷千城闭眼,别过脸去了。 江慕水这下开心了,高兴地背着手又去了厨房。 幼稚的小东西。 做了几个菜,都用盘子碟子焖着,江慕水全部自由发挥,找不到东西她就自己找,发现所有的调料齐全,中式日式韩式料理的工具全部都有。 嗯。 不错。 就有一点不好。 全部都是新的没拆封的。 这一顿饭的造价可真大啊……殷总裁…… 江慕水试了一口小排,刚入嘴就被自己惊到了,她没记得自己能做这么好吃的东西,赶紧烫着嘴吞咽下去,夹了一块跑到了客厅里,直奔殷千城的方向。 “刚煮出来的,你要不要吃?好香。” 他低着头,也闻见了那股香味,但隐忍着说:“我不喜欢提前被透露惊喜,留着吧,等一下再开餐。” 江慕水嘟着嘴,直接拿筷子抵上了他的唇。 “……”殷千城蹙眉,唇上被沾了菜油,只好舔掉,接着一块香喷喷的红烧小排就被塞进了嘴里,肉感鲜嫩,余味十足。 他咬了咬咽下去,嘴里还留着一块小骨头。 腾出一只手来,抓过江慕水那软嫩的小手,摊开来,接着他性感的薄唇凑过去,吐出了那块小骨头,在她的手心里。 “……” 江慕水现在满脑子的黑色点点点…… 连乌鸦叫都听见了。 “很香。好吃。” 他手上一丝丝脏都没沾,敲击了一下键盘,毫不吝啬夸奖地对她说道。 殷千城你这个腹黑男!!! 江慕水脸涨得通红,丢下了筷子从沙发旁起身,赶紧一路快跑进了洗手间,将那块沾了他口水的骨头丢进垃圾桶里,反复冲洗自己的手去了! 腹黑!!腹黑!! 哪有这样的?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坏了!!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后面的一顿饭做得果然消停了不少。 殷千城完成了一份商务案,放下电脑,不由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嘴角牵起一抹性感宠爱的微笑。 他一直以来也以为江慕水是很沉稳成熟的模样。 没想到。 这个小骗子。 她也有这么调皮这么可爱的一面。 简直叫他喜欢死了。 殷千城起身,洗了个手,朝厨房走去了。 单手抵在厨房门边上,凝视着她的背影,含笑道:“快做好了么?要不要我帮忙?” 江慕水站在炒锅前尝菜,背影冷冰冰的,吹了吹,放进嘴里说:“不要。你就等着吃吧,记得最后跟我结账就行,你也说我到12点前都算工作时间,劳工费你自己算去吧!” “赔一个我给你好不好?” 他低声柔柔地说道。 “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挑逗也是要有技巧的 江慕水突然捂着嘴惊叫起来,筷子都僵在手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 他拧眉,表情变得严肃,缓声问道:“怎么了?” 江慕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晶亮的美眸瞪圆,捂着嘴说:“我忘记煮饭了……” “……” 菜都已经炒好,她说她忘记煮饭了。 连殷千城都是一脑袋的黑线,他眯眸凝视了她一阵,想摆出个严肃冷漠的神情来的,却一下子破功浅笑了起来,扶了扶墙,扭头转身出去了。 十分钟后,殷千城冒着寒风下去到餐厅打包了两份焗饭,上来两个人才能开餐。 江慕水托着腮在餐桌前等待着,听着钟表“咔擦”“咔擦”地走着,突然就觉得空气安静到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情。 初初结婚的时候,她也曾这样满心期待过。 虽然跟公婆一起住,但她希望小夫妻之间有自己的浪漫。 她跟着保姆学做菜,问陆家人的口味,做了一大桌子菜,夜里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却得到他出差一周不归的消息。 陆远擎在餐桌上一个劲的夸她,邹明月吃个鸡蛋嫌弃有蛋皮,吃个豆角说没煮透,到了夜里还叫了一份外卖大餐,说晚上吃的都吐了,太难吃,她饿得睡不着得补补。 没有一次的等待,有笃定的结果。 但现在江慕水却很放心。 很笃定。 他一定一会就来。 不会让这些菜等到凉掉。 几分钟后,指纹锁一响,门打开来,外面的人冒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江慕水凝着他笑起来,起身去接他手里的焗饭。 殷千城拍拍她的背,说门口冷,叫她先进去。 江慕水迎着里面暖暖的热气一路往里走,打开饭盒,分开来,将筷子都给他放到盒子边上。 一顿饭吃得相当温暖和谐。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检察院门口的?你要去找我也应该去律所,我也没跟我同事说过啊。” 江慕水还在好奇。 殷千城夹了一块小排到碗里,说了一句:“你打开你的朋友圈看看。” 朋友圈? 江慕水去拿过手机,点开来,看自己下午发的消息,是一条检察院关于最近一个计划生育局局长处罚决定,自己拍照发的,检察院那边同事同意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边的新闻最先出现在大堂的公告栏上,然后是官方的公开平台和交流渠道,最后才到新闻。这新闻我查过在官博上还没有,你却发了,应该是在公告栏拍的照。时间下午四点多,足够我赶过去找你了。” 这男人的心思真的是……细思极恐。 江慕水吸着凉气,不知怎么脸颊热热的,问:“你怎么那么熟悉这边的新闻流程?你也有认识的人吗?” 她就是随口一问。 殷千城眸子里闪过一道深邃的光芒,筷子顿了顿很自然地接话:“一个朋友的亲戚在里面,平日里聊得多了些。” 哦。 原来是这样。 江慕水讨好地问了一句:“我的饭做得好吃吗?你怎么也不说?” 费那么大劲干了活,还是想叫人夸一下的。 殷千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能夸吗?我说好吃,有什么好处?你以后就能多做给我吃了?是这样么?” “……”江慕水突然就被他噎住了,眸子里光芒黯淡了一下,错愕又颓然地低下了头去。 空气一度凝滞。 殷千城凝视着她,很久,突然放下了筷子伸手过去握住了她左边的小手。 他的手指略带凉意,掌心却是很烫的,打开她柔嫩粘腻的五指握进去,揉了揉,摩挲了两下,他沉声说:“当然,你想要留在这里一直给我做饭也可以,你懂得该怎么做的,这扇门一直给你开着。” 江慕水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摩挲,心痒到一瞬间根本受不了,她抽回了手,道:“不要总说一些遥不可及的话好吗?好多事八字都没一撇,你这样说我总感觉怪怪的。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就算明白了,我的事也都还没有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呢?” “我公公还在医院里,我现在被困在这儿走不了,你说我能怎么解决?” 空气里的凝滞感愈发重了。 他捕捉到了她言辞中的那个“困”字,江慕水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水眸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胸口被愧疚的感觉充盈。 她小手抚了抚额头,哑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我……我吃饱了,要不我先去洗锅……” 他猛地攥紧她的手,力道不重却攥得她无法动弹。 殷千城把她的手往下按了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先把菜吃完。我想起还有个紧急的邮件要发,你先在这里。” 言罢,他起身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起身先走了。 留下江慕水一个人,心情阴郁不已。 到底是还没吃饱,江慕水捂着额头想了半天,觉得美食还是不能浪费的,她拿起筷子将菜都吃完了,吃到最后还是剩下好多,但她胃已经饱了。 殷千城真的是去发邮件吗? 江慕水捂了捂有点撑的胃,不禁拉开椅子,朝他书房的方向走去,书房门开着,这男人对她丝毫不设防。 江慕水攥紧了一下拳头,撇去心里的那些愧疚,走了过去。 殷千城真的在发一份邮件,不过是因为不想她太难堪太出来,此刻看到她,电脑盖上,一副等待她来的模样坐在了桌前。 江慕水屏息。 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她想想还是道歉:“殷千城,我……” “现在不用洗锅了么?要我洗?我没有吃多少。” “……” 这下她更加愧疚了。 江慕水抬起小手捂住额头,很不要脸地说:“我还剩下很多呢……” 殷千城盯着她那愧疚又难受的样子,不禁勾唇笑了一下,舔舔唇,说:“我知道,人生在世就是这样,很多喜欢的事情不一定全部都能干,所以才无奈,喜欢不一定对,是么?” 江慕水无法回答。 “你公公的病情怎么样了?”他突然转开了话题问道。 江慕水一听这个就来了兴趣,开口说:“还不是太好,急性心肌梗塞导致的骤停,胸口和呼吸一直不舒服,情绪不稳定,医生要求留院观察,得一直有人在那里看着……” “你婆婆不是家庭主妇?她应该没事,自己的丈夫自己会照顾好的……”他叹息一口气,轻轻伸手,将不远处的江慕水就这样牵了过来,他的长腿撇开在桌子一边,轻轻将她拉拢到了自己的怀抱里面来。 江慕水毫无察觉,只任由他牵着手,轻轻摩挲着,自己有点疲惫得靠在了他书桌前。 从门口看,两个人姿势暧昧。 “我婆婆那个人……说起来没有什么家庭责任感,除了出事的时候,知道指着鼻子骂人,日常没见她对家庭有过什么贡献,家务有保姆,赚钱有霖晟,她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我还是很想自己来……” 他淡淡一笑,有些挑衅的味道:“你知不知道难当大任者,都有这样一种心思,你知道为什么一起毕业两年,你的师兄开了律所,而你去只能在他们手下打工吗?” 江慕水被他说蒙了。 怎么就扯到了这个问题上来? “我,我打工……” “太多事你不想假手于人,第一不信任,第二怕麻烦,第三不敢承担风险,就像现在,那本来就不是你最该做的事。管理人永远比自己处理事情要难,但是学会了会让自己轻松很多……你不会,我教你啊。” 他牵着她的一只手,很自然地轻轻揉弄着,嗓音不知道有多性感低柔。 江慕水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跳得彻底乱了节奏。 唇瓣干涩,她轻轻舔了舔,要费劲抽回自己的小手,低哑道:“我不要学……殷千城,我不要学你公司管人那套,没意思……” 倔强的小东西。 殷千城继续抓着她的手,并不松开,只是力道松了很多,在她真的快要挣脱开来的瞬间,他修长的胳膊探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抵在桌前的身子,紧扣着她的背,亲密无比地抱到了自己怀里来。 身后的转椅往前滑动,瞬间,她就变成了他的猎物。 不知道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是怎么弄的,她一步步走进来,一步步被他诱进陷阱,到现在无处退缩,更无可自拔。 “……”江慕水屏息吸气,眼神骤然变得惊慌,小手抵上他的肩膀,两个人一个站立一个坐着,一高一矮,身体却紧紧贴在一起。 这个角度,殷千城正对着的是她的胸口。 尽管他眼神坦诚,深邃入骨地只凝视着她,江慕水还是瞬间感觉变得不一样了,因为他的呼吸而变得浑身透出汗来。 江慕水极力想透过气来,大口呼吸两下,可根本做不到,她哑声吐字:“殷……” “很难受是么?”他低哑轻轻地问道。 今晚他不由分说地就掳了江慕水过来,虽然她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反抗,但心底应该还装着事情,这些现状不被打破还好,一点起一点点冲突,江慕水心底的那股正义感、罪恶感,就会猛地袭来。 尤其是他逼得太紧。 做得太过分的时候。 挑逗也要有技巧,不能太过。 要让她一直沉浸在里面想不到去动弹,在稍微要过火的时候抽身离开。 殷千城低低叹息着,抬眸,轻轻吻上江慕水的唇。 江慕水颤抖了一下!! 她屏息,先是躲了一下,然后,再接着就缓过劲来,小手埋进了他浓密的发丝中,俯首,迎上了他的唇跟他吻在了一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想知道怎么办吗? 试问她是真的毫无想象力也毫无准备吗? 深夜。在他家。 两个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凑在一起,和气温馨地吃饭,聊天,如今饭都已经吃完,该做的事情就是缠绵在一起,疯狂地颠鸾倒凤一整晚,江慕水将这些都想到了,她知道应该怎么发展,可她不敢而已。 她也料定了殷千城的脾气好,从未对她强来过,任何的时候激情喊停都是可以的。 如今,却是她自己忍不住了。 殷千城叹息了一下,原本打算,如果她躲闪到底,他便放她回去,可这小东西居然吻下来了,殷千城就再也不想放了。 他就这样仰头亲着她,接着抱起她来,一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这惊心动魄,像电影一样。 遇到他之前江慕水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一个,迷人到会让她完全忘形、也想不到会与他激情亲热在一起的人,跟他演绎一场自己绝对不会演绎的戏码,这绝对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她没有想过这种镜头的女主角会变成自己。 江慕水伸手轻轻去抓他。 殷千城知道她此刻的意识浑浑噩噩,不打算给她清醒的机会,轻轻抓着她的手,柔柔与她缠在一起。 长年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她浑身都瑟瑟发抖,像一根紧绷的弦一样。 “嘘……”他含着她的唇瓣模模糊糊地说道。 “……我知道你难受,宝贝儿……你觉得我们这样不对,是么?我知道你也很想问我……这,就是偷情的滋味吗?” “跟我在一起有多舒服,就会有多痛苦,你想知道偷情的滋味?这就是……” 哪怕不成事实,哪怕最后一步没有真做,这于她一个有夫之妇来说也是已经罪恶滔天了!! “想知道该怎么办……” “我来告诉你……” “只要你够沉沦,就能一时彻底忘记那些对错……你以为那些人真的没有自控能力吗?真的没有道德罪恶感吗?!” “不,有的……” “但就是因为罪恶才舒爽,哪怕知道罪恶,也抵挡不住罢了!” 他抬起头来,熠熠生辉的眸光中透着炙热,低沉嘶哑的嗓音更是一记催化剂,将她瞬间逼入了理智崩溃的黑洞里!! *** 锅里的热气,从一开始滚滚地冒,到最后彻底凉了下来。 客厅的灯只开了一圈筒灯,小巧而极其有氛围。 卧室里。 江慕水拿一件外套轻轻裹在自己胸前,发丝铺洒凌乱着,坐在床边打电话,不停“嗯嗯”地点头,最后说:“我知道了,特效药我要回去查一下,如果有用的话我会再联系你,冷医师。” “哎哎,这个药真的很有用的,好多人慕名前来都买不到的,我听说你公公有病我才特意留给你,你们家里那么有钱,给人治病怎么能用差的东西呢,你说是吧……” 江慕水耐心地听了两句,就还是挂断了。 小卫生间了里的排气扇打开了,轻微的“嗡嗡”声响起,将房间里甜腻的味道带走。 江慕水只觉得自己脑袋痛。 痛得快要炸裂开来了。 殷千城洗好手后进来,幽邃如海的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遥控器打开了空调,暖风调到最大吹了出来。 “这是冬天,你就坐在那里衣服凌乱的,动也不动,肯定会头痛的。” “不然坐上去,盖着被子,我开空调你休息一会?”他双臂撑开来轻声说道。 江慕水只觉得皮肤上一阵阵发麻!! 她头皮紧绷,立马抬起清冽可怜的眸子来,嘶哑道:“不,我还是不要了……我……” 她头痛地捂住额头,痛苦说道:“我不想在这里……” 刚刚都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 她还要在殷千城的卧室,盖着他的被子酣畅睡一觉,天哪,江慕水闭上眼睛想,那样她真的连家都不用回了,她真的…… 殷千城的眸色凛冽了一下,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她既然这样说,他就没再劝,起身,让自己转身出去,轻声道:“那把衣服整理好吧……” 说完,他就缓步出去了。 理论上来说,男人应该负责,把女人脱下去的衣服亲手帮她再穿好,可是…… 明显她不愿意。 很戒备。 殷千城走出去几秒钟,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他愣了一下,回头凝眸看了一眼! 然后也没有那么惊愕了。 里面窸窸窣窣的一阵,又传来水声,想必是那小女人也进去洗漱了一番。 殷千城走开来,去找自己的外套和钥匙了。 餐厅桌上的残羹冷炙还没人处理,他也没有再看。 …… 过了一会,江慕水出来了。 跟她进去之前一模一样,头发非要扎起来,梳成一个不高不低的丸子头。 如果不是她那张脸足够漂亮,这个发型还真的会毁了全身的气质。 刚刚…… 分明都已经进去了,她痛得如同撕裂一般,根本继续不下去,电话又响个不停。 那一瞬间殷千城在怀疑,两年多前在他身下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她不是已经…… 对她和陆霖晟的婚姻关系,殷千城只是猜测,却不曾想是真的,陆霖晟从来都没有碰过她,江慕水这两年在婚姻里,到底有多辛酸悲苦完全可以猜想到。 现在小东西心情不好,觉得自己做错事了,连面对他都不敢。 殷千城也不再说什么。 “东西没落下么?你的发圈,带了吗?” 江慕水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落了不少东西,去卧室拿了自己的发圈,在厨房料理台上找到了自己脱下来的小金链的女式腕表。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门口,目光温和淡然地等她过来。 江慕水心里又是一动!! 瞬间不会呼吸了一样。 殷千城凝视着她绯红的脸蛋,眸光深邃,高大挺拔的身子直起来,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那块深蓝色的丝巾,端详了她一眼,这才轻声道:“走吧。” …… 这下,不仅给她送到了医院。 中途的时候,殷千城还下车,买了一份易消化的粥。 那是一家开得很偏僻的养生粥店,招牌江慕水看了一眼,画着一只王八,难道是甲鱼粥? 他解释了一句。 “我二叔有心血管之类的疾病,一直吃这个,他说很有用。” 原来是给陆远擎的! 这个男人…… 真的很有心!! 江慕水愣愣地将那份粥接过来,许久才说了一声:“谢谢你!” 他握着方向盘,开车的模样严肃而专注,口吻温和如常:“不客气!” 一会医院到了。 江慕水下车,在医院很窄的过道里,指导他掉了头,她迎上去,在车窗前,她脸蛋被冻得有一点泛红,她喘息了一下,白雾从她唇间溢出来,飘散在空气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们的照片被拍到 “殷千城,你以后,真的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说完这句话,江慕水眼眸里不出意外腾起晶亮的水雾来。 她无以为报。 想想回报他什么都不对。 哪怕以后她是可以考虑以身相许的,但她现在不能,她就不敢也不能总接受。 殷千城顿了顿,手握着方向盘在原地留了两秒,接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升上了车窗,江慕水赶紧退开,他的车很快启动,迅速滑入车道,一头扎入黑暗里了。 江慕水眼角的泪水还未干涸,迅速冷冻下来,她摸了摸,抹开。 天地阴寒。 医院里又全是悲凉沉重的气氛。 她感觉左胸口的温暖都好像瞬间被人挖走了,空荡荡的,找谁都要不回来。 …… 到病房门口,发现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 江慕水还以为人在里面。 就这样一推门,发现也没有,陆远擎一个人在那里,脑袋歪到另一边去沉沉睡着,氧气机都还在用着,她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下了。 放下钥匙和包,将陆远擎的脑袋转过来,平躺着在病床.上,往左歪会压迫到左心房。 陆远擎动了动,醒来了。 醒来看到江慕水,隔着一层薄雾,病房里空气朦胧,陆远擎咧出一抹笑起来,氧气面罩下腾起白雾,他叫:“倚澜……” 江慕水一愣,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笑,叫了一声:“爸?” 倚澜。 不是她妈妈的名字吗? 陆远擎神情一僵,这才意识清醒,发现自己认错了。 可他定定地盯着江慕水的那张脸,眼睛里却腾起水雾来,控制都控制不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彻骨悲伤的事,嘴角裂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 江慕水心慌得不行,赶紧跑开来,拿着纸巾过来给他擦眼泪,简直苦笑不得的! 中年越往老年走,就越对死亡开始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嘴上再不承认,再坦然,也应该是害怕的,江慕水只当他是在鬼门关前闯了一遭,害怕了。 江慕水可不敢嘲笑他。 她没资格。 只好说:“又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我们刚结婚那时候,三天两头闹,您不记得啦?” “对了,那个冷医师给我推荐了一种特效药,他说特别有用,就是贵,我来给你买了吃,好不好?” 两句话逗得陆远擎收起了眼泪。 眨眨眼。 他也想起两年前了。 两年前听见慕水出那样的事,一时怒急攻心,住院了,情况比今天凶险的多。 后来屡次犯病也有原因。 因为陆霖晟那个不孝的逆子,和邹明月那张欠收拾的嘴,结婚前半个月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陆远擎一辈子的药都在那几天吃完了。 “小慕水,以后爸爸要找到那个毁了你的清白的人,爸爸这条老命不要了,亲手弄死他……” 陆远擎一边被她扶着起来,一边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这是又想起什么了? 江慕水无语失笑,把粥递给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说:“妈和霖晟呢?他们去哪儿了?” “不清楚,我睡着之前还在的,应该是趁我睡着,出去办什么事了。” 什么事? 陆霖晟公司有事要处理,不能晾着,邹明月呢? “爸爸,等你病好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还想要跟你谈,你到时候不要太激动好不好?”江慕水眼睛里腾起薄雾来,手指攥成一团,“你不能因为我身体好,我不会得病,就这么欺负我,不是你说的吗有些事我要觉得委屈,就可以不再做了!” 陆远擎一愣,拿着勺子的动作僵硬在那里。 离婚的事…… 她还想继续谈,是吗? 陆远擎一直以为她就是小打小闹,此刻一看她说话,就委屈到要哭出来。 他才心里一恸!! “慕水……慕水……” 江慕水跟个孩子似的,他委屈她还委屈呢,直接趴下去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哭什么,就是哭得很心痛。 陆远擎眼睛红着放下碗,伸手拍着她的背。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霖晟那个混球到底做了些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让慕水委屈成这样?她以前,那么那么喜欢他!不可能的啊!! 突然,病房门打开了。 邹明月一脸喜色地走进来了,一看陆远擎已经醒了,更加惊喜。 再往前走,看见那个小贱人不合时宜地趴在旁边哭,这幅模样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演的白莲花啊,邹明月以前就觉得江慕水是装,肯定是装的!!看看,现在装不出来了吧!!暴露原型了吧!! 邹明月想要爆发,想想陆远擎就是为这个住的院,努力将火气压了下去。 冷笑一声! 她说:“哟,搁你公公这儿哭呢?外面那么多大老爷们,有医生,有护士,有保安,捡垃圾的都有呢,你勾搭哪个不好啊你勾搭这个?我不冤枉你了吧,我就离开两个小时,你就回来演苦情戏,哎哟还一个哭一个哄的,你跟电视剧里的那些狐狸精有什么不一样?!” 江慕水也没想到邹明月会这个时候回来。 她错愕了一下,感觉胸口莫名的悲痛还在,抹了一下眼泪,眼泪又溢出了,她鼻音很重地礼貌叫了一声:“妈。” “哎你记得,我就是你妈!以后离了婚,也得叫阿姨!!你记得你的辈分,陆远擎他要想跟你出轨,那是大逆不道,到时候都不用我说,大家的唾沫星子都够他发病一百回,不信你试试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气死啊?!” 陆远擎靠在床.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率测试仪滴滴滴响的很快,他胸膛一起一伏,明显有怒火!! 江慕水愣了一会,苦笑一下,看到心率测试仪脸色就变了,紧张起来。 邹明月一看,也吓得不轻,赶紧闭嘴不敢说话了,嗫嚅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自己拎拎清,在家就算了,这可是在公共场合,在医院呢!!” 测试仪的滴滴声逐渐降了下去。 江慕水还是后怕不已。 她小脸惨白,退后了一步,酸涩说道:“……爸。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吧!” 她尽量显得洒脱,起身快步走出门去。 邹明月一眼瞥到她戴的新丝巾,蹙眉道:“哟,你公公住院你还去买新衣服换上了,兴致真不错啊!小骚货!!” 江慕水攥紧了拳头,拉开门出去了。 丝巾很暖,应该也很漂亮,但是她压力有点大,她就像戴了一条罪证一样,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她手机响起来了。 是一条微信。 发件人,陈浅因。 陈浅因? 上一次,江慕水在包房里将陆霖晟跟她的通话录音,发给了她,她没找自己,直接找的陆霖晟。 现在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样了。 陈浅因怎么又突然找自己了? 江慕水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手机,让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纤嫩的手指挪到了手机屏幕上,划开来,打开陈浅因发来的图片!! 什么?!! 她发了一堆图片。 医院网速不好,wifi太多人用了,江慕水一步步朝科室挪动着,然后一张张图片转着圈显现了出来! 殷千城! 是她!和殷千城的照片!! 照片显示,她上殷千城的车,下殷千城的车,照片是今晚的,是小区里的!!她在殷千城家门口的照片都有!!门口,殷千城护着她的脑袋,防止矮柜碰到她的头,殷千城将她轻轻抵在矮柜上。 还有更劲爆的!! 照片从对面的一个快捷酒店拍到,一扇大窗户,落地窗没关,卧室大床.上那火热的一幕,殷千城趴在她身上的一幕,被拍到了!! “轰”得一声,江慕水脑袋都要爆炸开了!! 怎么会? 事情怎么会这样? 陈浅因怎么会拍的到这些? 有些是在小区里拍的,草丛里,大楼顶上,快捷酒店窗户边……她一个四五个月的孕妇,怎么有这个能耐?! 就为了抓到她不轨的证据,她难道还动用了私家侦探吗?! 陈浅因最后打了一个字给她。 “贱。” 江慕水手指抚着那个字,眼眶微红,她站在楼道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些能暴露在灯光下的一切,有一点点害怕,也觉得好像有些东西要彻底失去了。 她有一点点慌。 她小手攥紧手机,在天寒地冻的楼道里慢慢走着,走着,来回走。 陆霖晟很快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他见到她之后脸色不是很自然,应该说是吓了一跳!! 他面色苍白,低低叫了一声:“慕水。” 江慕水也有些紧张,不太敢看他的脸,低哑接道:“嗯。” 陆霖晟神情恍惚且苍白,战战兢兢往病房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来,跟江慕水说:“我是去公司处理事情了,没去别的地方。公司的帐有点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税务局的人来查了,没查出什么问题,我感觉他们还会来的。” 说起这个江慕水也有点担心,蹙眉道:“没有问题吧?公司的帐。” 他冷笑一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带血的卫生巾 “你说哪个公司的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看送礼有没有送到位,运气好不好罢了,慕水,你认识的人多,税务局你熟吗?” 应该是问题很严重,否则,陆霖晟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种话? 江慕水水眸清透,看得出他眉宇间的纠结,她攥紧了手机道:“我……我认识的人检察院比较多,他们今天也给我透露消息了,问你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税务局……我没有认识的。” 他拧眉,脸色微沉地低下头去了。 江慕水心脏被微微揪紧,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水眸颤动了一下,道:“我可以帮你问问我一个朋友!他路子多,人脉广。你先不要着急,不是才查一次而已吗?让财务先做好准备,把坏账先埋起来,不会有事的!!” 陆霖晟一愣。 他抬眸看她,沙哑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会有什么问题?万一,是我犯错严重了呢?” 江慕水攥紧了掌心里的手机。 “我觉得应该不会的……” “你在公司做事都是为了养家,为了养家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的,这点……我相信的。” 江慕水眼眸澄澈,晶亮如水,突然说:“还有我是律师呢,你忘了?检察院那边一旦查到你头上,我不介意跟他们对簿公堂,谁怕谁啊?” 她愿意为了他,跟她曾经那些同事对簿公堂吗? 陆霖晟听到这一句,猛地心头一暖,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低哑问:“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为了他这样? 江慕水愣怔在原地。 “你的父母也曾经是我的父母,你的家也曾经是我的家。”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吗? 陆霖晟眸子里闪耀过一丝短促的璀璨火花,又瞬间黯淡下去,他定睛凝视着她,嘶哑道:“还不是曾经呢……你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我吧?” “爸爸是公司里的老董事。他现在出了事很多人蠢蠢欲动,你,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们的吧?” 江慕水心头微微被揪紧,凝视着他。 他们结婚的那一年,陆远擎做了一个让邹明月抓狂的决定。 邹明月身体不算太好,所以在当年生了陆霖晟之后,很快就去结扎了。 她这辈子只可能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陆远擎为了让陆霖晟娶江慕水,让江慕水嫁过来有底气有保障,他修改公司的家族企业制度为行政责任制,能者上位,他威胁陆霖晟说,将来一旦陆霖晟跟江慕水离婚,他将从此失去继承陆氏的资格。 邹明月疯狂地攻击她,也有这个因素在。 她一百个希望江慕水先退出,把她逼迫到发疯最好,这样陆远擎就不会把他们婚姻的失败归罪到陆霖晟身上来了。 江慕水攥紧了微微冰冷的真皮包带,眨巴了两下干涩的眼睛,轻声道:“不会。” 她嗓音轻快微哑。 陆霖晟心头骤然一暖,眼眶变红了,松开病房的把手,就要凑上来,拥住她。 江慕水却退了一步,眼眶也微微泛了红,几根纤嫩的手指抵在了他身前,哑声说:“危险的时候我会一直在你们身边的,你不要害怕,也不用想那么多了,放心了吗?进去吧。” 陆霖晟要进去看陆远擎,情绪不能不对,不能给陆远擎看出来一丁点才好。 陆霖晟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那股力道,他不禁抬起手来轻轻抓住她的手,江慕水深吸一口气想要挣脱开来的,但强忍了一下没有,她纤长的睫毛垂下来,泛白的薄唇被牙齿轻轻咬住,过了一会,陆霖晟揉了揉她的手放开了,转身进了病房。 江慕水才慢慢地,缓缓地,松懈出了这一口气出来。 她江慕水永远是陆家的人。 她想通了。 曾经她觉得自己离婚了就会彻底失去陆家,但是不是,只要有陆远擎在,哪怕不叫爸爸而叫一声“伯父”,他也对自己有养育之情,有知遇之恩,天大的恩德。 也许到时候很难再融入这个家庭,但只要他们说一声,她江慕水千山万水也会赶来,尽上自己的一份力。 *** 陆霖晟不敢对江慕水说自己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陈浅因那边很不好过。 她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去上班,工资开不出来,她又有点大手大脚,钱花得差不多了,前些天房东就一直催着下半年的房租,她交不出,天天在房间里以泪洗面的,直到他赶过去,才发现陈浅因被房东赶出来,那画面极其狼狈。 他好些天没接她电话,不收她微信,不接她任何网络信息。 结果偶尔心冷地打开,竟然发现她发来好多条求救信息。 陈浅因当即抱着他,崩溃大哭。 房东骂的很是不客气:“这什么小姑娘啊,天天早出晚归的,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什么来着?做那种生意你不要租我的房子!我嫌脏!!哎,前段时间啊傍了个金主,一个月来二十天,现在人家不来了,你猜猜我在你房间门口发现了什么啊?这是什么?” 房东抖擞着手里的东西。 全部都是快递箱子,孕妇纸尿裤。 所有的母婴用品,她都已经开始采购了。 “哎哟哟我说怎么不敢出门呢,怀了人家的种啊!!你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我都说了人家只是玩玩,又不听,又不去打掉,就天天在房间里哭,半夜哭!!我自己还有女儿嘞,我怕你把我女儿带坏哦,以后学人家当小三傍大款,怀孩子被人踹,这事情当反面教材给我我都不要的哦!!你赶快出去,出去出去……” 陈浅因坐地上撒泼大哭:“谁说我的孩子没有人要?你的孩子才没有人要!你全家都没有人要!我孩子的爸爸对我很好,他会娶我的!他承诺过会娶我的!!” 陆霖晟冲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拿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带着无助,天寒地冻的,陈浅因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就这么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无助地拍着地面嚎啕大哭。 陆霖晟当即被刺红了眼睛。 他冲上去抱住了陈浅因,对房东说:“你说话能客气一点吗?你只是个房东,付给你房钱就行了,你至于这么侮辱人?小市民都像你这么捧高踩低吗?!” 房东一愣,被这个英俊的男人说得臊得不行。 “哎哟,你就是那个野种的爹啊,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乱撒种还不让人说啊?我说错啦?你俩是夫妻啊?结婚证拿来看看,拿来我给她跪着道歉!!哎你拿啊!!” 陆霖晟:“……” “一个小三被人骂两句还有理了哦,你不要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全民话题,我就得看见了出自己一份力你晓得吧,不然将来我老公出轨找小三,全天下没有一个人帮我那是什么滋味哟?我捧高踩低?我正义感很足的好不啦?!” “她欠你多少房租?你说!!” “我……” “我不要再住这里了……”陈浅因抱住他的脖子大哭,“我再也不要住在这里,你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陆霖晟感受着怀里的人儿一边哭一边冻得瑟瑟发抖。 她的鞋子掉了,棉拖掉下来,一只脚丫被水泥地上的灰蹭的很脏。 陆霖晟心痛到快要撕裂开来,他拥住她,嘶哑道:“好不住这里……我带你去另外找一个地方,来,因因,起来,我们走……” 陈浅因踉跄着起来了。 她瘦了很多,扶着他的胳膊,嘶哑道:“这些日子我都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感觉肚子里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小吸血鬼,快把我的血都全部吸干了……我心情也不好,觉得天都灰蒙蒙的,天一黑,我就忍不住想哭,夜里越安静,越想哭……” 所以房东才说,每天半夜都听见她哭。 “浅因,你别说了……” 陈浅因抬起脸来,很憔悴很苍白,她继续说:“我也想要控制的……我拼命往好处想,拼命想控制住……可我查过了,孕妇的很多心理问题是自己完全控制不了的,是荷尔蒙决定的……我没有办法了……” “因因……不说了……” 陈浅因被他抱在怀里,心事重重的,眼睛疲累地闭上,闭也闭得不安稳。 没事。 她现在不说没事。 反正还有一肚子的苦水跟他倒。 一次性说完了她以后说什么呢。 上楼去,陈浅因先睡了一觉,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了。 陆霖晟给她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果然看到很多母婴用品,垃圾桶里还有一些带血的卫生巾。 陈浅因挣扎着起来,困倦感十足,脸色憔悴地嘶哑酸涩道:“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医生叫我过去复诊的,可我钱花得没有了,拖着这种身子不可能出去变卖东西吧,就……就好像有一点滑胎迹象……一直有血流出来……” 血。 陆霖晟从不晕血。 可是看到那一点点血迹之后,他竟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他跟江慕水说过,他会考虑叫陈浅因打掉这个孩子,她还年轻,她没事的。 可是一直到看到这一点血,想到可能是从子宫里流出来的,是他孩子的胎血,四个月已经成型了,他就觉得一闭眼就是一副小小的胎儿骨架,安稳睡在陈浅因的肚子里,他现在竟然要杀了他。 陈浅因为了怀这个孩子,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为了他一句渺茫的承诺,却还在坚持。 “霖晟?” 陈浅因见他蹲在地上,手里握着那个用过的卫生巾在浑身颤抖,叫了他一声。 陆霖晟迅速反应过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栋别墅 别开脸,眨了眨眼睛。 他放下那东西,将塑料袋绑好,从垃圾桶里拎出去。 旁边两个大的袋子,和几个箱子,都已经收拾好了。 陈浅因呆呆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环视着四周,这里曾经是她和陆霖晟小小的甜蜜的秘密基地,陆霖晟一个月在这里留至少半个月,哪怕是凌晨等她睡着了,那他也是每天忍不住地来了,每天跟她翻云覆雨,过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竟然就要舍下这个地方,走了。 陆霖晟凝视着她的眼睛,心疼嘶哑道:“你要是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就留下来,我去教训那个房东一顿,让她以后再也不敢为难你。” “霖晟……” “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浅因从睡衣口袋里翻出一个东西来,低哑道:“之前你说你不能动用家里的房产,因为都登记在你父亲名下,我搬过去只会迅速地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只能租房子住……可是下午的时候你妈妈来过,她说……” “她说有一栋房子,是你爸爸发现不了的……” 陈浅因拿出了一整串的钥匙来,很多房间,最大的一个十字锁是大门的,大门有两层,一层雕花铁门,一扇木门。 陆霖晟蹙眉,突然看着那串钥匙很眼熟。 他走过去,摊开手:“你给我看看……” 陈浅因立马缩回了手,眸子清亮可怜,将钥匙攥紧在了手里,嘶哑道:“你妈妈说……这是给我的……就算我不要了,有一天也要亲手给她送过去,那是你们陆家的财产……她说我肚子里有陆家的孩子,可以放心给我保管……” 邹明月向来不是这样大方的人。 极端重男轻女。 难道就是看在陈浅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吗? 邹明月多重视这个孩子,难道已经做过检查说……是个男孩吗? 陆霖晟对于是不是男孩并不怎么在意,但是……那串钥匙看起来真的很眼熟,什么财产,是不登记在陆远擎名下的呢? 陆远擎平时看起来一向很疼爱孩子,可是对待陆霖晟却有些排外,陆霖晟情愿相信他是觉得男孩子需要历练,才不一下子像一般富二代一样扔给一堆钱一堆东西,陆氏能有现在,也多半是陆霖晟自己打拼出来的。 他并没有让陆远擎太失望。 哪怕。 公司还是留着陆远擎的名字坐镇,他还是董事长,陆霖晟一个男人没计较过这些。 “就给我看一眼,我想知道到底是哪一套,行吗?她跟你说了吗?这栋房子的位置在哪儿?” 陈浅因无辜可怜的眸子继续盯着他,嘶哑道:“说……是一栋别墅……很大的别墅……” 说完她就静默。 仔细凝视着陆霖晟专注看他的反应。 陆霖晟听见别墅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像她们小户人家把这种东西掐的很重,他抿唇,屏息蹙眉思考了一下,没记得陆远擎喜欢住别墅。 他也很少购置那种华而不实的别墅。 他更喜欢收购地皮,尤其是地段好的,拿下来了盖房子,盖几层楼的平房,带小院子的,他一向嫌弃现在家里的院子不够大,应该再拓宽一倍,他想找几个人来种菜。 “到底是哪栋别墅?”陆霖晟蹙眉不耐地问道。 “半山的……” 半山? 陆霖晟眉心倏然跳了跳!! 半山别墅。 那不是…… 江慕水结婚的时候来了一个律师,她刚刚大学毕业,那些事情不太懂,律师是当初处理她父母死亡后财产的人,给了她一份遗嘱说,父母留了一栋新房子给她做陪嫁。 江慕水上学的时候还算无忧无虑,是那种中上等家庭的、很优秀、不用很努力也能活得很不错的精致的女孩子,可她聪明,学业又优秀,长得又漂亮,看起来也像天之骄女。 父母连几年后她结婚的事情都给她弄好了。 这几年来,房子装修是按照之前亡故夫妇的意愿装修的,希望以后她能跟爱她的人住到里面去。 怪不得她舅舅接手处理财产的时候说,你父母这些年做生意都把钱花在流动资金上了,真正积累下来的不多。 可是积累下来的大头,在这儿呢。 就是这栋别墅。 留给江慕水的别墅。 邹明月多精明啊,一边说,你反正也要去办理交接手续,就趁机多加一个霖晟名字!否则跟入赘似的,我们陆家缺钱吗?不住不住!!江慕水你都出了那样的事了,有人要就很不错了,你这辈子还能离开陆家吗?离不开,就别存着你自己的东西不放! 当时的江慕水,虽然距离现在只有两年多之久,但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女孩。 她天真地点点头说:“我要给霖晟的,我爸妈也说是留给我们两个人的啊!” 前几天,邹明月将他们的保险柜门打开,把那串钥匙偷出来给了陈浅因。 说让她方便的时候住进去。 陈浅因也是个有脑子的,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蹊跷,就没轻易搬进去。搬进去了,她还去哪儿唱这出苦肉计?? 陆霖晟脸色铁青了下来,从眼神看,他有一丝丝慌乱。 “浅因,那栋房子太大,我看过住十个人都没问题,而且在半山,下来的话班车一天只有两趟,没有私家车上不去,你……你一个人住那里,我怕你会更害怕。” “你把钥匙给我好不好?我选个新的房子给你,整个市中心的小区你随便挑,要哪个我都给。” 陈浅因更觉得有问题了。 她眼眶慢慢泛红,攥紧那串钥匙,苦笑一下,点头,说:“我这么小的一个人,塞哪里都是塞,需要什么新房子呢?我也是这么跟伯母说的。不如……我下去跟房东道个歉,跟她解释一下,以后她就不会为难我了,我就不搬走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气若游丝。 更撕扯着陆霖晟的心脏,剧痛无比。 他脸色泛白,垂下手来,攥紧了拳头。 “钥匙你不肯给我是不是?” “是伯母拿给我的。我下一次打电话给她还给她吧……” 不行。 江慕水现在还没发现钥匙丢了,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房产证上有她的名字,但以她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想让自己父母留下的东西被陈浅因染指。 哪怕是她碰了这一串钥匙都不行。 可如果陈浅因把钥匙还给了邹明月,邹明月又得骂他,对自己的媳妇孩子都这么抠门,一栋房子都舍不得! 可这是江慕水的房子!!! 陆霖晟隐隐觉得晕眩发黑,他捏了捏眉心,低哑道:“那你先把钥匙收好,别弄丢了,我先陪你搬家吧!看看新家你满不满意再说!!” 什么新家她会满意? 陈浅因拿定主意了,她一定得住进这栋别墅里面! 这肯定跟江慕水有关!! 她将钥匙锁在自己首饰盒里,然后下来换衣服,一边换一边问:“霖晟,那个房子是谁的啊?我不能住吗?你妈妈拿给我的,一定是你们陆家的财产,我……只是怀了你的孩子,还没有资格……那么谁有资格呢?” 陆霖晟脸色铁青,蹙眉道:“你别多想了,是我爸爸一个老友的房子,人家出远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你住进去,碰上人家回来怎么办呢?不好说。” “哦……” 陈浅因恍悟了一声。 撒谎。 是这么简单才见鬼了!! 两个人最后去了一栋陆霖晟朋友新开发的小区,是他朋友自留的,但暂时没有要住的打算,就给陈浅因先住了!陆霖晟特意问了问,新房子晾晒多久了,甲醛对孕妇影响很大的。 那朋友笑着说:“都晾半年多了,没事住吧住吧!你小子行啊,真背着江慕水把别的女人搞了,还搞出种儿来了……” “人家都说七年之痒,中年之惑,你这也太早了吧?将来你私生子比你亲儿子都大,你老婆知道不掐死你啊……” 陆霖晟听得心惊肉跳。 他闭了闭眼,脸色铁青难看,说:“暂时先让她住着吧,不要乱说话,我没有确定要不要……” “那倒是,”朋友瞧了瞧,说,“这还没显怀呢,早着呢,能在豪门斗争中把私生子存下来的,那都是小三中的战斗机,看这小丫头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显怀? 都四个月了怎么还不显怀? 陈浅因面色不算太高兴地走进来,指挥着工人搬来搬去,她累,很快就到卧室里继续睡觉去了。 一会她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一边兴奋一边又嫉妒死了,她装怀孕累死累活的,大冬天的搬家,江慕水却跟别的男人,还是殷千城那么优秀的男人在偷情滚床单,太恶心了!! 等着吧江慕水,我非让你颜面尽失,身败名裂不可!!这次打趴下了你,绝对不会让你再站起来!! *** 江慕水约了陈浅因见面。 因为那些照片的事。她虽然是跟殷千城有往来,但目前还不想要被陆远擎他们看到,更不想被其他认识的人看到,所以有必要谈一谈。而且既然要跟陆霖晟离婚,跟第三者见见一面也是必要的。 见面之前,她仔细想了一番。 身为陆霖晟的正室,她一直没跟陈浅因正面接触过,都是通过陆霖晟。 有一次撞见的时候,邹明月那时正逼她跟陆霖晟离婚,江慕水不愿意,所以对陈浅因说,我绝对不会离婚的,看谁拖得死谁!! 对。 这个赌,是她输了。 是她坚持不下去了。 是她江慕水,不愿意再被这份感情拖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约陈浅因见面 约陈浅因见面之前,江慕水也想做足功课。 她想起了简晴。 简晴好歹是做记者的,虽然只是一家娱乐传媒,但这家就爱追着明星的恋爱婚姻问题不放,对这种八卦的事情也是相当喜闻乐见,处理得相当有经验,江慕水索性打了一个电话给她。 简晴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见面?你约那个小三见面干什么?慕水,你不是说她怀孕了?那现在正好啊,陆霖晟跟你离不了婚,她喜欢怀就怀着呗,这么喜欢给别人家孩子当怀孕机器啊?你让她生,看她敢不敢,生了看她怎么养?要寄养到你家就更好了,你让她的孩子管你叫妈,否则让她孩子连户口都上不了!!” 想想就爽。 简晴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约见陈浅因,约什么啊?她怕什么啊?该痛哭流涕的是陈浅因吧。 江慕水一只手敲字,一边拿着电话失笑问道:“那我的婚姻就变成什么了?战场吗?婚姻里,就只需要在乎丈夫的立场,不需要在乎他的行为,他的爱,还有感情和婚姻的纯粹了吗?” “纯粹?你俩纯粹过吗?一开始就不纯粹,以后追求屁啊!” 简晴喝着咖啡说:“慕水我告诉你啊,一般那些男人出轨后,又离不了婚的婚姻,都是形式婚姻!!原谅?装聋作哑?幸福美满?那都是扯淡!没有一个女人不在乎这个,没有一个女人会从此好好过日子,掀过这一张,都鸡飞狗跳的,不在乎了会导致男人习惯性出轨;在乎了就天天闹腾,连孩子也有牵连!” “你们既然离不了,那就让那个小三也别好好过,就抢她的孩子,抢她的男人,花她男人的钱还打她的娃!棒呆!!” 好好的一个沉重的社会话题,叫简晴说得好笑到不行。 江慕水抿唇笑着,道:“可我现在对打她的娃,睡她的男人没兴趣了,是我想离婚。” 简晴突然愣了一下。 电波刺啦刺啦。 “慕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慕水那只打字的手停下来,凝视着屏幕,低哑道:“就是……在这场战争中我输了,是我熬不住了,我想分开。” “慕水你……” “那,那你想过以后吗?以后你怎么办呢?你只有一个人……” “先不提那些了,”江慕水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浅笑着问道,“我是来咨询你,我需要注意些什么?这种戏码你熟悉,给我打点打点。” “哦哦……” 简晴心情低落,一点也不想便宜那个女人,她心头不舒服极了,但还是帮江慕水认真思考起来。 “第一,她对你有敌意,所以千万不要让她伤害到你,不要听她的炫耀,不要理会她的显摆,把那个男人当成狗屎,把她当做吃.屎的,在气势上压倒她;” “嗯。”江慕水笑起来。 “第二,男人虽然是屎,但钱不是,告诉她她就算嫁进来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你全部携款潜逃了,陆霖晟过错方净身出户,就算是假的也要刺激她一下,让她跟着这个穷光蛋后悔去吧!” 江慕水想想觉得这不太可能,这一场婚姻惨败的还是自己,她损失的东西简直太多太多了。 “嗯。” “第三,跟她显摆一下是你想离婚的,她不过是捡漏你不要的,你的春天还有很多,比陆霖晟好的大把,上次那个什么殷总就是一个,愿他们以后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把彼此的狗链都栓好了,别再出来祸害人,就当给自己的孩子积了阴德了!!” 简晴说话好厉害。 江慕水觉得,自己要是有了她这一副恶毒的心肠,简直就可以横扫全世界的小三。 “慕水,如果在婚姻里,你对一个男人的爱不再有奢望了,那你会突然觉得轻松很多,但是,也同时会失去很多,婚姻不易,我劝你,好好想一想,不要轻易地做决定……” 江慕水脑海里闪过很多事。 “还有,要不我下午请假陪你去,我害怕你出事,你到时候情绪崩溃,我还能帮你点忙。” 简晴人真的很好。 江慕水将低落的心情拂去,浅笑道:“不要了,你还得拿全勤奖,拿了以后回去给你的宝宝添砖加瓦,我听小雨在微信里说了,你怀孕了,恭喜啊,准宝妈。” “啊!!” 简晴在电话里惊叫起来,向上帝祈祷:“圣母玛利亚,把我刚刚的那些话忘记吧,那都是另外一个恶毒的我说的,我孩子他妈是美丽善良的,请赐予我们幸福安康,啊……” 江慕水笑得不行地挂了电话。 谁知道挂了简晴的电话,另一个电话又猛地打了进来。 难道圣母玛利亚没听见她的祈祷? 江慕水嘴角翘起来,接起了电话:“喂?” 苏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来:“下午我有空去你律所,我把所有的财产资料整理好了,拿给你看;还有我老公出轨的证据我有可能抓到,就用你上次说的那个方法,我说具体计划给你听,好不好?” 有办法了? 江慕水赶紧点头:“可以啊,你……啊……”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苏姐对不起,我下午约了人,不知道多久可以完事,你要不……” 苏雅顿了顿,索性问:“你约了谁啊?在哪儿一起吃饭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就当是你朋友不就好了。” 江慕水简直要苦笑。 “下午我不方便,苏姐,我要一个人约她吃饭。” 苏雅执着:“谁?” “……” 江慕水斟酌了一下。 想想跟苏雅说了并没有什么。她了解她的性格。顶多自己猜忌。不会多嘴的。 “一个怀了我老公孩子的女人。” 苏雅一愣。 江慕水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爽你约吧?这样,我约会结束后告诉你时间,你马上过来,我坐你的车来律所,时间就节省多了吧,然后……” “我陪你去。” 苏雅突然笃定说道。 江慕水都愣神了,反应了老半天,用铅笔在纸上滑弄了一下,轻声道:“苏姐……” “我陪你去。” 苏雅再次冷漠笃定地说了一句,“慕水,这种事我处理过,我赶跑过不知道多少个,我陪你,你吃不了亏。” 江慕水抚额。 “苏姐,以我们的职业规矩来说,我其实不应该跟客户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的,我们律师要给人正面严肃的形象,我说了已经违规了,你不要再插手了好不好,我是你的律师……” “我从来没只把你当我的律师过,”苏雅快速说道,“我信任你,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这个案子就算你最后没给我打好我也按合同给你钱,你的事,我愿意管。” 江慕水眼底热热的。 但她还有理智。 她觉得如果她自己去的话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约会,可苏雅去的话,那可能就变成暴力现场了,血溅当场的那种。 而且最重要的,她要找陈浅因是想要说殷千城照片的那些事,那都是私事,江慕水不想要自己以外的人知晓她和殷千城的这些事,哪怕不指手画脚都不可以。 也许她就是这么护短自私吧,随便别人怎么想。 斟酌一下,江慕水轻声沙哑道:“苏姐,我感谢你把我当朋友看,你的这份情谊我都看得到也记住了,我对你、对你的案子也一定诚心相待,绝对不辜负,可是下午的事情我想要一个人去处理,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了,好不好?” 电话那端。 苏雅却像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吁了一口很长很缓慢的气息,放下资料,拿起打火机“啪”得一声轻响点燃了口中含的香烟,她道:“你好不了,那种事情你相信我,当时如果有个人在你身边的话你会有底气特别多,你的所有情绪都能有人分享,你见过我胳膊上的那些伤口?我那时候就是嫌弃丢脸憋得受不了,自己划的,但是又害怕被人瞧见,我划的是上臂内侧的位置……一不小心就戳到大动脉……” 被人送去医院抢救那次,苏雅轻描淡写地跟她说过一次。 很丢脸。 总结一句就是很丢脸。 最重要的是她以为自己的脆弱终于暴露出来了,林僵该心疼一下,结果岳父岳母都赶过来了,林僵都冷冷训斥了她一顿,回头跟父母说,一定是自己不小心玩刀子玩残了,哪个女人割腕朝那个地方割?这不明显耍人吗?有个屁事!! 当时住院,连小护士们都嘲笑着她,嘻嘻哈哈的,苏雅那一瞬间才是真的想死。 江慕水听见这件事后只觉得浑身胆寒,想着幸好自己没在陆霖晟身上做过什么寻死觅活的事,否则,下场可能会是一样惨烈的,她庆幸自己没有孩子,还没有陷得那么深,否则天崩地裂的就是自己。 江慕水却还能保持理智:“苏姐,我的感谢无法言说,但还是不用了。” 苏雅道:“你鞥我出了那么漂亮的主意,我揣摩过才觉得有可能拿到证据,是我该感谢你。” “……那等我下午处理好事情回来,我们具体说,下午见!” 苏雅不置可否,只冷漠“嗯”了一声。 ***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江慕水一愣,拿起手机来,却看到上面自己很久前存的“殷总”两个字在上面闪烁着。 她小手拿着手机,没有急着接,而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托腮数着,一、二、三…… 足足响了五声还在响。 江慕水轻轻滑开屏幕,接起来,轻声道:“喂?” “喂?” 他的嗓音顿了一秒后沉稳清淡地传来。 这个男人…… 耐心真的好到令人发指。 第一百四十章 陈浅因赴约 五声电话铃响,他一丁点都不着急。 江慕水仿佛隔着眼前的迷雾,都能看到他坐在大班椅里,旁边是恢弘的落地窗,cbd地带的办公楼,放眼望去好像整座城市都容纳眼底,他缥缈的眸光扫了一眼,注意力还停留在电话上,她一接,他就回神,轻声温柔地应了她。 “怎么呢?”江慕水轻声道,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觉得脸颊微微有些烫,“这个时候打电话?” “快中午了。” 他中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轻声说:“我的秘书在群邮件里问大家中午吃什么,邮件被我收到了,以前没有过,估计是,这次抄送忘了删掉我,所以也就给我发了。” “……哦。” 原来是公司的总裁,有一天收到了手底下全体员工的集体订餐邮件。彼时时间刚过11点40,外面还忙碌成一片,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认真,不能想象他们一边处理着手里的事情,一边在电脑上敲出“小笋炒腊肉”“全家桶辣翅加倍”“我想吃窑鸡”这些字是什么样子。 说出那声“哦”之后江慕水就想笑。 小手抚上额头,她努力憋着嘴角的笑,再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一点声音来。 他们也经常这么背着明老大订餐。 好喜感。 明朗严肃的时候很多,有时候中午,他瞧着送外卖的一趟趟地来,都怀疑这些员工是昨儿晚上订的外卖。 否则他怎么不知道呢? 明朗很无奈地自己跑出去吃饭,回来就看见一堆人要么睡觉,要么凑一起无声地打牌,瞬间觉得做老板好孤独,吃饭都不被人叫上自己,好尴尬啊。 他嘴角也微微上翘,像是不用看也听见了对面的江慕水在笑,中指再次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就是‘哦’吗?没有明白我在问你什么?既然他们都给我发邮件了,我不回复好像也不好,是不是?” 他想干嘛呢? 偷偷埋伏在一堆员工中间,突然冒出来吓他们一跳吗? 江慕水好不容易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感觉嘴都要笑酸了,她咳嗽两下正色道:“你不懂,他们都有公开的外卖单的,你能看到外卖单吗?看不到你要怎么跟他们一起点?” 他蹙眉,道:“好像是这样……” 他都不知道这些员工平时都点哪一家的外卖。 “这样,你把他们点的菜名给我发一下,然后微信发一个你公司定位给我。” “干什么?” “让你发就发咯,快点。” 他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在电脑上调出微信,敲了几个菜名,分享了地址过去。 江慕水拿到以后在地图上搜索美食餐厅,拿着几个菜名对比了一下,很快锁定了一个叫“江南小厨”的店家,她调整了一下手机界面,将里面的菜单截屏下来,分为几段给殷千城发了过去。 “好了,他们点的就是这家的外卖,现在你也可以点啦!我也经常吃这家,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下?” 他突然觉得这这间办公室,和这座城市很碍事,他想立马到她面前去看看她到底现在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可爱。 “嗯。好的。” 他稍微顿了一下才回神过来,轻声道。 江慕水真的认真钻研起菜谱来,她平时自己吃饭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纠结,反复地问殷千城是什么口味,吃不吃辣,吃不吃香菜,比较想要吃什么样的口味。 他喝了一口水,只淡淡回了一句:“都可以。” 江慕水蹙眉思考了半天,终于划定了一个青椒牛排饭给他发了过去。 眼看着大家订餐订的差不多了,他凝视着电脑界面,凝神思索了一下,将江慕水给他选的餐打了上去,简单的几个字,他还多打了两个字“谢谢”,过了好一会,上面死一般的静寂无声,殷千城怀疑自己办公室网络出了问题了,邮件不动了。 “你中午吃什么呢?”他薄唇轻轻贴着听筒,问了一声。 江慕水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力,想象中那边殷氏的员工被自己老板这种行为轰炸得找不着北,还在笑着窃喜,就听见殷千城问这种问题。 她猛地停止了笑意,想起中午的约会有些尴尬紧张了起来。 “我中午约了客户吃饭的,请吃大餐,快同情我的钱包吧。” 他勾唇微微浅笑。 “出门注意安全,知道么?”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晚上我会早结束工作,去接你下班,如果不在律所就早告诉我一声,嗯?” “……” “我……我不用每次都这样吧?再说今天晚上我公公出院,你送我去医院真的好?” “送你到医院附近好了,记得要打电话给我。” 得到了她的承诺和肯定,他才轻轻放下了电话。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看着她给自己点的那个菜式,已经群里死寂过后好几个女员工发来的“花心”表情和“总裁我能不能进去给你送餐”之类的告白语,他心情甚好,放下手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了。 *** 中午。 江慕水打了一辆的士,将自己在阴寒的天气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去了那家定好的餐厅。 下了车,扫了一眼窗边并没有陈浅因的身影,不知道还有没有来。 江慕水不想要立马进去。 她心口的部位还是有些虚软,想了想,去旁边肯德基里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柳橙汁,捧在手心里,好像更笃定了些。 她走上台阶。 一推开门,四周张望了一下,果然陈浅因还没有来,她却猛地瞧见了一个根本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影,她瞪圆了眼睛,盯着那边座位上突然冒出来的苏雅!! 苏雅一身黑色的大衣,紫色的高领七分袖毛衣,雍容万分地坐在那里。 她叫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了一口,一遍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扫过来,果然瞧见江慕水那副见鬼的表情了,她放下咖啡,打了个招呼,接着高贵冷艳的模样端坐在那里,像个不可能再走的雕像一样。 江慕水整颗心脏都快震惊到炸裂开来了。 她小手捧着柳橙汁,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感觉眼前都是一黑,脸色都僵了。 没有办法。 她抬脚走向苏雅的位置,艰难开口道:“苏姐。” “嗯。” “那个,你怎么在这里的?” “我中午过来找你,刚巧看到你上出租车,我就跟着过来了,正好看到你没出息的样子,连进去都不敢进,还犹豫踌躇半天,我就来帮你占位子,否则这里很爆满的,一会该没有位置了。” 没有位置她可以和陈浅因去别的地方啊。 江慕水感觉呼吸都不怎么顺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没有办法,只能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苏姐,这样真的很搞笑,我不是来示.威,还得带着帮手。我现在的老公已经不值得我示.威了,你懂吗?” “慕水。” 苏雅轻声打断了她,眸光冷漠地盯着门口,说:“我今天也不只是来帮你,我要警告的是对方,男人这种东西烂透了我们当然可以选择不要,可是女人要有自己的良知和底线,女人比男人更注重家庭,却总有人把爪子伸到别人的盘子里去抢东西,有一天自己被别人抢了又发疯,那这样,贱的就是我们女人了。” 江慕水懂苏雅的意思了。 出轨并不是男人一个人的事情,我们可以责怪异类,但是被同类所伤就不能忍。 江慕水眼眶热热的,但又觉得心情烦乱复杂,她捧着那一杯柳橙汁,脑海里闪过那些照片的内容,心头这才坚定了一些。 慢慢的,时间过去,陈浅因终于来了。 她也不算是精心打扮过,只淡淡地上了个妆,黑打底毛衣,穿了件皮草就过来了。 一进门,苏雅瞥见那个女的就说:“你老公品味这么土?” 江慕水:“……” 忍耐。 忍耐苏雅的嘴毒。 陈浅因看见她后愣了一下,蹙眉往这边走。 江慕水轻轻吸了一口气,跟苏雅说道:“苏雅,我忍耐你到此为止,接下来你一句话也不说,这是我的约会。我有我的目的,听见什么药指手画脚出去指,明白吗?” 这么霸气的江慕水,才是苏雅认识她的模样! 苏雅翘高了下巴,这下什么都不说了,只冷冷凝视着陈浅因。 从上到下扫视着她,看她全身加在一起不超过一千块的行头,算算年龄,真是可悲。 陈浅因摇摆着走过来,看见苏雅后冷笑一下,幽幽问:“干嘛呢?江慕水,干不过我就找一个帮手过来,这是要打架啊?啊哟,我好怕怕,赶紧打啊,这里有摄像头呢,拍下来给霖晟好看,有人打他孩子的妈妈,好精彩呢!” 苏雅听见第一句就吐了,她明明都喝下去一口咖啡了,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就吐了出来,她还没见过这种女的。 骚浪贱都这么骚浪贱得有文化。逻辑感还不错。 江慕水心情完全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扭头看一眼苏雅,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 “我要把你现在的录音录下来,给霖晟听,也挺精彩的,你坐吧,那边是给你留的位置。” 陈浅因脸色一变。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慕水,记住离她的肚子远一点 她停止了做作的神情,攥紧了包带,站着说:“江慕水你恶毒起来真的好恶毒啊,我都忘了你是律师了,好叫人害怕,霖晟知道上次你发录音给我的事吗?” “怎么?你想找他要解释?” “不,”陈浅因天真地凝视着她道,“要什么解释啊男人就喜欢胡说,我就说我被刺激了,孩子要掉了,你看他回头会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做什么!上次在沐乔乔婚礼,就是丢下你,你都痛苦成那样了,他要打你一顿你会怎样啊?” 江慕水攥紧了柳橙汁的杯子,软软的很烫手,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抬眸说:“一个说爱我的男人怎么会打我呢?你真搞笑,再说他敢对我动手,我就能撺掇爸爸把他的职权都收回去,到时候你俩净身出门,奶粉钱都买不起!陈浅因你猜陆氏还会给你发工资吗?你以前在设计学院偷别人设计拿劳务费,你猜猜现在你还能靠偷给你儿子换纸尿布吗?” “哈哈哈哈……” 陈浅因大笑着就坐了下来,将包包往桌上一拍,笑得不可遏制,说:“啊呀江慕水,你脑子里真的进的满满的水啊,你说人家陆家放着自己的亲孙子不要,反而守着你这个早就被人操.烂的逼,哈哈哈……哎哟你觉得这是不是年度最好笑的笑话呀……” 苏雅听得一头雾水。 但是连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出了一手的冷汗,这两个人上来就唇枪舌战的交锋,激烈的程度早就超过了她的想象。 江慕水到底承受了多少委屈。 到底是在跟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斗。 服务生瞧着这边的形式不敢上来,等稍微消停一下就走上来,问:“几位小姐要点什么?我们的中午套餐很划算哦,就是……就是一般是两个人的,不过你们也可以点够三人份……” 陈浅因浪笑结束,冷冷瞧着江慕水说:“给她们来点好动手的,适合掀桌子往我身上泼的,等一下动起手来也好操作!我看看她们今天联合起来想对我做什么,能把我怎么样?!!” 服务生:“……” 老板,这里有人要打架,还是几个女的……快过来…… 江慕水:“……” 她拿了菜单侧过头去问苏雅:“你看看想吃什么,你先点吧。” 苏雅平复了一下激烈的心情,稳了稳心态翻看了一下菜单,道:“给我一个虾仁焗饭,一个蔬菜沙拉。” 服务生缓过一口气拿回菜单说:“好的好的,这位小姐您呢?” 江慕水想起了帮殷千城点的那个江南小厨的菜,看也没看地说:“广式卤肉饭吧,谢谢。” 这下就剩下陈浅因了。 还真的要好好吃饭吗? 陈浅因明显愣神了一下,戒备地拿过菜单来,蹙眉,想了想说:“给我一个咖喱大闸蟹配饭,我还要……” “螃蟹是寒性的,你不是怀孕么?”苏雅冷冷抬眸道,“别吃这个,吃出点什么问题来谁负责呢?慕水,这顿饭你出钱的,拿录音笔给我录下来,问问这位小姐谁负责。” 这……这个冒出来的女人是谁? 陈浅因骤然就恨得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苏雅,道:“要你多管闲事?!没科学说法说孕妇不能吃螃蟹!” 苏雅冷冷瞥一眼她的肚子,道:“可你顶多三个月,连显怀都不显怀,穿着皮草也不扣扣子,冻掉了谁负责呢?前三个月很要很小心的,我怀了两个了比你有经验,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好像你还想存心弄掉他啊?” “你胡说!!!”陈浅因撕裂般的嘶喊声贯穿了整个餐厅! 进来吃饭的客人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看向了她们几个女人所在的位置。 苏雅冷冷盯着陈浅因,接着慢慢慢慢,嘴角勾起妩媚惑人的浅笑起来,柔声轻轻道:“我不过就开个玩笑,你恼羞成怒是几个意思啊?” 陈浅因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说我什么都行!!你敢说我的孩子,你敢诅咒我的孩子我跟你拼命!!” 她激动得眼眶都是红色的,快要崩裂一样,桌子都在隐隐发颤。 经理走过来要她们小声一点了,会影响到其他客人吃饭的。 苏雅继续冷冷盯着她的脸看,像是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盯穿了她看她心里到底藏着什么鬼! 苏雅冷笑一下,不再说话了。 江慕水心头微微悲凉,也觉得是陈浅因护犊心切,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这一点她相信,就是觉得陈浅因总拿自己的孩子来威胁人这一点,很不好。 既然想着要好好养,就不要老威胁说要弄掉他,或者诅咒他出什么问题,她这是威胁谁?说给谁听呢? “慕水,你给我留意一点,她要么是真生气,要么就是被我戳穿了恼羞成怒,不要被她骗了!以后你见着她的肚子就躲远一点走,听见了吗?” “保护好自己,这个贱人休想把事情赖到你头上!!” 桌子底下,江慕水听见自己手机一震,拿出来就是苏雅给自己发的这两条短信。 她想了想。 “孩子是她嫁进陆家的法宝,她应该是不会的的吧?” 这条信息都敲出来了,又蹙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江慕水也不确定了。 她手放上来,端起汤喝了一口。 “江慕水,说起来今天是你约我吃饭,你想跟我说什么呢?是关于那个照片的事吗?呵呵,你朋友啊,知道给你打抱不平,可她知道你跟别的男的勾勾搭搭吗?说我是小三,那你是什么?荡.妇?你要是不怕你约我干什么?找虐还是犯贱,想跟老公以后的孩子打个招呼吗?” 陈浅因叉着一块番茄,得意笑着说道。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江慕水动作慢了下来,放下了筷子,想要跟她好好说。 而苏雅却懂事地只埋着头吃饭,听见陈浅因的话却丝毫不动容的模样。 她想起过江慕水刚刚的警告,不该她管的事情她不去管,她的任务是不让江慕水受到什么委屈,剩下的事情江慕水想怎么样,她自己去处理。 照片。 什么照片呢? 苏雅也好奇得很,但用勺子喝着汤故作已经知道的样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江慕水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谈这件事的吧? 好。 她等着看江慕水怎么解决。 江慕水用湿巾擦拭了一下手,她虽然不算是保养很精致的女人,但身为律师她面容整洁干净,指甲修剪整齐,光泽粉红饱满,素颜都挡不住五官的精美好看,她利落地将湿巾放下来,攥紧在掌心里,说:“我今天的确是为了那些照片才约你的,不是为了陆霖晟!” 一句话出来,就给了陈浅因一个当头棒喝! 她脸色都骤然变黑了。 穆颜那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明显不能再拖,拖过四个半月就要开始做什么唐氏筛查,很多家长要求看小孩子的成型b超图了,她再不显怀,拿什么变个孩子出来呢? 所以陈浅因今天出来做了完全的准备,她包包里塞了一堆东西,却被苏雅刚刚那番话给吓住!!不敢动作!! 现在江慕水难道是为了故意刺激人吗?说她根本不是为了陆霖晟而来的? 狗屁!! 陈浅因冷笑道:“哟,那这么说我在校友群里听见的那些事是假的咯?说沐乔乔的婚礼当天啊,你倒在台子上可怜得很,后来被人抱走了,失踪了好几天都没敢出来,你敢说你是去哪儿潇洒快活了?还是躲在哪个角落哭出去了?” “别说的那么洒脱,江慕水,你什么德行我都懒得说也懒得看,你这么把自己摘出去,有意思吗?你上次说离婚我就觉得你装,明明还在意霖晟你装什么装?!” 江慕水拿过旁边的一杯清水喝了一口,抬眸道:“那你发给我的那些照片怎么解释呢?都是你p的吗?” “你……” 陈浅因瞬间被她堵到语塞,眸中一片嗜血的猩红,嘶哑道:“江慕水你脚踏两条船!!” “我没这么打算,只是你这么揣测我而已。” “照片就是证据!!你想告霖晟出轨,想用出轨这件事来让他净身出户,没门儿!!不过我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这个,江慕水,我要把照片全部发出来,发到学校,发到你律所,发到你公公婆婆家,让他们都看看当初就被匪徒玩烂了的你,两年来都是个什么德行!!谁他妈的还同情你,你两年前都是你活该!!活该!!” 怎么又扯回两年前那件事了呢? 江慕水凝眸看着眼前的陈浅因,手骨突然变得很僵硬,两年前那件事是她的劫,是她的心理病症所在。 她不愿意任何人提。 而陈浅因也恨透那件事,因为那件事,陆远擎才把江慕水和家族利益一起捆绑在了陆霖晟身上,让他甩都甩不掉。 “……”江慕水一个字都不说。 她凝视着陈浅因,然后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去,把玩着杯子。 苏雅很担心。 蹙眉起来。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扯来扯去的两年的事是什么,婚礼当天又是什么鬼,但是江慕水这一局好像输了,她被人戳中痛点了。 她又在桌子底下给江慕水发短信。 “如果她说的话让你痛,你就拼命告诉自己,你不在乎这件事,随便说。反击,你倒是反击啊,江慕水。” 反击? 江慕水轻轻愣怔在那里。 那种是纯粹的伤害的事情,怎么反击呢? 她定了定神,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了,将手机轻轻揣进口袋,水眸扫向陈浅因,说:“好啊,你去做。那样的话我就不离婚了,我再拖上几个月,看到时候学校、工作单位、陆家,我们两个是谁丢脸,陈浅因,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易谈崩了 陈浅因猛地愣住。 一般被逼到极致的女人,心里都很慌。 戒备十足。 很容易炸毛。 从临祁回来的那些天,陆霖晟差不多有一个月没去看自己,她慌乱到极致,夜不能寐,谁惹她她就当即炸毛! 现在也是。 可是这样也容易暴露出弱点来。被人制住。 她忘了江慕水是律师,别人不懂控制情绪不懂进退,江慕水,深谙此道。 此刻,江慕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一份广式卤肉饭她吃了一小半,剩下的不再冒热气了,她就不吃了,清亮的眸光无惧无畏地盯着陈浅因。 陈浅因嗫嚅起来,嘶哑道:“你……你……你别威胁我,你以为我怕你?我也能让你身败名裂……” “你怎么能这么贪心呢?” 江慕水突然劈头盖脸就是蹙眉一句骂。 陈浅因一愣,整个人都被骂蒙了。 她张口:“我……” “你怎么?”江慕水冷笑道,“你什么都想要,陈浅因,你想要陆霖晟,想要他全部的爱,想要他家人的尊重,想要至高无上的崇拜和家庭地位,这些其实你都可以有!” “可你还不满足,你还想要我的挫败,你想要我净身出户,想要我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无人接手,也许我死了都不能让你满意,我最好遭人唾弃,遗臭万年才好!!” “怎么都是你过的呢?你当自己是圣母玛利亚,还是天之宠儿,谁都得把你捧在手心里?!!” “砰!”得一声巨响,说到激动处,江慕水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陈浅因被那一声声响吓得震颤起来,有一点点畏惧的看向了江慕水! “你……我……”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江慕水继续冷笑着,轻轻攥紧拳头,说道:“陈浅因我告诉你,我想要的不多,我不贪求全部,我能活得下去就好。可如果你要让我活不下去了,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叫你一无所有!!” 陈浅因这下如抽干了气的气球,蔫在那里,她冷冷抬起头,情绪也爆发起来:“你以为我现在不是一无所有吗……” “你当然不是!!”江慕水也瞪圆了眼睛,拍着桌子低吼起来,在气势上狠狠压了她一头,“你还有的吃,有的穿有的住!!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还霸占了我丈夫的爱两年!!我要是也让你还债你还得起吗?!别把我逼急了,陈浅因,逼急了我让你无家可归,有家不能回,我是个律师,我有一堆朋友,我稍微用点伎俩你人生的污点就会比我都大!!你要试试吗?!!” 说实话。 这番话说出来。 连旁边的苏雅都被她彻底吓到了。 她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恍惚还以为坐在她对面跟她吵架的人是自己,苏雅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小慕水,你特么吓死姐姐了。 陈浅因才被真的吓得愣了。 她有点不认识江慕水。 以前那个喜欢陆霖晟喜欢得要死的小姑娘,她稍微刺激她一下,江慕水就痛苦到恨不得去死,陈浅因稍微用点小技巧,陆霖晟都能让她生不如死的。 可现在…… 现在的江慕水……却好像不一样了…… 餐厅里。餐桌上。 刚刚那一声爆吼过后下走了好几桌客人,但接下来就好像彻底安静了,这一桌再也没人吵架。 陈浅因拿起自己刚刚吃饭的勺子,将没吃几口的饭塞进肚子里一些,她吵得饿了,为了掩饰尴尬只好吃几口饭,让自己压压惊。 江慕水却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了,继续坐在对面喝水。 服务生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道:“小、小姐,需要帮您加水吗?” 江慕水一愣,点点头。 透明的水瓶里面被倒进了新的水,新鲜的柠檬片被冲了起来,在水里飘荡几圈落下去。 陈浅因冷冷抬起头,盯着她,道:“你是真的想要跟陆霖晟离婚?江慕水,我懒得问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了,被迫还是愿意,都跟我无关,不过,呵呵……”她喝了一口水道,“让我相信你不爱霖晟了,那比登天还难!!” 爱? 不爱? 江慕水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陆霖晟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一点点感觉。 但是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一开始很浓烈,不知道从哪个点就开始崩裂,瞬间就变了味道了,或许是她被忽视、被责备、被践踏过太多次了吧。爱得太痛,所以她停了。 江慕水点了点头,用叉子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饭,点点头:“对。我是真的要离婚。” 陈浅因挑眉:“那你想怎么办?” 终于说到正题了。 江慕水撤走自己的手,放在桌上,静静凝视着她道:“我们来做一笔交易,陈浅因,你把那些照片,连同底片和所有的备份都删掉;而我知道你要什么,离婚的时候,我会让爸爸把陆氏的继承权重新给霖晟的。” 这么好?? 陈浅因瞪圆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以为江慕水就是来找自己狡辩,解释,或者还可能抢了她的手机,把她手机砸碎什么的。 这样她就能顺水推舟,把孩子趁机弄掉,栽赃到江慕水身上了。 可是……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陈浅因愈发觉得这就是个陷阱。 她蹙眉冷冷盯着江慕水,道:“呵,你有那么好心?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为了那些照片??” 放下勺子,陈浅因掏出手机来,仔细翻看着上面的那些照片,越看眼睛里愈发迸发出几分嫉妒来,幽幽哑声道:“很激烈啊……还是在他家里……我们认识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他家在这里……” “江慕水,你深更半夜的到别的男人家,呆了三个多小时,还在人家卧室床.上跟人家激烈缠绵……这件事这么劲爆,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这个东西无异于当年的那段视频,这么好的东西,有了它我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还由得了你这样施舍一般跟我说话?!” 什么叫“离婚的时候,我会让爸爸把陆氏的继承权重新还给霖晟”?! 那本来就是霖晟的!! 陈浅因冷笑着看她:“我差一点就被你吓住了,第一,江慕水,你在陆家没那么重要,霖晟是独生子,等他有了孩子后,我还害怕你公公会把自家公司捐给福利院去?哈哈……” “第二,现在霖晟也不怕净身出户了,因为你跟他出轨的证据一样有,打官司不是吗?来啊,我们打!” “第三,你不害怕离婚,是觉得有殷千城给你当接盘手吧?可是你知道殷家是什么人吗?知道殷千城跟陆家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吗?殷家长孙,选儿媳妇会选一个被人糟蹋过的二婚?你也想得太美了,有了这个,你猜猜你的形象会不会一落千丈,你跟殷千城的路你以为走得顺?!” 陈浅因说完,狠狠地将手机扣在自己包里,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什么都想要!而且我发现,我现在就是什么都要得到!!江慕水,你这个破交易我不同意,不如我们就走着瞧,试试看吧!!” “哦不,我也另外提一个交易。” 陈浅因拎起包拿起墨镜就要走,突然蹙眉停下来,上前两步,道:“你想要这些照片是不是?那你离婚,等你离婚了,继承权到了霖晟手里,我们也结婚了,这些照片,我就还给你!!” “你还有大把时间的,你不是那么坚定要离婚吗?” “快点,啊。” 陈浅因说完冷笑一下,拿起墨镜戴在自己脸上,“哒哒哒”地就走掉了。 一直等到她出餐厅门,苏雅都着急了起来,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任由陈浅因就这么走掉了!! 苏雅彻底急了。 “哎。” “哎江慕水,什么意思?” “她人都走了,你就让她这么走吗?” 苏雅蹙眉道:“你们俩后来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怎么那么复杂?她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那些照片是什么啊?!” 江慕水呆坐在原地,愣愣的,然后小手轻轻抚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雅扒着她的胳膊,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水,你是不是没吓住她?那个贱人,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有你丈夫的爱,就觉得有了一切,她威胁你是不是?” 江慕水脑子很混乱,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对着苏雅胡乱点点头。 “对。” “……我就是没有吓住她!” 她们两个人,互相都有对方害怕的把柄,就看谁更害怕。 陈浅因害怕的是将来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好好出生,但她可以捅破陆家那层窗户纸;江慕水害怕那组照片曝光,伤害到自己爱的人不说,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声又要再坏一次,就像两年前一样。 一个新娘子新婚之夜被强.暴; 一个已婚妇女在别的男人床.上翻云覆雨; 两件事,一样吓人。 后果思虑起来都很恐怖。 想想怎么都免不了一场大战,江慕水想要拿回照片,安安静静地离婚,却都做不到。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姐你先坐一会,我去趟洗手间。” 江慕水起身就走了,苏雅坐在原地,蹙眉思考着,还是没想通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她扫了一眼江慕水的包,将她的手机从里面拿了出来,发现居然没设密码,她随意翻了一下,正好翻到了那一组照片…… 苏雅震惊了一下。 那个男人…… 好眼熟。 *** 谈崩了。 只好回去。 苏雅说:“你这心理素质可真好,都不用我给你做心理疏导了,你是不爱你老公了吧?才能做到跟小三这么吵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宫斗戏VS绝密计划 江慕水坐上她的车,道:“苏姐,我要忙的事可多了,我还得分出心思想别的呢。” 苏雅发动了车子。 “那我们现在回律所?打扰你吗?我听了你的建议决定做计划去拿林僵出轨的证据了,你要不要听?” 江慕水强打起几分精神,道:“可以啊。我想听,我们回律所谈!!” 回什么律所。 苏雅想了想,直接开车去了她的小美容院,决定跟江慕水在里面睡个午觉做个美容,再好好地聊聊。 *** 到了美容院,苏雅直接放下包,说:“新来的那两个聋哑小妹呢?给我叫出来。” 正巧,这大中午的,那个美容院的店长小姑娘也在。 小姑娘正修剪着指甲,一头长发像假发一样大.波浪地散在脑后面,假睫毛足足两厘米长,漂亮美丽得像个假人一样。 一瞧见苏雅进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戒备和嫌弃,起身道:“苏经理,现在过来啊。” 苏雅冷冷睨了她一眼,淡漠地“嗯”了一声,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江慕水也跟着走进来,愣了一下,看了一圈人之后落在那个店长小姑娘身上,白色的绒毛连衣裙像个降临人间的天使娃娃,脖子上的金项链和手上的钻石戒指都透着与她年龄资历不甚相符的味道。 想必这就是林僵的其中一个“特定情人”了。 “苏经理今天来要做什么呀?这两天天气冷,生意不是太好哦,账单不是很好看,您还要看吗?林总说,这些账目您是可以查,但是您三天两头来查,这不是故意找我们的事吗?”店长小姑娘站在苏雅旁边,慵懒地轻声说道。 苏雅一边拿皮筋绑起头发,一边说:“最近店里生意不好是吗?那可能是管理有问题,你打电话跟林总说,我要整顿内部,全体员工加上店长可能都会换掉的!告诉他吧!!” 噗…… 听完这句江慕水都要笑出来了,这时来了两个小妹给江慕水拿包,江慕水就放心地将东西给她们了。 暂时坐下来,在柔软的沙发上放松地看美容院的套餐。 店长小姑娘却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冷嗤一声,道:“这种管理层的意见我们没有办法转达啊,您什么时候能见到林总,就什么时候跟林总说给呗!” 看起来她还丝毫不怕。 聋哑小妹一边给江慕水翻看着套餐,一边用手比划,眸光很纯净。 这时来了一位能说话的,轻声对江慕水道:“小姐您好,您是第一次过来吗?是想对皮肤做哪一方面的护理和咨询呢?都可以先问我哦。” 店长小姑娘扫了一眼江慕水,目光同样不屑:“是苏经理的朋友吗?做护理还是有什么贵干啊?” 苏雅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介绍了一下说:“这是我法院的朋友,一个女法官,爷爷是部队的,很牛,你们好好伺候一下,她要什么就给她做!” 噗。 还是法院的。 爷爷是部队的。 她江慕水可真牛啊。 店长小姑娘眼神儿明显慌乱了一下,凑上前将独家贵妇护理套餐给她看,说:“法官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呀?” 江慕水接过菜单来,朝她露出一个职业的浅笑,道:“查账。” 查、查账…… 店长小姑娘明显慌乱起来了,两只手在身前紧紧攥着,紧紧咬住了下唇,像是下一瞬就想要跑去给林僵打电话…… 苏雅躺倒在那里,闭眸道:“樱兰你过来,给苏经理我捏捏肩膀,让她们先拌面膜吧,我体验一下你的手艺进步没有,当初我记得你的手艺还是我教的……” 店长小姑娘死死咬着唇不情不愿地上来:“苏经理我们又招了两个人,手艺可好了……” “少废话,”苏雅懒得理会她,低低道,“过来按。” 大中午的。 寒冷冬日。 两个人在暖气十足的沙发上仰着头被人按摩着,苏雅一直找那个小姑娘的茬,那小姑娘刚做的指甲都被她的皮大衣给铬掉了,手酸得很,却一直被骂一直被骂。 店长小姑娘一瞬间屈辱得眼泪都出来了,几乎一边哭一边给她按。 苏雅还在骂。 “没吃饱是吗?还是没给你钱?给我好好按!” “你想掐死我呀?隔着衣服按,你敢直接掐我?!” “苏姐,皮衣太硬了,您脱了衣服……” “那就使劲!!养你干什么吃的!!” “……” 江慕水舒舒服服躺在那里,嘴角听着听着就慢慢勾起浅笑来,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后宫宫斗戏,百看不厌的皇后欺负小秀女,一时间昏昏欲睡,觉得人生还算挺美的。 等睡一觉醒来,苏雅那边儿已经按得结束了,店长小姑娘哭哭啼啼缩在柜台后面。 苏雅拍拍她的肩膀说:“走,里面洗个澡躺着继续睡,可舒服了!把两个聋哑小妹叫上,我有事情在里面具体跟你说!!” “嗯。”江慕水点点头,用手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 …… 两个聋哑小妹给她们拿好了浴袍,就去温水里洗自己的手了。 苏雅率先躺上去,头发热气腾腾的包起来,看了一眼江慕水。 真是端端的美人一个,有一种说法叫出浴的女人最美,扯淡,那得漂亮的女人才美,就像江慕水这样的。 头发全包起来,浴袍裹着胸,还能看得出倾国倾城的。 苏雅一想,就觉得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眼光真好,江慕水就算是已经结婚了,那也是女人里的极品,放着大把的年轻小姑娘不要也不可惜,有江慕水就够了!! “苏姐你确定她们听不见?她们可是这店里的人啊。” 苏雅闭着眼睛说:“放心。这两个是我从老家亲自挑来,让人专门带着培训的,她们先天性的聋哑,听不见的。” “哦。” “你是觉得我胆大?在小三的地方谈怎么整垮我老公,很惊险刺激是不是?” 江慕水不由笑了一下,也闭上眼躺下了。 “好了我保证不睡着,你跟我说你的计划吧,我听着!我记得告诉过你,任何的偷拍的证据在法庭上都不能算作有效证据,你得保证在当事人清醒同意下,他的语音,他的笔录,他的视频影像,才能够算数。” “我知道,我都斟酌过了。” 苏雅的脸上敷了绿泥,说话有一点嗡嗡的,江慕水果然睡不着了,因为得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她说话。 “我有一个很远房的表弟,过些天要来这里投奔我,那个表弟呢,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是被我老舅和老舅的儿子惯坏了,在小地方犯了点事,过来求我罩着。” “哦。那你是……” “我原本不想罩着他的,因为那也是个混蛋,你猜猜他做了什么?” “嗯?” “他在当地欺负了一个学生,女学生,上初中未成年的那种,现在东窗事发,女生家长要告他强.暴,很不怕事,他一边跟人家扯皮搞臭人家名声,一边逃出来躲躲。” “……” “江慕水你把你脑子里的那一套收起来啊,现在是谈我的事,你别又开始想着怎么帮那个女生告我表弟了,听见没有?要告你也得等我的事情完了,我知道他混蛋,可我还指望着他帮我办事呢!!” “咳……嗯你说。苏姐我只是职业习惯。而且像那个女生的情况,告不赢的,很明显你老舅儿子有钱有势,会把这件事压下去,女生的证据此刻明显已经没有了,最后两败俱伤都不可能,一定是那个女生转学或者搬家,把亏吃到肚子里。” 苏雅翻个白眼,冷冷扭过头去盯着她。 江慕水被她盯得左脸发烫,“咳咳”了两声道,“好你继续说。” 苏雅这才别过脸去。 “男人玩女人,胆子越来越大,我跟你说,我大概了解我老公的阶层,一开始是妓.女,后面是夜总会的小姐,现在开始搞一些社会上那些学历很低的小女孩,就像刚刚你看到的樱兰,很容易就搞到手了。” “女人对男人来说意味着阶层上升,意味着挑战。林僵虽然有钱,但脱掉有钱的外衣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能搞一些很底层的女人,稍微有点本事的都看不上他,他不跟我离婚也是因为玩玩就行,根本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罢了!” “我那个表弟风流倜傥的,他认识一些艺校的女孩子,我想让他,帮忙搭线,找个人去故意勾引我老公。” “!!” 江慕水听得心惊肉跳,但是脸上的绿泥已经结成块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这么听着。 “你别急,听我说完。” “男人也有劣根性,不然你以为那些什么艳照门怎么曝光的?我会让我表弟把那些东西拍下来,在他情愿、清醒的情况下,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把那些做得对不起我的事全部说出来,然后再去找那些夜总会的小姐,要口头证据,最多就是花点钱撬她们的嘴,没有钱砸不开的嘴。” “这些年我攒了很多钱,不舍得花,总觉得是他辛辛苦苦赚的,我不忍心,没想到最后却用到了这些事情上来。” 苏雅的口吻此刻才微微出现了一丝丝波澜,她叹口气,闭上眼不再说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两个聋哑小妹的手艺很好。 勤快。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停,心无旁骛的,也不聊天不玩手机,专心地陪着她们,偶尔给她们按摩两下。 乡下人的眼睛很纯净,心思单纯,又不好逸恶劳。 江慕水眼眶微微有点湿润。 “这是一个挺好的办法,就是有一点点冒险,成本也很大,苏姐你想清楚要这么做了?将来打官司,孩子看到了怎么办呢?” “看到就看到了。” 苏雅翻了白眼,继续说:“别说什么我作为一个母亲,要给孩子一个纯净美好的世界,都是扯淡,家庭是两个人的事,他一边捅破让我一边补着,还在孩子面前演戏,又演不了一辈子,将来捅破跟现在捅破有区别?” “我希望我的孩子,早知道早坚强,早遭遇早勇敢。以后他们会明白,我给她们的不是虚伪的安定,而是真实的残忍。对比残忍,她们才知道怎样才美好,才知道以后怎么去创造美好,守住美好。” “……” “苏姐,你可以去开心灵鸡汤课了,一定很多人听。” “去你的!嘲笑我是不是?!” “呵呵……” *** 只不过做了一个美容而已,下午到了律所,一路走过去都有人夸她漂亮。 “哇,江慕水今天气色好好,中午你是去找谁吃饭了啊?” “江律师这是擦粉了吗?告诉我牌子啊。” “江律师,回头,我给你拍个特写!” 江慕水好笑地摇摇头,打开自己办公室门,“一个土豪富婆请我做美容,都别猜了。以后接单子记得好好研究一下金主财政状况,就都会有的啊,让开让开。” 等进了办公室门才彻底安静下来。 江慕水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公事,接着闲散下来,才觉得骨头里的懒癌发作,她突然就想放空一下什么都不做。 想想苏雅说的那个方案,愈发觉得女人这种生物,要么不算计,要么算计起来,比谁都可怕。 她顿了顿。 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面。 江慕水查阅着自己收到的邮件,看完后又在网络上搜索“急性心肌梗塞”病人的院后护理,她的心为陆家记挂着,做这些,仿佛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苏雅对自己的枕边人最开始的时候是完全信任,到最后,信任一点点被击垮,依赖一点点也被击垮。 “尊重,信任,依赖”。这三个词就像是人类亲密度上层层递进的三个词。 江慕水不由得去想。 她跟陆霖晟是到了哪一步了呢? 好像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变得不再尊重她,不拿她当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来看;而信任,也在结婚后某一天他找借口出差两周不归,却被她撞见他换了全套的“出差”前的衣服、跟陈浅因在商场里逛街时,就被打破。 江慕水对陆霖晟的依赖是很根深蒂固的,很深重的那种,陆霖晟是她整个青春最盛大的梦想。 如今面对着这种现状,她想依赖却都已经没办法再依赖了。 桌上,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江慕水一边将网址收藏进收藏夹里,一边拿起来,看到上面是陈浅因发来的一张照片,是直接截屏的,照片拍摄日期是某一日的晚上。 ——陆霖晟在车里开车,后座上是陈浅因的行李,陈浅因在副驾驶座上给他拍的。 江慕水面色微微一白,仔细看一眼时间,是她在殷千城家里的那天晚上。 那天陆霖晟和邹明月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原来是去给陈浅因搬家。 而陆霖晟却对自己说,“我是去公司处理事情了,没去别的地方。” “……”江慕水轻吸了一口气,水眸落在电脑屏幕上,手托着下巴,再慢慢地,慢慢地从鼻息中吐出来。 手指冰凉。 她以为她能一点点都不在乎了,但是信任再一次被践踏的滋味,却原来还是很难受。 陆霖晟跟她提过两次打掉陈浅因的孩子。 他并没有。 他还是将陈浅因母子安排得妥妥当当,照顾得很好。 至少从今天陈浅因跟自己骂架的那个场面看,陈浅因,势头足得很。 “……”江慕水梳理了一下情绪,想着下午殷千城要过来接自己去医院的事,眨眨眼,努力让心脏不再那么痛,关掉了网页,她端正坐起来,处理工作去了。 *** 一下忙到下午四点多。 手机振动江慕水都没听见,抓起手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瞥一眼钟表,才发现跟殷千城约定的时间到了。 殷千城!! 江慕水的心脏瞬间被震撼了一下,她小手赶紧攥紧手机,拿着耳机上的小话筒,对交流平台上的客户道:“不好意思先说到这,下次我再给您解惑,我有事要先走了。” “好的麻烦江律师,如果我确定要打官司一定找你。” “嗯。” 摘下耳机,江慕水关掉律所官方交流平台,一大堆页面却弹出来,她下午处理了好多事情都没处理完。 只跟殷千城约了四点半在律所见,但是没说他在律所门口等,还是怎么样,江慕水很急,却越急越乱。 “当当当”,门口响起敲门声。 江慕水胳膊肘一碰,桌上资料掉了一大摞,她心急更甚,说了一声“门没锁,进来”,就推开椅子,弯腰下去捡。 门就这样被人轻轻一拧,打开了。 一串笃定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应该不是岑启凡就是明朗,江慕水弯腰在地上捡资料,下意识地就说:“岑师兄你现在别找我,我跟明老大请过假,等下要去医院接人的,你不能现在给我指派什么活了……” 一只手轻轻探下来,将她伸长胳膊去够的一份资料捡起,轻轻放在了她另一边的手上。 深灰色的西装,洁白袖口,骨节修长分明。 这是…… 江慕水倒吸了一口凉气,轻轻抬眸,正撞上殷千城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的眸子。 她顿时脸红了一下,感觉尽管蹲着,一股热气还是“腾!”得袭上了她的脸颊,她道:“你怎么现在过来?我就要出去了。” 殷千城沉吟一下,继续伸手帮她捡了两份,道:“在外面等着也是等着,有点冷,不如进来看看。” 除了上一次到她们律所里来委托案件之外,殷千城就再也没来过,到了门口的时候知道自己可以等,但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进来,很想看看她办公的地方。 江慕水继续收拾着地上的文件夹和卷宗,不好意思道:“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嗯。” 律所里开着暖气,江慕水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只穿一个圆领的打底毛衣,很柔软细腻的马海毛,薄薄的穿在她身上,一条银色的链子在其中,伴随着她弯腰躬身的姿势,里面那一抹柔美的春光若隐若现,弧度包裹着莹润的粉嫩,一抹闪过了他的眼底。 殷千城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深邃,一手按在桌上,忘了要继续帮她忙的动作。 江慕水很快捡起来,没空收拾了,堆在那里就要拿起东西跟着他出门。 他问:“就这么乱可以?” 乱…… 江慕水动作顿了顿,瞬间“囧”了一下,红着脸说:“我就这么乱的正好,乱一点但是我所有东西自己都能找到,不要给我收拾,收拾完我就找不到了。” 真是完美的借口。 跟不让母亲给自己整理房间的小朋友一个样。 江慕水起身要拉他走。 殷千城不知怎么了却有一种想要再多留一会的感觉了。 “电脑。”他轻声提醒。 电脑还没关。 江慕水赶紧又坐下来,晃一下鼠标,等屏幕亮起来再关机。 这时就听见了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也一愣。 几秒后她跟殷千城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她问:“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 殷千城眉梢轻轻挑了一下,说:“律所门开着,我走进来的。” “……就你自己吗?我们前台看到你不可能不打招呼的,你就这么谁都没理走进来了?”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前台可能当时那段时间上厕所去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解释道。 那可想而知了。 江慕水握着鼠标的小手有点出汗。 门口窸窸窣窣。 隔着一道门什么都看不清楚,围观群众们堵在门口,脑袋凑过去好几个,却什么都听不见。 “这玻璃挡光挡得也太好了吧?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没有……刚刚还有人说话的,现在说话都听不见了……会不会是限制级大片儿啊?” 岑启凡从旁边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了。 他看到了那群人,下意识地蹙眉,叉着腰走过去,问:“你们看什么呢?” “一个男神!”一个小实习生转过头,夸张地说,“岑师兄,一个男神模样的人进了江师姐办公室,我们,我们在偷窥……” 一个男律师猛地一巴掌打小实习生脑袋上,蹙眉道:“偷什么窥?我们这顶多算偷听……” 男神? 什么男神? 岑启凡蹙眉凝视着江慕水的门,想着难道是陆霖晟么?不太可能,陆霖晟很多人认识的,资历老的都认识。 那么,够格被叫做男神的,还能是谁呢? 江慕水看电脑屏幕黑下去,担心地看了一眼门口,小手抚额,想着等一下出去该怎么解释。 她没想到殷千城会直接进来找她。 更没想过这些人会围堵。 殷千城看了门口那几个很明显的脑袋两秒,突然勾唇浅笑一下,自语道:“好像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们对我的无限猜忌呢。” 什么? 他这话什么意思啊? 江慕水讶异地抬眸盯着他,一张莹润白透的脸,在米白色毛衣的映衬下更显得勾引人心。 殷千城眸光倏然就变得更加深邃,涔薄的唇瓣抿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身体替我说爱你 “没关系,出去吧。” 大不了就是被人议论一下,江慕水的办公室又不是没来过男客户。 江慕水起了身,将水桶包的包带系在肩膀上,要他的身侧出去,殷千城却轻轻地揽住了她,也不怎么过分,就用一只手臂这么轻轻揽着,灼灼的眸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 办公室静谧无声。 外面的人依旧听不见半分声响。 江慕水小手在身侧攥紧,明明没有穿大衣却出了一手的汗,殷千城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盯着她看了那么几秒,然后,才突然矮身,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微微凌乱的办公桌上…… …… 岑启凡在外面若有所思地转悠了一圈,瞧见那群人还在看。 他也有些焦躁,走过去,轻声缓慢问了一句:“这是进去多久了呢?” 小实习生八卦地转头回来说:“将近八分钟,这儿隔音不好,一开始还能听见对话,现在根本听不见了……这光线也是,从对面窗户往外头,这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这么研究一个已婚妇女有意思么……” “师兄我觉得……重点不是已婚妇女,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她怎么样都挺让人关注……” 实话。 简直是大实话。 …… 火热的舌席卷着微凉的小舌,反复地吸吮、碾压,迫着她与他共舞。 殷千城扣在她后脑上的手指,力道情不自禁地越来越大,最后轻轻分开她的腿,自己置身进去,牢牢抱住了她的腰吻。 江慕水一个恍惚就给他得逞了,现在腿合不上,她努力地夹紧双腿,佝偻得像个虾米,他有力的手掌却托在她的腰上,让她被迫挺身,全然地接受他。 江慕水羞涩到根本打不开。 殷千城力道按压在她的背上,然后,触摸了一下那软的不像话的马海毛毛衣,移动到她的胸前,接着,再往下而去。 最后,他轻轻扣紧她的头发,将这个吻深入绵延到了极致…… 办公室门,“吧嗒”一声打开。 贴在门上的几个人说这话,猛地散了开来,险些扑跌进去。 殷千城手握着门把,凝视着这几个“偷窥”的人,脸色平静淡然,等清理好了障碍,才完全打开门让江慕水出来。 “江、江律师……” “江师姐……” 小实习生和几个同事尴尬地打着招呼,岑启凡办公室门开着,在喝水,看见殷千城的瞬间他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要不要也赶紧上前打个招呼。 江慕水脸蛋红红地站在后面,随即走出来:“嗯,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小实习生脸不改色心不跳,“我们怕这位先生进错办公室,找错地方,所以在门口等的。原、原来真是找江师姐的啊!” “别没礼貌,”岑启凡这时候从旁边办公室出来了,教训了一句,说,“这是我们之前案子的客户殷先生,殷先生您好,好久不见了。” 殷千城嘴角淡淡一勾,只“嗯”了一声,帮江慕水将办公室的门带上。 “……”江慕水无限尴尬,转头道,“那岑师兄我先走了?” 岑启凡赶紧点头:“嗯走吧,你公公出院要紧,赶紧去吧!” 这话好像是故意说给殷千城听的一样。 殷千城却面色丝毫不改,像是原本就知道这件事似的,跟着江慕水出门,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并肩,他绅士地给她打开门,护着她先让她出去了。 男人的肢体语言绝对能说明一些问题。 一个男同事晃着手里的一本书,“啧啧”了两声,道:“这书写得真棒,太准了,没有无缘无故的绅士,所谓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身体语言,对‘色’的反应才最真实!” 一个女同事不屑一顾,“嘁”了一声说:“你看的什么破书啊?这么露骨?” 男同事瞪圆了眼睛,晃了晃手里的书说:“这可是大师级别的书,女性必备知道吗?瞧标题,‘身体替我说爱你’,多诚实啊!” “滚。少耍流氓。” 岑启凡凝视着那两个人出去的背影,心思愈发沉重起来了。 *** 殷千城车开得很慢,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五点钟了。 车子在距离医院一个路口的地方缓慢停了下来。 等绿灯。 江慕水就想让他在前面停,如果不停的话,等下又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了。第一回她莫名其妙跟着他回家了,第二回在她的办公室就亲热了起来,真是…… 无可救药。 江慕水抚摸着脸颊,散发着上面的温度,一转头,却就看见了对面马路边上的那一幕!!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车。 黑色的商务车明显是陆霖晟经常去公司开的那辆。 陆远擎已经下来了,自己邹明月扶着勉强能走路,陆霖晟打开车后备箱将东西放进去,关上后备箱的瞬间,江慕水猛地捕捉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打扮很乖巧淑女,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凑上去扶着陆远擎上去。 陈浅因。 竟然是陈浅因!! 说好的江慕水来给他收拾接他出院,却没想到竟然被人抢了先,那个人还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陈浅因! 陆远擎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症状还在,面色看上去很疲累,这才没有拒绝陈浅因的搀扶,直接上去了。 陈浅因嘴甜,还在小蜜蜂一样地绕来绕去,帮忙拿东西,叫陆霖晟过来开车。 这还没有离婚呢。 这几个人……就表现得很像一家人了。 殷千城看见那一幕也很受震撼,但他还是留意着车流,绿灯后踩了一脚油门过去,沉声道:“你的手机呢?” 江慕水一愣!! 她脑海一片空白,赶紧掏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来,怎么都打不开,她才突然想起刚刚震动着中途就断了,她抬起头对殷千城沙哑道:“没有电了……” 那就难怪了。 至少陆霖晟在接自己父亲出院之前是找过江慕水的。 不过是因为江慕水不在,而陈浅因突然冒出来,忙前忙后地要帮忙,陆远擎估计也不好拒绝。 陆霖晟那辆车很明显地就要走了。 殷千城轻轻抓住了旁边人儿冰凉的小手,说:“你要怎么做?现在上去,我陪你;还是就这么算了?” 江慕水骤然就红了眼眶,但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稳住情绪道:“算了。” “也有可能是他们默认的,我现在过去,只会破坏气氛!” “你怎么知道你是破坏气氛,而不是缓和气氛呢?毕竟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点——但你还在婚姻里的时候,被人冒充了角色,是件没面子的事。等你离婚,再这样也不迟。” 有大把的时间给陆霖晟演这种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戏。 凭什么要一纸婚姻套牢着江慕水,却还在做这种恶心人的事呢? 他握着方向盘轻声说:“你说要怎么做。想拦下来,我就冲过去替你拦下来,否则我们就掉头走。哪一种我都是会陪着你的。” 哪一种都行吗? 江慕水红着眼眶凝视着眼前的一切,陆霖晟弄好了一切,下来拍了拍陈浅因的背,看一下四周,像是蹙眉在等什么。 她有一瞬间的心动,想要下去戳破一切,想要抢占回属于自己的地位。 陈浅因真的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吗?而她江慕水要在这里开始跟她撕吗? 突然江慕水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的小手都放在了车门把上,然后回眸担心问道:“我这样做的话你会生气吗?” 他微微一僵。 殷千城顿了顿,身体微微僵硬两下,看着陆霖晟已经上车把商务车开走后他停下来,幽邃的眸子才移过来沉声问:“因为你家里的事,你会在意我生不生气?” “嗯。”好半晌江慕水才回答,看着陆霖晟把车开走也不再那么焦躁了,她说,“我现在脑子好乱,不知道该做哪一种才是对的,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不会生气?” 江慕水觉得哪种做法她都能忍。 殷千城继续静静凝视着她,只觉得这个小女人的话很暖很入心。 他还没有被她这样在意过。 俊逸的嘴角就这样牵起来,浅笑勾魂摄魄,他轻轻勾住了江慕水的手攥紧在掌心里,道:“我是个男人,怎样我都可以。” 看着那辆车走,他踩下一脚继续缓慢跟着往前,前面还一个路口,他完全可以截住他们的。 “现在要拦截下他们还来得及。”他提醒。 掌心里的小手柔凉不安,还隐隐渗透着冷汗,他探进去替她将那些冷汗擦掉。 “慕水,在我这里,你想要怎么做都是没问题的。”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车还在慢慢追着那辆车。 因为有病号在上面,陆霖晟走的慢车道,也不跟人抢道了。 江慕水沉下心来静静思考了一下,然后抽回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在大马路上拦截住人太没风度,再加上的确是因为联系不上她,是她的不对。 江慕水轻声问:“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近路可以直接到我家?” 提前回家?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是活久见 殷千城扫了一下路牌,道:“往前面走或者右拐都可以,直走运气好不红灯,可以比他们先到。” “那我们就试试吧?” “你想做什么呢?” “我先要看看,陈浅因是想要做什么,我不会做那么没风度的事情让陆霖晟父母难堪,但公公出院我不到场,就是我不礼貌了。” 好主意。 殷千城也隐隐感叹着这小女人的智慧,嘴角若有似无的浅笑挂着,他多踩了一脚油门,在红灯到来之前穿过了路口,提速,这样可以早一点到陆家家门口。 …… 小区门口。 江慕水从殷千城的车上下来了,他也停了车,走下来。 江慕水愣怔,就在这一面看着他,殷千城走下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道:“要不要我在附近?如果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也好有个应对。” 江慕水有一点发愣:“我跟陈浅因吗?今天,应该不会。” 陆远擎刚刚出院,怎么样都应该做好面子工程,顾忌刚出院病人的心情,她主要就是想到这一点才没有在医院门口给陆霖晟难堪。 殷千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凝视着她们家那栋房子:“我想起上一次,我送你回来没走,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 那一次好像是陆霖晟挨打那次。 江慕水就这么静静站在寒冬街口,任由他拉着,听着他的担心,歪了歪头道:“今天我保证文撕不是武撕,能开口解决的问题我一定用口水淹死他们,你不用为我担心。” “我不担心你的口才。”他浅笑一下,并不看她,回应道。 他主要还是害怕江慕水从心里伤心。 很远的地方隐约能听见车声了,应该是陆霖晟的车过来了,江慕水吐出一口寒气看了一眼,美丽的眉宇之间透出不显山不露水的焦灼。 殷千城轻轻松开了她的手,低哑道:“你先回去吧。” 江慕水轻轻裹紧了自己的胳膊,担心问他:“那你呢?” “我一会的。”他回答道。 深深地凝视了对方一眼,江慕水深吸一口气,吐出浓浓的白雾,这才猛地掉头跑回家去了,她害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将他拉过来,到陆远擎面前说,她离婚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好像喜欢上另外的人了。 殷千城目送着她跑进去,然后听着后面的车声越来越近。 他背对着那辆车,掏出了一根烟来在指尖点燃,缭绕的烟雾里跟那辆车擦肩而过。 他,伸手打开车门,到车上去了。 陆霖晟就是看着那辆车眼熟,但从后视镜里一看,只看到一片烟雾,没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车开到院子门口。 陈浅因跳下来,率先伸出手接人,陆霖晟不下车,等会还要把车开到车库去呢。 很奇怪。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 一直以来都是江慕水陪着自己的父母来来去去的,这次换了一个人,陈浅因还很自来熟地一口一个“伯父伯母”,帮他们拿东西,陆霖晟盯着这边儿看了好久,眼睛一眨不眨看得眼眶酸涩,愈发觉得奇怪难以接受。 去车库放了车回来,就看到人还在门口。 陆霖晟蹙眉,不知道大冷天的这是干什么,攥着钥匙快走了两步。 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江慕水。 江慕水就站在门口,穿着家里的棉拖,开着门迎接他们,她对陈浅因说了一句什么,陈浅因脸色冷硬地退后一步,到了门外。 接着几个人就僵持在那里,不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明明打不通江慕水的电话。 陆霖晟心口一紧。 他急着解释,猛地快跑了两步,推开门穿过石板路就到了台阶前。 “慕水你听爸爸解释,这个人,爸爸是真的不认识的,不是爸爸让她过来的……”陆远擎脸色憋得通红,一手捂着心脏的部位,一手猛地摆着,跟站在门口一身家居服的江慕水解释。 江慕水小脸纯净,面色平静淡然的,一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站在那里。 陆霖晟一眼就看到她的脸,心口更被一只大掌攥紧了! 江慕水无奈,伸出一只手,有点心急地劝说道:“我信的。我说了两遍我信的。爸爸,先进来好不好?外面很冷你身体不行。” 邹明月探出头来,蹙眉道:“你固执什么呀?远擎,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她们都大学同学能不认识?进去,都进去!!” 江慕水眼睛一丁点儿都没看她们,只将陆远擎的拖鞋放在门口,陆远擎实在揪心害怕,紧蹙着眉凝视着江慕水的脸,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走进来了! 邹明月也赶紧挤进去,掏着鞋柜给陈浅因找鞋。 “来,因因,你也进来!” 陈浅因目光楚楚动人,双手叠放在胸前满眸晶莹的委屈:“伯母……” “你犹豫什么?进来啊!穿妈的拖鞋!!” 邹明月都口不择言起来了。 陆远擎蹙眉,不忘回头呵斥她:“你说什么?你说秃噜嘴了吧?这话能乱说?” 邹明月面色尴尬。 白了他一眼,继续招呼陈浅因进来。 今天陆远擎是老大,谁也不能趁着他出院得罪他,可该办的事还得办,她好不容易把新儿媳妇哄到家里来呢!早晚得让陆远擎接受,那还不如现在就开始,让陈浅因在陆家混个脸熟! 到时候嫁给霖晟,那名正言顺的!! 陆霖晟蹙眉,攥紧钥匙,鞋也没换就直接挤进来了,来到江慕水面前,低哑道:“你怎么在这里呢?刚刚出院前我打你电话,我打不通。” 所以他就叫了陈浅因过来? 陈浅因换了鞋子,脸上浮起甜甜的笑来,直接到了陆霖晟身边,跟他连体婴儿一样紧紧贴在一起,笑着道:“慕水,我来啦!” 这模样,好像是他们夫妻来江慕水家里做客一样!!真有礼貌!! 江慕水愣了一下,倒退一步,给陆远擎准备好了换着穿的家居外套,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欢迎。” 欢迎? 她居然说欢迎? 陆霖晟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他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觉得恐惧无比,江慕水越是平静,他愈发觉得整个天空都天天的要塌陷下来一样! 他今天不该让陈浅因过来,绝对不应该,他要让她走,立刻马上走!! “我就不换鞋了……”他嘶哑道,突然攥紧了钥匙,拍了拍陈浅因的背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今天真的麻烦你了,等会反正要送你走,我就不换鞋不换衣服了!!” 这什么意思? 邹明月急了,凑上来说:“哎你干嘛?因因好不容易过来,进来连一分钟都不到,你就要轰人走?什么意思啊你?!因因帮你爸爸出院,哎哟忙前忙后的,哪像某个人啊?压根儿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关键时候找不到人,你说靠不靠得住啊!” 陆霖晟心意已决,冷冷凝视着陈浅因,只口吻僵硬地跟她说话:“陈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陈浅因听着他咬牙切齿般的话,眼眸震惊痛楚地抬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攥紧了两只手,眼泪都要盈盈掉下来。 “我送你回去!就现在!”他口吻愈发寒冽,低吼着说道! “霖晟你有病啊!!” 邹明月气的直接用肥硕的双手推开了陆霖晟,气的呼呼的,抓过陈浅因的胳膊说:“没事啊因因,伯母喜欢你,你就留下,今天晚上也留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慕水在那边弄地毯上不小心掀倒的垃圾盘,闻言抬眸,一笑说:“是啊,晚上也留下来,我把卧室让给你,你来住。” 陈浅因一个愣怔,被吓得背上的汗都出来了,回头震惊又恐惧地盯着江慕水。 ——这女人到底是想干嘛呢? ——反其道而行之,博同情吗? 坐在沙发上的陆远擎脸色一变,突然嘶哑道:“慕水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跟你妈妈一样,话开始乱说了?成何体统?说什么把卧室让给她,你这是要变天吗?!” 江慕水闭嘴,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家里都让第三者进来了,还一副欢迎的姿态,这家里的所有人,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不知道陈浅因的身份。 大家都知道。 都心知肚明的。 那么这都不叫做变天?什么叫做变天呢? 把小三捧为上宾就这么奉养着,还要感激她,也真是她江慕水活得时间太短,见识太少了。 江慕水一句话都没再说,直接站起身到厨房,烧水沏茶,切水果做果盘去了。 客厅里,邹明月跟陆霖晟大吵起来了。 吵的什么,江慕水不愿意听。 她的脑子嗡嗡地在响,只觉得这环境又憋闷又难受,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可是好奇怪,她还在有条不紊地切着水果,一丝丝动作都不乱,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是陆远擎一句话平息了这场架。 ——“都别闹了。陈小姐,今天感谢你帮我办理出院的事,慕水进去沏茶切水果了,你坐下来,喝茶吃点东西,然后我就叫霖晟送你回去!好不好?” 面对陆家家住的巨大威慑力,陈浅因一句反驳和商量的话都不敢乱说。 她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一阵红一阵白的漂亮脸蛋上浮起一抹尴尬紧张的笑容,道:“嗯……好!好啊!!” 应我家宝贝要求加更一章,大家周末开心,么么哒~~~记得给年年投推荐票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委屈变成了笑话 终于平息。 不出几分钟,江慕水就将果盘,和茶壶端了出来。 果盘分了两份,切得很漂亮。 茶盘端出来,江慕水先用滚烫的水烫第一遍茶叶、杯子、茶盘。 陈浅因真的就像个客人一样坐在那里,尴尬地笑着接过一片哈密瓜,盯着江慕水的动作——她跪坐在地毯上,柔和的米白色马海毛毛衣卷起袖子来,纤嫩柔白的手腕灵活地动作着,等沏好了第一杯茶,第一个用夹子夹起来要放到陈浅因面前。 陈浅因一愣。 她赶紧伸手去接。 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她眼珠子转了个圈,突然“啊!”得惊叫了一声,手被烫的立马缩回去,“呼呼”地放在嘴边吹着。 江慕水也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夹子夹着的小茶碗掉了,正掉在陈浅因穿着棉拖鞋的脚上,而她的手被自己刚刚“不小心”倾倒的茶碗烫了手背上一大片水泡!! 陈浅因的叫声很是凄惨。 陆远擎愣愣抬头,邹明月紧张问了一句“因因怎么了?”,陆霖晟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突变,抓起陈浅因的手道:“我看!!” 水太烫了,真的是刚刚烧出来的。 烫到的那一下陈浅因刻意没躲,这一下水泡都烫出来了。 “啊……”陈浅因这下嘤嘤地啜泣着哭起来,道,“痛……我的手……好痛啊……” 陆霖晟看着那腾起的黄色水泡,脸色巨变,一想起陈浅因还怀着自己的孩子,猛地抬眸狠狠剜了江慕水一眼,接着道:“家里有烫伤药膏,妈你先给她冲水,我马上上去拿!” “哎哎!” 邹明月赶紧蹙眉抓着陈浅因的手,道:“走,我们去厨房冲一下啊,冲一下就不疼了。” 陈浅因哭着点点头:“嗯……” “你这怎么弄的啊?这么烫的水,怎么就一下子浇到手上了……” “我也没看到,慕水拿夹子递了茶碗过来我就去接,可能她嫌弃我姿势不对不好吧,就一下子打翻了茶碗……” “你说什么?!”厨房里的邹明月惊叫了起来。 “啊……”陈浅因大约察觉了自己失言,突然啜泣着改口道,“我……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不是慕水的错……可能……可能就是我自己不小心……跟慕水无关,不是她看我不顺眼……” 江慕水盘腿端坐在地毯上,静静地听着背后厨房里那一番话,脑海里,想起了刚刚陆霖晟狠狠剜自己的那个眼神。 那一眼。 特别狠。 很凶狠,很责备的目光,火辣辣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想要活活鞭笞出原因一样。 现在果然陈浅因把事实都颠倒过来说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江慕水竟然忍不住,轻轻浅笑了起来。 陆远擎一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直到看见江慕水的笑容,他才突然脸色变了变,然后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来喝,若有所思,什么都没有再说。 邹明月拉着陈浅因从厨房出来了。 一出来,她就指着江慕水的背影狂骂。 “江慕水你安的什么心啊!啊?你把刚烧出来的滚烫茶水往人家手上撒,你想烫死人家啊!!” 陆霖晟气喘吁吁地拿了药膏下来,到陈浅因旁边,拆开了药膏就要往陈浅因手上挤。 邹明月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突然一把抓住了陆霖晟的手,摇了摇头,朝他挤挤眼睛! 陆霖晟也突然想到了,不知道这个药膏对陈浅因好不好,孕妇能不能用,他赶紧收了起来,拍着陈浅因的背低低说道:“因因,怕这个对你身体不好,不用了,我们……我们就先忍一下,好不好?” 陈浅因啜泣着抬眸看陆霖晟,眼神好不可怜,被烫的这么严重,好几天都会持续性火辣辣地剧痛,却因为怀孕就只能这么忍着。 她情不自禁地抹着眼泪就哭了起来。 “因因……因因别哭了……” 江慕水小脸微微苍白,盘着腿坐在矮桌对面,仰头看着那一幕,突然就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每天都能看见陆霖晟跟陈浅因这么出来虐狗。 他们每一天每一天都这样。 隔了千山万水都好像没有变过。 江慕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冷,有点不明白今天明明是自己占理的事,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可笑了起来。 那一对母女就这么柔声哄着陈浅因,或者说是哄着她和她肚子里金贵的孩子,江慕水坐在对面觉得自己多余,却又不能马上蒸发消失,只轻轻端起很烫的茶水来,吸着气喝了两口。 烫意入胃。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被熏得一片雾气,美眸却清亮如初,一丝丝愧疚委屈都不见,明亮得像玻璃一样。 陆霖晟被她这种眼神盯得心虚。 邹明月瞅了瞅闷不做声的陆远擎说:“这样,为了补偿你,因因你在这里吃过饭再走,今天保姆不在,可我们家有个会干活的,我叫她多做两个菜给你吃,补补,啊?一定要吃完饭再走,否则我跟你伯父都心里过意不去!!” 接着邹明月抬头说:“老陆,你说是不是?叫因因留下!!” 陆远擎愣愣地抬起头,微冷的目光扫了陈浅因一眼,沉默许久,接着才开口道:“陈小姐愿不愿意留下来吃个饭呢?” 陈浅因一愣,很是惊讶。 同样愣住的还有江慕水。 她动作很明显地一僵,猛地转头看向了陆远擎,陆霖晟包庇着自己的初恋小女友没事,怎么连陆远擎都是这样呢?他早就知道了陈浅因的身份,知道了她是自己和陆霖晟婚姻的罪魁祸首了不是吗? 陆远擎居然还让陈浅因留下? 江慕水百思不得其解。 陆远擎这个人没有太多的花花心思,他一定有他最最直接的原因。 是他真的感激陈浅因,还是别的什么。 他真的已经知道陈浅因怀孕了。 无论是什么,江慕水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她的手轻轻放在桌上,听得很清楚,邹明月口中那个“家里会干活”的人就是她,也就是说今晚要由她来做大厨,做饭给陈浅因吃了。 真是比吞了一只活苍蝇还要恶心的事情。 江慕水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和承受力真的是上升了,就是这样了都没打算要跑,还待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小脸苍白着就这么坐在那里,恍若未闻。 邹明月抓着陈浅因的手,笑着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她出去买!吃鱼?喝鱼汤特别好,就是要熬好久的,才有营养,没事,反正你要吃得晚了就留下来,我可舍不得叫你折腾,你今晚就住在这儿!” 邹明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微微有些隆起了的肚子,乐呵呵地凑上去小声道:“就算卧室暂时不能住,伯母也给你找地方!” 陈浅因害羞笑着低下头去,说:“鱼汤……听起来很好喝啊,鲫鱼汤?我听朋友们说……喝这个好!” 邹明月笑得像朵花一样。 她接着冷下脸来,拍拍桌子对江慕水道:“你听见没有啊?赶紧记下来!鲫鱼汤!!要你亲手熬的,赶紧现在去吧,那东西不熬几个小时出不来味儿的,你记得啊,配料全部放好的,放齐了,拿瓦罐炖……” 江慕水轻轻吸了一口气,放下茶碗说:“鲫鱼汤,我也喜欢喝,就是,我不会做呢。” 什么? 邹明月被噎了一下,道:“你来我家的时候不是每天都显摆,自己会做这个会做那个,天天给霖晟研究!现在那股劲去哪儿了?装什么啊,你别推卸,这就是你的事,赶紧去买菜做饭!不买菜做饭要你干吗呢?在这个家里,天天吃白饭!也没见你拿工资给我花!养你不如养条狗!!” 邹明月还真的是把她当保姆在使唤了。 陆霖晟这下没有再过分,他脸色有些古怪,起了身,抓起钥匙说:“要不就我去买吧,鲫鱼汤,都需要什么你写给我,我出去买,还要别的什么吗?” 陆远擎看着她们说话没说什么,直接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盯着江慕水看了一眼,低哑道:“慕水,你来我书房一趟。” “嗯。” 江慕水仓促地答应了,心头憋闷到快要炸裂,没办法再听这些人多讲一句话,她起身就去了陆远擎的书房。 剩下的就叫她们自导自演吧。 二楼。 陆远擎的书房。 江慕水敲敲门,里面说了“进来”之后,她才推门走了进去。 陆远擎背对着她站在一幅画面前,一副很缥缈的雾中山水画,陆远擎平时很喜欢看着它,慢慢就能静下心来。 听见动静,陆远擎回眸看向了江慕水,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笑了一下,道:“慕水坐吧。” “不了,爸。” 江慕水道:“今天出了点意外没能去接您,我就绕路回家等了,您有什么事找我就说吧,等一下我还得下去,怕他们找我还有什么事。” 话是假的。 如果换到平时,江慕水是很情愿在陆远擎书房里多呆一会的,很清静,两个人三观一致,彼此怜惜,很好。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江慕水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不大愿意跟陆远擎沟通。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有一个人,顾忌她江慕水的感受 陆远擎听了她的话,恍悟着点了点头,道:“哦……” “慕水我就是想跟你说,很多事,爸爸都知道,爸爸也在着手去帮你解决了,那么你自己,还是要安分一点。一个女孩子,不要学那些不好的歪门邪道,这世界,善恶都是有报应的,爸爸信佛,相信最后的报应都是注定,不需要自己再多做什么,等待就好。” 江慕水微微拧起眉头来:“爸爸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慕水听不懂。” 陆远擎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他抓了抓椅子,这下索性直白地说道:“爸爸知道你讨厌那个小姑娘,但是,她的出现到底是因为霖晟,这是霖晟的错,或许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你刚刚那样故意用开水烫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这不是爸爸认识的慕水啊!” 江慕水紧紧拧眉:“……” “你从小就善良,连家里杀鸡杀鱼,你都不忍心看,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这只是我看到了一次,我没看到的时候,你都对人家做了什么?搞得她那么害怕你,好像你能吃了她一样的。” 江慕水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瞬间崩塌了。 她想了好半天想明白了陆远擎的意思,她脸色苍白,攥紧了拳头,很震惊地看向他,最后才嘶哑着嗓音缓声说:“爸爸你……你觉得刚刚是……我故意用开水烫她的,我故意,想要叫她受伤。我看她不顺眼。我想报复她带给我的痛苦,是吗?” 她想要知道的问题。 仅此一个。 陆远擎面色缓和了一下,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那个小姑娘一起吃饭呢?就是为了替你道歉,以后不要再这么做啦,霖晟那边已经知道错了,他会慢慢改的,你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江慕水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她恍惚着倒退了一步,扶住了门口的矮柜。 她曾经以为,陆远擎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他也知道她从小胆子小,杀鸡杀鱼都不敢看,现在却觉得,也是她故意将开水倒在了陈浅因的手上?觉得,是她江慕水装? 她故作毫无芥蒂地请陈浅因进来,她没有大吼大叫嘶吼乱跳,就是为了等在这儿“体罚”陈浅因是吗? 她江慕水……就这么阴暗吗? “……”江慕水双眸彻底变得通红,眼眶肿胀刺痛起来,她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鞋面。 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踩在脚底下践踏。 这种感觉,真痛。 陆远擎看她的表情却以为她是愧疚的,缓步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慕水不要担心,爸爸还是喜欢你的,过了今天霖晟就不会再这样了,我让他跟那个小姑娘断了联系,我们以后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江慕水深深埋着头,过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 “爸。”她嘶哑叫道。 “我没有错过接你的时间。我,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了,却看到霖晟的婚外第三者陪着你们上车,我在想,我当时冲上去会不会尴尬,我们会不会吵起来,会不会在大马路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们看笑话,所以我没赶上去。” 她红着眼睛,提起最后的力气说道:“我回了家,好好在这里等你们,我想着关起门来解决,可能对大家才比较好。” 陆远擎眸光动了动。 他了然地眸色深邃了一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慕水,你受委屈了……” 江慕水不觉得是自己受委屈。 只是她心里还有一方净土,她是在害怕,特别害怕最后那一方净土也被从此玷污了。 江慕水紧紧抓着陆远擎的手腕说:“而且爸,不是我烫的她,我夹得很稳我没有烫到她。是她故意的。我确定。你记得我们之前也被茶具烫过,但是烫到了就缩开,什么时候烫起过那么大的水泡?除非被抓着使劲烫,等开水流完,否则不可能!你知道的!” 陆远擎静静听着,看她情绪很激动,眼眶哄了,身子在颤抖,不由得眸色变温柔,轻轻抚着她的肩膀。 这孩子,受委屈受大了。 现在一丁点的误解都忍受不了了。 “好,那就是她故意的,慕水你不要激动了,啊?爸爸都已经出院了,不想再看到你们闹,好好的,可以吗?” 陆远擎还是不相信。 江慕水眸子里突然一片死灰,她能听得出陆远擎的意思,他觉得她是在辩解。 他对她的这种“好”,简直比刚刚陆霖晟彻底的误解后给她一记狠狠的剜心般的眼神更刺痛。 江慕水轻轻闭嘴,克制住浑身的颤抖,不再说话了。 陆远擎又教训了她两句,哄了哄,放她出去了。 …… 出了门,江慕水面如死灰,静静站在楼梯上,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感觉心跳很慢,很慢很慢。 一声一声。 嗵。嗵。嗵。 陆霖晟慢慢走了上来。 江慕水一愣,僵硬如死水的眸光就这样缓慢抬起看向了他。 陆霖晟面色复杂,手抓着楼梯说:“妈说她要在家里陪着因因,我去买菜但不知道具体的地方,还有她写的材料我也看不懂是什么,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这是继上一次他跟自己说谎之后,第一次跟自己说话,竟然就是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江慕水轻轻抱着自己的肩膀,哑声说道:“陆霖晟,你们都当我是什么呢?真的是佣人吗?现在,你的情人怀了孕,还要到家里来养胎,要我伺候她是吗?” 陆霖晟紧紧蹙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呢?我想爸刚刚应该也跟你说了,你讨厌因因,我知道,可是她的手是你烫伤的吧?江慕水,你不能这样无理取闹。我们没有骂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好吗?” 哈。 面子。 原来是给她江慕水面子啊! 一时间江慕水只想着狂笑,她笑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觉得这种面子她完全可以不要!! “陆霖晟,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是不肯离婚吗?” 陆霖晟瞳孔紧缩起来,怎么又问到这件事上? “我害怕爸爸的病再犯,所以她怀孕的事我一直不捅破,我答应你瞒着,我就做到!那你可以答应离婚了吗?我真的受不了了,”江慕水眼眶通红,轻声说,“为了爸爸的病难道我要一直忍吗?万一我提起诉讼他又一时气病了呢?我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我求你同意吧好不好?” 江慕水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盯着他:“这样对你们都好,你不觉得以后这个家里没有我,你们会相处得很好?” “你们不要一直这样逼我,一边欺负我,一边要我忍耐着不离婚,”江慕水眼眶红到了极点,“这样一旦我忍崩了,我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霖晟摇摇头,只觉得她现在情绪激动无可救药,蹙着眉不想跟她说话。 他攥紧了钥匙,蹙眉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给因因买菜你去不去?” 江慕水静静盯着他。 她眼睛里的红血丝迅速退下去,听见他这一声冰冷的问句之后,好像彻底明白了什么,惨白的薄唇抿在一起,最后凉薄地看了他一眼。 她为了这个家庭,一直在忍耐。 一直顾忌着他陆霖晟的面子,顾忌着陆远擎的病,顾忌着一切。 却没有一个人,顾忌她江慕水的感受。 她轻轻扭头,看到了那一年她去西藏给邹明月买的披肩,此刻被陈浅因披在身上;她托朋友给陆远擎带的珍贵的人参和冬虫夏草,也被邹明月拿出来,悄悄地塞到了陈浅因的包里,陈浅因笑靥如花的,在她买的地毯上可劲蹭着,蹂躏着。 江慕水一时间痛到有些窒息。 她的小手落在实木楼梯上,情绪已经缓和下来,突然轻声说:“我晚上约了人,不在家里吃饭了。” 陆霖晟听见了她嘶哑的嗓音,突然拧眉,没明白她这是在说什么。 江慕水清澈如纳木错湖水一样的眼眸抬起,小手轻轻搭在另一只胳膊上,透出一股慵懒美丽的风情,道:“晚上也可能不回来,你们吃好玩好。” 说完,她走了上去,关上卧室门去换衣服,换完,她就决定走了。 陆霖晟紧紧蹙眉,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晚上到底约了谁?? …… 江慕水很快换好了衣服,换衣服的时候她的动作激动起来,忍不住手都在发抖,很迅速地将衣服换上了!! 抓起了钥匙,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淡妆很美,就是眼眶有点出卖自己,很红。 她顺了一下头发,然后就打开了门。 楼下,陆霖晟还在那里跟邹明月掰扯着什么,眼看着已经五点多,夜幕要降临了,他们还不去买菜可就吃不上什么鬼鲫鱼汤了。 江慕水走下来,礼貌笑着对他们说:“霖晟,妈,因因,你们坐着,今晚我约了客户吃饭谈事情,我时间快到,先走了。” 陈浅因可不想放过这个整她的机会,围着那个彩色的大披肩,玩着上面的流苏,笑着说:“你要走啊?去哪里?这么晚了不会又去跟男客户一起吃饭吧?吃完了玩什么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离家出走,无家可归 江慕水凝视着她,无言浅笑,笑意很浓,只拿了大衣,过去穿鞋子,一句话也不说。 邹明月这下恼火了,江慕水走了谁做饭?她又从来不下厨不开火的,这是要整什么?! 她“腾!”得一下站起来,过去挡在江慕水面前说:“谁准你出去了?你出去了谁干活谁做饭?谁伺候因因?难道让我来啊?江慕水你想得美,今天你就得给我把因因伺候好了,否则你别想出这个门!” 邹明月肥硕的身子怒火万丈地挡在门口,江慕水根本出不去。 她笑意浅浅。 这个家里没人帮她,果然,陆霖晟蹙眉凝视着她,陈浅因幸灾乐祸,邹明月在耍流氓。 江慕水凝视着邹明月,忽而回头叫了一声,“爸。” 邹明月一愣,赶紧绕过去,看楼上。 江慕水趁机快走两步,猛地拉开门就要出去!! 邹明月一见她居然敢来横的,一下子彻底恼火了,猛地一把抓住了江慕水的包,死死扯着不让她走,江慕水回头,蹙眉看着自己的包,再看着邹明月,再一次确定了当初自己嫁进来就是个错误。 摊上什么绝情绝义的人都不怕,就怕这样死皮赖脸的,粘上了能脱自己一层皮。 江慕水死死拽着自己的包,就是要走,邹明月一个狠厉的力道,江慕水凄惨“啊”了一声,被包上的五金坠子险些划伤了脸,包被邹明月狠狠拽了过去!她得意的朝着江慕水笑着,把那个包狠狠丢在地上,踩在脚下!! 江慕水捂着自己被划痛的脸,目光盈盈地抬起,看着毫无反应的陆霖晟,看着这个家里惨白惨白的灯光,突然,就笑了。 也算是痛极反笑。 她现在浑身就一个大衣,大衣里也没几毛钱,她的左手里还有一串钥匙。 这下,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将自己银行保险柜的小钥匙和办公室钥匙取下来,然后,她把那一串大大的钥匙,陆家家门,自己卧室门,很大的一串钥匙,也丢下来,扔到了邹明月脚边的那个包上。 然后江慕水笑得极其灿烂的,转身踩着高跟鞋推门出去了!! 外面,一阵寒风袭来! 她的笑意丝毫不减,像彻底解脱了似的,一步一步大步流星,一步比一步更快地,逃离了这个家门! 而那扇门里面的人,顿时震惊了下来。 陆霖晟的脸色最先变了。 他在她开始拆钥匙的瞬间就开始变脸,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结果最后,她连家门钥匙都一扔,手机都一扔,直接笑着推门走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邹明月一开始愣了一下,最后看这架势,不可遏制地狂笑了起来。 “哎哟,我当江慕水多大本事呢?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小女孩的把戏?啊?……”邹明月叉着腰笑骂道,“跟老娘玩这套,离家出走?她连娘家都没有!现在出门上个厕所都要钱,她一没钱二没手机,我看看她能走多远啊!” “来咱们赌啊,今晚她就得乖乖屁滚尿流地回来,她要是不跪着跟我道歉两个小时,别想让我给她开门进来!” “哎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骨子到底有多硬,哈哈,这么冷的天儿,自己受罪去吧,回来还不是给我舔鞋!傻.逼一个!哈哈哈……” 邹明月狂笑起来,回到沙发上陪陈浅因去了。 陈浅因一开始看得惊心动魄的,到最后也跟着嘲笑起江慕水来了,这个女人真傻,哈哈哈,拿着一家不怎么把她当回事的人,耍这种小脾气小性子?跟谁耍呢?哈哈哈…… 陆霖晟心里猛地揪了起来,一阵一阵地发痛。 他也知道不该带陈浅因回家,可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一切的真相他都不了解,比如江慕水为什么不提前出现在医院里,他也承认,是为了避开江慕水,他故意提前给陆远擎办理出院了…… 他是想要一点点缓和的,或许今天过后,江慕水能忍的话,就跟她商量要将陈浅因的孩子留下来。 没想到江慕水这么激进。 先烫了陈浅因。 又激动到跟他吵架吵成这样。 ……这根本就没法谈。 这大晚上的,大冬天这么冷,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一个孤儿,她能去哪儿呢? *** 一出门,泪水就在脸上横斜了起来。 哗啦一下全部溢出来,夜幕之下没有人看到她的脸,江慕水就哭得痛痛快快的,声音很轻,任由眼泪在风里迅速地掉,毫无遮掩。这年头谁想哭一下都得看看旁边有没有人,敢不敢哭出声,能这样放肆地哭的时候,不多了。 江慕水也没想到自己的眼泪这么多。 滚烫的一颗颗不停,全部滚落到下巴上来,到脖子,渗透进了她的毛衣里面。 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在哀伤什么,眼前像电影一样闪过刚才的一幕幕,闪过每一个她还稍微在乎的人的脸,那些人却齐刷刷的目光落在陈浅因脸上,没有一个人看她。没有一个人。 江慕水连抹都不抹,感觉脸上的淡妆都要彻底哭花了,她手里握着那两串冰凉的钥匙,那是她浑身上下全部的家当。 唯一的去处了。 天地苍茫。 冬日的寒夜没有那么热闹,小区远处还隐约能听见狗吠,晴空满日的夜晚连星辰都满满当当的,寒风凛冽地吹着她脸上干涸了又不断涌出的眼泪。 冻得手脚都毫无知觉。 江慕水走出小区,恍恍惚惚的看到自己好像走到了小区的另外一个尽头,她四处望了望,只看得到自己呼出的白雾,万家灯火亮起,却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她赚钱不少,这些年也那么那么努力,从不偷懒,不算不勤奋,她已经毕业两年多了,她家境不错的,怎么如今她就混到了这样的地步?怎么会这样的? 江慕水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轻轻捂住自己微凉的额头,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 她哭了起来。 站在那里穿着驼色的大衣,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一束遥远的车灯灯光,温柔地扫了过来,不像是路过的路人,而是由远及近,不缓不慢地直线靠了过来,到了她的位置,车头轻轻偏开一点,停靠在了距离她不出两米的位置。 江慕水哭得稀里哗啦,丝毫不在乎别人什么眼光,她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哭声一声比一声更悲痛,更撕心裂肺。 终于那辆车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时候江慕水已经哭得眼睛干痛,嘴唇干裂,她不明白这辆车干嘛不偏不倚地就停在她旁边,要走就走,要撤就撤,人也不下来,想在这里看笑话吗? 车灯太闪耀,江慕水将自己挪出来,用手捂着灯光,靠过去,一股恼火之气冲上来就想敲那人的玻璃! 却突然,看到了那人的茶色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脸色惨白。眼眶红红。那么狼狈。 这辆车也好熟悉。 突然“嗡”得一声,车窗慢慢地降落了下来,里面的男人在车里静静盯着她哭了足足七八分钟,等她靠过来的时候,他深邃的眸子闭上又睁开,一直僵硬在方向盘上的手终于动了动。 车窗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江慕水的神情一开始茫然,然后恍悟起来,她欲敲他玻璃的小手紧缩起来,震惊地看着这辆车。 盯着车窗里面他的位置。 车窗降落了下来。 殷千城安静坐在里面。 天寒地冻。 陆霖晟陈浅因他们进去至少也有半个多小时了,而殷千城之前说,一会他就走的。 江慕水浑身僵硬在了那里。 殷千城打开了中控锁,探身过去将车门打开,道:“外面太冷了,跟了你二十多分钟,还没冻僵吗?快点进来。” 一句话瞬间像暖流一样,冲向了江慕水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的心脏。 江慕水在原地吞吐了几下白雾,然后,慢慢地拉开了车门,犹豫一下跨了上去。 车里的暖气好几分钟才将她的手暖过来。 江慕水到底是个趋利避害的动物,她搓了搓手,感觉缓和过来了,才想到自己刚刚应该狼狈到几点了,那么狼狈却居然被殷千城看到,她看了一眼满天星空,觉得自己真的是丢人丢到家。 “你……你不是说要走,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呢?”她鼻音很浓重,那么撕心裂肺地痛哭过,不可能一下子缓过来。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了。 殷千城轻轻靠在座椅上,单手握着方向盘,道:“一个下午只见你一面就走,有点舍不得,我在这里等等,想看看运气好不好能再捡你一次。没想到还真给我撞上了。” 捡? 他对她用了“捡”这个字? 江慕水的眸子不知道怎么瞬间又朦胧起来,暖热一片。 她记得上一次在临祁的时候,殷千城逗她就一直说,你什么都不做,我捡你回来有什么用呢。想想真的是,这场景有点像呢,上一次她是在婚礼上被人抛下,这一次,她是自己离家出走然后狼狈地发现自己无家可归。 第一百五十章 我终于又捡了你一次 江慕水将小手轻轻夹在膝盖之间,搓着暖着,脸上腾起尴尬的酡红来。 他扭过头,幽邃如深海般的眸子凝视着她,薄唇轻启又问了一句:“嗯?你说我运气是有多好呢?才又捡了你一次。” 江慕水愣愣看着他。 下一瞬,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来,彻底被他给逗乐了。 捡。 他就一定要用这么好笑的词吗?她、她也没有……没狼狈到那种地步吧? 再看他一眼。 好,好。相比起来她真的是很狼狈,她也承认了,行了吧? 江慕水脸上的笑容散去,拨开自己的刘海,鼻音浓重地沙哑道:“刚刚在里面吵架了,连我爸爸都不相信我,所以我一气之下……一气之下跑了出来,他们不让我拿东西,叫我回去给陈浅因买菜做饭,晚上还腾出地方来给她睡觉,我觉得太过分了,就丢下东西跑了。” 果然还是小女孩心性。 不怎么能忍。 也不考虑什么后果。 江慕水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道:“我现在只有两串钥匙,一串我自己保险柜的,一串律所办公室的,别的没有了,我这次能给你的,就更少了。” 他嘴角勾起弯弯的笑容来。 然后发动车子,弯弯的嘴角笑容还没落下去,说:“倒是够一顿饭了。你那两串钥匙先压在我这里,等你以后发达了,再拿别的东西来跟我赎……” “想吃什么呢?”他开口问道,却不待江慕水回答就兀自笑起来说,“火锅吧。我想吃了……” *** 车子一路开了出去。 江慕水窝在副驾驶座里,脑海还是很纷乱地想着刚刚的事,有些事她就是不明白,想不清楚,就一直想一直想。 殷千城关上车门,到另外一边来找她,一见她还在胡思乱想,伸手就轻轻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道:“思考费脑,先吃饭给你补补,等一下要哭或者是控诉,就有力气了。” 江慕水饿得浑身虚软,闻言那股悲痛的情绪褪去一些,就也握了他的手,借了一下力出来。 …… 火锅热气腾腾地上来,伤心的人不适合吃麻辣锅,殷千城就点了菌类的锅底。 热气熏得江慕水眼睛又热热的,她凝视着盘子里碎冰上的小章鱼,处理得很干净的童子鸡,还有切得很薄的鱼片,突然又想起刚刚陈浅因那些无理的要求了,还有那些无理的人,脑子都长残了吗?到底他们是怎么想的才会让她江慕水伺候陈浅因?她欠她的吗? 滚烫的眼泪再次涌上来,江慕水擦也不擦,就和着菜,沾着酱料一起吃下去,脸上又是一道痕迹。 殷千城盯着她看了几眼,问服务生要了消毒过的热毛巾。 服务生很快拿来了。 殷千城拿着热毛巾,直接坐了过去,轻轻扳过江慕水的脸来,给她擦,江慕水扭着脸不从,他脸色一沉,手指用力了一下紧紧钳制住她,动作很温柔地一下下擦上去,擦掉她的眼泪,然后再从额头、眼睛、鼻子,这样一下下地擦。 淡妆都被擦掉,她清新秀美的脸就清水芙蓉一般露了出来。 眼睛和鼻子还是很红。 江慕水终于强忍也强忍不住了,抬起朦胧的泪眼就盯上了他,道:“我不觉得我有错,是他们太过分了,我不管什么人情,什么客气,什么面子,只要他们有一个人,但凡有那么一人站在我江慕水的角度想一想,就知道这场面有多欺人太甚。什么样的人才会对我说‘麻烦你受一点委屈’,为什么?凭什么?说好的对我好,说好的爱我,这样的人会肯让我受这种委屈吗?不,是侮辱吗?!” 她紧紧揪住了殷千城的领子,迫不及待地问:“殷千城,你对一个人好过吗?你喜欢过一个人吗?你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感觉,会想要怎样对待他吗?你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都骗我,说的都是假的,因为我对他们的好从来都不是这样!喜欢难道不是宁愿委屈自己都不去委屈自己喜欢的人吗?!!” 她的眼泪倾盆而下。 殷千城胸口像是闷了一块很大很沉重的石头,压得很痛很痛,她的话直接戳到他心里隐藏最深的那个秘密,他的眼神恍惚着,伸手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顿了顿后,拿掉了热毛巾,直接吻上去,用舌尖轻轻舔掉她睫毛上的泪水。 江慕水的身子还在剧烈颤抖着,她目光死死盯着他,就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会。我喜欢一个人不会那么做,我跟你一样,慕水。”他轻声说着,让嗓音从自己的肺腑中轻声发出,她现在要的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是对错,也不是指控。 因为,“不爱”这件事需要怎么指控? 怎么指控才有用? 江慕水的神情变得茫然起来,凄楚的眸子里瞬间透出无尽的伤心来,带着哭腔低哑道:“是吧?我就说……他们真心喜欢我的话,是不会这么对待我的,如果我爸妈在,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这种情况出现的!可是我没有……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会想我怎么样,会替我说话,连那些曾经说会爱我的人都一样……” 她伏在他怀里,痛哭出声来,完全不顾这店里还有别的什么人,什么人揣着什么样的目光望了过来,她哭得惨烈而彻底。 殷千城枉顾所有人的目光,抱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头,她的背,轻哄着安慰她。 江慕水哭了不知道多久才停。 把心里的那些委屈和不甘,全部都哭了出来,她曾经以为她很豁达的,对父母的去世看得很开的,可是没想到还是一触就崩,家庭是两家人的事,江慕水觉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所有准备,最后却还是一败涂地。 殷千城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有没有觉得很幸运,嗯?我终于又捡了你一次。” 灼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印了好久才缓缓挪开。 江慕水都觉得那滚烫的气息像是烙印在自己心里一样,她脸蛋灼烧一般地红,在他怀里拱了拱,这才不好意思的慢慢移开。 她哑着嗓子很不好意思地叫了服务生过来,再拿一块热毛巾。 将殷千城肩膀上哭得一塌糊涂的水渍擦一擦。 他浅笑着,抓了她的手,自己胡乱擦了几下,就叫她过去继续吃饭。 小章鱼下面的碎冰块都快要化了。 江慕水心情终于好了些,喝着酸梅汤,多少吃了一些东西下去,咕嘟咕嘟的火锅热气腾腾地冒着雾气,只要有水有火,就能一直这样热闹下去,一顿饭吃饭,胃也暖了,人也暖了。 她看他的眸光有些躲闪。 她总是这样,每次都是,什么事做完了才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在殷千城面前她未免越来越放肆了。 殷千城到前台结账。 江慕水看了一眼他桌上的公文包,走过去,替他拿了起来。 她想着今晚肯定还是要麻烦殷千城给她找住的地方的,上一次有跟外界联系的手机,这次连手机都没有,她可真是一次比一次惨了。 殷千城转过身来,一下子看到她拿着包,不禁走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包,眼神温柔轻声道:“你干什么呢?” 江慕水神情有些窘迫:“我晚上还要麻烦你给我找住的地方,我觉得我得献献殷勤,我还是挺有用的。” 殷千城脸上却丝毫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轻轻拍拍她的后脑说:“不用了,这次不用了。走吧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江慕水很疑惑。 她被他揽着一路走出去,不禁抬头看他:“为什么?” 殷千城神情微微严肃,从鼻息中舒了一口气出来,轻柔地用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继续裹住她的肩膀,道:“你太情绪化了,为了防止刚刚你又那样崩溃掉,我不开玩笑,今晚好好的,嗯?”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微颤:“我没有那么脆弱。” 他神情丝毫不改,将她好好安置到车里去:“那就当脆弱的是我吧。” 刚刚那样的江慕水,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 江慕水这是第二次,来到殷千城独自居住的公寓。 想起上一次的擦枪走火,江慕水心有余悸,但不知道怎么还是踏实的成分比较多,她乖乖下了车,被他揽着跟着他一起上去。 她上一次穿过的棉拖还在,好像是被洗过了再次放在那里的。 他洗的吗? 江慕水不知道怎么想到这个,面上一红,穿好了鞋子,跟着殷千城进去。 殷千城过去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面,然后就走出去看她。 江慕水大衣没有脱,直接跑去了阳台上,看着,阳台的防护栏套在整个阳台的外层,丝毫不影响阳台的美观,她在这里俯瞰铭城这座城市,很大气很漂亮,夜风很凛冽,她刚刚吃过火锅所以觉得很舒畅。 殷千城靠在阳台边上,道:“不怕冻感冒了?” 江慕水回头看见他,说:“有钱人真好,有这样的大阳台,看这样的夜景,夏天品茶,冬天晒太阳。” 殷千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你家也算有钱,婆家更是,有钱好么?” 有钱,不过是吃喝不愁。 而幸不幸福却还要看其他还有什么。 殷千城的眼眸里倒映着江慕水脸色骤然的僵硬,口吻缓和了一下道:“进来给你看个东西。” 嗯? 江慕水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跟着他走了进去。 殷千城家里的客厅很大,跟餐厅连在一起,中间还摆得下一个至少一米八的大床榻,江慕水第一次来觉得这里大的有点过分,却没看出这里是精心设计过的,好像还有别的用途。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被他抱在怀里 殷千城抓起一个遥控器来,将餐厅客厅中间的书架挪走,接着,手动将沙发移过来,摊平成一个大床的样式,扔了几个抱枕上去。 然后,他走向了后面挨着玄关很近的矮柜,打开一个盒子,按下了里面的一个按钮。 然后关灯。 一片黑暗里,江慕水突然看到那盒子里射出一道光线,然后转了一圈变成一道大屏幕,投影在了那一大面白色的大墙上,像一个天然的幕布一样,开机页面时蓝色的水波纹,一直在荡漾荡漾,江慕水走过去,伸手晃了晃,蓝色的水波纹就清晰无比地倒映在自己手上,她也见过这种投影仪,但绝对绝对没有这么清晰逼真,国内的技术达不到这样的! 江慕水突然变得欣喜起来,笑了一下,回头看他! 颀长挺拔的男子斜靠在那里,抱着肩勾唇浅笑说:“德国的最新技术,你要试试吗?” 江慕水看了一下那咖啡色的观影“大床”,兴趣顿时就被勾起了,这样暖和又空闲的夜晚,见惯了普通休闲项目的江慕水,对这样独立、私密、观影感巨棒的娱乐邀请,根本无法抗拒。 江慕水提前进去洗了澡,殷千城拿给她一套舒适的干洗过的新家居服,她犹豫一下,还是穿上了。 趁着殷千城进去洗漱,江慕水盘腿坐在那里找片子。 小遥控器她不会用,不会输入字,只能自己翻找着片子,爱情片?恐怖片?文艺片?到底看什么呢? 《廊桥遗梦》?《罗马假日》? 江慕水可不敢看暗示性太强的片子,托着腮在那里犯难。 殷千城都已经出来了,她还在找片子。 荧荧亮着的光线下,江慕水小脸酡红,结巴道:“我……挑了一些片子,你要不过来选一下,到底看哪个?” 殷千城擦着头发,过去看了一眼,道:“这个是什么?” 江慕水看向墙面,海报是安妮海瑟薇和一个不认识的男演员,两个人在一起拥吻,片名叫做《oneday》,中文翻译名《一天》,她好像被律所里面的小助理安利过好多次这个片子,他想看这个吗? “你想要看这个就看这个吧,我也不会输字去找,就这个!” “你坐过去一点。” 江慕水脸红地挪开一点位置,她粉红色的家居服,从里到外都是绒毛,倒是很保守,除了领子和脚腕之外那里都不露,她错开了一下位置,殷千城坐下来,一瞬间男性沐浴露的味道就充满了她的鼻端。 奇怪了。 以前跟陆霖晟坐得很近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紧张的感觉,她小手把玩着遥控器,突然就开始想,自己这样盘腿坐在这里的样子雅观不眼观?这样也太丑了吧。 片子已经开始了。 开篇是很清新很舒服的感觉,很容易就让人带入情境,江慕水小心翼翼地将盘着的腿收起来,有些淑女地并拢在一起,但这样坐着是很累的,背后也没有靠着的东西,江慕水平时没出去的时候就在办公室一坐坐一天,腰椎和颈椎都酸痛。 殷千城静静坐在那里看片子,荧荧亮起的光芒照耀在他脸上,他伸手轻轻放在大床的靠背上,看了江慕水一眼。 “直挺挺坐着不累吗?这里可以靠。” “?” 江慕水回头看了一眼那宽阔的垫了抱枕的靠背,顿时想靠过去,却看到了他慵懒横在那里的胳膊。 如果她就这样靠过去,那就算是直接躺在他怀里了。 她纤长的睫毛簌簌颤着,咬唇,很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殷千城也就这么盯着她,片刻后浅笑一下,将横在那里的胳膊收了回去。江慕水这下吞了一下口水,不是很自然地往后缩了缩,就靠在他旁边,两个人的肩膀轻触着。 电影讲述的是一对大学里很好的朋友,女生一直暗恋着男生,男生却在外拈花惹草不断,两个人约定每一年的某一天,不论彼此在哪里都要见面,照应着电影的主题——一天。 两个人的命运,在短短的电影时间里,像默片一样地播放,不波澜壮阔,但直抓人心。 江慕水觉得她明白小助理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个片子了。 那结局是什么呢? 影片太跳跃了,江慕水搞不懂,男人都已经结婚了,女生也谈起了恋爱,命运好像再不会有什么转折了。 好可惜。 直到女生的日记被人抖擞了出来,那满篇的、长久的、滚烫的爱慕,才被迫公注于众。 女生如愿以偿成为了畅销书的作家。 男生在婚姻里受伤归来。 殷千城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跟她讨论剧情,因为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却在某一个转折点,他的手轻轻抬起来,撩起了她头侧的一缕头发,侧过脸来轻声说:“我觉得他应该向她求婚。” 谁? 谁向谁求婚? 江慕水看得眼眶湿湿的,闻言回眸看他,看到了他眼眸里的那片深邃的海洋,很平静却很深沉,她一愣,却是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到了他怀里去,他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的胳膊探过来,一直轻轻揽着她,撩起她的头发,侧过头就能吻到她的唇瓣。 天知道剧情会是什么呢。 突然之间剧情就变了,江慕水转头,看着男生终于和女生拥吻在一起,他们褪去了彼此学生时代青涩的模样,吻得绵长热烈。 下一瞬,他们果然结婚了。 他的气息还在她耳边轻柔吞吐着,见她专心看影片了,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江慕水没发现自己已经整个人放倒在了殷千城怀里面,窝在他怀里,她浑身软得就像一个小动物一样。 最后“砰——!”得一声巨响,江慕水吓得弹跳起来,转头将脸和身子彻底埋在殷千城怀里面。 她揪着心脏转头,却发现女生被一辆巨大的卡车撞得躺在了地上,血从她的身子底下蔓延出来,安妮海瑟薇美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空,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闭上。 死了? 就这么死了? 幸福不是刚开始吗? 江慕水也直勾勾盯着屏幕,没察觉滚烫的眼泪一瞬间从自己的眼眶里就淌下来,一滴一滴根本无法停下,全部汇聚在下巴上,凝聚着一滴滴掉下来。 影片根本没有很激烈地去处理这个很悲伤的结局,甚至一丁点效果都没有营造,只放了一个画面,男生胡子拉碴地坐在自己的老父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老父亲说,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就像我一样。 却是江慕水瞬间哭到停不下来。 什么叫总有一天会习惯的,习惯一个人的离开吗?一直习惯到自己白发苍苍,开始能很平静地说起那个人吗? 殷千城无法安慰她的这种情绪,只轻轻抱了抱她,温暖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划着。 最后,他起身去拿了两杯热好的牛奶,走过去递给她。 江慕水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知道自己看电影看得这么失控很丢脸,所以擦了擦眼泪,接过牛奶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谢谢”,没有敢看他。 影片已经放起了字幕,还有一些之前的片段,看的就像整个人生一样。 江慕水鼻腔里鼻音浓重,浅笑了一下说:“好像大概只有国外的电影会这么演吧,男人年纪轻轻的失去了爱人,会把孩子抚养大然后独自终老,中国就不会,这里的男人,在妻子死掉之后,能过个一两年再续弦都算是深情的,好像人死真的如灯灭一样。” 殷千城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拿过抱枕来,坐下去,两条长腿也轻轻盘起来,摸了一下她的杯子说:“快一点,我没有热很久,会凉。” “你说的很对。大多数俗人是会这样的。”他回答了她的问题。 江慕水看他俊逸的侧颜一时不禁有些愣了,不知道怎么眼眶又重新温热起来,就像殷千城说自己情绪化和多愁善感一样,她不知怎么突然就那么想问,她也真的问出口了:“……那你也会这样吗?” 片尾曲还在慢慢地放,殷千城俊逸完美的侧颜映衬出一边来,眼眸静默看她。 男人怎么会情愿回答这类问题呢? 真的是她唐突了。 江慕水轻轻垂下头来,努力将心头的失望拂去,将凝重的情绪也狠狠拂去,抹了一把脸,拿过了放在榻榻米上的牛奶来。 他却只等她将牛奶喝完以后,拿起她的杯子,起身去放。 起身的瞬间殷千城顿了顿,凝视着她突然缓声道:“我觉得一个人,在没遇到那个彻底对的人之前,会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会庸庸碌碌,平平凡凡地过一生。” “直到他遇见某个人,他就开始觉得自己很特殊,并且开始情愿为这样的一个人,做一些特殊的事。以至于到最后他觉得这样的自己,除了那个人再也无法相配。那段感情无可取代。所以,他选择孤独终老。” 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一段话的。 江慕水愣愣地听完,呆在了那里,丝毫没有发现殷千城说完后就径直去了厨房洗杯子。 厨房里水声哗啦哗啦地响,平淡无奇,片尾曲也在继续播放着,就像他刚刚说的话一样,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却如深海一般蕴含着所有的哲理与味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里进的“笨贼” 要等遇到对的那个人吗? 你可曾幻想过与谁可以开始一段人生,错过后,又会觉得像心都被撕开了那般可惜?? 江慕水一时不知道突然被什么刺到似的心脏刺痛,她跪在大床.上,猛地用抱枕将自己的头蒙起来,眼眶一片湿润。明明来这里是为了纾解心情的,到最后她还是被殷千城搅乱一池春水。 她从陆家出来的时候就觉得,那个时候自己虽然悲惨透顶但是好歹放松自由,如果选择另一种人生或许就不一样了,但是太难,她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而另外一种人生是不是真的好,她又完全不敢去想。 殷千城走出来,赤着脚走在地毯上,将屏幕关掉,灯打开,凝视着她道:“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江慕水突然将抱枕拿下来,没意识到自己头发都是乱的,她眼眶微红,低哑道:“我刚刚在想,我明天要怎么办。我的钥匙和手机,所有东西都锁在那个家里。我婆婆他们估计就在等着我回去,等我认错。我害怕回去碰到他们,可如果我不回去,我的的生活都没办法继续。” 她怎么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殷千城深深凝视着她几秒,接着俯首下去,拉过她的胳膊来,在她惊慌的眼神里将她抱起来,道:“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呢?” “不让你进去,你就不进去了吗?那也是你的家,他们下了聘礼风风光光把你迎娶回来的,法律承认的,你没资格进去吗?又不是古代的妇女,她一纸休书能休了你,你看不惯,一样可以休了他们!!” 江慕水觉得天旋地转,她触碰到的每一处都是烫的,隔着单薄的布料,透着无限的勃发力,她哪儿都不敢碰,却被他拥得那么紧,要想在他怀里坐得稳,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呼吸混乱之中与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卧室门口。 他就这样紧紧抱着她,不动了。 江慕水隐约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一进一出,混乱亲密地交叠在一起,想起刚刚他的话,她美艳的眸子抛过来一个眼神,低声沙哑地控诉道:“你那样的做法简直是土匪流氓……” 她一个女孩子,到底是要面子的吧? 被自己的丈夫婆婆赶出来,她回去觉得丢人,又怎么了? 他勾唇浅笑,低哑道:“你是想说我现在的做法很流氓吧?” 什么? 江慕水已经极力避免话题变得敏感了,他却还要提,她看了看地下,鼻音浓重道:“你现在放我下来,我能走。” 殷千城静静凝视着她的脸,眸光变得幽邃起来。 江慕水觉得被他盯着的半边脸颊烫的惊人,美眸抬起来一瞪:“你放不放?” 为表示自己的意愿,她的双脚还扑腾了两下。 殷千城原本没有指望带她回来做什么的,可一点小小的接触就让他的自制力功亏一篑,他垂眸,问稳了稳心神后将江慕水放了下来,地滑,她一下子差点滑倒,他又猛地收紧她的腰,两个人瞬间又面对面地贴在了一起。 “……”屏息,互相凝望着彼此。 呼吸紊乱且绷紧。 殷千城定了定神,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沉声道:“给律所打个电话晚点去,明天想办法把手机什么的拿出来,具体怎么办,我帮你想……” “江慕水,”他说,“如果在那里住的实在不开心,你是不是可以考虑,直接搬出来了?” *** 搬出来。 搬出来?! 夜里,江慕水一个人躺在殷千城足足两米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她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要从陆家搬出来呢? 她只想着离婚后她肯定要出来,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婚,为什么不提早搬出来呢? 那个男人不知道又在谋划着什么。 他那么腹黑。 她得小心自己是不是掉进他的坑里去了。 可是万一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在为了自己着想呢? 今晚他捡了自己,什么都替她想,还任由她哭得一塌糊涂的,夜里又什么过分的举动都没对她做,她这么想他是不是有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睡不着。 江慕水翻来覆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明明已经是深夜但是她睡意全无。 殷千城这个祸害。 最终她还是翻身起来了,江慕水轻手轻脚的,赤脚落在木地板上,穿了拖鞋,到他的侧卧门口去看。 她试着拧了拧侧卧的门把手,居然一下子就松开了,他晚上不锁门的吗? 还真是对她不设防。 她如果是个坏人,偷了他的东西,把他家洗劫一空,再打劫了他的人,他可怎么办呢? 江慕水强忍着好奇心,但还是忍不住,悄悄拧开门走进去了,殷千城家里装修的实在太好,门打开静悄悄的一丝丝声音都没有。 她隐约能看到外面月光透进来,照耀在床.上,殷千城翻身睡着,还穿着家居服,被子好像在他腰部的位置。 江慕水头一次这么偷偷摸摸进一个男人的房间。 她脸红了。 不禁在问自己,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江慕水愈发放轻了脚步,走到他床边的时候,她连呼吸都一起屏住了,房门开着,以便她随时可以逃跑。 她按了两下床垫,又在殷千城的头上方拿手晃了晃,确定,他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去,跪坐在了旁边,整个静默了下来。 殷千城一开始听见那点动静的时候,还以为家里进了贼。 这小区安全一直做得很好,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一个激灵就醒来,几乎是立马想到隔壁房间的江慕水,不知道她锁门没有,没有的话太危险了,要赶紧过去她那里!! 可下一瞬,他好像就猛地清醒了。 这个贼好笨。 笨的有点出奇。 哪有直接从门里进来,影子都在他身上晃了两晃,自己还没察觉的。 而且不偷东西,直接凑到他旁边来,还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东西这是想做什么呢? 江慕水跪坐在他旁边,好像心脏才一下子沉静安稳下来似的,像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被跌宕进了汪洋的大海,风浪一下子就平息,她凝望着他的床对着的窗外,蓝丝绒一样的夜空,让人的心变得很平静。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甘心,还是别的什么,”她轻声说话,气若游丝地对他说着,明知道他听不见,却还是全部说出来了。 “就好像这世上没有愿意相信我的人,我就会一直一直不停地说,不停地争取,我想要寻求认同感,不甘心一直被人误解,又或者说,别人对我误解都没关系,我受不了自己在意的人,对我误解。” “或许我还是放不下他们吧,是不是?” “我怎么,这么无可救药呢……” 她的手指轻轻抬起来,在月光下,轻柔地抚过他脸部的线条,手指尽量不碰到他,只是感受他的气息。 “我不敢对你说出这些话,我害怕你会骂我……骂我不知好歹……人总是很犯贱,在一个人对自己好的时候,都会肆意挥霍的……” “而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好到,我都不相信你会骗我了。” 他静静地“沉睡”着,偶尔能听见一些她说的话,偶尔只能听见气息而分辨不出语句,而最后两句,他是听见了的。 江慕水轻轻凑了过来。 月光下,她清丽的脸庞干净美丽,她撩起自己的头发,尽量不触碰到他,想要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 离得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了。 殷千城一直静默着,直到嗅到一股甜腻的气息钻入鼻端,她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触碰上了自己,他才明白她在做什么。 这小女人…… 不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吗? 殷千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轻轻睁开了深邃如海的眸子,凝视住了眼前眼睛微微眯着靠近的美丽脸庞。 接着,他的手臂突然伸出去,一把搂住了自己背后的江慕水,一个用力将她彻底拽倒在自己身上,江慕水吓得直接凄惨的尖叫一声,“砰!”得一下鼻尖跟他的下巴相撞!! 殷千城深深呼吸一下,胸口的心跳骤然变得激烈起来,他猛地一下翻转了身体,将江慕水直接裹着压到了自己身下去!!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扯掉身上的毯子,他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将她紧紧拥住,覆上去,与她鼻息相对,凌乱的衣服也微微相贴。 江慕水吓坏了。 彻底的。 她惊恐未定的脸看向了他,喘息越来越急促,心脏一瞬间差点从嘴里面跳出来! 他醒着! 他居然是醒着的!! 这吓死她了!! 江慕水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根本没意识到他正在对自己做什么,简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她带着哭腔直接逼问出声:“你醒了怎么不告诉我?!你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都这么晚了……” 吓唬了人她还有理了。 【给宝宝们加更一章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温存的早上 殷千城面色幽冷地俯下去,正常地发出声音道:“还这么说话?你是害怕吓到谁呢?嗯?” “有什么不敢说的需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藏得住就藏,藏不住就说出来,我给你个机会。” 江慕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跟做贼似的跟他说话,她这一清醒,就察觉了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唰”得一下她脸就红了,猛地覆上那只手道:“你在做什么?你说过今晚不碰我的,松开,你让我起来。” 起来。 这怎么可能? 江慕水快要疯了。 她要起来,被殷千城抓住了另一只手按在旁边,他也不那么费劲了,直接坐起来坐在她的身上,以绝对控制的姿势就这么对待着她。 江慕水欲哭无泪,她胸口急剧起伏着,哑声开口道歉:“好我道歉,是我不该私自过来找你,扰你睡觉了,对不起……” “不打扰。” 他薄唇轻柔吐出冷冽的声音,魔爪终于从她腰间撤走。 “我忍了一个晚上不碰你,好不容易睡着了,你自己又跑来……”他俯首下去,鼻尖正对着她酡红灼烧的脸,滚烫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脸上,“你觉得我还会轻易放过你吗?都已经到了我的床.上,还想有再跑的机会?” “殷千……” 一个名字都没有叫出口,江慕水的嗓音就被尽数吞下。 怀里的人儿逐渐彻底意识涣散,不知今夕是何夕。 两人的唇分开,江慕水眼神都是迷离的,浑身虚软地躺在那里。 殷千城起身,褪下自己的上衣。 这样的场景,让江慕水一眼看的恍惚起来,他的眸子里却一半疼宠的溺爱,一半是霸气的冷冽,他又俯首亲了她一下,然后双手钳制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就将她翻转了过来。 变态。 这个殷千城就是个变态! 江慕水这辈子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脸嗡得一下红得要充血爆裂开,想挣扎,却发现两只手腕被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她曲起腿来要踹身后的男人,却一脚踹空,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不要这样,我错了……殷千城,是我错了……” “错哪儿了?” “以后……以后我有话好好跟你说,我不会再偷偷的了,我保证……我再也不轻易撩.拨你了……” “啪!!”得轻巧的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 不痛,只是声音大,但是羞辱感十足,江慕水缩着肩膀挨了这一下,羞愤到连脸都要抬不起来了。 “保证错了……” *** 夜里邻居敲了两次门。 都后半夜了,还听见有女人鬼哭狼嚎的,干什么啊。 这又不是快捷酒店,好好的隔音不错的公寓,来这套,前半夜干嘛去了,偏后半夜折腾。 后来声音好不容易渐渐小了。 靠近侧卧的那个邻居听见对面吵了几声,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这才睡着了。 …… 江慕水早上很早就醒了。 头痛欲裂。 一方面是因为昨晚真的没睡好,一方面因为手腕上的勒痕,痛得她一醒就感受到了。 她的衣服还穿的好好的,只是,领带解开的之后她两只手都僵硬了,等一只手恢复知觉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当然。 并不是特别狠的一巴掌。 看他当时那种深邃冷冽,但又甘之若饴的眼神,就权当她是打情骂俏了。 江慕水气个半死。 要回自己的房间睡,他又死死抱着她不许,整个人的怀抱一揽过来,铜墙铁壁似的,根本没可能挣脱开来。 殷千城上衣没有穿,只穿了裤子,就这样抱着她一觉睡到天亮,天亮的时候怀里的人儿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半夜偶尔还不老实地在他身上陌生地摸几下,然后找到最暖的位置塞进去继续睡。 然后。 居然一早上睡醒——就翻脸不认人了。 “殷千城你……”江慕水起身,话都才刚刚说了一个开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殷千城翻转了个身,胳膊担在了眼睛上,闭眸缓解了一下困倦,才慢慢睁开眼。 江慕水爬起来,却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东西。 “……”殷千城挑挑眉,坐起来,道,“找什么呢?” 他说找什么?! 江慕水都快要气炸了。 浑身都在哆嗦。 江慕水虚弱地爬下床去,四处找,却找不到,而床.上的男人见她的举动后,嘴角轻轻勾了勾,复又倒下去,沉沉睡了过去。 “殷千城。” 实在找不到,她轻轻扒着床铺,可怜兮兮地叫他一声。 “殷千城,不要闹了好吗?我律所上班比你早,你昨天还跟我说,要陪我回家拿东西的。” 这男人才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不要脸。 屁股也不要了。 江慕水柔嫩的五指紧紧陷入床榻中,气的起身,要去洗漱了。 殷千城听见声响,才慢慢睁开眼睛,望向门口。 不知道她到底在急什么。 清晨这么美好的时光。 他还想跟她多温存两下呢。 …… 昨晚实在是够激烈,殷千城一方面是想惩罚她的大胆,一方面也是为了纾解自己心中的感觉。 对着一个女人憋久了的话——是会害怕憋出病来的。 殷千城闭眸一会,直接裸着上身去洗手间,见江慕水刚刚提上裤子从马桶上起来,他一进门,又是吓得她一跳。 江慕水气得脸蛋羞愤不已,抓起那一团纸巾,又丢了过去!! 殷千城侧过脸来,纸巾从他额头上砸下来,落到了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纸巾,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 “东西不想要了吗?” 他说。 江慕水眼睛一瞪,就看到了那一抹很浅的紫色,那是她的…… 她水眸里透出光亮来,直接扑上去就抢! 殷千城手举高,他的肤色在男人中不算黑,但终归比江慕水嫩白的肤色深很多,她白皙的小手张开五指拼命够着,他慵懒的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那柔软好摸的布料在他手心里,只小小的一团,不知道这么小她是怎么穿上的。 江慕水扶着他的肩膀,光着脚还蹦了好几下!! 就是够不着! “你想干什么?羞辱我吗?你……” 殷千城那张冷冽的俊脸倏然在眼前放大,他擒住了她的唇,趁着她愣怔的瞬间,一把搂过她的来吻得很深,环住她的身子,将她抵在了盥洗台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清晨,回陆家取东西 他手里扣着那么一小块布料,弄得江慕水都能闻到上面清新的薰衣草香味,是她平时放在内衣盒子里的香草包的味道。 江慕水气得咬牙,一张口,他笑着吻得更深了。 殷千城将她吻得晕头转向,魂魄四散,接着低哑在她耳边开口:“……我来帮你?” 江慕水晕晕乎乎地反应过来了,脸整个快要烧起来,看向了他。 接着里面一声闷叫,紧抱着她的男人猝不及防,感觉她的膝盖不轻不重地撞上他的脆弱地带,然后迅速抢过了他手里的东西,一溜烟跑了出去!! “……”殷千城慢慢扶着墙起来,脸色痛苦,嘴角却禁不住扯出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来,许久才慢慢缓过来。 清晨过得鸡飞狗跳的。 幸好时间急迫,又有两个浴室。 否则两个人在里面打个几百回合都分不出胜负,估计要到床.上再战几百回合才能。 江慕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的动作忍不住放慢了些,因为她真的还没想到,等一下怎么回陆家去拿到自己的东西,一大早的跟人吵架是不太好,但是没有手机她就不能工作,她必须要回去拿。 而且—— 殷千城提出的她要搬出陆家的事情,她真的,要提上议程来了。 虽然是件悲伤的事情。 但她如果不离开,那么以后这种事情,江慕水害怕会层出不穷,在那个家里待久了,她会被逼疯的! 对着镜子擦了擦嘴。 江慕水出去了! 殷千城已经在卧室搭配衣服了。 他正系着衬衫的扣子,单手在衣柜里面翻着,看到已经洗漱干净,神清气爽的江慕水,眸色晦暗了两下,轻声道:“来帮我配一下领带外衣?” 不。 江慕水在心里爽快地拒绝着,报复心浓重地白他一眼扭过头,背着手一副很明显的拒绝姿态。 他的眸子多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嘴角轻不可见地勾了一下,继续选。 最后是江慕水等不及了。 她去律所快要迟到了呀。 江慕水蹙着眉,赶紧冲上前,纤瘦娇小的身子挤进了他和柜子中间,一边看他身上的配色一边帮他选着,很迅速地选好了,压上他的领口道:“就这两个了,快去换,快点!” 不能再拖了。 他眸色深邃,浅笑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拿过东西来穿上了。 江慕水让开来,脸蛋红红的。 八点十分。 终于出门了。 *** 岑明律师事务所。 前台吃着早餐,一见门口进来的岑启凡,猛地就喊住他,吞咽着嘴里的鸡蛋灌饼,拿起一张纸晃了晃递给他。 岑启凡蹙眉,公文包换个只手拿,接过那张纸来:“别噎死你……” 纸上是江慕水的请假条。 她请假稍微晚来一会,上午有急事。 ——她公公不是昨天才出院的吗?又有什么急事了? 岑启凡晃了晃手里那张纸:“她一早过来送的?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还整这么书面,有时间过来没时间上班?” 前台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了,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吸吸鼻子说:“慕水姐有别的事,她一早跟昨天下午接她那个男人一起来的,一大早就在一起,肯定有事儿。” 岑启凡顿时听愣了。 “你说什么?” 前台愣愣盯着他,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呢,重复了一遍:“她跟昨天的那个男人在一起啊,很帅的那个,怎么啦?” 一大早的,江慕水和殷千城在一起? 岑启凡蹙眉:“你听江慕水说她去忙什么事了吗?她昨晚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 “那哪儿知道?不清楚,人家自己家的事也不会跟我说呀。” 岑启凡觉得这个前台小姑娘缺根筋。 每天就知道吃。 别的连察言观色都不知道。 真该换了。 …… 将近九点,往陆家的方向感。 江慕水轻轻用大衣裹着自己,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不会耽误你上班吗?你们好像是九点。” 律所才是八点半。 殷千城手握着方向盘,却像是在想事情,并没有回答她。 江慕水自己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继续看窗外,想着等一下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不知道她这消失的一晚,是会让这一家人镇静一点了,还是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不过现在她想清楚了。 她江慕水走,快刀斩乱麻。这样,以后大家就都不会麻烦了。 “……”江慕水轻轻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如她所想。 *** 实际上昨晚半夜,陆家就已经躁动起来了。 半夜邹明月给侧卧里的陈浅因铺好床,就看到陆远擎在门口徘徊着,蹙眉一直走,来回走。 “你干嘛呢不睡觉?楼上客人都累了,你这个主人不睡,人家小姑娘怎么好意思休息呀?”邹明月走出来埋怨道。 陆远擎蹙眉道:“我管她睡不睡得好?这个点儿了慕水还不回来,你们不是告诉我她就是去散散心吗?” “……”邹明月顿时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为了骗陆远擎说没事,他们就只“江慕水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一句话给带过了,这样出了事,什么责任都能推到江慕水一个人身上。 “哎哟她一个那么大的人了,出去还能出事不成?瞎操心,我懒得理你!” 说的轻巧。 陆霖晟之前跟那个小姑娘不清不楚的,现在把人带到家里来,虽然没什么过分的举动,慕水一定不会很高兴的。 散散心也好。 可是散完心,这就该回来了呀? 陆远擎蹙眉越来越紧,几次让跑前跑后伺候陈浅因的陆霖晟打个电话,催江慕水早点回来。 陆霖晟实在躲不过了。 本来被陈浅因一直差遣着做事,从吃饭伺候到洗澡,他可以没心思去想江慕水的事,可是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将近十二点,江慕水还是没消息! 该死。 她手机、钱、钥匙、身份证全部都没带着,她能去哪儿呢? 她连个便利店都去不了。 外面那么冷,为什么不回家呢? 他含糊地回答陆远擎说:“等一下。等一下如果还没消息,我再打电话给她!” 陆远擎这下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等着等着,睡过去了,一觉睡到了一点多。 家里毫无动静,楼上陆霖晟房间的灯还在亮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远擎坐不住了,直接自己给江慕水打了个电话,结果,一打,就发现客厅里的一个包响了起来,陆远擎走过去一看,是江慕水的包。 这时候陆霖晟从楼上脸色诡异地下来了。 陆远擎瞪大眼睛,看一眼楼上说:“刚刚慕水回来啦?已经上楼睡去了?没事吧?” 陆霖晟见瞒过去了,咬着牙撒谎道:“嗯,回来了,她去睡觉了。” “哦哦……” 陆远擎浑身僵硬地站起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活动着酸痛的筋骨说:“那我也上去休息了,你好好哄哄慕水,让她醒了别再生气了,啊。” 陆霖晟胡乱点点头。 整个家很迅速地恢复了寂静。 黑暗里的陆霖晟很恐慌,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联系江慕水,却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手机收不到回音,她根本没带着;所有的通讯软件上一片黑,她的头像没亮着。 ——大晚上的会不会出事?江慕水到底是个漂亮的女人呢。 他要找,该去哪里找?他根本不知道。 陆霖晟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梦见他在临祁,沐乔乔的婚礼上,把江慕水丢下的那一幕。 跟那时差不多一样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在梦里袭来,像一束捆得紧紧的绳子,让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而他没发现。 此刻的楼上,黑暗中有一双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不就是把江慕水气跑了吗?有什么要紧?人家说不定正跟殷千城翻云覆雨呢!!贱货,跑了就跑了还白让人这么担心,让陆霖晟连睡觉都不睡了,简直就是个祸害!! *** 清晨八点多,陆霖晟有些忐忑地上班去了。 他一走,陆远擎才起来,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吃早餐的陈浅因,他蹙眉很深,问邹明月一声:“慕水怎么不下来?” 邹明月吓得不轻,拿筷子的手都哆嗦了一下,装作没听见:“啊?” ——江慕水彻夜未归,他不知道啊? ——不知道最好。她也可以当不知道。 “当当当”,突然门口有人敲门。 邹明月蹙眉,脸上挂着幸福的烦恼笑着说道:“一定是霖晟又忘带东西了,这个记性不够用的,因因,你吃啊,不够让保姆再做!” 然后笑嘻嘻地去开门。 一拉开门,邹明月的脸色就变了。 江慕水。 与昨晚相比,脸色更红润,更漂亮了一些的江慕水,穿着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那里,正轻敲她的门。 邹明月一半惊吓,一半又觉得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似的,扬声叫起来:“哟,瞧瞧是谁回来了,我们家的大功臣,彻夜不归的儿媳妇总算是回来了哎!赶紧来围观!这下我们霖晟昨晚可没跟你在一起,证明不了你清白了吧?!昨晚霖晟在家陪了一晚上因因呢,因因认床睡不着!!哎哟那你去哪儿啦?又去哪个男人床.上浪啦??” 一听见背后那个声音,陆远擎手里拿着鸡蛋正往嘴里喂,这下猛地就掉在了桌上! 他脸色猛地白了白,震惊无比地就看向了自己身后。 慕水。 慕水?? 她不是…… 不是昨天夜里就回来了吗?怎么明月说她一夜未归,此刻怎么又从外面回来了呢? 江慕水站在门口,已经将敲门后所有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却还是运气不好地碰上了最坏的一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污蔑与反污蔑 江慕水站在门口,已经将敲门后所有可能的情况想了一遍,却还是运气不好地碰上了最坏的一种。 门口很冷,她轻轻吞吐了一下空气,什么都先没说,只看了一下里面。 ——里面还是很温暖的样子,老两口在吃保姆做的饭,而曾经她坐着的那个位置上,陈浅因此刻正坐在那里,笑容满面地吃着保姆给她做的双黄煎蛋。 尽管一整晚的时间足够她淡忘昨晚,但重新看到这种画面,她心里还是被刺了一下。 毕竟。 这里曾经是她江慕水的家呢。 邹明月见她不说话,蹙眉狠狠推了她一把,险些将她推到台阶下面去:“说呀!你昨晚跟谁鬼混去了?!” 江慕水踉跄了一下,抓这门没有被推倒。 她稳了稳心神,轻轻拢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对着她轻声道:“妈,我想拿一下我的东西,我现在能进去吗?” 邹明月像是听到个天大笑话似的冷笑一声,叉着腰说:“你现在想进啦?江慕水我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你骨头硬啊?你能耍小性子啊?你有种的别来求我啊!这是我陆家的门,你想进就进啊?昨晚出去的时候怎么说的,你有种的再给我说一遍!” 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踩踏她的尊严。 江慕水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额头。 所以她就说,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她宁愿撬开门进去偷,都不愿意在门口受邹明月的这番其辱。 “这是我家……” “慕水……”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陆远擎震惊地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江慕水的打扮,再看看楼上说:“你……你昨晚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今天,从门外进来?你后面是又出去了吗?你妈妈说你彻夜不归,你这是……” 原来。他们非但一夜没有寻找她。 还把陆远擎都“善良”地给蒙在鼓里了。 江慕水小脸骤然变得苍白,她吐着寒气,凝望着陆远擎,突然浅笑了一下,眼眶骤然变得刺痛湿润,接着她开口,很礼貌地低哑叫了一声:“爸。” 陆远擎眸子里的震惊未退,很惊慌地回应了一声:“哎……” 江慕水接着顿了顿,低哑解释道:“我昨晚心情不好出去走了走,然后就没再回来。” 陆远擎整个人一震,模样很受打击。 邹明月一听江慕水没说出具体原因,一下子就得意起来,料定了江慕水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捏爆了都没事,笑得尾巴都翘到了天上去!! “哎呦都听见了没有啊?街坊邻居都出来听一听啊,这叫什么儿媳妇啊?彻夜不归都有脸说,用现在的话说那叫什么?有伤风化啊!伤风败俗啊!天理不容啊!!” 陆远擎一脸的受伤,眸中一片心痛道:“慕水……爸爸知道你昨晚心里不舒服,可是,可是你不该这样啊……这里到底是家……” 江慕水在清晨的寒风中吹得脑袋痛,痛得很厉害。 她好像还是蒙受着全天下人的误解,她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才能将那些恶意从自己身上撇开,她就算跳进冰海都洗不清楚了一样。 江慕水艰难地抬眸浅笑一下,低哑道:“爸我昨天出来的时候,手机和钱都没有带,我今天还要上班,所以那些东西,今天可以帮我拿出来一下吗?” “你想得美!!” 邹明月冲出来挡在陆远擎面前。 她恶毒地凝视着她,叉着腰说:“那些东西哪儿是你的呀?都是我们陆家的!手机使我们给你买的,钱是我们陆家给的,钥匙也是我们家门的,谁要给你啊!你这样的儿媳妇谁要啊!你给我滚出去!!” 邹明月又狠狠推了江慕水一把。 江慕水这下没来得及抓住门把,直接往后倒去,后面是几层的台阶! 陆远擎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慕水!!” 江慕水踉跄一下猛地往后倒去,摔了几层台阶眼看要整个扑在地上,一个挺拔的身影猛然冲了出来,快跑几步将从台阶上狼狈摔下来的她们猛然抱在了怀里!! 江慕水的脚在台阶上交叠一下被扭到了,瞬间“啊”了一声就蜷缩在了殷千城怀里,痛得一时间根本就睁不开眼睛来。 殷千城接住她的样子也很狼狈,几乎半跪在了地上! 他摘下自己脱了一半的手套来,直接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去触碰她的腿,按在了她明显有些歪曲的、背压着的右脚来:“怎么了?是这里痛吗?是不是?” “啊——!”被他按压了一下右脚脚腕江慕水突然凄惨地痛叫出声,冷汗涔涔,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殷千城蹙眉死紧。 她的大半个身子都几乎压着她的那条扭曲的右腿,他一时没想到该怎么挪动她,好像碰一下就痛。 陆远擎立刻紧张起来,外衣都没穿就要出来:“慕水……” 邹明月惊慌了一下但是随即狠狠拉住他:“你干什么你?!这种贱货就该早点滚出我们的家门,你没听见她说昨晚干什么去啊?谁家儿媳妇这样啊你说!陆家丢得起这个人吗?!” 一大早吵嚷得这一片的邻居都看到了,推开门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偷偷瞧热闹。 一般陆家人都是关着门吵架,吵得鸡飞狗跳的,今天热闹哈,推开门吵了,哟,那个漂亮的儿媳妇是被人家打出去了吗?精彩,太精彩了!快看!! 陆远擎憋红了脸,回眸道:“你小声点,丢什么人?你家里藏着什么人你不清楚?丢什么人呢?!” 对于昨晚把江慕水彻底气走这件事,陆远擎也是心怀愧疚的,但是……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 殷千城谁都没有理,直接手轻轻按在江慕水腿上,问她是从哪里开始痛,大概了解了之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句“搂住我脖子”,接着手探下去一个腾空将她抱了起来! 四周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声。 陈浅因在里面听见了这动静,恼火嫉恨得更加厉害,丢下手里的油条,擦擦手就出去,堵在门口看了江慕水一眼,殷千城居然抱着她,她想了想,突然甜甜笑着开口道:“呀,是殷总啊?怎么一大早是你送慕水回来的?我们找了她一整晚都找不到呢,叔叔阿姨都急死了,你早点说慕水在你那里啊,你不是有我的电话?这样大家就不用担心了,慕水有你照顾一晚上肯定特别好的!” 哟,另外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大早上的陆家够热闹啊。 “什么?”邹明月闻言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殷千城身上,“我的天哪,江慕水你要不要脸?大晚上的跟个男人鬼混去了,现在还敢跟着人家跑回来,你想要造反啊你?你想欺负我们陆家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你那二两贱骨头够我打的吗!!” 以前邹明月往江慕水身上泼脏水,一直就是觉得她本身就脏,可现在却是头一次见她真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她居然真的敢跟自己儿子戴绿帽子!! “滚出去……今天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谁都不准让你再进我的家门!” 邹明月气红了眼睛,跑下来推搡着他们,连推带踹的,誓死今天要把江慕水彻底赶出去! 江慕水腿上又被她推了一下,痛得撕心裂肺,她呻吟了一下死死攥紧了殷千城的衣服,小脸彻底疼白了,冷汗涔涔地冒了出来。 殷千城死死蹙眉,抱着她一下子躲过邹明月的攻击,邹明月扑了个空踉跄两下险些摔倒,又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 殷千城蹙紧眉头,垂眸凝视了一眼江慕水。 原来她就每天活在这种氛围中。 没疯掉还真是得谢天谢地。 陈浅因得意地笑着,抱着肩看他们斗来斗去,她一句话就能叫江慕水死得透透的,现在连家门都进不去,被人当过街老鼠一样地打,哈哈哈简直太畅快太好笑了!! 殷千城抬眸,也突然开口道:“陈小姐好久不见。” 陈浅因一愣,被殷千城突然开口的话弄了一个恍惚,她沉浸在他深邃的眼神里,一时怔住。 殷千城继续道:“我上一次见陈小姐是在妇产科,约好等你‘卸货’了好好聚一聚的,怎么这么快就平了么?是流掉了还是已经卸了?好快。” 陈浅因突然脑子嗡鸣一声要炸开来!! 她……她怎么忘了殷千城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她怀孕的事情现在……还没准备好,不能现在透露出去啊! 陆远擎正要上去劝架,突然听说了这件事,蹙眉回回头看了陈浅因一眼,说:“嗯?” 这不就是个霖晟的初恋情人,带回家的一个小姑娘么?生活作风居然这样有问题?! 邹明月也吓懵了,凶神恶煞的动作猛然停了,劈头盖脸地就大骂道:“你说什么呢你?你少污蔑人啊,我们因因什么时候去的妇产科,我们清白的小姑娘一个,你少血口喷人你!!” 殷千城冷笑,没空理会他们,只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垂眸道:“我放你下来,单腿可以走吗?” 江慕水痛得冷汗涔涔的,此刻才有点缓过来了,僵硬地点点头。 殷千城小心翼翼地放她下地,健硕的臂膀一直揽着她,让她大半的重量都依附在了他身上! “远擎,远擎你瞧瞧,这个江慕水啊,还没离婚呢就跟别的男人这样勾勾搭搭,你瞧瞧啊,你选的什么儿媳妇?这样做过不过分?!你还要她干什么!!”邹明月跑去陆远擎身边煽风点火。 陆远擎红了眼睛,伸出手,对着江慕水道:“慕水,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回家,再跟爸爸慢慢说,啊?” 回家。 慢慢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慕水,捡起来,我们走了 江慕水倚靠在殷千城怀里,疼白了的小脸抬起,目光死灰一般凝视着陆远擎的那双手,痛意从右脚腕一直窜到了心脏里。 她也想回家啊。 可是门口有这两尊佛在,有昨晚他们的侮辱和蔑视在,她,回不去了。 殷千城轻轻拍拍她的背,沉声说:“不要怕。好好说。你今天是来做什么了。” 他低柔浅淡的话,像是一股暖风进来给了江慕水一些底气,她疼出润湿泪水的眸子抬起看了他一眼,再看向他们。 红了眼眶的眸光最后落在了陆远擎身上。 “爸爸,”江慕水干裂的唇瓣轻轻开启,话说出口,“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想要从这里搬出去,因为我,并不是太受欢迎,而我自己本人,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 她的话多说一句,陆远擎眼底的光就泯灭一分,她说出最后一句,陆远擎的神情如遭重创。 “离婚的事我会尽快提上议程。” 她说。 微微翻着粉色的唇瓣轻轻蠕动:“不必再劝我。我自己都劝不了我自己了。如果你们依旧不同意。那我们……法庭上见吧!” 江慕水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样。 她觉得自己要软下去,可殷千城始终支撑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直给她力量。 江慕水感激地抬眸看他一眼,说完最后一句。 “我想进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动作会很快,因为,毕竟没有太多东西。” “妈不是一直讨厌我吗?你是想让我一直回来找你们要我的东西,还是想我现在就麻利地收拾走呢?” 真的? 江慕水要搬出陆家了? 陈浅因张大嘴巴,她丝毫不敢相信,江慕水真的肯这么做。 邹明月也傻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叉着腰说:“搬什么啊?有什么东西是你的?你这条命都是陆家的,我们不同意谁叫你离婚?!你走之前好好给我清算一下,你的那些东西,你爸妈的东西,那都是我们陆家的!你人可以滚,东西你全部都得给我留下!!” 邹明月不是很同意江慕水离婚的吗? 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陈浅因一脸担忧地走下台阶来,轻轻拉住了邹明月的胳膊。 邹明月瞧见她的脸,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安静点看戏。 江慕水冷笑。 她缓和了一下脚上的剧痛,道:“什么东西该留下,什么不该,我们法庭上说吧!现在能让开了吗?” 邹明月抱着肩膀想了想,蹙眉盘算着这女人还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明白了滚再好不过。 就怕她存着什么不要脸的鬼心眼! 邹明月得意冷笑,说:“行,不就是走吗?小孙,来来来,你去把你们少奶奶的东西收拾一下,给我拉到门口来!” 保姆刚做好早餐,错愕地擦擦手,对外面的人道:“……啊?老爷……” “你叫谁呢?赶紧去!” 邹明月嗓音尖锐地吼了一声,回头看陆远擎,陆远擎呆呆地愣怔地那里,盯着江慕水,像是三魂被抽走了两魂,手都冻红了僵硬在空中,说不出话来。 保姆赶紧点点头:“哎,哎!那好!” 她同情地蹙眉看了一眼江慕水,赶紧上去收拾东西去了。 江慕水气得脸色通红。 她抓紧了殷千城的手,道:“什么东西我不能亲自进去收拾?妈你真的要把事情做成,是你把我赶出陆家的吗?!” “哎哟——”邹明月瞪大眼睛拉长了音调,震惊无比道,“你才明白啊!!!” “江慕水你这个贱货,你以为你有那个机会走陆家啊?你给我记住,你爹妈死了是我们陆家捡你回来的,就像捡垃圾那样!现在我们陆家不要你了,扔了你也跟扔垃圾一样!得踢出去赶出去!要不你自己懂事点儿?你自己麻溜的滚出去啊!!” “……” 江慕水一瞬间浑身气到颤抖不已,都快要将殷千城的手攥碎,她听着空气中邹明月的狂笑声,像是在被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和动作轮.奸一样,她眼前开始出现一圈圈白色的光晕,单脚靠着他都开始支撑不住自己。 她颤抖着埋头进他怀里,却都抵挡不住肩膀的战栗,整个人像抽搐着犯病了一样,趴在他怀里抬不起头来。 殷千城深深蹙眉,抱紧她问:“还好吗?江慕水,还能不能忍住?” 忍住…… 是啊…… 来到陆家之后她就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她忍耐就是为了不遭到如此的下场,可是半点用都没有…… 保姆小孙拎着江慕水的东西出来了。 她年纪小,做饭样式新颖所以很得陆家人的喜欢,对江慕水她一直挺同情的,说收拾东西,就弄了一个大行李箱,给她好好放在了里面。 邹明月一看见脸色却就变了。 她狠狠一把拉过大箱子来,扯开拉链,拿出里面的衣服来,一件一件地往外扔,抖开她的包,一样一样地往外抛,全抛出去!! 东西散落一地,包括内衣。 包括一张张的发.票收据,银行卡,和藏在钱包内部的结婚戒指。 四周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 拍照的都有了。 殷千城一直静默着没有管,只在这个时候紧紧抱住江慕水,让她全然趴在自己怀里,手轻轻摩挲过她的头发,耳朵,替她挡住那些外界的声音,一直用温暖的手轻轻顺着她的背。 不怕。 慕水,没事。 别怕。 “来来来,你瞅瞅啊,你瞅瞅……来江慕水,你看看东西齐了没有,都是不是你的?都过来看看啊……” 邹明月一件件揪出她的东西来,包括她在柜子内部,珍藏着的那件婚纱,也拎出来丢地下,踩两下说:“是不是你的啊?捡起来,赶紧滚,别留着脏了我陆家的地方,这东西你觉得我稀罕?呸,白给我都不要,捡起来啊你,捡起来滚……” 江慕水脑中彻底的嗡鸣一声,就像当初踏着一地的鲜血看到太平间里父母的尸体。 那种强烈到极致的叫做失去的感觉……攫获了她。 殷千城用最大的力气收紧怀里的人儿,轻轻抚着她的背,冷冷看着这场闹剧,冷笑一下看向陆远擎道:“我本来想着,但凡这里有一个还在乎她的人,我都还能为她争取一下,留在这里。” “没想到一个都没有。” 他的目光饱含嘲讽地,落在了陆远擎的身上。 “如果叔叔阿姨都这么不喜欢慕水,那么留在这里的确没有意思,求得你们这些人的认可,能有什么成就感呢?” 殷千城轻轻打开怀抱,拍了拍江慕水的后脑,对她说: “东西都可以不要了,慕水,捡一下必要的证件,我们走了。” 证件。 除了证件,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两年来在陆家的一切,积累下的感情,相处出的默契,曾做过的承诺,都可以,不要了。 江慕水红着眼睛,半晌停止了剧颤。 所幸呢。 所幸殷千城在这里。 否则她今天面对这样的场景,指不定会痛哭流涕成什么样子,即便她再坚强,那种被万人戳着脊梁骨唾骂或者同情的滋味,她经历过,就知道自己无法承受。 江慕水的手被殷千城扶着,她点点头,一跳一跳地走过去,捡自己的东西。 她很狼狈。 她自己知道。 但这是最后一次。 殷千城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自己捡,到实在捡不到的,他会帮忙。 手突然触碰到了地上一个闪亮的东西——那是结婚两年以来,江慕水都从来没有戴过的结婚戒指,钻石的,像新的一样闪耀不已,她一直都塞在自己的钱包夹缝里,这一次像秘密一样被人甩出来了。 江慕水红着眼睛低头,看见了他手里的那枚戒指。 殷千城起身,把那个东西递给她。 冬日的太阳升起来,照耀在钻石戒指上,江慕水一下就被那闪耀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许久,她才慢慢拿过那枚戒指。 她推开了殷千城,抽吸着,踮着脚走到了陆远擎面前,小手轻轻暖住他苍老的大手,摊开来,把那一枚戒指放进去。 她记得当年婚礼上因为自己没有父亲,几位叔叔要请缨牵着她从红毯这一头一直送到她红毯那一头去。 陆远擎却不让。 他笑呵呵地说慕水跟我们是一家人,这场婚礼不分什么男方父母,女方父母,慕水我亲自来送。 于是陆远擎担当了父亲的那个角色,江慕水的小手挽在他的臂弯里,一步步走向远处的陆霖晟。 今天,这枚戒指还给他,也算是没有还错人的。 陆远擎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动作很僵硬地、剧烈颤抖着裹住她的手,要把戒指换回去,让她戴着,戴着,别摘!! 推脱中,戒指掉下来,“叮”得一声掉在地上,弹跳两下落在了石板的夹缝里。 江慕水鼻端红红的,看着那枚戒指。 她抬眸,对陆远擎沙哑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很对不起。 江慕水扭头,狼狈地踩过自己珍藏的婚纱,珍藏的一切小心思,走向殷千城。 第一百五十七章 如果慕水走了,你也给我滚 阳光下,邹明月的脸上笑开了花,冷笑讽刺着说:“哎哟终于要走了,这个小婊.子啊,两年来勾引这个勾引那个,作风不端,品行不正的,都说这是家丑,可我的家丑哟,早两百年就传得满天飞了,我还怕这一件?你滚了就什么都好了,好走不送……” “慕水不能走……慕水……是坚决不能走的……”陆远擎一个人在那里僵硬地喃喃着,双眸赤红,像在自言自语,“你再考虑考虑……倚澜……再考虑考虑……” 他抬眸,看见了阳光下,江慕水的背影,和邹明月戳着她的脊梁骨得意痛骂的模样。 满腔的怒火就化成了岩浆,整个人像火山一样迅速地受压后膨胀爆开来,陆远擎一个踉跄猛地冲过去,扬手,用尽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力气,“啪!”得一个狠狠的巴掌甩在了邹明月的脸上! 邹明月尖叫一声被彻底打蒙了,整个肥胖的身子都伴随着凛冽的掌风,栽倒在了后面的花丛中。 爬起来的时候,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都渗出了血来。 她被打得脑子都听不见声音,捂着脸神色恍惚地看着陆远擎。 陆远擎眼睛瞪圆泛红,活像是从地狱里来的罗刹魔鬼一样,对着邹明月嘶吼着:“我警告你!如果你把慕水赶走了,你邹明月也给我哪里来的哪里去,你也给我滚出陆家!滚——!!!” 他的痛,他的怒,全部释放在了这一声中。 这下看热闹的人震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丝毫没想到结局竟然会变成这样,因为婆婆赶走了自己心爱的儿媳妇,老公公竟然威胁她要离婚了!! 江慕水脸色惨白,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了这样。 太阳升起来,陆家门前一片狼藉,还有一片看不见的血和硝烟,更是一片狼藉。 *** “邹明月我警告你,如果慕水跟霖晟离婚了,那你也给我滚出陆家,财产、孩子,你也一无所有。” 陈浅因这一早上,耳朵里完完全全地被这句话,充盈了。 前一个陆霖晟继承家业的问题还没解决,这后一个,陆远擎就要威胁邹明月将她扫地出门了! 这么多年,邹明月一直是家庭主妇。 早些年她还干过一些工作,后来嫌弃太累,身体又不好,索性就直接辞职,一直在家里呆了这么多年。 除了生过一个陆霖晟外,其他的她什么也没做过。 如果陆远擎提出离婚的话,邹明月就算不净身出户,会分得一些财产,那么一个中老年妇女,被人赶出家门,在邻里之间她也没办法立足,她也会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邹明月一直觉得自己有了儿子就是自己的王牌法宝。 她死都不会想到。 在自己五十多岁的这一年,一直嚣张放肆的性子给她惹上这等祸事。 哦,不过她自己不会承认,她一直就觉得江慕水就是她的克星,克完了她的儿子,这不,就又来克她了! *** 律所那边,很快岑启凡就接到了江慕水的电话。 “喂?” 岑启凡看了一眼号码后接起,“怎么,霸王假请完了,要归队了?” 江慕水在那端沉默了几秒,紧接着才将气息贴近听筒,嗓音略沙哑道:“师兄,我可能,还要多请半天的假,今天就去不了公司了,你帮我跟明师兄说一下吧。” 岑启凡隐约听着这语气不太对,翻了一页书,小心问道:“怎么了?你请假是要去干什么呢?又是家里的事?” 江慕水是不是心情不好?离婚案一直都没有动静,但是这种事,一有点进展就伤筋动骨的,不如没进展。 江慕水轻轻顿了一下,然后才沙哑回答道:“不是。” “我要搬家了。” “……” 岑启凡整个人震在了那里,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越过一个山坡,看到了自己从没看到过的景色。 他有点抓不住自己的声音:“嗯……挺好的。你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江慕水轻声拒绝道,“我有人帮我搬。谢谢你。我挂了,师兄。” 许久。 岑启凡才回过神来,愣怔着看着眼前缥缈的茶水雾气,道:“嗯。好。有需要说一声。” 他曾想陪她去看别的风景,一直觉得,时机不到,心情不够好,可是有一天时机到了,心情足够了,她身边也有了另外一个人陪她去看。 岑启凡抓着书看了好半天看不下去,心上像是蒙了一层灰,他揉了好几遍眼睛,却都依旧是,看不下去。 …… 最怕的就是这种临时找房子的事。 简晴从工作大楼里出来,挡着冬日刺眼的阳光,也不知怎么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但冷还是冷的,干嘛偏偏今天搬家啊? 搬哪儿去啊? 车里,江慕水靠在窗边,看到了从很远的地方出来的简晴。 招手她看不见,江慕水索性就打了个电话,让她走到这边来。 殷千城静静凝视着前方,什么话都不说。 江慕水打完电话之后就轻轻蜷缩在座位上,水眸愧疚地看他一眼,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对不起。今天耽误你上班了。” 说完就沉默。 车里一大段时间的沉默。 远处简晴在慢悠悠地走过来。 殷千城的目光从街上的车水马龙中收回,扫了一眼她的脚,温声道:“真的不痛了么?我觉得还是上医院一趟,好像是扭到筋了。” 江慕水仓促看了一眼,赶紧摇摇头:“我自己知道,上一次律所组织什么混合足球赛我就扭过,涂一点红花油就没事,我家里抽屉里就有一……”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 家。 她哪里还有家呢? 她现在连一瓶红花油都没办法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涂,在办所有的事情之前,她得找落脚的地方,这是万事之首。 可是…… 她好像就是因为这件事惹毛他了。 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轻声说:“我说过可以帮你找到住的地方,我再询问一次,你不想去是么?” 江慕水整个身子都僵硬在了那里。 她纤长的睫毛簌簌颤了两下,艰难地抬眸看他,低哑道:“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千城,我刚刚脱离那里,整个人都还没独立,我如果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依赖你,那我……” “我又没有说要替你付房租,你在想什么呢?”殷千城眸色愈发幽邃了一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我找的地方会更好一些,你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 但凡是殷千城能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江慕水垂下的眼眸微微湿润,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现在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理智告诉她必须这样,她不想欠他的太多。 殷千城却好像已经看到了她睫毛下的水光,蹙眉,手指轻轻勾住了她的下巴,看了一看。 他轻声道:“把眼泪擦一擦。我没有强迫你,给你的朋友看到了,算怎么回事呢?” 江慕水慌乱起来。 她也知道简晴就快到了,赶紧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回过头去,简晴正好走到了她的窗边。 简晴敲敲窗户,眯眼遮住太阳想透过这茶色玻璃看到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这车的车牌就把她吓死了,这种豪车什么时候在她们这小破工作楼底下出现啊?很吓人好不好? 车窗“嗡”得一声降落了下来。 简晴吓得赶紧退了一下。 看到江慕水之后她满脸欣喜,刚要叫人,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驾驶座,那个帅得惊为天人的男人。他此刻的姿势很奇怪,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落在江慕水的头发上。 看到这姿势的简晴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天哪。 好熟悉。 好帅的男人。 怎么那么眼熟来着? 到底是哪个在哪儿见过呀? 江慕水却没有察觉异样,鼻音微微浓重地叫了一声:“晴晴。” “嗯……嗯?”简晴终于反应过来了,瞪得很圆的眼睛里冒着惊喜的光芒,凑上前轻轻扯江慕水的袖子,道,“这个帅哥好熟悉啊我肯定见过,是叫什么来着?” 她毫不客气的探出头去,维持着女孩子的矜持对殷千城道:“你好。我叫简晴,是江慕水的朋友,你是哪个来着?” 江慕水瞬间窘迫难当。 殷千城凝视着眼前这个很自来熟的女孩子,顿了顿,嘴角不禁扯起一抹魅惑的浅笑来,他放在江慕水肩上的手没动,松开方向盘,用左手伸手出去:“殷千城。” 简晴看得愣了,用右手去握手,这下右手和右手相碰,她一笑又赶紧换了左手。 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好帅啊!又好暖!! “晴晴,你忘记我是叫你出来做什么了,我不是让你问一下你老公,他是房建局的……”江慕水被挤在中间有点小尴尬,只好轻咳两下出声,打破简晴乱飞的小幻想,道,“帮我看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租的房子……” 简晴这才收住了自己脸上傻呵呵的笑,“啊?”了一声,又赶紧反应过来,点头:“哦哦哦!有!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去江慕水“家”做饭吃 她拉出一张地图要说,殷千城那边已经给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道:“别站在这里说了,上来说吧。上班可以偷偷溜个号吗?反正快中午了请你们吃东西。” 简晴两手托腮,简直要星星眼了。 有啊有啊!能溜能溜!! “我可以的,我是记者,可以随时出去,那我上去啦?”简晴维持着小矜持,笑眯眯迫不及待的跑去后座钻进来了。 坐在豪车上,看着前面的俊男靓女,自己拿着地图挥斥方遒,啊,这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 *** 伞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的名字倒是很文艺,就叫“伞”。 简晴说,这是她们公司附近最小资的一家餐厅兼咖啡厅了,里面东西贵的不行,那些年入几十万上百万的人才来这里喝下午茶,哪像她们去趟上岛星巴克就不错。 没想到能来这里吃饭,还点了那么多菜。 好开心。 简晴完全忘记了江慕水到底是叫她来做什么,捂着发烫的脸只顾着开心了,满眸的星星,超级兴奋地问着殷千城问题,充分发挥了记者的天性和本质,几乎把所有该问的不该问的东西全问出来了。 “真的?你真的海归回来半年多都没有女朋友?……这怎么可能呢?!” “我跟你说你要是放在我们那栋大楼里,你上下个电梯都能被一大帮女青年搭讪啊,你早就中途被人截胡了,哪儿还有运气碰上慕水……” “咳……”刚刚点了一扎鲜榨果汁的江慕水,赶紧轻轻合上眼前的菜单,红着脸轻咳一下,阻止了简晴的胡言乱语。 简晴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只顾着狂高兴了,完全忘了江慕水还没离婚的身份。 她捂着嘴自己偷偷笑了两下,继续说:“没什么,我就是说,慕水好运气,能跟殷先生您做朋友!”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轻轻碰着眼前的咖啡杯,闻言抬眸,轻笑一下。 “真的?” 他问。 简晴一愣。 简直要笑出来:“当然是真的啊,别说当朋友了,就算是普通的认识您,都很荣幸啊……” 他的笑容闻言更深更大了一些,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江慕水,深邃的眼眸透出几分显摆的味道。 像是在说—— 听见了么? 认识我很荣幸呢。 这个自大到不遗余力的男人。 江慕水在心头羞愤得感慨了一下,红唇从鲜榨果汁的吸管上挪开,她舔了舔唇,唇上一片诱人的水渍。 简晴说:“对了慕水你干嘛突然要找房子?你要从家里搬出来啊?我早就说了,你该从那个家里出来,你在里面荼毒久了我怕你脑子都出问题,太恶心了!” “你那个官司开打了吗?是不是正打到最激烈的地方了,所以陆家的人也不阻止你离开了?” 简晴猜测道。 江慕水倒没有立刻回答她,一想到刚刚在陆家发生那样的事,她笑容微微有些尴尬,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习惯,说:“情况现在变得有些复杂……不过我总觉得及早抽身是好的,怎么都比到时候被赶出去要好一点。” 简晴立马点头了。 “那倒是!到底是别人家,出点什么事儿吵起来连底气都没有,我帮你找啊,你等着!” 简晴又翻腾出刚刚放进包里的那张地图来了。 地图上用好多根颜色的笔划了好多圈,简晴蹙眉说:“你要稍微新一点的、安全性高的、又性价比合适的小区……以你的律所为中心,扩散十公里,能选的很多,就是合适的很少了!你等我看看啊!” 殷千城喝着茶坐在那里,等菜上来了,让服务生先推过去给对面的两个女孩,他自己拆了一双筷子,摆在了江慕水的餐具前。 然后碰碰她的胳膊,用轻柔小声的嗓音道:“先吃东西,等吃得差不多了再看,嗯?你早餐都没有吃。” 简晴瞬间呆愣在了那里。 殷千城也抬眸看她一眼,摆弄着茶杯的修长手指停顿了一下,眸光也变得很温柔:“简小姐也先用餐吧,吃一点东西我们慢慢说。” 好温柔的男人啊。 简晴简直眼睛都瞪圆了,她愣愣放下地图,很听话地拿起筷子吃饭来了。 这个男人坐在对面,跟江慕水的亲密程度,简直不像是认识了没多久的,那绝对是“交往”了有段时间了!真的! 男女之间那点事简晴看得特别透!一丝一毫的细节和小动作暴露关系! 就比如现在,江慕水看起来多少有些没胃口,殷千城将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好了给她放过去,再拿过她的那一整块来到自己面前,在桌子底下,他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腰,担忧疼惜地看了她一眼。 卧槽!!! 简晴一边吃着嘴里的肉,一边像挖掘了新大陆一样眼睛瞪得贼圆!有情况,坚决是有情况!! 这可奇怪了。 江慕水这个人闷声放大招的,既然有了这么优质的男人在身边,干嘛还用得上她这个小罗咯啊? 谁不知道殷氏旗下的房产遍布整个铭城,虽然是以做商业区为主的,但是住宅区楼盘绝对有的啊!为什么不找殷千城! 江慕水你害什么羞啊! 啊啊啊。 简晴简直要捶胸顿足,摇晃一百遍江慕水,质问她一千遍她跟殷千城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说!什么感觉!!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简晴又煞有介事地铺开地图找了找,找到合适的就当下打电话过去问,可要么是房子租金贵的离谱,要么就是各种条件不符合。 江慕水其实只想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就好。 至于乱糟糟的心情晚一些时候再解决也是好的。 陆家的那个烂摊子晚一点面对也好。 她要求不高。 但提出异议的却总是殷千城,比如问起一个很优质的老旧小区时,一切都好,他问了一句有没有电梯,简晴打电话过去立马就蔫了,没有,她难道要江慕水每天爬九层楼吗? 她同意,殷大总裁也不会同意啊。 江慕水自己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轻轻揉着快要炸开的剧痛的太阳穴,只想说一句“其实怎么都行”。 她现在身上除了证件之外什么都没有。 去哪里不一样呢? 给她暂时落脚就好。 最后简晴极其聪明地看透了殷千城的意思,拿着笔的手晃了晃,又突然圈住了一个新的楼盘,抬眸对江慕水道:“慕水这个小区新开盘的,好多人买了安置好了都没搬,有些就是装修来出租的,要不要看?” 江慕水已经找得不耐烦,忙感激地点点头。 简晴朝对面的殷千城笑了笑,得意地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说了几句就道:“这么贵呀?我们有朋友介绍能不能便宜?什么朋友?你等着啊!” “殷总。”简晴很狗腿地笑着起身,把电话远远地递给他。 殷千城接过简晴的手机,看她一眼,嘴角一勾,愈发觉得眼前的这姑娘是七窍玲珑心。 “喂?”他低沉的嗓音对着电话说了一声。 “我是殷千城。” 江慕水正头痛,用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揉的好不容易减轻一点了,殷千城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简晴接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那人发来的信息,激动得眼睛瞪圆,晃了一下江慕水的胳膊道:“慕水你看!这个价格,这个户型和朝向,好不好?要不要?” 江慕水定睛仔细看了一下,将近八十平,两居室,十五楼新房,精装修满家电,4000。 这个价格当真可以? 这个楼盘她去年听说过一些,新开盘的当天价格就被炒到将近四万以上,这样好的条件4000包水电?网费和供暖也包? 开玩笑的吧。 江慕水犹豫了一下:“他这个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简晴一口果汁都要喷出来。 “怎么可能?”她把嘴里的果汁咽下去,瞪大眼睛,“去年刚收房就装好了,一直晾到现在没住过,人家经常出差住不着这里不行啊?有便宜不占干嘛想那么多?” 如果这是真的,那距离律所那么近,价格合适,江慕水自然是愿意的。 她蹙眉看了看,接着点点头,说:“好。我等下就过去看,合适我就定下来了。” 简晴这下立马笑起来。 “好啊好啊。” 正和她意。 “晴晴真的谢谢你了,你老公在其中帮我走关系了吧?下次我请你们两个吃饭,你们一定要来。” 简晴笑得像偷腥的老鼠一样,点头:“好啊,那到时候殷总一起来吗?我们去慕水新家吃饭,好像殷氏离那儿也很近的,对不对?” 嗯? 去她的新家吃饭? 江慕水倒没想过那么多,但简晴提出来了,她就立马点头:“好,行,等我住下来,星期天就叫你们。” “没问题!” 简晴现在肚子里怀着一个小的,吃得特别多,吃完了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眯眼笑着瞧着殷千城,心里的潜台词是——殷先生,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哟,快,给红包! 吃完饭送了简晴回去,殷千城便开车往那个小区楼盘走去了。 江慕水隐约觉得事情有些顺利得过头,不知哪里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走了,要想我 只是觉得心情微微有些荒凉。 毕竟,她这样的搬家挺奇怪的。她一件行李都没有。 她当时只捡起了自己的包、手机、身份证,将必要的一些证件都放在文件夹里拿走了。 所以除了手里卷成圈的文件夹,和她身上挎着的这个包。 江慕水一无所有。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坐在车上进了那个新的小区,看到她的那一栋已经建完了,剩下几栋还在建的离得比较远,几乎听不到声音。 一路上了十五层。 锁还比较高级,竟然还是指纹的。 殷千城陪她等了一等,等到物业的人上来,刷了指纹让她进去。 房子宽敞、明亮,整个色调是简约大气的米色和咖色,没有很明显的风格特色,但是一下子感觉是个会住的很舒服的地方,因为沙发很大很厚实,床也是,四处可见的地毯,几乎可以席地而坐。 房子面积不大,洗手池和浴缸却相当大,几乎充满整个浴室,连脚踩垫都是毛绒的。 很温暖踏实的感觉。 江慕水下意识地就想点头,想立马在这里休息一下。 殷千城看出来了,让她就在沙发上坐着,他去跟那个人谈具体的租房合同和条件。 江慕水有些累了,感激的话都不说,坐下来,拿过一个绵软厚实的抱枕,轻轻枕着,过了一会直接靠在那里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 殷千城轻轻走过来碰醒她。 让她去录指纹。 江慕水迷迷糊糊地起来,顺应着他们的指挥,将自己的指纹录进了门锁里面,然后签字,刷卡交定金,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 好快。 真的好快啊。 这么快。 这就全部搞定了吗? 物业管理员拿着那份合同,笑着说:“业主跟我们说租房的事情给我们全权代理了,这个就由我去拿给她,江小姐放心住,有什么问题出来看物业宣传栏,打上面电话就行!” 江慕水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送走了物业管理员,江慕水一脸的疲惫。 她刚想要放下戒备自己休息一下,突然听见房间里的水声,这才想起自己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猛地转头过去,这才发现殷千城在物业走了之后就兀自过去上了一个洗手间,替她使用了一下马桶的功能,还是智能的,效果相当好。 江慕水顿时觉得满脸黑线。 他……他怎么还不走? 他什么时候走呢? 殷千城解决完后打开门,一边拿旁边挂钩上的毛巾擦着手,一边抬眸看着门口表情呆萌愣怔的她,嘴角一勾。 “就这么期盼着我走吗?” “用完了我,就想要立马甩掉?” 江慕水顿时心里也腾起一股慌乱的罪恶感来。 她立马抚了一下冰凉的额头,小脸变得灼烧滚烫起来,忙摇摇头说:“不,不是的,我……我就是有点累了,刚刚想放松一下的时候……发现还有人在……” 她很不自在而已。 殷千城颀长挺拔的身影就这样斜靠在了浴室门口。 他深邃的眸子透出一丝幽然,轻声低哑道:“那你放松啊,我并没有挡着你放松,不是吗?” “……” 他这简直是在说笑呢。 他明明知道早上在陆家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 她一个儿媳妇行为不端被扫地出门。 结果乱套成那样。 陆远擎竟然要跟邹明月离婚,还拿她的离开作为要挟。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过的事。 清晨的时候,江慕水跟他们僵持了半天,最后只好说,她想要离开的原因跟邹明月无关,就算邹明月不赶,她也要走。 陆远擎这才愣住了,再没动静。 江慕水这才拿了自己该拿的东西离开。 她走后陆家还不知道要乱套成什么样子。 当时陆霖晟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事情更加没有办法想象。 想来也是可笑的。 呵! 江慕水想到自己走的时候,陆霖晟居然不在,也挺讽刺。 不过也幸好他不在。 不然那种状态下一旦陆霖晟站在那里表个态,也许场面就不是吵架和甩耳光,而要变成血淋淋的拔刀相向了。 没机会跟陆霖晟说“再见”也好,因为,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殷千城站在那里看够了她的心理活动,缓步走出来,来到她面前,用微微湿润的修长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刘海,拇指指腹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 “……” 江慕水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了刘海的遮挡,她脸上的疲惫和伤感几乎一览无余。 他就这样静静凝视了她好久。 接着,他猛然捧起她娇嫩的小脸来,俯首轻轻吻了上去,唇瓣与唇瓣相贴,接着撬开齿缝轻轻探进去,温柔搅动。 “……”许是那动作太温柔了,江慕水不由自主地轻轻闭上眼睛,轻吸一口气放他进来。 柔软的唇舌交融在一起,越吻越深,空气中充满暧昧的喘息,隐约水泽声起。 殷千城整个含住她的唇瓣,又松开,接着上前,一个用力矮身将她抱起来,直接从门口抱到了沙发上,放下来,然后一只手探到她伸下去,握住了她的鞋给她脱下来。 唇上,还不断地吻着她。 “……”江慕水瞪大眼睛,小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攀上他的肩膀,搂住了他的脖子。 殷千城把她鞋子脱了,整个抱进厚实的双座懒人沙发中去,自己也脱了鞋跟着上来,抱住了她。 他的鼻息吞吐出滚烫的气息,游走在她脸上。 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吧……一大早起来你累了,昨晚,我又那么折腾……” “睡一觉。反正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醒了再想其他的事。” 他的嗓音实在是太有魔力。 江慕水一开始还很紧张,到了此刻眼皮疲惫地一眨,整个人却是已经放松下来,手在他胸前轻轻抚摸了两下,然后埋首在他怀中,就打算这么睡着了。 殷千城耐心的将她的大衣脱掉,拆了一个抱枕变作一个毯子过来,盖在她身上。 接着双手搂住她,拍了两下,然后,磨蹭了一下抱着她就这么跟着睡着了。 …… 一觉醒来。 万家灯火。 黑暗在整个房间里游走着。 吵醒他们的是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江慕水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担在自己腰上,她靠着的那个胸膛滚烫又舒服,她几乎一刻也不想离开。 拱了拱,蹙眉要继续睡过去。 殷千城却听得出来那是自己手机的震动频率,拍了拍她又哄得她睡着,无奈,手机还在响。 江慕水终于是睡不下去了,迷蒙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愧疚地扶额,道:“是你的手机在响吗?快点去接吧,也许有急事。” 今天几乎耽误了他整整一天的时间,江慕水很震惊,自己怎么就这样抱着他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殷千城深深凝视她一眼,没有办法,放她起来后,自己去接电话了。 整个房间充斥着他低沉性感的声音。 “嗯。” “我是。” “……知道了爷爷。” “我今天没有去公司……之前打过招呼,不过没有想到会忙这么久。嗯。嗯。” 他又“嗯”了几声,一边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边往身上套着,跟电话里的人礼貌亲切地说着话。 原来是他爷爷。 江慕水一时觉得愧疚难当。 她找出一双棉拖鞋来,踩着去了洗手间,洗干净了自己的脸。 出来打开灯,看到他一边在矮柜前把玩着自己的钥匙,一边对着电话里的人禁不住地勾起浅笑,轻声哄着:“并没有出什么事,您想多了,我没有跟谁在一起,不用听常助理胡说。嗯。他最近自己老婆要生二胎,大概看着谁都想让他们结婚吧,不知道什么毛病。” 一眼看到了江慕水,他的笑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幽邃起来。 “好,爷爷,我马上就回去。” “周六我们祖宅见。” 等他挂了电话,江慕水才尴尬地擦了擦手,走出去道:“怎么,你爷爷叫你赶快回去吗?” 他凝眸看她,“嗯。” 她轻吸一口气:“那你还等什么?赶快走吧,老人家总是很容易担心孩子的,你早点回去,不要让他太挂念。” 他手里把玩着手机,解释了一句:“我跟我爷爷不住在一起。你知道。他只不过听说我今天没去公司,打电话,教训我一番罢了。” 那还不都是她这个“祸害”导致的? 如果不是她,殷千城哪里需要在这里耗一天?? 脸颊上因愧疚燃起火焰来,江慕水捋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道:“还是快走吧,要不我送你?” 他深深眯起了眼睛。 看着她不知多久。 许久他开口道:“不了,外面太冷你不要下去了。” 到门口,殷千城径自自己换了鞋,穿好了,然后起身回眸看她。 江慕水还是送他到门口了。 殷千城看着她的眸光有太多的不放心,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再落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抚住。 “我是得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的,别让我担心,否则我是随时会改变主意,把你掳到我家里住的,知道吗?” 江慕水听着他的威胁,脸色滚烫。 她水眸闪烁着,脸上腾起好看的酡红来,错乱地点点头。 殷千城继续凝视着她,伸臂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来,俯首最后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 “我走了。” 他说。 低哑道。 “要想我。” *** 要,想我。 这几个字拆分开来读,有不用的深意。 殷千城走了半小时,江慕水都还在回味着这句话,他走得太匆忙,醒了热气还没散就走了,刚走的时候,整个房间一片寂静空落,一瞬间是她最最想他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章 一边,一个伤心人 再后来江慕水极力让自己甩掉这种感觉,忘记他抱着自己熟睡在沙发上的那种酣畅和踏实的感觉。 清醒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交缠的下身都硬硬的,稍微一磨蹭,彼此浑身都带电一样。 “……”江慕水捂着脸深深呼出一口气,脸烫得掌心都热起来,她命令自己要赶快忘记,忘记最让她感动和动情的部分。 否则。 会一时间想得受不了的。 紧紧闭眼,又抬起头来深深嗅了几下这房间里完全陌生的味道,江慕水才慢慢地,慢慢地恢复正常了。 她之前手机调了静音,所以什么都听不见。 这下,江慕水拿过现成的拖把扫把和抹布来,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都彻底打扫了一遍。 放下东西,摘下手套。 江慕水拿过自己的钱包,钥匙,穿了大衣就出门采购去了。 外面。 夜空繁星点点。 *** 夜里陆霖晟回家的时候,整个都震惊在那儿。 他原本什么都没发现的,只不过觉得江慕水又下班晚了,这个点儿还不回家而已。 可是邹明月坐在沙发上哭。 楼上陆远擎书房的门紧闭着。 因因已经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刚放车回来走过那么一小段石板路,被邻居看到了都指指点点戳着他的脊梁骨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你不要一直哭,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慕水呢?跟爸爸在书房里呆着吗?” 邹明月哭得痛心彻肺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用手帕擦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陆霖晟蹙眉,看邹明月的反应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沙哑道:“我知道慕水委屈,她消失了一整夜我也很担心,现在应该找到人了吧?她在哪儿呢?” 其实打从内心里,陆霖晟就断定。 江慕水根本没有地方去。 不论她多心痛委屈,最后她还是被逼着回来的。 他只需要道个歉就行了。 可是。 没有人回应。 邹明月哭到断气。 陆霖晟去楼上敲陆远擎的书房,却怎么敲都不开。 突然,陆霖晟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瞳孔猛地紧缩起来。 他的卧室门一向是关着的,此刻卧室和小书房的门都大喇喇地开着,还有一些小东西遗漏在木地板上,陆霖晟震惊地踏进去,却发现柜门大开着,里面江慕水的东西不翼而飞,他脸色惨白地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别处,她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梳妆台上的护肤品。 卫生间里的牙刷洗漱杯子。 她梳妆台抽屉里,那一本她一直记事用的,他从来不屑去看一眼的本子,也不见了。 都去哪儿了? 她自己拿走的吗? 她这是要做什么? 陆霖晟攥紧了拳头,再次跑去陆远擎门前,砸门想让他打开,让他问问到底怎么了!还是不开! 陆霖晟跑去楼下,想质问邹明月,可邹明月哭得撕心裂肺的。 不。 如果是邹明月赶走了江慕水,那么她自己不会哭成这样的,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他!! “……江慕水是搬走了吗?”他赤红着眼睛,眼里的刺痛和湿热根本无法自控。 邹明月哭嚎得更大声了。 陆霖晟攥紧了拳头,浑身都在隐隐剧颤:“……她走了吗?真的,走了?” 她怎么可以走呢? 走了?去哪? 她……再也不要他了吗? *** 夜里。 江慕水买了一大袋子东西,幸亏有电梯,她拎上来得才毫不费劲。 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里的家具家电什么都是全新的,软装也很过关,但到底少了一些私人的小东西,江慕水买了一些贴身穿的衣服,一套外面换洗的,基础的护肤品,洗漱用品,甚至还有一个自己看着就很喜欢的怪物娃娃,在角落里蒙了尘,她一起塞进购物车里去了。 她这真的算是开始新生活。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新的。 江慕水想起了自己被丢在陆家门前的那一切的东西,里面不乏有她很喜欢的小物,但是此刻丢弃了,她竟然也没有觉得可惜。 殷千城说,不要捡了,我们不要,拿起证件来就好,我们走。 他说不可惜,一瞬间江慕水也不觉得可惜了。 所有的一切都跟过去有牵连。 江慕水就宁肯不要。 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将一切都洗刷好,烘干晾起来,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一身热汗,江慕水去洗了澡洗了头出来,吹干头发换上了自己新买的家居服。 拢了拢头发,她走出浴室。 手上还有未干涸的水渍,江慕水盯着这个极其温暖却陌生的房子,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感觉来。 安定。 与漂泊。 安定是因为知道自己今晚会有地方住,她待在这个小区里会无比地安全,甚至隐秘,没有人会进的来找得到她。 而漂泊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从此再也不会有家了。 对。 她没有家了。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有很多外地的同学,毕业以后他们决定留在铭城发展,但老家不在这里,他们就租房子住。 单间,或者合租。 刚刚毕业一两个月的时候,江慕水还会被他们叫过去,在他们的小破出租屋里面,一起吃火锅。 实习律师就差不多是律师助理,所有人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在一个小律所里面端茶倒水,复印打杂,工资低得交完房租吃完饭,就一干二净什么都拿不出来。 江慕水身上没有有钱人的那种怪光环,经常被拖着一起来,逛最便宜的菜市场,洗菜切菜,坐在小板凳上围着小桌子跟他们一起吃火锅。外面窗子有复杂走线的铁丝网,网线电视线从里面穿进来,小小的橙黄色灯光笼罩着他们,火锅热气腾腾。 江慕水记得那些同学脸上有笑容,壮志满满,在提到老家的时候只提特产,别的什么都不提。 想家只在夜里想。 而现在江慕水站在这个空荡温暖的房子里,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想谁。 想爸妈,那是没有用的。 那么,想陆家吗? 她愣了愣,站在那里问了问自己,江慕水,你想吗? 不。 答案是不。 如果不提,江慕水压根不会觉得,自己在陆家过得有多痛苦。 但是现在好了。 她现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用每天听着楼下邹明月神神道道、骂骂咧咧地说话。 说哪天打麻将输了钱,对方出老千;说隔壁家二姑家远方表妹家的某某某生了儿子,赚了大钱,出了国; 她也不必再每天战战兢兢的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面写心事,写那些陆霖晟根本没兴趣看的东西,不用提防着他哪天突然很早回家来,劈头盖脸就给她一番侮辱。 那些都过去了。 江慕水对自己说。 都,过去了。 她将手上没干涸的水渍在身上擦了一餐,心中虽然悲凉,但还是扬起一抹笑容来,脱了鞋踩上地毯,拿过自己洗干净烘干的那个抱枕,坐在地板上轻笑起来。 她的手机还在一边,不断地亮起又暗下去,江慕水知道有人在打她的电话。 坐了许久,江慕水拿起来看。 上面有十几个陆霖晟的未接来电,而且他一直还在打。 剩下的两个是苏雅的。 苏雅。 江慕水起身,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里抽出苏雅的卷宗来,看了几遍发现自己看不进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 明天她再处理吧。 今天,她要好好地休息。 *** 苏雅在那边,本来想告诉江慕水,进展特别顺利。 今天她也自己一个人坐在家里,孩子都送去父母家了,只剩下她和保姆,特别舒服安静,她抽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法式大沙发上,打江慕水的电话,想跟她报告进度。 保姆也是苏雅从乡下自己带过来的,是自己奶奶家隔壁的一个小寡妇,死了丈夫之后还留在公婆家里照顾年迈的双亲,照顾年幼的孩子。苏雅有一次回去看到她觉得可怜,就带了过来,一个星期允许她回去一次。 小保姆对她感激,很少回去,一回去就给苏雅带一大堆的家乡特产。对苏雅丈夫林疆的这些破事,小保姆从来不发表什么言论,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对待苏雅,苏雅叫她干什么,说什么,她都会去做。 所以现在当着她的面给江慕水打电话也没什么问题。 如此好的时机江慕水也不接电话。 苏雅这才想起她在律所请了好几天假的事情。 问了那个姓岑的律师,说江慕水这两天在起草诉讼,她的官司,好像要正式开打了。 要谅解一下。 苏雅当然谅解。 在那天见过陈浅因那个嚣张的小三之后,她更加谅解。 没有人会再对那样的婚姻抱有希望。 江慕水心灰意冷,也很正常。 那就算了,不打扰她。 就是觉得可惜了,这夜晚,一边,一个伤心人。 *** 江慕水第二日再去律所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有点变。 她愣了一下,笑得阳光明媚地跟前台打招呼:“小陶,早啊!” 前台小陶缩在后面,一抬眼看到她,咬着嘴里的包子“嗯嗯”了一声,尴尬地又垂下眼去,打个招呼什么都不说了。 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擦着她的肩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至少可以为她,狠狠揍那个孙子一顿 江慕水要送一些东西要检察院去,得用车,她来不及研究这些了,直接过去敲了岑启凡的门。 突然齐刷刷的,一群人的目光全凝聚在江慕水身上了。 错愕又震惊地盯着她。 干嘛呀这是要? 江慕水疑惑地看着这帮人的眼神,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僵硬地转过头来,又“当当当”敲了三声岑启凡的办公室门。 过了好一会,里面的人才道:“进来。” 江慕水拧开门就直接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岑启凡弯腰在抽屉里整理什么东西,她轻吸一口气开口就说:“岑师兄,我等一下要去检察院送资料,你车钥匙给我一下,还有有没有什么要我帮你送的,我……” 岑启凡起身,听见她的话直接从另一个抽屉拿钥匙给她。 江慕水的话却被截断在了空中。 她震惊地看着岑启凡的脸,突然之间恍悟了一般地尴尬道:“岑师兄,你、你的脸……” 岑启凡抬眸看她一眼。 眼神挺认命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和眼角,有些无奈,拿过钥匙放在桌上说:“你看够了吗?我这上着药呢,丑是肯定丑,不然我怎么帅回来?” “岑师兄,你,你怎么回事?你的脸到底是……” ——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摔是不可能摔成这样,岑启凡这不会是……不会是被人打了吧?! 不知怎么的,江慕水看到他这张脸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同情,而是立马捂住嘴,顿时没让自己失控笑出来。 岑启凡一下子就听见那声隐忍的“噗嗤”声,心下一凉,冷冷地就瞪向了她。 江慕水赶紧正色起来摆手:“那、那个,我就是一时忍不住,但是……但是不怪我,岑师兄你这个造型真的是……”她直接扶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胃里都痛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人给打了啊……” “哈哈哈哈……” 岑启凡这么圆滑处事的人,居然也会被人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哈哈哈…… 岑启凡神情抑郁地凝视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江慕水,咬牙,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转眸,瞧见了一大帮好事的正在律所门口扒着头瞧着,岑启凡一个恼火,掀起一打文件就朝那边扔去!一群黑漆漆的脑袋立马散开了。 连个声儿都不发了。 江慕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岑师兄,我是一时忍不住,你原谅我吧!” 呵。 岑启凡冷笑看着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她还笑不笑得出。 摸了摸还在疼痛的嘴角,他说:“你想知道这是谁打的?” 江慕水摇了摇头,水眸中透着安慰与同情,轻声说:“不想了,这是你的隐私,你给我一下车钥匙吧,我一个人开去检察院,你没有什么要我一起捎带的?” 岑启凡手里扣着那串钥匙,眸色深邃了两下,点点桌面,哑声说:“昨晚为了那个群架的案子,咱们律所好多同事加班。正加着呢有人闯进来,几句话说不合适打了我一顿。因为好像是私人恩怨,一时间他们傻了也没帮我还手,你猜猜那个人是谁?” 私人恩怨? 江慕水被他说得更加一头雾水了。 她手伸在办公,猜也不是,不猜也不是:“我……师兄,这我不知道……” “陆霖晟。” 岑启凡突然说道。 江慕水愣在了那里。 岑启凡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兀自把钥匙一扔,扔给她说:“走吧,去检察院……给我拎两包那儿的茶叶过来。” 怎么到了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江慕水脸色顿时惨白下来,她这下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她一大早,走进律所,所有人看她的眼神竟然是那样的! 陆霖晟? 昨晚冲进来打了岑启凡一顿的那个人居然是陆霖晟?! 一时间陡然就有一股怒火在心头翻涌起来,江慕水攥紧了那串钥匙,美眸变得冰冷起来,她拳头慢慢收紧,低哑道:“……他怎么来的律所?为什么打人?心里有气的话可以去找别人出,来找我们律所的人,他什么意思?” 岑启凡看着手里的卷宗,竟不说话。 江慕水等了两秒,岑启凡竟然还是沉默。 她紧紧蹙眉起来,上前一步,道:“师兄,你说话啊!他什么意思?!” 岑启凡放在桌上的中指猛地重重扣了一下桌面! 他深邃的眸抬起来,深深看了江慕水一眼。 江慕水,一时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发怔,后颈细碎的头发处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岑启凡靠在座椅上,看着阴柔问道:“你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是吗?” “……是。” “你没告诉他?” “是。” 岑启凡盯着她愣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回想了一下又自己点点头,道:“是吗……那就对了。” 昨晚陆霖晟走进来,神色焦灼疲惫,问了一下江慕水在不在律所。 前台心直口快的,也记不清楚眼前英俊的男人是说,就说:“江律师请假了呀,今天一天都没来律所!说有事!” 陆霖晟逼问道:“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岑启凡那时正好在,扫了陆霖晟一眼,下意识的没有好气,随口就冷沉道:“慕水跟我请的假,说她搬家去了,陆少有事?” 在学校的时候,陆霖晟就跟岑启凡打过几个照面。 早就有人跟他说过,江慕水同系的师兄有好几个喜欢她,其中就包括这个岑启凡,在结婚后江慕水找工作最落魄的那一段,就是这个岑启凡出面帮了她一把。 现在居然在这儿碰到了? 陆霖晟逼近他走上前,冷声道:“别人不清楚,岑先生也不清楚她江慕水有没有家吗?你不知道她该不该搬家吗?!” “她人在哪儿?告诉我!” 岑启凡冷幽幽的目光盯着他,不知怎么的所有的怒火就在那一瞬间冒出来,他不知道白天是被殷千城刺激的,还是被别的什么人,他当时就想跟人打一架,甭管是谁,狠狠打一架就好了。 岑启凡丢下了文件,解开自己西装的扣子,盯着陆霖晟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欠你的吗?你作为一个男人,把自己的老婆搞丢了,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疯狗似的跑出来咬别人,陆少,你真有那个脸面?你好意思?” 他冷笑着舔了舔唇,说:“你自己家里的事自己不清楚,别人就更不清楚了是不是?我岑启凡,我是江慕水的师长,平时我就对她关爱有加,不管是工作还是私生活,我算她半个娘家人吧,今天陆少来了我就想问一句,人好好地交给你了,婚礼当天我也去看了,你们家里的人把她接过去的。请问你们对她怎么样?今天来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慕水为什么走了?她,为、什、么、搬、家?!” 岑启凡语气问得很重。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陆霖晟被激得满目赤红,他本身情绪就处在焦灼崩溃的边缘,这下被岑启凡一刺激,就彻底地爆发了! 这个岑启凡就是来找刺的! 所有人都察觉出剑拔弩张了,明朗走进来,听了两句觉得不对,蹙眉正要劝慰两句,就见陆霖晟已经挥起拳头“砰!”得一声狠狠砸在了岑启凡的脸上,前台尖叫一声!接着谁都阻止不了,拳打脚踢的声音,抡起凳子来砸散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整个律所!! 全程。所有人都以为是陆霖晟和岑启凡的私人恩怨。 岑启凡是脾气多好的一个人,难得被人逼成这样,还是为了他们律所的江慕水江律师。 全程除了明朗之外,没有一个人敢拉架。 打得太凶残了。 岑启凡整张脸被揍得像猪头,陆霖晟脑袋上被椅子狠狠砸了一下,淌下血来,他骨折刚刚好的那只胳膊又被砸痛了!到最后陆霖晟都已经打不动他,岑启凡还满脸是血地跳起来,嚎叫着继续狠狠打了好久! 猪头怎么了? 岑启凡摸了摸自己已经消肿的嘴角,冷笑一下,然后眸光复杂却温柔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对不起啊。” 江慕水,对不起。 他重新拿起文件看着,语调丝毫不减半点愧疚,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老公比我惨。” 岑启凡算不得什么君子,不会因为陆霖晟之前胳膊受伤了就手下留情,他最后那几下能打得有多狠,就打得有多狠。 殷千城能当面给江慕水献殷勤又怎么样?他岑启凡不能,但是他至少能狠狠揍那个孙子一顿。 他这伤,受得也值了! 江慕水整个愣在那里,听完整个过程,她脸上浮现出的一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她对他该用怎样的面目以对。 ——所以律所的人一早拿那样的眼光看她,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岑启凡岑律师是为了她打架。 ——第二她江慕水已经和婆家彻底闹僵,已经搬出来住了。 很明显。在这小小的律所里,很具有八卦性质的第一条原因占据了上风。 岑启凡平时隐藏得那样深厚,对律所里所有小姑娘好像都不错,是那种博爱的类型。 但是他对江慕水做的每一件事,细细想来都是最好的事。 帮她进律所; 给她争取去北京进修的机会; 两年内提升她的雇佣金分成四次; 岑启凡尽量让自己做得很隐晦。不细想,根本就想不到。 他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批改着文件上的句子,江慕水手握着冰冷的钥匙站在他桌子对面,慢慢的,美眸中的复杂和尴尬褪去,化作湿润的眼泪,在她眼底腾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狗贼,你敢闯进我家! 最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握紧钥匙,咽下一口唾沫起身走开。 拉开岑启凡的办公室门,对着外面原本凑过来又猛地散去、故作平静的一群脑袋,视而不见,顿了顿后抬脚离去。 *** 从检察院里出来,江慕水经过走廊。 记忆中是谁跟她说过,检察院走廊上的公告栏。 她走过去,轻轻扫过了公告栏,上面很快已经换了新的内容,她抬手拍了一下,然后,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去。 这举动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过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江慕水调出了自己的通讯录,目光在殷千城的号码上略过一下,没有拨,而是找到了他公司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她找出来,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拨了一遍殷氏对外的宣传语后才通。 秘书接起来道:“喂你好,殷氏,殷总办公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请问,你们殷总在吗?” 阳光和煦,她站在冬日暖阳下轻声问道。 秘书道:“哦,对不起,殷总这两天不在。他请了一周的假不能来公司了,很抱歉。” 什么?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的江慕水很疑惑,也有点震惊,怀揣着几分担心道:“他怎么了?” 秘书敏感地蹙眉道:“嗯?” “哦……不是,我是……以前跟你们合作过的贸易商,我有点新的行业信息要跟你们殷总沟通一下,他这是怎么了突然不来公司?他请假了吗?什么时候能来啊?” 秘书这才官方回应道:“哦,这是殷总的私事,据说是昨晚突然发生的,殷家殷老太爷在祖宅那边犯了病,殷总连夜赶回去的,送了医院,今早还见报了,您不知道?您可以看一下的。” “具体什么时候能来公司我们也不知道,但应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我们就不汇报给殷总了。殷氏是家族企业,老太爷的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以回归时间和殷氏的动态,都不是我们能好说的。” “请您见谅。” 秘书小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江慕水的思维却只停留在她说的殷老太爷生病,和殷千城连夜赶回这两件事上。 他那天晚上刚刚跟他爷爷打过电话,要说出事,就是那天晚上打完电话,他从她那里离开后出的事。 ——殷老太爷病倒了吗? ——他应该是感觉到身体不舒服,突然就想给殷千城打个电话了吧。 据说殷千城是殷家的长孙。 父母离世早年就离世,前不久被殷老太爷召唤回国,着手继承家业。 而一直在殷老太爷身边伺候着的殷家二少爷,三小姐,也就是殷千城的二叔和姑姑,却没有被殷老太爷看上眼。 殷家风起云涌,以前,江慕水只在电脑上看新闻看到过。 没想到,有一天她距离这些恩怨也如此近。 江慕水轻轻点了点头,道:“麻烦你告诉我这些了,那等下次有时间我再打给殷总,谢谢。” “不客气。” 挂了他秘书的电话,江慕水愣了愣,抬眸看向了检察院的公告栏。 寒风一吹,公告栏的粘性不太好了,角被掀了起来,江慕水腾出手,赶紧按上去,用自己的温度黏了黏那一角。 怪不得她搬家这么久,几十个小时过去了,他都没有给自己打电话。 原来是他遇到了这么严重又糟糕的事。 他一定很担心他爷爷吧? 以前听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对殷老太爷的尊重和敬爱,殷老太爷,对他也是一样。 那她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呢? 她怎么样,也才能在这个时候安慰到他呢? 江慕水搂着胳膊站在原地,听着树上的残叶被风吹落的声音,她拿起手机来,看着屏幕上那个殷千城的私人号码,纤嫩的手指不由抚弄了一遍,又一遍。 *** 一个戴着大墨镜,围着厚围巾的女人进入了医院妇产科。 她等待了半天,在楼道里冻得脚痛,都等不来穆颜。 小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缓口气,喝了口热水,一看那个女人还在那儿,走上前说:“我们穆医生在里面接生呢,那个女人难产,四个小时了还没出来,正等家属签协议书换剖腹产呢,肯定还有很久,你还要等啊?” 女人吓得楞了一下,赶紧推推眼镜,将围巾裹得更严实了,问:“那你给个具体时间,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小护士拧眉:“这得看家属那边了,剖腹产挺快的,就没顺产这么遭罪了。” 产房里。 刚刚平息下去的撕心裂肺的痛叫声,这下又掀起来了。 女人身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墨镜遮盖不住的地方,皮肤都是惨白惨白的,她真的是见了鬼了,在这里听这个,听得她心情愈发不好,越来越觉得恐惧了!! 小护士倒是司空见惯,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继续喝热水。 陈浅因蹙眉,再也忍不下去了,掏出一百块钱拍在小护士手心里,写了一个号码给她。 道:“钱给你,等穆医生出来了打我的电话,我来这里找她!听见吗?” 小护士愣了。 她们科室工资低,看见一百块赶紧攥在手里,说:“好。” 陈浅因捂了捂围巾,赶紧走开了。 穆颜那女人不接她的电话有半个月了,眼看自己的肚子就要瞒不住,陈浅因过来,决定威逼利诱都要让她同意自己的计划!! …… 当天夜里。 江慕水将离婚协议起草出来,诉讼文件也整理好,拿u盘拷出,穿了一件大衣就去了楼下。 冬日阴寒,冷风凛冽地吹着她。 她在打印店的门口,等着离婚协议和诉讼文件被打印出来,她知道这些事可以在律所里做的,但是她第一着急,第二不愿意被律所的同事看到,只好现在出来。 “小姐这份好了,你看看,需要帮你装订吗?” 江慕水扭头,道:“一式三份,你再帮我复印两份,要装订。” “好的。” 打印机的刷拉刷拉声中,江慕水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抚摸着殷千城的那个名字,还是没有准备好打给他。 “小姐你要的东西好了,一共一百三十五块。” 江慕水抬头,接过了那几份还散发着墨香和热气的文件,看着上面大写的“离婚协议”几个字,微微愣怔,掏出钱给递给老板:“谢谢。” 已经两天没有殷千城的消息。 她也已经躲了陆家的人两天,在律所上班也是去外面跑,不接他们的电话。不回短信。 她想等自己把一切事情都弄好,再说。 进了电梯,很快就上楼。 楼道里也是冷得厉害,江慕水赶紧裹紧了大衣到门前,想打开门,奈何手冻僵了,指纹刷不出来。 她把手放在嘴边,哈气暖了好久,等稍微有了点热度,才按在门上,终于“唰”得一下子,门开了。 一进门,江慕水就看到鞋的位置有点不对。 歪了。 她门口总共三双鞋,交替着穿的,此刻歪了一双特别明显,而且,地毯上面好像还有点泥脚印。 这是什么? 江慕水蹲下来,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地,摸了摸地毯上还没干涸的一道泥印子。 有人。 她的家里。 进了人了。 “……”江慕水小脸顿时变得惨白,她脊背紧紧贴在门上,清澈如水的眼眸戒备地盯着,里面散发着橙色暖光的、自己熟悉的客厅房间,小手摸摸索索着往后探,抓住门把,这道锁很奇怪,指纹进,指纹出。 她背对着门,却看不到手是不是能对准指纹区。 刚刚暖和过来的手指,此刻又被吓得彻底失去了温度,摸了半天也没刷开。 怎么办? 她的家里进了贼了。 她最好现在能出去,把那个贼锁在里面,然后报警抓住他。 真是见鬼。这个小区的安全性这么好,楼下都是指纹锁,这个贼是怎么进来的? 江慕水吓得不轻,扭头要刷自己的指纹出去,却一扭身,她的手机“嗵”得一声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摔在了地毯上。 该死啊…… 江慕水跺脚,赶紧蹲下身抓起手机放进口袋,更加心急忙慌地要刷开指纹锁出去! 门里面的人,却好像听见了她手机掉落那“嗵”得一声。 然后,就突然“吱呀”一声,有人关掉了浴室的灯,朝这边走过来。 “……”江慕水一双清冽的美眸瞬间瞪大了,嘴唇失去血色,恐惧感攫获了她所有的感官。 开门啊。 赶快打开门啊。 江慕水越忙越乱,小手抓住门把,一边刷指纹一边拼命晃着门,可质量超级好的指纹门纹丝不动,连挪都不挪动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快逼近她身后了。 江慕水的小脑袋缩在大衣领口里面,急得浑身热汗都瞬间冒出,小脸惨白如雪了。 那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过来,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看见她后似乎还冷笑了一下,气息都近的能听见,江慕水闭上眼睛又睁开,感觉汗水快要刺进她的眼睛里面了。 那人冷冷逼近了她。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席卷上了她的左手,一下抱住了她,江慕水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手触电一般挣脱开他来,捂住脑袋猛地蹲了下来,她脱口而出:“不要杀我……你随便偷什么,什么都可以偷,我什么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接着头转到鞋柜的方向,江慕水小手放下来,猛地抽出了她放在鞋柜后面的一个大棒球棍,举起来狠狠朝那人身上砸去:“狗贼!你敢闯进我家里来!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死吗?!滚,给我滚出我家!滚出我家!!” 那人猝不及防,被她打得瞬间捂住胳膊,挡着头,一下抓紧她的棒球棍就一眼看了过去。 深邃如海的一眼,攫获了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拒绝我好吗 江慕水对闯进她家门的人怀揣着恨意,心里又恐惧,下手很重。 一棒下去用尽了八分的力气,却在第二眼撞上那个深邃的眼神就猛地揪失去力气僵硬在了那里,江慕水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半夜突然闯进她家的人……居然……居然是…… 俊朗魅惑的眉头,舒展开来,先是放开她的棒球棍,接着蹙眉捂上自己第一下被打痛的胳膊。 “嘶……” 殷千城微微蹙眉,幸好只一下,胳膊没断呢。 江慕水彻底愣住了,小脸还惨白着,呆呆站在那里,咽了一口口水后退一步,沙哑道:“殷……殷……怎么是你?” “否则,你以为是谁呢?” 殷千城面色微微疲惫,看上去像是赶了很远的路过来的,他揉了揉胳膊又放下手,接着,才靠近一步凝视着她道:“这么晚了去哪儿了?大晚上的,不怕危险吗?” 危险? 哪儿有危险? 她一个人,本来觉得很安全的,可刚刚听见自己房子传来异响的那个瞬间,才感觉到害怕。 幸亏是他。 幸亏不是什么别人。 江慕水还裹着刚进门时的臃肿的大衣,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漂亮的水眸里猛地泛红,腾起泪水来,“咣当”一声放下棒球棍踮脚扑上去抱住了殷千城的脖子! 紧紧地……抱住他……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殷千城只感觉到胸口“嗵”得一声,接着温暖入怀,小女人的脸恍过他的眼前接猛然抱住了他。 他的手下意识地,就伸过去,揽住了她。 俊脸微微泛白,在反应过来之后,长臂猛地收紧,不顾痛楚地将她就这么抱在怀里,按着她的后脑,俯首磨蹭着她。 她好少这么热情的。 是因为害怕家里突然进了贼,才突然这么依赖他的吗? 不管…… 他不管了。 殷千城紧紧地抱着她,听着布料摩挲之间发出的窸窣的声音,大冬天的,人的喘息声都很重,他脸色变了几变,随即便强忍不住,猛地矮身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几步就朝着卧室走了过去。 卧室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上几度,瞬间回暖。 殷千城将她直接放在了床.上,双臂支撑起来,笼罩住她深深凝视着,目光落在她的大衣上,那是从楼底下超市,淘来的一百块的压仓库的棉服,就是为了夜里出来裹一下的。 “……”江慕水淡淡吸气,眼底灼热的眼泪还在冒,她看着他的脸有点儿恍惚,低哑道,“你不是应该去了祖宅,看你爷爷吗?我知道他生病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殷千城凑到她面前,对上她的红唇一下下地啄吻 “……有点太挂念你。病情稍微稳定一些我就过来了。只不过,我明早还要赶过去。” 明早?还要赶过去? 也就是说他是特意驱车从临市的医院赶过来的吗?就为了呆这一个晚上? 殷老爷子生病这些天他连公司都没去,却抽空来了这里,只为了这见面的几个小时。 这件事……简直,太疯狂了……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明白那一阵阵感觉意味着什么,低吟着求饶:“别……别那么用力……会留下痕迹来……” 殷千城却是存心想要在她身上烙印下自己的印记! 太多次了,殷千城已经不再满足这停留在表面的缠.绵,额头上已经忍得青筋暴起,吻着她的唇哑声问:“慕水……别拒绝好不好……” 江慕水这下才完全清醒,已经后悔了刚刚在门口扑上去抱他的那一下。 但是……但是天知道……她刚刚根本就忍不住…… 明明就想念了那么多天,想得焚心蚀骨,突然之间就真的见到他的那种心情……突然就难以克制了。 江慕水什么都说不出,做不出,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闭上眼什么都不说。 殷千城忍得浑身汗水淋漓,明白她的意思,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做下去,害怕自己这般境遇下真的会失控了。 一次比一次更强烈。 一次比一次他更难忍耐。 以往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一次……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彻底崩溃的…… “……”猛地,殷千城抽身出来,他一双幽邃恍惚的深眸中,血丝满布,理智尽失,他低下头,一滴汗就这么低落在她身上,殷千城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的更加明显,他陡然撤身起来,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的,迅速退开来,走到浴室里去,“砰!”得一声关上门。然后迅速地立马就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水都还没有热他就进去了,就那么低着头淋着。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水声一直都不停。 江慕水浑身发软,一开始根本没有办法坐起来,后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就这样坐起,瞬间感觉房间里的冰冷席卷了她。 她抱了抱肩,这下冷静和清醒过来,穿好了衣服,然后担忧地看着门口。 殷千城他…… 江慕水有点发愣,房间里还是冷,她又重新裹上了那件运动牌子的粉色臃肿棉服,穿着棉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听着那水声发愣。 突然她就有点想不明白。 她的房间,不是指纹锁吗? 指纹在她租房子那天,由物业那边的指纹替换成她的了,那么殷千城是怎么进来的?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 淋都淋了,索性,就洗了个澡再出来。 这里并没有换洗的衣服,殷千城顿了顿,打开柜子,只看到一件很小只的女式浴袍,他不禁揉了揉眉心。 要叫她帮自己拿件衣服吗? 刚刚的表现……有一点丢脸呢。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殷千城面色微微冷峻、脸部线条很俊朗利落地站在那里。 突然浴室门“当当当”响了一下。 他轻轻挑眉,眉梢微微有些变化,问道:“怎么了?” “……” 门口没有声音,好半晌才传来那小女人轻柔紧张的声音:“你开一下门。” 殷千城觉得江慕水说话有时候也是有艺术的。 否则。 他怎么会觉得这句话莫名得很可爱?这明明就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罢了。 他浑身冒着热气,赤着身子就这么走过去,浑身健硕的肌肉都挂着性感的水滴暴露在空气中,倒三角的黄金比例身材一览无余。 因为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就算看不清楚细节,但是轮廓和颜色都是一览无余的。 那小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就站在门口,两人不过半米的距离,她一定看到了。 “……”殷千城顿了顿,打开了门。 门外。 江慕水躲在稍微靠门里面的一些位置,尽量偏过小脸不去看里面的景象,她白嫩纤小的手递过来一个袋子,道:“这个,给你。” 殷千城微微探出头一些,看到她的脸向另外一边别着,只是耳根子处已经红了。 原本柔嫩如白雪的小小耳廓,现在红透了,这么偏着头,他在她脖子里留下的红痕一览无余,红红的像晚霞一样,绽开在她雪白的颈子里,一直蔓延到下面的锁骨和胸口去…… 他抿唇,冒着热气的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哑声问了一句:“没有见过么?” “摸也摸过了。不敢看?” 一下子江慕水的耳廓变得更红了,她小手缩回去,缩进粉色的运动棉服里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我刚刚下楼去给你买的睡衣,你穿上,然后出来吧,毛巾只有我的,给你用了。” 然后她从另一边转过头去,为了防止自己看到,还伸手捂住脸转的。 一路小跑着到客厅去了。 睡衣。 男士睡衣。 我刚刚给你买的。 殷千城眸色深邃起来,开着门一直到浴室快要蒸发干净,才关上了门,扯开袋子穿上了。 嗯。 灰色斜纹的,纯棉。 尺码还是买小了一些,袖口裤管不够长。 不过。算了。 她以后会熟悉起来的,关于他身体的每一寸。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凌晨四点开走的车 出来的时候,江慕水正在阳台上洗了衣服,正在晾。 殷千城用那块小白色毛巾擦着头发,转眸看到了沙发上丢着的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拿起来看了一下,新鲜的纸墨味扑面而来,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离婚协议”。 下面是离婚诉讼的案底。都装订好了,一式三份地叠在那里。 殷千城的动作慢慢僵住,他并没有兴趣看江慕水离婚协议的具体内容,他只是眸色深邃了些,并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开始动手离婚了。 律师的名字没有写,难道她真的要自己开打? 代表自己跟自己曾经的丈夫婆家对簿公堂吗? 江慕水晾完了衣服,放下晾衣杆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穿着她买的睡衣的殷千城,果然是衣服架子身材的男人,穿什么都透着一股爆好看的味道,她脸红了一下。 与此同时也发现了,好像袖口裤管短了一些,果然他她掂量错型号了。 殷千城丢下文件,在沙发旁看到了她,眼睛微微眯起,低哑沉声道:“过来。” 这人。 怎么一副皇帝的口吻? 江慕水咬唇,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去,想了想还是有点没底气地走过去,裹着棉服坐在沙发上,看到那几份协议,不明原因地问:“怎么了?你有事?” 殷千城头发还在滴水,他将文件拿开,自己走过去,将毛巾放在她手里,理所当然道:“给我擦一下头发,嗯?” 江慕水一时都呆了。 为什么?凭什么啊? 他的头发如果有一尺长,是女生这种浓密的头发,也就罢了,她来帮忙。 他一个短发的男人凑什么热闹,她擦出来的头发难道还会变香不成?这什么要求啊? “……”江慕水都没来得及反抗,殷千城就已经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头很乖地伸了过来,胳膊担在膝盖上,很萌又很帅气的样子。 江慕水一下子就脸红了。 她嗫嚅一下,没有说什么,还是拿起毛巾搭在了他的头上,就这样轻轻给他搓揉着。 殷千城越来越过分了,她的手揉上去之后他就越抬越高,最后直起腰正对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 江慕水被他盯得脸红。 殷千城屏息,这下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来,然后沉声沙哑道:“够不着我是吗?现在这样,够得着了吗?” 说得好像他有多体贴一样。 江慕水脸红到快要烧起来了,这样坐在他腿上,很明显能感受他某个不该起来的地方很明显地坚硬了起来,她即便僵硬着一动不动,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变化。 小手继续抓揉着,擦拭着,稍微一个坐不稳,快要摔倒,殷千城就猛地搂住她! 江慕水一下跌在他的肩膀上,柔嫩的红唇擦过他的脸颊,他紧紧收住她的腰,她某个私密的地带就端端正正对上他的…… 好在,殷千城深沉地呼吸两下,仰头,强力压抑着渴望亲吻了一下她的下颚,道:“好了,下来吧,嗯?已经擦干净了。” 江慕水脸蛋红地已经快渗出血来了,她坐下来,就坐在他旁边,却再不敢看他一眼。 熟料,殷千城也没再盯着她看为难她,而是神色疲惫地倒下来,就这么躺在了她的腿上,头陷入了她的腿之间。 “……” 江慕水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这下错愕地轻轻放下了毛巾,下意识地轻轻抱住他的头,轻柔小声问:“你怎么了?” 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疲惫的模样。 虽然一进门的时候江慕水就已经注意到了,但他这副模样,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性感的魅力,尤其是躺下后,紧闭着的浓密长睫覆盖的眼睛,几乎是把他的所有都暴露在了她眼皮底下。 江慕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微微沸腾,像被什么点燃了。 “……”他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半晌才舒出一口气低哑道,“没有什么,我爷爷那边,病情来得紧急突然,又很严重,我才在那里连续呆了几天都没有联系你。” 江慕水有点找不着自己的声音:“……嗯。” 他睁开眼睛,眸色有些迷离,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低哑道:“怪我了吗?这期间有没有想我呢?” 江慕水闭眼,歪过脸后轻轻抓下他手来,沙哑道:“殷老先生那边怎么样了?他病情好一点没有?你就过来了。” 他顿了顿后回答:“嗯。已经好一些了。常远过去那边顶替我,才叫我有空过来一下,明早四点多我开车走,你记得叫我一下。” 江慕水有点赌气:“我也很累的,律所上班也很累啊,我怕我爬不起来,叫不醒你的。” 他眼神温柔:“闹钟。” 江慕水垂下眼帘依旧不看他:“那你也好自私,明明可以只吵醒一个人,你却偏要连我也一起吵醒,不明白你想做什么,我不想叫的。” 他眸色愈发深邃了,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低哑道:“还是怪我了是不是?怪我不能陪你到天亮?嗯?” 江慕水的脸歪过去了。 “殷千城,你真的是……” 他突然双手都移动上来,捧住她,接着挺身坐起来,性感的薄唇一下子吻上她嫣红的唇瓣,让这小东西嘴硬,明明就是舍不得他,都舍不得成这样了还不承认,他坐起来,捧着她的脸深深狂吻着,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真想就这么弄死你……你呢?”他含恨低哑道,咆哮声在喉咙间起伏。 滚烫的气息几乎烫晕了她的理智,江慕水恨不得此刻自己彻底地眩晕过去算了,这样就不必招架他根本令人无法招架住的话。 …… 殷千城去了洗手间用热水洗手,又轻轻碰了碰她的牙膏牙杯,竟然都是少女风格的,江慕水真的很有出息。 两个人的距离好像感觉越来越近了。 殷千城将手上的东西洗掉,在考虑今晚自己有没有可能去到卧室里睡。 他很想。 但是。 又害怕自己会失控。 不。 是绝对会失控的。 还在想着,江慕水就已经拿了被子,将侧卧铺好了,抱着一个枕头敲了敲浴室的门,然后红着脸道:“洗个手那么久吗?快一点,铺好床我要用浴室了,你洗漱赶紧。” 他深邃的眸子转过去,继续用皂液揉搓,低哑道:“是需要很久,水流的太多,我也不太舍得洗掉。” 这个流氓。 江慕水脸红到爆,如果不是浴室的地面是湿的,她现在绝对一个枕头已经砸到他背上去了。 太……简直太,不要脸了!! 夜色宁谧。 殷千城并没有告诉江慕水,这几天的殷氏有多不平静,殷老爷子生病的这两天,他的二叔和姑姑那边乱套成什么样。病房那里不是病房,好像都变成了战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他曾经连续几天几夜工作都没有事,没有疲惫那一说,所谓疲惫不过是这些利益驱使下变得扭曲的亲情导致的,他这才应付得身心俱疲。 江慕水说归说,还是定了四点的闹钟,还定了好几个,放在自己床头。 她住进这个房子以来,好像第一次过日子有了盼头,她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哦不。 也有一点点不舍得,明天的到来。 *** 凌晨四点钟,又在侧卧的大床.上翻滚了一个小时,两个人才起身。 殷千城换了衣服,在江慕水的勒令下,答应了下一次一定在里面加一件暖衬。 江慕水觉得他也不会听,索性小手伸过去,直接扒开了他衬衫后的尺码和牌子看了一眼,决定回头自己去买。 殷千城抱着她出了门,给她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寒冷,不出一秒,又放了她回去。 “关门继续睡。我不在的时候,关好门窗,知道吗?” “知道了,你放心。” “过来,亲我一下。” 江慕水看着隔在两个人之间的防盗门,哭笑不得,蹙眉吐着寒气道:“殷千城你神经病啊!” 殷千城眸色深邃,直接用自己的指纹刷开了防盗门,进去,捧着她的脸压在鞋柜上放肆地亲吻了起来。 江慕水震惊无比。 “你……混蛋……你加我的指纹之前就先加进自己的了……殷千城……你不要脸……” “嗯……又能怎么样呢?想咬我吗?给我老实一点。” 在她娇俏的臀上猛地打了一下,又搂紧突然变老实了的小女人的腰,将这个吻变得更加入骨绵长。 …… 小区楼下。 凌晨五点多,一辆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刷了卡离开。 而与此同时—— 另外一辆车的车灯,在那辆卡宴过去之后就猛地亮起来,里面的人突然被惊醒了,陆霖晟恍惚一下,然后抹了一把脸之后醒过来,看着自己的车灯。然后蓦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掰过自己的行车记录仪来,仔细盯着上面的影像看!! 他苍白着脸,将行车记录仪的时间往后推,果然,就看到了刚刚的影像。 一辆车开过去了。 那辆车陆霖晟熟悉得很。 昨晚,他就是听人说在某个服务站看到了殷千城,说他在殷老爷子病重的第三天突然回了铭城。 这大晚上的,陆霖晟猜想不到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不可能是为了公司的事。 那么还可能是为了什么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在门口“抓奸”抓个正着 彼时江慕水也已经失踪了三天整,她不接他的电话,不去律所,不暴露自己的任何行踪,江慕水就像突然在这人世上蒸发了一样!! ……她就那么不想看到他吗? 不想看到陆家的人? 也不再想回家了吗? 陆霖晟心痛不已,又觉得彻骨的凄惨与茫然,陆远擎在家里跟他说,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莫过于让一个跟着自己的女人觉得不幸福,而他,却竟然已经失败到这种地步了。 他真的很失败吗? ——江慕水,到底你是真的不想见我,还是离开家,更方便了你见别的男人而已? 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陆霖晟就没有犹豫,直接跟去那个地点,立刻追上了殷千城的车。 他知道自己这个做法很卑劣。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猜想,未免太可笑。 但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不是可笑了吧? 而是可怕。 江慕水离开了是为了更好地跟别的男人偷情——这件事难道不可怕吗?! 看到殷千城的车进了这座崭新的小区,陆霖晟也想办法进去了,但夜里进去的人太多,他不好跟着,只好就在这里等。 他也想要看看,殷千城到底是会上去待一会,还是会待……一整夜! 两点…… 三点…… 四点…… 陆霖晟的心脏一点点沉下去,到后半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一潭死水。 …… 江慕水走进门去,走到主卧还没有掀开被子,就听见门声再次响了。 这大凌晨的还能有谁敲自己的门? 所以落东西了吗? 她笑起来,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踩着拖鞋一路小跑去开了门,打开里面门的瞬间,笑着道:“你也有忘记东西的时候呀?说三声我是小狗,不然我不给你开门!” 结果她一打开门,对上外面那个人凶神恶煞般的俊脸,江慕水就慢慢地,慢慢地彻底僵硬在了那里,小脸上浮起了苍白来。 陆霖晟。 门外站立着的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竟然是陆霖晟。 江慕水小脸苍白地抱肩站在那里,一时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才凌晨五点多,她还在想陆霖晟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没有跟律所里的任何一个人透露自己的地址,除了简晴谁都不知道。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陆霖晟凶神恶煞一般,手猛地上来攥住她的防盗门,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开始上来的时候陆霖晟还抱着希望,他跟着收垃圾的进了电梯,看到殷千城走下来的楼层,也按了上去,这里的户型简单的要死,一梯四户,他不管不顾地敲了几家,都丝毫没有声音,但是这一间他敲了两声而已,就有人上来开门了。 一开,居然还就是他阔别几天都没见到的江慕水。 三天而已。 她整个就蜕变得好像自己不认识了一样,有种崭新的冲击力,陆霖晟死死盯着她,眼睛很迅速地就红了。 不是悲痛,除了悲痛以外还有震惊暴怒的那种似血的猩红!! 陆霖晟根本没想到江慕水居然会真的在这里。 他一直安慰着自己,说殷千城那样优秀的男人,同时有几个女朋友,未婚有固定的床伴都不为过!他宁愿是自己找错了门,开门被人痛骂一顿神经病也来得比现在好!! 江慕水刚刚是怎么笑着扑过来开门的呢? 那种妩媚可爱的模样他这辈子都没曾见到过!! 她跟殷千城有多亲密? 那种亲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就的,叫三声小狗?昨晚到底是谁在谁身下,当那只淫.荡不堪、放声浪.叫的母狗的呢?! 陆霖晟攥紧了铁栏杆,从切齿的牙缝里嘶哑着发出声音来:“江慕水,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上一次江慕水离开家门的时候他并不在,江慕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带。连陆远擎都留不住她,陆霖晟她就更觉得没必要打招呼。他忙陈浅因的事情就已经很累了,连吃喝拉撒都要伺候,能不累吗? 江慕水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小脸清透苍白,抱着胳膊拉紧了自己的粉色棉服,点点头沙哑道:“好久不见。” “你就不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很讽刺的,江慕水我讲给你听,你要听吗?” 江慕水清澈的眸子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她并没有顺着他说话,而是轻声淡淡问:“你找我了?” “是啊,你是我的老婆,丢了我当然要找很久……可是你猜怎么样?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却是跟在别的男人屁股后面,像苍蝇一样嗅着味道找他偷腥的地点,才找得到你!!”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有多、恶、心!!” 隔着一道铁门,陆霖晟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手“砰!”得一声大力拍上了防盗门! 江慕水被彻底吓了一大跳!! 她小脸苍白地颤了一下后退,扶着门的小手都放松了。 不可否则这样的清晨,这样狂躁的陆霖晟让她有点怕。 她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努力撑着勇气走上前,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和安静的楼道,轻声低哑道:“现在时间太早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我,有事的话以后再来,我们到时候可以再谈。你这样,会吵到我的邻居。” 吵到邻居? 陆霖晟的手死死抓住铁门,被逼的满眸通红满是杀气,嘶哑道:“那你们昨晚就没有吵到邻居吗?昨晚做的声音大不大?隔音好不好?爽吗?江慕水。” “……” 一瞬间门里面的江慕水像是明白了什么,陆霖晟不可能知道她住的地方,他应该是跟着殷千城,看到他刚刚走了,才上来找到的她。 门外的寒气一直往里灌入,江慕水蜷起自己冰凉的手指,小脸苍白地看他一眼,伸出手就要关上自己的门。 “你敢给我关门江慕水!!”陆霖晟“砰!”得一声再次拍了一下铁门,嘶吼道。 “你知道我在楼下等了多久吗?”他脸色狰狞地说着,音调都扭曲发颤了,“从后半夜一直到现在,从殷千城上来到现在,一点,两点……你要告诉我说他昨晚没在这里吗?鬼会相信?江慕水,你留这个男人在你的房间里一夜,我循着他的痕迹才找得到你!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考虑。 心情。 忽而听闻这几个字的时候江慕水脸色又是一白,好多话她都已经失去要说的欲望了,此刻却竟然被他揪住了,倒打一耙。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陆家,所有的人都知道陈浅因的身份,却还是当着她江慕水的面让她登堂入室,“闯”到她的家里来。陆霖晟当晚踩踏着她江慕水尊严的时候,踩到稀碎的时候,她失踪一晚却无人找寻的时候,可曾问过,她江慕水是什么心情? 现在事情过了,菜都凉了,他却过来问。 江慕水没有心情。 陆家没有人会考虑她的心情。 所以她但凡有一点,也不会浪费在他这里。 门口,已经有被吵得窸窸窣窣地起床了,跑过来隔着门说:“能别吵了吗?晚上吵完早上吵,你们到底让不让人睡?” 抱怨一声踩着拖鞋走了。 晚上吵完早上吵。 门外的陆霖晟却敏感捕捉了这一句。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如遭重创,愣愣盯着江慕水,沉寂了好久,再抬起头时,眼底死气沉沉的光芒简直要震慑到江慕水。 陆霖晟的手轻轻抓住铁栏杆,沙哑切齿道:“开门。” 他还是她的丈夫。 他有权利进到她所在的任何地方。 江慕水淡淡站在原地,接着耳边就猛然爆开一声怒吼:“江慕水你给我开门!!” 声音大得险些震破她的耳膜。 江慕水下意识地快要捂住耳朵了,此刻她突然很想求助殷千城,但却知道他此刻已经走了,现在这个时段应该已经走远。 门外的邻居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踩着拖鞋过来开了门。 “有病啊你们?才搬过来几天就吵吵吵,天天吵,大冬天的这才凌晨五点多你们瞎了眼吗看不到?给我闭嘴不然投诉你们了!还让人不让人睡?!” 瞪他们一眼,接着不满地“砰!”得一声再次砸上了门。 江慕水心头很冷,一大早醒来让她脑子里那根筋被扯得一阵阵钝痛,她一向不喜欢把私人的事情扯到公众场合去谈,要她开门是吗?可以,反正她没有做多恶心的事,她不害怕,再说离婚诉讼她都已经拟好了,她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离婚诉讼刚好也可以在递交法院之前给陆霖晟看一眼,如果他不想闹到对簿公堂,也好直接跟她到民政局领证。 想到这,江慕水上前,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低声道:“你的手让开不要推。我开门。” 陆霖晟这下愣了一下,僵硬而缓慢地真将身体挪开,目光却继续盯着她看。 江慕水瘦了。 不知道是跟自己哪个时间段的记忆相比,她又瘦了,鼻翼两端一丁点肉都没有了,脸蛋像个削瘦的鹅蛋一样,光洁剔透下巴尖尖,她眼睛本来不算大的离谱,但现在看却觉得一片水汪汪的,她头发柔软地散落在肩上,穿着肥大松垮的粉色棉服,站在门里那么诱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慕水,很好,令人想吐! 怪不得,会有人想要将她藏起来。 怪不得,会有人舍得留在她的房子里,跟她翻云覆雨一整晚都不舍得离开。 江慕水……对男人来说是那样一个尤物。 她很美。 除了两年前的那场意外,陆霖晟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她整个人干干净净。 门“咣”得一声轻轻打开了。 陆霖晟愣了一下,然后许久才踏进门去,接着他第一眼看到鞋柜旁的拖鞋,一双灰的家居拖鞋,尺寸明显是男士的,43寸左右的,就这么凌乱地摆在那里,如果没猜错的话上面肯定要有温度的! 只是一双鞋而已,进门却就刺红了他的眼睛。 陆霖晟走进来,目光冷冷从那双鞋上撤回,沾染着嗜血的寒光看向江慕水。 江慕水小脸沉静如水,不卑不亢地将防盗门关上。 打开木门后她走进来,也看到了那双鞋,她面上浮起一抹红色,眨眨眼睛,说:“不用换鞋,你可以进来。” 为什么不用换? 因为,那是殷千城的鞋吗? “……”陆霖晟突然就觉得自己心口痛不可遏。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进来。而为什么进来了,此刻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他是一个男人啊。 他距离亲眼撞见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翻云覆雨只差一步!到底此刻他要怎么冷静?! 陆霖晟强忍着。 真的,强忍着。 一直忍到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响,嗡嗡的,他浑身剧烈发颤地走进来,并没有被江慕水引着去客厅,他攥紧了拳头,直奔浴室。 江慕水走了进来,虽然不想要冬天一大早就招待客人,但是没有办法,她跪坐在地毯上,伸手拿了水壶烧水。 但蓦地—— 看到陆霖晟往里走去,江慕水面色白了一下,接着动作却不改,随意吧,可以去看,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她江慕水无所谓了。 但是。 猛然。 整个房间都“砰!”得一声发出巨响来,然后“哗啦!”一声将江慕水吓得水都洒出来了。 她的房子到底怎么了?! 江慕水被震撼在原地,她连忙跪坐起来,起身跑到了浴室,一进门,却就倒吸一口凉气—— 浴室的镜子,此刻四分五裂地落在水池里面,她昨夜下去给殷千城买的刷牙杯此刻已经捏烂了,玻璃上面血迹斑斑。那是第一声。 接着的第二声,是陆霖晟看到了衣柜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套男士睡衣,他攥紧了砸的满手是血的拳头,一脚轰然踹碎了她的玻璃隔断!! 整个定制好的玻璃门轰然碎裂开来,接着一块玻璃摇摇欲坠后直接掉下来,摔碎在脚下又是“哗啦”一声!! 江慕水吓到整个脊背都瞬间虚软出汗,往后踩着玻璃倒退两步,到门边上。 她没有见过如此暴怒的陆霖晟…… 浴室这般惨状,就像是凶杀案的现场一样,可怕到让她的心脏都砰砰砰地强烈跳动不停! “……你要干什么?”她睫毛上有一滴汗,嘶哑颤抖着问道。 “江慕水你他妈叫我恶心透了……”陆霖晟像个地狱的魔鬼一样转过身,眸色猩红,攥紧血淋淋的拳头冷冷嘶哑道,“真他妈的恶心……在浴室里面,居然就迫不及待……用的什么姿势呢?不会是躺着趴着,是就像母狗一样吧……” “你闭嘴!!” 江慕水也瞬间被逼的爆发出来,一张小脸被逼到通红,水眸里绽出冰冷的恨意来:“你可以误解我,但请你不要误解殷千城他跟你不一样!!别跟我讨论什么姿势,我跟你没有那个共同语言,你自己做过的事,不要随随便便就安在别人身上!!” “那是我误解你了是吗?!” 陆霖晟劈头盖脸地骂出声来,整个人脑袋嗡嗡的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扯过那件睡衣来,徒手就撕裂开,丢在地上恨不得碾碎它一样:“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江慕水后退了一步,她觉得他疯了。 “我没有。殷千城是在这里呆过,可不该做的事情我们不做。他说过既然我讨厌你们,就不能变成跟你们一样讨厌的人。” 她眼眶红红的,没有一丝被抓住的慌张,眼神里透着恨意与坚定跟他轻声说话。 殷千城。 又是殷千城。 都是他说的。 全部都是他。 陆霖晟脑袋嗡嗡作响,丢下衣服,盯着她道:“嫌弃我没有抓到你们,没有撞上他纯洁的下面在你纯洁的逼里面,所以你可以这么狡辩是吗?江慕水,好样的,令人想吐。” 她眼睛更红,像个兔子一样在那里站着与他对视。 “行,行,我抓给你看!” 陆霖晟猛地走过去,一把挥开了江慕水朝着主卧走去! 她纤瘦的身子被陆霖晟猛地扳开!一瞬间她粉色的棉服都沾染了血迹,“砰”得一声脑袋撞上了门! 小手紧紧地扒住门,她只觉得自己痛到有些眩晕。 定了定神后,江慕水察觉到陆霖晟去了主卧,又抬脚跟了上去。 踹开主卧的门,妄图看到一片旖旎混乱的场景,却只看到一个被子一个枕头,回头,看到她只平静地看着他,额头上很明显被撞红了一块,她小脸出水芙蓉一般白皙美艳地绽开在那儿,却只看得陆霖晟一阵阵暴怒!! 他脸色冷沉如恶鬼一样,猛地推开她,继续往侧卧走! 侧卧里面也什么都没有,同样的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被蹂躏得很混乱而已,但昨晚,他们确实是睡在两边的! “很好,你以为这样分开在两边就没事了。” “可地方这么大,在哪里不能做?换做你,你会信吗?!” 陆霖晟双手支撑在床.上,嗅着那上面,好像真的丝毫没有江慕水气息的味道。但是,也只是好像而已。 他扭头,嘶哑切齿道:“江慕水。殷千城都亲口承认过,他、想、上、你!以前的那么多次哪怕我信了,昨晚他进了你的房门,你告诉我,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能吗? 江慕水你自己来告诉我。可能吗? 这只是他撞破的一次。 在他没有撞破的那么多次里,又都是怎么样的?!! 陆霖晟双手撑在床.上,整个人像癫狂了一样,在扭头嘶吼着问她。 江慕水被他推开后,就慢慢从主卧走过来,此刻一具纤小柔嫩的身躯就站在侧卧门边上。 床.上殷千城的被子还凌乱散开在那里,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江慕水此刻却只觉得,她最清静的一块地方都被侵占了。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抬起头来水眸毫无情绪地凝视着他,以前,她在陆家觉得很委屈,现在出来了,觉得有了自己的地方,可以随意布置,随便放什么自己喜欢的人进来,却没想到,还是被玷污。 她小手抬起,轻轻摸了摸额头,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丝来。 此刻这里还幸存着,她的浴室却毁了,主卧里的台灯,床头柜也被陆霖晟掀翻打烂了。 “……”她晶亮澄澈的水眸恍惚了一下,然后怨恨盯住他,薄唇轻启,嘶哑道:“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带着你的臆想滚。从我这里圆润地滚出去。我要打扫了。” 她要把她这里再次弄干净。 说着,江慕水就走开,她走到客厅去,烧了水,等待着水开以后润一下干涸疼痛的喉咙。 额头好痛。 心也好痛。 陆霖晟看着她离开,却像是被什么镇住了一样,什么都没说,也没再闹腾。 “你想要喝一点茶水我可以留你,其他的不奉陪。” “我懒得跟你计较什么财产和赔偿的问题,请你喝完茶离开,马上。” 陆霖晟阴森森地从外走上来,他凝视着江慕水的背影,只觉得她穿一件臃肿的衣服都那样好看,他竟然无法去想象昨晚的场景,是,他没有证据,但他就是确定。 万分确定。 他们做了。 哪怕她不承认。 陆霖晟此刻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事实。 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此刻被人侵占了,被人染指了。 他弯腰,江慕水察觉到了,以为他要坐下来,下意识地就想要离远一些,结果,陆霖晟的双臂扣在茶几上,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 陆霖晟屏息,就这么握住了,攥紧到掌心里来,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原来手感那样好。 “……”江慕水的身子突然就僵硬在了那里。 她刚要抽回手,陆霖晟就在她身旁单膝跪下来,一只手牢牢扣紧她的手,一只手从前面绕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 在贴上他胸膛的那个瞬间,江慕水清晰感觉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在自己耳边吞吐着,吹拂着她很敏感的耳廓,她偏了一下头,小脸微微苍白起来,沙哑微颤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霖晟轻轻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低哑道:“我不想喝茶水,江慕水。” “我想要知道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的你,都是什么味道的,才能叫殷千城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欲罢不能的。” “我曾经,都不想要你,我恶心嫌弃你,可是你……却慢慢变了……” 他闭上眼睛,整个眼眶刺痛而温暖,有热泪涌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千城,救救我 他臂膀都用力到微微发颤,抱得越来越紧,用手抓着她的身体,贴的更紧,他的唇探过来覆上她的耳朵,嘶哑道:“我想尝尝你的味道,我现在还是你的丈夫,我有这个权利。” 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窜上了大脑!江慕水从震惊于恐怖中猛然清醒过来!! “……”她小脸涨红,顿时因为激动和震惊脑袋猛地充血,小手猛地覆上他有力的大手,嘶哑颤抖道,“放开我,陆霖晟……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要乱来,你搞清楚我是律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音调都变了,陆霖晟听得出她口吻里的恐惧和紧张。 他狠狠一把扒下她的棉服,低哑道:“律师怎么样呢?慕水,你两年前也是律师,改变什么了吗?” “你可以给强.奸犯,可以给殷千城,为什么不可以给我?” “也许你给了,我们就根本不用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们不用离婚。 不用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这样撕破脸的地步! 他不用一大早彻夜不眠地上来抓奸! ……还抓个正着!! “滚……”江慕水彻底激动起来,她力量太小,却拼尽全力要将那只放肆的手扯出来,眼眶里迅速充满了泪,满是血丝,“陆霖晟你给我滚!!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我们合法夫妻两年,我争取过无数次,你想象不到的无数次!是我把自己的尊严放在你脚下让你踩,现在想想是我疯了!我为什么要为你这样的男人浪费时间!!” 陆霖晟死死桎梏着她,五指覆在她的衣服上作乱着,恼火之间猛地撕裂了开来! “你再说一遍——江慕水你给我再说一遍!”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来,身体被触碰到的感觉让江慕水一阵恶心,她情不自禁地嘶声尖叫,转头拼命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捶打他,踢踹他,手脚并用像疯了一样!! “放开我……陆霖晟你放开我!放开我!” 额头上被她的拖鞋踹了一脚,随即那鞋子就掉了,并不严重,但陆霖晟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手上滑腻的触感让他失控,他太久没有在一个女人身上得到这么大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看江慕水一眼他就会这么失控! “……”江慕水拼命挣扎着倒在地毯上,又爬起来,想要往外跑! 陆霖晟的手从额头上移开,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含着怒火狠狠拖回来,拉住她在自己身下,扭住她的胳膊按在头顶,牢牢压住了她! 房间的木门没有关,此刻里面的动静,外面能听一清二楚!!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她的丈夫,即便此刻在地上强.暴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不要挣扎……我不许你挣扎!江慕水!”他暴吼一声,按住她的胳膊压下来。 江慕水的手腕差一点都被捏碎,她歪过头去,一行滚烫的眼泪失控地掉落下来,那是被吓的,她可以对殷千城毫无戒备,毫无戒心,但她对陆霖晟没有,她的门关着,她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有没有人回来救她! “陆霖晟我求你不要,我们要离婚了,诉讼我都已经写好了,就在沙发上,你可以去看……” “我宁愿看你!” 他恶狠狠地骑在她身上,一手压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解开自己领口扣子,一颗一颗解下去,露出精壮的胸膛来! 随即他覆下去,一边狂吻着江慕水的脖子,一边褪下她的衣服! 身子底下的棉服已经被蹂躏得看不出模样,身下的人儿悲恸地哭着,挣扎着,男人的力量她却丝毫无法撼动,腕骨好痛,痛得她要放声尖叫。 不…… 不要这样…… 不能……这样…… 陆霖晟扒开她的衣领后才看到,那些嫣红的、殷千城留下来的痕迹,他眼睛一热,彻底疯了,覆上去将那些痕迹狠狠吻掉,手上传来撕裂的声音!她身上的衣料他要全部撕碎,一直要她要到太阳落山!! 冷…… 瞬间的凉意侵犯了她…… 江慕水头发凌乱地散落在米色的长毛地毯上,肌肤暴露在空中…… “……”她僵硬了一下,然后眼眶更红,从嗓音里挤出几个嘶哑的字来,“不要看……救命……” 门口,有邻居被吵醒了,过来猛烈拍打着他的门,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陆霖晟不理。 他想要她。 她太美了。太美太美。 只要他冲进去,她就是他的。 只属于他陆霖晟一个人的。 他早就应该这么做。应该将她牢牢地占为己有。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再趁虚而入。她不会每日每日跟他强调着离婚,他要她眼底充满着对他的爱意,向他求饶;而不是带着怨恨的目光一次次说着离婚!! “慕水……慕水……” 他动情呢喃着,唇游走满她的全身…… 江慕水从一开始的挣扎痛骂,变作了后面的求饶。 可是…… 求饶都没有用。 她怎么求他都没有用。 陆霖晟就好像疯了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 江慕水第一次知道男人真正强硬起来的时候女人是根本反抗不了的,她痛恨着自己的弱小,哭得肝肠寸断,然后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黯下去,绝望世界末日一样来临。 “救命……救救我……谁可以救救我……” 不要。 她不要这样。 求求老天爷不要这样对待她。 她已经被黑暗拖进去太久太久,她已经忘了光明是什么样子了,殷千城就像一道温暖的光一样,他一步步牵引着她走出来,她开始有了笑容,有了自信,也有了期盼。 她没有奢望过以后真的能跟他在一起。 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足够与他相配。 可是。 可是如果今天的事真的发生。 她就真的……再也没有办法配的上他了…… 强烈的、极端恶心的感觉,袭来。 “……”江慕水沾了血的小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脸,痛哭到喘不过气来,她身体的每一分感觉都在抵抗,却根本没能力反抗得动,她真的好无助,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那个温暖的身影,“救我……千城……千城,救我……” 请救救我。 救救我吧…… 陆霖晟身体猛地一僵,箭在弦上的时候听见这声呼唤,他眼眶都猛然猩红如野兽一般,释放自己钳制住她的腰,切齿道:“我要让你再也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眼前彻底一黑。 有一双手将她彻底拖进地狱里去。 却猛然,门口突然一声短促的乐声,指纹锁被猛地刷开,地上的人一愣,接着防盗门“砰!”得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冲了进来! 看到地上情景的那个瞬间,殷千城冷冷关上门,接着一步步走过去,大力掀起了陆霖晟的肩膀,一脚便狠狠踹了上去,巨大的力道差一点将陆霖晟掀翻!! 身上的沉重猛地一松,满身狼狈的江慕水,在剧烈的颤抖中不敢睁开眼睛,她的手慢慢挪开,却只在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影。 殷千城迅速将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单膝跪地扶了她起来,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 “慕水……” 慕水。 慕水!! 那个熟悉的声音!! 江慕水借助着一个有力的臂膀起了身,朦胧中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刚刚还在祈祷,怎么他就真的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千城……”她嘶哑愣怔着叫了一声。 “嗯是我……”殷千城瞬间将她牢牢裹住。 “真的是你……” 江慕水沙哑无比地吐出这几个字,下一瞬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哇得一声彻底痛哭出声来。 真的是他! 真的是!! 他知不知道刚刚她到底有多害怕?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 幸亏是他回来了! 幸亏! 殷千城的身子猛地僵硬了一下,接着胸口像是遭遇了巨大的创痛,他薄唇紧绷,脸色冷峻地将她搂进怀里,单手抚着她的背,轻轻拍着她的后脑,低哑道:“对,是我……没事了,慕水……没事了……” 被踹得半个肩膀都差点废了的陆霖晟抬起头来,竟然看到江慕水一下子扑到殷千城怀里,瞬间崩溃大哭到像个孩子一样。 他脸色转瞬惨白,一瞬间突然就没有明白到底谁才是她的丈夫!! 殷千城用西装牢牢裹住她,将她放置在沙发上,然后冰冷肃杀的一眼,盯住了地上的陆霖晟。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从我这里滚出去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陆霖晟跪在地上衣衫不整,还捂着自己的肩膀,就见一只手揪住他眼前一道拳风袭来,“砰!”得一声一记狠拳砸到了自己脸上!! “……”陆霖晟摔倒在旁边地上,一瞬间下颚痛到极致,咳嗽了两声竟被打到牙龈出血。 他冷冷地慢慢爬了起来。 殷千城尤不解恨,冷冷走过去再次一把紧紧揪住他的领子,寒声道:“你明白自己都在做什么?陆霖晟,这就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出息!嗯?” 陆霖晟含恨凝视着他,一瞬间怒火被激起,攥紧拳头低哑道:“男人?那么你殷千城作为一个男人的出息就是去搞别人的老婆?!殷千城,这么做你特么有快.感是吗?!” 殷千城猛地瞳孔一阵阴鸷的紧缩!! 陆霖晟以为他被自己戳中了弱点和痛处,冷笑一声吐了一口血水,道:“你别忘了我跟江慕水还没有离婚,你们胡搞乱搞也给我悠着点,我陆霖晟还没死!我现在上她,不过证明我还对她有兴趣,等我上够了我自然会让给你,你不就喜欢玩别人不要的破鞋?!!” 殷千城面色微微泛白,紧紧揪着的陆霖晟的领子变松了。 他起身往回。 陆霖晟看着的身影冷笑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这一对狗男女,还不就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熟料殷千城只是顿了顿,重新转过身,又比刚刚更狠的一脚踹上了陆霖晟的另一边肩膀!! 这下踹得足够很,陆霖晟整个人吐出一口血被踹翻了过去,带得旁边的小椅子都“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殷千城脸色阴沉地大步走过去,一把狠狠拽过他的衣领来,接着比刚刚更狠的拳头,一下更比一下狠地落了下去! 被踹翻的瞬间,陆霖晟的怒火也终于被全部激起,挨了最狠的几下之后,终于狠狠扑上去反击!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可怖地扭打在了一起!! “江慕水是我老婆懂吗?!我就算弄死她,也由不得旁人插……唔——” 话没说完肚子上就是凶狠的一击!!陆霖晟脸色憋红捂着肚子滑落下去…… 殷千城嘴角也青了一块,扑上去压住他,眸光冷冽地扯过他的领子来寒声道:“侮辱我没问题,可你一定要用这种话来侮辱你自己的妻子?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她为什么离开你是吗?” 陆霖晟一时痛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江慕水坐在沙发上,被按在里面背对着他们,原本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此刻扭头,看到他们扭打在一起的画面,不知怎么眼眶就重新变红,哑声脱口劝慰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等一下……” 她的权威没人听到。 客厅又不断有东西被打碎! 江慕水赤.裸的身子紧紧裹在那一件西装里,目光荒凉痛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她突然痛声喊出口:“我说别打了!停!你们都停下来!……陆霖晟你住手!!” 两个人打架,明明就有输有赢,有优势劣势,原本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反击的陆霖晟,却在听见这一句之后,“砰!”得一声被最后一记狠拳打到再也爬不起来…… 气喘吁吁。 江慕水眼眶红到极致,无助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殷千城却喘过那一阵粗气后冷声道:“你在那里别动。” 他过去狠狠拎起了陆霖晟的领子,将他直接提起来按在那里,寒声道:“给她道歉。” 陆霖晟心口泛着痛。 但最令他痛心的却不是别的,而是江慕水明明是他的妻子,那一瞬间她却像碰到救星一样,当着他的面,扑进殷千城怀里…… 他给不了她的安全,她竟然在另一个那人身上找到了…… 陆霖晟呼吸之间喉咙里都是一片剧痛,像是火焰在灼烧他一样。 他浑身力气尽失,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殷千城冷冷眯眸,胳膊肘的力道变大,嗓音里的寒意更重了一分:“我再说一次,为你刚刚的那些话,给她道歉!!” 那铿锵有力的话,变作了耻辱,狠狠鞭笞在了他脸上!! 陆霖晟快要被他力道卡到无法呼吸,紧紧扳着那个手臂,脸色憋得黑红!! 他冷笑了一下! 接着阴鸷冷厉的目光看向江慕水,嘶哑道:“我也没有说错什么……咳……我之所以……不要江慕水……不过就因为她是别人玩烂的破鞋……我不介意多玩她一次,她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呢……弄得好像是我要强.奸她一样,咳咳……” 陆霖晟喉咙里咳出一点血来,缓了一下,冷笑凝视着天花板,低哑道:“不过我警告你,我再嫌弃……她也是我老婆……殷千城,你想玩她,也得等我不、要、了以后……否则我就算在婚姻里拖死她,我都不会放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起苟且……”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里,咳出的满是鲜血,喉咙破裂、和牙龈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渗出了他的嘴角。 江慕水眼眶红红地坐在沙发上,愣怔着听自己的丈夫、自己从小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对自己说出的话。 或者不如说是……威胁吧。 ——我之所以不要江慕水,不过就因为她是别人玩烂的破鞋。 ——你想玩她,也得等我不要了以后! ……所以这就是他想对自己说的话吗? 这是他对他们婚姻的总结? 江慕水小脸苍白,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陆霖晟,浑身无力,连呼吸都是气若游丝的。 殷千城蹙眉:“水儿……” 江慕水突然就反应过来,很迅速地红了眼眶,她下意识捂住耳朵,然后抬起头来,沙哑道:“放了他。让他走。现在就从我这里走出去,马上……” 殷千城蹙眉。 陆霖晟面如死灰地被抵在墙上,冷冷看着她。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你让他滚……” 江慕水深呼吸了几下,好像忽而就有了主心骨,慢慢坚定起来,冷眸抬起看着他,道:“对。这里是我租的地方,是我的,陆霖晟,请你从我这里滚出去,现在乃至以后,我都不会再欢迎你!”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绝对不会再放这个男人进来。 那一瞬,陆霖晟怔了一下,他眼睛里阴冷带着寒气的光,在听见这些话后好像蓦地就泯灭了一样。 他盯着江慕水,眸中是一潭死水。 殷千城抿唇几秒,最终还是松开了胳膊,任由陆霖晟衣衫不整地狼狈跌落在了地上。 他剧烈咳嗽了两下,过去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冷冷看了江慕水一眼,剜心蚀骨的一眼,然后狼狈地捂住胸口走了出去。 门口。 邻居们还在围观。 一大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梯四户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走出来,看着江慕水大开着门的门口。 陆霖晟手撑在电梯门口,徒留一口气和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 等到电梯来。 他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以后,陆霖晟脸上的冷寒才猛地散去,变作茫然,然后是痛楚,他蹙眉,紧紧闭上眼睛,才放纵自己整个身子从电梯壁上滑落了下来…… 心,好痛…… 那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过的心痛。 在这一刻,全部狠狠地报复了回来…… …… 房门口,殷千城将门关上,没有跟邻居们解释什么。 他走了回去,并不做声地轻轻抱过了沙发上呆愣在那里了人儿,抚着她的背,亲吻她的额头。 江慕水逐渐逐渐身体才有了反应,水眸转了转,接着眼眶发热地从衣服里探出手臂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刚刚真的好害怕,真的…… 幸亏有他及时赶到。 否则,今天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江慕水根本无法去想象。 “……”江慕水什么都不说,只抱着他轻声哭起来,将自己的那些恐惧,委屈,全部都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殷千城也一句话都不问,只扯过一个抱枕拆成毯子,裹住她,连带着一起抱紧在怀里,给她保暖。 幸亏…… 幸亏他也在行车记录仪里发现了那辆并不停在小区车位线里的车,感觉到不对,才猛然掉头往回走,否则…… 那个场景就像末日一样,反复在他脑海里可怕地闪现着。 他不会因此就嫌弃江慕水什么。 只是,她两年前就经历过那样的事,如果再在离婚之际,被自己的丈夫强.暴,他只害怕,从此她的心门再也不会向任何人打开,而他,就再也进不去了…… 她很害怕。他知道。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经历这些……再也不会让她这么害怕了…… *** 跟常远那边去了一个电话,然后给家装的门店打了电话,让他们来维修这些被砸烂的家具。 江慕水洗了澡,在里面冲泡了好一会,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是微红,连头发她都洗了两遍。 家里进进出出的很多人。 殷千城先拿了几个纸杯,装了矿泉水给工人,然后走过来,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要先休息一下吗?这里不方便,我带你回我那里?等这里弄好之后,我再送你回来。” 江慕水用纸杯接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喝着,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也才七点多,想想摇了摇头,哑声道:“还来得及上班。我不休息了,最近请假太多,我想要去上班。” 一直休息,她就会一直沉浸在那种情绪里,胡思乱想。 工作会好一些。 会有很多事情来冲散她的这些情绪。 殷千城的手按在她肩膀上,目光温柔,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觉得正确,会答应一样,轻声说道:“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的慕水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这位先生,损坏的家具我们量过尺寸了,您要什么样式的?跟原来一模一样的?”一个工人走上来问道。 殷千城道:“要跟原来风格迥然不同的。你们看一下,挑一些不算太突兀的就好。” 工人错愕,拿小本子记下来:“哦,好。好的。” 江慕水这才抬起头,在看到他嘴角也浮起的些许淤青后,眉头微微一蹙,探身起来,柔软纤嫩的手指碰上他的嘴角,哑声问:“疼不疼?我都忘了你也有受伤,对不起,我帮你包扎好不好?你这里短时间内下不去。” ——要是殷千城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这伤口明显就是打架打的。 殷千城却是抓下她的手来,并不在意:“没什么。” “殷千城……” 她趴在沙发背上,咬唇,蹙眉说出自己的担心:“别人会笑话你的。” 他轻轻挑眉,俊朗的眉眼看过来,道:“是么?我要么去我爷爷那边,要么去公司;一边是亲人,只会担心我,另外一边是下属,我说我是走路磕的,就是走路磕的,你觉得谁敢笑话?” 这男人。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开出玩笑来。江慕水也是佩服。 她眼眶热了一下,笑了笑,趴在沙发背上,他的手在那里,她就枕着他的手,还没到上班时间,就看着他和工人沟通问题。 她感受着身体摩挲着家居服的感觉,不知怎么纤长的眼睫毛突然落下去,又抬起,低哑酸涩道:“你怎么……都不问我他碰了哪里?如果……如果真的太过分了,你会觉得我已经不太干净吗?连我……连我自己都过不了我自己这关……我怕……” 陆霖晟的唇舌落在身上的感觉。 太强烈了。 那一瞬间她恶心到想吐,就像被毒蛇碰到了一样,沾染在身上像是这辈子都不会散去,她才哭得那么痛心。 好痛苦。 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她以前也不喜欢陆霖晟的碰触,但是不知道早上怎么了……她突然,那么过激地就抗拒起来了…… 他眸色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她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碍于工人在场,不能对她做太过分的动作,他深深从鼻息中吐出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探下去,轻轻捞起她的下巴,顿了顿低哑问道:“你很在意我的感受吗?在这方面,我的想法很重要?” 这个男人……怎么问这这种话? 女人对于身体的忠诚度有时会看得很重,她虽然不算特别在意,但,她总害怕他会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 她竟然对他的喜怒,变得那么在乎了…… 连她自己都仿佛不能适应…… “……”他眼神灼灼,逼得江慕水无法转圜,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仓皇颤了颤,她清冽的水眸移开目光,闪烁着道,“好,好了……其实我也,没有太在意……我该收拾一下上班了,你爷爷那边呢?很抱歉,我又耽误你的事情,唔……” 那一双含水的美眸骤然瞪大,因为一双温热的唇瓣覆上了她的唇。 他俯首,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吻了下来。 虽然江慕水连牙都刷了,但是,这般亲密的相处还是觉得有点紧张畏惧。 殷千城极温柔地辗转着,近乎魔幻的声音低哑安慰:“没关系……慕水,你怎样都没关系……我的慕水很干净……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一家的男女主人看起来脾气很好。 两个人在沙发上,一直轻言细语地说话,现在,还接起吻来了。 俊男美女,画面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动情。 就是不知道这些家具都怎么坏的。 太惨烈了。 这两夫妻怎么打架才能把家里给打成这样啊? *** 下午的时候赶到咖啡厅,已经是四点多了。 江慕水走过去,一直到苏雅所在的桌前,笑着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出租车司机不知道前面修路,我这才来晚了!” 苏雅挑眉:“没事。反正今天我不用接孩子放学,有时间。” 江慕水口渴了,忍不住拿起自己的那杯就先喝了一口,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用接?你不都亲自来吗?” “林疆。今天他去接。” 苏雅淡漠地轻声说道。 什么? 江慕水震惊了一下,放下咖啡杯,道:“他怎么突然想到去接孩子?” 苏雅弯了弯嘴角,说:“定律。以往风流惯了,觉得怎么玩都没事,一旦玩的大了,就开始有那么一点愧疚感,就突然会变殷勤一些,对我,或者对孩子。” 看来,苏雅对丈夫林疆的性格把握得很是精准。 江慕水此刻已经知道她要谈什么了,轻轻点头,水眸平静淡然地看向她:“那就是你的计划以后进展了吧?怎么样了?证据拿到了吗?” 苏雅点了点头。 这么快?! 江慕水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了,她索性不说话,就等着苏雅拿出东西来。 苏雅却不着急,又跟她闲聊了两句才从包里拿出了证据来,她翻了一下手机,翻出一段视频来,转过去推到了江慕水面前,给她看。 手轻柔地撩了一下头发,苏雅眼神里的光芒很黯淡,口吻尽量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道:“你看下这样的证据能不能用,他是喝了一点酒,但是明显没到醉的程度,美色当前,我表弟一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一箩筐。还有关于一些财产的消息。你先看吧,我点点儿东西吃,饿了。” 一边说着饿了,苏雅却又点上了一根烟,翻着菜单,叫了服务生上来。结果服务生委婉地建议她掐掉手中的烟,因为咖啡厅里禁止抽烟。 江慕水没注意到这回事,她蹙眉看着视频,多少有些过激的内容,像十八禁一样,但听着林疆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出的那些“玩女人”经历,却是比这视频画面本身还要劲爆,还要令人心寒。 苏雅的表弟拿着手机,一边录制一边淫.笑着,一口一个疆哥,一边抽烟一边说:“快给疆哥满上,啊?等会说一个就干一杯,我看今天能把这瓶xo直接吹下去不,疆哥,不许耍赖,你得挨个给我看照片,要裸.照,不然不能证明!麻痹吹牛谁不会……” 林疆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大学生,眯眼冷笑起来:“裸?要看裸的?老子看过的裸的不知道有多少了!以前的没有,现在你想看?” 林疆的手直接掀起那女学生的裙子就探了下去,语调发狠:“那我现在就给你看看,裸一个!宝贝儿,给他直播一个!来!” 女大学生尖叫着笑着趴在沙发上,半推半就,一片淫.乱的景象。 江慕水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听着视频里在法庭上能用的证据,手慢慢掐紧,而苏雅灭了烟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地在点菜,伸手戳了几个,服务生很尴尬地说:“小姐那是十人套餐,您看半天了,我们的个人餐和双人餐在这里呢……” 掀开菜单给她拿过去,苏雅这下再也隐瞒不了了,脸色开始有些难看。 她就是忍受不了那段视频。 在来见江慕水之前,她看那段视频看了一整个晚上,手机看到三次没电,她一秒也没有睡着,一直挨到天亮。 早上黑眼圈都遮不住,厚厚的粉底打了一层。 她手指颤抖起来。 “啪!”得一声将菜单扔在桌上,掏出烟来点上狠狠抽了一口,冷声道:“让她点。” 服务生瞪大眼睛:“小姐,不、不让抽烟……” 江慕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迅速关了视频,眨眨温热的眼睛道:“抱歉她马上就熄,要一份双人下午茶,清淡一点你们随意搭配!” “好。”服务生见苏雅不好沟通,赶紧抱起菜单走了。 江慕水蹙眉看着她。 不顾咖啡厅还有人,她起身,过去拿过苏雅的烟来,碾熄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想了想,江慕水压下心头的一缕酸涩,道:“找的那个女学生,应该也是入了行的吧,真正的学生,还被保送研究生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眼界高的也不会喜欢上林疆这样粗俗的,她还是绘画系。” 苏雅的表情这才一变。 “穷山沟里出来的,看见有砖的房子眼都放光,不入行,怎么念完大学的呢?” 果然。 江慕水微微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浅笑:“那生什么气,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罢了,来,给你点的柚子茶,这个天气降火,最好。” 苏雅冷笑一下。 拢了拢头发:“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要我的孩子看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以后千万不要这样。” “可我要把这些事捅出来,就把我的孩子全部荼毒了,呵呵……怪不得会好多人为了孩子忍那么多肮脏的事,慕水,我也想就这么忍着算了……” 忍吧。 因为太丢脸。 太丢脸了。 苏雅过来见江慕水都需要勇气。 江慕水的情况不会比自己好多少,苏雅觉得心理平衡,才犹豫着来的。 自己却先崩溃了。 苏雅难得哭。 现在她却哭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江慕水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苏雅靠在自己的一个臂弯里掉眼泪,抽泣着,天寒地冻之间她无处可去,只能在自己面前默默的哭。 以前那个坚强的苏雅哪里去了? “……”江慕水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柚子茶,就这样没有说话,让她哭完。 外面的天色阴阴的,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毕竟入冬很久了。 “离婚的事你跟他提过了吗?财产方面我还没看到,你直接跟我说,有什么问题。” 苏雅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神情恍惚道:“大概就是他拿自己生意赚的钱,给父母在老家,买地盖房……那些花不了几个钱,所以,他给了她妹妹丰厚的嫁妆,给父亲投资了一个建筑队……花的钱从来不让我不知道,也不告诉我……当初我结婚的时候裸婚甚至倒贴,现在却这样……” 林疆创业的第一桶金是苏雅父母那边提供的,大概一百多万的样子,也再没有问他们要回来。 苏雅家里书香门第,父母哪怕有那么一点钱,也是攒了一辈子的。 江慕水知道苏雅委屈。 可坚强如苏雅,此刻脸色很茫然,很恍惚,很犹豫。 江慕水太熟悉这种表情,在打离婚官司打到中途的时候,遇到困难,太多的女方会想到就这么算了,碍于面子或者别的什么,觉得还是算了吧。 可等撤案不足几天,又哭哭啼啼地上门,比上一次还要惨烈。 岑启凡说,这样的“二回头”他一般不接。 太麻烦了。 江慕水也面临了这样的境况,她感觉到苏雅的犹豫了,什么时候犹豫不好,偏偏是在调查到最龌龊的部分的时候。 难道不应该更恨吗? 怎么会想到要放弃? 江慕水心头“咯噔”了一下,突然面色苍白起来,伸手轻轻握住苏雅的手,道:“苏姐,苏姐?” “……嗯?”苏雅愣怔着,好久才慢慢抬起头来。 “你上次带我做的美容很好,我皮肤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可这两天熬夜又下去了,你再带我去一次?” 苏雅神情依旧恍惚:“好。好啊。去。” “谈完我们就去了。” 今天谈的并不怎么顺利。 后半程苏雅一直就不说话了,不让她抽烟她就一直发愣,呆呆的,也不配合,江慕水越来越察觉到不对劲,她清楚地知道苏雅想做什么。 不可以。 她绝对不能做傻事。 今天哪怕谈完也绝对不能放苏雅一个人走。 怎么办? 她应该怎么办? 殷千城那边确定她没事之后,跟物业那边的人讲了加强安全,就回去了,现在在临市回不来。律所里面的人也都在忙碌,谁会为了她的私事突然过来帮她? …… 两个人从咖啡厅离开后就又去了美容院。 江慕水脑子纷乱地想着对策,想得脑子剧痛,她应该怎么才能让苏雅放弃轻生的念头? 到底该怎么办?! 带她去见孩子,让她产生对孩子的留恋?还是直接冲到林疆面前甩到他脸上质问他?! 不。 都没用。 对一个彻底绝望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没用的。 林疆也不会因此幡然悔悟的。 江慕水以前听说一个调查,所有的罪犯在面临较轻的刑罚时都不会悔过,一个杀人的罪犯,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用三年牢狱换了别人一条命;接着二审后他被判死刑,上诉无效,他终于开始反思后悔,他当初不该杀那个人。 所以除非她现在能让林疆变得一无所有,否则他永远不会开始想,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谁不离不弃,是谁生死相依。 被辜负的心却都不会再热起来了。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苏雅失去活的渴望,抛下孩子,就这么绝望死去吗?哪怕不死,以后也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吗? 江慕水说不出那些什么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之类的话,她知道一个人被最爱的贬低到一文不值的时候,她绝望到听不进任何的的话。 只能这么办了。 江慕水想,只能这么办。 一边敷着面膜,江慕水一边将手机在自己的小手中攥紧,然后嗓音平静清楚地跟她说:“苏姐你之前支付给我的律师费,是多少呢?” 苏雅顿了顿,脸稍微偏向她一眼,但仍旧恍惚茫然着并不在意:“几万块。” “我不是很在意那几万快,慕水,你放心,就算有一天我案子不打了,钱我也会当咨询费一样给你,你给我的东西值这么多钱。” 看来她真的打算放弃了。 江慕水心头酸涩不已,死死攥紧了手机。 她轻吸一口气,努力让口吻变得冰冷幽然,翻看了一下手机,道:“可是我在意啊,苏姐你知道,我也就要离婚了,我境遇不好,从婆家拿不到太多钱,你才给我几万块,肯定不够的。” 嗯? 苏雅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江慕水这是在说什么?她说什么呢? 江慕水挥手让盲女停下了手,她敷着面膜绿豆面膜的脸平静转过去,一双美艳的冷眸中透出光来,道:“你刚刚给我看的是你表弟的聊天记录吧?林疆很聪明,录完清醒他就觉得不对了,让你表弟删了,你表弟告诉了你这件事,所以他的手机上,现在已经没有那份视频了。” 苏雅愣住,她也扭过头来,诧异而不解地看着江慕水。 江慕水道:“苏姐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手机。快一点。现在就看。” 苏雅呆愣着起身,然后猛地叫盲女给自己拿过手机来,刚刚她去换衣服的时候江慕水做了手脚的,苏雅划开手机,发现自己保存的部分,聊天记录的部分,都已经没有了。 删掉了。 江慕水给自己删掉了。 她想做什么?! 江慕水躺在那里,轻声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不备份吗?太粗心了,不,或许是你情绪太激动,一个晚上你就找我过来,还没来得及备份存档。再说你也犹豫了,你也不确定自己告不告了。” 苏雅嗓音微变:“江慕水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江慕水冷冷从她脸上抽回目光,翻了自己的手机两下,道:“谢谢你啊苏姐,不管你告不告,你都会给我那么多钱。可对我江慕水来说,这怎么够?你老公身价千万以上,弄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给我几万块?” 她坐起来,晃了晃手机道:“你老公知道你要打离婚案,你想分他的财产要他的孩子,所以你猜,我要是拿这个东西去找他要钱,他会给我多少?” 苏雅彻底呆愣在那里,浑身已经微微颤抖起来了。 江慕水漂亮的眉心蹙起:“几十万?一百万?” 她一笑:“五百万你觉得有没有?我觉得有戏。” 什么?! 苏雅头顶宛若被雷劈过一样,被轰炸在了原地,她渐渐哆嗦起来,脸色变得狰狞:“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江慕水,难道我看错你了?!” “你看错的人少吗?”江慕水反唇相讥,冷冷盯着她道,“你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蠢货,把自己卖给林疆,然后拉着全家都卖给林疆,还分文不取的,你不蠢吗?你看错人都看错了十几年,我骗一个你这样的还不容易?!” 苏雅整个人都震在那里,看那通红的眼睛知道她已经快疯了,掀开单子下床,凄厉地嘶喊道:“江慕水你人在美容院里,现在跟我说这种话,你觉得你还能走得出去吗?!” 苏雅扑上来就抢了她的手机! 江慕水心头酸涩胀满,佯装拼命挣扎了几下,苏雅终于抢过了她的手机,“啪!!”得一声摔碎到了地上!! “讹诈我?你居然想讹诈我?我看这下怎么讹诈我!!” 苏雅被人背叛过太多次,此刻眼眶红肿,整个人已经接近癫狂。 江慕水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漂亮冷笑了一下,哑声说:“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蠢?视频我早就送到了我邮箱一份,你做什么我都比你快一步,苏雅,你还不认命吗?” 什么? 她备份了。 她既然想要这么做,就早已备份了。 对啊。 她苏雅怎么这么蠢? 她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呢? “啊啊……啊啊啊……”两个盲女很担心她的情况,蹙眉上前,架住她要把瘫软到地上的苏雅搀扶起来,没有苏雅就没有她们两个的今天。她们一边恨恨盯着江慕水,一边发出啊啊的声音安慰苏雅,恨不得现在上前跟江慕水拼命。 江慕水拿纸巾擦掉自己脸上的面膜,一张白皙的小脸露出来,她冷冷盯着苏雅道:“离婚就像一场复仇,都已经对簿公堂你还想要像和平分手?对于你这样的痛苦软弱,从来都是亲者痛,仇者快,他不在意你痛,你却方方面面都在为他考虑,可不可笑?!” “苏雅我问你,”江慕水眼眶也微微泛红,身上披着蓝色的无菌罩衫往前,道,“林疆如果看到了这段视频,你猜他会怎么做?你比我了解,你猜猜?” 苏雅僵硬在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像是遭遇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事情,她却竟不由自主地顺着江慕水的话,往下想了。 “他会像你想的那样,扑过来跪下跟你道歉吗?以前遭遇这种事,他道歉过吗?” “还是,他会先找人弄死你表弟,然后,你猜猜看他会不会恨你恨到要对你动手?他会说,苏雅,我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努力赚钱,你最后却要这样对付我?苏雅,你猜猜十年夫妻,他自己握着全部的证据是会道歉求饶,还是会对你拳脚相向?” 最后一句,彻底击垮了苏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恩不言谢,江慕水 她原本坐在那里想站起来的,但这一句一出来,苏雅猛地浑身的力气都失掉了。 江慕水说的那些话,好像已经发生了一样。 江慕水把视频交给林疆去换钱,结局,可不就会那样吗? 呵呵。 呵呵呵呵。 苏雅坐在地上捂住脸,滚烫的眼泪一边掉,一边笑了起来,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 全世界都背叛她。 全世界。 她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办法,她感慨自己的蠢,自己的悲惨,她终于能透过反思看得清林疆的真面目,她的信任和放纵才是把自己逼到今天的刽子手。 为什么,全世界都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两个盲女跟着苏雅坐在那里,啊啊啊了半天没有一点作用,她们两个眼睁睁地看着苏雅失控崩溃,坐在那里哭哭笑笑的撕心裂肺的,两个人揉揉眼睛,也啜泣着哭起来了。 江慕水做完这一切,手指都在跟着微微颤抖,美容室内一片狼藉,绿豆面膜的碗都翻了。 她眼眶红红的,摘下自己身上的蓝色无菌罩,用湿纸巾再次擦了一下脸,然后走过去,到了对面的一台电脑前。 那是其中一个盲女的电脑。 江慕水坐下来,打开网页输入自己的邮箱密码,进去,然后将自己之前传视频的那个邮件,转发一下,一键,到了苏雅的邮箱里面。 在原地苦笑疯癫着的苏雅,透过指缝也看到了江慕水的举动,她愣在那里,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做完之后,江慕水起身,拿起旁边苏雅的手机,接收邮件,直到确认邮件到了苏雅邮箱,她才跪在地上,拿起苏雅的手,把手机放进去给她。 一双泛红的美丽水眸,抬起盯着苏雅看了几秒。 苏雅呆愣在那里,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她刚刚的那一番嚎哭像是经历了整个人生一样。那种最黑暗、最无助、跌到低谷无可救药、孩子和父母都离自己的而去的情境,比她现在就死去,要悲惨得多得多。 江慕水却把那份视频还给了她。 “……”江慕水水眸泛红,合起苏雅的手指,低哑道,“拿好了。这个东西很重要,回去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不要再被别人碰到。” “苏姐,你相信我。被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害,你怎么做都换不回他的一点回应,一开始是会很痛,我知道,很痛很痛。” “但是你不要觉得,就没有希望了,”江慕水攥紧她的手指,自己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说,“你告诉自己坚持一下,挺过去,挺过那那一段就会好了,你相信我,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已经挺过来了吗?” “我们谁都不用死。我们都该活得好好的。” “我也知道你恨他,因为他踩着你的痛苦活得那么畅快,你们离婚甚至都伤害不到他一丁点。但是我有办法,”江慕水合住她的双手,一双眸子直直看进她的眼睛里面,道,“我认识的人多,办法有很多,但只有我们活着才能报复他,才能看到他有一天落败后悔。你相信我,我说出的话就一定能做到的,只要你想去做!” 江慕水缓和了一下嗓音的沙哑,吸吸鼻子,道:“地上太凉,苏雅,我们起来说话吧。” 苏雅依旧呆愣着,僵硬了半天,才在两个盲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她握住自己的手机,恍惚中,第一件事是去查看自己的邮箱。 真的有那段视频。 这么说是假的了? ——刚刚,江慕水激了自己那么久的话,她要去找林疆拿钱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了,是吗? ——就为了激她? 一瞬间苏雅张张嘴,红了眼眶冒出眼泪来,盯着她想说什么但是都说不出。 江慕水浑身无力,过去到热水池那里洗了个脸,哑声道:“我不激你,你情绪一时低落就快要去自杀了不是吗?苏姐,你相信我,我也有过无数次这种时候,我可以自救,但我怕你不能,所以不激你一下,你以后还是会经常想不开的。” 她擦了擦自己白皙漂亮的脸,扭过头说:“你看,现在不就好了?事情再坏,坏不过我刚才假设的那样,对吗?” 慕水。 江慕水。 苏雅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的手死死抓着那两个盲女,滚烫的眼泪还在掉。 江慕水走过去,想安慰她,苏雅上前抱住了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把昨晚看到视频后的那些委屈,这么多年来压抑的委屈,全部哭了个干净。 撕裂般的嚎哭声,痛心彻肺的。 一时间惊得外面的人都听见了,那个天使般脸蛋的小姑娘进来看了看,眼神狐疑地看着抱着江慕水痛哭流涕的苏雅,啐了一口,厌恶地出去了。 江慕水却什么都不理会,只紧紧抱住了苏雅。 …… 苏雅拿了一包湿纸巾,才擦干净自己脸上的眼泪,还有被眼泪化开的面膜。 房间里温度开得很高,就像蒸桑拿一样。 苏雅幽然的目光凝视了江慕水一眼,见她要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低哑道:“真的很像……你刚刚演的那个样子,太像了……” 她几乎都当真了。 江慕水坐在那里重新蒸脸,她脸颊滚烫,面色微红,嘶哑道:“不是。不是我演的太像,而是刚刚苏姐你的心里太脆弱,我再说很坏的事情你下意识地就相信了。” 是么? 苏雅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好像有点清醒过来了,低哑道:“我也不愿意相信的,只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坏了,超乎我的想象,你刚刚那么说,我几乎都要觉得崩溃了。” “我也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会一直正面教训我,不会拐弯抹角的这样,江慕水,你吓死了我。” 江慕水没有再说话,只轻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抹了一下脸上的水。 别看她了,她也是被逼的呀。 “你说得对,真落到那种地步,亲者痛,仇者快。你一直这么帮我,付出那么一番苦心,我却……”苏雅感慨于自己刚刚的那番胡闹,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但如果不是江慕水她真的已经在策划怎么死掉了,有点可怕。 “是我太蠢,你才要这么帮我,我太容易相信人,太不设防,所有才叫所有人都来伤害我,我其实真的蠢翻了,是不是?”苏雅红着眼问道。 江慕水在蒸脸机前退开了一些,轻声说:“不是。苏姐,你只是很善良。” “善良的人才会不由分说给我那么多钱,在我都还没帮你打赢官司的时候。” “可我也很善良,苏姐。我答应你的事,没做到之前是不会拿钱的。” 是吗? “不过你真的不想去威胁林疆吗?慕水,我不是怀疑你,而是,”苏雅已经恢复理智冷静了,嘶哑问道,“林疆真的会像你说的那么做,包括你说的那五百万的事,你真有希望拿到的。” 江慕水知道那样可以,还会放弃那五百万吗? 江慕水笑了笑。 “要说五百万,我接触过那么多大客户,那么多秘密,我其实有一万次机会拿到,只是人跟人不同,我不想为难自己,跟自己的良心过不去有什么好处呢?” 人会做什么事,最终还是会取决于到底是什么人罢了! 苏雅听着这句话有点震撼,眼眶有点热起来。 她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笑了一下,躺下来,让盲女给她揉脸。 “苏姐,你还想死吗?” “不了。老娘活得好好的呢。” 如果真被江慕水彻底地背叛了,苏雅觉得到时候自己再去寻死,也不为过。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被拐骗进传销团伙,快被打死的时候又被救出来一样。劫后余生,苏雅珍惜都还来不及。 *** 从美容院出来又是大美女两个。 江慕水看了一眼苏雅的头发,道:“去染一下吧。头发也有代谢周期的,如果心情好调养好了,两个月就能恢复黑长直,真的。” 苏雅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冷冷瞧她一眼:“江慕水你就会说俏皮话。” 江慕水眼睛一亮,凑上前撒娇道:“那你要不要考虑多给我一点律师费?不给钱的夸奖都是耍流氓啊。” 苏雅摇头,拦出租车:“不了。” 江慕水黯然。 “到时候直接给你塞红包。走你们律所的付费程序,还得打税,老娘的钱才不给那些人坑呢,上来!” 江慕水瞬间心情又变好了,狗腿地赶紧跟了上去。 “慕水,你之前说,如果要报复林疆的话有办法,什么办法?” “你忘了你刚刚说的话了?税。做生意的人,最害怕的一个字。不过你现在还没跟他离婚,不要轻举妄动,等到离婚财产分清楚,你真的想做,苏姐,我支持你。” 苏雅眼神冰冷地凝视着江慕水,看着她一脸纯真无害的神情下说出的那些狠毒的话,心里啧啧。 “你江慕水你完全可以变很坏啊……” 这么坏,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江慕水漂亮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夸奖。” 她一直都很坏。 只不过很多想法都盘旋在脑子里,对自己的事情使不出来罢了。 苏雅静静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眯眼看她:“你呢最近怎么样?我听律所的人说,你连诉讼的案底都已经写好了,不日就上法院,估计你会开庭比我还快。” ——所以慕水,你需要我帮忙吗?到时候,如果原告席上太缺人的话,我可以当做朋友,去给你充门面的。 江慕水脊背挺得很直,恍惚了一下,她轻声说:“……我很好。我从我公婆家搬出来了。下一次,有机会请你到我的新家去做客,苏姐。如果我装修好了的话。”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殷千城,我很想很想你 殷千城请的装修工人很是认真负责,次日江慕水再回去,房子就已经差不多处理好还清扫干净了,焕然一新。 就像,根本没有被砸过一般。 “师傅,你们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然后跟我算下工程费是多少,我给你们。”江慕水放了包,招呼着他们。 那位师傅笑着走进来,说:“不用客气,我们都是跟殷氏签过合同的工人,殷总给我们待遇很好的,这次给你打八折!” 殷千城很给她面子,这种她即将成为她“前夫”的男人搞出来的事情,殷千城没有多事地替她结算了这笔钱,否则江慕水就彻底没脸了。 江慕水算了一下总体的钱数,算不上是便宜得过分,但就材料和工艺来看,性价比已经特别高了。 “您再坐一会,我现在就转账,您在这儿看着别转错了。” 师傅点头,藏了藏自己沾满灰的鞋,笑得很灿烂。 “姑娘,你人真好,长得又漂亮,跟我们殷总很是般配的。” “……”什么? 江慕水蓦地脸红起来,错愕地看向师傅,u盾都险些插错了方向,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跟你们殷总……目前还不是那种关系,殷总那么优秀,一直以来难道就没有个女朋友之类的吗?” 像殷千城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多人追才对啊? 师傅说:“有的,怎么没有?知道好歹的,不知道好歹的,都有。我们那个副工头的女儿,上大学的,还一本正经地追过殷总呢,你就更不要说公司里的那些小妹了!” 别看他只在殷氏做过一个工期的活,那他可八卦得很呢! 好多小道消息他都知道! 江慕水瞪大了清澈漂亮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师傅,觉得自己简直是挖到宝了! 八卦。 居然有殷千城的八卦。 向来江慕水都不了解殷千城平时的为人,在他身边工作的,没有一个自己的好朋友,她连了解都没机会! 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江慕水跪在地毯前的矮桌上,将电脑往旁边移了一下,清冽的水眸盯着那师傅,认真问道:“那,那那个上大学的小妹,最后怎么了?” 师傅瞪圆眼睛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是没追上了!” 殷千城有眼睛的好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追上?! “怎么没追上呢?大学生,挺好的不是吗?那姑娘一定也很漂亮!”江慕水没注意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多么吃味。 师傅蹙眉“啧”了一声。 “也就那样。” “好看的姑娘师傅我见多了,也就,中上等吧!”师傅卖了个关子,最后眯眼看着江慕水说,“你想知道殷总怎么拒绝她的?” “嗯。” “……嗯?”江慕水突然小脸爆红起来,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女孩一样,捋了捋头发到自己耳后,解释道,“我……我也就是,就是好奇……” 她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师傅,师傅正八卦意味浓厚地笑着瞧她,江慕水脸彻底红了,扭过身子抱住电脑道:“好了我还是转账吧!” 师傅却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呢! 他伸手碰了碰江慕水说:“哎,哎你不是想知道吗?你说一声想知道,我告诉你呀!” 这师傅怎么跟唐僧似的呢? 江慕水手放在键盘上,叹口气,许久就像是忘了立马似的下不去手,她脸红得厉害,最后捂了一下脸继续操作说:“师傅您想说就说,不说我也不强迫您了,好吧?我,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哈哈哈……”师傅憨厚地笑了,知道这姑娘爱面子不好意思讲,笑了个前仰后合的。 一边跟江慕水结算用钱,师傅一边还是透露了。 “……那个小姑娘啊,上班等,下班等,一直缠着跟着殷总,殷总一开始知道她是副工头的女儿,也没有当面拒绝,不过后来有天晚上小姑娘蹲点,被殷总撞见,说了几句话,那小姑娘就再没来过……” 说话? 说了什么话? 江慕水非常好奇,却又不好多追问,她敲了最后一个键,过去把电脑给师傅看了一下说:“您看数额对吗?” 师傅怀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说:“收到了,收到了。” 按理说就应该走了。 “那如果下次我有需要再联系您,您留个名片给我吧。” “哎好嘞,这是公司的名片,给你啊。” 江慕水送师傅到门口,他跟一群工人一起走,师傅走在最后,留着等所有人走了,他才笑嘻嘻地过来说:“后来我问了副工头了,副工头说,殷总给了那小姑娘一张纸,上面是殷总在国外读书期间的学习成绩单,他跟那个小姑娘索要她的成绩单看看,小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拿着纸就跑了,然后就再也没来过!” 一个上大学的女孩儿,怀揣着一颗少女心往殷千城身上扑,殷千城倒也没有拒绝得多伤人心,只是给了她一张成绩单而已。 那女孩可以理解为这是羞辱,但后来,殷千城给她指过几条读研的路子,女孩子渐渐没了那种心思,也许还是有,但只是被她自己强压住了不透露出来而已。 单凭自己当初蠢到极致的举动,她就已经配不上这个男人了。 江慕水还愣在原地,一群人就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下去了,门大开着,嗖嗖的冷风灌入进来。 江慕水赶紧关了门。 许久,才跑去用热水洗了手,看到地面脏,去擦地擦了柜子,整个家焕然一新。 成绩单。 殷千城的成绩单。 江慕水不知怎么了,混沌的脑子里一直冒出这个东西,她也特别想看一眼那个成绩单了,她要研究一下自己是不是配得上殷千城。当初她上大学的时候,也不算特别努力,只能说,悟性和记忆力比较好,所以用着一点小聪明一直可以混到奖学金,但也从来没得过年纪第一第二什么的。 法学院的辩论赛她也懒得参加,因为那个时候,第一不急功近利;第二她并不稀罕跟别人争执。 怎么办啊。 殷千城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优秀不可? 江慕水都没有读研。 她要不要现在去读个研究生去呢?当初明明有名额,老师都帮她申请下来了,她却以要结婚为由,拒绝了。 她简直是脑抽了。 不。 也不对。 如果当时江慕水去考研,那么也就碰不上殷千城了,对不对? 好可怕呀。 幸好没去读研! …… 夜里翻看着卷宗,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慕水一看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嘴角不禁就勾起笑容来,轻声接起:“喂?” 殷千城从医院的病房里出来,到阳台上吹吹冷风,里面的消毒水味熏得人头疼,他点燃了一根烟,稍微舒缓一下那股痛意。 “这个点儿在做什么呢?” “工作啊,”江慕水看着卷宗说,“最近开销巨大,我得多接案子赚钱才行,不然很快就要养不起自己了。” “呵。” 他淡淡浅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养不起自己这件事,他都有点恨不得让她养不起自己呢,也好给他一个机会。 “你呢?你不在病房里了你爷爷的病情怎么样?稳定了没有?” “嗯。已经差不多快度过危险期了,只是人还时昏时醒的,有时候还会把我认错。” 江慕水不禁笑出来:“是啊,生病的人都这样,我公公那时候住院也是,还有一次把我当成我妈妈……” 聊到这里突然一愣,她刚刚说什么? ——陆远擎? ——她是说起陆远擎了吗? 殷千城倒是丝毫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坏了心情,反而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公公最近怎么样?跟你联系过吗?陆家那边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他没有生气? 江慕水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小手揪紧了,很忐忑,之前还生怕他会介意呢。 “没有。陆霖晟那边没有消息,我公公之前跟我发过几天短信,这两天也再没有什么动静。”提起陆霖晟的时候,以前江慕水还有那么一点感觉,这一次,却只剩下冰冷和怨恨,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甚至提起陆远擎她还有几分感情。 而对自己所谓的丈夫,江慕水却是一点感觉都再没有了。 殷千城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愣了一会之后,手指将烟又轻轻送到了唇边。 殷家这边一团糟,他听得出江慕水话里的邀请,如果可能,他真想现在回去找她,可惜不能。 “想我了么?” 他薄唇轻启,上下唇一碰,不知怎么的就真的问出了心里的话来。 “……” 静谧的夜里,对面刚刚还有轻微的呼吸声,现在好像就屏住了呼吸,一直沉默着没有声音了。 问住她了吗? 她不好意思说是不是? “……没事。晚上记得早些休息,锁好门……”他轻声嘱咐。 “我很想你。” 对面突然一口薄薄的雾气吐出来,像是憋了很久的样子,江慕水看到台灯灯罩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绯红如桃花,她说出了这句话,过了一会又像是害怕他没有听到,坚定地又再说了一次,“殷千城,我很想很想你。” 想到,想要每一刻都跟你在一起。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阳台上,一点猩红的烟火在他指尖静静燃烧着,他忘了去管,就一直燃烧着,快要燃烧到指尖。 静默。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 隔着一座城市的距离,两百多公里,将近三个小时的路程。 他想回去。 飞回去也可以。 江慕水许久许久都找不到他的声音,也找不到自己的呼吸,放下笔,伸手捂着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狂乱的跳动让她自己都害怕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命运就是折磨人的 “我……我要继续看卷宗了,不然睡觉之前看不完,明天我还得见客户……”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江慕水嗓音紧涩地说道。 对面的男人也微微动了动,压下了身体里那狂乱的蠢蠢欲动,低哑道:“嗯。” “我一定早些结束这里的事情。回去找你。” 这是他给的承诺。 他迫不及待,期待万千的承诺。 慕水。 等我。 殷千城大概此刻不会想到,等他从临市赶回去的时候已经人走楼空,本来已经几近可能的事,突然落空,他那时心情的晦暗与低落无可言喻,命运大概就是偏要这么折磨人的。 *** 江慕水怎么都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陆远擎,居然是在律所。 他的身份更加没有人认识,他说找江慕水江律师,小助理让他进办公室,他摆摆手,就坐在了门外等。 江慕水和岑启凡回来拿文件,一眼就看到了在前台旁边椅子上等待着的陆远擎。 跟几个月前,坐在那里等她的邹明月一模一样。 江慕水都恍惚了一下。 接着一阵心头刺痛。 陆远擎的表情很谦和慈祥,对谁都笑眯眯的,小助理给他拿水,他笑着接过,小助理说江律师很快就回来了,他道让她路上慢一点,小心开车,不着急。 江慕水眼睛微微有点湿润。 岑启凡着急看了看表,道:“我看这次出庭你是去不了了,我临时抓黄琳跟我一起去吧,你休息,下回再找你!” 江慕水侧过脸,道:“嗯,只能这样了,师兄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她这句话低着头说的。 岑启凡看了她一眼,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看不清楚神情。 自从上一次他挑明自己对她的那些感觉之后,江慕水就对他说任何话都小心翼翼的,说话前总特意加上“师兄”两个字,再也不直呼他名讳了,这些细小却疏离的变化,岑启凡感受得出来。 他不愿意捅破。 江慕水愿意当乌龟,他就送她一副龟壳,然后在外面等着,等到天荒地老也没关系。 ——就是不知道陆远擎此刻跑过来找江慕水说什么。 岑启凡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边等黄琳,一边紧蹙着眉,看江慕水上前跟那老爷子攀谈。 黄琳紧急收拾好了东西跑上来:“我收拾好了,岑总,走吧!” 一眼看向岑启凡,却见他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那边的江慕水和一位老客户,黄琳推了推眼镜,故意咳嗽了一声说:“岑总啊,我觉得吧,那个老爷子看起来年纪那么大了,就算五官长得还可以不影响基因,但我们江律师口味应该不会那么重的。” “你不会……你不会连这么老的客户的醋都吃吧?岑总你真的刷新我的认知下限……啊!” 黄琳哆嗦了一下,猛地被一个文件夹砸中了脑袋,她瞪大眼睛捂着脑袋抬头,就看到岑启凡那铁青无比的脸。 “岑总你……” “那是她公公。醋个屁啊醋,”岑启凡脸色冷冷地拎着文件转身就走,“傻不拉几,怪不得没人要。” 谁啊? 谁没人要? 谁傻不拉几? 黄琳气得一跺脚,追上去跟他理论了,岑启凡一手拉着门,想听清楚江慕水都跟她公公到底在说什么,一下就被黄琳吵得两耳失聪,什么也听不见,索性蹙眉走出门外了。 …… “爸,您在这里坐多久了?别在这里了,去我办公室,好不好?”江慕水手扶在他肩上,很担心他的身体,他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本就不适合这种天气出门的。 陆远擎端着水杯笑呵呵看着她:“没事。我就想感受一下你工作环境。刚刚,我从陆氏转了一圈回来到这儿,都没用打车,走路挺近的。” 他从陆氏过来? 隔着两个公交站,不算近了! 江慕水蹙眉蹙得更紧,搀扶起他来:“爸,快去我办公室吧?” “哎哎,好……” 陆远擎扶着桌子用了一下力,才站起来了。 办公室。 江慕水走过去,将椅子上的文件收拾干净,指了一下:“爸你坐。” 陆远擎四处打量了一下,过去慢慢地坐下来,目光落在了江慕水的桌面,上面一个摆件,两张相片。 摆件那是头一年结婚前,陆远擎去俄罗斯回来给她带的毕业礼物,照片嘛…… 陆远擎伸手拿过来看了看,一张,是江慕水自己,另外一张,是小时候江慕水一家三口的幸福照。 江慕水端着热水过来。 一眼看到陆远擎在拿着照片看,她神色不禁微变,顿了顿,还是提了一口气上去,把热水放到他面前:“爸,喝水。” 陆远擎盯着那张照片,看的眼眶微微湿润,点点头没动。 江慕水在原地站了一下,她没好意思坐在自己自己的律师椅子上,就从旁边拿了一个凳子,坐在桌边,等他看完了。 陆远擎摘下眼镜来,笑着用衣角擦了擦放在胸前,放下照片道:“呵……时间果然是久了,再看以前的照片,都觉得在看别人,那时候太年轻了。” 江慕水一愣:“不是。爸你现在也不老……” 陆远擎摇了摇头。 他说:“我刚刚去霖晟那里看,是因为,公司最近出了些问题,不知道是哪里惹上了税务局那边的关注,一直在没头没脑地查,查得人心惶惶。霖晟这几天应酬,跑断了腿,胃也喝得有点伤,你妈妈一直在照顾他。” 江慕水心头“咯噔!”了一下。 是吗? 税务局这几天一直在查陆氏的事? 陆霖晟从那天来过她的公寓后就再也没有动静,江慕水以为他退缩了,却没想到是真的被事情缠上。 江慕水手心湿润,搓了一下让汗水蒸发掉,问:“那爸爸……您的意思是想让我问问,陆氏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找找税务局的关系是吗?” 除了这件事她想不出别的。 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陆远擎目光慈爱心疼地看着她,浅笑道:“不了。我刚刚坐在那里,问了好几个人,你的近况。他们说最近你也很忙,都是爸爸的孩子,爸爸都不想你们那么操劳。” 江慕水不想听陆远擎这么说话。 每一次他这么说话,总会勾起她对那个家的留恋,他话里话外,就好像他们这个家还没有散一样。 她江慕水搬出去好像是在无理取闹。 而他们陆家够大度,只要他回去就可以不计前嫌,完全不跟她计较一样。 江慕水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张名片,抿了抿无色的唇瓣,一句话也不再说。 陆远擎也不再扯那些别的了,握了握她的手,道:“来,慕水,你坐到对面去。” 对面? 那是她平时接待委托人的位置呢。 江慕水揉了揉眉心:“爸爸,虽然这是在我的律所,但我们没必要这样……” 陆远擎却坚持,推她过去。 江慕水只好坐了过去,椅子调低了一下,这样可以仰视着他说话,她从来学不会在亲人面前摆什么高姿态。 陆远擎胳膊搭上来,缓声说道:“爸爸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事情找你,我想跟你婆婆离婚,这件事,全家都不同意,以为我无理取闹,所以我只好来找律师了,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是我一时兴起,我是真要这么做。” 江慕水这下彻底震惊在了那里。 她手脚都仿佛瞬间僵硬了,门口有人当当当敲门,道:“江律师你的快递。” 江慕水反应过来:“你放在那里我一会自己去取。” 回神后她凝视着陆远擎的脸,见他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逼迫人的样子,江慕水脸都瞬间憋红了,哑声道:“爸你在做什么?我搬出去那天……那天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要离开,跟妈没有什么关系,归根结底原因并不是她,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您敢说,没有我的话,您会想到要跟妈妈离婚吗?根本不会,为什么偏要闹成这个样子,我解释得不够清楚吗?” 陆远擎就知道她会急,舒展了一下眉头道:“好。爸爸承认,说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是完全没有。” 江慕水脸色缓和了一些。 “以前爸爸觉得可以忍受,是因为这个家还没有散,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可是一旦你走了,这个家就真的彻底散了,我也就没有再忍耐下去的必要了。” “慕水,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坚持,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坚持呢?不好的婚姻,你不愿意去维持,你可以选择离开,爸爸为什么就不能呢?” 江慕水一瞬间被他说得眼眶湿润,但心头焦躁无比,她攥紧了拳头,脑子急剧运转着。 “爸,我承认我这样做,家庭责任感不是很足,我没考虑到您跟妈的感受,这一点,是慕水任性了。” 她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是您跟妈妈的责任感,应该是比我们要重的,毕竟你们有孩子不是吗?陆霖晟这几天喝到胃痛,恐怕不仅仅是应酬的原因,应该还有您们在家里闹腾的原因吧?我说的对不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的离开是我陆家的惨剧 陆霖晟前几天的确在她那里闹了一出,但放下狠话的是他,江慕水不会觉得他会伤心失落到哪里去。 他变成现在这样,家里的原因肯定占了大半。 ——她走的这些天,陆家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啊? 陆远擎凝视着她,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张脸,慈爱地笑了笑,突然低哑问道:“慕水,你走这么多天爸爸都没有去找你,没有联系,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再也不关心你了,你走了也不去找,就好像真的不想要你了一样?爸爸也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一句话,戳中泪点。 坚强了这么久的江慕水,自己在一个小家里觉得也还不错的江慕水,不为人知的心事一下子就被人戳穿。 爸爸也让你伤心了,对不对? 陆家,有让她伤心过吗? 有。 是的。 真的有。 江慕水离开的时候的确没有想过要再回来,只不过,如果对方真的毫不关心的话,她扪心自问的确是会失落。 毕竟是自己待了那么久的家,如此凉薄狠心的话,那她江慕水无话可说,只当,是自己人品不好,换不来该有的真心。 可原来不是。 原来…… 是有的。 江慕水眼底闪烁着的水雾挡都挡不住,她沉吟了一下,哑声说:“爸爸。没事。我还好。” 陆远擎摆了摆手,哑声道:“怎么会好呢?好的话怎么好端端地会从我的家门里搬出去,这一点我让霖晟反思了,他说他会去找你,我不知道他到底去没去。” “但是,慕水,爸爸一定也是有责任的,一家之主,却没有让你感受到应该有的家庭温暖,爸爸应该对你负责,毕竟是爸爸让你跟霖晟结婚的,你那天的戒指,也是还给我了不是么?” 陆远擎眼底一片划开的伤痕,顿了顿强忍了一下才说:“慕水你看一下,爸爸的案子到底应该怎么判?邹明月那个人,生性跋扈,我什么都不愿意留给她,孩子大了,如果她要霖晟的话,那就任凭她去要,让她们母子俩好好生活,这样就谁也碍不着了。” 陆远擎脸上一片疲惫,说完这些话之后,又一片洒脱,眼睛直勾勾盯着江慕水桌上那张照片。 “爸爸,您这样真的是无理取闹,这样做整个家都会散了,您知道吗?” 江慕水满眸通红:“您不清楚家庭破碎的感觉是吗?那我告诉您,我清楚,当初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我无能为力,您为什么偏要人为地让这种惨剧再发生一次呢?” “惨剧?”陆远擎恍惚看向了她,低哑道:“慕水,不要看不起你自己,你离开我陆家,让别的人占有你的家庭和你的丈夫,这在爸爸看来,就是最大的惨剧。是我陆家的惨剧。你懂吗?” 江慕水愣在了那里。 说实话,从陆家搬出来之后她就没停止过怨恨,一直心有余悸。 否则她也不会连礼貌都不顾了连联系都不联系,她心里有恨啊。 可现在陆远擎这样的一句,让她几乎泪崩,她坐在那里,猛地突然捂住脸,在谁的面前都没有哭过的她,一时忍不住眼泪,痛哭了出来。 惨剧。 江慕水,你的离开,在我看来就是陆家的惨剧。 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就让她哭一会,软弱一下,就一下。 江律师的办公室里有哭声。 经过门前的小助理愣住了,等走过去之后再跟其他的人一起八卦,前台凑过来说:“我刚刚听见江律师管他叫爸爸了,江律师不是父母双亡吗?” “那是她公公,你没听岑副总说?” “啊?那是来劝和的吗?劝和把人劝哭了。” “江律师家里的事很惨的,你不要乱说,被你碰上你死几百次了都。” “说谁呢你,谁死啊……” 叽叽喳喳的一群人闹来闹去。 明朗在办公室里瞅见了这番动静,眉心微微一皱,朝那边看过去了。 “慕水,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你会觉得,是你的错,如果真给你这样的感觉,爸爸给你道歉。”陆霖晟颤颤巍巍地起身,叹口气道,“律所有很多,律师也有很多,为避免让你尴尬,爸爸的确是不该找你。只是,从陆氏走过来一圈,看到了,就忍不住想进来看看,你工作了两年的地方,我都没进来过呢。” 陆远擎说着就要走了。 “你上班吧,别送我,我出门就打车走了。” 江慕水埋着头在桌上,一直抬不起头来。 陆远擎就要走到门口了。 拧门声传进脑海。 “……”江慕水突然抬起头,美眸之间一片狼狈,刘海和眼泪都粘在一起,有点凌乱美。 “您等一下。”她嗓音紧涩地说道。 江慕水起身走过去,给他打开门。 然后低哑道:“爸您在这里等我一下,一会我送您回去,还有一些东西其实我要去家里拿的,这次去拿东西,也顺便看看你们,你跟妈,最好还是不要闹了。”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天真。 陆远擎明显不是在开玩笑,来之前,他捏着那本法学书一直在看,看的就是《婚姻法》。 陆远擎抬头笑了笑:“我如果说,慕水,你也不要总跟霖晟闹了,早些回家来,你会不会,也听话呢?” 江慕水闭眸,心口一阵酸涩。 “您等等我吧。我马上就好了!” …… 提早下了班,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跟陆远擎一起往陆家去了。 江慕水不知道现在的陆家会是什么情况。 她也不愿意去想。 只是有些文件之类的她还想要拿回来,去一次也好。 这一次,她很坚强,不会再像上一次被人赶出来那么狼狈了。 *** 陆霖晟靠在沙发上,听见门铃声时,他苍白的俊脸抬起。 抬了抬手,他想招呼别人,邹明月的脑袋已经从楼上探下来,紧急道:“小孙,小孙?赶紧开门!你忙活什么呢,不开门难道让你家少爷开?!” 保姆小孙从厨房里出来,尴尬地擦了擦手,对陆霖晟说:“您别动了,我来。” 陆霖晟没有想动,只是他很想知道,这个时候来家里的人会是谁?这还没有到中午,不知道是不是陆远擎,陆远擎有钥匙的。 门“吧嗒”一声开了,保姆小孙的惊呼声传来:“少奶奶?!” 一瞬间,半躺在沙发上的陆霖晟脸色一白,恍惚一下,以为自己是白天出现幻听了。 门口那个柔软的女声却很分明。 “嗯。爸爸在门口有些心悸气喘,我一个人扶不上来,你帮我一下行吗?”那小女人的声音起伏不定地传来。 保姆小孙反应过来:“哦,好!马上!” 她开着门就跑出去了。 邹明月蹬蹬蹬走下楼来,看见陆霖晟要起身,就咋咋呼呼地惊叫起来:“哎,你干嘛呀?!跟你说了胃不好,你不要起来!你非得哪天弄到胃出血你才甘心是吗?!给我躺下快!什么人啊,有什么可值得着急的,居然还给我大开着门……” 邹明月骂骂咧咧地过去要关门挡上冷风。 陆霖晟脸色苍白地忍着痛开口:“妈……” 忽而。 邹明月伸出去的手僵硬在那里,因为看见下面,陆远擎被人搀扶着上来了,光是一个陆远擎就够她害怕的,旁边另外一个,竟然是她差不多一个多星期没见了江慕水! 江慕水费劲地将陆远擎扶上来,第一眼看了这个家一眼,很熟悉,好像别无二致,她面色不改,嗓音清澈地问了一句:“治疗心悸的药呢?给我一下,爸爸现在最好吃一颗。” 保姆小孙跳进来说:“我知道在哪儿,我去书房拿啊!” 江慕水喘口气,大冬天的她满身汗水,扶着陆远擎坐下来。 邹明月瞪大了眼睛,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她这几天被陆远擎闹得差点扫地出门,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下,只冷冷瞪着江慕水满脸敌意,走到自己儿子身边坐下来了。 陆霖晟却推开邹明月挡住自己的手,脸色冷冽地走过去,看到江慕水第一瞬间心下柔软,开口,却是冰冷无比的话:“你舍得回来了?怎么,外面的男人还是没办法满足你,还是要回家勾搭来了吗?” 江慕水一愣。 她还以为这口吻说出来的话,只有邹明月那种人才会有呢。 却原来,血脉相传,是有道理的。 她眼底滑过一丝彻底的厌恶和失望,垂下纤长的睫毛,继续将陆远擎伺候好,问:“有热水吗?等一下他服药要用。” 邹明月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拎着暖瓶给陆远擎倒了一杯开水。 江慕水瞥见了,走过去,将凉白开和开水兑了一下,摸着不怎么烫了,才拿过去。 保姆小孙递过来药:“给!” 江慕水伺候着陆远擎吃下去了。 “你说话,江慕水。殷千城没办法满足你了是吗?他不过出差一个星期,你就忍也忍不住了,奔回家来找我吗?你还真是水性杨花,放.荡不堪!”陆霖晟赤红了眼睛,攥紧拳头,说话愈发伤人了。 还真是不遗余力撕破脸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诉讼提交法院,麻烦请个好点的律师 江慕水抬眸,看着他直接轻声说了一句:“你跟我离婚,我就正大光明顺理成章了。” 陆霖晟心头刺痛:“……你做梦。” “咳咳……”陆远擎缓过那一阵的强烈心悸来了,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抬起头,道,“霖晟你给我闭嘴,你这么说话,是真的想让慕水回来吗?” “……”陆霖晟在旁边攥紧了拳头,眸子里一片被她刺出来的血淋淋的伤痕。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不知道。 那一天从她的公寓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去了半条命,夜里有应酬,他就过去喝了个烂醉。 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女人跪坐在地上披着别人的衣服,眼含恨意地跟他说出的那句,“从此我这里再也不欢迎你!!” 不应该的。 江慕水从爱他爱得要死到恨他入骨,只隔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他适应不了。 这辈子恐怕都适应不了。 攥紧的拳头无法松开,但是,此刻难得看到江慕水重新出现在陆家,心头的爱恨反复交织着,陆霖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脸色苍白地死死盯着江慕水,蹙眉,一只手吸着凉气捂住胃部,那里,瞬间痛到不可遏制。 “霖晟?霖晟!!”邹明月扑上去,赶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瞬间眼睛红了,死死盯着江慕水说,“我这陆家的风水好了才刚没几天,厄运就逮着我们往上扑啊,好不容易轰出去还黏上门来,真他妈数狗皮膏药的,不要那个逼脸!!” 这话还没说上一两句,就开始劈头盖脸的骂街了。 江慕水小脸苍白地垂下,看一眼门口鞋柜已经消失的自己的鞋子,她进门鞋都没换,就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陆远擎吃药的瞬间差点被呛住,吃完了,才冷冽的眼神淡淡幽然地凝视住了那一对母子。 他在咳,江慕水跪在地上给他顺着背。 陆远擎咳嗽到脸红,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笑得灿烂,扭头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雾气朦胧,嘶哑道:“好像是爸爸天真了,慕水,怪不得你不想要回来。这个家,我都不想回来,或者我们都搬出去,让他们一起过吧,好不好?” 这又说什么傻话呢? 江慕水就是为了劝慰他继续和邹明月生活下去才来,如今她被骂得越凶,陆远擎情绪越激动。 离婚的事情就越笃定。 ——所以她应该怎么办呢?强忍着当没发生吗?她心情和境遇好起来,陆远擎是不是就不会闹了? 江慕水觉得浑身一软。 心好累。 她真的好累好累。 连站起来应付他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江慕水低下头拢着自己的头发,不让陆远擎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嘶哑道:“小孙,你中午要忙什么?我来帮你吧。好像我好久没有在家里做过饭了!” 邹明月扶着陆霖晟坐下,冷笑起来:“哟,不是不不喜欢当佣人?现在又上杆子来当奴隶干活呀?瞧不上你这样的,最好给我滚……” “爸今天来我的律所办理离婚案——”江慕水冷冷一眼死死盯住她,哑声道,“不是我和陆霖晟的,是他跟您的。这案子我接了,我现在,作为代理律师来实地了解情况,邹女士请配合!” 一句话,像晴天霹雳一样猛地炸开在邹明月的脑袋上,她傻了一样,刚刚还嚣张放肆的一张脸,彻底没了一点血色。 呆愣愣的,瞬间就像农村那些老了疯癫了的婆娘一样。 “陆……” 邹明月宛若小猫一样虚弱的声音喊了一句,就止住了,嗓音里满是怯懦恐惧,她害怕了陆远擎这么多天!蛰伏了这么多天!这件事却终于还是来了?! 她以为……她以为他就是动动嘴皮子吓唬人,吓唬人呢!! “……江慕水你这个小贱人胡说八道,你当有法律,你就能骑在你婆婆我头上了吗?你做梦你……你跪下给我舔鞋我都不要,你代理我的离婚案?信不信我把你当狗一样打出去……” 狗? 上一次,不像狗吗? 在殷千城面前就那样羞辱她,她江慕水难道没忍受没礼貌吗?! 江慕水凉飕飕地看了邹明月一眼,起身拿起自己的包,甩出一份“离婚诉讼”来“啪!”得一声巨响甩到餐桌上!! 她身姿纤瘦娇小,冷冷走过去,双臂撑开在桌上,嘶哑道:“邹女士,以后不要轻易用婆婆这个词来压我,诉讼今日提交法院,一个星期后请您儿子记得接法院的传票,在这期间想跟我和平离婚的我欢迎,否则就等着跟我对簿公堂吧!!记得请一个好点的律师,论我自己的离婚案,整个铭城还没有我江慕水怕的!!” 保姆小孙站在门口,一直提着一口气看他们,总觉得硝烟弥漫会随时打起来,她一颗心死死紧绷着! 却就在江慕水铿锵有力说出这番话的这一刻,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保姆小孙手里的锅铲也“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小孙脸色骇然,赶紧尴尬地抓起来,捂着狂跳的胸口跑进厨房了! 吓人。 少奶奶发威起来,太吓人了。 邹明月那种没文化的,嘴上又贱又狠,打架生猛到不行。如果少奶奶接了老爷的离婚案,到时候看是一个现代女律师手撕泼妇;还是泼妇大闹法庭,那就真的超级好看了啊!! 好期待!! 小孙捂着胸口,愈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越变越坏了,不是她狠毒,非要看人家撕破脸,而是在这个家里,有邹明月在,谁的脸皮都没有安安稳稳长在脸上过。 “……离婚,离婚可以,你跟你爸爸说,让他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霖晟……他都那么老了,财产当然是我们霖晟的……” “呵,不是让我滚吗?你们的家务事让我江慕水插手干什么?我现在能滚了吗?” “你……你……”邹明月气到快要背过气去了,脸色蜡黄翻着眼皮。 江慕水冷冷起身:“那我可滚了?以后咱们就毫无干系!” “你……”邹明月颤颤巍巍地倒下来了,倒在地毯上,手软脚软,江慕水走了,陆远擎非得跟她离婚,她的儿子也没了继承权。那老头子情愿把财产捐给贫困机构然后孤独终老,都不愿跟她们母子过下去…… 造孽……都他妈的是造孽啊…… 这个江慕水到底是哪路魔鬼,难道她陆家这辈子,都要克死在这个女人身上吗…… 陆远擎也呆呆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看见那份盖了章的《离婚诉讼》的时候,他胸口痛得窒息了一下。 江慕水见效果达到了,冷眸透出讽刺的光芒来,更阴鸷冷寒,丢在包放在桌上,手撑着桌子嘶哑道:“我能来陆家,第一为了劝爸爸家产继承的事;第二为了调解他的夫妻矛盾不让这个家妻离子散!你们想轰我就尽管轰出去,我愿意多待的话我就根本不会搬,如果不想轰,就别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既瞧不起我江慕水又求着我办事,不要face!!记住了吗!!” 一番嘶吼,终于整个房子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厨房里炖汤的声音太吵,保姆小孙都赶紧盖住锅盖关小了火,这样的少奶奶太让人惊骇,居然连邹明月那种嚣张的性子,都被她给镇住了呢! *** 江慕水脚上穿着高跟鞋,去鞋柜不寄希望地找了一下,却发现自己那双棉拖洗干净了就放在柜子里面。 她愣了一下,然后没多想,穿上后就脱了外套,走进厨房去了。 保姆小孙很小心翼翼地跟她说着话,问她想做什么菜。 陆远擎刚出院不久,最近遇到的事情又火烧火燎的,还是吃清淡的比较好。 江慕水煮了一个菌菇鱼,滋味调得很棒,又清淡不上火。 刚刚吵完架之后陆霖晟就脸色惨白着,捂着胃上楼去了,一直到后面吃饭都没下来。 保姆小孙看着桌上冷面以对,沉默不语的老两口,擦擦手说:“我上去叫少爷吃饭!” 江慕水端出最后一个汤来,点点头。 保姆小孙很快上去了,准备去卧室找,门都敲了,才发现根本没有,卧室门打开着,床单整整齐齐,陆霖晟不在啊! 小孙又转到其他几个房间去,最后竟然在书房看到了陆霖晟—— 书房跟榻榻米连在一起,榻榻米很小只有一米二,陆霖晟一米大八几的大个子,脱了鞋蜷缩在上面,盖着一个粉灰色的被子,躲在里面像是冻得瑟瑟发抖,又好像是胃痛到无法忍受。 小孙叫了几遍,他才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 原来没睡着啊。 那她叫,他怎么就是不答话。 “饭做好了,少奶奶做了鱼,这种天气很容易凉的,少爷您赶快下去吧?” 陆霖晟依旧紧紧蜷缩在里面,拉下被子来,看到他脸色惨白,他又深深嗅了一下被子上面残存的气息,然后慢慢掀开被子,整个人很颓丧的模样,愣了愣低哑道:“走吧。下去。” 他穿着家居服,往楼下走的时候看到江慕水在餐桌前分筷子的场景,许是病人都脆弱,陆霖晟一下子就想到了两年前。 ——新婚的时候。 每一天江慕水一日三餐都起来分筷子。 她那时候是律所里的小助理,每天对着谁都笑意盈盈的,每天三点一线,家——律所——心理诊所。 那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多看江慕水一眼。 现在的她,比起两年前来不知道蜕变了多少,眼神没有那么飘忽不定,而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的坚定清澈起来;整个人也没有那么卑微不自信,现在的江慕水脸上发着淡淡的光,她看到了自己的价值,也拥有了自己的爱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即将被揭穿的真相 爱情。 爱情。 陆霖晟觉得胃里又痛得不行,他扶着楼梯,一时间闭上眼睛提不起气来。 江慕水一愣。 她将最后一双筷子放在自己碗上,走上去,手没有碰他,只问:“你没事吧?” 陆霖晟捂着胃缓过那一阵剧痛来,脸色蜡黄冷汗涔涔地看着她,嘶哑道:“你还肯关心我?” 江慕水神情恍惚。 “就算在路边看到一个路人胃痛我也会问一下的,更何况夫妻一场,”江慕水伸出手来,将关系撇的尽量清楚了,用路人来打比喻,她的意思够明显了,“我扶你下来。” 陆霖晟心口刺痛,却并不把手交给她。 “……不用。我需要的是一个爱我的女人扶我下去,不用你这种路人的施舍。”吸气,他攥紧了胃部,强忍剧痛一个人走下去了。 施舍? 说起施舍来。 她江慕水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时候,他不是连一丁点回应,都不舍得施舍给她吗? 得不到爱的江慕水曾经连狗都不如。 现在又来用这种哀怨的口吻做什么? 江慕水毫不在意,捋了一下头发就扭过头,自顾自地坐下来,布菜吃饭了。 “爸,这个鱼比较好,调料我都没有用特别刺激胃的,味精也加的很少,都是原生态口味,你尝尝。” 用食材而不是酱料去腥,砂锅焖煮,食物的原始气息清香飘满房间。 陆远擎的眉眼都舒展开来,笑眯眯地吃了一口鱼,然后抬眸道:“你们看,我是怎么说的,这个家里多个女人,跟少个女人会有多么大的差别,慕水你觉不觉得,现在这才像个家?没有你在的日子,你知道这个家全部都是硝烟,哪怕没有硝烟也清冷无比吗?” 邹明月冷冷抬头,剜了江慕水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江慕水沉吟了一下,却也只是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并没有说什么。 陆远擎继续问陆霖晟道:“霖晟,你觉得呢?慕水不在的时候,你在我书房里,都是怎么跟我说的?” 陆霖晟:“……” 上一次,他跟江慕水闹得那么僵,现在怎么说得出口挽留她的话? 如果没发生后来的事,他或许会放下尊严去争取的。 可是…… 江慕水却及时打断了他,捋了一下头,放下碗轻声说:“现在就不用说了,爸爸你不是教导我们食不言寝不语?”她看了陆霖晟一眼,“有什么话你接了法院传票后,开庭我们说,那时候有足够的陈词时间,你想说一两个小时都行。” “……” 她这是什么话? 陆霖晟端着碗,整个冷眸里绽放出怨恨的光芒来,他不就是犹豫了一下,江慕水至于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吗? 法庭。她张口闭口都不离法庭。 是真的……要跟他离婚了吗? “爸,你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还有缓和的必要吗?!”陆霖晟冷冷丢下碗,寒声逼问道。 江慕水知道他生气了,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夹着自己做的鱼,小孙做的蒜苔炒腊肉,吃得很香很不亦乐乎。 陆远擎端着碗哑声道:“这个我不清楚,我能做的都替你们做了,你们扪心自问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你不是,向来听你妈妈的吗?你问问她还想不想要陆氏的公司,想不想要陆家的财产,再说这种气话吧!!” 他们,本来就是站在被动的一面,有什么资格跟江慕水耍这种小脾气呢!! 陆霖晟脸色一白,攥紧了桌上自己的手,胃里又是一片剧痛。 让他求江慕水。 他不是不可以求江慕水。 但是父亲知道她现在已经跟殷千城厮混在一起了吗?江慕水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了殷千城这个靠山,所以才跟他说翻脸就翻脸了不是吗? 以前那么那么爱。 怎么现在就会突然没感觉了?就是因为殷千城!! 陆霖晟死死按着剧痛的胃,看了一眼低头委屈着的邹明月,抬眸看向江慕水,嘶哑道:“既然你执意要离开家,那么我不阻拦你,但你好歹在这个家里待过一场,走了也别撂下一个烂摊子!因你而起的事端,我希望你能摆平!” 江慕水吃饭的动作这才慢慢缓下来。 她脸上欢喜的神情褪去,换上一副失落淡然,她听懂了,陆霖晟这是同意离婚了。 她放下碗筷,轻声问了一句:“你同意离婚了?” 陆霖晟用一副痛楚隐忍的神情死死盯着她:“……” 江慕水点头,起身从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来,递过去,道:“那这是离婚协议,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签完我立马找同事公正一下,下午去民政局我们就能领证。” 她眼神清澈无比:“你只要答应这个,家里的事情我怎么都能给你摆平,免费的,帮你们摆平,可以了吗?” 陆远擎这个人多少有些固执,但是其实婚姻在,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一个人决定,是他自己天真了。 陆霖晟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准备得这么充分! 来一趟陆家,说是陪着陆远擎过来缓和家庭矛盾的,结果,她什么都带了来! 她就是为了找一个机会见到他,然后把这些东西都摔到他脸上,逼着他签字!签字!! “……”陆霖晟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已经在崩溃暴怒的边缘,胃里痛成了一片。 陆远擎愣愣的。 他哑声开口:“慕水,你还是执意要……” 瞧瞧。 瞧瞧这两母子干出的好事。 他原本是想让这两个人放低姿态,哄着慕水回来,这个家都还有救。他哄劝、威胁的方法都试过了,带了慕水过来,结果这两个人却为了各自的脾气,面子,连道歉这种事都没做,反而越弄越糟糕! 竟然弄到了这种地步去!! “咳咳咳……”陆远擎没有忍住,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江慕水一愣,赶紧放下了文件,从椅子旁起开,给他拍着背,说:“小孙,水!” 保姆小孙“哦”了一声也赶紧起来,去接水给陆远擎送过来。 “不用……我不用水……”陆远擎咳嗽得满脸通红,抬起脸来,整个脸狰狞得揉到一块,他颤抖着抚着自己的心口说,“我把事情给你们能做到这种地步,你们却还是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呵,呵呵呵……好的,那好。” “慕水,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天,就当爸爸没有找过你,一切都照你想的办,下午你随爸爸去做一个财产公证,等我死了,所有的财产捐赠给希望工程,其他的我们随他们去,你想要自由,爸爸就再也不逼你,再不逼你了,啊……” 陆远擎想让那两个人给江慕水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呵呵。可他没想到是自己天真了。 他没那个能力缓和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他没能力,保住这个家。 江慕水听着他说最后那几句话,痛得心如刀割,她轻吸几口气,放下离婚协议书,还是拿起水来,哑声道:“您要怎么样都好。现在喝水,好吗?喝点热水会好受一点。” 邹明月瞬间瞪圆了眼睛,焦灼万分地扯了扯陆霖晟的袖子,用眼神示意着他! 陆霖晟面如死灰,整个人却僵硬在那里不动。 邹明月都要急死了。 “陆远擎,你这个老混蛋,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为了这个小贱人你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要了!你入了邪教还是魔怔了你!!一定是这个江慕水给你下了什么蛊,莫倚澜那个贱人也给你下了蛊!你们都疯了!疯了!!” “陆远擎你要真的敢做财产公证,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陆远擎什么都没说,只是双眸赤红,喝完热水后却笑了,灿烂笑着道:“好啊。你‘死给我看’了一辈子,我都没看着。你可以死一个试试,这个家还不够热闹,明月,今天为了庆祝慕水彻底脱离我们家,你可以热闹一个,我无所谓了,呵呵……” 人们都说,人越到老了越会自省,自省这一辈子的成就,自省后辈是否有出息。 可江慕水不明白陆远擎怎么了,他却就像不是在自省,而是反省一样,老了老了,反而失去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样子,他怎么会突然变这样呢?这个家,他真的不要了吗? 这是他自己的“家”啊!! 就算不要,那么面子他还是要的吧?不是都说一家之主都要面子的吗?爸爸怎么会这样? 邹明月被逼红了眼睛,真的气疯了。 “你以为我不敢……你真的以为我不敢……” 邹明月拉开椅子,转着圈在房间里找着小手的地方,琢磨着该从楼上摔下来还是撞墙,她试了试厨房那面墙,怕是承重墙撞坏了,往楼梯上又怕撞不死…… 陆霖晟看得出她也在气头上,忍者胃痛苍白着脸起身,低哑道:“妈你不要闹了,好不好?动不动说死这种话,说得也够了,坐下来解决问题不好吗?” 不。 不好。 解决不了了。 陆远擎明显是要她邹明月低头将江慕水留下来,他居然非要她个这个莫倚澜生的小贱人低头不可! 这就怎么都解决不了!! 哦……对对…… 这件事不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还有一个!! 邹明月突然眼睛一亮,恶狠狠地回头盯着陆远擎,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没有良心的!你想叫我死?我那么容易死吗?我今天那就算把你气死,我也不能叫我自己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爸,我没事,我很好 她掏出手机来,噼里啪啦地翻了一堆东西,冷冷地站上前面,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孙子?别说你没想过,你私底下偷偷抱怨,说江慕水生不出孩子,说不定有一个孩子,她就能老老实实跟霖晟过日子了,还哪儿来那么多破事?女人都是会被孩子捆绑住的,后悔没让江慕水早点生孩子!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你说!!” 陆远擎骤然,脸色变得惨白,他整个人变得很尴尬。 江慕水愣住了。 ——拿孩子来捆绑女人的男人,最是无耻,很多大男子主义的人都会这么想,但是如今社会现状已经不是这样,糟糕的婚姻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就能让女人甘心忍耐的了。 但陆远擎会曾经说这种话?他是单纯地想抱孙子,还是想用这样卑劣的方法留住江慕水呢? “还有陆远擎,你真觉得自己命里没孙子吗?不,是这个贱人她自己肚子不争气,她生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生不出来!!” 邹明月不遗余力地骂着,两眼瞪得通红比牛都大,继续翻找着手机里的照片。 “你就这么狠心,你将来儿子的死活,老婆的死活,你居然都不关心,那你孙子呢?陆远擎我跟你说我查过了,是个男孩!我问你,你把财产都捐了,你想让你的孙子以后喝西北风吗?!” 陆霖晟已经猜出邹明月想干什么了,他赶紧起身,不顾胃痛想要去阻止。 “妈你别闹,别拿出来你听见吗?!别让他知道!” 邹明月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你懂什么!他说下午去做财产公证,他就会去做!你以为是假的吗?!再不让他知道就晚了你这个蠢货!!” “妈……” 邹明月肥胖的身子推倒陆霖晟,把手机甩在他眼前,说:“你自己好好看看,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小姑娘,叫因因的,她怀孕了!她早就怀孕了都快五个月了!就是我们霖晟的!!陆远擎你拎拎清,你是非要找个下不出蛋的母鸡留在我们家,还是要你的亲孙子,你可给我掂量好了!!” 邹明月胡闹起来向来就是这样,不计后果,不顾颜面。 江慕水从头到尾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为了怕陆远擎一时激动身体出问题,死死守口如瓶没说的话,却被邹明月一句就捅破。 她愣了一下,不顾自己眼眶刺痛,心口微微憋闷。她第一反应是看陆远擎,轻轻抱住了他的胳膊。 “爸……” 陆远擎微微张着嘴,苍老的脸宛若一夜老了十岁一样呆坐在那里,愣愣看着邹明月手上的b超图。 一大片。 满满的,从夏天一直到冬天的b超图。四个多月。 他伸手碰了碰。 江慕水蹙眉,还在揪心着,“爸,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其实,妈和霖晟他们也都已经知道了,我也都已经习惯了……您不要着急,慢慢接受,情绪不要太激动,好吗……” 陆远擎呆愣愣的,突然伸出去的手顿住,有了后代的狂喜感突然散去,他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慕水。 爸,我们很早就知道了。 我习惯了。 您不要激动。 ——这就是江慕水跟他说过的话。 他看到她的眼睛,澄澈如天上的一弯清月一样,里面透着纯粹的对他的紧张。 陆远擎只当那个小姑娘缠着陆霖晟,藕断丝连的,或许还真的出轨过有肉体关系,所以江慕水才闹得那样厉害。 却原来这四五个月,江慕水都知道那个女孩子已经怀孕,生不如死地在活着。 不是江慕水一定要离婚。 而是她被逼到离婚。 不离婚,她能怎么样呢? 等那个孩子生出来,给孩子做后妈?还是,被小三和私生子逼宫,到时候更狼狈地滚出陆家去? 慕水。 慕水…… 江慕水蹙眉更紧,瞧出了他的不对,抬眸对邹明月说:“爸爸明显已经接受这件事了,妈您先不要说话,否则我怕他情绪更激动。您也是希望这个家好好的,不要散不是吗?我们结婚时候爸爸签署的那份离婚即成立的财产转移合同还在,您不想闹得事情更大,就别再刺激爸了,求您。” 邹明月脸色突变,本来还想冲上去多说几句,这下讷讷地收起手机来。 冷笑一声,她说:“那我就说到这里,你要是哪天想见,我立马叫因因过来,给你看看孩子!因因那小姑娘可听话了,说结婚了,她就辞职在家带宝宝,照顾我和霖晟,还有你。你自己掂量掂量,江慕水和她你该选哪个!别老了老了什么都拎不清!” 陆霖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拉过了邹明月,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然后,眸子里被刺痛出一大片血色的杜鹃花,很没脸面地抬眸看着江慕水,却见她给陆远擎顺着背,脸色如常,什么都没有多说。 陆远擎呆坐在那里,整整七八分钟。 保姆小孙都进来添了一次汤,而陆远擎,就这么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江慕水,表情颓败沧桑,像又经历了一生一样。 江慕水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看了。 好久好久。 她才叹口气,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她笑了一下。 “您别担心,为了防止有什么变故,我今天都会留在这里。爸爸,我很开心你听见这件事,你第一个担心的是我,而我其实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你担心的那些,都过去了。” “有了孙子您该开心啊,这下,是不是就不想跟妈妈离婚了?” “您好好的过,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我走了,这个家不是散了,而是焕然一新的重生。” “我很好。” “真的。您可以放心了。” *** 江慕水跟律所那边请了一天的假,专心在陆家陪着陆远擎。 陆远擎什么话都没说,吃了饭,就神情呆滞地走上楼去,睡觉了。 邹明月也很奇怪的,突然就懒得跟江慕水争执了,大概她觉得,有了孙子就是有了制胜的法宝吧!瞧瞧陆远擎的样子,明显是接受了!呵呵,那还有什么好争的?等着江慕水自己滚蛋吧! 哎呀…… 生活可真美好。 邹明月嗑着瓜子坐在沙发上,喜色染上眉梢地看着韩国泡沫电视剧,一边吐瓜子皮一边指挥着保姆小孙打扫。 想让她从陆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滚下来?门都没有!! 下午。 江慕水将陆远擎房间的门关上,走出来,回眸一看,看到了陆霖晟就站在她背后。 她微微一愣,然后压低声音说了句:“他睡着了。” 陆霖晟脸色阴沉发黑,倒是没有争执什么,只是有些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眼神,“嗯”了一声。 江慕水后退了一步,然后看他一眼,依旧压低着声音:“你还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谈。” 陆霖晟觉得这房子里的地暖开得太大,他冷冷屏息抿唇,然后低哑道:“到阳台来谈吧。” 然后转身走了。 阳台? 地暖唯一没有铺设的阳台吗? 这儿的确是很热,江慕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进浴室洗了手洗了脸,然后擦干净,也朝阳台走去了。 阳台外面被玻璃封锁着,她捋了一下头发,靠近陆霖晟旁边,离他大概一尺的距离,看着外面问:“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谈的?还是现在一切捅破了,你改变主意要跟我和平离婚?” ——如果他肯签离婚协议,去民政局,那就一切好说了。 陆霖晟却只眸色深邃茫然,唇色惨白惨白地,手扶着冰冷的窗户,在盯着很远的地方看。 看什么呢? 江慕水瞥他一眼,见他看得入神,她也不想打扰,只当在这里凉快一会。 “……你跟殷千城,到底进行到什么地步了?”突然,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 江慕水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他一张口就谈她跟殷千城。 “我们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吗?” “我问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猛地嘶哑打断她的话,眼里有着跟那天一样痛楚和暴怒。 真是个易怒的男人。 江慕水脸色却平静淡然,小手轻轻搭上窗台,道:“没到什么地步,不过是我落难的时候,他帮过我几次。我很感激。” “陆霖晟,你一直觉得我们离婚跟殷千城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只能说你想多了,在跟你离婚前,我没有想过要跟他能有什么‘发展’,离婚后,我也没那个信心去奢望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他冷笑了一下。 手死死抓着阳台,嘶哑道:“这么说殷千城在你心里还很高不可攀?可你们不都睡过了吗?他都在你房子里出现,你还怕你自己没勾搭上他?!呵呵,江慕水你没自信我给你,你还是很风.骚、很吸引男人的!!” 江慕水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在听见他说“睡过”两个字的时候,冷漠幽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然后居然也笑了一下! 像一汪清泉荡开了波纹。 “有人跟我说,你经历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看到和想象到别人的世界,也就会是什么样的。我一开始不懂,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男女之间或许没有纯洁的关系,但并不是只有睡过和没睡过。怀孕没怀孕。乱搞没乱搞。” 江慕水小脸微微苍白,凝视向他:“那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 “你……” 陆霖晟怒火暴涨,他死死掐紧窗台,冷风透过缝隙将他的手指都冻得通红。 “你跟浅因相比只差了一个没怀孕而已,这样你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讽刺我了?江慕水,你要不要脸?!!” 江慕水轻轻点头。 “谢谢提醒。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到那步,我会小心做好防护措施,感谢前辈你传授经验给我,受宠若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踪的陆远擎 “……”陆霖晟真的被她折磨到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可他原本想谈的并不是这些。 并不是。 慕水,为什么就不能服一下软? 为什么他说一句,她就跟着呛一句,她再也不服软求饶了,再也不贴心地照料他安慰他的情绪了! 她,不要他了。 陆霖晟眼底一片被刺痛出来的血红,盯着她好了好久,重新转回去看着窗台外面,浑身剧烈而轻微地在发抖。 江慕水看了一眼手表,低哑道:“还有别的事吗?晚上我再来看看爸爸,趁着他睡着的时间我去见一两个客户,不会耽误事的。” “殷千城就没有给你钱吗?好歹睡了你,难道就白睡?!” “……” 江慕水凝视着他,感觉自己最后一丝丝耐心都被消耗没了,她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凉的手掌,道:“太冷了,我进去了。” 她觉得可以不用跟他打招呼就走开了。 这样或许还能少一些磕绊。 她去书房拿了自己的外套和包,跨在肩上,临走的时候,她禁不住回眸看了陆霖晟一眼,那一眼也算是饱含感情,但那感情却是难过和失落。 她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说:“霖晟。在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我觉得我们都还能正常地沟通、说话,我能听懂你的意思。你也能听懂我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人越长大,就会走得越来越远,直到两个世界都背道而驰。” 她的嗓音愈发沙哑不堪:“我很遗憾我现在连跟你沟通都沟通不了了。但我,也仅仅只剩下遗憾而已了。” 霖晟。 我就只剩下遗憾而已了。 说完这一切,江慕水走下楼,安静地拿出自己的鞋换上,打开大门走出去,一路走进了寒风凛冽中。 陆霖晟站在楼梯口,刚刚与她的那一眼对视,像是耗尽心神精力,他拳头紧紧攥在身边,慢慢地,慢慢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 江慕水约见了一个帝都的客户。 不知道为什么,大帝都那么多出名的律师,那么多出名的律所,他却竟然要跑到铭城这边来找律师。 寒风凛冽。 江慕水抱着肩在约见的餐厅外等了五分钟,那个人才匆匆赶来。 一见就是商务做派,高大的身形,高领的大衣,拎着公文包下车走过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跟她握了握。 “崇明。” “江慕水。” 两个人握手完了之后走进餐厅,因为是对方订的位置,江慕水不知道是哪个就没进,还以为是包厢,熟料只是靠窗的位置而已。 他浅笑着说了句:“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不能进包间。” 江慕水赶紧点头:“好的。这里也可以,客人还少,不影响我们交谈。” “江律师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我没关系,都能吃,我点一些铭城的特色菜给你吧,从帝都过来虽然什么都不稀罕,但好歹尝尝鲜。” 对方点了点头,喝了口大麦茶。 江慕水点了几个不是很能填饱肚子的菜,第一晚上不用多吃,第二才四点多,也不知道对方晚上有没有安排,不能占胃太多。 “商业案件。我听说你打过几起类似的案件,在当地还算是有名,我的底细,帝都那边的人了解得都差不多,很难保证我找的律师不是对方安插的人,想来想去,我还是跑到外地来找,比较安全妥当,”崇明解释了一下来的原因,看她一眼意外不明地笑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个女律师。” 江慕水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脸红了一下,问:“江慕水这个名字,很明显是个女的吧?” 崇明点头:“可我一开始找的是你们律所老板明朗,他推荐的你。” 江慕水犹豫了一下,知道是明朗最近手上案子太多,才自己不接交给她的,她不由问了一句:“我要是接了这个案子,将来是要跑到帝都去打是吗?这意味着那段时间我就要经常出差了?” 崇明愣了一下,道:“住宿什么的我会安排报销,你不愿意?” 怎么能说不愿意呢?这是工作啊。 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殷千城,江慕水觉得最近他们总是聚少离多的,脸上微微发烫,她好像有点想得不行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崇先生你说案子吧!” 对方诡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姓沈。沈崇明。” …… 夜里江慕水打车回去,车走到一半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是要回陆家的,赶紧通知师傅改了路线,往陆家而去。 也不知道现在,陆远擎怎么样了。 反应过来了吗? 出租车抵达了陆家小洋楼门前,江慕水下车,付了车费,拎着很厚重的包往里面走去。 走到门口,听见了一阵欢声笑语。 江慕水愣了一下,没听明白里面的女声是谁,她走上前,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下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邹明月过来开门,笑逐颜开的,一开门就说:“远擎,你快看看是谁来……” 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江慕水! 邹明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跨了,像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下子厌恶都不行,撒开门扭身往里面走了。 里面的人瞧见邹明月的表情,不由探头看了看,绵软甜美的嗓音道:“阿姨,谁啊?” “一个上杆子送温暖的贱货,谁知道她是看上我儿子还是看上我老公,一天比一天不要脸,真是……”邹明月觉得自己话都说穿了,江慕水居然还盘踞在陆家不走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仔细想想真恶心! 江慕水一愣。 她脸色微白,这下也不怕里面是什么情境了,一下走进去,这才看到明亮的客厅灯光下,陈浅因脱了外套鞋子,穿着棉拖在陆家沙发上嗑瓜子,脸色红润腹部微微隆起,而陆霖晟就在她旁边。 这一幕还是有些冲击力的,好像和美的一家人一样。 陈浅因的事情已经曝光,此刻在陆家出现,好像也是正常的。 江慕水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陆霖晟是什么表情,抬眸往楼上望去,水眸清澈地看着邹明月道:“爸呢?我来的路上给他买了一些补品,晚上用砂锅炖汤,他好一点没有?好些我跟他说句话,放下东西我就走了。” 如果陈浅因和孩子的到来能治愈陆远擎,江慕水也情愿退一步走开,只要陆远擎好的话。 邹明月嗑着瓜子连话都懒得回头跟她说一句。 陆霖晟脸色惨白,看到她回来就立马起身,离陈浅因远远的,低哑解释:“爸下午醒来,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 江慕水蹙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所以刚刚她敲门,邹明月还以为是陆远擎回来了。 “你们怎么能就这么放他出去?今天降温不知道有多冷,他中午险些发病你们让他一个人出去?!”江慕水怒火一下子窜上来,翻出手机来拨打陆远擎的号码,一边逼问,“联系过他吗?天都黑了他怎么不回来呢?!” 中午陆远擎情绪明显不对,他们一个妻子一个儿子怎么放心?! 陆霖晟抿唇,解释道:“爸很固执,他说一定要出门,谁的话也不停,倒是裹得很厚就出去了。” 这就能放心了吗?! 他们“一家人”在里面,江慕水再进去就不好了,她蹙眉,就站在寒风凛冽的门口,给门留了一条小缝,自己站在外面打电话。 陆远擎不接。 打了三次,都不接。 邹明月陪着陈浅因聊电视剧去了。 陆霖晟走过来,看起来胃痛好了一些,紧蹙的眉尚未松开:“外面太冷。你进来等吧。” 江慕水抬头看了一眼。 “不了。我在这里等等就好。我怕妈不开心。你也进去陪着吧。” ——她对眼前的情境,就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江慕水还在来来回回地打电话,她实在想不通陆远擎能去哪儿,一个中老年人,戴帽子裹围巾,穿着衣帽整齐地去办事,他能去…… “……”江慕水水眸一亮,突然担忧地转头道,“他说他去干什么了吗?” 陆霖晟蹙眉:“没有,只是胸口鼓鼓囊囊的,藏了什么不知道。” 邹明月见他出去,笑得很神秘地说:“肯定揣着钱出门烧香拜佛去了,这老头子,快六十了才抱上个孙子,急得头发都白了,你瞧瞧他前两天吼我那个样儿,今儿下午他吼我了吗?切!” 不就一个孙子能解决的事。谁没有啊。 江慕水手脚冰凉,脑袋还是担忧到嗡嗡作响,被冻得酡红的小脸上一片焦灼,哑声道:“好我知道了。我继续等。” 陆霖晟:“……” 他穿着很单薄,没穿大衣,穿棉拖站在门口,的确半分钟就冻得受不了了,可他就这么站着,死死盯着江慕水。 “江慕水,你看到浅因进来就没有不开心吗?上次,不就是因为她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你才生气到离家出走的?” 当时对他还那么在意的江慕水,几天时间就变了样,叫他怎么接受? 江慕水哑然。 她震惊的眸光盯着陆霖晟,原来他认为她是因为陈浅因登堂入室,才气到离家出走的? 是因为陈浅因吗? 陈浅因跟她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曾经爱慕和付出的对象又不是陈浅因,陈浅因能伤到她半分吗? 呵。 他还是不懂。 而她再没有诉说的欲望。 哈一口冷气就能凝结成冰,今天温度骤降到零下,江慕水脚趾头冻得都没有知觉了。 一眼扫过门口,却看到有一个高大但略佝偻的身影,戴着帽子裹着围巾从远处蹒跚而来,江慕水仔细看了两眼,在陆霖晟能判断出来前,踩着高跟鞋就跑上去,架住了他。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闹出人命来 “爸你下午去哪儿了?我说了我会回来的,我走了你就跑了,我回来看不见你你知不知道多担心?!” 陆远擎冒着风往前走,突然被人架住,他一看,看到了江慕水绽开如白莲的清透小脸,不由笑起来,笑意温暖。 太冷了说不出话,江慕水抱住他往回走。 陆霖晟这才上来接。 陆远擎却轻轻地一个躲闪,避开了陆霖晟的手,抓住江慕水的胳膊,上台阶去了。 “……”陆霖晟的手僵硬在空中,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突然之间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他的确是做了可耻的事情,他出轨了,但是至于这样吗?让他失去一切? 陈浅因和走明月还在房间里,不知道陆远擎看到会怎么样。 江慕水扶着陆远擎进去,也猛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在陆远擎转身之前,她浅笑起来随口说道:“我刚刚就到了也坐了一会,因因来了您知道吗?就是上次医院见到的因因,上次还觉得她不显怀,现在肚子已经隆起来了呢。” 果然。 陆远擎正在换鞋的背影一僵。 他扶着桌子慢慢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苍老浑浊的眸子往后看去,果然,客厅里坐着一个脸蛋美艳的女孩子,就是上一次在家里见到的那个“因因”,陆远擎记得那一晚过后,他教训了江慕水几句,然后慕水就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这个家。 就裂了。 陆远擎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样子,动作缓慢地在换鞋摘帽子,走到了客厅整个人才从冰冻的氛围里缓和过来。 邹明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陈浅因的肩膀,拉她起来,到了陆远擎面前,故意将那鼓起来的肚子给他看。 邹明月咳嗽两声开了口,道:“你瞧瞧,就快五个月了,这肚子都鼓起来了,因因啊,就是太瘦,所以显怀得很晚,可能也就怀了一个,但绝对是男孩没跑,我都查过了!你快看看,开不开心?” 陆远擎并没有理会眼前那眼角眉梢喜气洋洋的陈浅因,只瞥了一眼,然后坐下了。 陈浅因打心底害怕这个老爷子,自己未来的公公,她笑起来,殷勤着说道:“宝宝可听话了,安生着也不是很闹,我这些天吃的住的用的都很讲究,不像前些日子总出问题了,伯父,您要不要看看宝宝的b超照片?” 她拿出最新的一张来,殷勤地递了过去。 陆远擎仔细凝视着那上面的影像,哑声苍老道:“好……新生的孩子,就是希望,很好……” 是吧? 陈浅因一下子开心起来,以为自己被接受了,她抬眸,恶狠狠的一眼剜向了江慕水! 江慕水却连看都没看她。 陆远擎笑呵呵地看向她,哑声说:“陈小姐怀了孕,家里也一定很开心吧?你的父母,很为你开心吧?” 陈浅因脸色微变,她道:“我……我说是跟霖晟奔着结婚去的,我爸妈,我爸妈当然同意了,等我结婚了,他们肯定会开心的!” 陆远擎笑呵呵的也没追问,笑容满面地问邹明月:“明月,你开心吗?” 邹明月一愣。 不知怎的她看见陆远擎这个笑容心里发毛。 脸色精彩地突变着,她说:“开、开心啊!霖晟的后代嘛,你不开心啊?!” 陆远擎得到了回应,最后笑着看向了陆霖晟,眸子里透出慈父般的疼爱,哑声道:“霖晟呢?你新组建的这个家庭,可让你满意?霖晟,你开心吗?” 你。 开心吗? 陆霖晟整个人很颓丧地站在那里,他胃痛了两天,满脸病态,胡子拉碴得也没有修理,现在站在这样一个三角形状的状态迥异的家里,他没脸抬起来对着江慕水,却被逼着要回答陆远擎的话。 ——这个新组建的家庭,可让你满意? ——霖晟,你开心吗? 陆霖晟眼眶刺痛起来,他却强忍着不让眼底的雾气往外冒,攥紧拳头咯吱作响,惨白干裂的薄唇轻启,违心地低哑道:“……开心。我很开心。” 江慕水站在旁边什么话都没有说,包括这一句,也只是让她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而已,她打算能陆远擎问完话,把补品给他再交代几句,就走了。 改天约陆霖晟谈和平离婚的事,她现在对对簿公堂这件事,也没有兴趣了。 ——都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彼此怨恨应该就没有那么浓厚,早办早算吧。 “爸,这些是我带给你……”江慕水见问完了,拎着袋子上前轻声开口道。 陆远擎的动作却打断了她,他掀开自己的外套,从胸口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过来,放在了桌上,接着拿出一支笔,一盒印泥来,放在了他们面前。 茶几上,白炽灯下。 纸张上的字分外刺眼。 几份。 ——离婚协议书。 ——离婚诉讼书。 ——私人财产公证及死后遗嘱。 陆氏是陆远擎在结婚前就一手创办的,很多很多的不动产和婚前财产,他曾经都做过公正,夫妻共同财产不多,顶多几套房产和公司的股份。房贷和公司运作都是陆远擎来的,邹明月创造的价值几乎为零。 他下午出门,是带齐了自己所有的证件,所有的那些陈年资料,去找律师办这件事了。 办了一个下午。 现在律所的效率,只要给钱,就可以飞快。 陆远擎拿着印泥将那几份东西放在那里,然后道:“开心的话,就继续开心地过下去,我一个老头子,不拦着你们。霖晟的孩子我会给他留一部分财产,我的遗嘱里有写。其他的,我们今天就好聚好散,各自天涯吧。” “来。明月。霖晟。我的字已经签完了,你们,也各自过来签个字。” “哦,有些是要等你和慕水离婚完了以后才能签的,我等着,”陆远擎慢慢抬头,加了一句,“慕水的官司,也尽量快点吧,如果法庭上证人不足,你记得叫上爸爸,爸爸去给你作证。” “签。” “都签吧。” 一家人,活活被陆远擎的这个举动震翻在了原地!! 邹明月被震惊呆了,她一张五十多岁的老脸摆在那里,剩余的全是后辈,她却被自己的丈夫要求离婚了!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有响亮的耳光在响! 她凶神恶煞,一把抓过了桌上的协议看着,看着! 离婚协议要求邹明月净身出户,唯一能得到的是几十万的赔偿,房产公司股票她一件都得不到。 陆远擎死后财产小部分捐赠给希望工程,大部分留给了江慕水。 而留给陆霖晟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他请陆霖晟做过亲子鉴定后,等到孩子成年,那一份多年前购买的理财产品,达上百万的财产,就留给那个孩子。 陆远擎放下笔,听着身边震惊的呵斥声和质问声,一个人面色坦然冷静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尊石雕画像。 他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 而照他的遗嘱上看,唯一等待这些东西生效的时间,就是他死去的那一天了。 *** 一片混乱。 江慕水夜里从陆家出来的时候,陆家已经被砸了一个稀烂。 陆远擎就像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坐在那里,露着浅浅的笑,任凭房子里那个女人这么撒泼胡闹,他都无动于衷。 “天很晚了,慕水,你先走。不放心我让助理来送你回去。爸爸这里,你放心。” 他笑着跟她说完这一切,然后对着拿菜刀要抹脖子的邹明月,也笑着,无动于衷。 邹明月真的割了。 菜刀刚被小孙磨过,很锋利,邹明月明显不知道这件事。 她还以为菜刀很钝,她皮厚不怕,结果比划了那么一下,一股股鲜血就从脖子里淌出来了…… 邹明月吓得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陈浅因也吓得扑过去,抱住她。 陆远擎抹了一下自己头上被邹明月用花瓶砸的,淌下来的血,笑呵呵地看着江慕水说:“慕水,你先走吧。” 江慕水脸色煞白,她冲出来,打了120和110的电话。 明显陆霖晟护母心切,已经快要跟陆远擎打起来了。 打完电话之后,江慕水冲进去。 她谁也没理会,只护在陆远擎周围,不让他再受到半点伤害,陆家一片混乱,120没来之前,陆霖晟就抱起邹明月,冲出去了。 江慕水这才松开僵硬的胳膊,也迅速打了岑启凡和明朗的电话,叫他们过来这里救人。 岑启凡和附近的警官一起到了。 警官查看了一下,是几份离婚和财产文件引起的家庭暴.乱,他们蹙眉问清楚了先伤人的是谁,决定跟去医院,录一份口供警告一下那个人。 法治社会。 清官难断家务事没错。可他妈的都出手伤人了。 谁还放纵你呢! *** 这一晚上,江慕水在医院过。 岑启凡忙前忙后,过了一会明朗也过来了,打了个招呼看问题不大,就走了。 明朗说:“我当你招惹上什么黑帮,才叫我过来看,一个疯老婆子你也叫我过来?我走了,启凡你留着。” 岑启凡见江慕水脸色僵硬,凑上来说:“明老大娘家跟省公安厅都能搭上关系,你这种事叫他,你疯了啊?” 第一百八十章 你的想念,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江慕水眼眶还是红的,她攥紧了手机,道:“我这也是半夜找不到人,才叫你们来的,否则我根本不会麻烦你们好吗?” 岑启凡低头问:“那你想叫谁呢?谁不在啊才轮到我们?” 江慕水一下子被逼问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捂着额头,一张小脸憔悴又焦灼,一闭眼那个人的身影就在眼前晃。 千城。 殷千城。 这种情景他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他那么聪明的人,他从来都会给她最好的解决办法的。他一直都是这样。 可是他不在。 甚至中途的时候他有打一个每晚报平安的电话过来,江慕水都没有接。 她不敢。 不敢让他担心。 就等晚些时候再给他回过去,就说她正在跟客户吃饭,叫他不要担心了。 “……”江慕水眼眶红红的,盯着墙面直想哭,她想撒开手这里的一切都不管了,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陆远擎和陆家变成这样,全部都是因为她。她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是她没办法推卸责任,她走不掉。 岑启凡去买了一点夜宵上来,盯着她道:“怎么还哭了呢?” 江慕水一愣,这才用余光看到他回来了,赶紧七手八脚地抹干净了眼泪。 “堂堂的江大律师,平时法庭上看见杀人犯都不怕,现在在这儿哭?你不怕丢人?” 江慕水拿过他带来的袋子,快饿晕了,赶紧用手拿了几个蒸饺先吃了,哽咽着一抽一抽地跟他说话:“哭怎么了?我刚刚在陆家,几乎要以为,我爸爸快自杀了,他那个脸色,满脸都在告诉我这个信息。” 陆远擎破罐子破摔。 他终于松口同意他们离婚,不劝了。 但是他放了江慕水自由,他自己也想要从此自由,也让江慕水,莫再劝他。 ——这怎么可能? ——以前陆远擎跟他们关系很好,怎么能就因为他们把自己赶出去了,就连自己的老婆、儿子、儿媳孙子都不要了? 怎么就至于那么夸张? 她江慕水没那么重要啊! 岑启凡坐下来,也拎了一个蒸饺到嘴里,说:“你也太矛盾,人家对你不好吧,你伤心;对你好了,你又觉得可怕,觉得自己不敢那么重要了。” 江慕水吸吸鼻子点点头,红着眼睛道:“都快为我闹出人命来了,我是不敢啊。” 岑启凡摊开手脚坐在长椅上,头枕着手臂,说:“我觉得,你公公肯定跟你爸妈之间情谊深厚,莫逆之交,否则他不会这么为你打抱不平。现在一丁点儿不自私的人不存在啦,你公公真的是奇货可居。” 江慕水被他这四字成语的形容呛得,差点喷了。 都人命关天了。 他还开这种玩笑。 岑启凡想了想,最后侧过头说:“你住哪儿?你搬出来以后,我都还不知道呢,等会送你回去。” 江慕水摇摇头,攥紧了塑料袋的口子。 “等一会再说吧,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看走不走。” 她顿了顿,掀开袋子说:“你买的够吗?我爸可还没吃饭呢……” 岑启凡莫名气浮气躁,一巴掌打到她脑袋上,道:“够个屁,就够你吃的,吃饱了你再去忙,明天你敢耽误工作我扣你全勤!!” 江慕水也气得不行,眼眶更红了:“哪有你这样的?我家里出事,你身为领导不该体谅吗?” “叫师哥,谁特么是你领导?”岑启凡侧过身子冷冷道,“领导给你买吃的,你疯了?叫。” 江慕水:“……” 岑启凡:“你看什么看?你不服?” “不服忍着。叫师哥,赶紧!” “……” 岑启凡蓦地发现江慕水的目光看向了他伸手,他也一愣,回头一看,陆霖晟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手背受伤了,抢菜刀的时候划的,此刻被缠裹了起来。 他脸色阴沉,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岑启凡脸色也变了,起身,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江慕水的面前。 他不介意,再跟这人打一架。 “岑师兄。” 江慕水蓦地叫了他一声。 她站起来,攥紧塑料袋口,扯了扯他的衣服,面色平静地看着陆霖晟说:“这里我来应付,今晚辛苦你了。” *** 医院门口。 陆霖晟也没吃东西,江慕水要给陆远擎买饭,就一起下去了。 24小时便利店里,陆霖晟叫了一份面加鱼丸,坐在那里呆呆地在吃。 江慕水也要了一份面,打包好了之后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陈浅因吃了吗?我可以多打包一份给她带回去。” 陆霖晟身子一僵。 筷子上的面都掉了,他手有些发抖,冷声道:“我等一下帮她打。” “嗯。” 江慕水点点头,没说什么,要了一杯奶茶坐在旁边高脚椅上,陪着他一起吃完。 窗外,很突然地,落下雪来。 四周吃东西的小情侣,突然就惊呼起来,这座医院是大学附属医院,附近很多的学生,这下都仰头惊叹起来,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纪念这铭城的第一场雪,在临近元旦的时候下了。 怪不得之前这样冷,天气又这么阴。 江慕水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奶茶,仰头看着透明落地窗前,铺天盖地而下的雪花,安静得一丝丝声响都没有。 陆霖晟也愣住了,筷子顿住,像是想起了某一年十七八,江家陆家两家人,一起约了去滑雪的事情了。 十七八岁的江慕水,手脚没力气,在雪地里,爬起来又跌下去,爬起来又跌下去,反复了一个上午,陆霖晟已经能和同行的小伙伴很畅快地滑来滑去了。 江慕水一身白色小巧羽绒服,牛仔裤,戴着大红耳罩站在雪中,一直吐着白雾。 她又练了一整个上午,下午的时候终于可以慢慢滑一段,再停下,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陆霖晟从她身边嗖得划过去。 女孩子满眼的崇拜与艳羡,鼓足勇气大胆地伸出手,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霖晟哥哥,你滑的好快,你能不能带带我?!” 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带带我。 陆霖晟在雪地下面划了一个漂亮的圈,转头看她。 小伙伴们都在劝他继续,他拿了手杆和滑雪板上来,丢在江慕水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来。一起。” 那些个雀跃到雪花都在笑的冬天啊。 现在想。 现在看。 都如白驹过隙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 24小时便利店门外,透过落地窗户往里看,一男一女并肩坐在窗户旁边,女人手里一杯奶茶,男人手中一份面,一起沉默看雪,男俊女美,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是一副唯美的画卷。 一辆车,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 沈崇明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和那阵酸痛,一边抬眸看向前面,说:“叫你停怎么这么快停?离那个岗亭还有十几米呢。” 他不解地看着旁边的人,见他脸色阴沉冷冽不说话,只好开门下去。 “行那你等我一下,我买包烟马上过来。” 沈崇明一身黑色的大衣,到卖报的岗亭买了一包烟,然后点燃了一根,打算抽两口再上去。怕车里的人等得着急,赶紧走到车旁边去,却见车里的男人正冷冷地看着外面,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 “你干嘛呢?” 沈崇明好奇问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便利店门口围了一群学生,在对着大雪拍照。 车里。 殷千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来,拨了一个自己不用看就能背下名字的号码,隔着一条马路,他看到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慕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脸色变得有些异样,她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脸色很不对。 好半晌,她才按了静音,将手机放回去,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两手捧住奶茶,心不在焉地跟旁边的男人说话。 殷千城脸色霎时变得更加冷冽,他掐断了电话,手抵在了方向盘上。 “砰”得一声,沈崇明尽快抽完一根烟上来了。 他到车里暖和了一下道:“我来帝都没打算叨扰你们,毕竟我有私事要办。也就你最仗义,知道我来了就立马从你爷爷那里赶过来看我。可你也好好看着啊,你这一路想什么呢?跟谁打电话?女人?” 殷千城僵硬着抽回了自己的目光,语气冷冽到几乎能把人冻住:“不关你的事。不要问。” 他启动了车子。 沈崇明这下更加肯定了:“女人。肯定是个女人。” “我好久没见你这闷骚的脸上出现类似想要杀人的情绪了,除了女人别的做不到这一点,怎么了?什么样的?魅力那么大吗?” “闭嘴。”他口吻更冷。 “啧啧。连透露都没透露过一下,这就护上了,下次带给我见见,我倒要看看长成什么天仙样,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不过说起来这次接我案子的那个女律师,不说能力怎么样,长得可真是一块璞玉呢……” 殷千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听到沈崇明在那里说什么,他心下冷冽,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也不管是不是在下大雪了,扔下手机疾驰而去。 殷千城,我很想很想你。 你的想念。难道就是这样吗?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江慕水,你要我跪舔你吗? 车子碾压过雪花,送了沈崇明到他临时的住所以后,眼看着雪越下越大,殷千城却并没有将车开回自己的公寓去,而是掉头,划开一个导航里的存储地址,碾压了一地的雪花向前疾驰而去。 抵达公寓门口。 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往上走,轻轻摩挲着那个按键,明知道此刻他可能不在这里,殷千城还是来了。 “叮”得一声,电梯停靠在了十几层。 殷千城走出去,看了一下这大雪中倍感寂寥的一梯四户。 他走过去,先用钥匙开了防盗门,再用指纹刷了进去。 门开。 一股寒气朝着他扑面涌过来,像是已经有个一两天没人住似的,否则里面的气息不应该是这样的。 江慕水是个对氛围有要求的人,家里的电器有智能的,临近下班的时候就可以打开暖气,一进门就可以热烘烘的,可是现在摸哪儿哪儿都是凉的,她应该是很久没回来了。 一切不算是整整齐齐,从那一次,殷千城进了她办公室看到她桌上那一团乱,就知道江慕水不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她可以乱但是一定要干净。所以被子上一丝丝灰尘都没有,但东西还是丢得满地都是。 满满当当都是她的气息。 却又抓不到她。 ——不是说再也不会回到陆家去吗?半步都不会去。 哪怕殷千城是个男人,想起那天在陆家门口发生的那件事,他都会觉得心有余悸,觉得那不该是一个女人可以承受得住的。江慕水耐性很大,宽容度很高,都无法忍受得了。 他以为已经够了,已经差不多抵达他的底线了,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那么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什么呢? 假的吗? 或许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的场景太美,会让人联想到不该联想的东西,可殷千城,却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发酵的声音,很酸,很痛楚,疯狂地嫉妒到不能忍受。 他以前觉得江慕水尚且是别人的妻子,所以一切大概都不为过,可是现在突然不知怎的,就不行了。 明明也没有任何的承诺。 没有任何的束缚。 可他就是在心底冷冽地想着,不,绝对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 *** 雪越下越大。 江慕水一杯奶茶喝得见了底,陆霖晟也过去掏钱打包了另外一份餐。 他手里拎着餐盒,只觉得像是拎了一块滚烫的岩浆一般,江慕水走在他身边毫不计较,却一分一秒得还是让他倍感煎熬。 这雪,下得不是时候。 这时候应该打雷下雨轰隆隆才对,这样他心底嘶吼般的咆哮声就可以被挡住,不必透过胸膛撕扯着他的耳朵,快要让他强忍到崩溃。 江慕水推门出去,到外面后吸了一口凉气,哑声问:“你们准备要怎么办?” 已经沉默了这么久,想出应付眼前局面的具体办法了吗? 陆霖晟眸色阴沉脸色黯淡,嘶哑道:“你是律师,你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吗?” “我是遵循法律的律师,爸爸办理的那几份协议都是生效的,有律师公证有法律效力,我能维护的只是这些。你们不想那样的话,就从爸爸身上去想办法。” 陆霖晟冷笑。 他光裸的手冻在空气中差点冻成紫色,黑色的夹克在雪中让他看起来像地狱的魔鬼一样,他嘶哑道:“方法当然有啊。我可以不在意我爸的那些财产,和他分家的决定,可我妈妈可能会因此而崩溃掉。所以,我还是要想办法。江慕水你要不要听我想出的办法?很简单。” “爸爸一直想要我放低姿态跟你复合,我没做;他想要让妈妈对你好一点,她也没做。” “所以你现在看看我们的下场。一个继承权被剥夺,一个把自己弄伤在医院里,醒来还要接受警察的审讯。” “你说办法是什么呢?” “江律师,我跟你跪地求饶,求你绕过我们,我对你不应该那样,我以后对你俯首称臣,跪舔你江慕水的鞋,行吗?” 这样,陆远擎就能放过他们母子,放过陆家了吗? 天地阴寒。 江慕水知道今晚的事,自己不受埋怨,不被怨恨是绝对不可能的,世间没有那么清楚的深仇大恨,只有一股股小的仇恨像溪流一样,频繁地涌入心底汇成大海。她有一丝丝迷茫,不明白当初自己对陆霖晟和陈浅因的恨,现在究竟为什么都消散了。 她清澈的水眸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波澜,她转眸凝视向了陆霖晟。 接着她小脸清透漂亮地晃了一下,开口道:“对啊。我就是在等你们,跟我跪地求饶,否则你们要么遵循爸爸的遗嘱来过完自己的后半生,要么就继续自杀自残。最后协议还是会生效,一个折腾着死,一个慢性自杀,不如你们现在选啊?” 她眸光清冽,就像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冰冷女杀手一样,残忍而淡漠地盯着他看。 陆霖晟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响着,慢慢停下来,拳头慢慢攥紧。 他平静喘息着,鼻息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成雾。 “……这就是你的目的?你一直以来纠缠我们家的目的?” 什么目的呢? 她江慕水,把自己嫁进陆家,两年来受尽屈辱,然后编导了这样的一场戏,再把他们推进深渊里去是吗? “……”江慕水眼神迷离,凝眸看着他,最后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她转身。 看到外卖之后怕外卖冷掉,摘下自己的围巾来盖在上面,沙哑道:“对。是。走吧,过马路了。” 医院门口的大探照灯还亮着,江慕水看了一眼对面的车辆,走过去了。 迎面闪过一道低调的银灰色的轿车,她愣了一下,就这么站在马路中间,等到陆霖晟过来,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才迅速将她拉离那里。 ——怎么她看着那辆车那么眼熟? 好眼熟。好像是殷千城的车。 她是因为太想他了吗? 所以一辆车都能看作是他的? “你想找死也别现在,你作的孽还得你来收场呢。”陆霖晟脸色有些不自然,放开她的胳膊,沉声说道。 江慕水却不理他。 她这一天耗在陆家真累。 她关心别人,却得不到应有的一丁点关心和回应,哪怕不怨不恨,她都换不来。 谁在这种地方不累呢。 …… 医院里。 警察见邹明月醒过来了,就走到她面前开始警告训斥她,邹明月心有余悸,躺在病床.上痛得一动都不敢动,只剩下一双浑浊的老眼,不断地涌出眼泪来,不断地往外涌,被今天晚上的事情刺激到彻底心伤。 陈浅因那边害怕到极致。陆霖晟想打电话想叫她来吃外卖餐,却看到—— 早在江慕水和陆霖晟将两个人送进诊疗室,出门买饭的时候,她就借口说头痛肚子痛,发个短信一个人赶紧跑了。 大半夜的医院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岑启凡打电话给江慕水,说自己也已经到家了。 陆霖晟僵硬了一下之后,就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将外卖就这么丢在上面,想起陆远擎问自己的那句话,霖晟,这个新组建的家庭你满不满意,你开心吗? 开心吗? 开心吗? 陆霖晟整个人蜷缩起来,长手长脚地蜷缩在长椅上,抱住自己的头,要努力将今晚自己家里发生的血淋淋的画面,从脑海里轰出去。 江慕水放下手机进去,给陆远擎送餐去了。 护士在里面,说他就是皮外伤加受到一点惊吓而已,不用住院当晚就能回家了。 江慕水叹口气,不对他刚刚的举动做什么置喙,只嘱咐着他将东西都吃下去。 陆远擎看起来心情却很坦然很好的样子,一直在冲着护士笑,然后就冲着江慕水笑,将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 “慕水。” 江慕水累得横倒在仪器上,闻言赶紧起身,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颤了两下,沙哑问:“嗯?爸。怎么了?” “这里不好,太冷,我们回家去吧。” ——不管邹明月的死活,就这么回家吗?! …… 那么陆霖晟呢? 江慕水想起这些事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拢了一下头发,低哑道:“爸爸,对于有些事你不要固执己见,我妈妈才刚刚缝过针,麻药都还没过呢,这是做什么?” “您等一下,我去问问霖晟,可以吗?” 陆远擎笑着舒展了一下眉心,点了点头,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好歹离婚是离婚,他怎么连邹明月的死活都不顾了?难道,真的是邹明月和陆霖晟戳到了他的底线和死穴了吗? 岑启凡有一句话说对了。 江慕水。 世上一丁点儿不自私的人就快不存在了。你公公真的是奇货可居。 江慕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拢了拢头发,面色尴尬,却见陆霖晟就这么坐在长椅上,眸色赤红如充溢着猩红的鲜血般,在看着自己。 干嘛这种眼神? 她道:“我进去劝过了,爸爸估计是累了,想回家,我先陪他回去,好吗?” 陆霖晟死死盯着她,双眸赤红,嘶哑道:“要走?你有什么立场走,江慕水?”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陆霖晟的暴怒与脆弱 江慕水手揣在口袋里,神情淡然疑惑地站在那里,就这么凝视着他,陆霖晟站起身来,嘶哑说道:“今晚的事,你看不明白都是你造成的?你不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什么事都没有。浅因的怀孕不会暴露,我妈不会跟我爸撕破脸反目成仇。至于那几份协议……谁知道是不是你极力撺掇让陆远擎去办的!把事情闹成这样你现在想走了?!” 大半夜的,走廊里值夜班的护士来来往往,神情不似白天那么精力充沛,很疲惫,看到她们争执也懒得管。 江慕水定定仰头凝视着近在眼前的陆霖晟,她知道有些怨恨和误解不是一朝一夕酝酿而成,陆霖晟或许一直都对她是这样误解着的。 她好像能够明白了。 既然一直觉得她江慕水是如此恶毒,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怎么可能呢? 之前的那些服软和哄劝,怕都只是不甘心吧?她说好不自恋的,却还是深深地会错意了。 纤长的睫毛垂下,她扫了一下袖口的雪水,轻声低哑道:“我也有些累了,明天我再陪爸来看你们,行了吧?” 陆霖晟猛地再次挡住了她!! 他眸色嗜血般猩红无比,低哑道:“来看什么呢?看我妈,怎么再一次砍死我爸?她没想着要自杀的,看她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特别开心?江慕水,你把之前你所有恨她的仇全报了!是不是?!” 江慕水定定凝视着他。 小脸微白。 “不是。”她突然开口说话了,嘶哑却清晰地说道。 “我还没有报复完呢。爸爸的协议是有法律效力的,你不来阻止那些,却跑来纠缠我,好像我能叫那些东西消失似的!可不可笑?” “我的确还没看够戏,因为你们陆家的报复,才哪儿到哪儿?” 陆霖晟猛地冲上来,一把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像是要将她捏碎一样,把过去脑海中那个善良清纯无辜的江慕水捏碎!让自己胸膛里的愤怒怨恨全部冲破开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报复我们家,是不是?江慕水你这个贱货,我妈妈说你从来都没有说错,你仗着爸爸对你的宠爱,来报复我们!连陈浅因的孩子都没能激起爸爸的宠爱,他全部都给了你,你却说你们没有苟且……” “啪!!!”得一记狠狠的巴掌,甩上了陆霖晟的脸。 江慕水眼眶通红,她的手,慢慢放下来,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此生最大的力气。 江慕水你这个贱货。 我妈妈说的没有错。 你想报复我们家。 陆霖晟的脸被这火辣辣的一个巴掌打歪过去,他突然,突然就觉得胸口好像痛得没有了直觉,有什么弦在这一刻倏然彻底崩断。 江慕水,你真的敢! 江慕水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揉了一下发痛发抖的掌心,幽冷嘶哑道:“我说过了,亲自报复你们,我怕我脏了自己的手!所以让你的亲生父亲来收拾你,让你家破人亡来收拾你,不是更好?!你还敢对我动手吗陆霖晟,那你猜猜,下一秒我会不会让这场面更加难看!!不信你就试试!!” 她手火辣辣的在痛,半晌都无法消解。 江慕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来,红着眼回眸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那样造出来的孩子,爸爸都对他那么好,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也仅仅是孩子无辜不是吗?你扪心自问你和陈浅因无辜吗?陆霖晟,做人不能太无耻!” 江慕水记得自己曾经都跟往来神明哭诉过,问为什么上帝不能有一杆公平的称,让作恶的人都受到惩罚?! 后来,她不纠结这些了。 她觉得痛苦也好,伤害也罢,及时止损都是好的,所以,她加快了离婚的脚步,觉得离婚了就什么都好了。 她依旧在意陆远擎,哪怕放下身段,放下那些没必要的仇恨,她都希望他可以过得很好。 却没想到。 这一晚上所有的脏水泼上来时,江慕水又会一时失控。 原来在她心底,还是藏着那么个小小的龌龊的念头,希望他们能认清楚自己的错误,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和报应。 江慕水没有那么善良。 你可以作恶之后仍旧安然无恙,但不要过分到,连恶人的罪孽,都要让她江慕水来背! 不好意思。 恶心。 所以坚决不背!! 江慕水往外走,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那些气急涌出来的雾气抹掉。她想暂时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再来管陆家的事,劝劝陆远擎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陆家人的这幅嘴脸她看够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为什么还要忍耐! 人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她觉得,她已经快崩了! 不要再挑战她的最后一份善良!! …… 江慕水走出医院大楼,夜里的出租车已经差不多没有了,她仍旧试图拦车,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江慕水?” 居然是陆霖晟的声音。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那么一丝无助的慌乱,像是被打掉所有坚硬的保护壳之后,像个年轻的孩子一样的慌乱。 “江慕水,你来一下……爸爸突然犯病了,好像很严重,这么频繁的第二次,护士说,可能这次会有严重后遗症了……” 陆霖晟站在病房门外,眼眶彻底红了,他的母亲在隔壁病房自杀未遂,他的情人吓到带着孩子跑路,现在父亲留下这几份协议突然犯病……他第一个就打给了她,嗓音几乎嘶哑哽咽:“你不是也在乎他吗?你快过来……快点过来……行吗?” 许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慕水脑海里一直反复出现这个声音。 陆霖晟无助地在乞求她的声音。 只是有些感情病入膏肓,仙人都爱莫能助,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毫无防备地从心底挽留她的声音。 这声音她盼了好久好久。 真的。好久。 只是它真的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 江慕水迅速赶到了病房。 陆霖晟整个人崩溃地扶着墙抵在墙上,她眼睛瞪大,想要过去问一下他的情况。 陆霖晟抬起头来,满眸死都压抑不住的滚烫泪水,猛地抱过她来,紧紧地抱着她,痛哭出来。 江慕水愣住在那里,手里的手机,“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 “喂?你好,江律师吗?” “嗯。你好沈先生。” “我开车经过你律所,顺便送一份资料给你,你出来拿一下好吗?” “不好意思,我有点私事人不在律所,下午我争取过去,您让我们明总或者什么人帮我拿一下好吗?我会尽快处理您的案子的。” “……行。” 沈崇明开着殷千城的车,一路在凌晨的铭城路上开着,这车还真是很舒服,这家伙懂得享受。 男人其实都没有那么讲究,他记得以前殷千城也不讲究的,只是不知道回了国之后怎么连车都换了,这个车就适合家庭座驾,不大不小温馨有余,夫妻两个的时候玩个野战车震也再合适不过。 沈崇明一路开着,眼睛瞥到储物格子的一张纸上,他打开来想把纸的一角塞进去,却猛地瞥见了纸张上的内容。 尤其上面一张小巧的一寸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沈崇明蹙眉凝视着上面的照片,江慕水漂亮的五官印在上面,这一纸委托书却并不是他的,他仔细看了一眼,委托人是殷氏集团,日期,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了。 谁的私家车里还留着曾经雇佣过的女律师的照片呢? 铭城还真是小。 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啊…… 沈崇明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捏着那张纸,不由地想起昨晚殷千城那张黑了的脸来,他揣摩着这两个人的关系,一下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 抢救,一整晚。 江慕水心口一直被死死揪紧着,等待着急救室的灯亮起,谁的电话打进来,她都没有接。 吉人天相。 她上一次坐在这里的时候,等着陆远擎醒来就一点事都没有。一定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她后半夜的时候已经等到脸上很干,唇瓣皲裂,浑浑噩噩地顶着脑子的剧痛快要昏厥过去,沉沉睡着后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陆霖晟也紧紧地抱着她,像搂着最心爱的小熊一样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埋头在她上方,呼吸深沉。 江慕水动了动,看到上方他紧紧闭着的眼和浓密睫毛下的黑眼圈,和沉重平静的呼吸声,一时就没有忍心动。 没挣扎。 一直到凌晨手机响起来,江慕水接到了沈崇明的电话,尴尬才被打破,陆霖晟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看抢救室上方的灯还没有变化,他转身揉了一把脸,接着呆愣愣地看江慕水打电话。 等江慕水打完电话,他又迷迷糊糊地过来,重新抱住她,头埋在了她脖颈里面。 “……”就像个孩子一样。 江慕水愣住了,接着脸色微微冰冷,嘶哑着气若游丝道:“自重一下……不要在这种紧急的关头占我便宜,陆霖晟……” 昨晚她就尚且当没发生,今天他还想装傻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没有财产,我可不生孩子 陆霖晟深深埋头,肩膀有些轻微却剧烈的颤动,抱紧她,呼吸变紧了些,就是不松开。 “……有女人肯为我怀孩子是很幸运的事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宝宝,爱人,应该开心是不是?人到了脆弱的时候,想起他们就会变坚强,是不是?” 江慕水小脸苍白,不想理他,推了一下他的胸膛,道:“妈睡了一晚该醒了,她昨晚不知道爸抢救的事,醒来如果知道了你小心她伤口开线,她还需要你呢。” “那你需要我吗?你还需要我吗?江慕水?”陆霖晟紧紧将她束缚在自己胸膛前,死死抱着耍无赖不放开。 江慕水狠狠推了几下都是枉然。 他想说。 江慕水,最紧要的关头我谁也想不起来。 男人终归有自己最脆弱的时候。 最脆弱的时候他都没能想起陈浅因和他自己的亲生孩子。 慕水。 我想到的是你。 满脑子。 全是你。 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 江慕水这下呆愣了一下,立刻扭头看向门外,站起来就往前冲,陆霖晟反应也是一样,起身就跑过去,江慕水这才扫到他的脸满是泪水,陆霖晟抓过医生就问:“我爸爸的命保住了吗?没保住你们不会抢救这么长时间的,你们告诉我他怎么了!” 医生摘下口罩,彻夜的手术让他黑眼圈明显,开口就是嘶哑疲惫的音调:“脑出血,谁能知道会落下什么样的后遗症呢,因为人就在医院所以抢救及时,精神上不会出什么问题,身体我们就没有把握了,一丁点不出毛病的太少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看情况? 看恢复? 要等陆远擎醒来才能知道吗? 江慕水扯着医生还想问什么,医生实在不耐走开了,留一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小护士应付他们。 江慕水脸色惨白,一边听着小护士说昨晚的抢救情况,心里的自责已经大过了天,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楚,这些事情跟她有没有关系,她应不应该负相应的责任,她被夹在中间到底该怎么做。 陆远擎还没醒之前,她就是众矢之的了吧。 陆霖晟和邹明月,这两个人既恨她又得求着她,这相处模式,怎么想怎么矛盾。 无论如何只要陆远擎醒来就是有希望的。 哪怕陆家富裕,不害怕陆远擎有身体上的任何后遗症。 但是。 年轻时候身强体壮的陆远擎,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就变成这样!! 千城……千城…… 你来教我怎么办,好不好? *** 下午的时候,江慕水才安抚下发疯又突然安静的邹明月,抽空去了趟律所。 把该寄出去的卷宗文档都寄出去,发.票也寄出去,她暂停了网络上的接案入口,准备要请几天假。 岑启凡看她匆匆忙忙,眼底又挂着黑眼圈的模样,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咖啡,道:“昨晚守了一夜?怎么样?” 江慕水感激地舔了舔干裂的唇,喝了一口,低垂着眼睫毛哑声说:“犯病了。不知道又听见了什么被什么刺激,医生说看今天能不能醒,醒了还要查看到底落下什么毛病。” 她维持自己声线尽量稳,尽量做到不发颤不哽咽。 岑启凡僵硬在了原地。 好半晌他才开口,低哑道:“我们律所黄琳她哥哥,在医院门口卖复健器械的……也卖轮椅……我帮你留意一下?” 江慕水弯着腰的动作僵硬在那里。 她停了动作,这下一眼盯过来,火辣辣的冰冷刺骨的一眼,像是在狠狠地埋怨他。 岑启凡吓得摸了摸鼻子,哑声道:“我就是个建议。以后你们可能真会有需要的。人老了,人之常情。” “他才不到六十岁!” “也差不多了,”岑启凡平静看着她说,“如果我有你婆婆邹明月那样的老婆,三十岁我就脑溢血死掉了,你相信我,一个好的妻子和家庭会让一个男人长寿。反之亦然。” 江慕水眼神里的敌意和仇怨降下去一些,低低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要自责,岑师兄,很谢谢。” “我不是安慰你。跟你承受的那些比起来,那两个该有事的人没事,反倒伤到你们这一老一小,这叫报应未到,老天无眼。” 岑启凡转身去洗杯子了。 “你等着吧,陆家还是会出事的,这个跟你没有关系,你及早脱离就好了!到时候他们出事,就再也埋怨不到你身上了,”岑启凡晃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抬眸笑着看她,“到时候就看他们怎么狗咬狗,狗熊咬狗,老虎咬狗,嘴贱手贱人又贱的,最后都是被群魔乱咬而死的,等着吧!” 岑启凡笑了一下,坐下来继续噼里啪啦的敲字了。 江慕水眼眶热热的,一方面被他的那些奇葩的形容词给逗笑,一方面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她也想要尽早脱离。 可是看眼前的情况。 短时间,她还脱得了干系吗? *** 病房里。 陆远擎已经醒了。 江慕水靠近的时候,听见了声响,所以她放缓了脚步,一双清澈的美眸中透出朦胧的雾气来,她抱着一个暖手器,小手撑在门上,不敢进去。 她想听一听,里面到底是什么动静。 门缝里。 邹明月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第一回,老老实实地坐在陆远擎的床边剥着橘子。 她脸色阴沉冷冽,却认命地埋着头,一颗一颗橘子给他剥好了放在盘子里,却并不抬头看他一眼。 陆霖晟手抚着她的肩膀,低哑道:“停一会吧,您累了。” 邹明月眨眨眼睛,这才僵硬着脸将橘子放下了,看看陆远擎也不理她,她转头低声问道:“……因因怎么样了?昨晚上我那样儿,她跟孩子没有受到惊吓吧?” 陆霖晟想起早上的时候,陈浅因小心翼翼地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了。 嗲嗲的声音道:“我……我不能见血,见了就想晕,昨晚我才走的,霖晟你爸爸怎么样呀?我买点东西去看他好了,带什么呢……” 陈浅因就是那种嘴上说得比谁都漂亮,却就是不靠近病房一步的女人。 陆霖晟眼眶微微被刺痛,嘶哑道:“不用。你把孩子照顾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霖晟,我们的财产……” 陈浅因担忧道,觉得自己逾越了,又赶紧改口道:“你得为财产想想办法呀,将来我们两个人,还要拉扯一个孩子,哪里都要钱的,江慕水就是贱,自己都同意离婚了,还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拖累你们,我真没见过比她更贱的女人了,真不要脸,自己不要钱还扔出去给那些乞丐,她当自己白莲花啊……” “霖晟,你想想办法让爸爸改改主意,一定要啊!不然,孩子我可是不会同意生的!你们就等着吧!” 财产是不能没有的。 不然孩子我可是不会生的! 陈浅因兀自任性地挂断了那个电话。 陆霖晟从早上就心情压抑到现在,胸口的剧痛和讽刺像针扎一般,他脸色也黑沉沉地好不起来,邹明月一问,他干裂的薄唇抿了一下,然后轻轻舒缓出一口气息压低声音说:“没有财产,她宁肯不生孩子。” 邹明月瞪大了眼睛,惨白的脸色终于起了一丝丝鲜活的变化。 “都五个月了,还能引产打掉不成?她想得也太美了。” 陆霖晟手轻轻握着邹明月的椅背,低哑道:“谁知道呢,引产对母体伤害,但她觉得可能生下来更不值得吧。” “这女人怎么能这个样子呢?一点良心都没有,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啊?自己的孩子她都能引掉?”邹明月眼底隐约有泪花冒出来,拍着膝盖说,“她真是这么说的,这个贱货,她配不配当妈啊,她嫁给你到底图什么?” 陆霖晟的手紧紧裹住她的肩膀,让她沉住气小声点,陆远擎现在醒了,是能听见这些的。 邹明月一口一个低低的“贱货”“婊.子”“掉钱眼儿里的贱货”,气得咬牙切齿,咬着嘴唇掉下痛楚的泪来。 陆远擎戴着氧气面罩,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歪了歪头,忽而想起昨晚自己犯病的前一刻。他在病房里等得久了,穿好衣服戴好围巾帽子要出门,门一开却就听见了陆霖晟跟江慕水说的那些混账话。 江慕水是个好孩子。 两年前吵架都从来没当着他的面。 她向来和和气气的,不管在法庭上多么犀利的雄辩风格,一下场她就笑眯眯的,唇边两个漂亮的梨涡,很漂亮。 她很少发火。 她昨晚却狠狠给了陆霖晟一巴掌! 陆远擎没有想到,江慕水两年来在陆家都是掩盖着,隐藏着,把婚姻最千疮百孔的一面遮挡起来,连离婚,她都做得那么体面。 陆远擎觉得自己的这些决定做得都太晚了。 突然觉得对不起她。 孩子。 很对不起。 把你拖进陆家。 昏厥过去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莫倚澜的那张脸,觉得已经没脸活在世上,只想着,该去找她了。 江慕水在门口守了一会,觉得冻得难受,搓搓手,还是敲了一下门,慢慢打开门进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那你们就跪着吧…… 陆霖晟一僵,脸色恍惚地看向了她。 邹明月也看到了。 江慕水对着他们莞尔一笑,说:“不是说爸爸已经醒来了吗?昨晚我就觉得,这病房暖气够,就是被子里还太凉,我带了两个暖手器过来,一个给爸,一个你们用。” 她过去将暖手器放一个在床头,一个塞进邹明月怀里,低哑道:“现在爸爸醒了就好了,有什么事,一家人不能坐下来谈的?我进来看看爸爸的情况,如果等一下你们要谈事情,我就出去。陆霖晟,麻烦你看着点,让他们好好谈。” 陆霖晟盯着她,眸子僵硬地动了动,触摸了一下邹明月手里的暖手器,还是烫的。 她充满电带进来的。 江慕水探头看了一眼:“爸爸您情况怎么样?检查过了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能动吗?” 陆远擎慢慢压下头看了她一眼,氧气面罩下的脸露出了笑容来,嘶哑道:“都很好……不能动……也没关系……” 江慕水笑了笑说:“您别偷懒,等稍微好一点就下地走路,怎么就不能动了?开玩笑。” 陆远擎也笑得更和蔼。 邹明月坐在那里僵硬地背对着她,晦暗的脸上已经浮不起半点光彩来,她知道没用,即便等陆远擎醒了,陆霖晟再劝慰都是没有用,现在早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差就是她家破人亡,等陆远擎死了,她就跟陆霖晟净身出户,现在连陈浅因的孩子都没有了! 邹明月肥硕粗糙的手抓住了椅子,往后推了推。 江慕水水眸一动。 邹明月接着猛然“腾”得起身,哆嗦着嘴唇盯着江慕水看了一眼,然后扑开椅子跌撞着猛然跪在了地上! 冬日穿得厚,却还是能听见邹明月跪下来时那端端正正“砰!”得一声,她是直挺挺跪下来的,脚腕连打弯都没有!陆霖晟当即傻在了那里,脸色变了,在邹明月膝盖触地的瞬间过去拉她!顿时要拉她起来! “妈……你干什么?你现在起来,你在跪谁!你干嘛!” “……”邹明月冷着一张僵尸般的脸拼命挣扎推搡着,肥硕的手就陆霖晟的手死死挡开,她死气沉沉的眼镜盯着江慕水的短靴,接着双手摊开来对着江慕水弯腰跪下去,“砰砰”得在地上磕起头来!! “江慕水,江律师,今天呢妈给你跪下,妈什么脸都不要了,你看看我们家现在的这个状况,你说,你要怎么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母子一把,你说!我给你下跪行不行,我下跪行不行!” 陆霖晟震惊! 江慕水也瞬间惊呆在那里,她这辈子都还没有被人跪过,更不要说是一个一直在她面前气焰嚣张的长辈,她几乎瞬间就蹲下来,两手伸到邹明月胳膊下去扶她:“妈你做什么?你跪我干什么?起来啊!” “妈,你到底在干什么……” 邹明月一脸的死灰,肥硕的手牢牢抓住了江慕水,像僵尸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颤声道:“你不就要我跟你道歉吗?不就要我邹明月,跟你服软是吗?行,行啊……我服软,妈妈给你服软,这么多年是我邹明月对不起你,我嚣张,我放肆,我不要脸!” 邹明月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的巴掌朝着自己的老脸上掌掴而去! 一下下很实在,几乎狠到将自己抽出血来! 江慕水吓得赶紧去抓,手却被她巨大的力道拍红了! 陆霖晟更是疯狂,一把使出实劲来死死抓住她,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嘶声喊道:“够了!妈你别这样,到底有多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你给我住手!是我没用,要跪也是我跪,你这样对自己做什么!” 说罢陆霖晟一把将邹明月推开,一双冷峻的眸子猩红充血,膝盖一弯就跪在江慕水面前,低哑颤抖道:“要论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我……这么多年来错的人是我,慕水,你不接受我妈的道歉,那你接受我的吗?” 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还是在陆远擎的病房里面,门外还有一堆的医生护士!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想得到什么?! 江慕水红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陆霖晟,哑声道:“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无论你怎么歪曲事实,陆霖晟你有智商你懂这不是我造成的!你们这样逼我有什么用?!这种事对着我做到底有什么用?!” “没用吗?” “你确定没有用?”陆霖晟抓着她话里的契机,猩红着眸嘶哑问道,“那么你猜猜如果你现在肯回来陆家,肯好好地过日子,这些协议还会生效吗?!我有智商,但江慕水你也该有不是吗?!你确定没用?!” 江慕水抿唇死死盯着他看,几个人的膝盖都快凑到一起,但江慕水死死撑住了,她不能跪,她没必要跪。 “我肯回来好好地过日子?” 她唇色惨白如纸,面对陆霖晟的质问只觉得万念俱灰,唇瓣一张一翕地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们待我如何只要不失忆你们都记得,即便如此,如果你是我,你会为了对方的那些利益,还回来继续忍耐和坚持吗?陆霖晟你们需要的不是我江慕水,你们需要一个受虐狂患者,一个没有人格的傀儡和贱货!!” 陆霖晟眸光虚弱了一些,他心虚愧疚地低下头,拳头慢慢攥紧了。 他冷声嘲讽道:“所以要下跪不是吗?不下跪,你怎么能解气回来呢?!” 江慕水面如死灰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看了两眼,点点头,冷笑一下,为了自己情绪不崩溃她想尽快离开病房,哑声道:“那就跪吧……” 她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出病房,拉开门就要出去!! 邹明月突然醒悟过来,爬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裤子,让她根本走也走不了,她双眸沉淀着深沉的怨恨的光芒,嘴上却依旧说着乞求的话:“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道歉,妈给你道歉!妈活了这一辈子了,老了不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能丈夫不要,孩子也没有人管!我的孩子得到陆家的继承权,我邹明月得是陆家的媳妇!我要霖晟的孩子好好活着!” “你要我磕头几个才行?你说,几百个,几千个够不够?江慕水,江慕水我求求你了,我今天脸都不要了,你如果不答应我会连命都不要了,”邹明月猛地用肥硕的手撕下自己脖子上的纱布来,缝好的伤口瞬间又撕裂开来,她毫无畏惧,双眸赤红像个鬼一样,跪下去“砰砰砰”地磕头,“你救救我,江慕水你救救我,救救我全家……” 陆霖晟死死盯着邹明月的身影,扑上来,抱住她,死死抱着肩膀都剧烈颤动起来!! 他眼底腾起了泪水,那些坚持的尊严和脸面瞬间就都崩裂了,他也跪下来,伸出颤抖着的手抓住江慕水的手,双眸通红,抬眸看向她时眼底的虚伪和面子都崩溃掉了,他嘶哑道:“我答应你,我们所有的一切推翻重谈,可以吗?我说过我不在乎自己怎样,可我不能看着我妈这个样子……江慕水,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妒忌,我妒忌你跟殷千城……” 所以,他口是心非。 所以,他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我们重新谈,我试着让浅因打掉孩子,我跟她分手,慕水……这样可以吗?我们再试一次好好过,可以吗?” 江慕水本不想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她尤其不想,在陆远擎刚清醒的病床前谈这些。可是,邹明月豁出去了,陆霖晟又突然“幡然醒悟”了;一个以命相逼,一个以情动人。而床.上的那个,听着这些无动于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弄出来的一样。 还是,陆远擎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两个人朝她服软,逼她回陆家而已? 邹明月一直在磕头,“砰砰砰”的频率一秒三个,歇一会再重新磕,力道根本就不减! 下午查房的护士进来,进门就被吓得半死,捂着病例赶紧跑出去了! 邹明月看了一眼陆霖晟拉着的江慕水的手,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快脑震荡了,她绝望地看了江慕水一眼,嘶哑道:“霖晟……妈妈丢不起这个人,霖晟,妈对不住你了……” 或许她走,也会好一些。 邹明月起身,肥胖的身子走到了窗台前,一声不吭,她眼神如死灰地看了一眼就往下跳。 陆霖晟红了眼,扑过去一把抱住她,也一声不吭,就这么死死抱着,两个人倒下来,连输液杆都撞倒了!! 江慕水看得出她是真的想跳,跟着跑过去了,脸色煞白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心脏险些被吓到骤停。 她眼眶泛红刺痛,看着地上隐忍到肩膀剧颤的陆霖晟,心头的苦痛与酸楚,这下一涌而出…… *** 出了医院江慕水上了出租车,师傅问哪里,她只道往前开。 等过了一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嘶哑问道:“我们这里能看到海吗?” 司机师傅想了想说:“只有一处能看到,你要去的?就是个小海滩,海水也不清晰,一个小弯角,离这里一个多小时。” 江慕水恍惚了一下,轻声道:“去。我现在就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做不到袖手旁观,就只能是自己活该 她开始怀念在郴州看的那片海,那片夜色很宁谧,适合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 她之所以喜欢殷千城,是因为他从来都最懂她的心思,从不让她左右为难。 一旦她开始为难,他就退开,让她自己慢慢思考,慢慢接受。 那个男人…… 太好了。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碰到的不是对的? 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到了海边,江慕水给师傅递了车钱,下了车,脱下高跟鞋就踩着沙子往海那边走去。 冬天的海很冷,很冷很冷,尤其夜幕降临的时候,寒风挂在脸上脖子上就像刀子一样,江慕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条蓝色的丝巾已经不能够抵御这种寒冷了,但到了这种季节江慕水还是不愿意将它摘下来。 走到旁边,一处硝石旁插着一块牌子:切忌夜间游海,易出危险地带。 江慕水眼眶微刺痛红看了几眼,看向前面,拎着高跟鞋继续往前走,一直到冰冷刺骨的海水涌上脚背,刺得她原本就僵硬的脑子一个哆嗦,她吸着凉气,却不往后退,而是贴着海岸线就这么一直走。 想事情。 从一开始想到现在。 她想着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犯错,哪里呢。是两年前被绑架的那里吗?如果她不说那一句保护陆霖晟的话,会怎么样?如果她第一次发现陆霖晟跟陈浅因勾搭往来的时候,就勇敢离婚脱离陆家,又会怎么样? 她最终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哪一种会比较好?而哪一种才算最悲惨呢? 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几个人,会像父母一样包容你,全心全意为你着想。 否则他们怎么会如此叫自己为难? 硬的不行来软的。 软的不行,就来逼的。 江慕水看着海面怔怔淌下眼泪来,热热的眼泪缓解了一下冻得发僵的身子,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大海,希望海水能容纳自己的苦涩和悲哀,希望自己一边想着那些事,一边能将这些情绪都消散。 这样她心里才不那么难受。 一直在海边呆到天色黑透。 再不回去的话脚就真的要冻烂。 江慕水才擦一擦被海水吹得发皴的脸,一路往回走。 她明白此刻自己的强硬,只能让这个家真的彻底破裂,除非她可以真的袖手旁观,做不到,就只能怪自己活该。 好就好在,邹明月和陆霖晟已经低头服软,陆远擎应该也能看得到他们的态度了。江慕水想回去缓和一下他们的矛盾,这样自己以后,也不会再受其叨扰,她不想再让陆远擎为了她而迁怒任何人了,最终要解开的结还在陆远擎身上。 而至于陈浅因的孩子…… 江慕水不相信陆霖晟会真的让她打掉。 她如果真的爱陆霖晟,希望她可以坚持到那一天,他们能在一起的那天。 而她江慕水没有那个义务再为他们做什么事了,她能做这些都只怪自己不忍。 手机的音乐声突然响起来。 江慕水抹了下脸,从衣服里拿出来,却见上面竟然是“陈浅因”的号码在闪烁,她怔了了一下,接着还是接起来:“喂?” 没想到她话音没落对方就劈头盖脸地骂起来,陈浅因哭得很惨。 “江慕水你这个贱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霖晟再次来逼我打掉孩子?我的孩子都五个月了,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混蛋,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江慕水小脸慢慢变白。 她没有想到陆霖晟的动作那么快,他直接晚上就去找了陈浅因,要她打掉孩子。 那他是怎么跟陈浅因说的,让陈浅因的怨恨那么大那么冲,直接就冲着她江慕水来了? 江慕水平缓了一下心情,然后冷静淡漠道:“孩子是无辜的。我答应暂时回去也不是我情愿,而是他们求我,陈浅因,你如果相信他你就再等等,等到有一天他会跟你光明正大在一起的,而我这边你最好不要逼,别太过分,我并不欠你们的。” “江慕水,殷千城知道你两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吗?陆老爷子知道你跟他苟且到早就睡在一起了吗?你们也别逼我,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电话“嘟嘟嘟”地挂断了。 江慕水脸色白了白,但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机揣回了口袋。 她不需要阻止陈浅因。 如果陆霖晟想缓和矛盾的话,他会让陈浅因停止胡闹的。他们怎么样去做,真的轮不到她江慕水来劝了。 …… 陆霖晟站在三室两厅的大房子里,这房子,比江慕水搬出去后租的那套,要豪华很多很多。 是啊。 他连自己的亲老婆都舍得推出门外去,却让陈浅因住这么好的地方,他真的,该遭天打雷劈。 他并没有逼迫陈浅因打掉孩子。 他只在昏沉暗下来的天色里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说没有财产就不生,那么为了你的身体,不如现在就打掉吧;而如果你坚持生下来,浅因,我保证以我陆霖晟的能力,一样可以让你们衣食无忧,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陈浅因就因为这个疯了。 这摆明是说,浅因你不是爱我吗?那么我净身出户,你也该一定爱我,给我生孩子,是不是? 狗屁!! 陈浅因快要发疯了。 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都是江慕水这个贱人! 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陆远擎做这样的决定?!她小看她了! 陈浅因威胁了两句要将江慕水的那些破事都捅出来,尤其要捅给陆老爷子听,陆霖晟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抓过她拿着手机的手腕,嘶哑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 “浅因,我家里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你从来没有体谅过我的立场,从来没有为我缓和过一丝丝矛盾,我都忍了!但是如果你让这一切变得更糟,我真想不出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什么? 难道…… 难道说,现在连陆霖晟都让自己忍,连他都不心疼自己了吗? “你是不是喜欢上江慕水那个贱人了?”陈浅因红着眼睛,嗓音发颤地紧张说道,“陆霖晟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怀你孩子的人是我,江慕水她只是个被人玩烂的破鞋,两年前是,现在也是!你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你看到他们缠绵的时候用什么姿势了吗?这样你都能忍,你坟头上都该冒绿光了!!” 陆霖晟从来受不了别人说他戴绿帽子,他一定会发怒甩掉江慕水的! 陆霖晟却眼眶通红,看了陈浅因一眼,嘶哑道:“我给她戴的绿帽子也一样多。你相信吗?论难堪,她承受得远比我多,我就算是地狱里的一个冤魂,这两年多我的报复也应该够了……浅因,你好好地考虑一下,我绝对不逼你!” 他这也叫不逼她吗? 陆霖晟走了以后,陈浅因在这个偌大的一百多平的房子里,呆愣了好久。 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了曾经邹明月给她的那个钥匙,那一大串,据说是一栋别墅的钥匙,找半天终于找到了。 江慕水,你不是嚣张吗? 你是不是觉得这场战争你就要打赢了? 你想得美。 你想得简直太美了。 江慕水,这辈子不弄到你生不如死,我陈浅因誓不为人!! 她愣愣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肚子,手抚摸上去…… 短短的一周的时间,陈浅因抽空去做了填充手术,整形医院的医生倒是没有见过往小腹上填脂肪的,但还是给她做了,充了很多很多的脂肪进去,肚子才“隆”起来…… 穆颜看着她很气急败坏,说:“你这样做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知道吗?除非你流产,否则你这肚子要怎么平下去?平了,你还得做整形手术让小腹扁下去,你何必呢?!你承认了吧你没怀孕!!” 承认个屁。 陈浅因阴沉着脸色,一手拿着那串钥匙,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角蓦地勾出了一个阴森诡异的笑来,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一直到她笑出了眼泪来,她倒要看看,一条人命,她江慕水承受不承受得住!! 我要让所有疼爱你同情你的人看看,你江慕水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 两天的时间,江慕水打殷千城的电话,都打不通。 他的信号不在服务区,不知道是不是又出差了。 江慕水打去殷氏公司,秘书那边说,殷千城两天前回来过一趟,后面又走了,好像带了特助常远,去了哪里不清楚。 他怎么,也不联系自己了呢? 江慕水失落又牵挂地想着。 不过。 不联络也好。 她现在这样尴尬情景,她都不好意思联系他,前两天是怕他担心,现在却又想得焚心蚀骨的。 有些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江慕水在律所里,吃完最后一口快餐,看了一眼江南小厨的文艺打包餐盒,拿过纸巾擦擦手,拿起手机来,敲了一行字给他: “我很担心你。前两天有事没有接电话,这两天就联系不上了,那个……” 她反复琢磨着用词,蹙眉,删掉,又打出来,又删掉。 “……千城。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你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就是个陷阱 还在恍惚,还沉浸在思念的那种悲伤的气氛里,纤嫩的手指没留意触碰到了发送键,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发出去了! 江慕水拢了一下头发,感觉脸颊烫烫的,难过的情绪削减下去一些,收拾好外卖盒子,起身去外面丢掉了。 …… 下午陆远擎出院。 江慕水早了一个小时坐出租车到那里,将从黄琳她哥哥那里买来的轮椅放下,扶着陆远擎,出了住院楼就直接抱上了电梯。 一家人,谁也不太跟谁说话的,彼此沉默着,往外走。 但合作还算默契。 江慕水上前打开车门,里面位置已经铺好,陆霖晟抱陆远擎上去,江慕水撒开手去帮邹明月收拾好轮椅,放进后备箱。 一家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开医院,往家里驶去。 陆远擎坐在位置上,感受着满身的温暖,他担忧地看着江慕水,哑声道:“慕水,你这次说跟着爸爸回家,再给她们一次机会,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江慕水神情淡然,极力压抑了一下胸口的低落,说道:“嗯。我情愿啊。” “慕水,不情愿你要说,她们都可以跟你道歉,以前都是我们对不起你了。” 江慕水摇摇头,水眸中透出一丝痛楚和迷茫,一闪而逝,嘶哑道:“没关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爸爸你言重了。” “那你那边的房子退掉,东西搬回来,然后法院的诉讼也告诉他们撤销吧,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地过,再没有别人了,怎么样?” 江慕水水眸眨了眨,有些茫然震惊地看向了陆远擎。 ——原来她猜得没错。 陆远擎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就是为了让她彻底打消离婚的念头,重新搬回到陆家来,就像以前一样。 江慕水心头酸涩更重,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呢?这好像就是个阴谋陷阱,她踏出了这一步,以后还能不能从这个深深的沼泽里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那边没有多少东西,不用搬。爸爸,您先照顾好自己吧,您的腿和左手都不怎么灵活,以后可能走路都会有点瘸。等过了这段恢复期,我带您去做复建,行吗?” 陆远擎的脸上这么多天来头一次露出真心温暖的微笑,点头说:“好。好的。” 可是此刻。 她很不好。 江慕水知道邹明月性子难改,可此刻她坐在后座上一句话都不说,跟古代的小媳妇一样。陆霖晟也专心地好好开车,丝毫不提陈浅因的事,江慕水无法揣测他们的真诚度,只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因为一时的心软,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很抱歉她没有自信。 她一丁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自信得起来。 …… 睡了两天的医院,到了家,今晚为了应付陆远擎好像只能睡在家里。 这个家。 好像被外人闯进来过一样。 有了别的陌生的气息。 江慕水就好像是习惯了窝里只有自己气息的狼一样,水眸淡然失落地凝视着这一切,只想离开,她腾开门让陆远擎进来,收拾好一切后,连围巾和手套都不脱,就这么站在客厅里面。 陆远擎还在笑着招呼她:“慕水,脱掉外套啊,来沙发上陪陪爸爸,让你妈妈给你收拾房间去。” 江慕水顿了一下。 她小脸侧过去,努力缓和了一下心头的空洞和冷清,脱了大衣围巾,过去很陌生疏离地坐在了那个沙发上。 陈浅因坐过的沙发上。 江慕水小脸很苍白,电视综艺节目里讲了什么,陆远擎讲了什么,她都听不明白,也听不进去,只恍惚着。 “慕水,慕水……” 陆远擎碰碰她的胳膊,笑着道:“你妈妈把你卧室收拾好了,你快上去看看,满不满意,啊?” 什么? 江慕水回神,看着从楼上下来的邹明月,一直低着头,埋头拿着擦楼梯的抹布,弄完了就站在那里像个保姆一样。看得出邹明月是情愿做这些,因为她得为自己的儿子和将来的儿媳孙子着想。 听说邹明月怀陆霖晟怀得相当不容易,有人说是试管的,因为邹明月输卵管有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邹明月才特别在意陈浅因肚子里的孩子。 “好。我等下就上去看看。”江慕水瞥了一眼邹明月,低哑说道。 反正她也不会去住卧室,没有必要看。 等一会江慕水上去了,却见陆霖晟也在房间里面,陆霖晟拿着一张照片,正在她的梳妆台前看着,猛然看到她上来,他脸色微变,然后道:“妈给你把房间都收拾好了,你看看,满意吗?”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并不走进去看一眼,低哑道:“满意。等一下我去书房,等他们睡着了。你先在这里吧,我去楼下看电视撑一会。爸爸等会还需要让你抱上来。” 陆霖晟猛地叫住了她,冷峻的眸子里透出血丝:“你就不能单独和我呆一会吗?” “我们之间都没有好好地说过话,我不怄气了,江慕水,我们好好地谈一谈,行吗?” 江慕水背对着他,手轻轻插在腰上,纤长的睫毛簌簌颤着,小脸苍白得厉害,她摇了摇头,沙哑说了一句“不想谈”,直接走下去了。 她心情并不好。 谁这样被逼迫着回来都不会好。 她想尽快在陆远擎面前演戏够了,劝说动他,等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她江慕水就再也不欠陆家这些人什么了。 …… 夜里江慕水抱着自己之前的那床被子去了书房。 书房里,最初的那个粉红的被子被揉的很乱,像是被人睡过一样,她完全不清楚,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谁会来她的书房里面睡。 江慕水蹙眉,过去将粉红的被子收起来,放上新的。 陆霖晟又出现在门口。 他泛红的深眸凝视着她,不等她开口,自己先说起话来:“我今天去找过浅因,话我都跟她说清楚了,看她的意愿会不会打掉孩子。” 江慕水并不理会他。 “你呢?爸爸让你撤销法院的诉讼,你……” “你真觉得我会撤销诉讼吗?”江慕水有些是在忍受不下去,凉薄地一眼扫过去,盯着他看,“你是我的话你愿意吗?如果不是你们逼着,寻死觅活,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是你们认定都是我江慕水的错,我才被迫承担这个后果,想让我撤销诉讼,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陆霖晟没想到她会发火。 她下午一路到医院的时候,神情都是温柔的,陆霖晟一度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陆霖晟紧紧盯着她,走过去,低哑道:“可是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再重新来过,你答应了,我现在跟你说话和以前不一样,你应该也听得出来。我下午去找浅因,也说明了我的诚意,不是吗?” 她还要他怎样? “所以如果我没答应呢?”江慕水蹙眉疑惑,问道,“你现在就会跑回去告诉陈浅因,千万别打胎,我们俩还有戏,是这个意思吗?这条船沉了你上另外一条,是这个意思吗?” 陆霖晟眼眶被逼红了,激动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肩膀松垮下来,手慢慢颤抖着,紧紧攥了起来。 “……我只想说我是认真的。江慕水。” 我是认真地,想再试一次。 江慕水凉薄地看着他,轻声道:“我也是认真的。我觉得没办法继续下去的事,就多一秒都是煎熬,我想你看出来了。” 她肯煎熬下去,化解矛盾,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再强求很多。 过分。 江慕水转身过去收拾床铺,她面色依旧很温柔,跟他过去记忆里那个柔美耐心的江慕水别无二致,可她的心脏柔软却坚定。陆霖晟慢慢靠近过去,低低笑了一声,道:“这床我睡过。没有我们的卧室舒服,很硬。你却在上面睡了整整两年多。” 江慕水的动作连延迟一下都没有,将被子铺好之后就起来了。 她拢了一下头发,说:“我去刷牙。这样的日子我很难忍受,我会尽快解决掉的,家里不要添置我的东西,我怕到时候你们又要丢,没有必要。我们在爸爸面前做戏就好了。” 她跟陆霖晟擦肩而过,脚步轻软地过去刷牙洗漱了。 陆霖晟僵硬地站在那里,感受着细沙从掌心里无可控地溜走的感觉,眼眶愈发红了,他定定看着桌面,突然,看到江慕水的手机振动起来了,上面一个号码浮现出来,他愣了一下想去接,却不曾想,那号码是—— “殷千城”。 智能电话宝在提醒着她,您有新的来电,“殷千城”正给您来电,上一次通话时间四天前,上一次通讯时间今天中午一点三十分…… 江慕水听见振动没有太惊奇,她擦干净手进来,待看到那是殷千城的电话,才震惊了一下。 她赶忙拿起来,一瞬间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心乱如麻。 陆霖晟一双深眸紧紧盯着她,低哑道:“你要怎么样?” 江慕水面色如常,口吻清冽无奇,说:“我要接起来,还能怎么样?你让开,还是我出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和殷千城第一次吵架 陆霖晟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江慕水看了他一眼了然,拿了手机跟他擦肩而过,脚步有点快,说:“那我出去吧。” 到了二楼的阳台,她心脏跳得有些快速起来,稳了一下心神又怕他挂掉,手指颤抖着一划,居然就接起了。 江慕水屏息,将电话拿到自己耳边,轻柔低声道:“喂?” 寒冬深夜。 不知怎么的殷千城久违的嗓音就像是从外太空传来,有些发紧,他淡淡低沉道:“睡了吗?” “还没有呢,今天还早,等一下就睡。你……怎么啦?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了吗?这两天在忙什么,现在才打给我?” “……” 殷千城屏息没有说话。他在收到她那条短信的时候,直接从出差的地方开车赶回来了,常远拉都拉不住。他以为她是要和解,跟他解释一下,那天他在路上24小时便利店看到的她跟陆霖晟在一起的画面。 谁知道。 赶过来就看到她跟原来一样接了陆远擎回家的场景。 “你现在在哪儿呢?” 现在? 江慕水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但看一眼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心口一紧,一阵阵酸楚涌上来,这几天的身心俱疲和自己的处境她一时难以跟他说清楚,索性顿了顿,道:“在公寓里准备睡了,你呢?还在出差地吗?这么晚还不休息?” “……”那边的氛围似乎一下子变冷了,降低到了零下几十度。 “慕水,我实在想不出你对我撒谎的理由,我跟你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也没有情绪,我不忍心让我们的关系染上一点瑕疵,所以我小心翼翼。你呢?想过我其实一直在这么做吗?” 江慕水脸色突然就变了,她那么聪明的,当然听得明白殷千城的意思,伏在窗台上的手攥紧,她焦灼地紧涩道:“你在我住的那个公寓吗?” 殷千城靠在车的椅背上,冷冷凝着那个地方,长长地从鼻息中出了一口气,他轻声道:“我在你现在所在房子的外面。” 他在,陆家的外面。 从出差回来到现在,中途不顾阻拦地归来,一直在这里,看到她进去之后这么晚都没有再出来。 这几天她住哪里。 到底在干什么。 他一目了然。 江慕水反应过来了,她美丽的眼眶瞬间红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揣摩了一下整个场景,她挂了电话。然后急匆匆地就要下楼,想起什么似地,拿了自己柜子里的一条以前的围巾。 到了楼下,她抓过自己的大衣换上鞋就走! 她怎么能走得这么急?! 陆霖晟探身下去,盯着江慕水的身影,低哑道:“你要干什么?虽然爸爸睡了,可你现在走了不回来他早晚会发现!江慕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为了殷千城,你答应过的事都能反悔?!” 对。 她就是可以反悔! 江慕水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这么紧张过一个人,他心思一点点的牵动,都让她揪心,她不忍心让他在外面再等她一秒,也丝毫不理会陆霖晟说什么,她连拉链都没拉,套上棉服就直接推门跑出去了!! …… 深夜。 天寒地冻。 江慕水从出门到现在就没有停止奔跑,她一路跑出去看着殷千城所有可能在的地方,所有的车,都没有一辆是他的!她害怕殷千城是在房子的另外一面,出了院子之后就绕着整个小区跑了一大圈!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他!! 她脸色焦灼地继续往回走,终于在自己奔出去的反面巷子口,看到了那辆车。 她熟悉的那辆银灰色的车!! 江慕水跑过去,嘴里哈着气,她知道车窗玻璃是茶色的,但仔细贴上去看还是能看见里面,她小手扒着窗户,一点点哈着气,让自己的影子印上去,这样能看到里面,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人在。 “千城。” “殷千城?” “殷千城你哪儿?”江慕水查看遍了前座后座,车的四周,都没有人,她哈着气,掏出手机来打,还没有打通,忽而就察觉到了身后大家脚步声,她放下手机猛地转身,就看到了殷千城就站在自己身后!! 她愣住了。 几天不见,殷千城整个人似乎削瘦了一点点,倒不是真的瘦,而是轮廓五官更加深邃了一些,夜色下更显得性感迷人。 他穿着单薄的西装外套,依旧没有穿棉衬,就站在那里,掏出手机来挂断了她的电话。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 她眼眶红了,低了一下头,下意识地说出一句俗烂到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说的话:“你听我解释一下……” 殷千城却轻轻打断了,他整个身影从隐匿的墙影中走出来,眉心微微蹙着,轻声道:“不用。我前两天回到你公寓的时候,就察觉到没有人住,你今天发短信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会先解释一下你这几天的行踪。却没想到一下子就听到一个谎。” 谎言。 江慕水心里清楚。 即便是再喜欢再信任的人,乍一听到欺骗的谎言,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信任这个脆弱的东西都会受损。 她很后悔。 她特别特别后悔,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江慕水小脸在薄雾下冻得通红,她无措地伸手抓着手机,她是律师,更清楚在法庭上什么事情会被判决没有上诉和解释的机会,她都没有脸去跟殷千城要机会,他现在还能听她说话吗?她让他失望了是不是? 殷千城轻轻吐息,薄雾在空气中升腾起来,他静静凝视着月光下的江慕水,接着长长地吐息了一下。 “那么久了,做那么多,就换来这些对吗?” 他这一句话轻飘飘的。 却直刺江慕水的心里。 她眼眶一下子就全红了,胆小怯弱地看着他,心头的恐惧超过了一切,摇头低哑道:“不是……” “你不是说过你再也不会回陆家?”他眸光变得冷冽犀利起来,像是要在她身上撕裂开一个缺口,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那答案会叫他受伤也无所谓一样,“不,或许你是口头上没说过,但我觉得,有些话我们之间早就已经心照不宣了,否则,你也不会让我登堂入室那么久!毕竟你江慕水不是真的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不是吗?!” 江慕水摇着头,再次说了一句那个被人说到俗烂的话:“你听我解释……” “为什么要再回陆家呢?我没有劝说过你跟陆家保持距离,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成年人,你有自己的忍受力和心理判断,我相信你是成熟的,或者说,相信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他眼底熠熠闪光的眸色黯淡下去,嘶哑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你对陆家还有依恋,依恋到即便尊严全无,都居然可以再继续下去?” 他眼底的悲痛、失望、厌恶,写的满满当当。 江慕水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这样!” 她冰凉的小手颤抖着上前抓住了他的衣服,眼眶通红得令人心疼,江慕水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嘶哑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了好多事。有很多事我不敢让你知道,也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不接你的电话。千城,对不起,这点是我对不起。” 是她没有承认两个人可以互相依赖这件事。 她总觉得自己不够格。 拿自己单方面的事情去打扰他,甚至是自己婆家的事去打扰他,她觉得没有脸面。 现在才觉得。 无论事情好坏,大小,无论他是什么态度,她都应该让他知道! “我也许……也许就是不忍心,”江慕水鼻端都是红的,一双凄美的眸子抬起来盯着他,小手将衣服都抓皱了,嗓音紧涩,“不忍心让任何人因为我的缘故,遭受任何的厄运。我完全可以不管他们,随便他们一家人怎么样,可是我在乎我公公,他的命运跟那两个我讨厌的人相连,我毫无办法。我也可以不在意那两个人过的如何,可总不能因为我闹出人命。” “千城,我一直都想问你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局里面,我看不懂这个局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我真的……” 滚烫的眼泪顺着她娇小的脸蛋流淌下来,一直汇聚到了下巴上。 她将这些天来自己的痛楚纠结全部都倒给他,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好像已经晚了。 一切都晚了。 殷千城淡淡垂眸看了一眼她揪着自己衣服的手,再抬眸看了一眼远处,万家灯火还寥寥有几盏亮着,最后他看了她一眼。 手,轻轻将她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拉了下来。 “你的确是善良。能顾及那么多人的感受,江慕水。”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努力走进你心里,想要跟你亲密,却到最后,你在乎的所有人里面,却独独少一个我。” “我亦不明白为什么。” “或许是我太没用了吧。” 呵。 一直做了那么多,包容那么多,他从未给过任何的耐心与包容,都情不自禁地全部给了她,如此这般掏心掏肺,一直等待和守护。 他殷千城也会累的。 “殷千城……”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太让人恼火了 他浓密的眼睫毛垂下,看不清楚眼睛里的神情,但脸色是冷冽阴沉的,透着一股融化不开的冷寒。 他抬起被冻红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拉开门就上了车,冷声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爱情这种事情不需要指责和强迫。江慕水……都随你。” 都随你。 你说你毫无办法。 而我。 对于你所有的一切决定,不也一样毫无办法么? 那么就做你想做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指责你什么。 殷千城上了车,车子的良好隔音将外面江慕水的呼喊声,拍打玻璃的声音全部隔绝在外面,他脸色阴寒冷冽,倒退了一下车,接着手大力转过方向盘,车子碾压过积雪朝着另一个方向迅速地飚行而去了!! “不是那样的……殷千城……千城……” “你下来听我说好不好……” 车子已经行驶远了。 一句话。 她连最后那句话都没有说完。 江慕水愣了一下,然后跑上前去追车,她来的时候没有鞋可以换,她就穿着拖鞋在路上奔跑着,一直到鞋都跑掉了一只,那辆车拐过一弯在路口不见了,江慕水跑都再也跑不动,才停了下来。 微微张着的唇瓣里,不断吐出热气来,不断地……迅速凝结成白雾,敞开的大衣,掉了围巾和鞋子,将她浑身最后一缕温度都带走了。 江慕水抹了一下眼角潮湿滚烫的眼泪,走回去将围巾抓起来戴上,单脚跳回去穿上鞋。 一切做好了慢慢往回走时,一时没有忍住,双手捂住嘴,慢慢蹲下,哭了起来。 她好委屈。 真的,好委屈。 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她真的想要找个人说说的,想找个人,问问他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不是神,可以保全那么多的人。 结果。 结果她牺牲掉自己所有的意愿,哄得所有人都开心。 她却偏偏弄丢了自己喜欢的人。 她让自己喜欢的人伤心了。 这才是她最最伤心难过的事。 “……”江慕水就这样蹲在深夜的大马路上哭着,她只穿着棉拖,寒冷的气息将后脚跟都冻得毫无知觉,眼眶刺痛,她的眼泪却像哭不断的一样,痛哭着,抽噎得像个孩子一样,胡乱抹着眼泪,抱着头哭,手臂胳膊也就这么狼狈地栋在寒夜中。 前面有一个身影,定定地僵硬在那里看了她好久。 最终,他走了上来。 陆霖晟脸色阴鸷冷寒,却死死压着心头的嫉妒与心痛,走上前,抖了一下手里的大衣,静静附身披在了她的身上。 刚刚她跟殷千城吵架的内容他都听见了。 她是在为殷千城哭。 江慕水追起一个人来,原来也能像个奋不顾身的小女孩儿一样,那么幼稚地追着车跑,疯狂地跑,疯狂地叫他的名字。 连脸面都不要。 呵。 陆霖晟静静站在她旁边,听着她说,只觉得心脏都被撕裂成一片一片的,他的妒忌,让整个夜色都变得更加清冷,可他毫无办法。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让此刻自己的心痛更轻一点。 *** 夜里很晚才回去。 江慕水不肯。 陆霖晟只得劝说她一句,嘶哑道:“人跟人之间不是只有见面才能解决矛盾,不是有那么多通讯工具吗?生气的时候不要当面谈,隔着短信道歉,也许对方怒火就平息了。” 是吗? 真的会这样吗? 江慕水这才慢慢停止了哭泣,理智才稍微回笼了一些,可是鼻头还是酸涩的,动不动眼眶就溢出眼泪来。 好怕。 她现在真的好怕自己闯下的祸就这样没救了,殷千城再也不会听她解释半句了。 他说的没有错。 她江慕水考虑了所有人,却独独把他落在了那里,就是因为他包容忍耐得太多,所以她总觉得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理解。是她贱,全部都是她的错。 江慕水哭哭啼啼地擦着眼泪,一路走回去。 “你用热毛巾敷脸一下早点睡,不然明天还要演戏,你让爸爸看出来可怎么办?” 一回到家,江慕水整颗心又再次冷冽下来,她抹了一下眼泪,绕过他去楼上冲洗,邹明月打开了灯探头下去,问了一句“怎么了?”,陆霖晟回了一句“没事”,夜色才重新静谧平息下来。 夜里。 江慕水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一直给殷千城发短信。发到深夜。 “对不起。” “你说的话我都承认,都是我的不对。” “父母早逝我是该独立,可是有时候,对在意自己的人我还是会任性,会耍小脾气,会触碰底线。” “殷千城,你不要生气。” “求你。不要不理我……” “就理我一下……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了,好吗?” 滚烫的眼泪流淌下来,湿了枕巾,江慕水咬着被子角在哭,可是一直等到凌晨三四点,四五点,殷千城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 江慕水在一片大脑的刺痛中睡着了,清晨头脑炸裂般地醒来,手机依旧安静得像只猫。 他一个字都没有回复她。 …… 殷千城那边,到了公寓后倒了一杯烈酒喝。 他丢了手机谁也不想理会。 到后半夜的手机一直频繁地在响。 蹙眉走过去,拿起来才发现是江慕水的短信,小丫头一条一条,不知疲惫地发着,很固执,也很诚恳。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眼底的冷冽阴寒散去了一些,攥着手机,却还是没有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太让人恼火了。 恼火到根本会失去理智。 他依旧还是很气,拿着手机继续坐在吧台上喝酒,看到她短信一直发到了三点多,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屏幕,接着攥紧手机抵住额头,眉心蹙得愈发紧了。 *** 殷氏。 清晨的公司总是很忙碌。 殷千城一路从电梯里上来,手里拎了一杯咖啡,碰上常远,常远诧异了一下。 “今天要的拿铁?我记得你平时只喝黑咖啡啊,怎么今天喝拿铁?” 殷千城冷冷看了一眼手里的咖啡,这才发现的确是买错了,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他走出去,咖啡直接塞到了常远手里。 “请你的。” 什么? 这么好请他喝咖啡? 可他也不喝拿铁啊这么甜。 常远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拿着咖啡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秘书下意识地叫了声“殷总”,明显有话说,却被常远一个手势阻止了,轻轻关上办公室门道:“你昨天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我说过晚上的车还能回来,你偏下午就走,你撂我一个人在那签合同,对方还以为你把鸭.子吃到嘴就直接飞了呢,还以为有合同陷阱,你干什么呀?” 殷千城冷冷沉默着,坐到那里不说话,打开电话看了一眼一周来累积的公事,果然是堆积如山。 “急事。现在已经解决了,不需要再问。” “我爷爷那边怎么样?二叔和三姑他们照顾得如何?能出院了?” “能是能了,”常远说,“就是老爷子惦记你,心里想着但又不敢说出来,他下午出院,你中午给他去个电话呗。” “嗯。” 殷千城回复了几封邮件,接着修长的手指蜷缩起来,抬眸看到常远还杵在那里,问:“你还有事?” 常远一噎。 他张开嘴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斟酌着问道:“你这几天,怎么都不问那个江慕水江律师的事了?你离开铭城这么久,也不跟人家联系一下,断了?” 常远试探着问道。 他曾经在老爷子病床前面陪床,见殷千城中途走掉一次,又接了好几次长途电话,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人早看出来了,问常远殷千城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常远哪儿敢说啊。难道说,是啊,殷总交女朋友了,可稀罕了还是个人.妻。 找抽呢? 他只能含糊说道:“哦,好像是有一个最近走得挺近的,不过还没确定关系,年轻人嘛,说不定三天两头就换人,哪儿有什么定性啊?” 老爷子说:“那你给我看着点儿。一定要找家世清白,人品好的姑娘,别让那些不干不净的总靠近千城。像他高中时候那个……那个叫什么,什么来着?那个我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一定不能找那样的,听见吗?” 常远呵呵笑,老爷子还记得当初殷千城在贵族高中读书,被一群女孩子追得要发疯的事了。 现在好像殷千城跟那个江慕水又没声儿了,难道,真的断了? 果然。 提起江慕水殷千城的脸色就立马沉了下去,就好像常远踩了他什么不该踩的底线一样,殷千城冷冷坐在那里不说话,常远就乖乖等着,还以为他会有下文呢。 结果殷千城又解决了两封邮件,看向他问:“你怎么还不出去?” “……”我在问你话啊大哥。你听没听见给个声儿啊。 常远假笑起来,赶紧起身,喝着咖啡就走出办公室去,道:“马上,马上,我就出去了,我不就问了个江慕水,有没有那么要紧?你俩一看就是吵架了,怎么着人.妻够味儿吧?还是没做好保护措施被人家老公发现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要小心……” 突然从桌子那边丢过来一个文件,正砸在出门口的常远身上,他蹙眉,咖啡都差点撒了,吸着凉气赶紧明哲保身出去了。 …… 午间。 殷千城借助了一早上繁重的工作才让自己好受了一些,但太阳穴处还是剧痛。 他蹙眉,揉了一下才出门,将一份报告交给秘书: “复印几份发放各部门。” “好的。” 秘书利落地起身答应,接过材料,然后像抓住机会似的说:“殷总,之前您不在的一周,一直有一个供应商打电话来,问您的行踪,之前您在临市,没来公司,我让她私下联系您,她联系了吗?后来她又打过几次电话。” 殷千城微微蹙眉起来:“供应商?” “对。是个女的。声音挺好听跟播音员似的。” 播音员? 殷千城蹙着眉,一听这个形容就响起江慕水那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也许并不标准,但自有她自己的味道,属于越听越舒服的那种类型,殷千城扶着桌子沉寂了一会,低沉道:“你查一下那个供应商电话,等下发给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陈浅因的孩子一定得打 “是。” 他走下去吃午饭,电梯里收到秘书的邮件,一看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殷千城一眼就认出是江慕水的。 在他出差开会,换了异地卡的那几天,她很频繁地跟他打过电话,往私人卡上,往公司,像是有什么急事要找他帮忙似的。 ——她到底怎么了? ——他离开的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千城蹙眉思考着,最终走出电梯的时候,想想拨打了一个号码,接起来后,他轻声道:“堂嫂,你现在还在z大附属医院当副院长是么?给我查个事情,三天前,内科几个病房里有没有收录什么新病人,是怎么回事……” “你就给这么点线索啊?我一个副院长,去给你查内科记录病例,我不掉价啊?” “麻烦了。” “问你线索呢,我肯定去查,病人姓什么啊?” “姓陆。” 开着车去周遭转了一圈,吃了什么都没注意,心里乱糟糟的,过了一会,堂嫂那边就回电话过来了。 “喂?” “姓陆的病人还真有一个,五十多岁是不是?他本来不在内科,是心胸外后来转到内科去的,而且不是他发病……” 堂嫂说了半天觉得自己表达不清楚,拿下用肩膀夹着的电话来,说:“说是啊,一开始他老婆自杀。你没听错,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老婆自杀,把脖子给割了,结果半夜那老爷子就犯了病,距离上次犯病时间很近,抢救了一整晚,落了个半边身子不灵便,左手勉强能动一下,左脚是根本现在麻得伸不开,得静养之后复建……” “怎么了?这病人你认识?” 如果是陆远擎的话,殷家的人都会认识,但堂嫂到底是殷老爷子兄弟家族那边的人,她不认识算是正常。 到底不继承家族企业选择了外职,她不认识算是正常。 “没事。一个朋友的父亲。” “哦,那就好,”堂嫂继续说道,“这病人已经出院了,回家疗养去了。不过据这边的小护士说,这一家人闹腾得特别大,老爷子抢救期间,几个人还在病房里闹自杀,你给我磕头,我给你磕头的。人家那小媳妇漂漂亮亮挺好的,跟人吵得面红耳赤,到最后那女孩子还是跑过来亲自接了她公公出院,如今这种女孩儿还真是不多……哎,你吃饭了没?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我下次找时间去。” “每次你都这么说。” 挂了堂嫂的电话,殷千城一手扶着车门,一边蹙眉思考着什么,摩挲了两下手机,还是给常远那边去了电话,说自己下午有事,不去公司了。 常远欲言又止的,这人有完没完啊?一阵一阵的,不过就是跟个女人吵架了而已,至于这么情绪化吗? 公司说不来就不来,江慕水是有多重要? *** 江慕水上午做事的效率很低,频频犯错,因为结款错误的事还被明老大痛骂了一顿。 她从明朗办公室出来,两个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抚了一下发痛的额头,她吸吸鼻子,鼻塞头痛发热,冬天里感冒和发烧一起来,偏偏心情还不好,真的是糟糕透了。 江慕水再次去结算了一次,穿着羽绒服,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确保无误才提交给财务。 今天律所也停暖气。 因为不远处一个什么管子炸裂了,还在抢修中。 江慕水捧着热水喝了一上午不起作用,她心中低落难忍,中午还要回去一趟看陆远擎,出门的时候心情真的很像赴死。 拦车,一路回家。 …… 到底该怎么劝说陆远擎放弃那几份协议呢? 一个星期要到了,法院的传票不论寄到家里,还是寄到陆氏,陆远擎都会发现的。 难道她只能用自己的撤诉,来换陆远擎作废那几份协议和遗嘱? 做梦。 她绝对是要离婚的。 开了门,江慕水努力让自己脸上腾起甜美的笑容来,道:“爸,妈,我回来了。” 陆远擎在沙发上坐着,一点没有自己手脚突然不能动了的难过感,被综艺节目逗得笑呵呵的,见江慕水进来说:“慕水你来看,这个大熊猫太好笑,真的逗死我了……” 邹明月依旧受气小媳妇似的坐在那里,脸上一丝笑纹都没有。 陆远擎笑意减弱,对邹明月说:“慕水回来了,你去帮小孙忙吧,做好饭赶紧端上来。” 邹明月头低下,放下遥控器,扭着肥胖的身子就去了。 江慕水震惊无比,这才反应过来:“我去帮小孙吧……” “不用,不用,慕水,”陆远擎笑着用右手招呼她,“你坐着。” 江慕水僵硬地坐下来。 “慕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家好过了许多?没有人天天跟你吵吵,霖晟也每天都按时回家。他刚刚还打电话问我你回来没有,慕水,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了?”陆远擎笑着说,“你想要的,爸爸都会一一捧给你的。” 江慕水深呼吸一下,勉强笑起来,道:“好。” 可是陆远擎却不知道她此刻到底要什么。 看了一会电视,江慕水道:“爸爸,既然我都决定留下来了,您的那几份协议就不要再留着了,作废吧。不然都是一家人,您一直弄这样的威胁会让妈和霖晟心里有隔阂。您不觉得这两年,就是因为您之前那个离婚就不许继承陆氏的规矩,才让我们关系这么僵的吗?” 陆远擎定定看着电视不出声。 好半晌之后,他问道:“慕水,你知道现在那个怀霖晟孩子的女孩儿怎么样了吗?” 江慕水一愣,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陆远擎笑了笑,说:“慕水,你以后要先确保自己的利益,再去为别人开脱,如果我把那些都作废了,那以我现在的腿脚,我走不出陆家半步,爸爸以后,不就再也帮不了你了吗?如果那些协议作废了,到时候霖晟让那个女孩儿继续在外面生产,养子,那么你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慕水,今天的一切都是爸爸拼死用命换来的,爸爸绝对不放手。” 江慕水屏息。 她相信这些话厨房里的邹明月也听到了,陆远擎的话,暗示了邹明月到底该怎么做。 “那爸爸,您到底怎么样才能作废那几份协议呢?” 陆远擎眯起眼睛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首先,犯了的错误总得纠正过来吧,不能空口求求人,人家就原谅你。跟那个女孩子怎么样都得断了,打完胎过来给我看看报告,我验过了,才能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悔改之心,有了悔改之心,我才有心思动摇我的决定。” 厨房里突然传来了保姆小孙的惊呼声:“太太!!” 邹明月切菜切得快了,一下子就切到了手指头上,虽然不严重没切掉什么,但是菜上面突然就鲜血横流。 “太太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您听见什么啦啊,突然这么激动……快洗洗,包扎一下……” “口子太大了,血都一直在流,太太您别做了,快出去吧……” 邹明月脸色冷硬黑沉着,胡乱捂了几块纱布就扭着出来了,嘴唇紫青哆嗦着,望了沙发上看电视的陆远擎一眼。陆远擎却眯着眼睛看着综艺,脸上一副坦然理所当然的样子,邹明月哆嗦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但陆远擎不让她离开厨房,她是坚决不敢离开的。 切到手,无非是因为听见陆远擎要让陈浅因打胎,还给给他看报告验证。 她怎么都没想到陆远擎会狠绝成这样。 江慕水是仙女吗?值得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地给他做这些? 不怕断子绝孙吗?! 不过也是废话。 江慕水好不容易已经被他骗回来,陆霖晟却还想在外搞婚外情私生子那套,可能吗? 陈浅因的孩子一定得打。 江慕愣愣的,听着陆远擎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却只觉得血淋淋的,她小脸苍白地站起身,拢了一下头发说:“您先坐着,我去帮帮小孙吧!” “慕水,你上午上班累了,不要动手……” “没事。我放空一下脑子。” 只是陆远擎真的觉得,让陈浅因跟陆霖晟断了这个家就能好了吗?让邹明月和陆霖晟这样傀儡一样听话着,就会好了吗? 江慕水最在意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只要她一天不离开陆家,殷千城就一天都没有原谅她体谅她的可能,江慕水心焦如焚,却毫无办法,她真的害怕等这件事拖得晚了,哪怕他又一千万张嘴,一千万个合理的理由,她都挽回不了他的人和心了!! *** 邹明月给陈浅因打了个电话。 她语调嘶哑地说明了来意,之后陈浅因就激动起来,一开始还维持礼貌,接着就破口大骂起来。 骂陆霖晟,没有良心,渣男一个,在婚外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一分钱不花就让人家打掉,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打掉五个月的亲生孩子的,禽兽,败类! 邹明月眼眶也红得厉害,嘴唇哆嗦着解释说:“我也舍不得的,我这不是没办法么,你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怕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再次独处一个空间 “那您宝贝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陈浅因整个人头发蓬乱像疯了一样,切齿嘶哑道,“您说我怀的孩子,一定聪明,一定漂亮,您说以后陆家的一切都是我跟我的孩子的,您什么都说了,我年轻不是我的罪恶,我不打,我死都不打掉孩子!!” 谎说得多了就好像成真了一样。 这几个月陈浅因一直编造着这样的谎言,她肚子里仿佛真的有这么一个发育成型的胚胎,他们要挖掉他,就是挖掉她陈浅因的命。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没有霖晟你算个什么东西?啊?霖晟倒了你那个孩子有什么价值,你怎么拎不清啊?没有我们霖晟哦,你就是个外来打工的小妹,你去洗头房陪睡人家都不给你钱哦。” 陈浅因听着这话听得心如针刺。 她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早没有看出你们是这样的人?邹明月,江慕水说得对你他妈就是个贱货!” 邹明月被一个小辈骂了,脸色惨白如纸,她本就压低着声音,因为处境不允许她嚣张放肆,她忍,忍辱负重。 “你们都等着哦,有一天我让你们都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我儿子,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年轻女孩子,敞开腿上别人床的时候怎么不说图什么,都谈情谈爱的,哦,你现在不谈情谈爱了,贱货?阿姨我还比得上你们?” “我跟你说啊,你不打掉,有的是办法让你孩子掉了。与其你自己受苦,不如你自己知趣点去引流,趁着月份小,好恢复,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可没办法了就。” 竟然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 陆霖晟是这样。 曾经把她宠上天的“未来婆婆”也是这样。 都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陈浅因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哆嗦着放下了电话,整个人神经已经错乱了。 搬家工人穿着制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整理好大箱子后问道:“小姐请问这个还要不要般?木架子,不是组装是打造的,搬着费劲,您还要吗?” “小姐?陈小姐?” 陈浅因反应了过来,眼眶被刺得满眸猩红,看到那是陆霖晟朋友房子里自带的家具,她愣神一下嘶哑道:“搬。给我统统搬走。” 搬家工人蹙眉,看了这满屋子的家具说:“那得加钱……” “加多少钱都给我搬!现在搬!全部搬!” 陈浅因将这栋房子彻底搬空了。 既然是陆霖晟给她租的房子,房租或者什么损失都是房主问陆霖晟要的,她陈浅因,难道白跟着他这么多年吗?! 连这个孩子,他都不在乎了!! 她沉下心来,一边搬家,一边给陆霖晟发了一个延迟的邮件,上面写道—— “霖晟,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呆了整整一百多天,他就是我的生命。你们可以不喜欢他,那么永别了,我去外面自生自灭,如果我有幸能够将他平安生下来,我会照顾好他跟他相依为命的。勿担心。” 然后,她就关了手机。 不是绝情吗? 不是那么多年的情谊随风逝了吗? 陈浅因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了!! …… 半山别墅。 陈浅因头一次过来,试钥匙就试了半天,开得搬家工人都没耐心了,下来问:“您是不是开错了?” “滚。” 陈浅因脸色惨白冷硬地说道,她耐心地一个个试,结果猛然“啪嗒”一声,整整几年都没有住过的房子,就这样幽幽地打开,雕花大门应声而开。 “陈小姐,这里这么豪华,这房子是你的啊?” “陈小姐,搬了放哪里?” “这么大一套别墅,你傻呀,随便放哪儿放不下?” 陈浅因懒得跟他们聊半句,把钥匙揣进去冷声低哑道:“干活。” 一群搬家工人雷厉风行地搬了起来。 陈浅因打开房间的大门钥匙,年代久远了,所以一股子灰尘味,她看了一眼,所有的家具都被包着,全新且豪华大气,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豪装的现代风格别墅,陈浅因扒下一块布来,摸了一下里面的真皮沙发,嗅了嗅味道,顿时眼眶红了。 真皮的包包几万十几万一个,她逢年过节才能从陆霖晟那儿拿到一个。 江慕水父母却给她配备了一整套的真皮沙发,整整几层的别墅,全部真皮! “你猜猜这个工艺品多少钱?我猜一千。” “你懂个屁啊,这种花瓶的烧制工艺我知道,釉下彩,最贵了,这个面积的估计得上万……” 陈浅因冷眼扫过来:“是你们家的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干活!” 几个工人被她吓得跑了,赶紧将上面的东西都搬下来,虽然车上的工具和私人物品也不算low,但跟整个别墅比起来,那简直查的不是一个档次! 都这么齐全了还搬什么搬啊? 暮色四合之际,一切都搬好了,剩下的拉下包裹的布就能立马住人,陈浅因给了钱,回头,走进这一座黑漆漆的别墅里面。 她倒下来,拿过一个抱枕,嗅着那纯正的真皮味道,这几天经历的一切瞬间就烟消云散了,陈浅因好好地睡了一觉,等醒来,一场好戏才真正地开始!! *** 殷千城中午的时候抵达了陆家的门口。 正值江慕水收拾好了去上班,一点半左右,她戴好手套出门。 出门时是甜蜜蜜的小脸,出来以后就迅速苍白下来,江慕水茫然且愧疚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走下来,走到小区门口去打车。 殷千城拿出自己的手来,轻轻摩挲着通讯录里的那个都能背的下来的号码,只觉得胸口的怒火还在,想想没有拨打出去,只是静静得凝视着那一幕,要收起来的时候,又收到一条短信。 是她发的。 在路上,江慕水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敲出的那条短信—— “我真的会尽快解决这边的问题,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受不了。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我承认,我只是,还是想要你开心一点。” “哪怕你不原谅我。” 殷千城只觉得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屏幕上的指腹微微烫起来,他摩挲了一下,然后凝视着那个背影,突然发动了车子,掉头,朝着反面的方向开去。 大路上。 江慕水走出小区,到门口要拦车。 突然,就看到对面一辆车慢慢停下来,接着往前开绕过一个掉头,缓缓停靠到她面前来。 江慕水小脸苍白,伸手拦车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殷千城降下车窗来,态度依旧高冷而淡漠,道:“路上看到了。需要载你一程吗?” 他说着看了手表,蹙眉更紧:“快一些,我上班也快迟到了。” 本来江慕水看到他很惊讶,心头骤然一个酸涩,想退后,摆手说自己不用,但看他依旧停靠在路边的模样,一边责备地说自己要吃到了,江慕水瞬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扑上去握住了门把,打开车门赶紧跳上来,殷千城感受到她靠近了,顿了顿,单手握住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一路整个车里的空气就像不流动了一样,空气闭塞只剩下暖气的味道。 殷千城身子僵硬了一些,久久不见她,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着蠢蠢欲动一样,他迅速扭过方向盘,车子上了路。 江慕水同样僵硬地坐在那里。 小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大屏手机,放在膝盖上,不一会就攥出了一手的汗。 想起那天晚上殷千城的脸。 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怕说错。 苍白的小脸清透可人,短短几天瘦了一圈。 下巴更尖了。 “下午有安排?”他问。 江慕水一愣:“去见一两个客户,回律所写诉讼。” “晚上回陆家?” “……嗯。我还没有劝说我爸爸放弃那份协议,那份协议有一天生效,陆家就彻底崩了。” 殷千城面色微微动容。 “什么协议?”他蹙眉。 “离婚协议,遗嘱,财产转移声明。”江慕水毫不避讳,全部告诉了他,“我公公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我,一小部分是那个孩子的,当然,他现在要求陈浅因打掉孩子,就连那份都没有了,陆霖晟和我婆婆,大概就只能出去外面租房,找工作。” 殷千城沉默了一会。 “你觉得这个跟你有关系?” 江慕水水眸颤动,小手把玩着手机,哑声道:“陆霖晟说,是因为陆家把我赶出去,所以我公公也才这么赶尽杀绝。一开始我不信,可是看了他写的材料我才信了,否则为什么财产一大半留给我?还全部是他的婚前财产?你觉得,会跟我没关系吗?” 他冷笑:“我对陆家的事不感兴趣。” 他还是生气。 很恼火很生气。 江慕水嫣红的唇瓣动了动,这下什么都不敢说了,她知道自己没理,知道自己的委屈是自己造成,所以她什么都不说。 殷千城眸色冷冽,拐过一个弯,道:“你就没想过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吗? 江慕水小脸微微苍白,拢了一下头发看向窗外,道:“我很在乎他们的时候,恨不得他们有一天遭天大的报应;我不在乎的时候,就希望从此跟他们最好半点关系都没有,不管爱,还是恨,还是什么纠葛,我要一辈子他们毫无干系。”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陆远擎和江慕水,有没有血缘关系? “这辈子可以很多人骂我,但是他们没有资格;这辈子可以很多人喜欢我,而我最不需要这些人的喜欢。” 她要的。 是良心安好。 互不相欠。 江慕水把一件事想得很远,不愿十年后见面,还能跟对方说得上半句话,她要的分开就是永别。 律所到了。 江慕水小手伸出去,打开了门,下去之后她凝视着他的侧脸,忍不住轻声道:“我走了。你……希望你不要生气,不要因为我,心情有什么不好。你好好照顾自己。你瘦了。” 她好好关上了车门,只觉得眼眶温热,赶紧眨了两下眼睛,就转身走进律所。 殷千城在车上僵硬冷冷两秒,随后“嗡”得一声降下了车窗。 江慕水一愣。 “慕水。你过来。” 她僵了一下。 然后,把头发拢到耳后,轻轻走到车窗边上,凝视着他。 殷千城转过头,冷声道:“我当你做这些都是因为仁慈,可是如果你仁慈成这样,陆家的人都还有心伤你……那我对他们也没必要留情了,你明白?” 什么? 江慕水觉得自己逻辑都被冻僵了,她反应不过来,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小手轻轻扒住了车窗。 嘶哑道:“你……你不是气我,立场不坚定吗?你怎么却是在气……” 殷千城眸色软下来一些,对自己也很无奈,他伸手出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低哑道:“我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还是控制不住生气,我不怕你糊涂,你孺子可教;我怕你的糊涂给你造成终身伤害,那我就可能给不起你那么厉害的药了。” “……” 他的话说得委婉,但江慕水还是听懂了,他的确是生气,但是,生气之下他更担心。 他眸色冷得可怕:“我对陆家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更不要提什么信心,你小心一点。” 江慕水贪恋着自己脸上的那一点点温度。 她忍不住往前靠了一些。 “我……我以为……你会永远都不理我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的作为在很多人看来都不可理解,她自己都唾弃和不齿,她根本不贪求殷千城能理解,她拼尽了全力去做所有的事,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她而受伤,而最令她揪心难过的,就是殷千城。 别的事情,她都能想到办法去努力。 陆家那么复杂的情况,她都试着去妥协去解决了。 却原来。 对自己喜欢的人。 江慕水只知道心痛,她想不出一丁点办法,也不敢实践任何的办法,只怕自己搞砸。 天寒地冻。 殷千城知道此刻外面有多冷,神色缓和了一下道:“快进去吧。短信这种东西太耗费时间,我不习惯用,下次直接打电话,知道了吗?” 江慕水抬起泛红的眼眶来:“我能打了吗……” 殷千城从鼻息中舒缓出长长的一口气来,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留恋地滑弄了一下,道:“否则就亲自过来找我吧。我叫你有话想说就立马过来找我,不过分吗?” 江慕水愣在了那里。 连殷千城什么时候走的,她都忘记了。 他最后凝视着她,眯眸探身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殷千城也觉得陆家的事糟心透了。 换做是他,他绝对没那么好的耐心,宁愿等那些人落魄街头之后再去救济,别人怎么说他,有那么重要么? 可江慕水跟他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女人心软。 这丫头还把自己的当作救世主,觉得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给天下人一个平和,而实际上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为那么多人的生命负起责任,在这个世上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艰难了。 殷千城按捺不住来找她。 因为吵架的滋味,真的痛苦死了。 才一个上午而已。 他就已经忍不住地,要来求和了。 将车开回殷氏的路上,殷千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拨出了一个号码,对方接起来后沉声道:“殷先生。” “你去帮我查个事情。陆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陆远擎,跟之前高速路上出车祸的江氏夫妇有什么关系,要很详尽久远的资料,如果有他们下一代的资料最好一切查出来,给我一份。” “殷先生您比较偏重查哪一方面呢?” 殷千城冷冽的眸光转了转,答道:“陆远擎和江氏夫妇的女儿江慕水,有没有血缘关系。” “好的殷先生,我们会尽快查出来给您。” “嗯。” 陆家的人不会是那么重情重义、做得又那么坚持狠绝的人,那么一家自私透顶的货色,怎么肯为了一个江慕水,用这么斩尽杀绝的方式讨公道呢? *** 江慕水下午去主要处理了苏雅和沈崇明的案子。 苏雅的案子提前开庭,到了她的案子开庭之间四天前,她得迅速准备,跟苏雅沟通,一切的人证物证全部复核一遍。 为确保无误,还得跑法院那边送点,林疆那个人做生意做得很大但当地机关权势他搭不上关系,江慕水能替苏雅跑一趟的,绝对都要切切实实地给她办到了。 沈崇明的案子就有些复杂。 商业机密窃取案。 跟一堆工程和装模作样的商务男打交道,江慕水想着就头大。 那些人比地痞无赖可难缠多了。 收拾收拾东西,江慕水想约苏雅去她那里。 一起身,桌上的手机响了,江慕水一边拿着资料一边抓着手机往门外走,打开频繁响着的微信,发现陈浅因在校友群里发了一堆堆的照片,照片内容是,豪宅,入墙式的橱柜和大型家电,冬日温暖的大阳台,欧式真皮环形沙发……那些东西看起来都有些熟悉,江慕水不由蹙眉,不记得自己是在哪儿见过。 陈浅因得意洋洋地在校友群发信息:“嫁入豪门。豪门少奶奶的生活,好慵懒,好舒服哦~~” 底下一堆人冒出来,对陈浅因不断地恭维和追捧。 “因因公主真好命,好让人羡慕。” “陆家给买的大别墅吗?看起来好豪华啊,花了几个亿啊?” “因因你结婚啦?怎么多没听说,你得请我们去吃饭啊,我们也好想住别墅。” 陈浅因回复:“来啊来啊,来这里跟我一起浪啊,别墅好舒服哦,能住十几个人呢,就是吧,我觉得这里的装修风格一点不符合我小清新小文艺的品味,土豪就代表着俗烂啊,我给砸了,让霖晟给我重新装修,你们看着啊……” 然后她又po了一组相片过去。 如果说上一组照片是炫富照,下一组绝对就是拉仇恨的照片。 只见棕黄色的真皮座椅,被陈浅因用美工刀一道道地花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填充物来,划得稀烂,像泄恨一样,又像杀人现场; 好好的橱柜被砸烂,冰箱烤箱全部脱出来,打开门砸碎; 天花板、地板都撬开了; 阳台上的那把老藤椅,有些年头了,陈浅因录了一个小视频,像漂亮网红一样笑眯眯地出境,拿了一把斧子,像砍人一样疯狂地朝那把老藤椅砍去,看得木屑飞溅!老藤椅质量好得一动不动,她就继续砸,录了好几十视频一直把老藤椅砸了个稀烂!! 江慕水看着这些一直蹙眉,觉得陈浅因大概是疯了,造谣滋事,搞这种破坏不知什么心理。 但直到她看见那把因为年代久远而把手磨出光亮来的老藤椅,脸色才猛地一阵惨白,她手里的资料“哗啦哗啦”全部掉了下来,捧着手机的手一直发抖,一直抖,一直在抖。 老藤椅。 那把老藤椅。 当年她在家的时候,江父最喜欢坐的就是那把椅子,被妈妈嘲笑说,年纪轻轻的就跟个老年人似的喜欢坐在上面晃荡,小心摇一摇就变老。江父跟她很恩爱,每次两个人倒在那把藤椅上笑一通就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那把老藤椅。 那是她家的。 那栋别墅就是父母就给她的,那个家!! 那……那陈浅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她怎么会去到她的家里面,把她爸妈给她准备的房子弄成这样?!! “……”江慕水眼眶骤然红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理智都没了,陈浅因,你竟然敢这样,你染指我的丈夫我到现在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给你去随便怎么糟践吧,可那栋房子……那是父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啊…… 不管什么理由。 不管什么原因。 陈浅因。 你竟然敢这么做,明知道那是江家的房子,还特意发到校友群里面来转给她江慕水看!! 陈浅因,我要杀了你!! 江慕水一把拉开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双眼通红,瞬间像个被逼疯了的疯子一样,疯狂地要跑出去,跑出去之前,她四处翻找着,在每个人的桌子前面翻找着,把一切弄乱她都不管了! 所有都惊叫着,询问她在干什么,却被她一把推搡开来!! 林欢吓得脸色都白了,坐在最后一排,情不自禁地快哭出来了:“江师姐,你怎么了?你这样好吓人,你要干什么呀……” 江慕水冲到她面前来,一般将她推开,翻找着她的抽屉:“林欢,你中午削水果的那把刀呢?在哪儿?刀在哪儿!!”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江慕水拿着刀冲了出去 “在……在……”林欢吓懵了,眼眶一热说道,“在卫生间里,我中午洗了晾在那儿……” 江慕水高跟鞋声一停,立马冲去了洗手间,果然在镜子下面看到了那把刀刃有手掌那么长的水果刀!! 她猩红着眼眶,抓着刀就往外跑。 岑启凡一进门就听说了这个情况,他吓得一懵,跑去洗手间找江慕水,差一点正撞上从洗手间拿着刀冲出来的她!岑启凡吓得紧急刹车,额上一片冷汗,双手情不自禁地举起来,哑声道:“慕水……慕水你冷静一点,你怎么了?你是律师,你怎么能随便拿着一把刀出去呢?你想干什么?” “滚开——”江慕水就像个含恨的冤魂一样,猩红着眼拿刀指着他。 “我……我问清楚就滚……” “滚开!!!”她嘶吼道。 岑启凡吓得,看到刀尖都逼到了鼻尖来,立马让开了,江慕水攥紧刀,外套都不穿地直接冲了出去。 明朗拎着手机从办公室里出来,蹙眉死紧,抬眸就叫:“启凡?启凡?这都什么东西,你过来看……” 岑启凡听见里面明朗的声音了,吓得面如土色地冲进去,道:“明朗,江慕水刚刚拿着一把刀出去了,你没看见吗?!快点阻止她,你看她带了手机没有,赶紧打电话给她阻止!我去追她,你们快!!” 岑启凡前一秒要走,突然看到明朗手机上的内容,那一大片的照片,都是陈浅因发的,这都什么? 岑启凡夺过手机来,他看不懂这些照片什么意思,但江慕水是刚刚才猛地发狂的,肯定跟这个有关! “一定跟陈浅因脱不了干系,陆霖晟也在这个群里,他也能看见!” “我不管了我去追江慕水,有什么事你帮我兜着!” 明朗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岑启凡就追出去了,律所一前一后两声“砰!”的门响,他蹙眉,刚想进办公室去,却突然听见“叮咚”一声里面又有人说了话。 ——“陈浅因,从我父母的房子里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 房子是江慕水父母的。 江父江母对江慕水的意义,就像所有的天下父母对孩子的意义。 是天。 是最不可触犯的一部分。 陈浅因跟江慕水的关系,大学里没有人会不知道,一部分人觉得江慕水自己遭遇绑架身体不干净,老公出轨理所当然,再说陈浅因不是小三,反而江慕水才是破坏人家爱侣关系嫁给陆霖晟的小三。 当然也有三观正的认为,不喜欢你可以不娶,取了这么糟践,就是禽兽渣男。 现在原因清楚了。 陈浅因住进了江慕水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还自作主张,把里面砸了个稀巴烂。 隐约可以看得出那是一栋十人以上居住的大别墅,不论位置在哪里在铭城造价都已经过亿,房产泡沫,转手不易,但当做自己的私有住宅是绝对有头有脸的,更何况这不是简单的一处豪宅,这是人家父母的遗物。 把人家父母的遗物,拖出来砸烂,作为一个小三对正宫的炫耀。 是个人都会发疯。 明朗脸色都白了白,攥着手机仔细想了想,打给岑启凡。 “你一定要阻止她,找个尽量对她说话有用的人来,江慕水疯了,一定不能让她做傻事。” 岑启凡心急如焚:“这些不用你告诉我,可她现在父母去世,跟婆家闹离婚闹成那样,去哪儿找对她说话有用的人,她能听谁的啊?!” 突然,岑启凡听见自己这句话愣了,他好像想到了一个人…… 明朗继续说:“让群里的人别报警,你拿我出来压一压,铭城这地段上还没有人敢在我头上动土的,听见吗?” 岑启凡这才反应了过来,哑声道:“你自己怎么不说?” “自己说掉价。你去说。” 岑启凡咬牙切齿,关电话进群,噼里啪啦打一行字:“慕水是开玩笑。明老大说了,你们都老实点谁也不要报警,否则后果自负,听见吗?” 接着,岑启凡迅速地去找殷氏的电话,他打电话给林欢:“林欢,把我办公室卷宗拿出来,找殷氏集团工地工人的案子找出来,江慕水做的,然后把殷千城电话发给我,快!” …… 殷氏集团。 殷千城正在里面开会。 刚刚跟江慕水见过面,他心情好了很多,工作起来也认真高效了很多。 秘书接了电话,伸长了脖子朝会议室望去,蹙眉道:“可是殷总现在在开会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必须他现在接?我进去万一我被骂了呢?” “人命关天,他再晚接一步就有人要没命了!我是律师!我能哄你吗?让殷千城接电话!!” 岑启凡几乎是在咆哮了。 秘书吓得赶紧捂住听筒,说了句“你等一下”,立马放下听筒,小跑去会议室了。 敲敲门没人理,秘书索性拧门进来,在财务经理的汇报声中,凑去殷千城耳边说了句话。 “岑亦凡?”他蹙眉。 秘书汗颜:“就……就是岑什么凡,他说人命关天,让您马上接电话,否则后果自负。” 殷千城仔细想了想,岑启凡找他不会有这么急的事,只能是事关江慕水,他脸色沉了沉,丢下手里的钢笔,起身去接了。 “我殷千城。” “殷总,”岑启凡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叫道,“我岑启凡,慕水现在很危险,她刚刚,抓了一把刀冲出去了说要杀人,我们吓坏了,又觉得跟陆家的人联系,根本阻止不了她,我现在在追着她的车上,但那辆车飞快,我……” 殷千城蹙眉冷声打断:“她到底怎么了?” 岑启凡越解释越乱,理清思绪道:“陈浅因把她父母留给她的房子砸了,还在网上炫耀,江慕水急了,扬言要杀了她,也真的拿了把刀出去了。” “陈浅因就是陆霖晟那个姘头,我们一个大学的。” “欺负人都没有这么欺负的,她发了朋友圈和我们校友群,不知别的地方有没有,作为一个小三嚣张成这样,慕水都同意离婚了还这样,真的欺人太甚了。” 殷千城也知道欺人太甚。 他提醒过江慕水这些人并非什么善人,不要拿她的善意去解救这些人,换不回她想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会把她自己伤到。 现在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他脸色迅速冷沉下来,沉声问道:“她出去多久了?车往哪个方向开的?” “十几分钟,像是郊区,不过我对这片不熟悉,我也不知道她父母的房产是在哪儿,陈浅因没定位。” “殷先生,怎么办?”岑启凡突然觉得那么无力害怕,他沙哑问了一句,道,“你能打电话给江慕水吗?他听你的吗?你能劝劝她吗?” 他现在情愿承认殷千城就是江慕水心里的那个人,无所谓了,只要他现在能出的上力,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她也知道我能劝动她。她不会接电话。” 殷千城一边嗓音冷沉地说着,一边已经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过江慕水的电话了,她挂断。 果然。 跟他猜测的一模一样。 “那怎么办……”岑启凡瘫软在出租车后座上,眼眶里血丝满布,“那现在怎么办呢……” 殷千城紧紧蹙眉,道:“你先追紧她,我报私人手机号给你,随时跟我保持联络。” “好。” 现在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殷千城了。 挂了电话,殷千城话都没说一句直接出去,觉得走得不够快,几乎是跑起来,西装外套在风里飘了起来! …… 陆霖晟那边的电话也被打爆了。 他很烦心。 本来被税务局烦的不行,现在根本没心思接电话,但是,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他索性弯腰,拔了电话线,让那些电话再也打不进来。 他的手机很安静。 校友群里发的那些信息他一句也没有看见,平时就很少玩微信,而那个群的信息,因为总是涉及到有关他的争执,他早就——屏蔽了。 二十分钟后。 突然陈浅因的电话响起来。 不接,她就继续打。 突然这么打,有急事么? 陆霖晟抓起手机来,冷声问:“你怎么了?做出决定了么?” 陈浅因电话里的声音很恐慌:“你别过来……江慕水你别过来,杀人是犯法的……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江慕水,我都已经决定把孩子打掉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那手机像是从台阶上摔下来,“噼里啪啦”地摔了个粉碎,电话挂断了。 “因因?”陆霖晟脸色变了。 “因因你……” 陆霖晟快疯了,现在电话挂断了,他第一不知道陈浅因都发生了什么,第二不知道陈浅因在哪儿!! 到底怎么回事? 他该怎么办? 对了。 江慕水。 是江慕水主动找上门跟陈浅因发生争执的,江慕水一定知道! 陆霖晟抓起钥匙来,心焦如焚地一边拨打着江慕水的电话,一边冲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陈浅因,你的肚子是真的吗? *** 别墅里。 陈浅因将手机从楼梯上摔下来以后,整个小脸苍白得像鬼一样,她抹了抹刚刚做戏后的眼泪,狰狞地笑了一下。 然后捡起手机。 把两腿之间的血包准备好,拢了拢头发,拽过被砸烂的老藤椅的支架攥在手里,坐在楼梯上,就等着江慕水上门。 江慕水攥紧了手里的刀,冻得瑟瑟发抖,唇上血色全无。 眼睛里,却迸发着嗜血的杀人般的光芒!! 出租车司机吓得不行,一路飚行。 中途她接到过殷千城的电话,一瞬间眼眶泛红发热,却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 千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忍。忍常人所能忍,忍常人所不能忍。陈浅因和陆霖晟何其渣?何其恶心?我都觉得只要自己不在意了就不必报复。 陆远擎要打掉陈浅因的孩子,我都会觉得不忍,因为那也是一条生命。生命被利益所牺牲,多可悲。 我一直以为善能换来善。 可是恶却没能一定换来恶。 非但没有。 恶人却都还可以对着善人剜心剔骨,凌.辱鞭笞。 千城,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这超乎我的认知。 超乎我的忍耐。 我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作为律师我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职责和法律的底线,只是老天爷不替我报复,我只能自己报复,那把藤椅是我的执念,我心里也有绝对绝对不能碰的地方,她陈浅因,今天死定了!!! 新仇旧恨,我要她今天一起还给我!! …… 别墅到了。 郊区风很大。 大的江慕水的头发都被吹得乱糟糟的,她一下也不去梳,单穿着毛衣和马靴她就到了门前,门敞开着,门口门铃上写着“贱货一家亲”,指纹锁被砸个稀烂,江慕水眼眶愈发得红,攥紧了刀,推开门走了进去。 都说罪不连三代,毒不扯父母,陈浅因到底心肠有多狠毒,是非有多不分,才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枉她江慕水曾为这样的一个人开脱,以为她的幸福与悲惨都与自己有关! 是她的蠢。 才让父母仅存的东西都惨遭毒手,让父母在黄泉之下都不能闭眼!! 陈浅因摸了一下肚子,又跟穆颜那边确认了一下确保绝对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只听门“吱呀”一声,有人走进来了。 陈浅因等着江慕水气急败坏地找上门,贱笑都准备好了,却见江慕水一丝丝狂暴的气焰都没有,她进门,扫了一圈,然后猩红似血的眸子往上一扫,就看到了陈浅因。 陈浅因愣了一下,接着冷笑着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见江慕水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刀!! 陈浅因立马慌了,刚刚给陆霖晟打电话的时候,她那么说只是为了让情景更逼真些,江慕水那么软弱的女人,软柿子一样谁都能捏,捏爆了都没事,怎么可能那种胆量上来杀人?哭嚎两声,再把孩子流产的事栽赃在她头上,简直完美! 陈浅因却没想到,江慕水竟然直接攥着刀上门了! “江慕水,你……你拿着刀干什么?你还想杀了我呀?我跟你说,我不就划了你家几道,你至于吗?还是你来吓唬我的?”陈浅因不怕死地把肚子往前拱了拱,说,“哟你吓唬呀,你来吓唬我呀,我肚子里有孩子呢,你碰我一个试试?一尸两命,你杀我一个试试,你来啊!” 江慕水阴森森地紧紧盯住了她,当真把刀换在了惯用的右手里面,攥紧了走上楼梯,冷声嘶哑道:“陈浅因,你知道这是一栋死人大房子吗?我今年24岁,我爸妈六年前去世的时候,我刚刚接到大学通知书,你砸的那把老藤椅,他们坐在上面亲密过无数次,你砸的时候,听见有冤魂向你讨命了吗?” 陈浅因原本就是等着她上来的,这下被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楼梯道:“你……你别吓我啊……什么死了,什么冤魂?你爹妈那是在高速路上被撞死了,干我鸟蛋事?自己运气不好,怪我咯?怪就怪他们死得太早,自己守不住房子还怪别人!你啊,知不知道这房子是谁给我住的?哈哈哈,江慕水你不说是你爹妈的房子吗?你猜啊!谁给我住的!!” 江慕水脸色一僵,脚步停在了那里。 陈浅因一见她愣住,立马狂笑起来,神态妩媚到不行,抚着自己的胳膊说:“这房子啊,你是那个亲婆婆,拿了钥匙给我,说相比你这个生不出蛋的母鸡,怀孕的我更适合住在他们家的房子里面!什么你的呀,我的呀,都是霖晟的!你爹妈?你爹妈在哪儿来?来跟我抢啊!活过来抢啊!切!!” “还有霖晟,我当初要搬家的时候,他好心疼我,说就这里住着最合适,我当时还说,这房子到底姓江,还在死人名下,不好啊?呵呵,霖晟却说,我怀孕是喜事,刚好搬进来住,也给你那丧气的爹妈冲冲喜!!否则这房子一辈子晦气!!” “我就看着这装修不是很顺眼,什么呀,都老年不时兴的东西,等我跟霖晟结婚,这房子自然就到我名下了,什么老藤椅,我就是砸了,砸的稀巴烂,我夜里在这里支架烧烤当柴火用!你能把我怎么样?!” 陈浅因性子本就嚣张,这下更是跳着脚在嘶吼。 江慕水脸色苍白如纸,脑子已经嗡嗡地响成了一片,她死死盯着陈浅因,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似的。 “是。你们都一样,不论是陆霖晟,你,还是邹明月,你们都觉得踩死我江慕水不费丝毫的力气,而我呢?我却还还害怕你们组建新家庭之后,钱不够用,孩子会受苦……” 江慕水眼底的眼泪铮铮落下来,她脸上没有一丝悲痛的表情,那一滴泪,是痛恨,是悔过,也是决心。 是她蠢到无可救药的证据。 她笑着,一步一步踏着自己做的那些可笑的事情,踏着自己用血泪实践出的惨状,往上走,一直将陈浅因逼退到了楼梯中间,眼睛赤红如鬼魅一般,嘶哑道:“现在想想我凭什么要在乎那些呢?是你们凌迟了我江慕水的尊严和人生,却要我来替你们的悲惨买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我不报复你们,你们都该磕三个响头叩谢往来神明!!而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人可以没有良知到这种程度……才做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 “陈浅因,既然你不配做人,那就跟你的孩子一起做鬼吧!!” 伴随着撕裂的喊声,江慕水抄起那把刀来,咬紧牙关眼睛一红,疯狂就朝陈浅因身上刺去!!! 她想杀了她!! 现在就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啊——!!!” 一声惨叫生生撕裂了整个别墅的天空。 陈浅因扑跌在楼梯上,整个人吓得面上血色全无,连滚带爬地跑着,腿之间夹着血袋都不怕崩掉了,这个女人想杀她,要她的命啊!! 谁说的江慕水好欺负?她弄这一出是为了激怒江慕水没错,可她没有想到会把江慕水刺激到要杀人!! 不能…… 她不能死……她坚决不能死啊! “江慕水你别过来,你、你、你是律师啊,你知道杀人要偿命,要坐牢的!!你杀一个孕妇,你会被判多少年,江慕水,江慕水!!” 陈浅因哭喊着跑着,吓得手腕脚腕都软了,疯狂地跑上四五楼又跑下来,疯狂躲避着那把刀,根本不像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 江慕水一边走一边看着被打烂的楼梯,被砸毁在旋转楼梯中间的大吊灯,被烧了父亲最喜欢的欧洲油画…… 她眼眶越来越红,手上越来越有劲,刀子一把刺进木头里,费大劲才能拔出! 插.进地板上,刀锋都差点歪了! 可见她用了多足的力道!! “我还有什么?陈浅因你跟我说我还有什么?我仅有的一切都是被你毁掉的,我的丈夫,我的家人,你还敢生孩子吗?你不怕你生下来他遭报应吗?!我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现在就连我死去的爸妈,他们的东西我都没办法看管好……” “我就算拿我的命换你的命又如何?我就算死,我也要杀了你再死——!!” 江慕水被愤怒和心痛烧完了所有的理智,眼角伤口崩裂,有混了血液的眼泪掉下来,流淌在脸上像血泪一样…… 陈浅因一个腿软扑跌在三楼的楼梯上,肚子朝下。 “砰!”得一声,她的肚子生生撞在了地板上。 那巨大的声响,让江慕水瞬间恢复了一下理智,她浑身剧烈颤抖着,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拿着刀往下走,看陈浅因的反应。 那么大的肚子撞在地板上,如果里面有孩子的话,那绝对会痛死…… 陈浅因却拧眉忍痛起来,摸了一下肚子上有些崩裂的手术线,结果摸出了一片充脂的油来。 一看江慕水要追过来,她站起来撒丫子就跑! 跑得飞快!! 江慕水愣神了一下,恍惚觉得不明白,刚刚那样怎么可能?陈浅因她怎么可能…… “你的孩子是真的吗?陈浅因,你的肚子现在……撞扁了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慕水,你没错 陈浅因吓得头发凌乱,满身斑点的血迹,她一看,是自己的脚腕刚刚被江慕水划伤了,手和脸都沾了血,看上去特别恐惧,她看一眼自己的肚子,是已经歪了……肚子那个尖塌了,往旁边而去…… 难道她被发现了吗? 陈浅因愣愣地抬眸凝视着她,好像听见门外有别的声响了。 犹如有呼啸般的风在她耳边刮。 陈浅因沙低喃道:“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江慕水,我的孩子,是你杀的……” 门口真的有脚步声传来。 陈浅因不能让江慕水愣神,她脸色惨白的像天山上的雪一样,壮着胆子上去,猛地扑过去抢江慕水的刀!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目光从她的肚子上收回,攥紧了刀柄,两个女人扑跌在楼梯上疯狂地扭打起来! 陈浅因力道狠毒,那狰狞的模样跟邹明月很像,江慕水被压在下面唇色惨白,刀尖朝她逼过来的瞬间,她猛然偏过头,力道一松让刀“咣当”一声落在了自己耳边! 然后趁机挣脱出手死死攥紧陈浅因的头发,一把翻身过来,抓着她的头发往旁边掀开去! 陈浅因被台阶撞了一下脑袋眩晕,挣扎着爬起来,站在楼梯上跟她拉扯,在有人“砰——!!”得一声打开门冲进来的瞬间,陈浅因眼睛一瞪,接着猛然松开江慕水的衣服,邪笑一下,身子往后一倒直接从楼梯上摔落了下去…… 江慕水在那一瞬理智回笼,伸手想抓住她的衣服,却已经来不及! 陈浅因直接往后仰躺着摔下去,“砰!”得一下险些摔死,然后沿着楼梯滚落了下来…… “啊……” 江慕水神情一个恍惚,沾了血的手往下伸了伸,不明白为什么,刚刚陈浅因突然调转了两个人的位置,然后自己松开手掉了下去……只见摔在地上的陈浅因,极度痛苦地皱眉起来蜷缩着捂住自己的肚子,两腿之间,有猩红的献血流淌出来…… 冲进来的人,是殷千城和岑启凡。 岑启凡看到那一幕的瞬间彻底冷了,这里整个房子的状况,让他震惊,这里简直是被强盗刻意地破坏过,太惨了!比照片上的程度惨百倍! 而陈浅因正巧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江慕水就站在楼梯上面…… “……”岑启凡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看不懂此刻的情况。 殷千城也震惊无比,脸色都剧变,他猛地推开门跑过去,先到了地上看陈浅因的情况,陈浅因捂着肚子,两腿之间的血哗啦哗啦地流着,血腥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殷千城俯首下去,半跪在那里,先翻转过陈浅因的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温度,确定只是滚下楼梯好像流产了一样。 他冷眸迅速往上,锁定了站在那里呆愣着,脸色惨白如纸的江慕水。 他起身,飞速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 “伤人了吗?看着我!我问你伤人了吗?刀呢?!!” 殷千城劈头盖脸的冰冷姿态吓死了江慕水,他的爆吼声,炸响在了她耳边。 江慕水抬起猩红似血的眸子,唇瓣颤抖着开口:“在旁边……我……我想要伤她的……我还没有伤到……” 他等一下会收拾她,看她这个所谓的“想”到底有多荒唐!! 殷千城冷冷盯着她,这下旋转皮鞋的鞋尖,看了一下这三四楼之间的楼梯台,血迹斑斑,但只是一点点,明显只是外伤而已,江慕水自己手上和颈子里也有被刀子划伤的痕迹,手上也满是血,他盯着她将她退去旁边,冷声道:“站在那儿别动!” 他直接掏出自己的手帕来,蹲下身把那把刀捡起,擦着上面的血迹和指纹。 江慕水一下子看到了他在做什么!! 她纤弱瘦小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眼眶红了,哑声道:“你在破坏物证……这是犯法的……千城,停下来,这是犯法……” 殷千城动作一僵,顿住动作冷冷抬眸:“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呢?不犯法吗?” 江慕水此刻才彻底清醒过来,看一眼自己父母的这栋房子,整个眼底沉浸满了悲戚,嘶哑道:“现在你们来了,我想要报复,都没办法再报复得了了……千城你知道我有多无助吗?就连我自己父母的东西被破坏成这样,我都没办法杀了她……” 以后也不可能了。 多可悲。 好可悲。 她江慕水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她看到了那把刀。 殷千城看得出她眼底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他直接拿过那把刀来抓在了手里,见她一双清冽的美眸还呆滞地死死盯着那把刀,他道:“我们现在把陈浅因先送到医院,她现在的状况是报不了警的。现场破坏这么多东西有她太多指纹,说她受伤全是我们的错根本说不过去,你会没事的。现在跟我说别墅监控在哪儿?江慕水,说!监控在哪儿!!” 江慕水抬起恍惚的眸子来,鼻酸上涌,嘶哑道:“你们别管我了……千城,你赶紧走,这是我的事,我不拖累你……” “你再给我说一次?” “你真的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我真的好遗憾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配得上你,我只求不连累你了……”她哭了出来。 岑启凡反应过来跑到楼下,道:“别墨迹了行吗?说要做什么赶紧做,等下这个女人真出事怎么办?” 殷千城死死抓着江慕水的胳膊,用力很大。 他松开了她,上前一把将她轻轻抱进怀里,抚着她的头发低哑道:“人的一生不做糊涂事的很少,你能这么快明白是你糊涂了,就不算晚,也没酿成太大的后果,不是吗?更何况,你看看这栋房子?你付出的代价比血大,比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大。” “慕水,你没错……” “我有错……我刚刚真的想杀了她……”江慕水哽咽反省。 “那楼上也有血迹,楼下也有,我们来之前那么长的时间,你对一个五个月的孕妇没办法吗?为什么没杀她?嗯?” 江慕水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愣住了。 之前陈浅因扑跌过好多次,她都等她爬起来再继续追,中途陈浅因肚子撞到那一下撞得特别狠,江慕水只要上去就能一刀刺进她身体里,可她却在那一瞬间为她的肚子感觉到痛,脚步,恨意,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我再问一次监控呢?” “监控……在我爸妈书房。” 殷千城很迅速地松开了她,直接找上去,打开电脑销毁了大部分的监控视频,但是他留了一段,蹙眉,想想用手机也拍下来那一段,接着清理干净痕迹出去。 岑启凡已经将陈浅因放在了车上。 陈浅因哀嚎着,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里面动作,哑声道:“你们……敢破坏证据?我告诉你们,江慕水想杀了我,我……我会去法院告她的,这样就算她跟陆霖晟不离婚,我,跟霖晟,还有我们的孩子,也能在外面活得很好,就让她在监狱里慢慢看着吧……” 岑启凡冷冷上车发动车子,道:“你肚子不痛吗?留那么多血不先关心你的孩子?” “啊……”陈浅因又叫起来,扭头一看殷千城护送着江慕水出来了,她眼睛被深深刺痛,哑声说,“临近的医院是仁和医院……快去……否则我孩子出事了,我要你们偿命……” 殷千城也开了一辆车,江慕水走出来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外套给她裹上了。 突然江慕水的手机响了起来。 上面闪烁着“陆霖晟”的号码。 江慕水眼眸猛地一颤,只觉得一切该自己承担的都来的不早也不晚,她不害怕,她愿意承担自己的错误,她手指轻轻一划,划开了手机。 “江慕水,你对浅因做了什么?我刚刚一直打你电话不通,浅因呢?她怎么样?!” 岑启凡在那边做了个手势。 “我们……从郊区往回赶,到最近的那家叫仁和的医院,陈浅因……从楼梯上摔下,好像流产了。” 陆霖晟脑子里瞬间嗡得一声响。 他险些开车撞上路边的障碍物,一把回转过来,尽管已经做好了让陈浅因打胎的准备,但陆霖晟没想到听见自己孩子流掉的消息,他竟然会觉得那么难过. 他红了眼眶,切齿道:“江慕水,我都说过我会让她打掉孩子的,我什么都听你的,被你们逼的只能听你的,这都还不够吗?你至于狠毒到,让她自己去流产都等不及,直接把她推下去让她流产吗?!江慕水,你这个狠心的毒妇!!!” 陆霖晟摔了电话,直接朝着仁和医院的地方狂奔而来。 江慕水脸色惨白,她慢慢放下手机,眼眶再次刺痛湿润起来,殷千城离得近,他也听见那一句骂声了,江慕水身子僵硬着,刚刚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身子,现在连走一步都走不了。 “毒妇……” 江慕水攥着手机,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毒妇……” “到头来……我江慕水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临到整个人精神崩溃的当口,她都下意识地不忍心伤人,而把她弄到崩溃的那些人,却是无罪的。 她不懂。 不懂。 第一百九十五章 法律偿还不了公平,我不信法律 殷千城搂紧她,道:“先上车。你冻坏了,体温严重偏低。这种人跟你说的话,还有意义吗?陈浅因在你家楼梯上就像狗吠一样对你说话,你还计较,能够怪谁呢?” 江慕水僵硬着身子,佝偻着埋着头,却像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整个人在微微发抖。 殷千城陪着她僵硬了几秒,然后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逝者已矣。慕水,能感到疼的只是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会一辈子安稳祥和,他们感觉不到痛,也看不到你的狼狈的。你安心。” 闻言江慕水的身子才慢慢缓和起来,她放开了捂着双眼的手,隐约可见流出的眼泪都是血红的,殷千城蹙眉,看到了她脸上靠近眼睛的地方划破的一个小缺口,不像是自己划的,应该是跟陈浅因争执中划破的。 刀子贴着眼睛划过,如果他们再晚来一点,整个状况会是什么样? “进去。我们先去医院看情况。”他搂住她的肩低哑道。 江慕水缓慢点了点头,这才上了车,她缩在座位里面感受着暖气,逐渐逐渐手指才有了温度,她打开双手,看着上面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理智回笼,哑声问:“你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我有犯错的,有些事实我没有办法否认。” “做我觉得对的。照你这样说,陈浅因插足你婚姻也是事实,砸坏了你的家的东西,那种装修几百万之内是搞不定的,你也可以告她,赔偿不了就坐牢。” 殷千城冷声说道:“不要只看到自己做的不对的,就算杀人未遂,没造成伤害且有悔悟之心都能无罪释放,你不信别的,也不信法律吗?” 你,不信法律吗? 江慕水眼眶再次红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些事了,好多事,都是天生就没有公平的。 然后。她是律师。 “……不信。” “……千城,我不信。” 她实际上不相信,那里面有真正的公平在,因为至少她江慕水活到此刻的人生,连法律都没有偿还给她一个公平。 没有公平。 我不信法律。 殷千城知道她此刻情绪很崩溃,也不跟她理论,只是腾出一只手抓过她的来,揉在掌心中。 江慕水这才迅速恢复理智,脸色一白,要抽出自己的手:“你干什么?这上面有血,将来她要告我,警察会来询问我问题……” 殷千城冷冷看向她,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将那些血都揉在自己手上,道:“那就两个人一起承担。你总习惯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不累吗?” 江慕水愣在了那里。 许久许久她的眼眶被泪水充盈,她挣扎不了,就只能任由殷千城将自己的手抓住,她也慢慢回握住他,然后两个人跟随着前面岑启凡的那辆车,往医院行驶而去。 对。 他们是两个人。 爸妈,这世上,有一个人愿意陪我一起承担了。 *** 仁和医院。 穆颜很紧张地坐在那里,因为妇产科每天都有人生孩子,她得时不时进去,看看每个产妇的情况。因为太过紧张,有一个产妇宫口都开了三指了,她都没留意到,结果人家直接腹痛起来紧急推进去了。 评了副教授职称的主任医师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她几句。 “……”穆颜更紧张了。 陈浅因怎么还不来? 她弄的这个办法,有效吗? 只买通她跟几个小护士,还有一两个妇产科医师,就够了吗? 她有点怕。 这可关系到她的饭碗啊。 突然,妇产科门口传来了声音,穆颜一听很像,脸色霎时一白,手里的药瓶都抖掉了,赶紧踩着高跟鞋出来! “……她怀孕五个月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往后仰着然后侧面摔下来的,剧烈冲撞,流好多血……” “那你快送进急救室吧……” 穆颜一下子看见了陈浅因那身亮蓝色的毛绒马甲,赶紧冲上去,道:“哎呀,这不是浅因吗?我认识,这是我高中同学!你快把她抱上担架,我来给她做检查,快……” 高中同学? 岑启凡疑惑地将陈浅因抱了上去,看到陈浅因还在哼哼,他扫了一眼她腹部问道:“她肚子都撞成这样了,扁了都,你们……你们科室别的产妇流产,也这样吗?” 岑启凡生活经验到底是少,这种事他可没见过啊。 穆颜脸色一红,手都开始哆嗦了,呵斥道:“这关你什么事?一个大男人不照顾好女人,出了事过来问医生,你们都这样吗?赶紧让开,等一下连母体都出问题了可怎么办?!” “哦,好……” 岑启凡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眼睁睁看着人进去了。 另一边,殷千城和江慕水过来了。 果然,这两个人跟岑启凡意料之中的猜想一样,关系早就已经更进一步了,殷千城从头到尾都轻轻揽着江慕水,江慕水在他怀里的时候,情绪就稳定一些,她看了一眼陈浅因远去的方向,低哑道:“陆霖晟等一下会过来。” 岑启凡一愣,直接问:“那他看见群里的那些照片了吗?还有脸来?” 殷千城瞥了一眼岑启凡,沉声道:“如果他觉得流掉的是他的亲生孩子,那就是慕水的错,他不会问什么前因后果,是谁导致的,因为这个后果是陈浅因承担的。” 岑启凡冷笑:“就是典型的自家孩子是孩子,别人家孩子都是孤魂野鬼呗。” 岑启凡看这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由想起一件事,问道:“陆霖晟应该是陈浅因通知过来的,不然他怎么知道陈浅因有生命危险?那现在问题来了——陈浅因除了通知陆霖晟,她,还通知谁来了呢?” *** 邹明月那边战战兢兢地接了电话。 然后心惊胆战地坐下,坐在了陆远擎旁边。 陆远擎就像一尊神佛一样,邹明月不敢得罪他,这次开口也开得艰难。 她道:“刚刚那个女孩儿给我来电话了,你不是,已经叫她打掉孩子了吗?可是江慕水,她觉得你叫因因打掉孩子就是向着了,跑去找因因炫耀,打压因因,这不……” 邹明月脸色惨白,盯着陆远擎说:“她打电话人在医院,医生说,说江慕水追杀因因,因因受了重伤之后又摔到楼梯底下,孩子都硬生生摔掉了,现在……现在连她自己,都有生命危险……” 陆远擎听完这些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这都是听谁胡扯的?又是那个陈浅因告诉你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因因都在医院了,趁着清醒给我来的电话,说怕再也见不着我,听不见我的声音了,”邹明月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哭得很惨很悲痛,“后来医生就跟我说她昏过去了,在抢救。你说说,这么好的女孩子,她得罪谁了,她招惹谁了啊……花一般的年纪,被江慕水硬生生逼得连命都要没有了,你却还护着她,为了她,陌生人的命不顾,我们母子的命,你也不顾了……” 陆远擎脸色铁青。 他实在是不相信江慕水会做出这种事来,因为之前,她还在替这几个人求情呢,希望跟他毁掉那几份协议。 慕水怎么可能这么做? “哪家医院?你领我看看去,如果是真的这样,我自会给人家小姑娘一个交代,如果不是,你们谁也别想冤枉慕水!” “我还能冤枉了她?我现在,哪儿有那个资本冤枉她啊?我敢吗?你等着我给你拿一件外套,推上轮椅,咱们马上去,就在仁和医院,特别近的那个呢!!” 邹明月去找小孙搬了轮椅下来,推上陆远擎,直接去了。 *** 医院急救室里。 穆颜脸色狰狞可怕地处理着那摔破的肚子,把里面填充的脂肪都掏干净,妇产科已经接生过好多孩子的小姑娘,此刻看着这恶心的,脂肪流出来带着血的场景,都恶心得直想吐。 也不是说场景多恶心。 就是这样的人,用脂肪填充冒充孩子,还惹得一大群人在外面吵,真的是造孽。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女人? 陈浅因被打了麻药,昏昏沉沉的,她睁开眼睛看了穆颜一眼,嘶哑道:“穆颜……我脑袋痛,我摔下来的……撞到脑袋了……” 穆颜手一哆嗦,差点缝错针,她额上大汗淋漓,冷冷看了一眼陈浅因道:“你别矫情了,我们能陪你演这么一场戏都不容易,你自己要这样的,还在意什么后遗症吗?脑袋疼你就睡会,等一会外面吵完了我再推你出去。” 陈浅因实在是头痛得厉害,连醒来后话怎么讲都没想出,直接昏厥过去睡着了。 …… 妇科外这下变得很热闹。 陆霖晟赶过来了。 不一会,陆远擎和邹明月也赶过来了。 陈浅因在里面“抢救”。 人从来没来得这么齐过。 陆远擎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陆霖晟在跟几个人争吵,陆远擎被推过去,一眼就看到殷千城紧紧抱着江慕水,在跟陆霖晟对峙。 殷千城揽紧江慕水的那个姿态,让陆远擎直接心脏一痛,顿时心跳突突突变快了起来! 额上的青筋都瞬间冒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千城,我听不见了 “江慕水你要不要这么贱?一边占着我们陆家的财产,一边跟别的男人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你们……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把因因从楼梯上逼得摔下来,你们还想要她的命!!我陆霖晟妥协成这样都不行……让我答应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都还不行!!”陆霖晟冲上去,激动到眼眶崩裂,一把抓住江慕水的领子,道,“江慕水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你说!!” 他嗓音都变调了。 江慕水冷冷抬眸,轻轻压住了旁边殷千城的手,嗓音嘶哑道:“不是‘我们’……没有‘我们’,陈浅因的事,我一个人做的。” 殷千城蹙眉想阻止。 “我是想要杀了她,我跟她争执,冲撞,互相诅咒唾骂,扭成一团的时候她推开我自己仰面倒下去……还有她的肚子不是摔下去的时候撞扁的,她之前,就撞过一下扁了,却还跳起来跑得飞快……” “你再给我睁眼说瞎话一句试试!!”陆霖晟咆哮起来,那副模样就像江慕水在别墅的时候一样,像是要杀了她。 岑启凡想要说话,也被江慕水阻止了。 她小脸苍白,直勾勾盯着陆霖晟,继续嘶哑问道:“什么都不要说。任何人什么话都不要说。陆霖晟,我问你一句,你这么相信我要杀了陈浅因,我要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你是认为,之前我所谓想要离婚、对你们的成全,都是假的?都是我装的吗?” 陆霖晟赤红着眼睛,道:“你以前那么恨她,你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好?你之前在家里,口口声声说希望我们组建新的家庭后能过得好,一句一句得都让我作呕!!” 她的面色犹如再一次遭遇重创,白得像鬼一样。 她现在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她神色恍惚,又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从一开始认识我,从我们小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你都是这么看我江慕水的,是吗?” 陈浅因还在病房里生死未卜地抢救,陆霖晟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是!!” 江慕水听见自己的心脏一点点碎完的声音。 她恍惚一下,然后轻笑起来,点点头,哑声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恨她,恨到……恨不得杀了她。” 由远及近的陆远擎听见了这一句,蹙眉,等到了跟前,一脸不解地凝视着江慕水。 “慕水。爸爸都已经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爸爸人都坐在轮椅上了,你难道还不满意吗?难道你非要那个女孩子死掉,才够解气吗?爸爸知道你心里有恨,所以才这么折磨他们,你如果觉得不够,就不要总在爸爸面前表现得心慈手软,你要什么,爸爸都会给的啊。” 又一个误解。 江慕水白得像雪一样的脸恍惚看向陆远擎。 心头骤然狠狠一酸。 “爸爸。” “您真的明白我想要什么吗?真的吗?” “你到底是想要我留在陆家,慰藉你自己,还是真的为我着想,问我一句,慕水你想要什么?” “我说过无数次我想要自由,我要尊重,我要离开!在你们看来都是我想要报复但是欲擒故纵的伎俩,是吗?你们一家人,都是这么想我的,从开始到现在,是吗?!!” 陆远擎沉默了,有些痛心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变这样了。 江慕水眼看着情绪又要崩溃。 岑启凡实在忍不住,虽然这不是自己的家事,但该知道的真相得让他们知道,否则他们一直误解江慕水! 他站起来就要说话,殷千城却冷冷地在旁边拉住了。 岑启凡蹙眉,他不明白殷千城的意思。 殷千城却一直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真正想要懂得江慕水、想要信任江慕水的人,总会问她一句为什么的。而类似陆家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永远凭靠着自己的臆想去评判别人,去施舍自以为是的善良和大度,江慕水不需要跟他们解释,她只需要这一次,最后一次,好好地,给他看清楚他们。 突然急救室的门打开来。 小护士摘下口罩,促紧的眉头松开,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很遗憾,孩子没有保住,她还在麻醉中,要很长时间才能醒来了!” 没了。 孩子,已经没了。 陆霖晟愣愣地听完这些话,五个月,整整五个月。 这五个月来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跟陈浅因,大学恋爱四年,婚后两年,一直保持着联系,磕磕碰碰分手复合不断。 从她有孩子起,就一直受折磨到现在。 到现在他因为一个江慕水,变得一无所有,他被迫跟陈浅因分手,在陆家做一个傀儡,现在连他的孩子都没有了。 他的第一个孩子。 亲生的孩子。 陆霖晟直勾勾盯着江慕水,她那一张看似无辜的小脸,自己沉沦过,迷恋过,厌恶过,也强迫自己不要喜欢过……就是因为这些挣扎,最后,让她跟别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对着他吐出一句“对,我就是恨她,恨不得……杀了她”。 陆霖晟眼眶红了。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攥紧,再攥紧。 邹明月往前走了两步,紫青色的嘴唇哆嗦着,看着病房,捂住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捂着嘴恸哭了起来,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仍旧嚎啕大哭着,纪念自己的第一个被人活活害死的孙子。 一个恍惚,江慕水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是陆霖晟的脸。 他脸色如鬼魂一般阴鸷冰冷,僵硬且毫无温度,他沉声道:“江慕水,这两年来对你态度的缓和,都是我陆霖晟瞎了眼,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贱癌入骨,你的第一次,你的低贱的人生,都只配毁在绑匪那种人手里!!” 殷千城察觉了不对。 他眉心一跳,就要冲上去。 结果陆霖晟已经抬起来手,“啪!!”得一个狠狠的巴掌朝着江慕水的脸上打去!! 一个成年男人十足十的手劲,扇过半个脑袋的掌风扫过江慕水的脸,江慕水纤弱的身子晃了两晃,直接“砰!”得一声摔在了旁边的长椅上,长椅角撞上她眼睛上的破口,一下子血流如注。 江慕水最初只感觉到一阵崩裂般的天旋地转,接着耳中的嗡鸣从“嗡——”得一声突然变成了静止无声,无声,什么都听不到,包括自己的呼吸声,别人的惊呼声,脚步声,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无声。 都是无声。 什么都没有了。 火辣辣的剧痛从脸上腾起来,有猩红的血顺着唇角涌出,江慕水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脸,她觉得整个左边脑袋从耳朵开始是没有知觉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很痛,眼前一片混乱,有好多人过来扶自己……有陆霖晟冷冽诅咒般的眼神、有陆远擎惊恐的眼神、有邹明月无感的一张脸…… 可是。 没有声音。 明明有人在自己耳边拼命大叫着。 可是她就是听不见声音。 一点都听不见。 “……”江慕水跌坐在地上,小手捂住双耳,谁扶她她都不起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谁抱她她也无动于衷。 她张开嘴说话,却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哈气声都听不到。 好可怕。 千城…… 千城…… 江慕水眼眶温热起来,一瞬间人世间所有爱恨远去,她抬起头,捂着双耳,凝视着眼前蹙眉冷脸看着自己的俊美男人,她张口,用极低的嗓音哽咽说道:“我听不见了……” “千城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千城……”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了,哪句话没说,只是张着嘴,淌了满脸绝望的眼泪下来,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痛哭出声。 殷千城被震在了原地。 他僵硬了一秒,两秒。 陆霖晟也僵硬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用那么大的力气,直到现在他的手腕骨好像都用力过度到挫伤了,而江慕水,半边脸火辣辣的红起来,从耳朵后面的皮肤一直红到头皮,红遍半张脸,她因为耳朵猛然失聪而听不见任何声音,张着嘴却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声音来,那种恐慌和无助的神情,猛地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心上!! 殷千城懂了。 他脸色瞬间变得阴鸷冷沉,一瞬间却也忽略掉了身边所有的声音,推开所有人,抱起她来,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的方向跑去! *** 江慕水感觉自己被放在了病床.上,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揽着,让她一瞬间变得没有那么慌张了。 但是。 她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基本的布料摩擦声她能感觉得到,却无法反馈在声音中,好像有人将“声音”这个词从她的身体里面拿掉了,她瞬间连声音和安静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眼眶通红的盯着殷千城,看他额上沁出冷汗,快速冷静地跟医生说着什么,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五官科的医生蹙眉,伸手到江慕水面前,用力地拍掌两下,江慕水连眼睛都不眨,丝毫反应都没有。 他们都在说什么? 说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猜猜这个女儿现在还感激你吗? “……她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的?这耳朵上东西是什么?这么红的一片……”医生蹙眉转过江慕水的脸来,盯着她左边的那一大片殷红说道。 “就刚刚。一边说着说着话,撞倒在长椅上突然就听不见了,”殷千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着,看着她左边红透的耳根,攥紧了拳头,切齿般低低地咬出字来,“那是被人打的。” “被人打的?”医生蹙眉更紧,看了一眼江慕水恍惚的神情和悲怆的眼神,低哑道,“不好。赶紧检查一下是不是中耳腔出血,走,赶紧推进去检查!” “是胡医生!”小护士立马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跟了过来! 两个人推着她的病床就要往里走! 江慕水什么都听不见,只一下子紧紧抓紧了殷千城的胳膊,眼神惊恐悲痛地凝视着他,抿着唇浑身颤抖。 殷千城深深凝视着她,当下探身过去,半抱住她,说:“走。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 病房里面。 胡医生和护士正在准备东西,检查仪器,殷千城听医生的话让江慕水脑袋往左边倾,平躺着让她血液流通到达最缓慢的程度,绝对不轻易触碰她的身体,或者让她情绪激动。 他长臂绕在她两边轻轻揽着她,亲着她的额头,低低地说:“等一下……等一下检查马上就出来了……” 江慕水整个人沉浸在无声的世界里,她不想枕着左脸,因为痛到稍微撕扯一下肌肉都痛不可遏。 但是殷千城手轻轻托着她的脑袋和下巴,亲吻着她不让她动。 江慕水眼神空洞。 她想着刚刚在陈浅因的病房门口,陆家父子对她说的那些话。 真的有一种,这二十多年来都白白活了的感觉。 一个是目前世上最最疼爱过她的人; 一个人是她此生最初爱恋的人; 居然都是那样以为她江慕水的。 她的善良是蠢。 她的人格没人相信。 她的尊严……任人践踏。 江慕水小手颤抖着探出来,抓紧殷千城的衣服,不管此刻是什么情况,她都呢喃出声,尽管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舌头只由着大脑深处的想法在支配—— “我后悔……” “千城……我后悔了。”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不知道怎么,一直在揪着他的衣服重复着句话。 殷千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江慕水看见他的唇形了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强调一般重复重复地再说。 我,后悔了。 殷千城紧紧抱住她,抱得那样紧,低声嘶哑道:“……还来得及。” 慕水,有我在。无论你怎样都来得及。 仪器探伸了过来,殷千城不得不放开了江慕水,由着她被人推进去。很快结果就出来,中耳腔有果然有轻微的出血,压迫到了神经,然而另外一边的耳朵明明没事却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医生推测最有可能的就是暂时性的神经性失聪。 简单来说,就是情绪受到剧烈刺激后,又被狠狠击打,造成了瞬间严重的心理障碍。 心理障碍。 暂时性失聪。 这两句话宛若惊雷般炸响在了殷千城的脑海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脸色惨白到彻底失去最后一丝血色,眸光僵硬地看向病床.上躺着休息的江慕水,拳头攥紧到无法再攥紧的地步,那一家人,到底该有多残忍,才能将江慕水这般忍耐度极高的人逼成这个样子。 那些人,都他妈的是禽兽吗? 殷千城想让她彻底看清楚陆家人的嘴脸没错,但他不是让他们来故意伤害她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禽兽不如,又如此残忍的人? “这位先生,您是她的什么人?她这种情况必须得马上入院治疗了,至少得先止血,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啊……” “先生,先生?!” 殷千城僵硬如高大鬼魅般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将自己西装拿起,铺在她身上,低哑道:“麻烦你们帮我看她一下,就一下,我去去马上就回来。” “哎……哎先生,您这是去哪儿啊?先生,您等回来啊!” 殷千城最后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脸色阴鸷冷冽地起身离去。 …… 他一路顺着病房走到了,妇产科,陈浅因的病房前面。 很好。 那些人还都在。 陆霖晟呆坐在长椅上,脸上,像是已经挨了陆远擎一个耳光,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使出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打江慕水,他打得她半个脑袋都瞬间充血涨红了,自己的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筋骨错位,掌心发黑,江慕水嘴角都淌出血来,突然间就说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应该是吓唬人的吧? ——不就是……打了一下?怎么会听不见了呢? 殷千城冷冷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一家人听见了脚步声,瞬间往这边看了过来。 邹明月哭得不行,一看见殷千城眼底腾起血丝来,推着陆远擎说:“你看,你打霖晟干什么?这个男人,他就是江慕水那个贱人的姘头!她老早心就不向着咱们霖晟了,早跟别人颠鸾倒凤去了!不然她怎么舍得把因因从楼上摔下来生生摔掉她的孩子!” 陆霖晟眼神虚弱了一下,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担心地凝视了一眼殷千城的身后。 问道:“……江慕水呢?她……她的耳朵……” “我这里有点东西,觉得需要给你们看看!” 殷千城突然开口,冰冷道毫无温度的嗓音打断了他,俯下身,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u盘来,丢到了长椅上! 陆远擎一愣! “这里有别墅里的监控,你们好好看看,陈浅因跟江慕水之间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我建议你好好查看一下你的微信校友群,看看里面到底多精彩。” 殷千城站起了身来。 他看着这一家人,突然就笑了一下,双手叉在腰上,神色阴森可怖地轻声说了一句:“真是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 亲手把江慕水,推到我身边。 没有今天这件事,或许这个摇摆不定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来。 真的谢谢你们的无情和愚蠢。 不过。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殷千城脸色沉下来,接着道:“如果陈浅因醒了你们麻烦也一并通知她。我保留一切对你们进行法律起诉的权利,该承担责任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你们就等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吧!!” 殷千城转身想走,突然瞥到了一边神色恍惚诡异的陆远擎。 他停下来。 对陆远擎说了一句:“你猜猜你这个女儿,现在对你,还感激吗?陆、伯、父?” 陆远擎听见“女儿”这个字,猛地震了一下,浑身像被雷劈过一样僵硬在原地,可另外两个人却没听出什么异样和不对来,殷千城冷冷抽回目光,直接走了。 陆霖晟脸色一阵惨白,他拿过那个小小的u盘来,根本不敢去想象,陈浅因江慕水纠葛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 微信群。 微信群怎么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掏出手机一阵翻,群里又被几百条信息刷屏了,陆霖晟一路翻上去,看着她们在群里问: “陈浅因死了没?死了我出份子钱,出双倍的,给江慕水庆祝!” “是啊,我还说她怎么那么有钱,砸那么豪华的装修,还以为中彩票了?却原来,是抢别人的老公,花别人的钱,还糟蹋人家已故父母的东西,这种女人怎么这么有脸活在世上?红包一千求她死,就现在!” “陈浅因怎么样关你们什么事了?长得漂亮啊,身材好啊,你们嫉妒啊?” “群主。求把这个个人踢出去,否则我退群。” “求把这个人一起弄死,张嘴祸害人间的败类。” “还不踢?对不住我退群了,下次路上别被我遇到,遇到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这么激动地刷什么屏?! 陆霖晟继续往上翻,终于翻到了江慕水发的唯一的那一条——“陈浅因,从我父母的房子里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父母的房子…… 父母…… 陆霖晟继续翻,这下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照片,陈浅因拎着斧子,笑吟吟地将江家父母的那栋别墅砸的稀巴烂的视频,她网红一样穿着露肩毛衣笑吟吟地对着镜头送飞吻,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拎出来,直播砸烂的过程。 再往上,那些能把人逼死逼疯的言论才一条条呈现了出来。 “嫁入豪门。豪门少奶奶的生活,好慵懒,好舒服哦~~” “……我觉得这里的装修风格一点不符合我小清新小文艺的品味,土豪就代表着俗烂啊,我给砸了,让霖晟给我重新装修,你们看着啊……” “唉,砸的真解气,就是腰酸背痛的,好累哦,要累到人家肚子里的宝宝了,都怪这家人的恶俗品味了,真是恶心死人,否则我哪儿需要那么累啊……真是看着就好想吐……” 陆霖晟脑袋瞬间一懵,眼神一黑就瞬间什么都看不清了,他被震在那里,脸色惨白地往后退了两步。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陆霖晟,你算个什么东西 等好不容缓过来,他一张张翻那些家装被砸烂的照片,小视频,那把老藤椅他也见过,小的时候经常跑去江家就是为了玩那把老工匠打造的几万块的藤椅。 那是江家父母最爱的遗物。 陆霖晟心脏剧颤起来,连自己的鼻息都感觉不到了,许久后感觉到,只觉得呼吸里都带着火焰,带着能把他灼烧一般的烫意。 “霖晟……霖晟你怎么了……”邹明月瞧出他不对来,立马蹙眉上前要摸他的额头。 陆霖晟眼眸严重充血,抓起了u盘,冲进急诊室里面,抓起一个医生的电脑来就要用。 “哎先生,那是我们主任的电脑,你别乱碰啊……” “给我滚——!!!” 陆霖晟咆哮了一声,整个人像狂躁症发作,赤红着眼睛将u盘插.进去,插了几下差点儿插断了,等打开之后,他定了一下,鼓足所有勇气点开视频,就看到了那段录像: 三楼的楼梯前,江慕水拿着匕首走下来,陈浅因恍惚了一下,猛地就抬头扑上去抢江慕水手里的匕首,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江慕水被压倒在了地上。 陈浅因攥紧她的手腕,把匕首狠狠地压下去逼近江慕水的眼睛…… 江慕水深吸一口气别开脸,匕首刀刃划开一道血痕,“咣当”一声落在她脑袋边上。 她翻转过身子来,狠狠揪着陈浅因的头发把她往旁边掀开去! 陈浅因脑袋撞上台阶。 她扑上去两个人继续扭打。 接下来有开门声—— 陈浅因动作明显一愣。 她转身背对着下去的楼梯,然后突然,放开了紧抓着的江慕水的衣服,笑一下,仰面往后倒下去…… 江慕水愣了一下神色慌乱,猛地伸手去抓她…… 陈浅因狠狠摔了下去,双腿之间献血渗出…… 不对。 这不对。 这跟陈浅因出事前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不一样啊。 陆霖晟懵了,他抓起手机来,查看了通话记录,是下午4点12分的,而这段视频的时间是……4点半……远远是在4点半了…… 那么…… 那么就说明。 邹明月猛地冲进来,看一眼陆霖晟,偷偷压低声音说:“你傻呀你儿子,你在这儿干什么?浪费什么时间?你赶紧趁着你爸对江慕水厌恶,借着因因丢了孩子这件事,让他把那些协议废了!!你不去哄你爸,你在这儿杵着干什么?这、这是什么?” 邹明月瞪大眼睛,也眼睁睁地看完了这段视频。 这…… 这明显不是…… 邹明月看完瞬间慌了,手吓得在键盘上哆嗦着,说:“这、这什么东西?赶紧删了,哪儿是删除键?这种东西怎么该留着?哎快删快删!” 邹明月虎着脸过去,两只肥硕的手狠狠拍着键盘,像是删不掉就要蓄意将这个电脑毁掉一样!! 砸了几下电脑就黑屏了! “哎——哎你这老太干什么呢?这是我们主任电脑,你蓄意破坏公务啊你?别跑你给我站这儿!” “胆子太大了,无法无天了你!” “你吵吵什么?一个小姑娘你瞎吵吵什么?坏了我赔,我今天就砸了,我全给你砸了怎么样?!!” “……” 耳边又一阵能将人烦透的吵闹声。 陆霖晟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一段视频,等电脑黑屏之后,他整个脑袋慢慢地埋下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想起自己刚刚对江慕水说的那些话了。 也想起了,自己不管不顾狠狠打上去的那个巴掌。 视频可以销毁掉。 销毁不掉的,是真相。 是陈浅因事先挑起了事端,把江慕水父母家砸烂成那个样子,这才激怒了江慕水过去找她理论;而楼梯上的那一幕,陆霖晟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是江慕水故意将她推下去,哪里是江慕水要杀了她,是她……是她自己情愿摔下去的…… 一个曾经那么爱他的女人,为了将事情催化到这个地步,不惜牺牲自己跟她的孩子…… “……”陆霖晟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浑身剧烈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霖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快跟妈说,到底怎么了?” 痛苦 他觉得痛苦。 那些痛苦就像铺天盖地而来的海啸一样,震惊地充斥满了他的整个世界,他就快要……被淹得窒息而死了…… 谁来救救他…… *** 岑启凡一路追着殷千城和江慕水,到了五官科。 愣愣地看着殷千城抱她上病床,推她进仪器室,江慕水眼神惊慌恐惧,除了他能让她开口说话,别的谁也不能。 岑启凡呆愣在原地,心如被火烧过的荒野一般。 攥紧了拳头,身体僵硬地在原地呆了一会,他转身,慢慢一步步走出了医院。 他到医院门口,打了一个电话给明朗。 “明朗。我觉得有些事我们知道真相不够,嘴上打抱不平也根本不够,如果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们都还袖手旁观的话,我们不配说自己认识江慕水。” “作为她的师兄,当初说的那些让她有事来找我们的那些话,都就变成跟谋害人一样的空话了。” …… 明朗这边正跟客户谈事呢,一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岑启凡这个伪文艺青年突然说话这么正经起来。 ——江慕水出什么大事了吗? 明朗顿了顿,说:“好。回头我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那个姓陈的,外地来铭城念大学打工的吧?收拾这么一个女人,绰绰有余的。” 岑启凡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挂了。 对面的人是苏雅。 苏雅挑眉,听见一个姓陈,就下意识地觉得不对,问了一句:“是江慕水?” 明朗抬眸看她一眼,一笑说:“江律师有事,你的案子快开庭了,就我来接手吧。” “不。” 嗯? 明朗突然疑惑地抬头,看着眼前说话说得坦然且斩钉截铁的女人,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苏雅却脸色严肃地说:“我说不。江律师没空,我撤诉再等,除了她我谁也不要。我的案子一定要她来打。” 明朗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江律师身体原因,最近可能都不会来律所了。” 苏雅震惊地猛然起身,椅子都划过地面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那她在哪儿呢?哪家医院,告诉我!!” 明朗愣住了。 他戳着的钢笔顿了顿,放下来,道:“等她好一点你再去看吧,苏女士,我觉得她现在需要一点私人时间,等一切理明白了,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我们做朋友的再去,你说呢?” 苏雅慢慢听着他的话,镇定下来。 她坐下来,想了想说:“需要钱,或者需要人的话,都能跟我开口。” 明朗笑起来:“好。那谢谢你了。” *** “喂陆总,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您收到了一封法院寄过来的传票,上面说开庭时间是一周后,我看这个比较紧急,就告诉您了,需要我帮您打电话询问或者处理吗?” “对了,您请假了,人在哪儿呢我把传票给您寄过去。” “陆总,陆总??” 好奇怪。 电话里刚刚还有微颤的起伏不定的呼吸声,现在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呢。 …… 医院里。 江慕水夜里的时候被打了镇定剂,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写住院手续的联络人的时候,殷千城顿了顿,写上了半有效的“未婚夫”三个字。 小护士拿着单据让他写,一看见那三个字就脸红得不行,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好奇他这么帅的男人,未婚妻到底长什么样子,一定特别漂亮吧? 殷千城交好了住院费用就立马走了。 今晚他暂且忍着让他们住同一家医院,明天等江慕水情绪稳定一点,立马转走。 否则不怪江慕水恶心。 他都觉得恶心到不行了。 除了电梯,拿着单据往走廊里走,却一眼看到了端正站在电梯对面的陆霖晟,这个男人的脸色黑沉阴鸷,阴冷如鬼魅一般,殷千城冷冷顿了顿,看了一眼,抬脚,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走过去。 耳边忽而响起了陆霖晟的声音—— “……她现在怎么样了?” 殷千城顿了顿,本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想想还是回答:“受巨大刺激后暂时性失聪,不确定会不会转为永久。病例报告我留着,还有医院的监控视频,你们,等着收法院的传单,我会让你们赔偿且当众给她道歉。” 陆霖晟转过头来,猩红了眼睛:“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微信群我早就屏蔽了,我没看见。浅因电话里跟我说的和视频里也不一样……”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殷千城冷冷转身,实在不解地回头看着陆霖晟。 “你昨晚的话是怎么跟江慕水说的,不记得了吗?失忆了?没人逼你和她那么说,你但凡相信她那么一丁点,都会先问清楚再动手,连这一点都要为你自己辩驳,你真的是个男人吗?” “……”陆霖晟被他的话鞭笞得脸上火辣辣地痛,他攥紧了拳头,手骨剧烈颤抖到泛白起来。 “……她到底怎么样了?你能告诉我一下吗?!” 殷千城冷冷往前走,道:“我不觉得你有那个资格知道。” “殷千城,你别忘了她现在还是我老婆!”陆霖晟站在他背后不远处怒火纵横地喊。 “她只是身份上你的配偶而已,不是你的所有物,更不是随便的什么东西,她尚有人.权,而你不过是一个丈夫而已,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语气里的轻蔑,彻底激怒了陆霖晟。 可陆霖晟也只是在原地牢牢攥紧了拳头而已。 他深知,他应该早已没有任何资格去挽留江慕水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彻底崩溃 陈浅因醒的很快。 其实她昨晚做完手术就差不多醒了,但是第一头痛,第二觉得情况太复杂了,她摸不透目前的状况,不敢醒来跟们对峙,只好装睡。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陈浅因辗转醒来,就感觉到眼前有个朦胧的身影,她动了一下觉得还挺舒服的,一看,眼前的人竟然是陆霖晟!! 陈浅因吓得心脏瞬间噗通噗通乱跳,刚清醒的眸子瞪大,对上了陆霖晟那阴鸷冷漠的一双眼。 “……”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和着自己的心跳。 这一整晚都发生什么事了? 穆颜应该做得很好的。 如果穿帮了,穆颜早就该出事了,一看这么安静,那就是没出事啊。 怎么,她的孩子都掉了,怎么这些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陈浅因压抑着小脸上的一阵红一阵白,沙哑道:“霖晟……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看着我?我……我好痛啊,昨天真的,痛死我了……霖晟,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 她啜泣起来,伸手去抓陆霖晟的手,却发现这男人僵站在那里,脸色冷沉如僵尸一般,根本没任何的反应! 陈浅因狠狠“咯噔!”了一下! 她吸吸鼻子,红了的眼眶里眼珠子转了几下,眼眸含泪,抓着他的手指道:“是江慕水把我推下楼梯去的,她还想杀了我,她拿着刀,把我追到楼上再追下来,霖晟,我真的好害怕,这是犯法呀,不是什么很轻的问题了……” 陈浅因苍白的脸上,一丝阴狠的冷光从眸子里闪过去,她嘶哑道:“我们去告江慕水,告她蓄意谋杀,现在她还谋杀成功了,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们告她好不好?看她还敢不敢跟我们争财产,让她坐牢,让她身为律师名声扫地,这辈子就算出来也人生尽毁!!好不好?!” “这些都是她罪有应得,你没看到她拿着刀追杀我时有多凶狠……” “孩子呢?” 蓦地,空气中传来一声嘶哑凛冽的声音。 陈浅因顿住! 她僵硬在那里,抬眸看到了陆霖晟腥红如血的眸子,他淡淡嘶哑吐字,道:“我爸说,要拿你肚子孩子里的胚胎,跟我的做一下dna比对,才能搞清楚你流掉的是不是我的孩子。浅因,五个月孩子都应该成型了,我们的孩子呢?” 陈浅因这才一下子慌了起来。 她冰凉的小手死死扣紧陆霖晟的手腕,眼神快速地闪躲着,跳跃着,落在自己已经平了的肚子上,她沙哑道:“也、也许是护士……昨晚看着不吉利就给扔了,你知道,医院才不会留着那些不详的东西,死胎畸胎她们都直接扔在下水道里,很残忍的……” “霖晟,我们的孩子……” 陈浅因还要哭,陆霖晟冷冷抽回手,看一眼她的肚子,伸手马上就要掀开她的毛衣看看。 陈浅因吓得一下子弹跳起来!疯狂地捂住了自己的毛衣,死死抓着下摆,瞪圆眼睛警惕道:“你干什么?霖晟,我刚刚丢了孩子,肚子都平了,你还要这么刺激我吗?你还嫌我受的苦痛不够多吗?你不怕我疯了吗?!” 陈浅因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眼眶里飙出泪来,想借此彻底吓住陆霖晟!! 陆霖晟死死紧绷着嘴唇,失望透顶地凉薄看了她一眼,然后无力地攥紧拳头,起身,就要出去了。 陈浅因慌了,这下几乎要下床拉住他,故意把自己弄得很惨来博得他的同情:“霖晟……霖……” 陆霖晟往后一看,她整个人已经跌坐在了地上,眼眶红红的满是泪,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手腕,哭着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样子?霖晟,你这是要去哪儿?我昨天经历了那么恐怖可怕的事,我的家不在铭城,我没有父母为我撑腰,我只认识你一个,为什么你现在都这么对我?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就不心痛吗……” “你的孩子是从肚子上取出来的吗?”陆霖晟眼眸猩红似血,突然嘶哑着声音问了一句。 陈浅因瞬间僵硬在了原地,眼泪还挂在脸上,突然震惊。 “是从肚子上开刀取出然后缝合的吗?”陆霖晟直勾勾地定定凝视着她,此刻竟然真的希望她开口说一声“是”,那么过去几个月以来,自己的那些纠结心痛;做过的那些毒辣阴狠该下地狱的混账事,就好像都有借口了一样,他就没有那么蠢,没有那么无可救药了。 “那你一定很疼吧?因因,你过来,你跟我说我做的那些都没有错,我都是有原因的,”陆霖晟蹲下身,猛地一把抓过陈浅因,神色恐惧而诡异,攥紧了她的胳膊嗓音剧烈发颤地跟她说,“都是有原因的,我没有故意伤害江慕水,我们家现在这个结果,这么破碎的样子,都不是我造成的,是不是?!” 他像疯了一样。 肚子上的伤口上陈浅因痛到脸色煞白煞白,麻醉药药效已经过了,她跪坐下去的时候还注意没压到肚子,此刻陆霖晟紧紧抱着她,伤口就撕裂般疯狂地痛起来!! “……”陈浅因屏息死死忍着伤口的剧痛,脸色惊恐可怖,“怎么会……霖晟我肚子怎么了……没什么啊?你听谁说的?不信你去问我的主治医生穆颜,我就是流产了啊!” 陆霖晟眼眶更红了。 他抱紧着她,看着她清透无辜的眼神,那一双眼那么美丽,他迷恋了好多年。 他知道她在说谎。 她睡着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她下腹的那块纱布,掀开来的时候,他什么都看到了。 可他现在只能相信她。 只能相信,陈浅因是怀过孕的,是怀过他的孩子的,否则这几个月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陆霖晟笑起来了,笑着笑着,猛地一把将陈浅因抱过来,头一次什么都不顾地崩溃痛哭起来,巨大的慌乱与恐惧攫获了他,他想要她给他一个真相,让他知道他并没有错,否则此刻活着的每一寸呼吸,都是有罪的,都是荒唐的,他应该去死的!! 陈浅因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她心里的恐惧抵达了极致。 为了演戏演的更加逼真,她只能紧紧抱住陆霖晟,痛到想要尖叫昏厥。 她告诉自己,撑过去就好了。 撑过去。 她一定能把江慕水告到倾家荡产,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 江慕水睡了很久很久都没醒来。 清晨十点的时候,殷千城走进去,发现她还在沉睡,眸色一凛,突然就发现了不对,“砰!”的一声推开门后就去砸响了主治医生的门。 昨晚的那位值班医师已经不在了,换了一位也一样,殷千城吼着她让她查看了病例,然后就立马吼她去病房查看病情。 女医师吓得一早的混沌状态立马醒了,跑过去,看江慕水的情况。 “普通人这么大的动静会醒不过来吗?会吗?我叫过好几遍,也推过她,她根本醒不过来!” 女医师汗颜,攥紧病历本的手都出汗了:“这……这或许就是累了吧?她多久没休息了?这才十点,想多睡一会也正常。” “从昨晚饭点一直睡到现在正常?!” 殷千城杀人般的眼神死死逼迫着那个医生,修长分明的手骨攥紧了栏杆,爆吼道:“你给我好好看,否则我让你在这个医院里混不下去!昨晚你们都是怎么诊断的!!!” 昨天值班的那个小护士还在连倒班,对女医师惊魂未定地说:“刘医生,巨大刺激造成的心理创伤,中耳腔出血失聪,不排除从暂时性往永久性转,现在又出这种情况,我们……我们是不是该查看是否有颅内出血,或者别的什么可能?!” 女医师脸色彻底白了。 她反应了过来:“这样现在转科室,到脑科让卢教授好好看一下,然后你把精神科那边的大夫也请过来,一起过去,立刻马上!” “哎好!!”小护士雷厉风行地立马去了。 脑科? 颅内出血? 殷千城脸色震惊,死死凝视着床.上那个宛若睡美人一般沉睡着的江慕水,他俯身下去,轻轻抚摸她的脸,只愿上帝不要那么不公平,她才刚刚看清楚那一家人的嘴脸,她不能就现在出事。 她还那么年轻。 应该不会是脑部出了什么问题的,因为她睡颜很恬淡,就像曾经在他家里毫不设防地睡着的那副模样,一模一样。 她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 门口,逐渐显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来,身姿高大却落拓,胡子拉碴满身凄然,陆霖晟死死抓着门把,听着医生的那些话,只觉得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晕眩,朝着自己席卷了过来。 …… 一大早上的转科室转了好几次。 岑启凡和明朗也过来了,陪着转。 脑科那边检查结果两个小时就出来了,没有发现出血迹象。 谢天谢地。 简直谢天谢地!! 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 几个人在脑科门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蹙眉忧心起来。 第二百章 醒来,铭城雪化 精神科的那位中年女医师过来了,检查了一下瞳孔,呼吸,脉搏什么的,然后就捧着茶杯坐下来,跟人唠嗑起来了。 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都了解了一遍。 中年女医师看着一直跟自己说话的小姑娘,往后看了看,蹙眉道:“当事人呢?不是说一家人吵架吗?把人弄成这样了,她丈夫跟她丈夫一家呢?这大上午的吃饭去了啊?” 岑启凡冷笑一下,低哑道:“大概没有脸过来了,他敢过来,会直接揍得他浑身器官破裂而死。” 中年女医师白了他一眼,捧紧了自己的水杯说:“你们要闹事啊,记得约了去医院外面闹,你们在医院里边儿闹,新闻一出来不由分说就是医患关系紧张什么的,别给医院添乱。” 岑启凡这下闭嘴不说话了。 殷千城沉声开口道:“她到底是什么问题?能治得好病,才是医院最该做的事,除了这个,我不会以其他任何的理由跟你们闹。” 中年女医师一边搓热了手探进江慕水衣服里,触摸她的体温和心跳,一边戴上老花镜,说:“那有些病就是没有办法根治的呢,你瞧瞧我,做了一辈子精神科了,有哪个是彻底痊愈了从我这儿出去的吗?一个都没有……” 中年女医师眯眼听了听心跳,感受了一下江慕水手腕和腋下的柔软,给她盖好了被子。 “就像你们这个情况,倒也不是特别新鲜,精神疾病无非就是人的精神形态出问题了,突然疯了傻了的人一大把,可是突然耳朵听不见了,又昏睡不醒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该检查的都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一切指标都好,那就是精神问题了。” 岑启凡听不懂:“到底什么精神问题啊?” 中年女医师从眼镜上方看了他一眼:“就是不愿意醒过来,还能有什么?” “要么是做了好梦了,觉得不愿意醒;要么就是现实太闹心了,看见你们一个个烦的。” 这老太太怎么说话那么不中听呢。 “这种病啊,俗称就是抑郁症,这种症状算其中一种,别的我判断不了,你们就得等她醒了,才能看到她精神状态到底是怎么样,到时候再带过来给我看吧。” 怪不得都说,去看精神科就是听一堆废话,什么收获都没有。 一个人的心理防线跨了。 就谁也帮忙重建不起来了。 岑启凡眼眶泛了点红,语气也好了起来:“还拜托您给好好看看了,这是我们律所年轻律师里面最好的一个,您要是治好了,我给您挂锦旗。” 中年女医师丝毫没反应,工资就那么点儿,挂个锦旗有屁用。 殷千城将江慕水的担架床轻轻拉过来,俯首轻抚了她几下,哑声说:“她醒了我还会来找您,麻烦多费心了,殷氏那边的私立医院您应该听过,如果能治好她,我会高薪聘请您过去坐诊,麻烦了。” 殷氏。 私立医院? 中年女医师这下张大了嘴巴,眼镜后的一双眸子瞪得老大,真能去吗?那边私立医院的医生坐诊的至少一万多以上工资啊,她精神科是个偏门,不像药物麻醉那些的人,赚的更多,这真能这样?骗人的吧? 等殷千城带着人出去了,明朗留下来,对着老太太说:“刚刚那人是殷氏的长孙,老爷子很疼他的,这点儿事就是芝麻小事,大娘,真拜托了。” 中年女医师还是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推了推老花镜,好似这才从飘乎乎的云端上下来了,这是好事啊,千年不遇啊,这辈子的贵人可能就这一个了,瞧好吧就,那姑娘病情一点儿不严重,就看她怎么给治好吧!! *** 江慕水醒来是在一个下午。 铭城雪化。 外面冷得厉害,房间里却能看到冬日阳光照耀在窗子上。 江慕水醒来的时候浑浑噩噩,一瞬间还以为这是春天,她睡午觉睡过头,起来趿着拖鞋出去,就能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老爸,和在房间里煲韩剧的老妈。 她恍恍惚惚的,翻身坐起来,看到自己的手,莹润柔嫩,左手上输着一瓶液体。 她觉得身体乏得厉害,肚子里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而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四处看了一下这安静的病房,一瞬间就好像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 江慕水揉了揉脸,模模糊糊还记得一些梦的片段,她知道再过一会,这些梦的片段就消失了,不见了。 可她梦到了父母。 不想忘记。 江父江母一直以来感情都特别好,很少吵架,江母莫倚澜,不说话的时候绝对是超尘脱俗的奇女子一个,相貌清美孤傲,一开口却就变成嗲嗲的小公主,江父喜欢哄着她,也喜欢逗她,那种宠爱让江慕水难以形容。 就好像莫倚澜犯了天大的错,江父都能原谅似的。 十七岁那年他们吵架,江父第一次对莫倚澜发了脾气,好像是莫倚澜任性地想要去插手什么事,江父开口骂她糊涂,骂她别因为个人的私念,而把整个家都折进去!! 江父的生意做得没有那么大,只是几个连锁超市而已,跟陆家那种家族企业不能同日而语,但是江父说,不是他心小,而是有些幸福只能用小富来维持,大富要牺牲的东西太多,他不做。 包括陪伴莫倚澜母女的时间。 包括他整个家的幸福感。 江慕水从小到大,嫌弃莫倚澜的矫情,崇拜江父的一切,直到他们去世。 警察给那场高速车祸命案结案的时候,就说,从监控看绝对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轮胎和刹车同时的问题,才会猛地失控撞上护栏,车子爆炸,两人才当场丧命。 后来那个案子很多年都没有破掉。 警察说有可能是江父忽略了要经常保养车这个问题。 又说,但不排除意外的可能。 ——那到底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对于那个时候江慕水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从此再也没有家了。 突然有人把门打开了。 走进来。 江慕水下意识地偏过头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往前看去,她愣怔了一下,还在想为什么有人往门口走来她没有听见,这个人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听见,这才想起,她,好像是失聪了,她的世界里一片安静,只能看着那个人朝自己走过来,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张口,一张一翕地在动,她就是听不见。 殷千城一推门,看到江慕水独自坐在床.上,愣愣看着自己打针的左手,看见他来了还赶紧擦了一下眼睛上的泪,他震惊一下走上来说话,她却还是一脸的茫然,根本听不见他。 “慕水?慕水?”他叫了几声。 江慕水神色茫然,最终反应过来,眼眶变红,摇摇头,摆摆手指指耳朵,表示自己还是听不见。 殷千城看着她极力压抑着委屈害怕的神情,然后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 没关系。 她能醒来。 就是最好的。 久违了。 江慕水。 殷千城俯身下去紧紧抱住她,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鬓发和头顶,已经是满心欢喜。 …… 中年女医师小小的精神科里,这天又来了人。 当初看到那个昏睡不醒的小女人时,中年女医师就察觉到这小女人长得不错,否则也不可能几个男人都围着她转了,其中最亲密的那个据说还是殷氏的长孙,这天醒了,被人推进来时才看到正脸,这才感慨了一把还真是长得够漂亮! 可就是这么个漂亮的女人,耳朵暂时性失聪了,听不见。 殷千城将轮椅推进来,关上门,俯身下去,拍拍她的肩膀。 用嘴型,放慢速度跟她说了几句话。 “就是这个女医师。” “有什么话,都跟她说说。” “会好的。” 江慕水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唇上,头一次觉得他的唇那么性感好看,绛红色的,吻上去的时候,柔软又强悍。 他轻轻蹙眉,放她肩膀上的手力气稍微大了一些:“嗯?” 江慕水迅速反应过来,苍白的小脸微红,点了点头。 她扭头看向中年女医师。 中年女医师难得地咧开嘴笑了笑,上前,翻着她的眼皮,舌下组织,耳朵,都看了看,最后试了试,拍了几下手掌,她还真的不是装的,是真听不见。 中年女医师坐在那儿,握住江慕水的手,一瞅就是没干过重活的,一边顺一边独自嘟囔:“这人的身体啊,说奇怪也很奇怪,什么心绪都能反应在身体上,说睡不醒,那就是实在不愿意醒过来,说听不见,那就是有不愿意听见的东西……因果循环,准得很……” 她将江慕水两只胳膊都按摩了一下。 直按摩得血液通畅,两只肩头到手都是热热的。 中年女医师笑吟吟看着她,凑上去问:“热吗?” 江慕水愣了一下,接着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来,点头。 中年女医师训她:“说话。你是听不见又不是不能说话?说出来。” 第二百零一章 谁也阻拦不了她 江慕水试着张口。 她耳朵听不到,就无法掌控自己的音量,生怕自己说得太大声,结果吐出来是一声极其低哑的:“……热。” 旁边,殷千城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在她的轮椅靠背上,深深蹙眉起来。 中年女医师却呵呵笑了,继续用唇语,跟她攀谈了几句。 等她沟通完了,殷千城才眉心丝毫没一点儿舒展地开口:“她怎么样?” 中年女医师戒备地瞅了瞅江慕水,站起身,道:“挺好。就是有些心理问题,让她离那些不想看到的人远一些,就好了。不过你得弄清楚,有些人啊,口是心非,我就见过一个老太太,说跟她儿子闹矛盾一辈子不让儿子回家,可结果呢,自己就是积郁成疾得的抑郁症,你得对症下药,懂吗?” 殷千城不习惯这种被教训的口吻,此刻却不知怎么了,有些乖地沉声道:“我懂。” 中年女医师洗手去了。 殷千城给她盖了一下身上的毯子,尽量不让她冻着。 刚清醒的江慕水不怎么愿意活动,除了他,她不愿意跟任何人待在一起,这些殷千城哪怕不跟她说话,都知道。 也是奇怪。 殷千城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做这种事,在一个病人的床前一直一直很有耐心地照顾她。 这种事,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的。 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医院光线通透的窗台,阳光洒满。 殷千城侧脸俊朗性感,扭过头,轻声问她:“你是口是心非吗?你,还愿意,回陆家去吗?” 他眸色深邃、干净、丝毫不带任何偏激的情绪。 他完全的自信。 也完全地,信任她。 江慕水只觉得一瞬间天气就暖起来了,铭城的寒冬分明已至,却仿佛瞬间就等到了煎熬过后的春暖花开。 她看着他,连话也不用说,只轻柔甜美地,看着他笑了起来! *** 三天后。 江慕水出院。 原本定于四天后开庭的苏雅的案子,因故推迟了,给她发短信说也来看她。 江慕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将病号服放在床.上,就走到窗口往外看,这一看,就愣神了很大一会。 直到一只手探过来,抓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 江慕水一颤,下意识地要拿开手,结果一看,身旁男人挺拔的身影和深邃的眉眼看入眼中,她就猛然不挣扎了。 殷千城也不说话,只是浓密的眼睫垂下,另一只手游离上来,给她扣紧领口的扣子。 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围巾来,梳理好之后给她围上。 窗台旁边,男女一高一矮,一个健硕一个柔美的搭配,摄人心魄。 岑启凡走进来,刺眼了一下,接着以拳抵唇,咳嗽了两下,才惊醒了那边的人。 岑启凡笑起来,道:“车准备好了。走,走吧!” 殷千城深邃的眉眼转过来,一下子,趁岑启凡离开的瞬间,伸长手臂将江慕水抱进怀里,修长柔凉的手指抬起,将围巾的角,一点点塞进她的衣领里面。 其中几下,还触碰到了她领口的肌肤。 江慕水小脸微红,一双柔嫩的手迎上来,与他的触碰在一起,又触电般地分开。 两个人,气息微微紊乱地交融。 最后两个人手拉着手,殷千城带她出去了病房。 ——心理疾病在医院住院救治没太大的必要,只好出去。 而江慕水虽然心境荒凉,但此刻她耳朵听不见为静,心态就平和了许多。 一路走到走廊处,看到了另外几个从对面走廊走来的人。 几个人隔着一个大厅,碰了面。 江慕水站在殷千城身侧,被他牵着手,略微站在他后面一些,错愕地看着对面——陆霖晟收拾好了所有陈浅因的东西,蹙眉跟她一边吵架一边往外走,两个人并肩,神情有些狼狈地跟江慕水他们撞在了一起! 还真是巧。 巧合得有点过分了。 四个人僵硬在原地,对峙了一会。 不一会从后面又上来几个人,江慕水纤长的睫毛缓缓眨了眨,这下看清楚了,后面走上来的两个人是陆远擎和走明月。 这一家四口,好像终于团聚了。 这个楼层的整个大厅都熙熙攘攘。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一幕,江慕水却不知怎么的没有丝毫的感觉,她小脸柔媚动人,轻吸一口气站在殷千城旁边,被他握着手一动不动,她水眸直愣愣地盯着那几个人,冰冷的眼神避也不避,最终,还是殷千城轻轻紧了紧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江慕水察觉到他往前带的动作,也转过清冷的眸来,跟着往外走。 “……”陆霖晟一下就僵硬了,几日来憔悴疲惫的深眸,定定凝视着江慕水,晃不过神来。 陆远擎被轮椅推着走了出来,前面陈浅因的声音吵得他头痛,他一抬头就看到江慕水的身影,被另一个男人牵着从他面前走过去。 心头骤然怆痛! “慕……” 一个苍老撕裂的声音,从他嘴里发颤地喊出来。 江慕水脚步顿时顿了顿,却不是因为听见了有人叫她,而是余光里看到有个人好像从暗处对她伸了手出来。 她苍白清冷的小脸,扭回去看了一眼。 一下看到了陆远擎。 一瞬间她脸色更白,眸子里的那一丝柔软的痛楚却很快褪去,化作冷硬,被殷千城牵着一路往前走去,脚步轻缓却再也不停。 什么都再阻止不了她了。 包括陆远擎。 冬日寒冷。 在医院里呆了这些天,一出门还是被寒气冻得打了一个冷颤,四周的人都是如此,抱着肩搓身子取暖,赶紧上车走人了,江慕水却是站在原地,仰头,吸一口气,让那些激得人清醒的寒气钻进衣领衣袖来,直到冰凉透了,一个激灵后她缓缓睁开眼睛,想见的人却就都在了自己面前。 岑启凡和明朗开了两辆车过来,明朗的副驾驶座上,正坐着苏雅。 苏雅看见她赶紧走下来,一瞬间想起她耳朵听不见,一时尴尬,走到她面前也不知能说什么。 倒是江慕水很大方。 耳聋的人掌控不了自己的音量,她说话低低的很小声,道:“你的案子怎么推迟了?” 苏雅舔舔唇,也不知道说啥。 用手机敲了三个字给她看:“等你。” 江慕水笑了起来。 “那你可有的等了。”她这个耳朵,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或者,还有没有好的可能。 也是奇怪。 江慕水并没有把自己耳朵的病一回事。 就好似,能完完全全地脱离陆家的话,让她用身有残疾来换都是值得的,摆脱一个魔窟,对一个人的人生意义太过重大。 谁如果经历过几次鬼门关,就能完全懂这种感觉。 苏雅蹙眉,低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敲着。 “你笑个屁啊,耳聋好玩?你知不知道这叫身体残障,你身边儿那男人,据说是什么大老板大家族的儿子,娶一个耳聋的残疾人啊难道?简直神经病,你管那么多屁事,赶紧把耳朵治好啊!” 娶? 娶一个残疾人? 江慕水都被她说蒙了,这个字也来得太快了吧,她这才刚刚出院,八字都没一撇呢,苏雅直接给她指路指的这么明确了。 娶?? 殷千城会娶她? 这太开玩笑了! 且不说他身家清白,背景雄厚,就单单拎出这个人来说,都是卓尔不群,人中龙凤,长得又那么好看,而她一个快要离异的单身妇女,如今还身有疾病…… 岑启凡将其中一辆车装满了江慕水的东西,另一辆车坐人,殷千城回头看了看,见苏雅陪在她身边,眼神就有些不对,似是在犹豫,该上去陪着她,还是让她闺蜜在她旁边会比较好。 岑启凡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眼神,笑着道:“没什么区别,如今我们都是娘家人,谁陪着她不一样吗?” 娘家人? 殷千城手撑着后备箱的盖,微微蹙眉。 他可不想只当什么娘家人! 苏雅看着殷千城的眼神儿也不对,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耳朵聋了的江慕水沟通,索性拍拍她的背,自己直接下去继续坐明朗那辆车上去了。 殷千城这下眉心舒展了,站在台阶下面,朝她伸出手来。 江慕水瞅着这默剧似的一幕,情不自禁地就笑起来。 好幼稚啊。 她走下去,心情像是明媚了起来,殷千城凝视着她脸上的笑容,英俊的唇角也不禁扯开一抹弧度,伸出手臂将她牢牢揽在怀里,趁着所有人上车的空档,修长的手指扒下她的围巾来,在她唇上尝了一个湿漉漉的鲜,瞬间如同涂了唇膏一般。 车里温暖如火。 江慕水莫名困倦起来了,一双水眸凝视着殷千城,在后座上笑着往他怀里依偎而去了。 前座的岑启凡从后视镜扫到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喝了口水,压下胸口那股憋闷开车疾驰而去。 …… 陆霖晟在门口缴费,缴完回来,看见陈浅因站在老两口的面前,面色尴尬又不耐,跟他们说不上话的样子。 见陆霖晟回来,脸色才好一点。 “霖晟咱们去买点儿补品吧,再怎么说,我都是小产了,得好好补一补,不然影响下一个生育的呀!伯母您说是不是?!” 第二百零二章 甩了陈浅因一个耳光! 邹明月瞅着那姑娘缠着自己儿子的手,不知道怎么也不如以前那么高兴了,嘟囔着“唔”了一声。 “……回家养是一回事,这事儿难道就该这么算了?那个江慕水可是害的因因小产,咱们陆家唯一的孙子没了,那可是孙子啊!”邹明月百般暗示着陆霖晟,让陆霖晟趁着陆远擎不知道真相,赶紧把那几分破协议给废除了。 陆霖晟却冷漠得头也不抬,直接手腕发颤地攥紧行李箱的把手,拎起来就往外走。 “哎,霖晟!霖晟!”陈浅因跟着跑了出去。 “这江慕水,连个礼貌都没有,好歹是我们陆家的媳妇,这还没离婚呢就这种态度!你瞅见了吗?这才几天啊就缠上殷家的那个孩子,哎哟那个亲密的,肯定早就出轨混在一起了!在家装得跟什么似的!我以前要说她两句,你还跟我急不让我说,现在你孙子都惨死了,家都差点儿没了,被人家戴绿帽子戴那么久,你居然还不让我说!!” 邹明月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轮椅上的陆远擎痛骂着。 陆远擎神情惨白痛楚,呆愣愣的一句话都没办法说,门口的陆霖晟不知被她哪一句话刺痛,也被陈浅因吵嚷得头痛,放下行李箱,道:“要直接在医院里打官司吗?!都走了!” 被儿子吼了那么一句,邹明月才老老实实上前推了陆远擎的轮椅。 “你啊,赶紧把那几个协议都废掉,你不觉得你自己跟个傻子似的啊?被江慕水那个小贱人玩得团团转!你拎拎清,以后谁是你家人,谁是你儿媳妇啊?霖晟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看不出来?我可跟你说,霖晟那边收到法律传票了,等离了婚分了财产,咱们再把因因这件事搬出来,告她个倾家荡产去!” “我警告你,这是我孙子,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也是奇怪。 陈浅因那个小姑娘,以前对她和陆远擎都还算尊重,这一次出院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跟个傲娇的小公主似的,流个产就谁也不放在眼里,这模样,让邹明月对那个小孙子逝去的悲痛轻了一些,不知怎么,这比江慕水那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得还叫她还不舒服! 陈浅因一直缠着陆霖晟,嘟嘟囔囔一直说着告江慕水之类的话。 陆霖晟抿唇屏息,一个字也不说。 陈浅因恼火得厉害。 正要发作,陆霖晟的手机又响了。 他拎了几个行李,整个手掌被铬得通红,几天几夜不眠的眼睛都是通红的,他接起电话来,嗓音嘶哑:“喂?” “陆霖晟先生吗?这边是法院,通知您后天上午的离婚诉讼案一定到场,这边儿确认一下,您自己本人能亲自来吗?” 后天。 陆霖晟拿东西的手生生抖了一下。 竟然就是后天吗? “……我能到。”他不知道怎么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 “那就好,后天法院见。” “又是谁的电话?陆霖晟,你要是趁着我流产的时候,随便出去找哪个小姑娘,你就是人渣败类了!你这个伴侣孕期出轨的混蛋,你可是会被人人唾骂的,我警告你……” “你要告江慕水故意伤害罪吗?”陆霖晟猛地抬起眸子来,不知怎么的眼底一片血红,哑声道,“那得人证物证俱在,人证是亲眼目睹,物证你得出具医院的病例和医生的签字报告,做假证的话坐多少年牢你自己去算!不过你就不怕江慕水告你损害财物罪吗?那栋几亿的别墅装修费几百万,陈浅因你要赔吗?” “或者你觉得,江慕水仅仅就要你赔钱就行了吗?” 陈浅因顿时被陆霖晟吓到了!! 什么假证。 什么几百万。 什么坐牢! “那她弄掉了我的孩子,难道就能这么算了!哦不,我不告她故意伤害,陆霖晟,她是故意杀人!”陈浅因眼眶更红了,攥紧拳头道,“你没看见她拿着刀对着我,还有微信群里,她说要杀了我的话,那都是证据!你不告,我绝对会亲自去告她!她想杀了我,那是故意杀人罪,死刑!我要判她死刑!!” “我警告你够了!!” 陆霖晟一听见微信群三个字倏然一股巨大的悲痛就爆开来,猛地抬身一个凶狠的巴掌狠狠甩在了陈浅因脸上! “啪!”得一声回声满满的厉响!! 陈浅因只觉得一道狠厉的掌风扫过,她的左耳,瞬间一片嗡鸣,火辣辣的痛,让左脸轰得一下燃烧起来。 这可是在医院门口。 这一对小情侣的争执让很多人都侧目凝视,门口的岗亭人更是推开了窗户,捧着大茶缸子这么看。 “你最好给我老实安分点儿,”陆霖晟后槽牙都在剧颤,眼眶崩裂沁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如果敢轻举妄动的话你就给我试试!陈浅因,我还不想跟你撕破脸,你他妈的最好少逼我!!” “砰!”得一声巨响,他的拳头狠狠砸在车上!居然将整个车皮都砸的凹陷进去!陆霖晟刚刚好了的伤口上,又裂开一道道血痕,将陈浅因的包扯过,丢车里的时候,上面已经是鲜血淋漓! 陆霖晟从来没跟自己这么说过话。 他动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他还骂她。 一向把她捧在手心里像公主一样疼爱着的男人,如今竟然这样对待她。 “……”陈浅因捂着脸,往旁边看,发现自己丢人无比。她瞬间委屈到想向两位老人求助,邹明月却狠狠白了她一眼装没看见,陆远擎则呆愣愣坐在车后面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居然都没有人帮她。 陈浅因心里恐惧后怕,又委屈爆棚,只能哆哆嗦嗦地抱着脸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最后他却也没有哄她。 陆霖晟开了车让车身热了一会,许久才打开窗子,冷声道:“你上不上来?要上就上,不上你给我滚。” 陈浅因彻底呆了。 陆霖晟脸色苍白地扭过头去,头一转却一看到了医院门口另一边,绕过升降杆的那辆车里,殷千城抱着江慕水,轻吻着她的额头,跟她低声说话的场景。 一闪即逝。 过了好大一会,直到引擎发动,陈浅因才怪叫一声,赶紧扒住车门,赶紧拉开来坐了上去。 只是她心头的震惊,无论怎么都再控制不住了。 *** 远安公寓。 一行人绕行了一圈本来想去吃饭,但时间才十点多有点太早了,索性去市场买了菜,浩浩荡荡地往江慕水家里去了。 殷千城突然想起个人来,在前面岑启凡跟明朗用语音联系的时候,轻轻推醒怀里的人,让她联系那个好友。 江慕水也迷迷糊糊想起来了。 这就要去她家里吃饭了? 她现在耳朵还这个样子,经历了那么恐怖又复杂的事,这就全部要去她家里吃饭? 殷千城灼灼的眼睛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伤口捂着,就永远好不了,如果想好得快一些,不如就撕开来,让它晾着,这样好一点。 江慕水与他灼灼的眼神对上,揉了揉眼,想想还是拨通了简晴的电话,让他去说。 说了几句话就这么定了,简晴过来。 仔细算算,加上律所的人,再加上几个同学,十几个人在她的小房子里。 真是想想都要疯。 江慕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精力去伺候这些人。 殷千城却勾唇浅笑,抱着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觉得热闹才好一点,好过江慕水一个人窝在家里,回想着这些天的事情,越想越恨。 越想越不能忍。 朋友就是有这种好处。 在你想不开的时候,几句话就能叫你想开。 一群人闹腾闹腾,房子充满人间烟火气,就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 公寓的门打开。 一股陈旧没人住的味道。 一群人闹哄哄的,赶紧跑去将窗子打开,等散了一些味道之后打开空调暖气,半个小时后房子才彻底地暖和起来。 小小的不到一百平的空间里,容纳了十个人还出头。 律所里有几个很会做饭的男同事,拎着菜就直接去厨房了。 “江师姐,欢迎你出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林欢冲出来,不知从哪里藏了一大捧鲜花,跳到江慕水面前就把花递给她! 还有两个女同事拉了一下手中的礼花拉环,“砰”得一声在江慕水头上炸开两个礼花,碎碎的金纸飘得满屋都是,一群人发疯似的在起哄。 完全听不见一丁点儿声音的江慕水,摸了一下头顶上的碎纸,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接过了那束花。 这群朋友和同事,真的好有心。 殷千城走到饮水机面前,在烧水,准备杯子。 回头看一眼,江慕水笑得娇艳如花的模样,嘴角也轻轻勾起来。 “水倒好了?来来来,我去发。”挺着个肚子的简晴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挤挤眼睛说,“殷总,您真的很轻车熟路嘛,这饮水机放的位置这么隐蔽,我都没找着,你倒是很熟悉呀!” 他英俊的眉眼动了一下,拧起来,冷峻中藏着一丝不经意的笑意,道:“贫什么?你怀孕了不方便,找个人来端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从小啊,最崇拜律师了!我去跟慕水他们那帮同事好好熟悉熟悉!”简晴笑语盈盈的,伸出手,“来,快给我!” 殷千城犹豫一下,将四个纸杯放进她的托盘,自己端了六七个,走过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殷总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这些人看到殷千城,这下起哄起得愈发厉害。 “我跟你们说,刚刚上来的时候,可不是江律师给我们开的门,是这位帅哥!!”小奇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诧道,一拍大腿激动地说,“怎么样?这位帅哥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怎么看着你很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岑启凡蹙眉,一下推开小奇的脑袋给踹沙发底下去了,把他挤开,自己坐到沙发上,开口道: “蠢得没边儿。我没跟你介绍过吗?叫什么帅哥?这是殷总,你个脸盲症。” “就是就是,小奇,我都见过好几次了,你还趴在江师姐门口听过墙根,你居然就不记得了,啊哈哈哈……” 小奇被按得脸通红,赶紧起来扒拉两下自己头发,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人嘲笑了。 他说怎么看着殷千城那么眼熟呢。 原来真见过。 “我……我,我不脸盲,我就是记性不好……” “去你的吧……” 一群人笑哈哈地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被簇拥在其中的江慕水,虽然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看这群人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他们是在打趣殷千城。 殷千城一直气场十足地坐在那里,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过了一会,他也开始说话了。 说得有点快。 江慕水跟不上他唇形的变动。 然后一群人又开始起哄。 她尴尬。 只能用汗津津的小手捧着那束花,尴尬又不失温柔地甜美地笑。 气氛很好。 她很开心。 就对了! 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群人又看向她,连殷千城也是,深邃的眸就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邃夜幕一样,简直要将她整个吸进去,然后旁边同事又笑闹了开来。 简晴是孕妇有点饿了,站起来,跑去厨房找东西吃。 殷千城瞅准了机会,握着一个纸杯起身,几步,就坐到了江慕水身边去。 手里的水,从烧开到现在晾得差不多了,他将她手里的花拿开,水杯塞进她手里,拍拍他的背示意她喝点儿水。 一瞬间,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江慕水耳朵聋。 不然才真的要被这群人起哄死。 喝完,他又帮她拿开了水杯。看了一旁自己一个人玩儿的苏雅,垂眸对江慕水说:“苏雅跟他们都不认识,你介绍一下?” 江慕水这才想起来。 她赶紧伸手,拉了苏雅过来,咳嗽了一声,尽量拉高一点音量,说:“这个是苏雅。我的……一个客户,现在是我的朋友。她是开美容院的,以后做美容找她。” 现在她在耳朵听不见的情况下,能说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顺畅了。 殷千城眼神温柔,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一双性感魅惑的狭长眼睛,流淌满了宠爱,当着众人的面都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律所里单身的那几个小年轻,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被虐狗的感觉。 靠。 简直太腻了。 几个男同事做饭真心利落,为了防止这边调料不够,还买了一堆的调料过来,不一会就开始上菜了,几个人将原本房子里的那个大圆桌摆开来,挤一挤刚好够十一个人坐,暖气越烧越热,一群人围聚在桌前,气氛好得不得了。 大家先一起哄笑着干了一杯,庆祝江慕水出院。 接着因为都不太认识,一个个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简晴,是江慕水小学同学,她小时候啊,没搬家的时候,我们两家是邻居!”简晴端起杯子,笑着说,“不过她爸爸后面开了连锁超市,越来越有钱,就搬家了,搬离了老城区,不过我俩小学初中都在一块,感情还是很好的!” “我是江师姐的小师妹,比她小一届,”林欢站起来,说,“江师姐当初上学的时候吧,其实成绩不算很好……” “吁……”桌上众人都开始吁她。 林欢涨红了脸,一跺脚,道:“哎,真的!当时很有名的是明朗学长和岑启凡学长,两个学霸啊!江师姐……可能奖学金排名比较靠后,我没听过……哎哎,不过江师姐毕业以后,真的好厉害啊!我们这个专业,成绩好跟工作好是两码事,真的,江师姐就是典范!!” “我明朗。”明朗简单说道。 “明朗呢,家里有钱有势,欢迎大家以后叫他地头蛇,”岑启凡端着酒杯说道,“而我呢,家里穷,是他的小跟班,连开公司,我呢,都是副总,至于律所为什么叫岑明事务所,这个就太明显了!因为啊,明岑不好听……”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 苏雅最后站了起来。 端着酒杯,苏雅刚开口说了一句“我”,江慕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慕水还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苏雅,见一群人望着她,就下意识地往自己口袋摸去,一看就是有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殷千城正好从厨房出来,见此场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拿起她的手机去阳台接了。 一群人继续喝酒吃菜。 电话,是法院打来的。 殷千城想了想,江慕水这种情况到底适不适合打官司,一想,就愣了神。 她现在这个状态,明显不适合开庭。 法院那边要确认,当天原告当事人会不会到场。 只剩两天的时间了。 而原本递诉讼案的人是江慕水本人,她原本是打算,一个人上法庭对抗整个陆家的。 但是现在…… 江慕水心不在焉,她想知道那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殷千城打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很重要吗? 她纤嫩的手指玩着筷子,终于按捺不住,在大家吃得正嗨的时候,起身朝阳台走了过去。走近了一看,殷千城已经挂了电话,眉心微冷的蹙着,垂下的手握着她的手机,拇指不断地在屏幕上滑动。 像是在思虑什么事似的。 江慕水的手轻轻放在了他肩膀上,殷千城瞬间回神,舒展了眉心凝视着她。 “谁打给我的电话?你在想什么?” 江慕水话说得有些磕磕绊绊。 殷千城凝视着她那张小脸,几天在医院折腾的,又瘦了,回来原本打算,补上一些日子,养出一点肉来,却没没想到,又要开始折腾。 “……”眼神迷离,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像是准备对她做什么事似的。 江慕水口干舌燥。 纤长的睫毛簌簌颤着,有点紧张。 殷千城轻轻从鼻息中舒一口气,打开了她的手机,拿过她的手来,在她手心里缓缓写了“法院”两个字,然后,将手机里后天的日期打开,放在她掌心。 江慕水蹙眉。看了一眼,差不多就懂了! 后天。 她给法院递交的诉讼案的开庭时间,是后天。 她清澈的眸子抬起,疑惑地看了看殷千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殷千城刚想开口说话,跟她解释,江慕水就自己开了口,她现在耳朵听不见,一心急就手嘴并用,一边用嘴说一边用手比划,很心急地比划着说:“我会去啊。我要去。” “后天开庭。我一定会到。我一定要打。” 殷千城突然就怔在那里。 江慕水蹙眉,以为他没听见或者没听懂,索性拿过手机来敲了一行字:“后天的庭审我会去,我可以找岑师兄帮我,找他当我的临时……” 字都还没打完,突然,整个人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是殷千城! 他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不顾客厅里还有那么多的人,揽过她的腰来就抱住! 宝贝似的,臂膀愈发收拢,手掌拢着她的头发和后脑,俯首,循着那股温热气息,吻在了她的额角。 没想到她会毫不犹豫。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定,在他殷千城心里都是震撼的,哪怕这举动都不能证明什么,她也并没有对他说任何的承诺。 可是他开心。 刹那之间,开心到无以复加。 江慕水在被他抱住的瞬间就整个人僵住,他臂弯收的愈发紧了,她叹息着,循着他的气息也往上,明明知道客厅里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却还是伸出去抱住了他。 葱白的五指,扣紧在他背后,跟他紧紧攀在一起。 客厅里的动静渐消。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边的场景,尤其苏雅,眼皮重重地跳了一跳!一瞬间,心上不知破开了什么口子,一股情绪复杂的暖流就涌了出来,淌满整个心房。 苏雅听着耳边故意压低声音的起哄声,盯着那暧昧至极的姿势,尤其江慕水的手指,灌下一口火辣的烈酒,不知怎的突然禁不住嘴角弯弯,笑了。 江慕水闭上眼睛,将自己,整个交付给了他去。 …… 下午又去了附近的ktv唱歌,一群人美其名曰,给江慕水的耳朵一点刺激。 既然查出来没什么病症,只是心理因素,那说不定给点刺激,江慕水就突然听见了呢? 一群人哄闹了一下午。 临走散场的时候,殷千城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起身送走了这群人。 然后,才回ktv接江慕水。 江慕水在门口,穿着大大的棉衣,嘴里哼着歌在等人,一看到他,带着笑意的小脸就慢慢红起来。 她突然又想起个问题来。 “你这几天,都没有工作吗?我都只顾着我自己的事情,你在医院照顾我,又出来玩一天,不用工作吗?”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迷了路的鹿,有些纯真的味道。 天气寒冷。 殷千城下车,将自己宽大的风衣抖了一下,裹在她身上,抱在怀里,浓密的眼睫眨了眨,垂眸下来,道:“下次我给你一个我的行程表,你,要把我看紧了。” 一句话出来,刚刚一口酒没沾的江慕水,像是突然醉了。 连怎么被他哄上车的都不知道。 第二百零四章 你觉得,我还能好起来吗? 车窗升上去。 整个车厢里都是淡淡的酒味,暖气大开,江慕水刚要拉过安全带,眼前一个黑影就覆下来,轻轻抓住她的手,将安全带拉开,吻着她的唇,揉上了她的身体。 燥热的空间里,江慕水的身体一点点打开来,放纵他在自己唇间探索着,也在自己的身体上探索着…… 她不反抗…… 阵阵的快意袭来,他轻咬着她的舌尖,两个人的呼吸,混乱粗重地,揉在了一起…… *** 岑启凡是被人给架回去的。 他醉的厉害。 因为醉的太狠了怕自己出事,想想报了父母家的地址。 父母那边正做着晚饭,一看儿子回来了,赶紧感谢架他回来的人,然后关了门,赶紧处理儿子。 岑启凡吐得厉害,睡着睡着往卫生间跑了好几次。 “你说这都在哪儿喝的?怎么喝成这样啊?”母亲蹙眉说着,拿热毛巾给他擦着脸,说,“老岑,要不你给出去买点解酒药?” 扒着马桶的岑启凡动了动,清醒了一下。 “不用……” 他意识还很清醒,拿过水来,漱了漱口吐掉,然后呸了一声,说:“……我没事。” 岑启凡抱着马桶,盯着水流旋涡的方向说道。 “就是中午喝完白酒之后,下午没憋住跟着喝的啤酒……混着喝,我一向喝不了太多。妈我没事,不用管我。” 母亲急得不行。 “我怎么能不管你?”母亲数落着,“你说你这孩子,平时那么懂分寸,做那么多生意,也没见你喝成这样过啊?这次是跟谁聚?跟朋友聚,怎么就喝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让人省心了呀?” 不让人省心吗? 呵呵。 岑启凡直想笑。 他还不让人省心? 他岑启凡……真的已经是最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了!!难道不是吗? 他从小,就过得中规中矩的,什么事都不敢越雷池去做,不敢创新,不敢突破。哪怕优秀,做很多事他都是没魄力的!哪怕就是当初明朗开公司,明朗百般劝他,最后说不让他出资,直接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他,他才勉强答应一起做。 有太多的事,是他都只放在心里想想,而没真去做的了。 你看看。 就连现在喝酒喝醉了,他都中规中矩地叫人把自己送到父母家中,而不是一个人回去,甚至趁着醉酒一时冲动,去做自己老早想对江慕水做的事! 也许,曾经的自己勇敢一点,今天能站在江慕水旁边的那个男人就不是殷千城。 而是他了。 因为明明,见证江慕水所有事的人是他岑启凡啊…… 他最早对他动心,早在陆霖晟之前,早在殷千城之前,他是最早的啊! 可是他现在已经变成最晚的那个了。 晚到……已经没机会在她的人生里存在,他永远,就只是个不敢往前的路人罢了。 母亲烧了热水,端了一杯水过来要给他喝,却隐隐约约地听见浴室有声音。 她吓得赶紧放下杯子往浴室跑,结果,却在门前,看到自己的儿子抱着马桶,嚎啕大哭着,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为什么哭,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哭成那样呢? …… 夜里,岑启凡手机响。 响了一遍没接就罢了,还在响。 岑启凡迷迷糊糊地起来,听见自己的手机,感觉铃声不对,睁开眼睛,沙哑道:“妈,给我拿一下电话。” 母亲在客厅里听见了,赶紧“哎”了一声,将他外套里的手机拿了过来。 他就说听着铃声熟悉。 这个铃声比他其他的铃声多一个和弦,乍一听起来没什么不同,但他听得出却别来。 是江慕水。 岑启凡揉了揉剧痛的眉心,咳嗽两声接了起来:“喂?慕水。” 那边顿了顿,接着说:“我殷千城。” “……” 岑启凡一开始大脑一片空白,接着才猛地想起来,江慕水耳朵出问题了,现在,殷千城整个人就像她的耳朵似的。 他抹了把脸,赶紧起身,道:“嗯。怎么了你说?” “后天的庭审,慕水打算让你替他过去打,具体的情况,已经整理成一份电子文档发到你邮箱去了。时间紧迫,你又是比较了解的,所以打算庭审律师请你帮忙。” “是吗?”岑启凡穿上衣服,一边穿一边问,“后天还是单纯的离婚案吗?经过这种事,打之前也许该跟陆家那边联系一下,问他们是不是还不肯离?如果庭审前能和解也行。” 那边沉默了一下。 “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和解呢?能在法庭上解决的话,就在法庭上吧。” 岑启凡点点头:“那也行。” “对了,慕水现在状态怎么样?下午那么闹腾,没让她情况更严重吧?” 岑启凡觉得去ktv是不对的,那地方音乐声震耳欲聋,提议去那儿的简直就是傻.逼,他担心了江慕水一个下午。 那边顿了顿。 沉默的气息蔓延了一会儿。 岑启凡心跳也险些伴随着这沉默,停拍。 殷千城的嗓音轻快起来,轻声说:“我觉得,还不错。谢谢你们了!” 也就是说现在江慕水的情况很好。 “不谢。”岑启凡揉了揉剧痛的眉心,模糊道,“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们律所的人都会帮她去做的!” “别的没有什么了。辩护这方面是你们专业,后天的案子,就拜托你了。” “好。” 挂了电话后,房间里的钟表,滴答,滴答,滴答,一声声都走在心上。 岑启凡掀开被子,一看都十点多了,自己没吃晚饭。 那刚刚的电话…… 他眼神呆滞了一下,瞬间身躯颤了颤。 这个点儿…… 殷千城他……还跟她,在一起吗? *** 远安公寓。 因为耳朵听不见,两个人吃了晚饭回来后,收拾东西加洗漱,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一群人把房间弄得很乱。 江慕水收拾好之后腰都累得快断了,她要去洗澡,却一把被殷千城拉住了。 他深邃的眼眸,像黑曜石一样。 轻轻拉过她的手,给她做手势—— “如果里面有情况,就大声喊,叫我过去帮忙。” 江慕水一下子脸红了。 在浴室里,会出什么事?需要他帮什么忙? 想来他也是担心自己会出事。 否则不会神情一丁点调情调侃的姿态都没有,而是严肃得一本正经。 江慕水也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才被放进浴室里面去了! 殷千城在外面擦了一下桌子,开了扫地机器人扫地,只是遮掩不住的水声,声声入耳,让他听得愈发心浮气躁了…… …… 江慕水擦着头发出来,疑惑,问道:“你在做什么?” 殷千城一边划着pad,一边在电脑上敲击着什么,听见声音,看了她一眼,眼神诡异而暧昧,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江慕水瞬间好奇心爆棚。 她拿出吹风机,简单吹了一下,就挤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凑过头去看。 不曾想。 她这一看,整个人,就僵硬在了那里。 因为—— 殷千城pad上面放着的是她和陈浅因在楼梯上打架的那一段,还有一些别的监控,而他自己,却是在电脑上寻找着别墅里被摧毁的每一件家具的原型,包括那把藤椅,那副法国的油画,那一个国外空运的进口沙发。 江慕水一双眼眸湿漉漉的,潮湿得像是能滴出水来,抬起眸盯着他看。 殷千城找到了一个沙发。 他蹙眉,反复比对了一下,拉过去问她:“我找了半天就这几个,你父母装修的时候,你参与了吗?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牌?” 他话说得这么快,鬼知道他具体说的是什么啊。 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个坐沙发一个坐地毯,大眼瞪小眼的,她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殷千城蹙眉,终于是觉得麻烦了。 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见。 但又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这样的话,说她坏话她也听不见了。 “……”他莫名其妙就对着电脑笑起来,笑得江慕水心里一阵阵发毛。 是啊。 跟一个耳聋的人沟通,当然不比一个正常人,可是唇语这个东西也是不好学的,江慕水查着专业的资料,学会了那么一点点,才可以勉强看个大概。 她已经很努力了。 不能沟通也不是她想要的。 “……”膝下的小女人愧疚地咬唇,唇上一片光亮的水渍,鲜嫩的唇肉,被她咬住又松开,留下一道白印。 为了让他的努力不白费,她拉过电脑来,安静看了看那些品牌。 然后指了指其中的一个。 其实,虽然,沙发看起来都好像差不多。 以她这么多年的积蓄,也能给父母的别墅恢复个大概。 但是,别墅是绝对回归不了以前的样子了。 这才是江慕水觉得最最心痛的。 “……”她眼神胡乱扫着网页,但因为愤恨和心痛,眼眶还是红起来,手指也紧紧扣在桌上。 后天的法庭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她,绝对要把父母的这栋别墅赢回来。 突然,他的手动了。 江慕水突然恍惚了一下。 殷千城黑曜石般的眼眸里,藏着心疼,藏着惋惜,也藏着笑意,揽住她,道:“你看,耳朵不好起来,好多我想说的话,你都听不到。好的,坏的,你连吵架都没法跟我吵。” “这样就不难受么?” “所以慕水,你得赶快好起来,你知道了吗?” 他的眼神太温柔。 所以,哪怕江慕水从他快速的语速里辨别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好像也能理解大概的意思。 她眼眶泛红起来,低哑问道:“那你觉得,我还能好得起来吗?” 他丝毫没有犹豫。 灯光下,他背对着灯光的那双眼睛,暗藏流光,笑中包含着疼爱与坚定,俯首覆上她的唇:“能的。一定能……” 第二百零五章 火星撞地球 熟悉的滚烫气息,由上而下地包裹而来,牢牢地吞噬了她。 怀里人儿娇软的身子往里靠,他逐渐打开腿,容纳进她纤瘦的身子,手掌,一只扣紧了她的肩膀,一手插.进她的发丝中去,薄唇与她的唇舌辗转厮磨……彼此滚烫的气息融合在一起,他的手,擦过她柔软的颈,往下而去…… *** 夜里,陈浅因跟着陆霖晟一起回了陆家。 跟着游荡了大半日后,陈浅因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一副刚出院的病态,坐在那儿就不走了。 一副这是她自己家的样子。 邹明月将陆远擎在楼上安置好,一下来瞅见陈浅因那副样子,一下就不高兴了。 她走下来,拎着暖壶想倒杯水,一拎,居然是空的! 邹明月蹙眉一瞅,陈浅因面前放着一堆橘子皮,烧好的菊花茶一大杯,她全给喝完了,一口都没给剩! 邹明月胸口的火气“腾”得一下就起来了。 “小孙,小孙!”她尖厉地叫起来。 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保姆小孙赶紧跑下来:“哎,哎太太,您找我!” “你怎么做事的?长眼睛了吗?家里一口热水都没有了,你也不知道烧?你睁着那两只眼睛吃干饭的啊,连个傻子都不如!你还不赶紧烧水?!” “好,好,”保姆小孙不知怎么就这劈头盖脸一阵骂,躲着她赶紧去烧水,“我,我马上就烧,马上去!” 客厅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浅因吐出几颗瓜子皮来,冷冷睨了邹明月一眼,知道这是说自己呢,于是慵懒地起来了。 扫了扫自己身上的瓜子皮,说:“水都不热了,最后我喝的那几杯,还想着不要闹肚子才好,家里保姆怎么请的,这么不懂事!” 邹明月一听这话更火了。 我家里请的保姆,轮得到你这个还没进门儿的女人说三道四的,指派奴隶呢! 本来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气走江慕水,邹明月一直给她好脸来着,可现在,不用气了,江慕水走了!她的肚子现在也平了!而且,而且…… 邹明月气得要发疯,懒得跟她计较,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怎么靠着卑鄙肮脏的手段逼走江慕水的,她可是看得比谁都清楚!! 现在,她倒冲到自己家里来作威作福了!! 邹明月脸色一阵火辣的红,一阵冰冷的白,她极力压抑住的自己的怒火,坐下来,道:“因因啊。虽然我们陆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做生意的,没那么规矩,但我们,也好歹是个正经人家。” “你看这天都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在我们家里待着,影响不好,你什么时候回自己家啊?我叫霖晟送你。” 这可是逐客令。 是个懂事的就该听出来了! 果然。陈浅因一听这话就觉得心凉了半截。怎么,用得着她的时候,一口一个儿媳妇地把她往家里招揽,现在把江慕水逼走了,开始过河拆桥了? 邹明月倒是想得美!! 陈浅因小脸泛白,拿过一个抱枕,往自己腰后面一掖,躺上去,道:“我的肚子还有些不舒服,当时因为流产不干净,我还刮宫了,疼得不行,我挪不了地方。” 挪不了地方? 那今天跟着走出医院门的,活蹦乱跳的那女人,是条狗啊!! 邹明月气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说:“你还要不要点脸面啊?一个小姑娘,自己不爱自己的面子,等着谁帮你爱呢?是,霖晟是跟你有点说不清楚的关系,可不后天才开庭吗?还没离婚呢,你叫别人怎么看我陆家?以后传出去对我家多不好?” 我家? 邹明月口口声声我家,这是不打算把她陈浅因当自己人看了?! 陈浅因冷笑一下,斜睨了过去,道:“阿姨您真搞笑啊,那我住院的时候,整个医院还都看到了呢,病例,住院记录陪床都有,您那时候不怕对陆家影响不好了?我要把我流产那事说出去,对陆家影响怕更不好吧?” 邹明月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陈浅因,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陈浅因也恼了,起身,小脸冰冷如霜,道,“呵,我住在江慕水爸妈的那个别墅里,不就砸了她两件家具,她拿着刀子要杀我,后来还弄掉我的孩子!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我怀孩子都是为你们陆家,你们陆家就连公道都不为我主持?那我问你,现在出去我住哪儿?我怀的陆霖晟的孩子掉了,你们就把我赶出去住出租屋!没门儿!!” 邹明月也气得够呛。 站起来,她气得手哆嗦,指着陈浅因道:“这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砸了江慕水父母的房子,你知不知道那房子多少钱?你让我们给你擦屁股,你多大脸啊?啊?别舔脸说你怀了霖晟的孩子了,霖晟爸爸让你拿点组织来做dna检测,你做了吗?那是霖晟的孩子吗?你有什么屁证据,证明那是霖晟的孩子?!还有你是怎么弄掉孩子的,你真想让我来说给你听吗!!” 陈浅因可算知道这家人的嘴脸了。 她可算知道了! 她冷笑,站在那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道:“那又怎样?我这孩子要是流的跟江慕水没关系,谁该害怕啊?你儿子,因为我,把江慕水一个耳刮子扇失聪了,你家老爷子正生气呢,爆出这种事来,你觉得他还会留财产给你们?!别太搞笑了,都是互相利用的货,装他妈的什么纯洁!!” 陆霖晟在楼上处理公事,正头痛地解决着,就听见楼下又吵了起来。 他努力忽略掉那声音。 点开最近的政府竞标结果,一个几千万的标就这样被殷氏抢去,神不知鬼不觉的。陆远擎如果知道这件事会大发雷霆,殷千城什么时候有的这些动作他居然也都不知道。 头痛欲裂。 楼下的吵闹声却愈发激烈起来,都开始摔杯子掀桌子了。 都还吵什么? 一切都一切都遂她们的愿了,还要吵么? 陆霖晟死死压抑着情绪走出去,在楼梯口前,看到了那两个人。 一个自己认为最爱的初恋。 一个自己的母亲。 吵得像斗架的公鸡一样,连脏话都骂了出来,情急之下,邹明月还恼火地抬手“啪!”得狠狠扇了陈浅因一巴掌! 声音可响亮了! “你敢在我面前拎不清你的身份?陈浅因,你不就是我儿子玩儿的一个烂货,流了孩子你还有什么价值!你还不给我滚!你逼着我儿子把你赶出去是不是?你给我滚!!” 陈浅因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震惊无比,看到陆霖晟往下走,一声都不出冷冷地往下走,就更加崩溃了。 “霖晟,你,你……”陈浅因强烈压抑着鼻头的酸涩,道,“你没有看见,你妈妈给了我一巴掌吗?我为你,含辛茹苦怀孕五个多月,我流产了,你妈妈一个巴掌就要把我赶出门去?霖晟,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听见这么感人肺腑的话,陆霖晟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还真的,会再次被她,给感动了。 现在,他却只是垂着猩红的冷眸,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们,都已经得到自己想要东西了……”他嗓音嘶哑得像是含着砂砾一般,眼眶里的血丝散不去,往外走去,道,“一个想江慕水走,一个想进我的家门。现在,不都已经没人挡你们的路了吗?她再也不会挡了。” “你们要再不开心,那不如就上天去吧,呵!我是没有办法了。” 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陈浅因猛地追上去,道:“你没听见你妈妈要赶我走吗?霖晟,你们赶我出去我可就死了,你得带我一起!” “付出那么大代价才进来的门你舍得离开?” 陆霖晟冷笑一下,打开房门:“我觉得闷,出去走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我一来你就出门走走?以前你从不丢我一个人的,现在把我接进你家的门了,你怎么却开始这样怠慢我?” “霖晟?霖晟!!” 外面天气寒冷,陈浅因走出去一下就感觉刀口剧痛,赶紧回来了。 但是紧紧盯着陆霖晟走出去的寂寥身影,她死死咬唇,百般不甘心! 现在不过是他觉得烦闷,觉得感情经不起大事的消磨而已,等她身体好起来,用尽浑身解数,看不把他迷得天天在家陪她才行! *** 陆霖晟走进了一家酒吧。 以前,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进到这种糜烂的地方来的。 他认为自己时刻都能保持清醒,能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得游刃有余。 他真的是个渣男吗? 他游戏人生,作践别人的感情了吗? 不。 他不是作践了别人的感情。 他作践的是人家的尊严、生命、和自信。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先生来点儿什么酒?” “帅哥,一个人来玩啊?点个烈的怎么样?我陪你喝。” “呀,你身上怎么一大股消毒水味?你不是嗑药嗑多了吧,还是把人家女孩儿玩流产住院了?呵呵,一看就好坏噢!” 无数的声音。 无数的柔软双手,轻抚着他的胸口。 陆霖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没责任感的男人,否则他不会一直陪着陈浅因,为了当初爱情虚妄的承诺,为她打拼到现在。 那么江慕水呢? 她何其无辜?成为他这种“承担”中的牺牲品,哦不,他记得她被打到失聪的那一瞬,脸上的神情已经万念俱灰。 大概她的灵魂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陆霖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对着瓶吹,一口口冰冷的酒灌下去不停,刺得胃里剧痛,就像自虐一样。 可是自虐能叫他舒服一点。 再舒服一点。 第二百零六章 正式开庭 一个曼妙身材的女郎走到他身边,一下就被那颓丧的英俊侧脸所吸引,扫了一下他的衣服也是高端定制的货,不禁一笑,走过去就坐在了他的腿上,不同于别的搭讪女,她柔声道:“心情不好吗?我可以陪你聊聊天,我很神奇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给我听,就能立马就开心了。” 幽幽的话语飘进脑海,陆霖晟听见了却大脑无法反应。 他凝视着她的脸,近距离的,看她跟江慕水有几分相似。 他猛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轻轻揉着,然后变成重重揉着,按在了自己胸口。 “呃……”曼妙女郎错愕了一下,接着就又笑起来,知道自己这是勾搭成功了,迎着他迷离的眼神,头和身子贴向他的胸口,蹭了蹭。 “对不起……”陆霖晟嘴唇贴着她的头发,嘶哑至极的嗓音说道,“我很对不起……江慕水……” 果然叫了女人的名字。 唉。 受情伤的男人啊。 曼妙女郎抬起腿来,光裸的腿直接蹭过了他的裆部,有意无意地滑来滑去,眼神暧昧地盯着他,轻柔浅笑。 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陆霖晟背后的一个人。 舞池里,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舔着唇小心走下来。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呀?跟我说说,”曼妙女郎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气,“说出来,你就舒服了,我还能,让你更舒服呢……” 陆霖晟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有时光机吗?你拿出来一个,帮我们穿回去,你十七八岁的时候,最善良最清纯,你的父母也都还没有去世……我们穿到那个时候去……” “……慕水,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再爱我……最后一次……” 他现在觉得。没有人爱他。 陆远擎不爱他。 邹明月爱,但是她的爱却让人窒息,她总是让自己为难。 现在连江慕水都不爱他了。 陆霖晟抱着那个女人,死死控制着嚎哭着,眼泪将她肩头都打湿了。 啧啧。 看上去那么坚毅的男人呢。遇到什么破事了弄成这样?爱的女人死了不成? 曼妙女人失去了耐心,给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走上前,借着光影和人影,伸手到了陆霖晟的大衣里,将他的皮夹抽出来,塞自己夹克里面了。 曼妙女郎一看得手了,也懒得跟他纠缠了,但是,这张脸真的迷人啊。 曼妙女郎托起他的脸来,柔声道:“先生,天涯何处无芳草啊,错过一个,还有一堆,多得是人爱你。你瞧,才这么一会,我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你了呢……” 她贴过香气扑鼻的身子,送上了自己柔嫩的红唇。 陆霖晟感觉到一阵柔软,揽过她便吻了下去,曼妙女郎也奋力地勾紧他的脖子,与他深深纠缠。 几秒钟后,陆霖晟尝到了一股陌生的唇膏味,蹙眉,猛地一下就推开了怀里的女人! “呀!”曼妙女郎倒在吧台上,险些将酒杯都撞碎了。 “你这个男人,有病啊,好好地陪你一下,你发什么疯啊?” 曼妙女郎不满地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拿起手包来,瞪他一眼赶紧走了。 走到暗处,才找到那个皮夹克男人,一起逃窜了出去。 陆霖晟喝够了酒,狠狠擦了擦自己唇上的味道,伸手拿钱包。 突然—— 他口袋里一空,钱包竟然,不见了!! …… 黑暗的巷道里。 “越是有钱的人越不带现金,我说你怎么记不住呢?”皮夹克男人气得拿钱砸了一下那女人的脸,“这才多少?一千多,够干嘛的?嫖个鸡啊?” 女人搂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谁知道他出门什么也不带啊,手上没戒指,钱包也没。” “说你蠢,你丫就是看人家长得帅吧!” 陆霖晟穿过了一条街,看到了那两个人,冷冷走过去,道:“把皮夹还给我。” 皮夹克男人猛地一抖,吓得不行,赶紧就跑! “哎!你怎么一个人跑!我呢!” 陆霖晟拔腿就追! 路口,两个人追打在一起,陆霖晟揪过那个人的领子就狂揍起来! “哥们儿!哥们儿!你里面就一千块钱,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就拿了钱把钱包扔了,你别打,我还你行不行!” 陆霖晟一把抓过钱来,扔在空中,眼睛猩红欲滴道:“我不要钱,我的钱夹呢!给我找出来!现在就找!!” “钱夹比钱值钱吗?”皮夹克男人没反应过来,“我,我给扔了……” “给我找!!” “好好好,我带你去,”皮夹克男人赶紧说,不知道他钱夹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随我来,我扔垃圾桶里了,我指给你……” “快一点!!” 陆霖晟心痛得快要炸开来。 丢了钱包的那一瞬他是没感觉的,但他突然想到有个东西还放在里面,才猛地拔腿追出来。 他之所以对十七八岁的江慕水印象那么深,是因为高中那时候,学校高考要拍照片,江慕水多洗出来一张之后,羞涩地送给了他一张。 那张小小的一寸照片,里面的江慕水齐肩的中长发,眉目清秀,唇红齿白。 青涩得就像一枚开春的果子; 美丽得如同新雨后的荷花; 那张照片还在里面。 那是他唯一留着的江慕水的照片了! 他一定要找到! 可是等到陆霖晟跟着那个皮夹克男人到了垃圾桶附近,男人脸色蓦地一变,赶紧快跑两步站在对面,道:“蠢货,让你跟你就跟,兄弟们出来,给我上!” 一下子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五六个身体强壮的男人来,围住了陆霖晟狠狠地打了起来! 一拳难敌四手,加上酒醉,陆霖晟很快就被揍得趴在了地上,蜷缩起来,被人狠狠地拳打脚踢! “……照……片……我的……钱夹呢……” 皮夹克男人蹭了一下鼻子,嬉笑着过去,一脚揣在他头上,道:“还要钱夹!我让你要钱夹!要你妹,老子早喂狗了,就你那点不够塞牙缝的钱,还揍老子,给我狠狠地打!!” “……”一片泄恨般的狂揍声中,陆霖晟蜷缩紧了高大的身子,心里的痛,却盖过了身上的剧痛!! 慕水……江慕水…… 一个他连原谅都没办法求出口的人,他这辈子,怎么还配,跟她有交集…… 不知是谁猛地踹到了陆霖晟的肚子!! “唔!!”陆霖晟猛地蜷缩成个虾米状,突然,脸色憋红如血球一般,剧痛让他死死捂住胃部的地方,生生咳嗽出了大量的血来…… 一群人看这场景纷纷怕了,窸窸窣窣地后退,议论了几声,纷纷跑了! 夜色寒凉的大街上,瞬间空无一人。 那个曼妙的女人走近,裹着大衣,下去探了探陆霖晟,倒吸一口凉气,一边叫着他,一边赶紧打了120急救电话!! *** 次日。 天晴。 出院三天后雪已经化得差不多,都已经过了十二点,前面还是堵了车。 前一天的时候,江慕水去跟岑启凡对接了一下离婚案的内容,殷千城下了班过来找他们。 又忙活一天。 这些天殷千城跟她说话和接触少一些,毕竟殷千城知道,离婚案是她自己的事,有很多事,她宁愿跟岑启凡讲,也不愿意跟殷千城讲。 这点可以理解。 岑启凡梳理着这个案子,觉得目前自己的问题只剩下一个,那就是—— 尽量不要在法庭上对陆霖晟爆粗话,控制自己不上去弄死他.还有就是,不被这一家子的人渣激怒。 他抬头,说:“你情绪也不要激动,我觉得,到时候可能陈浅因和走明月都会来,你别被气到。” 他到底还是担心江慕水的。 江慕水整理着那些文件,听不见他说话,也没想去听,只是小脸沉着冷静,细心地那些将资料一份一份装订好。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该净身出户。 有骨气地不占他们一点便宜。 现在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仁义这个词。 对她来说太可笑了。 整个陆家现在都不值得她去思考仁义这个词,她一个在乎的人都没有,一件要顾虑的事都没有了。 江慕水一点也不紧张。 到了那边,却发现那边的律师一阵骚乱,满场跑来跑去,像是在找人。 江慕水只冷冷看了一眼,接着就再没看过。 跟岑启凡在休息室对了一下词,就被通知时间到了。 上庭。 江慕水走在后面,想要看到自己有朝一日跟陆霖晟对簿公堂的样子,她连医院的伤检报告报告都带来了。以前她总觉得这种事,不是陆家丢脸,就是她江慕水丢脸。 可现在她想得很明白,将一切的疮痍都藏在棉被之下,捂着不让任何人看到的自己的伤痛,才最最丢脸。。 上了庭,一阵窸窸窣窣。 因为对面的人,根本就没有来。 岑启凡冷冷灌了一口矿泉水,坐原告律师椅上等,可结果,一直等到开庭时间到,陆霖晟都没有来。 被告律师神情焦灼地一直打电话,他想问陆霖晟,到底还按照不按照之前对好的词开始,陆霖晟却一直不接电话! 当然,当事人不来,律师也得打! 那到底按不按照之前的方案打啊?!! 这人,怎么这个关头闹失踪?! 第二百零七章 报复得她痛心彻骨 江慕水只是盯着那里看了一眼,心里毫无感觉,并不理会。 正式开庭。 被告律师瞬间也明白过来了,陆霖晟不出庭,那么就是不想离婚,就照之前的打! 岑启凡铺叔完陈词后,辩方律师就站起来,开始辩护。 “……我方陆霖晟先生,并不认为双方感情已经破裂,相反,江慕水小姐和陆霖晟先生,认识时间长达十几年,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近期的行踪显示,他们两人依旧感情深厚……” 怎么对方不扯财产分配,直接咬死不离婚了? 简直搞笑! 岑启凡第二轮就直接甩了证据上去,家暴一般的验伤报告、出轨证据、几十名同学朋友的联名举证,一举攻破对方“恩爱”的假象! 可因为当事人不在,这官司打得一塌糊涂。 “今日庭审结束,请全体起立!庭审结果将于一周后,以信函方式通知双方,如有异议,可在三个月后提出申诉。” 小锤“当”得一声锤下来,庭审直接结束了! 下面一场哗然! 岑启凡脸色阴鸷得可怕,站起身,弯腰一下,领着江慕水,直接从通道出去了。 江慕水一脸的疑惑。 她听不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判了吗?法官说什么?”她心急问道。 岑启凡恼火得很,一边心里骂着陆霖晟这个男人真操蛋,一边又不愿跟江慕水沟通,他咕咚咕咚喝着水,喝了一半,剩下的,拧上瓶盖之后一个恼火“砰!”一下摔在了墙上! 瞬间塑料水瓶被摔破,白花花的墙壁上瞬间留下了湿淋淋的印子! 岑启凡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冒怒火,几乎一脚要狠狠踹上休息室的椅子!! 幸亏一个检察官进来,赶紧蹙眉阻止了他。 “对不起,”岑启凡攥紧拳头,嗓音都隐隐发颤,转头对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切齿地吐,“我们证据充分,他却没来。” 接着,有人送了庭审的记录过来! 江慕水神情愣愣的,一把结果记录来,看到了法官最后说的那句话。 一周后公布结果。 结果目前还不定,三个月后继续起诉。 一方咬死不承认,不到场的离婚案,往往拖到半年才会给判。 她懂。 她不是等不起那么长的时间,只是一直跟这样的人有法律上的联系,恶心得慌。 江慕水皱眉,将庭审记录合上,轻声压低声音道:“那就等吧。我等得起。” 岑启凡心里直骂操蛋!! 他直想冲进陆霖晟的家,问他出轨打人的时候怎么他妈的那么有胆,这种时候却连个面都不敢露,他算男人吗?不,他还算是个人吗? 当律师这么多年,这是岑启凡第一次被气到吐血!! …… 车上,江慕水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碰了碰岑启凡的手,用手机敲字说,“转头,去陆家。” 岑启凡一愣。 现在殷千城不在,他哪儿敢带着江慕水去陆家? 他蹙眉犹豫,江慕水又坚定地指了指那几个字,敲出地址来,给前面的司机递了过去。 司机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岑启凡,岑启凡只好应了一声。 车开得有点快。 三层的小洋楼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江慕水下车,抽出自己包里的东西来,一路走到了陆家门口。 她娇俏的小脸冰冷坚定,敲门。 岑启凡紧紧跟在她不出两米的身后,随时打算冲上去揍里面的人一顿,攥紧了拳头! 开门的竟然是陈浅因。 陈浅因看到江慕水甚是惊愕,因为在别墅的时候,被江慕水追杀过,所以猛地一眼看到她,竟也吓了一跳! “江慕水?你……” 还没等陈浅因开始开口讽刺,江慕水就将一张写了字的纸冷冷拍到了陈浅因的身上,上写:“让陆霖晟别怂,出来离婚,别到了这种时候还叫人瞧不起!” 陈浅因恼火得厉害,拿过那张飘落的纸,劈头盖脸骂道:“你当他不愿意跟你离,他是生病住院了!如果不是紧急,我今天就想让他跟你离了!江慕水,你这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贱货,你当谁愿意跟你纠缠!” 岑启凡一把上前挡住江慕水,脸色冷冽如冰,冷笑道:“你骂谁呢?一个破坏别人家庭、未婚流产的小三儿,全校都知道这破事了,你一个女生,现在还没名没分住在人家没离婚的家里,脸呢?” 陈浅因瞪圆了眼睛,被岑启凡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忽而感觉有些不对,一看,江慕水拿着手机,纤白柔嫩的手指从羽绒服里探出来,拍下眼前的这一幕,也同时录下来,录完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面。 “江慕水你干什么呢!”陈浅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吼道。 江慕水好好地将手机收起,用自己耳聋后放不大的声音说道:“网上见。” 对于有些人她不是不收拾。 她收拾的方法绝对别出心裁,报复得她彻心彻骨。 “你都拍什么了?给我拿出来!”陈浅因下意识地扑上去,就要抓江慕水的手机,岑启凡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个狠劲就将她推倒在了地上! 陈浅因尖叫一声,摔得浑身剧痛,她爬起来,畏惧地看着岑启凡,眼红道:“你竟然找个男人来对付我?你要不要脸?江慕水,你有种的自己跟我斗!” 江慕水一双清澈的水眸凝视着她,掏出便签纸又写了两个字,冷冷对着她。 “来啊。” 两个人,气势十足地离开了陆家的家门。 陈浅因在门里面,被冻得手脚发颤,许久才想起来关上门,她气得哭了,蹲地上捡起那几张纸,撕了个粉碎! 保姆小孙从楼上下来,瞧她那副样子,看着就恶心。 “你自己撕的纸,自己收拾啊,我可不奉陪,你不收拾,等着太太回来跟你对骂吧,每天一出,你好像还没骂赢太太过。” “要你管?你这个小保姆!”陈浅因龇牙咧嘴地讽刺她。 “保姆我也没做过毁良心的事,你呢?拿肚子碰瓷儿的小三儿!”保姆小孙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转头上楼去了。 如今,连个保姆都跟她作对了! *** 江慕水打开门,将路让开,让岑启凡走了进来。 里面一股暖风涌了出来。 “你稍等,我给你也准备一双拖鞋。”江慕水进门就看了地上一眼,拖鞋只有她和殷千城的,她赶紧蹙眉说道。 岑启凡下意识地踩着脚垫道:“不用了,我反正一会就走,直接脱了鞋踩你家地毯,没事的吧?” 他却忘了,江慕水听不见。 她依旧蹲在那里,在鞋柜里找。 不一会眼睛一亮,她找出了一双之前住酒店的时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给他。 果然江慕水还是极其有原则的女人,不该暧昧不清的她嘴上身上都不会让人占一丁点便宜,一双眼睛也因问心无愧而清澈得厉害。 岑启凡无奈苦笑一下,踩上拖鞋,走进来了。 坐在她家的茶几上,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热茶。 岑启凡仔细端详了一下她此刻的脸,忙碌但淡然,镇静得有点过分,她一边摆着坚果果盘,一边擦拭着洗刷着餐具杯具,岑启凡凝视了她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来,在备忘录上敲了一行字。 “今天庭审结果可能不会给判离,你就不着急吗?” 江慕水看一眼,顿了顿,敲着手机回了他两个字。 “我急。” 又想想,她轻轻蹙起秀气的眉,写:“也不急。” “为什么呢?”岑启凡不明白。 “这是几乎确定的事,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噼里啪啦的按键声在两人中间响着。 明明是这么说,江慕水紧紧蹙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放下手机,她一边收拾家务一边还若有所思,岑启凡很想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平时工作的时候,只有遇到难题时江慕水是这幅表情。 他没有忍住,又敲了一行字缓缓给她。 “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可以跟我说吗?” 江慕水愣住。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敲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比起离婚案来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别的,比如我的工作,如果以后我都听不见了,那我的整个人生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很害怕。” 现在这件事在她看来,已经比离婚案更严重了。 岑启凡看着那句话,心头几乎是瞬间就一松,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来。 “医生说了失聪只是暂时,说不定有一天,你活着活着突然就开了窍想通,就突然能听见了。” 江慕水看着那句话,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怕那就错过很多事了。” “岑师兄,很谢谢你,律所的兄弟姐妹们对我都很关心,我感激无比,你替我谢谢大家。” “我们是应该。” “还是很谢谢。” 岑启凡抬眸看了一眼表,这下却没有敲字跟她沟通,而是轻声开口道:“这个时间,好像殷总快要下班了,他是不是没办法哄你去他的公寓,所以就天天来这,是吗?你们俩……这就是已经开始过上同居生活了吗?” 第二百零八章 同居生活 他笑着问道。 江慕水不禁歪头,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岑启凡语速太快,尽管他嘴型标准,但是她听不见啊。 听不见。却就最好了。 他的嫉妒和痛苦,就不用被她识破。 “我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他笑了一下,起身,他轻轻缓声说,“一周以后,你等我的消息。”。 江慕水这句看懂了,点点头。 热了一杯瓶装的奶茶,塞在他手里,她送他走了。 距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江慕水这下,坐在电脑前,继续忙碌起整理证据和改写辩词的事。是的,为防止庭审真的不给判离,她这一场仗,要继续打下去。 整理资料到头痛,查到父母那栋别墅的资料时,江慕水放在鼠标上的手都微微发抖。 突然,扑鼻一阵菜香,就传入鼻中。 江慕水惊悚了一下。 她当真有被吓到,一瞬间,竟然有了一种独自一个人在家看恐怖片的味道,她不禁放下鼠标,看着没有动静的门外,接着鼓足了勇气起身朝外面走去。 客厅里,沙发把手上放着一件西装外套,门口那双男士拖鞋不见了,而厨房外吧台上多了一个大袋子。 江慕水走过去,看到是没来得及放进冰箱的鸭肉和小排,还有酸奶豆腐。 她打开冰箱,将东西放进去,嗅着菜香,这才好奇地走进了厨房。 映入眼帘的是个诡异的场景。 殷千城一身衬衫西裤,正系着她的海贼王围裙,在折腾一个简单的番茄炒鸡蛋。他是先炒了番茄,接着紧蹙着眉,拎着碗往下倒蛋液,一下子猛地闻见一股糊味,他还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就冒出来,江慕水猛地冲过去,拿起小油瓶,多倒些油,然后抬起一双美眸赶紧示意他,快炒啊! 殷千城神情还是淡然的。 江慕水急得赶紧抓起他的手,娇小纤瘦的身影站在他身后,抱着他,裹着他的手一起炒。 真有点诡异的味道。 “放盐了吗?”她抬起头问。 殷千城反应了过来,皱眉想了想:“忘记了。” 盐袋子是打开的,他却忘记有没有倒过了。 江慕水索性拿起铲子就铲了一块自己尝。 殷千城皱眉,一把握住她的手,为避免黑暗料理荼毒她,凑过去,吹了吹自己吃下去了。 这男人…… 他眉心舒展开来:“放了。” 江慕水小脸微红,挣脱开他的手,然后自己接手了。 一顿饭做得默默无闻的,彼此都不说话,殷千城给她打下手,不但没帮上忙,还弄得手忙脚乱。 等饭菜折腾上桌,她简直是出了一身汗。 下意识地伸手到后面解围裙带子,她都忘记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替自己穿上的。 那个从背后拥抱的动作,一定很暧昧。 嗅着很香的烤鸭味儿,江慕水走出去,热得小脸红扑扑的,坐下来,拿着筷子等着他,一起开动。 殷千城将开好的红酒拿出去,看到她那么乖的背影,心一下子化开了一片。 他放下杯子,倒好两杯红酒。 站在桌旁,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他低哑沉声道:“等我呢?” 江慕水脸瞬间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她表情愣愣的,倒不是因为殷千城碰自己的那一下,而是他拿着红酒的动作——喝酒应该是用来庆祝的吧?两个人端着红酒杯cheers,总要有个理由和借口,但是今天的事,他还没有听说吗? 江慕水很是尴尬,吃了两口菜,心里的小鼓打得更激烈了。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殷千城就端起了红酒杯,一双深眸专注地凝视着她。 江慕水瞬间僵硬在了那里。 将嘴里的菜咬两口咽下去,她也端起红酒,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轻声低低地开口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我们没办法庆祝。今天离婚没有直接判,第一因为当事人没有出庭,第二因为他不出庭,家暴和出轨的证据都无法得到佐证,财产分割方面,法庭受理了估计没有问题,我们还要等结果一周。” 说完,江慕水长长的睫毛垂下,盯着桌子看。 眼底有一些抗拒的意味在闪烁着。 殷千城一下子懂了。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情绪都没有一丝变化,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子,绅士喝了一口酒。 江慕水僵硬了一下,也挪过酒杯,喝了一口。 看来这件事还是膈应到她了。 离婚这种事,是她自己的事,他殷千城这样殷勤地来庆祝,未免显得有些太心急火燎了,而她或许,也正处在一个对感情最怀疑最抗拒的时候,他却强迫她接受这些,有点强人所难。 然而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要买酒的呢? 殷千城仔细想了想。 或许是因为,他的确是真的高兴,想要庆祝今天。 庆祝她勇敢,庆祝她自由。 他也的确是、真的是、很急。 最后两个人心照不宣、沉默着吃完了饭,殷千城起身,浅笑一下,去收拾,让她继续去工作了。 这让回绝了他好意的江慕水,那颗心,更加晦暗愧疚起来。 *** 夜深了。 殷千城在书房开视频会议,江慕水写完了自己的方案,辗转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她做了一个小果盘,做完了,又觉得欲盖弥彰,不敢端过去给他。 摇摇头,想想还是泡了一杯咖啡,走到他书房门前,敲敲门。 这一敲不要紧,发现门是开的。 见他在开会,江慕水心一紧,又退了回来。 殷千城敏感的注意到她的背影了,蹙眉,跟视频里的人说:“我有点急事,会先开到这里,剩下的明天中午抽空说吧。” 说完,他自己先切了。 画面里人最后的神情都呆若木鸡的。 殷千城走出去,打开门,就看到江慕水端着咖啡盘站在那里,愣愣的一个人傻傻在喝咖啡的场景。 他凝视着她,嘴角慢慢地勾起笑来。 …… 书房里,殷千城将江慕水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想跟我道歉吗?” 江慕水脸一红,点点头。 他抚了一会她的头发,俯首在她额上亲了亲。 “没有必要。”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 他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不是吗? 他专注凝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字说得缓慢:“你理解得对,你的感情,是你自己的事。哪怕你脱离魔窟,也轮不到,我来替你庆祝。因为,我不是你感情里的旁观者,我,是参与者。” 一个女人分手,可以跟她的闺蜜庆祝,但绝不可以跟追求者。 江慕水趴在他心口,看着他模模糊糊的嘴型,大致理解他的意思,听着那心跳声嘭嗵嘭嗵,一下下跳得沉着有力。 她脸颊滚烫。是羞愧也是默认。 下一句,他却贴上她的耳朵,故意不让她看见他的唇形:“我这个参与者,还参与得太深,深到影响了你对另一份感情的判断……我,还是你的决策者。” “你说……是吗?”他轻声问道。 如果江慕水耳朵没有聋,听见这样狂妄强势的话,估计整个人会脸红到爆炸,即便此刻她没听见,他薄唇的温度,带来的摩挲感,也带电一般窜过了她的四肢百骸,江慕水想躲,却不知怎么,贴的他更近。 男人的领口整洁到不可思议,她轻轻蹭着他的侧脸,轻轻地凑上去,在他的领扣那里,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身体一僵。 大班椅上的两个人,瞬间,纠缠疯了。 好不容易放过她的唇,他眸子里的风暴还没散,沙哑道:“你猜我们的第一次,会是什么样?” 怀里的人儿晕眩迷糊,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手按住她的后脑,迷惑着问道:“……期待吗?” 他眼底的光芒,熠熠闪亮。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江慕水,小脸瞬间红了,红得太快太迅猛,他的眼神也太直接赤.裸,像已经将她扒光了一样!! …… 等收拾好两人身上的狼藉,已经是九点多,将近十点。 殷千城还有工作,也得给家里那边去个电话,他微微蹙眉,站起身轻轻捧起她的脸,道:“对不起,今晚,叫你为难了。” 江慕水摇摇头。 表示她根本也没有计较。 殷千城深深凝视着她,却是蹙眉更紧,俯首心疼地吻了一下她的唇,低哑道:“赶快给我好起来……” …… 夜里的时候,江慕水辗转反侧。 她突然就想起苏雅跟她说的那些话了。 “耳聋好玩?你知不知道这叫身体残障,你身边儿那男人,据说是什么大老板大家族的儿子,娶一个耳聋的残疾人啊难道?简直神经病,你管那么多屁事,赶紧把耳朵治好啊!” 治好吗?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意外,是暂时性的,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好的预兆不是吗? 她连耳鸣都没有,整个世界还是被声音排除在外的,她能感受到震动,却没有办法反应到听觉中来,这不可怕吗? 她万一,就真的再也好不起来了,那可怎么办呢? *** 清晨殷千城走的很早,没吵醒她。 第二百零九章 为了报复,她那么那么努力 江慕水醒来,手在真枕边上,碰到了一张字条。 迷迷糊糊拿起来看,他刚劲有力的字写在上面——“早安吻。” 呵。 这个幼稚的男人。 尽管如此,江慕水把玩了两下,还是轻轻凑上去,吻了一下那张纸,甜蜜地笑了起来。 拂去心头的些许恐惧,她起床工作了。 …… 第一天去律所就备受打击。 尽管律所里所有人都热情的对待她,可江慕水一上午就坐在那里干瞪眼,除了回答一些网络上的提问外,她连自己的电话声都听不到,岑启凡帮她进来接了好几次,然后拿纸给她看。 难道她要一辈子这么工作吗? 岑启凡和明朗再闲,也不至于这样陪着她玩下去,她现在,到底是该引咎辞职,还是停职后四处就医? 怎么还没有彻底离婚,就遇上这么糟糕的事? 这下,江慕水真的彻底慌了。 她出门,给岑启凡递了一个请假条。 岑启凡当然同意了。 …… 出了律所的门,江慕水对着这个自己完全听不见的世界,有些怕。 但是轻吸一口气,她还是打了的,直接去了自己之前住院的那家医院,去了精神科,寻找那个中年女医生。 从大堂里路过的时候,竟然碰见了陆霖晟。 这事,也真的太巧了。 江慕水正问着精神科的路,在大厅里辨认方向,一眼,就看到陆霖晟额头上贴着纱布,手捂着腹部,被人搀扶着、脸色苍白地从外科病房里走出来,瘸着一条腿,勉强在地上练习着走路。 江慕水神情淡漠地,站在了那里。 原来这就是他不出庭的原因,竟然真的,是受伤住院了。 走了第二圈的陆霖晟,额上已经痛得冷汗涔涔,他再次绕过来行走的时候,就抬起头,一眼看到了前面淡然静立在那里的江慕水。 她看他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以为,江慕水会直接冷冷走开,但没有,她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淡然地走了过来。 她还是听不见声音,也不喜欢说话,在便签纸上写了一行字,拿给他看。 陆霖晟被揍得腿骨骨折,额上一个大洞,腹部内脏也有受损出血,很严重,看见江慕水,他身上所有的痛一下子全部加剧了,痛得有些发颤。 “只要有命在你就该过去,那天不去,你是不敢吧?” 陆霖晟低着头,手捏着那张纸条,手簌簌颤着,低着头连抬起都不敢。 小护工架着陆霖晟,看了一眼恼火了:“你这女的,什么事啊那么急,非得让他过去?那天这病人送进来,动都不能动了,这休息了三天还这幅样子呢没看见吗?难道坐轮椅过去找你啊?有你这么当女朋友的吗?” 陆霖晟抬起头,看着江慕水丝毫不为所动、听都不听她话的样子,盯着她低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江慕水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动。 掏出笔,又写了一句。 “我会走关系缩短尽量缩短时间,还有,叫陈浅因准备好赔偿金,至少两百万。” 拿起给他看。 陆霖晟鼻翼动了动,眼眸中泛起潮湿,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他看着她又是低低的两个字:“好的。” 江慕水抽回手,看他一眼,走去找医生了。 陆霖晟挣脱开了护工的手,哑声道:“我自己走一会……你回去吧。” …… 精神科门口。 听不见这种事是最严重的,严重到,比看不见都严重,这是从治疗的方面来说的。 听不见一个人说话,就不了解他说话的口吻,文字可以伪装,但是口吻不能,这样所有人都不知道江慕水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中年女医生长吁短叹的,就这么简单的病自己治不了,这传出去…… 她给了她一张答卷,让她自己慢慢答。 江慕水在纸上写:“我是真的想治好,必须治好,这个会有用吗?” 中年女医生没放弃地继续跟她用嘴对话,说:“有用。你听我的,就会有用。” 江慕水点了点头。 陆霖晟慢慢停稳了脚步,脸色苍白地扒着墙,往里看,在看到江慕水那么积极地治疗自己耳朵的时候,眼眶湿润了起来,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好,但他知道,她曾经受的伤,最后都会一分不少地要他们还回来。 所以她那么努力。 为了一场报复,极尽努力。 突然,精神科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陆霖晟怕被人发现,赶紧单脚跳着,跳到一边的走廊里面,却见,那边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过来,面容如此熟悉,竟然,是殷千城。 ——他们是约好了在医院见面的吗? ——还是…… 殷千城瞧见里面的江慕水,身体一震,眼神里透出一丝光芒,没想到,两个人这么心照不宣。 江慕水在答卷上写问题的答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些假设,想象力题,还有些现实问题,上面有一题是,你最想要见到的人是谁。 江慕水鼻端微微一酸,想了想,笔迹端正地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是江父的名字。 她此刻最想见的人,是父亲。 她的人生导师。 她失去父母之前所有的人生信仰。 江慕水擦了擦眼泪,刚想继续答题,就看到自己胳膊肘附近出现一只手,她猛地一愣,抬头看去,就看到殷千城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双手撑开在她两边,专注地看她答题。 她眉心皱了一下,攥紧拳头捶他一下,道:“你吓死我了。” 殷千城专注看着她问题的答案,蹙眉研究道:“最喜欢吃的东西,让我猜猜吧。” 他嘴角含笑,修长的手指将她手底下那张纸按着拿出来,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应该,是豆腐吧。” 什么? 江慕水还在愣怔,他好看的手就抽走了她的笔,笔锋刚劲地在那一栏写上,“豆腐”两个字。 她最喜欢的是豆腐。吃豆腐。 江慕水一下就参透了这其中的蕴意,瞬间脸红如灼烧一般,贝齿轻咬唇肉,扯过他的衣服来,一双美眸透着火辣辣的光芒,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殷千城笑得很暖,俯首下去亲上她的唇瓣,江慕水挣扎,两个人交叠在一起,在椅子上闹腾着,他拢住她的胳膊和身子,不断在她的脸上偷着香。 中年女医生捶着腿从里屋里走出来,一眼瞅见这一幕,惊呆了,缓了半天没缓过来。 殷千城一抬头就发现她了,一张俊脸上也透着红霞,头发微乱,他笑了笑道:“别闹……医生来了。” 江慕水在他怀里安静下来,捂住脸,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 “这答卷说明了什么呢?能看得出什么?”殷千城开口问道。 中年女医生戴着老花镜,眯眼拉得老远看了半天,说:“你得把她家庭情况跟我说一说,小女孩啊都有恋父情结,你找她父亲给她说说,开导开导,你瞅见没有?她爸爸在她心里地位重得很呢……” “哪个爸爸?”殷千城皱眉,下意识地不觉得是陆远擎,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个江姓的男人,他抿了抿唇,沉声道,“现在是找不到这个人了。她父母去世了,很多年前。” 这么可怜?! 中年女医师愣怔了一下,道:“哦……” “女人啊,原生家庭是第一次生命,结婚了就是第二次了,丈夫啊什么的,对她影响也特别大,算是她最大的亲人……” “他们关系特别不好,不用想了。”殷千城很是不耐。 “哎这是什么,”中年女医生拿着纸凑过去问他,“最痛苦的事发生在哪一天,20**年10月1日,这是哪天啊?你知道吗?” 殷千城也蹙眉过去看了一眼。10月1日,国庆节。 日期是两年前。 这个日期对他来说也相当敏感,因为离“那一天”很近。但是,如果是那一天的话,她应该会写9月30日,她婚礼的当天才是。 可是她却写了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 第二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觉得啊,这份答卷很重要,你们熟悉的人找找,肯定能找到突破口,这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什么心结解不开啊?再大的事都能走得出来,事在人为,我瞅着你那么喜欢她,是块石头都会被感动,女人啊,就吃这套,你就好好努力就是。” 殷千城若有似无地听进去了一半的话,一双冷眸凝视着那个日期,心情变得隐约沉重起来。 *** 那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江慕水在副驾驶上盖着毯子睡,殷千城打电话给了祁司。 “下班了么?你老婆在不在?” “没呢啊,我外边儿应酬呢,你干什么呀打电话找我老婆?你认识我老婆?”祁司从饭局上抽身出来,惊讶问道。 “有些事要问她,方便的话把她的号码给我一下。” “行。”祁司把号码直接报给了他,下意识地问道,“哎,是不是为了她婚礼上那个伴娘啊?那天你把她带走了,有戏吗?那姑娘,现在还好吗?” “……会好的。” 第二百一十章 怕失去我?那转为肉体关系吧 挂了电话,殷千城打给了沐乔乔。 沐乔乔听闻了他的来意,一下担心起来:“你问这些干什么?慕水她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要我赶过去看她吗?” “不用了。我是今天,看她答一份问卷的时候写的那一天,有些好奇,很想问问。” “哦哦。” 沐乔乔微微放心下来,一想起那天,又觉得心情无比晦暗起来,道:“那天啊……” “那天,就是慕水出意外的第二天,陆霖晟本来都已经找到江慕水了,可是看了她一眼,他自己就走了,不知道是因为当时陆远擎心脏病发作、突然住院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 “慕水当天,是被警察带走的,录完笔录之后,就说可以通知家里人来接她走,慕水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却突然就没声了,把电话挂了,然后她跟警察说,她父母去世已经没有家了,求警察就送她去医院。 “至于那个电话她打给谁,说了什么,她没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我被父母带走,警察做笔录也只让我在电话里做了一些,我从那以后两年的时间,一直到结案不了了之,都再也没见过她。” 沐乔乔提起来就心理压抑得很,但又很庆幸,已经开始有人关心慕水这些事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喜欢她对不对? “我跟你说这些有用吗?你想知道这些,是对慕水好对不对?那天在婚礼上,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她很感动地说着。 殷千城顿了顿,恍惚回神,轻声道:“谢谢你。我差不多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不客气。” “如果需要你就告诉我一声,我立马坐车去铭城看慕水。” “好。没问题。” 10月1日。 国庆长假的第一天,人们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很闲地可以关注新闻,生活节奏突然就变得很慢。 江慕水当天那种状态,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带回警局,被审讯完,她想通知别人来接她,只可能是通知她当时的合法丈夫,陆霖晟。 电话是打给陆霖晟的。 但是打完一句话都没说就挂掉,不可能是没通,通了也不可能没对话,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殷千城一边开车一边想着。 那种可能是。 电话那头的人是个女的。 陈浅因。 婚礼当天遇到那么大的事,陆霖晟心烦之下只可能去找陈浅因,而不顾自己的新婚妻子在警局里,孤零零一个人做自己被强.暴的过程笔录。 之后江慕水就一个人被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独自呆了十几天。 10月1日当天晚上,黑夜降临的时候江慕水突然变得很恐慌,身边空无一人,她眼睁睁看着黑暗逼近自己,周围的空气安静到仿佛变成了真空,她发现自己恐惧得无法呼吸,想放声尖叫,手脚被捆缚在床.上连动弹都不能。 短短几分钟就渗透出满身的汗来,那种痛啊,和恐惧,渗入骨髓,贯穿了她的生命。 殷千城好像……懂了。 只不过是自己回忆了一遍而已,他就觉得好像有冷意从胸口渗出,爬遍了自己全身,连动都无法动弹。 她最恐惧的并不是被绑架当天的事。 最令她痛苦恐惧的,是一人在这世上的孤苦无依; 是有法律上的亲缘、却无感情上牵连的所谓“亲人”的忽视; 是她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爱,却被惨烈地踩在脚下的痛与悲哀。 这。才是她的心结。 …… 漫天星空下,江慕水醒了,她睡得太香,听不见繁琐的声音更是提高睡眠质量,这下一醒,竟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殷千城连车里的小灯都没开,只沉默着坐在那里。 她模模糊糊地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不叫我?都几点了?我睡了多久?”她睡意惺忪地说。 殷千城回过神来。 开了小灯,他脸色依旧淡然,笑得很温和:“怕吵醒你,又还早,就让你多睡会了。” 江慕水好笑地拢了拢头发,压下有些沉重的心情,起身了。 回家已经是八点多。 索性叫了外卖。 江慕水觉得殷千城最近的作息可真是好,一般的总裁从没见过这么悠闲的,不用开会,不用出差,不用应酬,能准时准点地上班下班,简直太难得。 以前她耳朵没出问题,人好好着的时候,尚且觉得他就是最近工作不忙。 而现在,江慕水觉得没那么简单了。 她跪坐在茶几上,托着腮,看殷千城打开房门,一身灰色的家居服,穿着家居拖鞋下去拿外卖的样子,生生看愣了。 “饿了吗?这么看着我。” 他走过去,揉了揉地毯上小女人刚洗的头发,蹙眉道:“不是告诉过你,没吃饭不要洗头?容易脑充血,晕过去可怎么办?” 江慕水神情愣愣的,就像个在家里刚洗完澡的小女孩一般。 拆开一次性筷子,她端着筷子在盒饭上面愣了很久,突然开口问他:“如果我以后,都好不了了呢?” 他打开最后一盒椒盐排骨,抬眸看她一眼,原本只是淡淡一眼,见她看得专注,也就不移开目光,专注和她对视了。 “其实很多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像刚刚,你语速快了,我其实是听不见的,我们大多数时候的对话,我一半靠猜,一半是看唇语,但殷千城,我不是一个失聪失了多年的人,我的思维模式还跟正常人一样,下意识地想去听声音,看唇语对我来说,好难好难,我好累好累。” 突然她就忍不住,眼眶湿润了,但是把这么多天以来,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她才觉得痛快一点。 她听不见,她对着每一个跟她说话的人一脸懵逼。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很傻,她必须紧紧盯着那个人的唇,不断地组合对方可能说出的话,然后幻化成中文的句子,塞进脑子里,迅速地消化,再迅速地做出反应。 就像小的时候,学英语做口语对话练习似的,大脑高速运转,说话交流对她来说,变成了一件恐惧又痛苦的事。 她还必须表现的很乐观。 那么多人跟她说这就是短暂的现象,她尤其自己首先不能怀疑,她必须坚定。 可是好累啊。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她很容易? 她心里的恐惧,就像此刻外面刮的风一样,早就呼啸成声了,他们都听不见吗? 殷千城从来都是这样,他凝视着她的眼神依旧淡然如水,没有什么波澜。 “……”江慕水咬唇,觉得痛苦又尴尬,眼底的水光已经遮掩不住,她戳着碗里的饭,一口都吃不下去,“你说点儿什么吧,说说,你对我的看法。” 万一以后,她真的好不了了呢? 他凝视着她许久,许久后,淡淡勾唇笑了一下,像是讽刺,掀开盖子后扯过纸巾擦了擦手,没说什么。 “殷千城。”她叫。 她眼底水光浮动,哑声说:“我们这样总有一天会出问题,不是你,就是我,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知道,你听过这句话。” 她受不了他这样的沉默。 但他不理会,她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只能担心着自己的担心,痛苦着自己的痛苦。 无法沟通的确是个很大的障碍,殷千城很承认这一点,可以前他们没这么熟的时候,沟通对他们来说毫无阻碍,不一样关系不近不远的吗? 她跟陆霖晟能沟通,一直能,相识十几年说过的话比吃过的盐都多,又有什么用? “你想知道我怎么想?”他抬眸,眸光凝重,沉声道,“我想等到你好起来。” “如果一直等不到呢?”江慕水眼眶泛了红,柔嫩的手指掐紧了筷子,“我们现在感情很好,但是殷千城,我害怕食物腐烂变坏的过程,我也不忍心看一段感情逐渐变得疏远,那比杀了我更难受。” 他冷笑。 “你胆小,没试过自己去努力。” 江慕水皱眉,看不懂,重新听他说了一遍,这才懂了。 “我没试过吗?那我今天,为什么自己去医院?我也想好,我自己的身体,我比你们都更想自己好起来。” 殷千城不想跟她争。 但是,他想要她安心。 顿了顿,他索性放下筷子,一张淡然温和的脸抬起看她一眼,接着,修长的手指探下去,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来,丢在了沙发上。 ——这、这是做什么? 跪坐在地毯上的江慕水惊呆了,眼泪还残留在她的眼睛里,她纤长的睫毛被染得湿漉漉的,有些惊恐愣怔地看着从来没在她的家里,脱了衣服赤着上身的殷千城。 殷千城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去,单膝跪在她旁边,抓起她一只手道:“那我听说,肉体关系,比什么只用嘴谈恋爱的精神关系,要牢靠很多。你这么怕失去我,那不如你要了我,这样,你就不怕我跑了。” 江慕水惊呆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接着筷子哗啦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这什么? 什么啊? 这不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吗? 这不是女主角的台词吗? 一个女生可以用肉体来捆缚住一个男人,她可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干的,尤其,现在殷千城还眯起眼睛,像故意要勾引她一般,展开她的小手揉在自己胸膛上,嗓音变得性感嘶哑,开口道:“你要不要,验验货?” 接着,没等她反应过来,殷千城直接将她一把推倒在了地毯上。 他双臂撑开在她身侧,看着眼底满是震惊的她,嘴角一勾,接着,就搂住她,俯首下去吻她的唇。 江慕水震惊了!!! ——不是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吗? ——怎么就讨论到了肉体关系?更搞笑的是他的言论,如果她害怕失去,不如早点要了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男人滋润,你漂亮上天了 江慕水一把撑住他要往下压下去的胸膛,眼眸中眼泪肆意流淌起来,颤声说:“我一直不跟你发生关系,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希望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如果最后没可能,最初不如就没开始,殷千城!” 女人的阴.道通向女人的心。 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殷千城这般的男人,发生过的关系就像烙印在身上的伤口,如果最后没有可能,又何必更进一步,等分开的时候,伤彼此更深! 殷千城的呼吸吞吐在她耳侧,喘息有些急促,他懂,他当然懂她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另外一番意思。 抱住她的腰,他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眸光晶亮地凝视着她,突然哑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对发生关系,你也想?” 江慕水:“……” “你其实很想……跟我做?” 她……她好像是说了! 对于发生关系这种事,她也想,只不过她的顾虑会多一些,更多的时候,她顾虑的是他,是他在这段感情里陷入的深度! “我……我……不是……”江慕水脸蛋灼烧起来,整个思绪全乱了,滚烫的眼泪噙在眼眶里,稍微一晃就淌出来,她用手捂住脸,丢脸地说,“别看我,千城,你让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殷千城拉下她的手来,神情竟然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勾唇。 缓声说,“需要想什么呢?你这辈子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多吗?都得到了吗?慕水,人生难得有想做的事,你的耳朵都已经听不见了,还这么畏首畏尾,不怕,失去得会更多吗?” 你的人生想到的东西,很多吗? 都得到了吗? 你的耳朵都已经听不见,就不怕,失去更多吗? 殷千城没有再逼迫她,他起身,旁边外卖的饭菜香气还在鼻息中,头顶光线温和迷离,他一张俊脸垂眸看他,哪怕从这个角度看都那么帅气,跟她的人生那么搭配,他伸手下去,要拉她起来。 江慕水觉得自己被感动了。 瞬间,她嘴角下拉,噙在眼底的眼泪一涌而出,又涌出来更多,她捂着脸哭了两下,又抹干净了眼泪。 赶紧伸手,拉住他,牢牢地拉住。 坐起来以后,抱着他的腿又哭了两下。 今天真的是所有的脸都不要了,脑子也不要了,丢脸丢到外太空去了。 殷千城蹲下身,拍拍她的肩。 笑,说:“去吃饭吧,还热着。” “点了你最喜欢的。豆腐。” 他认真说完,起身换衣服去了。 江慕水:“……” 她捂着自己的脸,悲痛还在,但哭笑不得,擦干净了眼底的泪水,心里的雾霾终于散去了很多。 *** 想得到的东西,你都为之奋斗过了吗? 以前,江慕水喜欢陆霖晟的时候,那真的是抛开了一切的顾虑去喜欢,十几岁的时候最疯狂,因为那时候父母尚在,小女孩胆子很大,尽管羞涩,但该表达的还是会表达。 后来就开始畏首畏尾,因为反复被陆霖晟拒绝,到最后,她只能死死压着那种喜欢。 喜欢耗尽之后,她因为失去得太惨烈,到现在,都不敢承认自己还喜欢什么,并且羞耻于说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她怕得不到。 怕万水千山走遍,都还是空。 阳台上,轰隆轰隆的甩水声还在响,殷千城将洗干净的衣服晾上,他的衬衫,和她的袜子纠缠在了一起,黑白分明地,不一会就一起挂在了阳台晾衣架上。 江慕水脸一热,赶紧跑回厨房洗碗。 等一会殷千城去书房工作的时候,她就背着手走出来,耳边一片安静,站在晾衣杆下,看着上面并排挂着的衣服,好像重新找到了,自己想要一直过下去的生活。 …… 次日中午,殷千城发现自己没带一个文件夹,回来取文件。 打开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有声音。 他一惊。 脸色瞬间变了,手拿过江慕水放在鞋柜后面的棒球棍,小心踩着地毯往里走,却见—— 偌大的房间窗明几净,江慕水将地毯洗了,全部晾在阳台上,水桶里装满了半脏的水,她跪坐在地上,一寸寸擦拭着地板。 看见余光里的影子,她一愣,也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猛地相撞。 江慕水看着他,突然就笑起来,跪坐在自己脚上,擦擦汗说:“我想着,我耳朵反正一时半会好不了,也不能去上班,我请了一个月的假,休息一下,我工作以来两年没有休息了。你要拿什么?拿吧,我不耽误你。” 殷千城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深邃地凝视着她,像漩涡一样深深的快把她吸进去。 他走过来,提提裤子蹲下身,到了她旁边。 江慕水一愣。 他轻声开口:“上了半天班想起,好像忘了拿你,我回来拿了。” 江慕水还愣在原地。 他性感好看的绛红色薄唇压下来,温柔覆在了她的唇上,她情不自禁地仰头,启唇跟他纠缠在了一起,啧啧的水声瞬间响起在房间里,他的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来,纳入自己怀里,与她吻得更深,更温柔了起来。 *** 两个星期后。 江慕水从法院里出来,上了岑启凡停在那里的车。 上来后,岑启凡就升上车窗,把敲好的那行字递过去给她:“怎么样?我说过,过年期间压案子不好,走了走关系让你们一个月后就开庭审理了,成了吗?” “成了。” 江慕水点点头,给他看了二审批复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岑启凡笑了起来:“这两年律师没白做,多少攒下点儿关系,真开心啊。” 江慕水这下看着他,没敢说话了,默默在他手机上敲了行字递过去——“不是说,是明学长的关系么?” 岑启凡脸色立马变了。 一边踩着油门将车开出去,一边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道:“没大没小,这人我也认识,跟我关系也好着呢,懂吗?” 江慕水捂着脑袋,笑得明媚动人起来。 岑启凡在路上,就用语音翻译软件跟她聊天。 “说起来,这个陆霖晟真是不要脸,很多事明摆着是他的不对,一家人都是害人不眨眼的吸血鬼,居然还有脸咬死不离婚,我看下一次开庭他怎么办,这次不管他出席不出席,都基本判定了。” 江慕水目视前方,说:“说到底还是为了财产,一方面,他们需要拖延时间,来劝服陆伯父,说我跟陆霖晟复婚无望了,劝他索性废了他之前立的几份协议;另一方面,万一陆伯父咬死了不废除,他们还可以从我这里能多讨一分就多讨一分。” 岑启凡惊讶地扭头:“是陆霖晟要这样?要不要这么无耻啊?我之前觉得他还像个人样呢。” “应该不是他。不过一个是自己母亲,一个是未来的老婆,即便他不想,又能怎么样呢。” 江慕水笑着解释道。 岑启凡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这种事她都能笑着做出猜测了。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吗? “殷大总裁最近怎么样?” “忙,”江慕水说道,摸了摸鼻子,“忙得我都找不到他的人,前段时间可能是因为过于担心我,耽误了不少工作,最近好像恢复正常了。” 她唇角含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甜蜜笑意说。 “也是。我最近听说,他们那个跨国集团旗下的一个公司,要融资上市,的确是应该很忙。” “慕水。” 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了,岑启凡扭过头来看她,笑着说,“你休息两个星期不觉得无聊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苏雅还在等你给她打官司呢。” 江慕水愣了一下。 “还没开庭啊?她还打算留着渣男过年啊?” 真有脸说。 她还不是留着陆霖晟过了两个年。 岑启凡摸摸鼻子,蹙眉说:“问你上班的事呢,我警告你,你再不回来就扣年终奖了。” 这什么领导。 才休息两个星期就找人回去上班。 江慕水叹口气。 “最近休息了我才察觉到,我忙太久了差点忽略了生活,最近我该吃吃,该喝喝,心情舒畅,保养妥帖,你看,我脸是不是漂亮了很多?喝红酒敷面膜,瑜伽烘焙,陶冶情操,不是很好?” 岑启凡眯眼揶揄她:“还有男人滋润,你漂亮,你快漂亮上天了。” 江慕水直接推了他一把,嘴角含笑,说一声“走了啊”,推开门下车去了。 岑启凡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接着另外一种复杂的笑容又涌上来,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 在家。做蛋糕做到六点多,天色都黑了,殷千城却还没回来。 江慕水洗干净手上的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视频电话给他,却并没有人接。 “有应酬吗?” 江慕水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过了五分钟,殷千城才回了一条,道:“过来陪我一起吃个饭?” 江慕水疑惑。 “跟你的客户吗?” “嗯。” “你们不应该是谈公事?我去多不好。” “没事。很熟的老朋友,他有些问题需要找律师做咨询。” 江慕水想了想。 虽然她是律师,可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跟人家沟通啊…… 不忍心拂殷千城的意,她说:“好,给我地址吧,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不用太正式。天气冷,穿多一点。” “嗯。” 既然不用正式,江慕水犹豫一下,还是在美腻的呢子大衣和羽绒服之间,选择了羽绒服。 裹上围巾,她锁上门出去了。 出租车到了殷千城公司楼下。 门口的保安看她在大门外徘徊,上来问道:“小姐你找谁?” 江慕水张口,刚要说话,却见那边开出来一辆车,她笑起来,指了指后面,没说直接朝着那辆车小跑而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殷千城见她过来,车速放慢,车头歪了一下,将车停靠在了门口。 他走下来,跟门卫说了一声,打开后备箱,要将存放在门卫室内的东西搬上车去。 江慕水好奇地看着他们搬了三大箱东西上去,不禁问:“这是什么?你客户要的东西?”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太奇怪了。 三大箱子这么重的货,需要殷千城亲自运过去,这个客户也真够奇怪的。 “我来帮忙。” “你离远一些。”他皱着眉,沾着灰尘的手将她推开一点。 拍了拍手,用纸巾擦了擦,重新上车去了。 “你这是要往哪儿开?你们约吃饭的地方,好偏僻啊。”江慕水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他们好像都开出城外了,霓虹灯越来越少。 她还没发现这是开去哪儿。 最近,她真的是变得越来越娇憨,心里想的事少了,人就变得可爱起来。 殷千城嘴角暗自弯弯,右手探过去,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里,揉了揉。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冬天里握着有一种安心得不能再安心的感觉,怪不得段子里说,冬天之前,请一定要找一个男朋友,这样冬天可以拥抱取暖,即便为了美美哒的穿得很少,也不会觉得冷了。 诚不我欺。 江慕水滚烫的小脸埋进围巾里去,脸红得不行了。 这些天简直像是怀春的少女,他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她都能脸红得不行,可能使因为以前都没谈过恋爱的缘故,单恋有过,这种跟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时候是不多的。 这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爱着你。 路慢慢变得熟悉起来。 看着山路上一个个车灯闪过去,再看向半山腰上的那一片灯火辉煌的区域,江慕水小脸突然就变白了一下。 被殷千城牵紧着的那只小手略显僵硬,她扭头问道:“……你是要带我去别墅?我爸妈的别墅?” 不是来见客户的吗? 一下下闪过的路灯下,江慕水凝视着殷千城的侧脸,他侧脸沉静俊朗,唇轻轻抿着不说话,揉她的手的力道也不送不紧的,车开得很稳,一路上去,侧脸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 江慕水看了他一会,水眸颤动两下,也安静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殷千城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做事从来都是有他的理由,江慕水很相信他。 也虽然,自从上一次别墅出事,她从这栋别墅里仓促跟他们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一个是没有脸回。 一个是没有办法面对父母那栋出事的房子。 不知道这一次殷千城是想做什么。 靠得越近,江慕水的心就越忐忑。 情绪浮动有些大。 车子滑上了山,上面别墅群一般都是很安静的,更不要提是冬天这么凄冷的天气,但是她父母的那一栋别墅,此刻的灯光却是大亮着的,不仅仅是几层楼的阳台,院子里都大亮着灯,而且好像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许是车里的空调开得太大了,江慕水小手都微微出汗,被殷千城轻轻抹去了。 抓了抓她的手,他停了车,朝她坐着唇语道:“下来了。” 江慕水跟着他下去。 雕花大门锁着。 她脑子一懵,突然想起自己没带钥匙,殷千城抓着她的手上去,往那个冰冷的锁上一按,指纹锁竟然“啪”得一声就打开了,雕花大门缓缓地开启,里面的灯光先刺得江慕水睁不开眼睛,她挡了一下,发现院子里被人收拾干净了,而且里面几张大桌子,还挂着彩条和装饰品,里面甚至有一棵挂满了礼物的圣诞树,树上灯光闪烁。 这都是什么啊? 江慕水愣愣的,不知道这是谁弄的,等雕花大门停止打开,殷千城拎起后座上的一袋子东西,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进去。 他袋子里拎的什么? 江慕水一看,里面瓶瓶罐罐的,竟然,都是酒。 江慕水往里走,一踏进大门,突然,不知从两边哪里冒出来一大堆人,“砰砰砰!”得一声在她头顶上拉开了十几个礼花,江慕水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脑袋,突然涌进来的那一堆人她瞪大眼睛看着,竟然都那么眼熟,一张张笑脸在自己眼前展开来,江慕水心头震撼,发现这满院子的人,全部都是自己曾经的大学同学! 时间的确是卡在圣诞和元旦中间了,很多同学都甚至从外地赶了过来,很神奇的,像从天而降似的,挤在了她家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不管男生女生,一个个的上来跟她打招呼拥抱。 大冬天的大家都穿得很厚,抱在一起跟狗熊似的,却个个笑得不行。 江慕水都懵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在搞什么呀? 他们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 个个在她面前说着话,她都听不到是什么,只能温柔失措地笑着。前不久,微信群里的事情,所有的同学都基本上知道了,在大学的时候,她、陆霖晟、陈浅因,因为三角恋基本上是全校的风云人物,这些人现在都跑过来找她,在她家里开“party”一样的在玩,都不知道是谁组织的,到底是为什么。 ——是殷千城吗? ——他为了叫自己高兴,特意请了这么多的同学来吗? 与此同时,她律所里的那些学弟学妹们也都来了,岑启凡,明朗,林欢,小奇,都主人似的在招待客人。 到底都在干什么呀? 正在想着,手机振动起来,他们的微信群炸了。 “慕水,你耳朵出问题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今天我们谁也不聊天,想说话都在微信里聊。” “对对对,坏气氛的人都发红包,今天不超过五百的不许发。” “慕水,你的事我们也都知道,我们都支持你,让渣男贱女都去死!从此这两个贱人贴上我们学校的黑名单,跟他们站一队的人也贴上黑名单,滚出铭大!” “对,滚出铭大!” 一瞬间,冒出一个口令红包来,名字就叫“渣男贱女,滚出铭大”。 一群人眼疾手快地去抢,结果,收到才发现一个人大概只有几分钱,发红包的男同学很贱地笑着在跟各位打招呼,几个男生冲上去就逮住他一顿“暴打”。 “说好不许发低于五百的呢?想被踢是不是?滚滚滚,再发一个。” “哥,我老婆管得紧……” “来来来,我给你老婆打个电话,今天来给小师妹撑场,让她大方点儿,要不你让她也过来?” 好幼稚啊。 真的好幼稚。 江慕水无语地拿着手机,眼眶泛热,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这帮同学,甚至有些,大学里都没说过几句话的,此刻都跑过来给她“撑场面”,她是不是该问一句,今天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江慕水嘴角含着笑,眼眶却湿的厉害,岑启凡端了盘子过来,拿给她一杯酒,打个响指,继续去别处递酒去了。 江慕水喝了一口酒,不禁满场子找着殷千城。 微信又震动起来。 “听说了吗?今天聚会发起人不是咱们学校的,是江慕水新男朋友,谁见过?” “用得着见吗?今天他肯定过来啊,你们去问慕水啊,不过我听说她们律所的人比较清楚,问问是哪个。” “对啊,是哪个。” “哪位朋友先发一张江慕水男朋友照片,我发五百的红包。” 岑启凡一个激灵,赶紧打字:“我知道是哪个,求个大大的私包。” 明朗也发:“不用理他。最帅的那个就是,而且不认识没见过的,你们自己找。” 岑启凡:“……” “明朗你这个贱货!” “谢谢夸奖。”明朗贱兮兮地笑着,心情有点好。 然后不知道是谁,po了一张殷千城的照片上去。 瞬间整个小院子里齐刷刷地发出了“哇”的一声的惊叹声…… “这个帅哥怎么这么眼熟?” “是啊,像哪个明星来着?叫什么,霍建华?还是哪个?” “眼熟吧?我给你们看个新闻。” 这些人明明面对面,却个个低着头一边吃东西喝酒,一边玩手机发信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上去有些喜感,江慕水没有找到殷千城,低头看手机,已经有人po了他的个人信息出来,竟然还有人甩了一个他的独家访谈的网页。 天…… 一瞬间江慕水想要钻进地缝里去。 她手指覆上去,敲字发了一个五百块的口令红包出去,写着“谢谢你们的鼓励”,一群领红包的齐刷刷地用这句话刷屏,把那个新闻盖了下去! “慕水威武!!” “是吧,我说什么来着?陈浅因那个贱人,其实就出身一个海边的小盐村,从那种穷旮旯跑来这里上个大学的,靠着一个少数民族名额加进来,分数比我们低多了。出身不要紧,来路不明也算,她以为自己是谁,把江慕水父母的房子给毁了?呵呵,来看看多大的差距啊,这女人多大脸啊,不怕被揭短啊?” “你爆的这些料啊,太低级,在校园网上她现在早就被扒得连裤子都不剩了,高中的时候,据说她还疯狂地追过一个外校生,死缠烂打跟人家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人家出国了,她才瞄上陆霖晟的。” “这女人就是个想攀高枝的贱人吧?找的都是有钱的,凭借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跟好几个人勾勾搭搭,你们没听说吗?陈浅因大学跟陆霖晟好的时候,逢年过节还收其他男生的礼物呢。” “我承认……我就送过……”一个家境也不错的男生弱弱地在群里举手了。 “靠……” “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殷千城送她的礼物 江慕水站在自家门前,头顶上一圈五颜六色的小灯,映衬着她的脸色一会一变,又萌又可爱。她凝眸看着自家院子里的这些同学,突然间感觉整颗心都被震撼。 这么多年了,她江慕水的人生一直都是被人踩着在过,她认为自己想清楚了,但心底的那些污垢却还在。殷千城此刻让她知道了到底还有多少人还在关心在乎她,有多少人觉得她没错,跟她一样坚持着真理,让她不用一直活在自我怀疑当中,父母十几年建立起来的自信,不能就因为父母一场车祸,她的一场意外,就全给毁了。 她小手手隐隐发抖,杯子里的酒液也轻轻晃动,水眸闪烁着移开。 江慕水在四处寻找一个身影,突然,眼前一黑,一个身影覆盖了过来。 江慕水一愣,终于看到了殷千城。 他的身上的酒气有些重,像是喝过很多酒了,江慕水诧异,下意识地就往后看去。 刚刚,殷千城已经跟她的那些同学攀谈起来了,聊过了几个圈子,就灌了几杯酒。 “……” 江慕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手碰了碰那冰凉的酒杯,说:“酒太凉了,你不要喝那么快,也别喝那么多。” 手机狂震动。 殷千城笑着,凝眸看着她,在灯光下眼神迷离。 江慕水不由拿起手机,看到殷千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们的微信群,几个红包发出去,没一个人说话,全抢疯了。 江慕水:“……” “也给我留一个啊……” 发出去不到一秒,被迅速刷屏刷完了…… 殷千城放下酒杯,握住了她的手,道:“走吧,去里面,我给你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 江慕水把手机放进口袋,跟着他进去了,别墅一层的灯,猛地亮起。 那一天,就是在这一层发生刺杀打斗,现在一眼看去,血迹和凌乱都被人收拾干净了,更重要的是,一层所有的家具都被填满,竟然跟原来的装饰一模一样的,不管是沙发,墙纸,吊灯还是壁画,连被撞断的楼梯木质把手都被人修过,刷了漆,整个别墅恢复原样。 江慕水知道那天这里被毁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才知道,恢复原样这几个字,有多难。 不仅是人力,物力。 还有金钱。 修复这里得花很多钱才行。 那个沙发,也许已经不是原来的沙发了,但是,至少一模一样的东西…… 一模一样?! 江慕水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上了楼梯后就往而去,她急急忙忙地推开主卧的门,往父母房间的阳台而去,一下子,她的脚步就钉在那里! 冬日的寒风撩起落地窗前的白纱,一个老藤椅在橘色的暖色灯光下安静放在那里。 她冲过去,打开窗子,白皙柔嫩的小手,颤抖着抚摸上那把藤椅,看得出,有些部分已经是修复过的,颜色纹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异,但是,重新修复的部分为了跟以前的一样,特意找人弄了做旧的效果,乍一看就跟原来那把老藤椅一模一样! “……”江慕水蹲在那里,手颤抖着触摸着那把老藤椅,眼泪在眼眶里晃着,要掉不掉。 许久之后,她才站起身来,抬眸凝视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斜靠在门上,一手轻轻扶着门框,神情微醺,但江慕水知道他此刻清醒得很。 “你最近不是在忙着公司上市的事吗?怎么还有时间,替我搞这些?” 她极力压抑着嗓音里的颤抖,却还是没有遮掩住脸上的神色。 悲怆、感动、不可思议。 殷千城凝视着她的脸,眯眸之间一丝丝缱绻闪过,他走近了,跨过阳台的门槛,手扶着那把藤椅,长指轻扣了两下。 “忙归忙,该做的事终归是要做。” “这些事不做的话,你心里的有些东西永远消解不掉,永远有一处是疼的,从今以后停止那些自怜自艾,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再也不存在了,慕水。”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眼神淡然却坚定地跟她说道。 江慕水沉浸在感动里,她没去看他的唇语到底是什么,只是环视了一下这几层楼,不用看她也知道,殷千城将这里真的恢复得跟以前一模一样。 她拂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沙哑说:“你没必要替我做这些,我早晚会弄的,尤其是钱,不该你出的,你一分都没必要出。” 他眸光坚定:“我的确一分都没出,不是我出的。” 什么? 江慕水再次震惊了,她没能明白殷千城话里的意思。 他的手垂下来,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肩膀,到她的手那里,轻轻握住,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做好准备了,我们就下去。” 楼下的那些人,趁着江慕水不在,赶紧行动,拉了横幅出来,还推出一个巨大的蛋糕,插上蜡烛,等时机成熟了推出来。 以为今天就只是一个单纯的party吗? 怎么可能! 他垂眸看了一眼楼下,抬起头道:“听说这栋别墅,硬件设备完善,一层的地方有个巨大的投影背景墙,可以像影院一样放视频?” 江慕水一脸懵逼。 “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他送给她的,已经够多的了。 “千城……”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 楼上的两个人,牵着手下来的时候,底下的人瞬间安静。 以前的江慕水在学校的时候,多少有些小公主做派,因为毕竟家里还算有钱,别的女生还在穿阿依莲的时候,她身上的牌子衣服就已经没有人能叫得出名字了。 那时就整个学院的人都觉得,除非是陆霖晟那样家境和出身的人,否则,真的没谁能配得上江慕水,所有人都觉得江慕水眼光够好。 但如今,能从陆家那个沼泽里出来,江慕水再次找上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谁也猜不准。 那两个人,从盘旋楼梯上款款走下来的时候,就给所有人的解释了一下,到底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相配”。 殷千城身形挺拔颀长,手握着江慕水的小手,江慕水不算矮,但站在他身边还是生生差出了大半个头,显得纤细又娇小。 女生们顿时屏住了呼吸。 男生们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停下窸窣的议论,情不自禁地打量着殷千城。 岑启凡背对着他们,小声说道:“都记得一会好好捧场啊,别老顾着看热闹,羡慕人家长得好看的都回去自己整容,这都有主儿了,谁也别惦记!” 一群人哄笑。 “赶紧放岑师兄,我们等着看你那天在法庭上多威风,我以后啊,要把这段视频拿回去给我们所有的姐妹看,让他们看小三介入别人的家庭下场多惨,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就必须受的委屈,都他妈的有报应!谁也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岑启凡笑。 见江慕水走下来了,他也转过身,拿过了一份文件,自然而然地递给了她。 江慕水有些疑惑,接了过来。 她的手上是一份庭审记录,是她最熟悉的,日期是两天前。 原告名字是她,被告竟然是—— 陈浅因。 庭审记录下面还有一份判决书,她看着看这就皱起眉来。 两个星期前的时候,跟陆霖晟的离婚诉讼案没当场判决,江慕水当即就写了另外一份诉讼案,在自己请假休息之前,给了岑启凡,签了委托书让岑启凡全权代理。 她说过会告陈浅因的。 就一定会告。 可是…… ——怎么就已经判决了呢?她连庭审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法院受理的都不知道,结果就已经判了吗? “岑师兄,我记得,叫你开庭的时候通知我的,我亲自过去,是因为我耳朵没好,我才委托你,你怎么……”江慕水脸还是有些憋红了脸,这件事,是有关她父母亲的事,她原本就想亲自打的。 岑启凡看了殷千城一眼,这才说:“不告诉你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那时候你耳朵还没有好,你去或者不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更生气一些罢了,面对着陆霖晟和陈浅因,再重温一遍当天的事心情就会好了?第二就是,那段时间你状态真的不错,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笑容,人也自信起来了,对你自己的病,也开始有信心治,那个时候叫你去开庭,你确定真的有好处? “不过庭审的过程,我全程都有录像,还有一段随盘赠送的赠品,你要不要现在看?” 他们都这么感兴趣,已经把现场都弄成这样了,那当然是要看啊。 见江慕水眸光软下来了,怒火也被压下去,岑启凡就让人去放视频。 殷千城轻轻裹住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让她坐下来。 江慕水被他这样的小动作一弄,心一下子就宁静了,仿佛小兽瞬间被安抚顺毛了一样,往后轻轻依偎向他,坐了下来。 他眸子微微闭着,揉着眉心,轻声说:“我没吃饭,喝了些酒有些醉,你乖一点。” 江慕水这下窝在他怀里,立马不动了。 她心情还忐忑。 大厅里的灯一关,视频却就开始播放。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千城,我能听见了 一开始她还在想,她听不到这怎么整?等视频一出来她就想笑。 因为竟然有人还配了字幕,就为了给她看,还配了字幕!! 江慕水一下子笑出来了,捂住嘴,眼底的泪光却闪烁着。 虽然她口头上责怪岑启凡,但是朋友如果不是为她考虑到这些,何必瞒着她,何必煞费苦心?安排今天这一切? 还有。 还有她身后的这个人。 虽然他刚刚像假寐一般闭上眼睛了,但听见庭审开始的时候,他手支着头,还是睁开眼看了,看了几分钟后,目光就落下来,到了江慕水的领口处,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 她的脸微微红起来,都感觉得到。 庭审那天也不是所有的同学都去了,大家好奇地探头过来看,一起听着辩护过程,一边看着这个女人到底能有多不要脸。 微信群里那种事都干得出来。 岑启凡冷笑着,在庭审上问她:“你知道这部分财产,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吗?它是江慕水陆霖晟的夫妻共同财产,但是婚龄不满五年,就算证上有陆霖晟的名字,它也是江慕水的婚前个人财产,你有什么资格动呢?” 陈浅因反驳:“我男朋友让我住的,他总有居住和使用的权利吧?” “他能是因为他写在江慕水的配偶一栏,你呢?写在哪一栏?” “他叫我住的。”陈浅因死猪不怕开水烫。 “是吗?”岑启凡冷声道,“主人也叫你砸了?” 陈浅因哑口无言!! 她想状告江慕水杀人,江慕水弄掉她的孩子!可是第一没有视频证据,第二穆颜根本不敢给她出示病例本让她去告,她接到传票后,在陆家大闹几天,陆家人却不为所动,没有一个肯帮她的! 这一场庭审干净利落,法庭当庭宣布被告败诉。 赔偿金高达两百多万,判决陈浅因当场道歉。 视频刺刺拉拉了一会,半晌后,切换到了陈浅因道歉的场面。 她的脸,却像是被人揍过了一样。 因为刚才,庭审刚结束,一旁就冲上来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上前就狠狠揪住陈浅因的头发,把她拽下来“啪啪”地甩耳光,力道狠辣,因为这个钱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她用了一身的狐媚法子,让陆霖晟答应帮她出的这笔钱!! 邹明月视财如命,听见这种事早就疯了!! 陈浅因头发蓬乱脸蛋肿胀,活像个罪犯一样,整个过程脸色都像吞了活苍蝇一样,眼神毒辣地跟江慕水道歉! “……我不应该……随意毁坏他人财物……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跟你道歉,请求你原谅我……” 江慕水穿着短款的白色面包棉服,坐在下面,一双水眸如死灰般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段视频。 她抿紧了唇,想起陈浅因得意洋洋地毁坏这栋别墅的那一天,想起当时的悲痛和想要杀人的渴望,岑启凡说得对,当时如果江慕水去了庭审现场,看见陈浅因咆哮的画面她会心情坏到很久缓不过来。 她坐在那里看着这段视频,小手蜷缩在袖口里面,拿出来的时候,一手汗。 岑启凡说得对,这样的画面,她那段时间不适合看。 视频播放完了。 身后的同学们轰然乱成一团,开始沸沸扬扬地在议论,江慕水动了动,往后靠了一下,扭过头。 殷千城眸光里透着微醺的醉意,依旧轻轻搭着她的肩和腰,对上她的眸光,像是在问,看什么? 江慕水微微感动。 她红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就是自作自受,你瞧见她在法庭上,被出轨对象的亲妈揍成那个猪头样了吗?指不定,陆霖晟他妈妈都没想过要跟慕水闹得这么难看,却被一个小狐狸精越俎代庖了,扇得对,就应该这样对待她!” “你知道我这些年什么感觉吗?就觉得喉咙里卡了一个苍蝇,江慕水离开他离开的好,乌龟配王八,让那两个人配去吧!” “不过啊,还是得感激钱,”一个优雅的女同学翻着媚眼,感慨道,“慕水啊,你家里真的豪华得我流哈喇子了,你就别恨了,毕竟人家赔了那么多钱呢,光看这返修的豪华的样儿,我就觉得今天应该庆祝,你们觉得呐?” “用你提醒,我们蛋糕都准备好了!” “噢——!!” 江慕水还在讶异,她就被曾经要好的女同学扯起来了,殷千城怀里一空,眉心皱了皱但又迅速舒展开,他站起来,一看江慕水被拽着簇拥到了中间,那个同学一把揭开了蛋糕盖子,大声喊道:“胜诉万岁——!!” “噢……噢……” “快庆祝庆祝!” 在齐刷刷的喊声中,江慕水一张娇媚的脸被蜡烛映得通红,她害羞又璀璨地笑着,双手合十做了个感恩的动作,一把吹灭了上面的一层小蜡烛! 真的是很幼稚很幼稚的举动。 但是,感动却直达心里。 散了以后,从外面叫来的菜也甜品也到了,江慕水稍微吃了一点,就想去找殷千城,他又不见了。 打开门,走出去,这才看到殷千城他们正站在雕花大门外。 江慕水冒着寒气走过去,这才看到,他们是正从殷千城的车后备箱里拿东西,那三箱东西拿下来,拆封,这才发现是烟花。 很大型的烟花,满满的三个大箱子。 江慕水震撼不已,呵气成雾,拿起一个很大很沉的烟花,道:“你可没有说你运这么大的箱子是来做这个的?” 殷千城支撑着后备箱盖子,让人全部拿了出来。 “不喜欢?” “没有。我……”江慕水一下子脸红了,“很喜欢这个。” 只是没想到他会做而已。 今天他带她到自己父母的别墅来,到底给她准备了多少惊喜,之前为她准备铺垫了多少事?她的心脏,像是被一股暖流呼啦一下子冲开了一样,哪怕在阴冷的月色下,都觉得开朗温暖无比。 她跟着一起搬好了那些烟花。 额上沁出了一层汗,江慕水不禁问:“要用什么点火?这么大这么多,用打火机就行吗?” 殷千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皱眉,他还没想到怎么解决。 江慕水凝视着他英俊的侧脸,道:“我家里有火焰气枪,不如用那个吧,我去找给你们!” 过了一会,一群同学轰隆隆全出来,看着这群人放烟花了。 男生拿着江慕水家里的火焰气枪,一排点过去,烟花一个个排着队炸开,瞬间震得脚面都麻了。 江慕水一开始只是看,璀璨笑着捧场,因为她实在听不见,此刻她的耳朵更是不知道怎么了,堵得慌,灼热地烧着她,别的女生都被爆炸声惊得捂耳朵,她却只看到眼前灿烂的烟火,晃了晃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突然觉得殷千城放烟花的姿势很帅,她想去自己试试。 “来给我一下吧!我想自己试试!”她兴奋地跑过去,雀跃地说道。 男生看他一眼,有些惊悚:“有点危险,你小心一点啊,去吧。” “谢谢你提醒。” 江慕水蹲到那一排烟花前,用火焰枪一个一个点燃烟花,小心地捂着耳朵,脸上有了几分灿烂的神情,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不知道哑火了还是怎样,没点着。 江慕水又小心撑过去,重新继续点。 前面的引子却已经在刺拉拉冒火花,快炸开了! 殷千城点完了手上这一个,回眸看她,一看就眉心一皱,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异样,大喊她一声她也没听见,于是,就在前面烟花炸开的背景里,他大步猛地流星地上前,最后奋力一把抓起她来,有力的臂膀牢牢搂住她的腰,两人交叠着往铺满气球的圣诞树池子里倒去!离江慕水最近的那个烟花,紧接着猛地擦着她的头发丝窜上天去,在天上“砰!”得一声炸开来! 与此同时在江慕水耳边炸开的,还有气球“嘭!”“嘭!”的爆炸声,和一群同学欢喜夹着惊恐的尖叫声! 笑声。 闹声。 突然炸开了那道通往她心房的城墙大门,所有的声音爆裂着一拥而入,一瞬间,差一点儿就吓坏了江慕水,她惊恐地抱住脑袋愣愣地看着天空,觉得耳边的声响,震耳欲聋。 殷千城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因为底下铺满气球,他的大掌紧紧托在她脑后,两个人谁也没摔到。 殷千城喘息声粗重,耳边,他的心跳声震得很大,嘭嗵,嘭嗵,嘭嗵,急促的一声声,炸响在了她的耳膜里。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疯了吗?你想把我们都炸上天?” 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梦里魂牵梦绕着,却就是想不起具体感觉的嗓音,如今竟然能再次听见了。 他眉眼阴冷,大掌却紧紧托着她的后脑不松,抱着她,端详了两下问道:“炸傻了?” 江慕水慢慢坐起来,捂着头,嘴里呵出的全是白雾,她拍拍身上的土,看见这满地的狼藉,嘴角竟然是璀璨笑着的,还笑出了声来。 前仰后合。 她笑得更大声,直到自己笑出了眼泪来,她伸出颤抖着的双臂来,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我能听见了,跟我说话,我能听见了,千城……”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突然在天空中炸开了一道口子,撕开了那片阴暗,在感觉到这种改变后,她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他,她也知道摔下去的那一下,让她欣喜若狂地冲破心理障碍的人,是他! 殷千城愣了愣。 他身体瞬间僵硬在那里,两秒后,猛地抱住她,在她发丝上深深亲了亲,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圣诞树旁许久都不起来。 “听见了?”他薄唇吐出滚烫的气息,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江慕水狂点头。 “说话。”他沉声命令。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就开始如胶似漆了么 江慕水从他怀抱里退开,接着捧起的脸,当中吻上去,小巧柔嫩的舌尖触碰到他,模糊地哑声说:“我可以听到了……谢谢你,千城,谢谢……” 旁边的同学,一开始是在看烟花,最后开始起这两个人的哄了,尖叫笑闹着,鼓着掌。 江慕水紧紧地抱住殷千城的脖子,要埋在他的颈窝里。 殷千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眸光黯沉下来,大掌勾过了她的后脑,在月光下,盛大的烟花下,如饥渴的旅人一般,找到了自己的绿源。 *** 下山的路上没有一辆车。 殷千城将车开出了飙车的速度。 上车之前,一个热辣的拥吻,在雕花大门的门口完成,江慕水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别的什么,她晕晕乎乎地跟着他走,仔细听着空气里的声响,听得宛若珍宝一样。 殷千城将她拉上车,唇从她唇上移开,一脚踩下油门,飚下山去。 他很急。 等这一天真的太久,急得,快要疯了。 …… 两个人一路奔上楼,电梯坏在了十层,两个人停下来,剩下的五层楼跑上去,一边开门,一边用力到指纹都按错了手指。 一进门,就一声闷响,两个人齐齐撞到了木门上,殷千城紧紧压覆着身下的小女人,他扯下她的衣服来,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在她身上勒出印子,他淡淡吸气,也攥紧了一直狠狠拽着他衣服的那只柔嫩的小手,,一把将她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浓浓的烟火气,将两个人笼罩。 酒气。 寒气。 烟花残留的硝烟味道。 这些气息都压在衣服里,殷千城倒不急着脱了,手与她五指相扣,压在一边,逗她一般吻着她的唇。 “能听见了?嗯?” “嗯……”江慕水被失而复得的狂喜笼罩着,细弱的声音道,“跟我说话……千城,跟我说话,不要停……” “说什么?”他的嗓音比他的动作显得冷静,却被粗重的喘息出卖了,“说我等你很久了?我一直在想,等到我要你的时候,你听不见我跟你说的那些情话该有多可惜?嗯?你觉得可惜吗?” 最后不知道怎么将头和手从那堆衣服里挣脱的,她红唇鲜亮,头发凌乱地散落开来。 殷千城也衣冠不整地,正对着她。 夜色。漫长。 她要去搂住他,却被他按住,一丝丝都动弹不得,他眉眼冷冽,盯着她看了一会,冷笑一下勾起嘴角,说:“我觉得你应该矜持一点,再多想想。” 江慕水拉开他的手,坐起来,长发将她娇小的肩和背笼罩,美不胜收。 她眼眶是红的,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哑声说:“对,就是这么跟我说话,我想多听听,我好久没听……” 他不为所动。 冷眼瞧着她,挑眉,道:“只是想听我说话吗?水儿,听我说话可到不了**……” 江慕水的唇吻过去,刚吻上他的脸,他便偏过头,凑在她耳边轻声低哑地说出了这句话。 一瞬间,她的身子细不可见地微微抖起来。 两个人,对峙在原地。 他垂眸凝视着她,手轻轻覆上她的腰,接着绕过来,往下,像带了魔力一样,这一次,他没再客气…… 这一次……也不可能再停下…… “你好美……” “宝贝……” …… 后半夜的时候,主卧里的动静都还没消失。 防盗门已经被人拍了不下三次。 “咣咣咣”地在拍,充满羞愤的怒吼声响起:“能停了吗?从搬进来到现在,有过消停吗?是多久没见过猪跑啊?明天要上班的知不知道,四点了!要闹哪样啊!” 对方从一开始的尴尬羞涩,到现在气急败坏了都。 而这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剧烈的撞击中,女主角尚且没喘过气…… 最初的撕痛感散去,融为一体的那个瞬间,江慕水的手指停留在他胸膛上,清晰听到两个人错乱的心跳。 感受到来自他的爱意。 激狂浓烈。 那种感觉就像从被人推下悬崖,她无可控制,竟只能由他主导,一路从下坠,到上升,升到无法想象的高空,被送入绚烂的天堂! 江慕水想阻止,却根本无法阻止。 殷千城就像是脱笼的野兽,他自己尚且控制不住,否则,也不会连门外的喊声都不顾,他好不容易吃到嘴里的东西,绝不会有吐出来的可能! 原来,爱她,竟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所谓的水乳.交融…… 用身体感知。 用灵魂交融。 你中有我…… 我中……亦有你的存在…… *** 清晨时分,出门将垃圾袋拎出去时,发现了铁门口的贴纸。 殷千城身心疲惫,模糊之间看到,拿过来看了一眼,上写,“小心身体,年轻也不要太纵欲。” 这就叫纵欲吗? 这都叫放纵,那他之前那几个月又怎么算呢? 从冰箱里取了冰水出来灌了一阵,还真的有了一种感觉,身体被掏空…… 又或者说。 被掏空之后,又深深埋藏了新的东西进去。 填的很满。 殷千城将冰箱门关上,走进卧室里,里面,一个纤弱柔嫩的小女人正睡着很熟,轻轻拉开被子的一角,可见她背上斑驳的嫣红痕迹,都是彼此的杰作,他眯眸,没有忍住,继续往下拉了拉,那美好的曲线暴露出来时,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 昨夜太深了,没有了太大的画面冲击力。 今早却正好。 掀开被子,他实在没有忍住,再次覆了上去。 这样的清晨,对江慕水来说,简直太过惊悚了!! 她的身体,哪一处都不能动,稍微一动,便是清晰到可以传入骨子里的酸痛。他从背后覆上来,轻柔嘶哑问道:“……醒了?” “……殷千城,你在做什么?”江慕水一开口,就是软得像水一样的声音,迷糊不已。 “……你说呢?” 她埋头在枕头里,脸色滚烫到可以烧起来了:“我……不要了……” 他嘴角一勾,没有忍住,从鼻息里笑了出来。 那么昨晚,到底是谁勾得他连停都停不下来?他收回昨晚的话,有些**,的确是三言两语的撩拨就能达到,如果,对象是她的话。 “水儿……我很开心,你知道吗?” 江慕水捂住脸,羞涩到极致:“……别这么叫……” “那该怎么叫呢?” 再生分的称呼,对得起这般亲密的关系吗?殷千城将她与自己拉到最近,瞬间宛若一大片春暖花开绽放开来…… “昨晚跟我说什么来着?刚刚听得到,就那么激动,其实,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说话?” “我来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吧……”他低喃了起来。 *** 殷氏集团。 上早班迟到,例会上频频走神,靠秘书走着流程开完了整个会议。 常远在下边儿旁听,看着殷千城的状态一天比一天不对,前些天是一直缺席,今天得嘞,整个魂儿都差不多丢了,这感觉就像热恋啊。 也难怪。 常远也真的听说了,陆家最近不太平到了极点,江慕水跟陆家的官司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一直以来横亘在这两个人之间的巨大矛盾,正在慢慢消失。 接下来可就有的好戏看了。 江慕水离婚了,就是良人了么?这两个人,也未免太天真!! …… 常远走进殷千城的办公室,瞧见他一直把玩着手机,时不时地就打开看两眼,又关上,继续处理工作,想也知道在等谁的电话,可是不至于啊,一大早就开始如胶似漆了吗? “有事吗?”殷千城终于是察觉到常远的存在了,抬眸问了一句。 —— 今天是跨年最后一天啦,年年在这里加更一章,祝我亲爱的宝贝们新的一年开开心心,步步高升,财源滚滚,看文开心,生活愉快~~~最重要的祝都能得到甜的像蜜一样的爱情,么么哒~~~2017努力加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好久没这么不要脸,对不住了 “有事吗?”殷千城终于是察觉到常远的存在了,抬眸问了一句。 “上一次在政府竞标那里拍中的一个标下来了,你找人负责跟进一下,这工作越忙,怎么就见你越不在状态呢? 或许殷千城自己也是心虚,听常远说这一句,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抽调资料出来,找相关负责人接手。 常远双臂撑开在桌上,八卦地问道:“跟那个女律师有什么新发展?说一声啊,不然我看你憋着,都快憋不住了,就跟我说说,啊?” 殷千城嘴角勾了勾。 “你属警犬的吗?一天到晚在我身边,除了嗅这个还有没有其他事?” “我是特助,本身就工作上的事少,生活中的事多,你这个状态我倒是很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很好。” “我当然看得出你好了,”常远笑了一下,问,“关键是哪种好呢?那个小女律师刚离婚,她就投奔你怀抱了?” 殷千城摇摇头。 不是? 那就最好啊。 常远差点儿就舒一口气。 “准确来,说是还差一道手续,不过,也快了。”殷千城一点儿也听不出常远话里的揶揄,兀自勾唇笑着说,“心已经过来了,你不觉得很好吗?”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小女律师。 常远笑着说:“那敢情好啊,哪天确定关系了,带回家给老爷子看看?他盼你结婚可是从你成年就开始盼了,早点你带去早点成啊。~” 殷千城一听这话,却就顿了顿,抬眸看了常远一眼,一眼深邃。 常远尴尬浅笑着,尽量显得自然,说:“你说呢?” 殷千城看了一眼接下来的行踪,国际高峰会差不多要开始了,他收拾东西即刻出门,回了常远一句—— “我说,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出门去了。 徒留常远一个人留在原地呆滞不已。 的确是? 他确定? 常远还以为他会解释一两句什么的,没想到,他还来真的了,顺势竟就这么说下去了!! *** 江慕水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醒来,一片落寞,又一片满足。 无法形容心中是什么感觉,她害羞地重新埋进被子里面,却又觉得,被子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 洗了个澡,恢复了一点点的体力,她起床到厨房,看到用保鲜膜护着的早餐,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好了。 殷千城不算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生活的人,但是好像为了她,也已经做到极致了。 江慕水拿起一个咖啡杯来,再拿出一个勺子,放到自己耳边,轻轻将勺子往杯子里一丢,清脆的声音顿时入耳,传了很远很远,能听见的感觉,居然,这么得好。 吃完了他留下的早餐,江慕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邮箱,给殷千城发了一条短信。 ——“我要回律所去了。下班见。” 好一会,江慕水要出门了,他才回了短信。 “没有不舒服吗?现在就可以去上班?” 江慕水扶着门差点儿闪了腰去。 他,他什么意思啊? 哪里不舒服?能有多不舒服? 她脸红到爆。 虽然之前她真的不能算作是有经验,但是不至于矫情到那种地步吧,仔细想想,她回了一句,“不要你管”,出门踩着小碎步,义无反顾地上班去了。 峰会上,某位殷姓总裁不禁勾唇浅笑一下,将手机揣入手心,神情愈发性感深沉地摩挲起自己的手机来。 …… 正值中午,江慕水买了小块的披萨,直接去了律所。 “江慕水?你、你怎么回来啦?”黄琳很是诧异,赶紧让开路让她进来,她道,“你不是休假吗?这是来干什么?” 江慕水知道还有一部分不清楚她的病情,只温柔笑着看她,推过披萨盒子来,示意她给大家分掉。 “哇,新口味的。” 黄琳高声招呼了一声,一群小师弟小师妹都凑过来了。 “江师姐真好,自己休假哎还不忘记我们,还给我们喂食~~” “你发现吗江师姐变好看了,两个星期陶冶情操就有这个效果,我也想休假……” 对着那两个小实习生,江慕水抿唇一笑,回头看着她,回了一句:“谢谢!” 然后,拿着剩下的两块披萨,到明总和岑副总的办公室里去了! 两个小师妹吓得当即蜷缩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江慕水离开的背影,互相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 “她能听见?” “好像……能吧,不然刚刚只有你说了一句她好看,她还能是谢啥呢?” 细思极恐。 从明朗岑启凡的办公室里出来,请假条就消了,江慕水抱了资料,一路笑着出了办公室门。 岑启凡跟着走出来,看她弯腰开自己的办公室门锁的模样,笑着朝着大家说了一句:“好了,你们的妖孽江师姐回来了,我通知一声,都干活去吧!” “真的来干活了……” “江师姐看起来已经好了呢!” 关上自己的办公室门,将所有的声音都掩去,江慕水坐下,静静坐了一会。 眼前的这一切还是一个人给他的,她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这次他回得很快。 “连本带利……到床.上,还我吧。” *** 夜里江慕水等苏雅安置好了两个小宝贝,从她父母家出来,两个人才一行去吃饭。 苏雅上了车,道:“我现在,跟他已经分居了,根据你之前的警告提醒,很多的证件我都带了走,他现在家里的资产,一毛钱都不能动,除非他去警局挂失。不过我也提前他一步了,你猜怎么样?那个美容院的小店长,当即就跟他闹翻,说让她当店长又不发工资,说好的美容院给他也给不了了,要告他诈骗!” 江慕水隔了这许久没来,没想到还能听这样的段子。 “你还真的能拖这么久,这个官司你如果随便给明朗打打,说不动现在财产都拿到手了。” “有什么差,你这不是好了吗?”苏雅发动车子往前开了,“说吧吃什么?今天我请你。” “那我要说我想回家,你也放我回去?” “那不行,选吧,火锅还是料理,要不去吃海鲜大餐?” 江慕水摇摇头,尽管听出了苏雅语气里的雀跃欢喜,还是恪守着自己的原则,道:“我最近耳朵刚好,不能吃辛辣刺激也不能吃海鲜,不如我们去找个小摊,就喝粥吃个包子什么的……” “你该不是刚给某个人献身,献得身子都虚了吧?我告诉你又不是小女孩儿了流不了多少血,差不多的了啊,”苏雅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的下身,嘴角翘着转过了一个弯道,“还是你有多急,一顿饭的时间都等不了?打电话给你那个殷总,说你今晚的时间被我预定了。” 江慕水眼前一片黑,只觉得苏雅污得有点过分,还真的是不折腾起点儿风浪来不罢休。 “差不多……吃饭就可以了吧?晚上你还要干嘛呢?” “江慕水你够啦!”苏雅忍不住厉声说了一句,这女人当真秀恩爱快秀到天上去了。 …… 不过说实在的,恩爱也不是白秀的。 不过就是吃了一顿饭而已,苏雅找人添了两次热水的功夫,江慕水那边已经响了两通电话。 第一回她好好地接了,脸色微红,但却还维持着镇定沉稳,说是在跟朋友吃饭,并且说明了夜里可能的安排,有可能回不去。 看上去真的像是没事了。 谁知道过了不到十分钟又是一通电话。 江慕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纤手将发丝捋到耳后去,这下看到不知火锅熏得还是怎么,她耳根都已经红了,热热的倒是很招惹人疼爱。 “我知道,你跟客户吃饭,可能回不去。” ……so? 这个时候还打这个电话做什么呢? 她柔柔地捋过一缕发丝到而后,薄唇轻轻抿着,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了。 “开着免提,给我听听你们吃火锅的声音,我还没有吃饭,这样一边工作也一边有动力了。” 江慕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敏感内容。 “还没吃饭?怎么到这个点儿了还不吃饭呢?工作太忙的话,我帮你叫外卖……” “不忙。” 那为什么不吃? 她张了张嘴,嫣红的唇上有些水光,在火锅蒸汽的映照下微微闪亮着。 “我一个人……”他浅笑,意有所指,口吻仿佛透着一种“我没关系你不用管我”的落寞感。 听得江慕水揪心无比。 “在一个快要离婚的人面前这么做真的好?不合适吧?”苏雅拎起一块牛肉来放入碗中,道,“殷先生,要不你一起过来?我发地址给你,要不搞得我就像个鹊桥,你们踩在我身上的时候也轻点儿,踩断了小心掉水里一起溺死。” 殷千城理所当然地听出了苏雅在说什么,虽然断断续续听不甚清具体,但大致意思他是听得懂的。 他却竟然当真地点了点头。 “那店的地址呢?水儿,我过去。” “她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吗?”江慕水阻止了苏雅的胡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无助地捂住额头,“千城,我们闺蜜吃饭,如果你硬赶过来的话不觉得有点儿……有点儿,那什么吗?” 厚颜无耻吗? 殷千城当然懂她要说什么,他嘴角勾着笑,站起身,直接拎了钥匙锁上抽屉,道:“我也觉得。” “好久没这么不要脸,真的是对不住了。” 有些不要脸的事,之所以做得出来,就是没觉得这有多严重,跟见不到她比起来,不要脸真的要舒服多了。 —— 新年快乐~~~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千城,来给我开门 苏雅傻愣愣地看她挂了电话,半晌后对着一锅火锅,呵呵笑说:“还真是活久见,我以为身居高位的男人,多少都有点儿矜持呢。” 江慕水笑得也很尴尬:“我、我也觉得……” “你笑得怎么那么自然呢?我在损你们俩呢,简直一路货色,没听明白?”苏雅不禁歪头,还一度以为自己表达出了问题。 “……”江慕水捂着头,埋头喝茶,这下真的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片刻后,殷千城竟然还真的出现在了那家火锅店里。 明明吃到快结束的火锅,因为他的到来,又叫了一份套餐,殷千城上来打了个招呼之后却就再也不理苏雅了,当她不存在似的又吃了半个小时。 苏雅这下连单都不愿意买了。 要说起来,那个过,跟没那个过的男女,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很不一样,没那个过的时候,到底是有些拘谨的,但是那个过了就不同,殷千城的眼角眉梢里,都写着一股吞噬欲,江慕水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成了缱绻的撩.拨。 呵。别以为她没看见。 这两个人看似一个喝茶一个吃菜,实际上桌子底下,手早就扣到了一起,如果不是苏雅这个电灯泡在这儿的话,腿都怕是要搭在一块儿了吧? 呵呵。呵呵。 一对奸夫淫.妇啊。 *** 从车里,一直缠.绵到楼上,短短几分钟的路,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之久,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两人在车里缠绵,到了电梯不敢造次,只轻轻扣着她纤细的腰,强忍着紧紧抱在怀里。 将她抵在门上,那唇舌之间的甜味和薄荷味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最熟悉的味道。 一进门,两个人差点儿扑跌到地毯上,殷千城便直接将她带到客厅的地毯上,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也顺势脱下她的。 江慕水的小脸红到不可思议,嫩白身子也在细微地颤抖着。 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深邃如夜空一般,一边动作一边哑声道:“怎么了?” “冷?” “不……” 她沙哑说道。 “那怎么抖成这幅样子?” 江慕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呼吸错乱着沙哑道:“那天晚上到底是喝多了酒,有点醉了……可是现在好清醒……” 他倏然拧眉。 略微僵硬了一下的动作显得有点不高兴,他覆上去,眼眸凝重得像黑曜石般,温柔问她,“那开始了以后呢?还清醒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说有点疼……”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慕水呼吸发紧,喉咙干渴,白皙纤细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了。 他僵了一下。 倏然,他的动作变得极其温柔缓慢,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从上而下地覆住她,搂住她的腰,笑着低声黯哑道:“好……我慢一点,这一次,我带你好好地感受……行了么?” 他炙热得像火一样。 尽管温柔。 却一如既往的强势悍然。 这一次几近疯狂,激烈过后,两个人正浑身湿淋淋地抱在一起,他脱下的外套口袋里,手机就不甘心地不停响了起来。 殷千城不愿起来,抱着她,吻了好一阵。 江慕水疲累到已经不再抖了,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海啸一般。 对于天性有些胆小的她来说,要她经历改变比什么都难,最好的办法不过是一脚将她踢下去,再不给她思考转圜的余地。 可手机铃声还在响。 殷千城亲了她好一会,温柔地将她抱起来,到卧室给她放到被子里面,确保她没事了,才起身去接。 “喂?” 客厅外面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 江慕水捂住脸,觉得心脏跳得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频率,翻个身,瞬间就僵硬了一下,那种不受自控的感觉,很羞耻…… “……刚回家。还没有洗澡,怎么了?” 殷千城捡起门口落下的衣服来,扔到脏衣篮里,有些内衣就分开,那绵软的布料握在手里,捏了捏后微微心神不宁地放到了一边。 “那你过来给我开个门,我在门口呢!” 门口? 殷千城倏然拧眉,警惕地看向江慕水的大门,紧接着又觉得不对,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问:“爷爷你在哪个门口呢?” “还有哪个?你难道还有几个小区住吗?我知道的就这个,你回家了就赶紧来给我开门吧!”殷老爷子咆哮着说道。 “……”像是一下子无语了,殷千城揉着的眉心,揉完了还是紧皱在一起的。 “这样,您现在在那里站一会,我打电话给常远,他离那里挺近。” “你难道在浴室里啊?” “不是。” “那是什么?臭小子,你里面藏了女人?故意不给我开?” 爷爷的想象力也真的是丰富。 但如果殷千城说明了此刻自己没在那个公寓,明显就有事了,他应该提前问清楚爷爷打这个电话做什么的,否则就不会轻易说出自己刚回家这种话了。 “对不起,爷爷,我在别处。”殷千城还是直起身,轻声说道。 “……” “女人那里。” “……” “我很抱歉,您身体不好,我让常远尽快过去。” 那边殷老爷子好像很久都反应不过来,一直沉默,殷千城不禁担忧起来,叫了一声:“爷爷?” “……哦。”殷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却竟然是舒了一口气,笑道,“真是,常远那个死东西真是吓唬我,经常拿那些有的没的说起你,我就说,我的孙子怎么可能不正常……” 所以常远这是说什么了呢?才让老爷子误会成这样? 殷千城看了看时间,眸中光芒有些黯沉:“那需要我现在过去吗?虽然远,但一两个小时也能到。” “唔……还是算了。” 殷老爷子身边守着几个助理,他抬头敲了敲那扇紧闭的公寓门,道:“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要不明天,你来看我,顺便把你身边那个也带上?” 什么? “千城?” “嗯,我在。” “我说的你可听见了?你要觉得不方便,就下次。” 殷千城抿了抿唇:“可能是要问问她,如果她有时间,也同意的话。” 这话说得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殷老爷子也知道,这到底是尊重人的一种方式,他殷家的门槛也没有那么高,一般的人也不是进不来。 “行,行,那我也准备准备。” 电话那端听起来,老爷子的声音很是欢喜,挂了电话之后殷千城却轻轻摩挲着手机,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来。 但她还一个人在房间里。 他没有扔下她太久的习惯。 穿了一件衣服,他走进卧室,却见卧室床.上的人儿已经不见了。 再仔细看了看,一听,发现隔壁的浴室有动静,不知她是在里面做什么。 殷千城走过去,轻轻拧了一下门锁,发现是从里面锁上的,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温柔问:“弄疼你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让我进去。” “不用了。” 江慕水几乎是立刻说道,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喷头,脸红得快要烧起来:“我,我就是清理一下,等一下我会出去的……” 什么呀…… 她的手捂住脸,还是害羞到无以复加,毕竟是还不习惯这样的同居生活。 殷千城的身影在浴室门口晃了几晃,最后还是没有强逼,直接退开了。 江慕水舒了一口气,打开烧好热水的花洒,舒服地洗了个澡。 出门竟然看到殷千城在玩手机。 她不禁走过去,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眸看她一眼,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去。 江慕水心口一动,坐过去了他怀里,被他圈紧在臂弯里,静静看着他手机上的内容。 “在选饭店?” “嗯。” “要这里附近的吗?请客户吃的?这里,有几家很好的,我知道……” 殷千城将她抱入怀中,闻着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气,道:“我知道,不过我要的是素菜斋,这附近找不到很好的……” “素菜?”江慕水疑惑地转眸看他,问道,“是佛教信徒吗?还是个人习惯。” “他倒是信佛,不过吃素也纯属个人习惯。” 第二百一十八章 毫无预料见家长 “那这个,我要问问林欢了,她比我知道的多,有一次有个客户吃素也是她带去的。”她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嗯。你问。” 他亲了一下她的侧脸,听着她打电话,放在她腰上的手有些不老实了起来,往上蹭蹭,又往下,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江慕水听漏了一句,脸红着将自己胸上的大掌抓下来,又问了一次:“你再说一次,什么路?哪个店?” “那家店不全是素菜,但是他们有全素斋,做的可好吃了,又很有腔调,私密性高,可以带去啊。”林欢说道。 “好,那谢谢你啦,早点休息。” “你也是啊江师姐~~” 江慕水脸红着挂了电话,有些不敢回过头去,小声沙哑道:“你别这样……” “……哪样呢?不是热恋期吗?我这样,是正常的。”他轻声道,“还是你没有经历过热恋期,不懂人身体的那些本能和渴望?” “说的好像你有很多热恋期啊,”江慕水这下转过头来,脸上的酡红还没有散,很是柔媚漂亮,她柔软的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逼问道,“是不是?难道有很多次?你很了解的样子?” 他勾唇浅笑,往沙发上靠去,让她倾倒在自己身上,搂着她的腰说:“说实话么?比起你这个小菜鸟来,会多那么一些些了解,可是谁都会比你多一些,你没有恋爱经历。” 这简直是戳到了江慕水的痛处。 “你再说一遍?”她美丽的猫眼眯起,手上用劲大了一些,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谁没有恋爱经历,你说我不懂恋爱吗?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快?你连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殷千城眸色渐次黯淡下来,将她按在自己胸膛上,修长的手指牢牢抓住她的命脉,嗓音瞬间黯沉:“我是不会反省……快吗?我一丁点儿都不觉得……我等得快死了……” 他的嗓音就像是隐藏着暗欲的河流,阴沉地汩汩流动着,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和爆发力,江慕水怕了。 其实刚刚他眼神黯沉下来的一瞬她就怕了,一下子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的呼吸都好像一下子抓走,整个人软软地被他抱在怀里。 他的唇凑上来,衔住她一点点吻着,等两个人彻底冷静下来坐好……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简直可怕…… 从没感觉过接个吻,亲热一下,时间都能流走得这么快…… 眼看时间都快到十一点钟,打电话过去定了包厢,幸亏那边还有人在,还有包厢能预定。 “到底是谁要吃饭?你还没说,明天你是中午要陪客户,那晚上呢?我还要不要等你吃饭?”她在他怀里仰起头来。 殷千城凝视着她那张青山雨后般美丽的脸,眸光突然深邃了一些,道:“可能是晚上也要陪他。” “啊……”她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坐起来,笑着道,“那好吧,我就不等你了,晚上我试试约别人一起吃。” 他拥着她,看着桌上她在便签纸上写下来的房间号,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两下,缓声道:“我记得这个饭店离你们律所很近?” “嗯……嗯?” 江慕水疑惑,迷迷瞪瞪的眼睛仿佛蒙上一层可爱的雾,凝视着她。 他继续诱惑:“那不如一起来?中午。这样明天一天,还能见你一面。” 这……这样真的好吗? 热恋期……真的要这样迫不及待? 我的老天……好像真的是有点儿疯狂……因为他开口询问的瞬间她几乎就想点头答应了……她是不是疯了啊…… 殷千城凝视着她的脸,看着她那迷迷瞪瞪的神情,一时间嘴角绽开一抹笑……瞬间江慕水整个就化掉了,不行……不行不行,说好了让她冷静思考的,他这样迷人魅惑的笑简直就是犯规……犯……唔…… 他凑上来,再次轻轻衔住她的唇,咬了两下后,低哑道:“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我,等你。” 就这样约好了,明天中午。 如果江慕水知道明天中午到底是一场什么聚会的话,或许她会直截了当地拒绝的,当然不为别的,只是真的……要紧张害怕死了! *** 出了律所的门,眼看着公交车站一片拥挤,午高峰期路上挤满了车,江慕水紧了一下肩上的包,下了地铁站去,挤了两站,出来又走了十几分钟。 故意不看殷千城中午发来的短信,造成一副她还没下班的假象,自己一个人过去。 否则他来接的话,又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说不定会怠慢客人。 江慕水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可真是懂事,为心爱的人着想的感觉,很棒,一路走过去都不觉得累了。 进了饭店的门,说了房间号,服务生说里面那位先生已经来了。 江慕水下意识地觉得是殷千城。 “那我带您上去?”服务生放下菜单说。 “嗯,好。”江慕水点头。 “那您跟我来吧,来这边请。” 到了房间门口,服务生敲了敲门,说:“您的客人到了。” 然后拧开门,请江慕水进去。 本来一进去江慕水就松一口气的,却不曾想,里面的人她乍一看并不认识,是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 江慕水直接愣住了。 服务生已经走开,她愣了两秒,然后赶紧回头,见身后已然没人,赶紧又转过身来说:“对、对不起,老先生,我可能进错了包厢,不好意思打扰,我出去再问问。” 她就要出门。 “你不是来找千城的?”一个底气十足,浑厚结实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一下将江慕水震在了原地。 “我,我是。”她有些发愣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这是千城定的地方,你不坐?”殷老爷子眯起眼睛,打亮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很漂亮,甚至是有些扎眼的那种漂亮,一眼夺去人心神的那种,却不张扬,他倒是很满意,就是那张脸有点熟悉,忘记了到底是在哪见过。 “哦……” 江慕水几乎要反应不过来,脑子转了几个弯,这才察觉到他可能就是殷千城的客户,但客户年纪这么大吗?还只有一个。 “对,没错,”她走过去拉开一个椅子,轻声道,“我不知道他还没来,您等久了吗?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殷老爷子洗了洗茶杯,底气浑厚地说,“他说要去接人,去了二十多分钟了,大概一会儿就回来。” 是吗? 去接人? 除了她还能接谁呢? 江慕水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拿出手机来,果然,殷千城五分钟前只发来一条简短的微信:“已经走了么?” 她心怀愧疚地赶紧回了一条:“我到了。” 他没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一个字,“嗯。” 真是完蛋。 互相在乎的两个人偏偏互相错过,江慕水看着那几条微信不禁笑了出来。 “介意我问一下,这位小姐的名讳,和是做什么的吗?和千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殷老爷子面容亲和地问道。 千城? 江慕水这才注意到,一直以来他都是直呼殷千城的名字,如果是客户的话好像叫殷总才对吧?难道这位竟然是长辈。 “我,我姓江,我叫……” 江慕水刚要做自我介绍,猛地,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正是殷千城。 许是赶路赶得有些急了,他身上染了些许灰尘,大冬天的,额角上隐隐有汗,染得一两缕刘海是湿的,性感无比,他鼻息粗重地缓和了两下,转身关上门,缓和下呼吸后,对着江慕水轻声道:“到了?” “嗯……”江慕水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看到他进包厢里,心好像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下意识地去握住他的手,他抓住她的五指,另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跟这位先生已经见过面了,不过还没聊两句。”江慕水不禁交代了一下,她到的时间其实跟他差不多,只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就这么心有灵犀么? 殷千城却好似一副怠慢这位贵客的样子,先拿过茶壶来洗了一下杯子,再抬眸对老人熟稔地道:“喝什么茶?我叫人去点。” “到了你的地盘就听你了,不是你选的地方吗?就你给我推荐一个吧。”殷老爷子把难题抛给了他,嘴角含笑,语气之间还揣着一丝江慕水听不懂的宠溺。 殷千城也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菜单,江慕水这时往后靠了靠,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嗯?”他没听清。 “……这家的毛尖很好喝。”她不禁声音大了些,用隐约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他嘴角的笑意,瞬间变得更重了,自言自语又似跟人商量着说:“那就毛尖吧,你说呢?” 她怎么知道啊。 江慕水感受着他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只觉得呼吸微微困难,在客户面前这样,真的好吗? “先生,加一壶茶,很快就上,那您之前就点好的菜能上了吗?”服务生进来拿菜单,输完订单后问了一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搞砸的会面 他点头:“嗯,可以了。” 服务生走了,包厢里瞬间又恢复安静。 殷千城洗完最后一个杯子,将江慕水的手轻轻握在手中,五指分开十指相扣,抬眸看着老人,缓声道:“爷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她叫江慕水。” 在说这几句话的期间,殷千城一直轻轻抓揉着她的五指,一字一句说得很是坚定,殷老爷子脸上的笑容起初还挂着,在听到她的名字后一下子就变得恍惚,那笑容,竟然就这么生生的,一点点褪去。 直到化为阴森的冷硬。 他眯眸看着那个年轻女子,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句:“叫什么来着?” 他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当初,还真的是见过的。 “江慕水。”殷千城平静地说着。 殷老爷子手里的勺子清脆的一声响,摔在了碗里,他一双冷眸复杂地盯着江慕水,浑身的气场紧绷起来,瞬间就肃杀到让人胆颤。 江慕水只觉得身边的男人身体也有些僵硬,或者说,是处于一种紧绷的防御状态,一下子懵了,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江慕水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到底怎么了? 过了好半晌,殷老爷子的脸色都没恢复过来,依旧冷沉沉的,像是已经坐不住了的那样子。 他的眼神从江慕水脸上移开,冷冷问了殷千城一句:“你是认真的?” “嗯。”他身上的寒气也隐约散去了一些,淡然却坚定地答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一直也不给我知道一下?你经过我同意了吗?”语气隐有怒意。 殷千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这种事,跨代来管未免也伸得太长了,更何况我是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才想着开始的,爷爷你有些太激动了。” 废话。 他能不激动么? 殷老爷子恼火得有些浑身发抖。 而江慕水在这边,浑身紧绷得震惊着,也思考着——她第一没想到对面的人竟然是殷千城的爷爷,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殷老董事长! 再有就是,这竟然是一次始料未及的家长会面!而且对方只是听了一次她的名字而已,她就直接搞砸了! 江慕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理了半天思绪,寻到了自己思虑中的唯一理由,轻声道:“很对不起,殷老先生……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不过……不过我……” 心一横,江慕水有了一种豁出去的感觉。 她不是一个喜欢在长辈面前表决心的人,但此刻如果是为了殷千城去做的话,再讨厌她也去做了。 “我最近是在打离婚案,动静闹得大,应该是有很多人都知道我了……不过我不是脚踏两只船,我的离婚证据已经准备得很充分,只要当事人出面一下立马就能判决,我跟千城……我,我对他没有二心……爷爷,您……” 江慕水说得结结巴巴,慌里慌张,一下子就叫出了不该叫的称谓,一下显得更加故意亲近,她瞬间急出了一身汗来。 所以,这个女人还在打离婚案?是个离过婚的? 殷老爷子眸中的震惊,都快要溢出来,愣了半天,看向自己孙子眼神中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殷千城却沉静得厉害。 门打开,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半晌后,对面的殷老爷子起身,冷冷看了一眼江慕水,背过手,道:“今天这顿饭,我就不吃了,并没有什么可吃的,千城你也是,留江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先吃,你跟我出来。” 殷千城放下茶杯,擦了一下嘴,却是纹丝未动,只轻声说:“今天吃饭的地方,菜品,全部都是她挑的,为此还特意问了同事,做了功课,菜都上了,爷爷你确定不吃一口么?” “我确定!那你是确定不跟爷爷出来?!”殷老爷子这下是真恼火了,背着手的样子凶神恶煞的,嗓音也沉得可怕。 也算是在职场混成个人精的江慕水,这下一下子弹跳起来! 她小脸微微泛白,这下冷静下来,几乎是用力挣脱了殷千城的手,心下微酸,但理智尚在,拿了自己的包退后一步,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说:“还是不了。今天的一顿饭吃得不容易,我听千城说,您在临市不经常来这儿,怎么能第一顿饭连吃都不吃?我才想起来,中午我们所长找我还有事,这顿饭恐怕就不能陪您和殷总了。” 殷千城一手没抓到她,脸色突然一个冷肃,想回头,江慕水却猛地往后退了更大的一步! 她的脸灼烧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通红的脸色瞬间爬了上来,她深深凝视了殷千城一眼,接着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就看向了殷老爷子,真诚道歉道:“真不好意思让您跟殷总争执,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沟通感情,还请不要因为我而不开心,我先走了,殷董事长。” 说完不等殷千城有什么反应,江慕水直接冲到门前,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殷千城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他擦了擦手,这下没说什么,直接站起来,要朝江慕水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殷老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一眼看见他那举动,瞳孔瞬间缩紧,抬眸冷冷盯着他道:“她倒是懂事,知道自己出去了,你难道还真的要去追?” 殷千城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在了那里。 许久许久,他才动了一下。 抬眸看向殷老爷子,他沉声道:“否则呢?还要像当年一样吗?” “我应该再丢下她一次,然后全身而退吗?……爷爷?” *** 走在乱哄哄的街上,冬日暖阳晒着,却一丝丝温度都没有,江慕水大脑混乱地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方向。 饭店到律所是另一个方向,而她走反了。 冷嘲着笑了一下,她定了定神,索性拦了一辆车,要回律所。 ——还有比这更跌宕起伏的事吗? 以为是跟客户吃饭,结果竟然是殷千城的爷爷,是见家长也就罢了,突然袭击她也能面对,不提多慌乱紧张了,她差点儿连呼吸都紧张到不会呼吸……却没曾想,还没等她筹谋好一切,迎面的质疑和嫌弃就袭来了……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面前。 江慕水打开门就要上去。 猛地一只手出现在了面前,紧紧握住了她那只手,接着迅速将她纤弱的身子拉到怀里,抱住,干净利落地将出租车门关上,示意司机先开走。 很明显的情人间闹别扭的事,出租车司机倒也能看懂,直接就开走了。 这边的路上,江慕水被收紧在一个炙热宽阔的怀抱里,震惊地凝视着他,一瞬间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离她离开包厢还没几分钟,她往后看了一眼,焦灼道:“不吃饭了吗?你爷爷一直在临市,没怎么来过殷氏坐镇,他头一次来你晾他在饭店吗?第一顿饭就不吃?你闹什么……” 殷千城倏然将臂膀收紧,将推搡着不肯合作的小女人搂进怀里,就这么不要脸地抱着,沉声说:“你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连亲娘都可以忘记,更何况是爷爷?我的媳妇跑了,谁可以帮我追?你难道要我爷爷来追?” 这……这都是什么啊? 江慕水心脏狂跳得厉害,还没有过这种感觉,把长辈晾在一起两个小年轻谈恋爱的,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殷千城的怀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还有,她从来没被人这样重视过,除了自己的父母把自己当小公主宠着,没有哪个男人…… 殷千城冷淡的眉眼垂下来,凝眸看她,生生将她看怕了。 两个人呼吸急促,从口中吐出来全是白色的雾气,他俯首,凑近她,她有些懊恼地扭头,却被一只大手扣紧了后脑拧过来,准确地覆上她的唇,像品尝果实一样细细地吻。 逐渐加深。 “这可是在大街上,殷千城……”她有些大舌头地说道,脸彻底憋红了推着他的胸膛。 “知道……是大街上……”殷千城亲着她的舌,喘息着搂紧她,沉声道,“没有看到过有人谈恋爱吗?江慕水,小学生早恋都比这来的激烈了,你连在大街上跟我接吻都不敢?” 谁不敢在大街上接吻了!! 她依旧挣扎着,舌尖被彻底吞噬,却还在支吾着说:“唔……不是……是有伤风化……” “……风化算个屁。”他冷冷凝眸看着她,眼底狂烈的激情快将她焚烧成灰,强迫她启唇接受他的狂吻。 她瞪大了眼睛,接着就被彻底融化了。 风华算个屁…… 殷千城说脏话…… 江慕水心头震撼,那样优雅性感的男人,疯狂起来简直不要太过分,他简直就像一头悍然的兽王,他要他周围的母兽全部匍匐在他脚下,绝不允许违抗他的半点命令…… 一直道唇舌都麻了,他才慢慢放过她,轻轻咬着她的唇,沿着唇线咬,咬得她酥酥.痒痒的,她软倒在他怀里,还被他热热地咬了一口鼻尖。 滚烫的呼吸……缠.绵在一起…… 真是完蛋…… “找个咖啡厅坐一下,好吧?你爷爷到底在哪里呢?不管真的没关系?” “咖啡厅?咖啡厅那么小做得开吗?要不回家做?你老打听我爷爷在哪,就不觉得有伤风化了吗?” “……殷千城!!” *** 简直是个祸害。 浪费了一桌子菜不说,连去咖啡厅吃个随便的午餐都不得安宁。 江慕水要了一个海鲜炒饭,殷千城尝了一口觉得不错,直接拉过来,自己吃了。 “……”她拿着勺子,眼睁睁看着他填饱了肚子,简直无语了。 第二百二十章 殷总哄人的功力 “给你再叫一份。” “……不用了,我再叫个蛋包饭吧。” “你一直都这么好欺负么?随便哪个人欺负你都没关系,也不用反击?”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倒是一点儿攻击性都不带。 江慕水一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苦笑着自嘲起来。 “那不是随便哪个人吧?是你爷爷,我听说你父母都在国外,那你爷爷就是你这里唯一的亲人,我在乎你的亲人,没有错吧?” 他浅笑。 拿过一张纸进来,轻轻擦拭了一下俊逸的嘴角,“不是还跟我没什么关系吗?在意我的亲人,不是早了点?” 江慕水:“……” 她头一次觉得跟这个男人没有办法沟通,她以为是人之常情的事,怎么到了他那里就一点都不对了? “慕水,有些事你必须得坚定你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他缓声说着,面前的那份海鲜炒饭被吃得只剩下一点残渣,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道,“否则,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动物,不管他本身的强弱是怎样,本身的是非价值观是怎样,你要够坚定,才能影响别人,最害怕是你本身就瞧不起自己,那才谁都没有办法帮你。” 香喷喷的蛋包饭端了上来,江慕水看着那颜色搭配极其美妙的饭,听着他这一番话,没有被打动,却是委屈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用教训人的口吻跟我说话,我活了这么多年,有我自己的处事方法,而且有句话说的很对,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砸不到自己身上,就不要说三道四,说不定你是我的话,都还没有我处理得好。殷千城,我不喜欢你了。” 她拆开勺子,垂下的眼睫毛遮掩住眼底的酸涩温热,一口一口挖着蛋包饭吃。 不喜欢你了? 殷千城简直哑然。 变得这么快? 前两天还爱得要死要活,献身都献了,现在突然说,不喜欢了? 就因为他说了两句话,不喜欢了? 他屏息凝神,仔细反省着自己的错误,越想越觉得烦躁,只好轻轻掐着纸巾,缓声平静地说:“来不及了,已经交付终身了,你不喜欢也没用。” 什么? 她委屈地抬眸,一双清亮的眼睛像麋鹿一般,幽怨盯着他道:“交付终身?上个床就交付终身了?太草率了吧?这年头结婚离婚都是分分钟的事,谁跟你交付终身?你这个性格太差劲了,我们一点都不搭,说什么终身的你还是反省一下比较好。” 她明显有些气恼,沾着番茄酱的米粒都黏在了嘴角,显得可爱得要命。 他差一点就憋不住笑出来。 “你再说一遍离婚是分分钟的事?你分分钟了吗?拖到现在,你有脸说?还有我们性格不合?性格不合床.上会那么合拍?你倒是一个人合给我看看?没有什么问题是床事解决不了,一次不行那就两次,还是你想现在就解决吗?”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床事上? 刚刚那些事她真的很难过很生气,一场床事就想解决了?能解决得了吗? 见她气恼到说不出话来,他垂眸看向她盘子里的蛋包饭,香香甜甜的像是很诱人,又拿起自己的勺子,动手去碰:“这个看起来挺好吃的……” 她真的气得要死了,含着泪一把推过去,道:“吃吃吃,全部给你吃,你全吃完吧!噎死你!” 哪家的孩子喜欢一上来就被人嫌弃,还是毫无来由的嫌弃?他非但不安慰解释,不赞同她的妥协,反而欺负她成这个样子。 他这下没有忍住,尝了一口蛋包饭的味道后,笑了起来。 但抬眸看到她眼里的泪,笑容又慢慢地一点点消失。 “我要回律所了,下午好多事,我不想陪你。”她站起身,拿起包就要走。 他躬身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慢慢地,从鼻息中透出一口气。 手慢慢往下,握住了她的小手,与她柔软的五指慢慢相扣。 “不逗你了。” “坐下来吃点东西。” “嗯?” 他语调还算温柔,江慕水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蛋包饭,还是坐下来,继续吃饭。 殷千城轻轻靠在旁边,修长的手指抬起,轻轻地,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真像个搪瓷娃娃。” 江慕水抬眸,又不服气道:“你说什么?” “我说,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让人越看越想欺负你。” “……” “那种欺负。” 怕她误会,他又解释了一句。 这下江慕水也不好意思再耍小脾气了。 “殷千城我跟你商量个事。”她温柔道。 “嗯?”他心脏微动。 “我吃完之前你就再也不要说话了,好吗?” “……” “我害怕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吐出来。” “……” 千万不要惹律师这张小嘴…… 殷千城觉得。 …… 中午美好的时光,一分一秒过去。 “你爷爷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看你?”江慕水这才想起来问道。 “大概是常远,一直在他耳边叽叽歪歪,”殷千城看着窗外,跟她十指相扣交握着说道,“我的点滴举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跟我爷爷汇报的时候也难免添油加醋。” “也……包括婚姻状况吗?” “嗯。”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已经知道了你娶的是一个离异妇女?” 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吗?离异妇女? “你不是说,这年头结婚离婚没什么,只是分分钟的事,原来你这么在意?”他扭头看着她说。 江慕水心口微酸。 “我自己不在意,可是别人的在意我不能不在乎啊,是不是?” “别人重要我重要呢?” “……那……那是你。”她脸红了,低下头去。 “那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么?” “殷千城,你说的那些都是太想当然的道理,但是这世界很多时候不是用道理说得通,太多约定俗成的观念根本没办法冲破,有些人甚至嘴上说得言之凿凿,道理一套一套,可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改变不了,只要跟你有关的人,我就该在意,这是我的原则。” “既然是跟我有关的人,你去努什么力?”殷千城觉得这女人脑子有些秀逗,拍了拍她的头,说,“不该我去努力吗?” 江慕水顿时懵了。 “好……好像是……” “嗯。” 看着一脸淡然的男人,江慕水皱眉,说:“殷千城,跟你在一起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智商堪忧,我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前兆?我觉得我逻辑能力退化了。” 他抿唇笑。 “没有,你有你的逻辑,不过我在国内也是参加过辩论社团的,也打过国际比赛,所以论逻辑你可能真的会不如我。” 江慕水瞪大了眼睛。 真没想到跟殷千城还能有这种渊源,她不由感慨了一声:“哟,那好有缘啊,殷总下次pk一下?切磋切磋啊。” 他扭头凝视着她:“行啊,怎么切磋?用什么姿势?” “……”你家切磋辩论该用什么姿势? “那你觉得呢?”她头一次主动回应他这么流氓的话,脸蛋红红地问道。 他眼神迷蒙,僵硬在了那里。 随即扯开一抹笑,攥紧了她柔嫩的五指,低哑道:“那就,这个吧……” 言罢他凑近过去,先是用鼻子蹭了蹭她的,然后俯首下去,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 中午被他爷爷嫌弃的心理阴影直接烟消云散。 江慕水脚步轻快地去上班,心里却还在想,下一次见到那个老爷子的时候该怎么办,总不能见一次躲一次,她可是个律师啊,难道跟老爷子打个嘴仗吵一架? 难搞。 不过再难搞的人都比不讲道理的人强,比如邹明月,这样一想江慕水心里轻松很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好?”江慕水浅笑着接起来。 “你是江慕水?”里面一个阴沉沉的嗓音问道。 “对我是,”江慕水错愕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岑明律师事务所,江慕水,请问有什么能为您……” “你最近给我小心点,你得罪人了,你这个婊.子,老子要把你扒光了丢男人堆里给人干死。” “咣”得一声,电话挂了。 要说,以前打电话到律所来威胁的人不少,可说出这种恶心的话的,还真没有。 江慕水脸色白了白,看了一下那个号码,是本市的,直接反拨了回去,没想到对方立马关机了,也是个敢威胁不敢留名的怂货。 江慕水索性用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信息。 “律所电话都是录音的,您那条通话已经构成恐吓,一旦我出什么事,并查到您的信息,您将会获得相应惩处。所以请掂量清楚,任何的不平都能用法律武器来解决,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您。而您选择这种方式只能是损人不利己。” 放下手机,江慕水没当回事,直接投入工作去了。 …… 夜里殷千城不回来,也发了信息,江慕水很理解。 很明显他爷爷是真的因为她而生气了,殷千城要去哄也应该。 只是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有些寂寥罢了。 但是,心情还是有些雀跃有些欢喜。 走到一家珠宝店,看到了一条精致璀璨的链子,江慕水脚步顿了顿,被诱惑着走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激烈对峙 导购员立马就走了上来,道:“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们门口展示的那条链子,模特脖子里挂着的……” “哦,那是我们当季的新款,真爱系列之一,您到这边来我拿给您看。” 项链的材质是铂金的,链子带些磨砂的感觉,璀璨亮眼,细细的一条盈盈一握在掌心,坠子可以随意搭配,但原配搭着的那个锁扣坠子最是好看。 “小姐要佩戴一下吗?我取下来给您试试。” 江慕水点点头,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逛过首饰店了,除了上次结婚的时候去跟闺蜜挑了几条,几乎没有。 正佩戴着,调整着链子长短,那边儿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 “黄金的多土,我不要黄金的,要钻石,你们最大的就这样啊?这么寒酸怎么戴的出去?” “小姐,这只是我们店里的样品,我们所有的款式都在杂志里面,您挑中了我们可以空运送货过来的,您觉得不够大的话是想要几克拉呢?” “霖晟,你觉得几克拉的最配我?你的幸运数字是什么?你最喜欢哪个数字我就要几克拉……” “随便。只要你喜欢就行。” 他低沉的语调更像是敷衍。 “为什么我喜欢就可以?你就不喜欢吗?因为不想跟我结婚,所以跟我挑个戒指都这么勉强?那我还戴什么,我都不喜欢,这个婚也别结了干脆。” 他冷冷抬眸看了眼前明显恼火起来的女人一眼。 垂下眸去起身。 “挑不上那就走吧。” 他也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 “……”陈浅因真的恼火了这下,他就是不愿意为结婚的事操一点儿心,一丁点儿都不愿意,这个婚礼全部都是她自导自演还有什么意义?!陆霖晟对她的爱呢?爱呢?!她幻想中惊天动地恩爱甜蜜的婚礼呢?! “小姐您看一下镜子,这样满不满意?”导购员放下江慕水的头发对她笑着道。 江慕水一顿,这才转过头去。 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前段时间熬夜,黑眼圈有些重,淡妆没能遮掩住些许不好的脸色,但链子戴着还是很好看的。 “嗯。我喜欢,给我包起来吧。” “好。”导购员最喜欢这种爽快的客人,小心翼翼给江慕水取下来就要包装。 “哎——等一下!” 陈浅因一下子看见江慕水了,一想起一个多星期前自己在法庭上受的那些侮辱,怒火腾地冒起,近乎尖锐地喊出了这一句。 她走过去,看着江慕水要的那条链子,冷笑一下问导购员道:“我刚刚不也看这条链子了吗?也没说要不要,你怎么就给别人了?” 导购员一时有点儿懵。 “就、就是因为您没要,我才挂回去的啊,您、您不是说要看钻石不看铂金?这位小姐试了一次就说要了……” “那这位小姐怎么这么喜欢挑别人试过的呀?”陈浅因冷幽幽抬头看着江慕水,神情高傲充满嘲讽,“首饰是这样,男人也是,这东西可在我脖子里戴过,我嫌弃太丑了,这么丑的你也要啊?” “……”导购员吓懵了,这两位顾客认识吗?怎么上来就吵啊? “这位小姐……” 江慕水身形未动,睫毛颤了颤,对导购员说:“那给我清洗一下吧,再高温消毒一下。” 导购员嘴角一抖差点儿没笑出来:“哦……好的小姐。” 陈浅因一下听出了江慕水话里的意思,恼火地拍了一下玻璃柜子,差点儿把玻璃柜子都拍碎了! “洗就能洗干净啊?你当谁都像你一样能收二手货?江慕水,你把自己洗干净了吗就打包卖出去,殷千城也不嫌你恶心吗?你这个人人玩烂的黑木耳,也就是你这样的也知道要提前洗洗吧,可你洗了也不该有人要,否则你是怎么被上一个踹走的?你真是给脸不要脸,还不收敛一点回家锁门哭去,还有脸出来浪……” 陆霖晟大步流星地走上来,一把将陈浅因拉开,捂住她的嘴,尴尬看着江慕水说:“……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放自己家里的狗出来咬人了吗? 江慕水看都没曾看他一眼。 陆霖晟眼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唔……”陈浅因猛地掰开陆霖晟的手,火冒三丈,她扯开陆霖晟臂弯里自己的包,拿出几份请柬来丢到江慕水身上,得意道,“呵,你还不知道我跟霖晟要结婚了吧?这是请柬,你收好了记得到时候来参加!你说霖晟没种跟你打官司?那请你有种点儿来参加婚礼啊!” 江慕水捡起了桌上一张没掉下去的,打开一看,新郎新娘名字都有金边镶嵌,是高级定制的,到底是没两年前她结婚的时候那么草率。 合上请柬,她推开来:“没有空去做那么浪费生命的事,请快一点,包好了拿给我。” 看着被她丢到一边去的请柬,陆霖晟心头一痛,她是真的半点都不在意了吗? 那么多年的感情,终归是连一丁点醋都不吃了? “小姐,清洗消毒还得有一会,先交费刷卡吧?您跟我到这边来。” 江慕水点点头。 她挪了几步到旁边刷卡,陈浅因看到了,眼尖地冲过去,夺过那张卡来冷笑道:“哟,信用卡?是殷千城给你的吧?你真是要脸啊,婚都还没离干净就开始要别的男人的钱了,霖晟把你踹出家门真是踹得好,丢人丢一地的贱货,拿身体卖钱,还是具被玩烂的身体……” 江慕水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终于是受不了这种谩骂了,也不知是被刺痛了哪根神经,冷冷一眼看向了陈浅因。 她自己倒是被骂习惯了,殷千城也是她能骂的? 江慕水在原地,伸手冷声道:“卡给我。” 陈浅因得意地仰起下巴,道:“就不给,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幅样子,花男人的钱,背着老公偷情,现在被踹出家门了索性就黏上人家不松了,江慕水你这个离婚了都不知道丢脸的贱货,还在外面蹦跶,你……” “是不是能骂赢你的人都要比你泼妇才行?”江慕水若有所思看着她,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你说谁泼妇呢?!”陈浅因反应过来。 江慕水掏出手机,直接打了110,道:“请问抢夺他人财物并拒不奉还是抢劫行为吗?这里有人当面抢我东西,有监控,有人证,价值一张信用卡,额度五万……” 陈浅因变了变脸色,道:“你当什么事你都能用法律解决吗?警才不管这种破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吓唬人……” “那你别给我,你现在给我我也不会要了,”江慕水笑得很暖,对着电话道,“对,我是江慕水,明学长的师妹,就要他堂弟明队来处理这件事,我在伊泽桥下面的这家万金福珠宝店。” 陈浅因愣在原地,脸色白白的,她曾经也是嚣张至极的性子,但自从上一次砸了江慕水的家被迫赔偿那么多钱后,她也被吓到了一些,不再敢惹江慕水了。 她退后一步,把卡丢在地上,嫌弃不解气还踩了两下,笑着说:“我还给你了,你捡起来用啊,我看你怎么告我。” 不但踩了两下,她还往上吐了一口唾沫,笑得更加放肆:“哈哈哈,你捡啊,捡起来用啊,江慕水……” 却不曾想——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过来,却是从地上捡起了那张卡,擦干净了,给江慕水递了过去。 陈浅因顿时笑容散去,瞪大了眼睛。 “很对不起,”陆霖晟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是我没看好我的人,给你造成困扰了,你买完东西先走吧。” 江慕水也有些错愕,看了一眼陆霖晟。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在她和陈浅因的争执中,陆霖晟头一次站队站到她这边来,对她伸出援手,如今她跟陈浅因的位置就好像掉了个个一样。 倒是没有一丁点的感激,她掏出纸巾拿过卡,仔细擦了擦,递给店员说:“给我用酒精消毒一下可以吗?” 店员一脸的菜色,尴尬接过来,强忍着恶心去消毒了。 “陆霖晟,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的孩子是谁害的你忘了?你居然在我面前开始帮她?!”陈浅因忍不住了,一下破功,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他嚎叫起来。 陆霖晟脸色冷下来,只隐忍着说了一句:“别闹了。” 别闹? 那这么多天以来,他对她的不闻不问,让她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强悍的邹明月,事事也不向着她,不关心她,让她明明在陆家、在他身边,都觉得比孤苦伶仃还难受,都是应该的吗?现在变成是她故意闹了? 哪个女的被这样对待心里没有怨气?这些难道都不是江慕水的错?! 她打掉孩子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就是她的孩子没有了以后,陆霖晟才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现在的情景,跟当初的江慕水相比,好得了多少? 一个男人若真爱你,怎么会叫你委屈,叫你隐忍?叫你痛叫你怨,却憋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江慕水付了款,将那条项链收起来,心情好了一些,对店员道:“谢谢。” 第二百二十二章 殷千城为什么对你好? 接着再不看那两夫妇一眼,走出门去。 陆霖晟的眸光变得恍惚起来。 陈浅因瞅准了这个机会,脑子一热,只想要让江慕水当众出丑,撕烂她脸上那张故作镇定和幸福的面具,让人看到她的肮脏和狼狈,就在江慕水推开门的瞬间,冲上去,狠狠一把将江慕水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啊!”江慕水毫无防备,被推了一下直接摔下去,整个人“砰”得一下倒在地上,脚被台阶狠狠崴了一下! 门口的路人发出了一声惊叫,赶紧上前扶江慕水。 “贱人……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幸福,现在好不容易我抢回来,你又想毁了这种幸福,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江慕水你等着,我绝对也不会叫你好过!!” 陆霖晟吓了一大跳,脸色阴森地上前拽开陈浅因,看见痛得冷汗涔涔脸色发白的江慕水,恼怒腾起,狠狠推开陈浅因,奔下去抱起了江慕水。 “你怎么了?扭到哪里了?”他嗓音都有些抖,紧张地问道。 都说崴到过的脚都有二次受伤的可能,果然不假,曾经崴过的那个地方又崴了一次,江慕水痛得咬牙。 她坐起来,冷冷的一眼就看向了那个推自己下去的始作俑者陈浅因,愈发觉得她像个疯子,而事实上她有什么资格对她抱怨?很多事她江慕水都还没有跟她算账呢! 此刻看到陆霖晟这么紧张自己,她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实,这下喘了口气,哑声道:“左脚……我疼得有些站不起来了……” 陆霖晟迎上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眸中楚楚动人的光芒,一瞬间有些沉沦进去。 “……乖别怕。我马上扶你起来。” 对面的橱窗里,陈浅因看到这一幕后果然眼眶一红,像是被逼急的小兽,一副疯癫边缘的模样。 江慕水手抓着栏杆,歇了一会,看这个场景,突然就觉得很熟悉。 两年前的她,不就是站在陈浅因的那个位置,被陆霖晟一次次地背叛和抛弃吗?现在两个人交换了角色而已。只不过,当初她没做过什么真伤害陈浅因的事,而现在自己却是真的受伤罢了。 陆霖晟还要继续上前,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 “不用了,我打辆车可以走,看好你的人,别让她再咬人了,如果不是我不想跟这种泼妇纠缠,我一定跟她理论到底。”她眸光柔凉冷漠地说道。 “你的脚不做处理不行,你自己打车的地方都走不到。”陆霖晟看着她一步步抓着栏杆跳,跟紧了一些轻声道。 见她要走,他慢慢走了上去,哑声道:“我有车,就叫我送你回家吧。” 又走了几步,果然痛得更厉害了,江慕水只想长翅膀飞回去,额上痛得大汗淋漓。 “慕水。” 他走到了她背后。 “我打电话找人帮忙也可以,没有必要找你。” 他却凝视着她的侧脸道:“你跟我离婚不是代表什么都想清楚了吗?这样拒绝我,不是代表着还对我在意?” 江慕水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情绪却还是很稳定:“我没有一丁点那个意思。” “那就让我送你回家。举手之劳而已,你又怕什么?” …… 在路口叫了车,这种晚高峰根本打不到。 江慕水看了几遍手机,跟几个司机联系了一下都被放了鸽子。 陆霖晟将陈浅因哄去了一个餐厅,点好菜之后他便借故出来,开车到了车里,将车开到了她面前。 降下车窗,他探出头道:“我说过这里不好打车的,你的脚应该已经走不了路,上来吧?” 说完皱了皱眉,看了不远处正贴罚单的几个交警,说:“快点吧,这里不许停车。” 江慕水走投无路,此刻本就不想麻烦别人,秀气的眉蹙得有些紧,想想还是上去了。 她的脚真的疼得厉害,痛得抽吸连话都说不出了。 车子在路上安静前行。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没有说话。 “我跟因因的事,是因为我妈催得厉害,原本她是想再缓缓的,等我离婚的风波过去再说,可浅因一直住在家里,住的都有风言风语了,她大概也是受不了,就说两个人很快就要结婚,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很多事,的确都是在众人的言辞中变得不可挽回,他这算是解释。 江慕水想了想,说了一句:“恭喜。” 然后垂下眼睫毛,继续轻轻揉着自己脚腕的部分,试图缓解一下疼痛。 他脸色微变。眸中光芒晦暗下去。 “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你……也算是我们陆家的一员,我是说,爸妈也算是你的第二个父母,家里有喜事,你不来参加一下吗?” 江慕水淡淡屏息听着,听完却还是不想理会,静静看着窗外。 “慕水,你十八岁就来到陆家……” “你是想提醒我,养育之恩不能忘吗?”江慕水突然转头,轻声问了他一句,“又想拿这个来压我吗?我不是没有因为养育之恩回去过,然后我回去了怎么样呢?” “慕水……” “还有你们就不好奇我的耳朵什么时候好了吗?”她小脸上透出一种彻骨幽冷的光芒,问道,“我病了那么久,几近伤残,还有可能这辈子都听不见了,而我那段时间怎么过的有人在意过吗?我什么时候好起来的,怎么突然好起来了,你们知道吗?” 陆霖晟深深皱眉,沙哑道:“我去问过!我都有关注过,可是殷千城说我们没资格知道,不是我跟爸不关心……” “是啊,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一个宛如我生父,怎么就叫我身边的人把你们视作洪水猛兽一样防备着,陆霖晟,是我们防备错了?” “……”他神情极度扭曲,脸色涨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个人复又沉默下来。 能逼疯人的沉默。 “慕水我想告诉你,你戒备着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是对的,是我活该。但此刻你身边的人,未必就是良人。你离开了陆家,身边就再没有一个亲人了,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代价是巨大的,到时候一旦出事就再也没有人能帮你。” 江慕水舒出了一口气来。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比脚还痛:“谢谢。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你有吗?你知道殷千城是什么人?” “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好?他对你好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对你好?” 江慕水拧眉,眉宇之间有了一丝恼意,道:“为什么一定要有目的?喜欢一个人需要目的?或者是你觉得,我真的不配有人对我不带目的的喜欢?” 他眸中神情复杂,手攥紧了方向盘,沉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对殷千城那种商人来说,无利不起早,我从来就不相信他对你是毫无目的的接近。” 什么跟什么。 江慕水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大的怒火怨气,但这一刻是纯粹被他给激起来了,冷声道:“停车。”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不过说了殷千城一句,她就受不了了。 “我再说一遍,停车。”见他还在往前开,她怒火更盛地说道。 “马上就到了。” “我今天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坐你的车回家,早知道我在街上冻到十一点,都比现在要好太多。” “你就那么讨厌我?”陆霖晟拧眉,眼神复杂地说道,“我只是怕你再受伤害。” 江慕水已经彻底无语了。 车开到了小区楼下。 在他下车之前,江慕水就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强忍着剧痛跳下车来。 陆霖晟一怔,赶紧下车,绕过去扶住她! 江慕水狠狠地将手一挥,目光冷冽如冰,箭一般地射向他!仇人一般与他冷冷对视,退后几步,自己扶着小区的墙壁要走进去! “就因为我说了他几句,你就跟我闹成这样?我不过是说他唯利是图!”他也火了,追过去说道。 “是吗?那如果他要图我的话,我给他图,至少我过得开心!我愿意!总比陷在一个生不如死的家庭里,每天以泪洗面尊严扫地来得开心!”她也不甘示弱,恼怒地回击回去。 他一僵。 “江慕水你疯了,我是你的家人,我会害你!” “你是我最亲近的男人的时候都没曾好过,有脸现在说你是我的家人!我不是没有过家人,家人会对我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你当我江慕水蠢!!” 她从未歇斯底里地跟人吵过架,哪怕是陈浅因那种泼妇都激不起她吵架的渴望,但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她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嘴,他那颗心!如果他再敢说殷千城一句的话! 陆霖晟脸上一片受创的神情,他唇色泛白,攥紧了拳头。 他这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她情绪激动地盯着他,防备得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步步往后跳着,转头,一步步走近小区楼道里去。 他在下面冻了几秒,神情颓然,揉了揉脸,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是陈浅因等急了,他不想接,转身,却还是一身颓然地往回走。 突然,楼道里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陆霖晟一愣,猛地冲上前,听了几声以后,冲了进去。 一层的电梯门口,一个男人用棍子遮住电梯口的摄像头,另外两个拽着电梯里的江慕水,要把她拽出来了,江慕水脚受伤痛得冷汗涔涔,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衣领,想将她用袋子套起来拖出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突遭的绑架 “干什么呢你们!”陆霖晟瞳孔收紧,爆吼了一声! 他疯一般地冲过去,一下揪住一个人的衣领,跟他扭打在了一起,那人明显是被雇来打架的农民工,力气大得很,陆霖晟掰扯几下没掰过他,反而被踹倒一个人之后被另一个压在了身下! 江慕水这边挣脱开一个人的束缚,试图拿手机报警,被人用棍子狠狠打了一下凄惨叫出来,蜷缩成一团,头套再次裹住了她的头。 “光天化日你们也敢玩这套,疯了是吗?!慕水,按火警报警器,就在你身后!慕水!” 身后的男人拼死勒紧陆霖晟的脖子,勒得他脸色青紫,用棍子挡着监控的人慌张地指挥:“拖走,快拖走她!” 江慕水在地上胡乱摸到了自己被摔出来的钥匙,抖开那把磨指甲的刀就疯狂地朝人划过去,也划破了眼前的蛇皮袋子!她脸色痛得惨白惨白,汗水淋漓,下一秒却就被人攥紧手腕夺了钥匙,一下子扭过去按在了地上!凄厉地叫! 陆霖晟此刻挣脱了那个农民工,跑上来救她,刚夺过袋子就被一棍子打在后脑上,后半个脑袋猛地一热,他瞬间什么都没听见,眼前晕眩般晃悠了两下,他甩甩头,继续趴在江慕水身上把袋子扯掉,江慕水抓起掉了的靴子砸向一旁的报警器,“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陆霖晟迎着拳脚爬起来按下了红色的报警按钮! 瞬间,尖锐的声音在几栋楼之间响了起来,大分贝的声音吵的一百多米开完的保安都听见了。 几个男人惊慌失措,赶紧又多揍了陆霖晟几下,将一个黑色塑料袋套在监控上,迅速地跑走了。 大亮的声控灯下,满地的玻璃碎渣,陆霖晟晃了晃头,觉得后脑勺黏黏的凉凉的,摸了摸好像有点儿出血,他往下一看,江慕水手上沾了鲜红的血,正倒在地上痛得嘴唇都是蜡黄的。 “没事吧?” 陆霖晟爬过去,将她抱起来,一丝恐惧闪过他的脑海,他抓起手机来,当下拨打了110报警电话,跟那个吼了一声“这次不是开玩笑是绑架”,摔了手机,就去看她的伤势。 江慕水两只手都有受伤,一个是扭伤肿起老大一个包,一个被棍子打的,红得像骨头断了一样。 玻璃渣刺进掌心里两枚,出了一点点血。 “这些都什么人?是埋伏在你们小区里的罪犯,还是冲你来的?刚刚也未免太恐怖,殷千城就给你找的这种地方!” 江慕水却莫名想起今天自己接过的那个恐吓电话来,一瞬间她也被吓哭了,眼眶里透出泪来,伸着能动弹的手指,要打电话。 “你这个时候还想打给谁?我已经报警了,你难道想打给殷千城吗?” 陆霖晟口吻中透着一股恼怒不满说道。 她是真的想打给殷千城。 但转念一想,不太对。 这个时候不能打给自己特别在乎的人,打给他他只能更担心,然后从他爷爷那里跑回来顾她。 这样不行。 对。 她得确认自己安全无事之后再打给他。 江慕水起身,擦了擦眼泪,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摇摇头道:“没事,我没事。” 陆霖晟看着微微有些吃味,道:“你就这么害怕殷千城担心你?连跟他打个电话求助都不打?” 江慕水看了他一眼,被打湿的睫毛翘起,眸子妖娆得就像猫眼一眼,沙哑说了句“你不懂”,扶着墙就站了起来。 陆霖晟赶紧扶着她:“还是你对你们的感情根本没信心?你失聪那么长时间我没在你身边,他就在了吗?看来你也没有很依赖他信任他!” 江慕水苦笑一下,只觉得对牛弹琴,一瘸一拐走到玻璃渣外面休息,等警察来。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不懂爱情,因为,她发现自己拼命地去努力了都修护不好跟陆霖晟的感情,她还以为是自己少了爱情那根筋。如今看来却是陆霖晟根本不懂爱情。虽然她也是初学者还在摸索阶段,但她确定自己曾在陆霖晟那里看到的,并不是爱情唯一的样子。 “看来我们要等警察来,一起在警局呆一个晚上了。”陆霖晟踢了踢脚下的玻璃渣子,眼眸放光,不知怎么口吻还隐约透出了几分柔软来,像是隐约有什么期待似的。 江慕水淡淡看着他脚下,只冷漠提醒了一句:“陈浅因还在餐厅里,你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吧。” *** 在警局里录口供一直到十点多。 江慕水反复翻看着自己手机里那个匿名电话,把那些证据提供给警察后,她就一直在猜想那个人是谁。 一边猜,一边想念殷千城。 做个让人放心的孩子真不容易啊,一边装懂事,一边又想诉委屈求安慰。 真矛盾。 突然,电话打过来了。 江慕水看着电话忽闪忽闪,她眼眶红了红,以为自己强忍好了,接起来:“喂?” “夜里吃过东西了吗?我这边几个饭菜可以打包,你喜欢吃哪个?”殷千城像是刚结束饭局,在烟火气很足的餐厅里对她说道。 江慕水扁了扁嘴。 然后,眼眶红了,顿时说不出话了。 她捂住嘴,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直掉,还努力让自己哭得不出声音。 殷千城一下就察觉了不对。 他慢慢放下打包盒,神情肃穆起来,好半晌后才出声道:“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江慕水吸了吸鼻子,强忍住了眼泪,说:“伊泽区红山岭的这家警察局。” 再也没问是出了什么事,殷千城抓起外套从包厢里出去,一头走进漫天冷风里。 …… 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和他的前妻一起进警察局,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陈浅因心冷到了可怕的地步。 当时陆霖晟出门的时候说,我出去买奶茶,你要什么口味的? 买个奶茶买到了前妻的家门口。 还帮她打跑了来绑架她的人。 陈浅因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女警察在给陆霖晟包扎后脑勺上的伤口,而江慕水则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她终于有了那样一种无力感。 怪不得当初江慕水怎么折腾都不跟她陈浅因折腾,因为不管事实是怎样,始作俑者都是男人,就算此刻陈浅因上去手撕了江慕水,她的未婚夫还是跑去别的女人面前献殷勤的,所有人笑话的都是她陈浅因!! “……”陈浅因红着眼睛,冷冷走到了陆霖晟面前,一边心疼看他的伤势,眼神一边哀怨到了极点! 陆霖晟抬头看见她,却并没有一丁点的愧疚感,平淡以视。 那一瞬间陈浅因还以为自己会被逼疯。 “要是没遇到劫匪你是不是就跟着上去了?前妻的身子是多有魅力啊,她有那么骚吗?离婚了以后魅力增加了?让你跟条狗似的在她屁股后头晃悠?”陈浅因劈头盖脸地骂着,口吻幽幽,却脏话连篇。 陆霖晟看了一眼江慕水,见她没听见这边的动静,垂眸不语,也忍下了。 “你说话。” 这种沉默能将陈浅因逼疯。 “陆霖晟你说话!!” 陈浅因抓起警局桌上的资料砸了他一身! 女警察看着皱眉,啧了一声说:“哎,别闹啊,自己家务事出去解决,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瞎胡闹?!” 陈浅因的心彻底凉了,哭得很是难看,痛哭着质问道:“你是不是就改不了这种本性?不管跟谁在一起,你都只守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是不是!得到的永远不用珍惜,收下你就相当于收下了无数顶绿帽子!现在轮到我了!是不是!” 相较于她的歇斯底里,陆霖晟冷静得有些可怕,他有些悲凉地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江慕水,她听见这里的争执声了,却连回头都不回地看一下,只盯着她的手机在等人。 她连报复都懒得看。 或许觉得把怨恨用到他陆霖晟这种人身上都不值得。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这边,陈浅因正跟陆霖晟大闹,那边,一个颀长挺拔的的身影就走进来,削薄的唇,很厉的眼神,白衬衫灰西装外穿着一个大衣,走进来后,就四处张望,一眼定睛在江慕水身上。 江慕水坐在椅子上,想站起来,崴伤的脚又瞬间疼得她不敢动弹。 殷千城皱眉,大步流星地上前,抚了两下她的头发,轻轻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俯身下去,问了她两句话。 陆霖晟灼热的眼神宛若能在他们两个身上烧出个窟窿来。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口吻沉稳道。 “试图绑架江小姐的那几个人跑了,小区门口的保安说没见,不知道从哪个入口跑的,几个摄像头都给他们毁坏了,也拍不全。现在就是看江小姐得罪了什么人,那份电话记录查了没绑定身份证,现在也弃卡不用了,查起来就比较困难。” 说到底就是很难查证。 “那我先带她走?她伤得厉害,以后有线索了我再带她过来。” “好。你们有什么证据也及时给我们提供。” 跟警员握了握手,殷千城抱她起来。 江慕水把手交给他,跳着站起来了。 她坦然地抬头说:“我崴脚了在路上遇到陆霖晟,他送我回来的,刚刚为了救我还受了伤。” 殷千城瞳孔猛然收紧,往后看了看。 拍拍她的背,他往后走去,几步就来到了陆霖晟面前。 陈浅因也不闹了,扭过头去不让别人看到她满脸的眼泪和花掉的妆! 这边,殷千城看了陆霖晟一眼,开口道:“这次麻烦陆少了,也幸亏有你在,她才没受伤。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养伤,有机会我会请陆少吃饭,如果必要的话我也会跟慕水一起登门道谢。” 第二百二十四章 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 陆霖晟冷笑。 “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这个时候赶过来还有什么意思?” 他就是在挑衅! 不能明白,他曾经没做到的事殷千城这次也没做到,凭什么江慕水就不怨恨殷千城?! 殷千城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他脸色没有太大变化,沉声说: “我是来晚了,这一点的确是我的错。可至少最后我还是来了,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在警局孤立无援,不是么?” 那种惨剧之后留她一个人面对的情况,比惨剧本身的伤害还要大。 陆霖晟脸上的冷笑这下淡去。 慢慢变得阴鸷冷冽。 他想起了两年前,江慕水经历绑架强.暴之后他就丢下她在警局,跑去跟陈浅因鬼混的事了。 眸中腾起猩红的血丝来,他攥紧拳头,竟无言以对。 殷千城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 一直走到拐角,殷千城才停下,看了一眼她受伤的脚,轻声道:“疼?” 江慕水轻吸了一口气,极力忍耐着剧痛,浅笑道:“还好啊,又不是没崴过脚,受过伤?疼但是还能忍。” 那一个人在电梯里遭遇那种事的时候就不怕?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眸光无限温柔,却是什么都没有,突然菲薄的唇瓣紧绷起来,绷成一条线,猛地探身下去,在窸窸窣窣下起来的小雪中,将她拦腰抱起,朝着车身走去。 “……”江慕水吓了一大跳! 这种公主抱在家里是有过,外面却从没有过,她脚痛但不矫情,没必要…… 但说起来,殷千城的力气倒是真的很大,虽然她也是真的偏瘦,但是他抱得连一丝气息起伏都没有,这让江慕水联想到他身上的那些肌肉块,大概也是经常出入健身房带来的效果吧? 他…… 真的是个极品又让人感到安全的男人呢! 打开车门将她放进去,将受伤的脚摆好,殷千城静静站立在路灯下的车身旁,深深凝眸看着她。 真的下起小雪来了。 一开始以为是霜,但是颗粒逐渐变得轻盈,密集,淅淅沥沥地打在万事万物上,殷千城的大衣是毛呢的,所以几乎没有声响,他静默在这里就像一个俊美的雕像一样。 她忍不住笑起来:“千城,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他已经猛地覆下来,江慕水只觉得眼前灯光一黯,一个熟悉温暖的气息就覆上来,牢牢吻住了自己的唇瓣,不似以前的强取豪夺,这次却只是心疼地轻轻摩挲,按压在上面跟她紧贴着,捧着她的头,将她从额头到下巴,一点点吻了一个遍。 空气一阵冷汗一阵炙热的,江慕水闭上眼睛,慢慢觉得有热泪充盈了自己的眼眶。 殷千城早就察觉到她是哭过了,打电话的时候听着那阵不同寻常的鼻息就感受到了。 他也从没尝试过这种,心疼一个人到骨子里的地步,她就像是他圈养的宠物一样,自己怎么戏弄都可以,但落在别人手中惹得她落泪了,那就是万万不能的事。 更何况并不是简单的委屈,她险些……就遭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害怕了是吗?没关系,现在没有人了,不用忍着,”他躬身,不管姿势好受不好受都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低哑道,“哭吧……水儿,害怕就哭出来。” 江慕水的眼泪,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决堤了。 十七岁家里突遭横祸,看起来像是让一个人的心脏都被锤炼得如金刚一般了,但是,谁都没曾想过,灾难是有后遗症的。也许此后你经历过的一切都不会比这场灾难更惨烈,但阴影会伴随你一生,让你永远恐惧和后怕下一场灾难。 尤其,是幸福好不容易来敲门了的时候。 江慕水揪紧他的衣服,在他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怕得浑身都在哆嗦。 世间有太多意外,或许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她的人生……此刻却实在遭受不住什么意外。真的,遭受不住了。 殷千城紧紧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哑声安慰:“没事……我一定会找到他……这次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一定。” …… 外面的雪从小雪,转成了大雪。 江慕水哭得眼睛都肿了。 殷千城怕雪变大了路上再出事,尽早回家了。 小区那边遭遇了这种事,估计人心惶惶的,他在想索性叫江慕水直接搬过来到他那边去。 “今天怎么会跟那两个人碰到一起?”他凝眸看着她,随口问了一句。 江慕水吸吸鼻子,道:“冤家路窄。我在首饰店挑手势,结果就遇到了,陈浅因简直就像一只疯狗,推了我一下,也可能是上一次崴脚没好全,稍微一扭就又崴到了。” 他听了只是下颚的弧线更绷紧了一些。 “陆霖晟到底也还算是个男人,知道送你回来,这次也算帮了个大忙。” 他是非恩怨分得很清楚,这次真的是要感激他。 江慕水:“……” 她心里却不这么想。 殷千城见她沉默,轻轻挑眉,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她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 难道真的要告诉殷千城,陆霖晟一路送她回来只是为了编排他的一些坏话? 没必要吧。说这些弄得她好像个长舌妇似的。 江慕水想了想回应道:“那就下次当人情一起还他吧,我也是感激他的。” “不过,可没有别的成分。”她抬起水眸,开玩笑似的解释道。 他笑了一下。 伸出一只手来暖着她裹着纱布的手,沉声道:“这我倒是一点都没担心过。” 江慕水轻柔依偎着他的胳膊,不禁问道:“不过你跟陆霖晟之前有什么过节吗?我是说生意场上往来,有没有什么恩怨偏见?不是说因为我。” 车里微弱的灯光下她脸色微红,眸光清亮地探究着。 他凝眸看着前方簌簌而下的雪,眼神微微凝重,嘴上却淡然无比:“没有。” …… 进小区的时候,楼下一堆人闹哄哄的,即便是大雪天气也抵挡不住业主们内心的恐惧慌张,纷纷要找物业讨说法。 物业的负责人穿着羽绒服吐着白气,费劲地在管理室门口解释着。 殷千城瞧了一眼,没打算下去让江慕水成为众矢之的,直接开进车库去了。 “我觉得这里到底是不太安全了,那些人没达到目的不会罢休,但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住在这里的了。” 殷千城走进门来,换了鞋,也将她的拖鞋拿出来,道,“不如今晚就搬去我那儿?” 江慕水换鞋的动作僵了一下,以前,她可是对搬去殷千城那里很排斥的,总觉得她需要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方,但是此刻,她才体会到一个女人独居到底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独立自主的环境,和情人间相依相偎的感觉比起来,好像……是后者比较重要一些了吧? “可是……你看外面在下雪,好大的雪,你那里……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吧?我东西……还挺多的。”江慕水不知怎么,一边说一边红起脸来,似是觉得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又已经透露了自己极力隐瞒的那些小心思。 殷千城在鞋柜旁边顿住,定定看了她一会。 一会儿,不禁浅笑了起来。 走上前,浑身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将江慕水裹得严严实实,他伸手,轻轻将她慢慢地紧紧揽入怀中。 “我那里东西也应有尽有的……你想过去的话,什么都不是问题。”他笑着,轻声低哑呢喃。 江慕水……不争气地……酥了…… 最后妥协,大半夜的,就开始搬东西。 外面大雪纷飞。 这举动,真疯狂啊。 虽然想起那天殷老爷子极端抗拒的态度还是有些胆颤,但莫名,目光一落到殷千城的眼睛里,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她竟然也是真的……很想去…… 不过好久没有为一件事这么疯狂过了,江慕水一边跳着一只脚收拾东西,一边瞧着窗外,心里想着,好像曾经为了什么而不顾一切的那些勇气,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体里来了。 “只拿一些必要的东西过去,剩下的等我有时间过来跟你一起收拾,嗯?” 殷千城翻了一下柜子里的内衣盒子,在卧室里跟她说道。 江慕水在窗边回过神来,扭头,脸红笑着磕绊道:“嗯……好啊……” *** 三日后,离婚案二次审理,正式开庭。 江慕水的脚崴得不严重,第四天已经能慢慢地走路了,去之前,她为了确保正常开庭特意给陆霖晟去了一个电话。 打出去才有些后悔,怕如果被陈浅因接到,又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大战。 好在,接电话的是陆霖晟。 他嗓音有些疲惫,道:“你放心,这次一定会去。” 江慕水顿了顿,在他挂电话之前道:“上次的事,我还没正式跟你道谢,谢谢你。” 陆霖晟皱眉,倒也没说出什么,只问:“有眉目了?” “嗯。” “是吗?谁做的?”他莫名也很挂心着个。 江慕水也有些奇怪他的挂心,但还是解释道:“千城帮我查到说,是我一个离婚案客户的老公,因为某些原因对我怀恨在心,我让那个客户去取证了,应该就是他没跑。” 陆霖晟点点头,松了口气:“知道是谁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说。” “……”对面莫名没声音了。 他好奇:“怎么了?” 江慕水这才开口:“没什么。等一下法庭上见。” 这次轮到陆霖晟嗓音有些干涩,一会才道:“法庭上见。” …… 这是打得最顺畅的一场离婚案。 第二百二十五章 挑拨离间 这是打得最顺畅的一场离婚案,法官那边,其实并没有觉得男方对女方的感情有破裂,但是好在男方同意离婚,在了解了女方对财产分割的要求后,也一并同意了原告的需求。 聘请的律师简直成了摆设。 被告自己举手投降全权倒戈了。 下了法庭,江慕水听着判决书的内容,心头腾起一股雀跃来,不知道怎么,嗯,就是雀跃。 很想庆祝一下。 去买瓶红酒吧?今晚,再弄个牛排,自己做两个西式菜肴。 真美啊。 对面,律师都开始收拾东西走人,陆霖晟却呆呆坐在被告椅上,凝眸看着对面喜露于色的江慕水,她自己做辩护律师的时候赢了案子都没这么兴奋过,这下,坐在对面就开始乐了。 这表情很像她十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被班主任挑了去省里做优秀代表接受采访,原因不是她成绩好,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时,她那副一点儿不觉得惭愧反而沾沾自喜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小女孩似的。 陆霖晟苦笑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两天前被迫戴上的结婚对戒,只觉得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 庭审结束时,江慕水瞧见陆霖晟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地小脸苍白有些戒备,扫了一眼旁边有没有那个泼妇陈浅因的影子。 好像她并没有跟着来。 他也果然开口解释了:“今天家具城大减价,她跟她闺蜜去挑了,所以没来。” 江慕水了然点点头,收拾东西要走。 她眉宇间的喜悦和自由的解脱感还没散,扭头就要离开。 “我送你?”陆霖晟蹙眉,心头一紧说道。 “不用我可以自己叫车。” 陆霖晟还想说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一脸颓败地接起来,一边应付着,一边跟随在江慕水外面往外走,江慕水走到门口,一边看着台阶一边看自己的脚,微微蹙眉,想着干脆打算直接手机叫个车过来。 一边打着字,一边听见了后面陆霖晟的接电话声。 “……怎么会连续两次败在殷氏手上?这种项目承包从来都不是他们经常涉及的领域,就在投标快结束的时候横插一脚然后竟然还两次夺走了标!整个团队怎么做事的,跟政府那边怎么沟通的!”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就算故意你能取消他们竞标资格吗?给我从自身找问题!” 陆霖晟暴怒着挂了电话,阳光下,他看到江慕水疑惑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眸光清透,像是事不关己,她又抽回目光了。 他静下心来,慢慢走过去。 “司机也不会上来扶你的,我扶你下去好了。” 陆霖晟用疲惫的嗓音说着,在她拒绝之前又开口:“我也丝毫没有别的意思。” 江慕水动了动唇,看看台阶,只好把包跨向另外一边,扶住他的手臂跳下去了。 “你要去哪儿不如上我的车?” “我还要去商店买东西,你还是先走吧。” “买什么呢?” “……”江慕水眨眨眼,阳光照耀得她眼睛睁不开,她眯起眸子说,“我觉得你管得有点多。” “可能是我最近被抢了两个标太闲了吧,”陆霖晟望天苦笑着说,“技不如人,只能认输,今年的陆氏业绩因为这两个被抢了的标会变得很惨,可是前期付出的成本却没有丝毫的折扣,我回公司去也是愁眉苦脸没有一点办法。” 这话好像在把她往公事上引。 江慕水隐约听得出,抢陆氏标的企业是殷氏,也就是殷千城,但她就是不想开口从他口中问出来。 “我随便去哪个商店都行,只是买瓶酒买点菜。” 陆霖晟点点头:“要晚上做菜加喝酒庆祝吗?我听说,最近你从那栋公寓里搬出来,直接到殷千城那里去了。” 江慕水皱眉看着他,坦诚说道:“关于庆祝这种话我觉得不该对你说。” “有什么不该的呢?反正也没有关系了。” 他苦笑,看了看四周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人,嗓音微微沙哑:“而且我们本来就认识,认识那么多年,你看那些围观庭审的人,大概都觉得我们关系很诡异,夫妻离了婚还能好好说话的。” 是啊。 尤其是结婚的时候都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不过那又怎样? 他也不可能再做回少年时候的那个“霖晟哥哥”。 叫江慕水拿什么态度再面对他? 江慕水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打了个的士。 她脚步略慢地走到的士面前,回头,对他说道:“如果你闲就忙婚礼吧,没必要围着我转,你出自一种什么心理都不重要了,但是希望你能自己克服,毕竟我们以后不会太有关联。” “你还记得,曾经我们闹得最僵的时候,爸心脏骤停住院,有人查陆氏的税查到我们我头上的事吗?” 陆霖晟眯眸凝视着快要坐进去的她,突然很平静地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慕水动作一停,突然拧眉,没能听得明白:“什么?” “税。税务局那次查账的事,你记得吗?” 江慕水深吸一口气,这下转头轻声道:“记得。但是怎么了?” “如果我跟你说,那次的事不是意外呢?”他脸色冷肃,缓声道。 江慕水拧眉,这下更要听不懂了。 他意有所指。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她下车来,要关上出租车门继续听他说。 陆霖晟却倒退了一步,捂着口袋里又狂震起来的手机,脸色很不好,掏出车钥匙,道:“你还是先走吧。不过慕水,你一向认准一件事后就喜欢不顾一切的去做,我劝你还是谨慎一点,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没受到伤害了,你保重一点。” 说完,他脸色冷凝地走开,紧急开车走了。 真的很神经。 江慕水当惯了律师喜欢把一切都刨根问底的探究出结果来,不喜欢这样悬疑不明的事,她懒得去管,直接上出租车了。 *** 去商场买了些蔬菜,又打电话给酒店订了一瓶红酒,江慕水踩着软软的拖鞋,在殷千城的公寓里走来走去准备晚餐。 准备好后,将新买的碟片放进去,用那套德国的投影设备打开,一关灯,旁边的小餐桌上蜡烛静静燃烧着,酒杯里的红酒荡漾着,蓝色的荧幕波光相当有气氛。 她笑得很开心,甜蜜荡开在梨涡里。 现在只差男主角了。 她今天可是成功离婚了啊,彻底自由了。 他一定也开心。 只是,江慕水连续打了他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她静静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将菜用保鲜膜包起来,防止等一下变味了或者干了。 这样一直等到八点,门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突然,手机振动起来。 江慕水去拿过来看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陆霖晟发过来的。 “裕民路国富大厦,15层西餐厅。” ——这是什么? 江慕水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想理会他发来的任何东西,但很快下一条信息就进来了,陆霖晟道:“我在这里看到殷千城了。” 他怎么会看到殷千城? 今晚自己没跟殷千城约好要回家吃饭,所以就算打不通他的电话也正常,偶尔忘了跟自己的女朋友报备行踪,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所以他在国富大厦,有什么要紧? 江慕水有些恼,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防止蜡烛烧完,她赶紧跑过去吹灭了两个,打开灯。 这种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十分钟后,陆霖晟再次发来一条信息,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明显在那个西餐厅外拍的,但透过玻璃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情形,殷千城正和一个穿着米色大衣的精致女人坐在一起,一只手拿红酒瓶来给她倒着红酒,女人的脸看不太清楚,她正侧头看手机,但仅凭一个侧面和隐约的唇彩颜色也能看得出是个年轻而极有魅力的女人。 江慕水脸色微微一变。 照片上,殷千城脸上隐约有浅笑,一如既往的魅惑吸引人。 ——这能说明什么呢? 他不会晚上不回来,回来后问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陆霖晟这种行为,算是挑拨离间吗? 江慕水回了一条微信:“so?” 陆霖晟的回复没有那么义愤填膺,淡淡道:“希望你谨慎小心。”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清楚他今晚的行踪?你是不是想多了?” “只是以防万一。” “那真谢谢你的提醒,他跟婚姻中的你并不一样,收起你的想象力。” “……”陆霖晟看了一眼手机短信,察觉出了她些许怨念的气息,淡淡打字,“不是我的想象力,慕水,是你的。” 敲字玩,他放下手机了。 江慕水知道,这种事很无解,她有些脆弱,做不到完全不胡思乱想,但是任凭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会出问题。 索性,她拿了大衣,查了一下国富大厦的地址,抓起钥匙出门了。 …… 路上,又打了两次殷千城的电话,没有人接。 ——到底怎么回事? 江慕水有些懵了,这下是真的有些慌,车子快要抵达国富大厦了,她却几乎要胆怯地喊住司机,让他回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商场“偶遇” 不过回去去哪里?远安公寓那边的房子退了,她如今住在殷千城那里。 “小姐,到了。”司机将车子停在国富大厦一旁说道。 “谢谢您。”给了车费,江慕水走下车来。 到下车的时候,冷风一吹,江慕水也就想明白了。 猜忌不如等待,与其现在去没有风度的撞破,不如等他主动来跟自己解释,如果不解释,自己很介意的话再问也不迟。 不过人已经到这里来了,不如就逛个街。 买了一杯红豆热饮,捧在手里。江慕水沿着一路的柜台逛着,她自己并不缺什么东西,反而逛到男装店的时候脚步会流连一下,但莫名羞红脸,也不敢进去问材质尺码。 好像还没到那种地步。太早了。 但是走到一家店的时候,看到一个很贵的品牌在打折,一千多的男士皮带大概六折能拿到,江慕水不禁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最终买下了推销员推销的一款小牛皮的,很软韧,但是塑形效果特别好。 她柔嫩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银色的金属扣,有些幸福的满足感。 拎了购物袋一路往前走,脚步越走越轻快。 买了一件东西后就壮起胆子来,好像什么都敢买了,下一家店就是领带,江慕水调动满脑子的细胞回忆殷千城穿衣服的颜色和风格,正闭眸冥想着,突然肩上就落下一只手来。 江慕水吓了一跳! 她弹跳了一下,小脸错愕地转过去,却看见商场大亮的灯光下,殷千城俊逸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女孩一样,瞬间脸色白了白,看一眼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女人,一时间尴尬得想要自己瞬间消失掉。 国富大厦距离殷千城的公寓不近,要逛街也不会到这里来,江慕水又是独身一人,怎么都解释不过去的。 她的脸火辣辣的。 殷千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一把轻柔揽到自己怀里来,道:“现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出来不知道多穿一点,今天降温,连个毛衣都不穿吗?” 揽她入怀,将她头发上一缕碎屑择掉,他口吻温柔得厉害。 江慕水瞠目结舌,不光是她,还有殷千城身后那个年轻傲气的女人,也一样惊愕不已。 抱了抱她,他将她拉过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道:“易小姐,我女朋友,江慕水。” 那位易小姐的脸色变了几变,红变黑,黑变蓝的,相当无语地伸手,用指尖跟江慕水带着几分嫌恶地握了握。 她相当不爽。 但又闭嘴不说是因为什么。 “我说过我不太懂逛街,不过我女朋友应该会喜欢,不如你们一起逛逛,我去给你们买点甜品?” 还不待江慕水说话,那位易小姐就冷冷抱肩开口道:“不用。我累了,就到店里吃点甜品算了,吃完我要回去。” 殷千城很尊重地看着她,点点头,然后问江慕水:“有好的甜品店吗?刚刚逛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有。”江慕水点头,“朝南向有个芋圆世家,北向有个叫雪水的店,易小姐想去哪个?” 易小姐冷冷打量了江慕水一眼:“都行。” 然后抬脚朝南边走去。 高跟鞋踩得啪啪响。 “怎么回事?”江慕水的心,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此刻悬在半空中,忐忑地压低声音问了一下殷千城。 殷千城却只是克制不住地浅笑,拍拍她的头,然后趁着前面的女人不注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来,往下印了一个吻。 “……”江慕水不由躲了躲。 这冲击力太大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办?智商不够用了。 但明显殷千城不生气就好。 “那位易小姐是谁?” “一个客户的女儿,今晚我去陪她了。” “……哦。” 他口吻那么坦然平淡,江慕水也装作理解的样子,但心里其实吃味得不行。 怎么办。 连这个男人对别的女人有绅士风度她都无法接受,简直够够的了。 她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殷千城一边走一边看她手里的购物袋:“皮带。给我买的?” “哦,不是,我……”江慕水否定完就傻了,自己父亲去世,又不能说是买给自己老爸的,她美眸一转,璀璨的眸光看向他,含笑道,“给一个男客户买的,你觉得好吗?” 殷千城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定定凝视着她,揣摩着她说的“男客户”到底是真是假,揣摩了两秒,就看到了江慕水脸上那克制不住的狡黠笑容。 这小丫头。 想玩他啊。 他拍了拍她头,就像逗小孩子一样,嘴角扯开一抹故作淡然的笑道:“挺好。你们做生意还挺有心的。” 江慕水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又补了一句:“平时也有男客户给我送礼物。” 殷千城点了点头,进了甜品店,在她对面坐下来,道:“知道。比如送丝巾什么的,挺有品位的。” 丝巾? 男客户? 江慕水皱眉想了想,想起他送自己的那条蓝丝巾了,这男人,不占便宜不罢休是不是? 她咬唇,想刺激他却怎么都刺激不到,太不公平了。 那位易小姐点了个餐过来,就看到这俩人坐在两人座上,我靠,什么意思啊? 眼看那位易小姐气得脸色由青转紫,由紫转绿,江慕水才猛地反应过来,起身,拉过殷千城的胳膊,也起身,赶紧换座位,换到一个四人座,江慕水想跟殷千城坐一排,那位易小姐却恼火得不愿意,用眼神逼走了她。 江慕水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受气的小媳妇,只好坐去对面,好吧,你是客户你最大。 等一会,甜品好了,殷千城起身去拿的时候,递给易小姐后,又拍拍江慕水的肩膀,让她往里坐,而自己则坐在她旁边了。 江慕水一口甜水要吐出来。 做得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那位易小姐明显用一种要杀人的目光在看着她,如果说她对殷千城一丁点儿意思都没有,那还见了鬼了呢。 易小姐吃着一碗芋圆,咬了两嘴就冷冷放下了勺子,盯着江慕水问:“你是做什么的?家里又是做什么?” 江慕水直起身子,宛若经受考量一般道:“律师。我家里……算是做生意的吧。” “也跟千城有生意往来?” 江慕水拧眉,将侧脸的发丝拢到耳后:“这倒不是,我家里只能说是小本生意。” “哦。”易小姐冷冷垂下眼,这下脸色缓和了不少,又吃了几口芋圆,明显就自信起来。 提起江家她居然还能没什么反应,最近真的是心脏强硬了不少,殷千城朝她投去了欣赏的目光,江慕水感受到那股灼热,小脸红了,偷偷扭过头,摸摸脸低声道:“我脸上有东西?” 他笑,停下勺子将她发尾没梳上去的那一缕拢到了背后去。 那位易小姐看得一脸的青紫。 有种被严重欺骗的感觉。 “我先走了,你不送我吗?”她冷冷站起来,抱肩盯着这两个人,下巴高傲地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 殷千城放下手里的大半份冰沙,道:“送的。走。” 江慕水的小手落入他掌心,他拎着她的围巾和购物袋,跟着那位易小姐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高跟鞋声啪啪啪的像是甩在人脸上的巴掌一样。 真是叫人透不过气啊。 到了车上,那位易小姐坐在后座,江慕水被推上了副驾驶。 “先送这位律师小姐吧?姓什么来着?先送你,我还有事跟千城说。”那位易小姐颐指气使地说道,冷冰冰的口吻下了命令。 江慕水瞬间被噎了一个顶透。 殷千城将车子开出去,轻声礼貌道:“您想先去我那里看看吗?也是可以的,就是这么晚了怕易小姐的时间不方便。” 什么? 那位易小姐疑惑地蹙眉,最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终于明白了,冷笑着叹息一声,问:“你俩已经住一起?早就同居了?” 那还叫她来相亲做什么! 殷千城侧脸上淡然的神情也成为了一种默认。 江慕水此刻就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一样,不知怎么了莫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后座上,那位高贵的小姐换了条腿翘着,包包的带子甩在置物箱上,“啪”得一声响显示了她到底有多火大! “您的地址。”殷千城仍旧波澜不惊地问道。 那位易小姐近乎咬牙切齿地报出了自己家门的地址。 *** 冷风阵阵的天气,那位易小姐下去时连声招呼都不打,像逃避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摔门而去。 在夜幕下快步走向自己的家门,哗啦啦拿着钥匙开门。 连江慕水都看得出她的怒火了。 她走了,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殷千城锁好车门,掉个头继续往自己的住处开去了。 一阵沉默。 江慕水温热的手指在袖子里打架,用指甲掐了一阵指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她的口吻不像是开玩笑,殷千城的眉皱了一下,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开口道: “这是我一个老客户的女儿,说老客户是因为是我爷爷之前积累下来的资源,两家的合作关系能追溯到上个世纪,爷爷撤手之后就一直是在我在维护这种关系。” “那这位易小姐,今晚却好像不是来跟你谈生意的吧?”江慕水瞧得清清楚楚,那位易小姐听见他有女朋友时惊愕到不行。 殷千城脸色微沉。 他还是浮起一抹浅笑,扭过脸说:“我在开车,为了不让我分神,到了家我再跟你说?” 家? 两个人才一起住了没多少天,但他突然说这个“家”字,让江慕水突然心上拂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脸红着拢了拢头发,点了点头,温声吐出了一个“嗯”字。 第二百二十七章 轻微出现的裂痕 尽管知道也不太可能是什么好事,她还是给出了自己最大的耐心去听。 …… 因为出门太急,空调也没开。 殷千城进去找空调遥控器的时候,猛然看到了餐桌上,那未燃烧尽的蜡烛,还有一份已经明显蔫了的沙拉。 江慕水突然觉得脸更烫了,她慢慢关门,将钥匙放下,脱外套,觉得有点难堪。 明明是自己有理的事啊。 难堪什么。 大概是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心意被糟蹋的感觉,有点不适应吧?大概是。 江慕水深吸一口气,说:“只是我没吃完的菜而已,我先去洗手。” 等她洗漱出来,客厅里却已经没了殷千城的身影。 他人又在厨房捣鼓。 江慕水甩了甩手,趁机委屈地扁了扁嘴,心有些下沉地走进厨房,用落寞的眼神扫着厨房,看他在做什么,却见殷千城脱了外套,冰箱里盖着保鲜膜的菜拿出来,没有微波,而是重新放到煎过里煎。 “别弄了,”江慕水抱着肩,小脑袋靠着门槛,瞧他一眼说,“新鲜的牛排,再煎一次怎么会好吃?” 没错。她就是在抱怨。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看得出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做牛排,比中餐做得顺手很多,加了一点白兰地,熟练拿着铲子,煎熟了几分,然后放进盘子里去。 他扭头,眸中满是温柔,道:“你大概还没有吃饭?我来陪你一起吃一点,好不好?” “不用了,你不是连餐后甜点都吃过了?”小女人扁扁嘴讽刺道。 “既然是谈生意当然没吃进去多少,我不是骗你。” 很奇怪的,江慕水有一种莫名信任他的感觉,难道真的是恋爱中的女人比较好哄,他说什么她都下意识地相信了? 煎了牛排又做了一份西式浓汤,他扭头让她拿钵子来,将汤盛好。 一晚上没吃东西,江慕水真的饿了。 看着淋了黑椒汁的牛排,看着醒好的红酒,不由食指大动。 殷千城过去重新点上蜡烛,将红酒倒上。 江慕水吃味地站在桌边,道:“你知不知道,有些庆祝过了那个时候就一点儿都不惊喜了,你看看时间,差不多都到12点了,我也没心思了,要换做别的女人,可绝对不会给你补上的机会的。” 他嘴角勾起笑容来。 “你给不给机会是一回事,我补或者不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说完就过也未免太简单了。” 殷千城拉开了椅子,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都已经这样了,即便心里有万般不爽,江慕水还是拿乔了几秒钟就破功,忍着笑坐了下来。 殷千城也坐下,端起红酒杯,碰了一下她的杯子,烛光下他俊脸魅惑万分,道:“离婚愉快,我的水儿。” 这男人…… 也未免太会哄人了。 江慕水脸蛋红得厉害,想必现在已经像圣诞夜的苹果一样了吧?她也碰了碰他的杯子,道:“现在我觉得能跟你一起庆祝了。” 她眼睛亮亮的。 “是吗?”殷千城勾起笑容,跟她一起举了举杯子,喝下一口红酒。 那真的谢谢你的信任。 宝贝。 天知道他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跟一个爱的人在一起,最开心的一点就是能享受到他所有的绅士,殷千城切下一块牛排,拿叉子递过去她唇边,她咬下,依旧软嫩适度,她的笑容就像蜜一样。 形式主义的浪漫,也一样酥化人心。 待吃了七八分饱,殷千城才擦擦嘴和手,凝眸看向她,等待着她反应过来,向他问问题。 果然,江慕水酒足饭饱之后也想起来了,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残羹,一边问:“跟你们殷氏有生意往来的是那位老客户,这位易小姐也不像是子承父业的样子,怎么会叫你跟她谈?” 殷千城在洗手池里的动作顿了顿,垂眸道:“其实今晚不是去谈生意,她刚刚那么生气地走开的原因,是因为今晚,她是来跟我相亲的。” 水声,还在持续。 江慕水一开始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导致此刻真听到真相的时候,有些受不了。 “相亲?”她问。 “……嗯。” “她是被家里安排的相亲,那你呢?是你自己同意,还是你也是被你家里人安排去的?”江慕水的脸,这下完全冷下来了,仍旧耐心而坚定地问道。 殷千城这下停下了动作,自知理亏,擦了擦手,撑开在池边,沉声道:“都是。” 他诚实地扭过头,道:“既是我爷爷安排,我自己也有同意。” 江慕水还从没见过有男人,将自己的这种错误行为说得这么坦诚的。 哦不。 陆霖晟之前也很坦诚,因为他根本不爱她,他跟陈浅因在婚内的出轨行为都做的光明正大。 好了。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受伤了。 很难接受地松开自己手里的刀叉,江慕水小脸苍白地后退了一步,稳住心神之后,她抬起头轻声说:“殷千城,我说过如果你没有想好,那就不要跟我开始,开始了之后你又来这套,不觉得自己像个骗子吗?” 两个人一直以来,感情是很好的,没出现过什么裂痕。 所以突然出现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完整的奶油蛋糕上,突然落下一块破坏奶油的巧克力,殷千城看着她脸上的怒火,眼眸里隐约闪烁的痛苦和委屈,突然之间心就揪起来,有些慌。 他伸手去抓她,江慕水却冷冷往后退了一步,连解释都不想听,直接摘下了袖套,走出厨房去。 殷千城并没有追出去,沉下脸来想事情,猛地,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走出客厅,看到书房的门紧闭着,她应该是在里面梳理心情,他也烦躁无比,走到座机前一看,是爷爷的电话。 他冷淡接起:“喂?” “你跟易涛的女儿是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还还好的,老易打过电话给女儿,说聊得很开心,怎么吃饭后人家就不理你了?说话也说的特别难听,老易这才打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 殷千城看了一眼书房,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她听见,淡漠道:“您觉得应该是怎么回事?” 殷老爷子丝毫没有一丝愧疚感:“男未婚女未嫁,相个亲能出个什么事?再说是你答应的,你难道要出尔反尔?” 殷千城坐在了沙发上,道:“我答应了您去相亲,我也做到了不是吗?” “什么意思?” 殷老爷子怒火上来了,想起了上一次他跟殷千城差点儿不欢而散的谈话。 他当时拿那件事威胁他,要他去跟老易的女儿见一面,他也真的答应了。 对啊。 他答应了。 但他只是答应了相亲,没答应跟那个女人分手啊! 该死的。 殷老爷子肺都简直要气炸了。 “你是不是让鬼迷了心窍?千城,上次我跟你怎么说的,那件事如果被她给知道,你觉得你们还能维持现在的关系?你觉得你和殷氏都能全身而退?你别忘了她是个律师,她要真拿到什么证据,分分钟能把我们整个殷家整死!还有你别忘了她母亲跟陆远擎的关系!你想让你远在国外的母亲最后一口气都撑不住吗!” 暴怒,透过电波一点点传了进来,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殷千城在沙发上根本坐不住,颀长挺拔的身子站起来,翻了一本杂志又丢开,冷淡道:“我只知道她是无辜。” “她无不无辜不要紧,你无辜吗?她肯相信你也是无辜的吗?你别做梦了!” “爷爷……” “我不管。千城,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必须把跟她的关系处理好了,否则,我跟你说过的事就说到做到!” “哐”得一声,电话挂断了。 “嘟嘟嘟嘟”的响声响起在暗夜里,犹如打在他心里的鼓槌一样。 殷千城闭眸,握紧手机,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再想起之后江慕水在陆家的种种,此刻,他只想摔了手机。 强大的忍耐力,还是让他忍住了,他看了一眼书房,像是想到了什么,抓起了外套,走出门去了。 在书房的江慕水,清晰听到了那一声关门声。 她诧异无比。 走过去,慢慢打开书房的门,看到整个房间竟然真的静寂无声了,殷千城他,出门了。 难道这件事是她的错吗? 难道就错在,她不该问吗?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生了气,他既不解释也不来哄?为什么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呢,连殷千城都不例外?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江慕水很俗气地想到了所有女人都想到的一招,立刻既离家出走,离开他的地方,但一想,自己的房子退了,她此刻根本无处可去,有了上次被绑架的阴影,她连出门找个小旅馆住都不敢! 好无助。 又好气啊。 江慕水在原地兜来转去,想了好几遍,她好不容易才忍下要夺门而出的渴望,擦干净了眼泪,要去洗漱。 眼泪? 她曾经以为,跟殷千城在一起自己永远都不会有眼泪的,却没想到才几天而已,眼泪就已经出来了。 现在的男女真的也是够可笑,还没怎么样就要同居,出一点矛盾就要分居,人和人的感情是那么脆弱,曾经她抓着一纸婚姻不放,抓得那么累,此刻她也懒得抓这份感情了。 也许本身在他看来,感情就没那么深吧? 这一晚,注定焦灼度过。 一夜难眠。 *** 次日,江慕水顶着黑眼圈起来,其实后半夜,她听见殷千城回来的动静了,深夜记得自己因为热而撩开了毯子,早上那毯子竟然还裹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诧异,但能想到是谁做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股权转让文件 看了看客厅,被收拾得很整洁。 她看了两天两个房间一眼,不由走去书房,打开门一看,里面的榻榻米上果然有一床新的被子叠好了在那里。 昨晚为了不吵醒她,他就睡了书房吗? 原来他还没赌气不回来。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慕水打算去洗漱,路过厨房时,又看到了上面盖着保温盖的早餐,也就是简单的小三样,他做的。 这男人…… 到底,想做什么什么呢…… …… 一早去律所,江慕水推开门,跟前台打了声招呼就往里走。 “江律师,有你的文件哦。”前台放下箱子,拍拍手,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是吗?谢谢。” 江慕水诧异了一下,拿走了那份同城的快递。 上面没写寄件人的名字。 到了办公室拆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份财产继承和股权转让的证明书,她惊诧地看了看,文件应该是陆远擎寄过来的,这种证明书的流程她懂,只要她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会生效了。 遗产继承也就罢了,但是股权转让是怎么回事?陆氏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她来继承呢? 到底怎么回事? 她跟陆霖晟离婚了,怎么陆远擎还保留着这些东西?现在居然还真的送来给她签字了。 太诡异。 陆远擎腿脚已经不方便,也不知道他委派了谁寄这份东西出来,更不清楚陆霖晟和邹明月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江慕水想着暂时不签,有空打电话给陆远擎问问再说吧。 刚放下文件,桌上电话就响起。 “嗯。嗯。好的,我下午有空。好,那我们中午川菜园见吧?”江慕水确定好时间后挂了电话。 是上次那个叫沈崇明的客户,上次她出事之后他的案子就耽搁了,没想到他兜兜转转跑全国开了几个会回来,又找上了她。 自从搬进殷千城的家以来,两个人几乎每天都短信电话不断,今天到现在为止,手机却安静得像只猫一样,趴在那里动也不动。 江慕水看了手机不知道多久,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却恨不得轻轻给自己一小巴掌,让自己回神。 好纠结啊。 她现在恨不得上情感专线的网站去问问,问问殷千城那样的举动,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她其实并不敢去探究,就像当初,不敢探究陆霖晟对她不好的原因一样。 不知不觉就挨到了中午的时间,江慕水拿起包,裹了围巾跑去川菜园了。 *** “沈先生。” 这一次江慕水希望没再弄错,有些谨慎羞涩地唤了他一声。 沈崇明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看饭店介绍页,看到她,恍惚一下,点点头道:“嗯,来了,坐。” 江慕水点点头,在对面坐下了。 “您想点一些特色菜吗?这家店我还比较熟,用不用我给您介绍?”她好心说道。 “不用,”沈崇明却慵懒地拒绝了,说道,“我这个人,对什么特色的东西不讲究,一切随心,我看上的就算他不特色我想尝也得尝尝,只为了吃个特色菜不随心点有什么意思?” “……”江慕水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理论,这年头像沈崇明这种性子的人可真不多了。 她抿唇笑,道:“说的也是,您随意。” “我还叫了一个朋友一起过来吃饭,你不介意吧?”沈崇明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道。 江慕水赶紧接手过来自己倒,说:“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 “嗯。”沈崇明挑挑眉,说,“那就好。” “那人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口味有些独特,从小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有什么意思,长大了却突然有一天开窍了,你说怪不怪?” 江慕水简直被他说懵了。 她尴尬笑了笑,道:“那也许,是没碰到合适的吧,或者是自己一直不知道怎么算合适的,碰见了,就知道了。” “嗯。”沈崇明突然很感兴趣地盯着她,道,“对,你说的很对,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这人,一直跟她聊他朋友,几个意思啊? “沈先生,我们谈一下您那个商业机密案的具体细节吧?” “……”沈崇明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喝了两口茶,才无所谓地道,“行。” 过了一会,谈到一半的沈崇明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江慕水的话就跟里面的人攀谈起来:“我已经到了,不过我约了我的律师一起谈,你不介意吧?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看见你了,人都走到门口了,从车边过来吧,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沈崇明好笑地掀开窗帘看着窗外,头一次看到殷千城被一个女人为难得连步子都迈不开的样子,他觉得相当有趣。 这是怎么了? 江慕水扭头看着掀开的窗帘,也想看一眼,奈何自己的角度看不到。 也不知道沈崇明到底是在笑什么。 碰上这样的客户,也是尴尬。 江慕水无意识地放开案卷,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仍旧像猫一样,聊天软件上殷千城也不在线。 她有些心猿意马。 殷千城站在车边,却还是一脸的淡然,关门锁上车,沉稳地一步步走过来,换个手拿手机,道:“不介意,你们在哪个包厢呢?我一会儿就到。” 这人还真不怕啊。 沈崇明就喜欢看这种戏码,道:“2306,我等你啊。” 放下电话,沈崇明笑着说:“我朋友马上就来了,希望别吓到江律师。” 江慕水更加懵了。 他朋友是三条腿五只眼睛吗难道。 “不会啊。” 却不曾想话音刚落,就有人敲了敲包厢的门,随即,门一拧,被拧开了。 门外,殷千城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走进来,眉眼清朗如星,气质一如既往,淡淡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江慕水顿时震惊在了那里。 她嫣红的唇张了张,还没想到要说什么,旁边的沈崇明就起身,走过去握住了殷千城的手,锤了锤他的肩头还跟他撞了一下,笑道:“我又环游了全国一趟回来了,还是落脚到这里来看你,哎你怎么这幅表情?你看到一点儿都不开心啊。” 看到这么大瓦数的电灯泡当然不开心。 殷千城松开了他的手,也锤了一下他的胸口,道:“不是说还有两个星期才回吗?怎么现在就回?” “峰会因为当地的一场瘟疫取消了啊,这也怪我?这么大新闻你没听过?”沈崇明抱怨地说道,又瞥了一眼江慕水,意有所指道,“还是你担心我这么早回来处理案子,会带着某人出差一周,你心里不舍得啊?” 这话可真的直戳到殷千城的心窝子。 他深深的一眼,看向了那边的江慕水。 江慕水也是个反应快的,前一秒,她脸上还一片滚烫,思绪都凝滞了一样,片刻后她就扫开胸口那堵塞的情绪,舒一口气,站起来说:“这就是沈先生您的朋友吗?那我让服务生加个凳子,这位先生坐……” “我跟你的关系比较近,当然是跟你坐一起,”殷千城却猛然侧过身来,不由分说面向她,沉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跟她的关系比较近? 这就要当着他的朋友,哦不,是他的发小,就这么戳破关系吗,这样真的好? 而且他们还在闹矛盾呢。 看着江慕水僵硬又尴尬的模样,沈崇明直想笑,问了殷千城一句:“是吗?你俩关系比较近?为什么呀,我跟你可认识二十多年,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们比这还近,难道还是肉体关系?” 这男人的嘴,还真是…… 江慕水的思绪还完全无法转圜,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过来,一下一片阴影遮挡过来,她小手一暖,被他握住,他扫了一下她身上的灰,带着她在旁边坐下来,道:“什么关系都跟你无关,你下午应该应该还有公事,晚上,我找几个认识的过来给你接风,怎么样?” 这话,是对着沈崇明说的。 沈崇明耸耸肩:“无所谓啊,都行,不过我可是为了显示跟你关系比较近,先跑过来见你了,还给你准备这么一份大礼,你不觉得很欠我的吗?” 殷千城摇摇头,带着江慕水坐下,将茶杯里的水倒进碗里,淡淡笃定道:“没有。一点没有。所以律师费请你照付,没有一点儿优惠。” 靠。 这什么男人! 沈崇明终于是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下愤愤咬了咬牙,放下茶杯,开始招呼服务员点菜了。 唯一发懵的人还是江慕水。 眼前的殷千城太过真实,人是,语气是,连手上的温度也是。 她这才想起昨晚的事,脸色一冷,默默将手抽回来,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做遮掩,放到了自己腿上。 殷千城丝毫没有受阻,倒完茶以后,手直接探到桌上,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他难道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江慕水脸上烫得厉害,脑海中思绪无数,胡乱飞散着,她凝眸看了一眼殷千城,还是他是觉得在外场的时候她一定会懂事?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顿了顿,这下毫不逃避地回眸跟她对视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团迷雾 江慕水霎时脸上一片滚烫,努力坚持着才对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避,轻声说:“我不知道是跟你的朋友吃饭,如果知道的话,会安排在更好一点的地方。” 能心里不舒服还能表现得这么淡定。 殷千城眸中浮现了一片疼惜。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却是轻柔地,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昨天晚上,我不是负气出走。手机落在办公室,有些很重要的事急着处理,我才回去拿的,来回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 什么? “……”江慕水懵了,一瞬间就察觉到自己误会了什么,昨晚其实他不是逃避,如果她还醒着,他是一定会跟她解释的。。 张了张嘴,她察觉到对面沈崇明玩味的目光,醒悟后脸红着垂下头,压低声音说:“有,有什么话……我们,私底下再说吧。” 沈崇明却一脸大方道:“没事啊,我没事,你们继续。我反正这辈子没看见过殷千城跟谁打情骂俏,真是谢谢你啊,给我看了一出,江律师。” 江慕水:“……” 殷千城却凝视着她,捏了捏她的手指继续说:“晚上给这个人接风,你也过来,我等一下有些忙要处理一些事,晚上见面我再跟你解释,你说好吗?” 沈崇明神采飞扬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瞪着眼睛睫毛都在跳舞,好像在说,好啊好啊,晚上能不能邀请我一起去听“解释”? 江慕水简直要疯。 “咳……嗯,行。”她小声说。 我靠这么好哄? 沈崇明有些神情恹恹的,甩下手里的牙签盒,道:“真没劲。你俩能不能表演个有难度的?这就哄好了?美女,你继续难为他啊?你就这么放过他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弄他啊!” 所以他跟殷千城是有多大仇呢? 江慕水吓得愣了,她动了动唇,半晌才道:“沈先生,我是觉得,我们就这样谈私事不太好……” “沈先生!你还叫我沈先生!你是他老婆你叫我沈先生,没把我当朋友是吗!” “……” 这顿饭简直没法吃了! *** 沈崇明还真没见过宠到这等程度的。 跟是不是殷千城无关,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看一场虐狗剧,他平日里一个人帝都玩得很开,但往往都是流水情缘,419就那种,这样粘腻在一起的两个人,平常还真见不到。 明明在国外弄坏了胃,不怎么能吃辣,却偏偏叫了一盘虎皮尖椒给她吃,江慕水要他尝尝看,他竟也眼不眨心不跳地放到嘴里吃。 那亮澄澄的辣椒啊,看着可就胃痛。 “你要晚上聚,那我可就叫人了啊,时间上来得及,我叫祁司他们一起过来?”沈崇明拿着通讯录问道。 殷千城点点头。 在江慕水出去上洗手间的空档,放下筷子,道:“也可以问问祁司,他老婆有没有可能一起来。” “你连他老婆都认识?”沈崇明震惊地一边打电话一边问道。 殷千城敲了敲桌子。 淡然道:“是她的闺蜜。” 沈崇明:“……” 幸亏电话通了,祁司的声音传了过来,否则沈崇明真得好好鄙视眼前的男人一把。 “祁司说他老婆晚上开会,能不能来看情况,哎,我还没问你,这个小女律师什么情况?”沈崇明放下手机,挽起袖子道,“上一次,看到她跟一个男的半夜在路边吃东西,你看起来很生气啊?但也没当场抓包,那肯定就是你也不在理了,怎么着,横刀夺爱?还是螳螂捕蝉?事先跟我说说啊。” 殷千城拧眉:“我事先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成,你不说也没事儿,反正晚上玩得嗨了都能问得出来,你瞒也瞒不住,你要事先透露给我,我还能给兜个底,让哥几个该注意的都注意一下,不该问的别问,”沈崇明压抑着脸上的笑,说,“你看着办。” “哦,对了,”沈崇明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加了一句,看着殷千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道,“我听说,你家老爷子很不同意你俩这回事啊,不然,他来了铭城见了你,没理由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前些天居然还安排易老的人跟你相亲,易老那女儿都在我们朋友圈里把你黑成包青天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沈崇明一副“我有你太多把柄你这小样跑不掉”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在吃菜。 而这件事,有些过于复杂。 那位易小姐生气成那个样子是正常,但殷千城现在,没空顾忌到那么多人的情绪。 他紧蹙的眉慢慢松开,道:“先别问了。” “别啊,总要知道的,否则你难道让我直接去问你老婆?我真问了啊。” 殷千城略微有些重地放下了筷子,看着他冷冷道:“我说,别问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江慕水去洗手间回来了。 “沈先生你下午在哪里下榻休息?我叫了律所的车过来,下午送你过去。” 沈崇明还在被殷千城的惊吓中回不了神,这下回过神来,尴尬地摸摸鼻子,道:“哦,不、不用啊,这不是有他吗?” 江慕水尴尬看了殷千城一眼,道:“他下午应该也也有急事,所以,还是我来吧。” 这么体贴啊。 殷千城脸色微微缓和下来,轻轻牵过她的手,解释道:“没事的。我有空。” 江慕水也不理会,只让他去忙。 沈崇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盖上自己的钱包,笑着问:“你刚刚去付钱了?” 江慕水猛地抬头。 眼神一片茫然,像是没听清似的,掩饰问道:“什么?” “呵呵。” 沈崇明愈发觉得这女人有意思了,尤其,是殷千城护她护到头一次跟他翻脸的事,更叫他觉得好奇无比。 “没什么,”沈崇明到底收敛了一些,拿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江慕水的杯子,笑说:“感谢江律师请客了。” 江慕水脸红,也拿起了杯子:“不客气。” *** 江慕水心里一直揣着那个问题,下午的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好奇殷千城会给她怎样的解释。 下午翻了翻沈崇明的案卷,跑去法院拿了两个案子的判决书,她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她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里,像是晚上要聚的一群人,里面,居然还有沐乔乔。 沐乔乔也发现了,偷偷来了一条私信说:“原来祁司说有哥们要带女朋友来聚会,那个人就是你啊,宝贝你等着,晚上的会我请假,我就算请紧急病假也过去。” 这都什么啊。 不是给回国的沈崇明接风吗?怎么关注点都到了殷千城的女朋友身上了? 沐乔乔紧接着又迅速反应过来了,发了个震惊的表情,三串巨大的感叹号过来,问:“——你离婚了?!” 江慕水无语,闭眸笑了笑,发过去一个字:“嗯。” 那端的沐乔乔暴走了。 “等我啊宝贝,今晚不醉不归!” 然后她就抓紧工作去了。 江慕水心头有些乱乱的,起起伏伏,不明白都是些什么思绪在飘,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漏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坐在回律所的车上,她翻了翻微信群里的朋友,突然看到了一个一直潜水不说话的人。 那个人头像她非常熟悉。 点进去。 果然。 那竟然是陈浅因。 陈浅因怎么会在这个群里面呢?谁会拉她进来?还是她跟殷千城这个圈子的人认识?她是怎么到这个圈子里来的呢? 真的,很费解。 江慕水觉得乱糟糟的,也许只有等她晚上过去了,很多事才能得到答案。 如果仅凭她自己想的话,眼前就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她什么都看不透,也什么都看不明白。 *** 江南调·凭栏阁。 江慕水一路下了出租车过来,走到这里来时候,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这个新开的夜场真的很有格调,弄得相当雅致。 也是了。 铭城里有钱人到底还是很多,但纸醉金迷的地方都太过奢华俗烂,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有钱人很重视品味和格调的,这个地方也才这么受欢迎。 还有就是,这年头有钱还不够,没品味的有钱人也得花钱买品味才行。 “哦,江小姐是吧?”前台的小姐听她报了名讳,眼睛立马亮起来,整个人的热情提了个八度,赶紧笑着绕出来道,“我们等您很久了,殷总在楼上等您,我带您过去吧?” 江慕水就像个贵宾似的被迎上了三楼。 楼梯上的雕花都选的是一派江南山水景,江慕水一边往上走一边吸气,以前跟陆霖晟结婚的时候,她从没机会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见面,因为他觉得她没资格进那个圈子,她和跟他们合不来,也不知道,殷千城的朋友圈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推开门,一群在沙发上和餐桌前说话的人纷纷停下来,朝这边望过来。 江慕水并不害怕被人关注,但此刻身份特殊,她在密密麻麻的眼神里浑身紧绷起来,小手沁出汗,第一时间环顾一圈找殷千城,没找到之后先露出一个笑容,再轻声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江慕水。” 江慕水,谁啊? 第二百三十章 没有谁不能得罪 这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明显没人认识,此刻突然从门后面传来一串脚步声,稳健中透着焦灼,到门口时忽而缓下来了,门被推得更开,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圈进怀里,低低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来了么?我只是去了个洗手间,就错过你了,来得可真会掐时间。” 那声音沉沉的,带笑,江慕水只觉得耳朵一软一热,她擦着那股热气往上看去,他黑曜石般灼眼的眸子就在眼前,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将她一把拥了进来。 包厢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起着哄围了上来。 这阵仗也真是大。 一群人劈头盖脸就说话,各种唏嘘感叹,最后一个军人模样的带些领导风范的人沉声说:“你们都嚷嚷什么?让千城自己介绍吧,听官方介绍不比你们随意揣度的好?” 一群人推搡着他,笑闹着,跟江慕水的那些大学同学不太一样,这些人看起来风度气质都不仅仅是简单的富贵之人,恐怕这里的每个人身份拎出来都有得一说,而殷千城所在的圈子证明了他的高度。 深深吸一口气,感觉包厢里的燥热透过衣服侵袭到了每个细胞,如果说刚刚的江慕水一丁点儿也不紧张的话,此刻她却是真的紧张起来了,连笑着跟每个人握手的时候,该寒暄的话她都说不怎么出来。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说:“真是标志的美人儿一个啊,殷总你可真会选,我们这群女同胞啊,猜了半天你将来会选个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都还以为你品味独特呢,却没想到你眼光也是这么俗——专挑最漂亮的啊。” 江慕水脸红得厉害,烫得自己都找不着北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倒是殷千城,拥紧了她的腰,对着眼前的精致女人浅笑道:“是啊,好马配好鞍,我总得找个相配的才对。” 精致女人大笑着推搡了他一把:“跟谁学的啊那么不谦虚,都是沈崇明,肯定是你把他给带坏了!” 沈崇明也才刚刚进来,闻言看了一眼形势就懂了怎么回事,笑着勾上殷千城的肩膀说:“这可冤枉,哪儿是我给教坏的?我远在天边,多少年才碰见你们一次,这明显是他原本就有这么坏嘛!” 热热闹闹的气氛包裹了江慕水,她额上沁出汗来,嘴角笑得都有些僵硬,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人来得差不多了就上菜,殷千城抱她进来,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大衣,轻声道:“不热吗?这里温度比外面高很多,脱了吧?我去给你挂起来。” 江慕水一边脱着自己的藏蓝色大衣,一边垂眸缓和了下紧张紧绷的情绪,轻问:“他们应该都身份比较显贵吧?你给我指几个不能得罪的,我得好好说话,不要哪一句话说错了给你跌份。” 殷千城愣了一下。 他接过她的大衣,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道:“你也挺显贵的,里面的人,没有哪个不能得罪,去随便得罪吧,我给你收场。” 拍拍她的肩膀,他兀自转身去给她挂衣服了。 “……” 江慕水里面是单薄的半长款毛衣和马裤,中长靴到脚腕的位置,打扮很拉长身条。 她没敢过去,等殷千城回来后,带她一起到餐桌前。 此刻,江慕水才猛然看到了桌子那边那个缩着的纤瘦身影,她也算是精致打扮过,但是很明显的气质就跟这些人不太一样,陈浅因拢了拢头发,垂着眉眼走过来,一个男人替她拉开了椅子,让她坐在旁边。 但满桌的人,开玩笑的开玩笑,拉家常的拉家常,却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话。 “慕水!”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出现在跟前,祁司拉着她的手,正关包厢门。 沐乔乔是跟祁司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见过的,这下兴奋得不管不顾,直接冲上来紧紧抱了江慕水一把:“慕水,好想你啊,好久不见!我真的太想你了……” 祁司笑得一脸宠溺,脱了自己的衣服,过去也让她赶紧换衣服洗手入座。 “哎哎,这是什么关系?谁给介绍一下啊?”那个精致女人又托腮眯眸起来,相当感兴趣地问道。 沐乔乔这才羞涩抬头,拍拍江慕水的肩膀说:“我闺蜜!” “哇……” “闺蜜嫁兄弟,绝配啊。” “是啊,乔乔,我还单身呢,你还有没有别的闺蜜?给我介绍一个,说不定还成就一段稀世良缘呢!” 沐乔乔扁扁嘴,脱了衣服俏皮地说:“闺蜜有,但最好的就这一个,再说了,人家两个是自由恋爱成的,你们以为那么俗气啊是我介绍,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这啊叫缘分!” 说完她还特意瞥了那边的陈浅因一眼,像是也知道她要来,故意说得字正腔圆又缓慢笃定。 “这可就更难得了,千城,今晚不管怎么样多喝两杯,饭桌上喝不够,等一下去唱k,一定让你不醉不归。” “哪能这么说话?应该说,饭桌上倒一次,等下唱歌再倒一次,这才够诚意,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天赐佳缘。” 热闹的气氛里,沈崇明忽而想起中午餐桌上殷千城那莫名的怒火了,赶紧救场,笑着道:“哎哎,说好了给我接风的,你们刨根问底的干什么?挖祖坟啊?今天主角是我,听见没有?冲我来……” 江慕水感觉浑身热烘烘的,穿毛衣还是热,突然肩膀上一沉,沐乔乔洗完手坐过来了,就坐她旁边。 这下,江慕水才是一点都不紧张了。 “还真是大变化啊,上一次见你,你还跟陆霖晟那个渣在一起,今天一见就咸鱼大翻身了,”沐乔乔俏皮地说道,“妞,等下吃完饭我们好好聊聊,你能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完婚,还钓上金龟婿,你牛啊。” 江慕水拢了拢头发,道:“好了,今天有太多人打趣我了,你就别跟着打趣了,可好?” “我能跟那些人一样?那些人都是开玩笑跟你闹,我是真心的好不好?”沐乔乔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浅因,说,“再说了,你再不争取表现得好一点,怎么能让某些人知道你过得好呢?老天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叫她看看最好了!” 真是可惜。 怎么陆霖晟那厮不在?也让他好好看看,他不珍惜的人,有的是人稀罕和珍惜,一群没眼力的货色! 提到这个江慕水才想起来,轻声问了一句:“你好像一点也不好奇陈浅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你早就知道她为什么来?” 沐乔乔啃掉一个虾头,道:“知道。那个叫她来的男同学啊,是高中时候追过她的一个官子弟,说她跟殷千城是高中同学,虽然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吧,但是也算是在认识的,你也知道,这群发小很多人跟殷千城一起上的高中,既然认识,她又厚着脸皮要过来,那就让她来咯。” “但是你看,不是一个圈子就不是一个圈子,哪儿有人跟她说话啊?就那个官子弟,人家也是尽尽绅士风度,肯定有人知道陈浅因的近况,当小三,用肚子逼走了原配自己上位,现在在婆家也没好气受,这种不知道几手货的女人,长得再好看谁还稀罕啊?大家这么大都谈婚论嫁了,谁还有空闻这种臭野花。” 江慕水凝眸看着垂眸不语的陈浅因,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沐乔乔不以为然:“祁司告诉我的啊。” 那么,祁司告诉她的话,很可能是有水分,也有隐瞒一些东西的。 否则这些人应该至少对陈浅因礼貌,而不是带着一股子疏离的敌意。 再说了。 这些人有些知道陈浅因的过往,那她江慕水的过往,也一定有人知道了? 祁司那个时候结婚也请去了几个发小,这里在座的人虽然她脸都不熟,但凭表情她也能猜得出谁是见过她的那几个。 大大的圆桌能装将近三十个人,各聊各的,倒也互不相干。 殷千城一直放任她跟自己的闺蜜聊天,时不时地给她夹菜,给她倒上红酒,自己跟几个发小拼着酒,平时不怎么乱喝酒的他,好像今天格外的有些亢奋,多喝了几杯。 有人起哄江慕水,他牢牢挡着,连她的那份一起喝了。 沐乔乔看得都有点迷醉。 “真的好帅啊。慕水,你到底怎么认识的他?” 江慕水反应过来,脸发烫地想了想,道:“我客户。” 沐乔乔瞪大眼睛。 就一个客户就能发展成这样,奇迹啊,她还以为攀上殷千城需要什么天赐的缘分呢,原来江慕水这样就能成啊? 果然能得到幸福的灰姑娘,只要丢下一只鞋就什么都够了。 哪像她们这些凡人还得奋斗。 祁司喝得醉醺醺的,搂着她喊:“老婆~~~” 沐乔乔一个冷眼推开他的脑袋:“你就起开吧。” …… 一群人凑在一起不闹是不可能的,几个人想要闹江慕水,被沈崇明几句话就分散开注意力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下意识得也就不问了。毕竟这段时间易老女儿的事,他们都清楚得很。 这个江慕水——来历恐怕是多少有些不对的。 吃完饭一群人早就在“帝藏”那里订好了包厢,风风火火的就去了,包厢大的可以让人在里面疯跑。 殷千城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江慕水正要进去。 两个人面对面,一个小脸白皙,一个俊脸喝酒喝得泛红,她指指卫生间门,要进去,他凝眸看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的承诺和解释 她抬脚要去了,他才猛地一个上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带她进了一个房间,关上门,浑身裹挟着微醺的酒重重抵在了她的身上。 江慕水瞬间觉得口干舌燥,刚刚从燥热包厢里出来感受到的那一点清凉,瞬间又被另一股燥热替代,她想推他,双手却被抓开,轻轻放到了他的腰上,他垂眸下来,气息一点点膜拜过她的额头,眉心,鼻子,嘴唇。 暧昧的空气缭绕在周围,他轻轻俯首吻上去,嫌角度不对,轻抬她的下巴,一点点吞噬她,挤到里面去,一点点咬着她的舌,滚烫的酒味弥漫开来。 气息越来越粗重,他托着她的后脑,迎向自己,膜拜般倾身吻着她,沙哑道:“不管我做什么,曾经和谁有关系,我现在是喜欢你的……我也只喜欢你,你明白?” 黯哑的嗓音藏在性感的腔调里,揉碎了人的灵魂,一点点击溃她的心理防线,攻进去强取豪夺,江慕水呼吸都有些不畅,他停在那里,一边不遗余力地诱惑着,又一边不肯主动,就这么磨蹭着,吊着她。 江慕水感觉脸上的热度就像暖气一样能将她吞没,她忍不住磨蹭上前,双手顺着他的腰往上,白皙的手指从袖子里探出来,攀住他的后背,往他的唇上追去。 他却轻轻一偏,撇开了性感的下巴,凝着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盯着她,要看穿她所有的欲望一样。 她想躲。 他却叹息着不准了,性感的唇瓣覆下来,堵住她,抱住她娇小的身子,抵在门上将舌深深探了进去,翻搅天地,飞沙走石。 狂烈的风暴席卷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殷千城打开了她背后的暗扣,撩起衣服,不客气地探了进去,底下硬起来的部分铁一般抵住她,顶的门都在响,路过这扇门的人,都好奇地往这扇门在看。 半晌才整理好彼此,殷千城将她的领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那一片嫣红的痕迹,男性荷尔蒙爆棚的眯起狭长的眸子,看着卫生间角落里纤瘦娇小的她。 江慕水脸红到爆,整理好衣服后,捂着领口,瞥他一眼,轻轻捂住他的眼睛,哑声说:“别看了。” 他抓住她绵软的手,一点点拉下来,在手里揉了两下,这才,打开了门。 他率先出去。 没想到外面是有人的,于是他又带上门,等那人走了,才又打开,伸手,牵了那害羞的人儿出来。 “你中午的时候说,是要给我一个解释的。” 江慕水没忘记那件事。 殷千城一身挺拔地往外走,闻言眼神黯淡了一下,坦然地道:“嗯。是。” …… 其实很多事,不是她不明白。 只是有时候,她被表面的现象蒙蔽了,不肯往深处去想而已。 所以,当殷千城说出那句“爷爷的确是不同意”时,江慕水才猛地开了一个窍,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 犹如被石头挡住的山洪一样,冲开了那个石块,所有的真相就轱辘轱辘全部都流淌出来了。 江慕水僵坐在沙发上,小脸苍白着,仔细想了想。 “你爷爷,叫你跟我分手?”她猜测着问道,嗓音却是笃定的。 殷千城僵硬了一下,揉着她的小手,揣摩着她可能承受的压力有多少,淡淡解释了一句:“他的确是认为,不太合适。” 江慕水看着远处疯狂跳舞的一群人,嗓音继续平淡镇静,说:“我以前听说,你是殷氏的长孙,是殷董事长选定的殷氏继承人,那对你另一半的选择,他一定相当谨慎,我的底细,他应该在知道的那一刻就派人去查了,所以他觉得不合适,应该不只是因为我离过婚,还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吧?” 殷千城沉默。 远处音乐声震耳。 “两年前又发生过那种事、结婚再离婚,这样的女人的确值得人揣摩,她到底因为什么被绑匪看上,又被丈夫离婚。” 江慕水揣摩着说道。 “慕水……” “你不用打断我,”她仰起头来,小脸上双眸清澈见底,说,“我不是在抱怨,也不是指责,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我已经看得够多了,所以,我不在意它是不是正确,我只在乎,我能不能解决。” 殷千城眸光微微一变。 江慕水翻转过来,轻轻依偎到他身边,看他许久,突然一笑,眸中有泪。 “千城,我突然觉得,我很可笑。” 他蹙眉,手上一紧。 江慕水捂住脸,继续颤声道:“我觉得那天晚上,跟你吵架的我很可笑,也可能,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忘了以前的事了,忘了外界对我的评价有多不堪,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配得上你了,所以我过得特别开心,特别无所谓,我以为全世界都该像你一样理所当然地接受我了。” 可实际上,不是。 殷千城心头刺痛,要将她抱过来,沉声沙哑道:“慕水……” “你听我说完。” 江慕水擦掉了眼泪,跪坐在旁边,带着湿润的眼睛盯着他看,说道:“我说了,我没有在抱怨,你也不用担心,我现在还为以前的事而放不下,而伤心。再伤心,那些事也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而你说得对,我应该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 “而我……之所以肯跟你来朋友的聚会,不一直缠着你要那个解释,是因为我也感觉得出来,你应该是一直想要跟我在一起的,否则,你不会这样。” 丈夫在两年内都没有做到的事,殷千城他短短几天,做到了。 带她去见长辈。 去见朋友。 去承诺。 去保护。 江慕水反手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抱在怀里,用脸蹭了蹭,轻声道:“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你说那是你的责任,但是那不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要为此负责?该为此努力的人,不应该不劳而获的人,是我。” 殷千城冷眉蹙得死紧,闭了闭眼,才说:“爱情本身就是不劳而获。” “但是我不舍得要你一直付出啊?”江慕水笑着说,眼泪慢慢从眼角里涌出来滑落下来,“我怎么舍得唯一对我好的人,承受那么多?” “你告诉我怎么解决,或者我自己去揣测该怎么解决,只要你坚定,我也一定不逃避,怎么样?” 殷千城此生也没有被人如此告白过。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吵,他想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只留他们两个人在这儿。 但与此同时,他也尚且存着几分理智,长臂一伸,猛地将她抱过来,抱在自己身上,紧紧抱着,黯哑说道:“……不用。” “我什么都不用你来做。” “你再多给我点时间,其他的……慕水,我要你什么都不用管。” 微微悠远的嗓音回荡在耳边,透着一股迷惑感,也有一股令人信赖的坚定。 他的话让江慕水微微震惊,双手轻轻埋入他浓密的发丝里,她环抱着他的脖子,眉宇间满是不解:“千城……” 他为什么不让她插手一起去努力呢? “对于我那天瞒着你去跟人相亲,你就再没有什么想问吗?”他猛然问了这样一句,想要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江慕水虽然疑惑,但还是想了想。 “有的。殷董事长让你去相亲,你不想去但还是答应了,是为了安抚他吗?还是……他拿了什么事,威胁你?让你不得不去?” 她的猜测还真的是准确。 他也很坦诚,缓声道:“是后者。” “那他威胁你什么?”江慕水有些胆颤,蹙眉问道,想知道自己到底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会很严重吧?” 殷千城舒展了一下眉心,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轻声道:“大概就是……告诉我母亲,让她过来教训我之类,她身体不太好,可能爷爷会觉得我会更顾忌她一些。” “就这么简单?”江慕水不禁开口问道,她觉得,这个威胁,好像过于简单了一些。 因为一旦他决定了一定要她,那早晚,她还是会跟她母亲见面的啊。 又或者,他母亲的病,真的重到了半点刺激都不能受的地步? 她不明白。 “没错。不过你只要知道,我会尽力去解决的,就行了。”殷千城抱着她,轻声低哑地说道。 迎面来了几个女人,笑闹着要去拉江慕水,一看那小两口亲亲我我的样子,几个人停在唱k去,也不动了。 殷千城眯眸看了几眼,抱过她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轻声说:“那边有人想找你去玩,你看看想不想去,不想,直接拒绝就可以。” 哪里? 江慕水往后看了一眼,很明显,是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包厢里有自动麻将桌,大概,她们是三缺一吧。 沐乔乔不会麻将,她也懒得学的,这样凑四个人就不够了。 江慕水其实还想跟他多呆一会,但他的朋友,她也不想怠慢。 果然,看他们分开了,那个精致女人就笑着迎上来,说:“江小姐会玩麻将吗?三缺一,来玩一会吧,老跟男人玩有什么意思啊?有一辈子能一起玩的呢,不如现在就陪陪我们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探听到的关于他的“八卦” 江慕水脸上烫得厉害,回眸看了殷千城一眼。 殷千城将她背后毛衣里的手轻轻抽出来,给她整理好衣服,亲了亲她,低低在她耳边跟她说了一句话,让她想去就去。 江慕水这才起身,道:“好,那等一下,我拿钱包马上来。” “好好好,那等你啊。” 精致女人笑着走回去了。 殷千城起身去衣架上,没拿她的衣服,反而拿了自己的衣服,掏出钱包来,递给了她。 江慕水瞬间有点无语。 “别这样,我技术烂。” 她输自己的钱比较没心理负担。 “当律师的逻辑该严谨一点,去玩吧,锻炼锻炼思维。”殷千城将钱包放进她手里,宠溺地摸摸她的脸。 “那……回家再聊。我可去了?女人在的地方都有八卦,要是她们跟我说你的八卦我可就全都知道了哦,不管你想不想给我知道。”江慕水眨眨眼,故意开口说道。 殷千城勾起一抹浅笑坐在了沙发上,双臂性感地张开,担在椅背上,道:“去吧。随便八卦什么。多知道一些,再回来。” 这男人…… 江慕水脸红到不行,手指无奈地轻轻握住钱包,转身快步走去那里了。 *** 麻将桌上,江慕水一开始明显心不在焉,上场只一圈,就放了两个炮。 “哎呀呀,你真的是做律师的呀?打牌手气这么不好,你是大概知道了我想要哪张,故意给我点的吧?”一位大姐模样的女人说道,眉眼飞扬着,像是那个军人领导的妻子,笑得嘴巴都翘上天了。 “清姐你就别打趣她了,这小慕水啊,明显心思还没从她男人身上收回来,这打麻将怎么能不输呢?这换做麻将冠军在这儿也得输啊。”精致女人手背撑着下巴,笑得贼贼的说道。 “就是,我也看出来了。哈哈……” 江慕水被她们笑得脸都红了。 纷乱的思绪也努力收了回来。 那位姐姐说得对,跟男人能相处一辈子,既然坚定了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很多事何必现在想? “好了,都别笑我了,我这一局开始认真了哦,其实我打牌……也还可以的。”江慕水低下头极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好好,你开始认真了,那你倒是投筛子啊,你这局坐庄啊妹妹。” “……” 抓起筛子来,投出去,开局不错,等牌码好的时候,看了一眼才觉得真的挺好,她的手气好像上来了。 “慕水啊,你跟千城交往多久了?之前一点儿没听说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好像是一下子就有了,你们难道隐瞒着交往的?”精致女人摸了张牌,随口问道。 江慕水一愣。 “这个……我们……的确不算太长时间……” “那可真是缘分了,你俩那个亲密度啊,比我谈恋爱的时候还要甜,我都要看着不好意思了,啧啧。” “是吗?”江慕水笑得很不好意思,“大概……过段时间熟悉了就没那么腻了吧。” “那也是,谁没个热恋期,羡慕那个干什么呀,云蔷你真是,老瞎羡慕。”军嫂大姐揶揄道。 这两位调笑的厉害,唯一一个脸色很平静的人坐在江慕水对面,也是个眉眼很漂亮的年轻女子,对江慕水不咸不淡的,也从不开口打趣什么。 等没人说话了,她才开口道:“其实也不用羡慕,殷家那种家庭,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看过康熙王朝吗?年轻的康熙帝继位的时候,一老一小顶着朝政,一群.奸臣虎视眈眈的,这个时候能进门的女人,可不是简单人可以做到的。” 康熙王朝? 在说康熙皇帝和孝庄太后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桌上突然没声了,江慕水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懵。 “康熙王朝……什么意思?”她不禁问了一下。 因为事关殷千城,她也没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长舌妇。 年轻女子又打了一圈牌,这才开口说道:“殷氏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跟殷氏继承人谈恋爱之前,也没把他的家世背景打听清楚就上,不害怕到最后浪费时间吗?恋爱,就是激情;婚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年轻女子一顿,看了一眼江慕水,面露愧疚,道:“哦,对不起,我忘了。对婚姻的真谛你比我了解,毕竟我还没经历,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你应该更懂得门当户对这回事才对,就算不懂,也得了解殷千城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让他带来耍猴给我们看的呢。” “欢瑶,你话有点儿过了吧?”云蔷皱眉瞥了她一眼,嗓音也冷淡下来,道,“人家要怎么处,是人家的事,但咱们圈里的规矩是自己觉得定了就拉过来看,你是觉得千城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 年轻女子瞬间炸毛了,盯着云蔷看了半天,道:“当然清楚啊,但谁都有糊涂的时候,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你们都恋过,这都不明白吗?” 她的意思是,殷千城不过是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迷惑了而已。 “你……”云蔷也被她逼得没话说了,脸色很不好。 江慕水轻轻叹了一口气,没说话,看见年轻女子打出一张牌,突然,轻声开口道:“碰。我胡了。” 说完,她退开一点,轻轻放倒了自己的牌。 年轻女子脸色变了变,很讨厌自己放炮给她这个事实,一推牌,说:“我去个洗手间。” 说完就走了。 牌桌上一片冷寂。 江慕水将麻将推倒进去,一边听着洗牌声,一边开口问道:“云姐,刚刚她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我以前……一直不太觉得自己跟他有可能,所以才没有去特别了解,有什么是我该知道但不知道的吗?” 云蔷看着她,说:“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千城这次回来继承家业,殷董事长一直支持着他,但是,殷家人也有些觉得千城太年轻,所以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的,说的是他的二叔和姑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江慕水轻轻点头:“这个我也有所耳闻。” 所以刚刚的康熙王朝,说的就是差不多殷千城这种处境。 按理说他处在那个风口浪尖的位置,应该忙得特别厉害,但是却还有空谈了一场恋爱,也是令人咋舌。 但其实,他们的恋爱时间很短很短,接触也只是寥寥几次而已,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了,江慕水……也是一时说不清楚。 也许殷千城说得很对,爱情,就是一场毫不费力的不劳而获。 “那他的父母在国外,为什么不回来帮他呢?因为他母亲身体不好要在国外休养吗?”江慕水问道。 云蔷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军嫂清姐,清姐也是一副惋惜又尴尬的神情,云蔷正色了一下,努力缓解了一下自己的讶异。 “这件事,千城都没有跟你说吗?”云蔷蹙眉问。 “说什么?” “他父亲的事。” “……?”江慕水下意识察觉到不对了,一脸的疑惑和后怕。 云蔷清了清嗓子,见许欢瑶已经出来,压低了声音说:“千城的父亲已经死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母亲是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才移民到国外去的……” 云蔷瞥江慕水一眼,又偷偷地低低补上了一句:“18层,跳楼自杀的。有他父亲在殷家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许欢瑶拿过纸巾擦了擦手,丢掉纸巾,这才坐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继续吧?”她看了这三个人一圈,目光在满是震惊的江慕水脸上停了一会,态度淡漠地,抓起了筛子来。 筛子重新丢下去,重新洗牌开玩,但江慕水的心情,却怎么也回不到当初去了。 千城的父亲已经死了啊。 他母亲是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才移民到国外去的。 18层,跳楼自杀。有他父亲在殷家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字字,一句句,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回荡,她接触他那样久,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但对于他,除了他的身份地位之外,家境和私事她居然一丁点儿都不了解,也竟然,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了解。 下一局江慕水放了一个很大的炮,对面许欢瑶难得一见的清一色,一局就输了一百多。 掏钱的时候江慕水觉得眼眶热热的,透过桌面的不锈钢烟灰槽看得到自己眼睛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心疼自己输掉的那些钱呢。 …… 打得累了,就开始听旁边的人唱歌,每一个圈子里都有几个麦霸,也就几个会捣乱的。 沈崇明就是那种特别会捣乱的,放着《蓝精灵》,拎着酒瓶又唱又跳,将所有人的吸引力全部都吸引了过来。 江慕水看得简直笑出了眼泪。 或者是眼泪一直都在,只是想找一个出口而已。 她小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滚烫的额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在略微黑暗的包厢里寻找着殷千城,他正跟那个军人模样的人在暗处聊天,光线实在太昏暗了,昏暗到只剩下他挺拔俊朗的剪影。 突然,一个影子半挡在了自己面前。 江慕水迷迷糊糊地抬眸,看了一眼,却竟然看到陈浅因拎着包,面色淡漠僵硬地站在她面前,撩了一下头发,说:“有空么?聊聊?” 柔软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麻将,江慕水心情低落到要命,丢下麻将,起身,去了沙发上。 陈浅因冷冷盯着她爱答不理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包带,居然头一次不闹也不发疯,跟着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们也开个房间? 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坐在一起喝酒。 江慕水并不理会她,只是尝着今晚的香槟,果然是很好的酒。 陈浅因却耐不住了,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清清嗓子,撩了一把头发,说:“爸寄给你的那些个文件,你收到了?” 陈浅因知道文件的事? 灯光下,唯美的小女人腮帮子鼓鼓的,含了一口酒,亮亮的美眸看向她,眸光有些冰冷挑衅,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酒。 陈浅因却一反常态的低眉顺眼,说:“收到了你也该给个信儿,如果没意见,你就快签字吧。” 她差一点就“噗”得一声将酒吐出来。 江慕水震惊无比,看向她:“你让我签字。” 陈浅因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寄给你不就是让你签字的吗?” “我不是问那个,我是说,你跟陆霖晟,你们同意?” “那你以为什么?”陈浅因抬起头,说,“以为我是来跟你胡闹,骂你离了婚还要该觊觎我们陆家财产的?” 江慕水拧眉,那蹙起的眉头像是在说——不然? 陈浅因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神情黯淡无比,很吃瘪地说:“老人的思想很顽固,我们改变不了,所以为了婚礼顺利进行,只能这样,霖晟也觉得没什么,你要没意见的话就赶紧签吧,你签了,我们才能结婚。” 江慕水小脸微冷:“那里面可是有一份财产继承文件。” 陈浅因一副吃瘪样:“我知道。” “你们是因为没办法才同意?” “……嗯。” 不管怎么说,江慕水还是微微吃惊,酒喝得有点多了,她思绪更加混乱,一时觉得迷雾更重,她拧眉道:“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错,可我要陆氏的股权做什么?我是不会经营公司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会可以学,再说有分红啊。” 陈浅因不愿意再多说了,她脸色很差,抓起包来,像是等了一整晚就为了跟江慕水说这几句话一样,道:“总之,你签完了就寄回去吧,我们全家都等着呢。除非你心思那么恶毒,到现在自己幸福了,却还拖着让被人不能幸福,有意思吗?我等你消息,你签完了,下个月我们才有可能结得了婚!” “我不想跟你们有任何关系,就凭这一点,你们幸不幸福,与我何干?”小女人却冷冷丢下酒杯,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陈浅因被狠狠怼了一下,脸色瞬间姹紫嫣红的,她攥紧了钥匙,深深将钥匙嵌入自己手心里,快掐出血痕来。 “你就当,不是跟我们有关系,就跟霖晟爸爸一个人有关系,这样也不行?” 小女人态度冷冷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陈浅因瞬间红了眼眶,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动,咬牙切齿,但是在此地发疯她得不了任何好处,只得捡回自己的东西,放进包里,低着头很迅速地出了包厢,出门的时候还擦了一下眼泪。 仔细想想,她此刻的处境才最最可怜。 江慕水双手撑在沙发上,发了一会愣,她不明白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她不想再做谁的救世主了。 又一杯烈酒,灌了下去。 …… 夜深。 回去的时候一群人一起出去,几辆豪车开过来,一波一波地离开,殷千城开了自己的车过来,上面坐了几个人,沈崇明、祁司沐乔乔夫妇,和江慕水。 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就出发,先送了沈崇明到下榻的酒店,再给祁司沐乔乔也开了房间,订了一早的车送他们到高铁站坐车,他们明天还要上班,等安顿好这一切,殷千城揽住怀里的人,在电梯口跟他们说再见。 沐乔乔窝在自家老公怀里,喝得迷迷糊糊的,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个瞬间,看着电梯外被人搂着的江慕水,捂着嘴突然就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殷千城也自然是看到那一幕了,顿了顿,看了怀里的小女人一眼。 江慕水也喝得有点多,小脸红扑扑的,凝视着他。 “不如我们也开个房间?”他碰了碰她的脸,含笑说道。 江慕水抬眸凝望着他的脸,眯眼,笑着,眼底却涌出一股湿热来,她扭开脸,抿了抿嘴,道:“酒店哪里如家里?” 这话如果不说,还好。 说了,就凭白掀起了一股大火来。 殷千城以前听圈子里那些玩得疯的男人说,妾不如偷,家里的哪如外面偷来的?酒店这种出轨外遇高发的地方,男人该最最喜欢才是。可偏偏,江慕水魅着眼睛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内心的躁动一下子被掀起。 手,轻轻板正了她的肩膀,在深夜的酒店大堂里,俯首就亲吻住她的唇瓣。 一个湿润的,饱含着掠夺性的吻,像是要勾起她的全部热情。 ——外面的野花,哪里如他家里的这个? 两个人在电梯前险些就失控。 突然有人来坐电梯,殷千城尴尬地停下,抚抚怀里人儿的头发,接着长臂一伸揽住她,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夜色寂寥。 一边走,就感觉有一只小手从自己的西装里伸进去,不老实地在胸口抚了一会,往下探去。 殷千城正打开车门,一个微颤险些失控,手抖了一下看向她。 江慕水小脸像是着了火,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边送上自己的红唇。 殷千城咬牙,强忍着渴望,紧了紧她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算作安慰,将她半推搡着塞进车里去了‘ 长长舒一口气,上车,挂挡狠踩油门往家里赶去。 …… 到卧室门口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快被扒光,衬衫往往是最后脱的,这下却已经被撕到腰里。 他频频吸气,已经快招架不住。 这样热情的江慕水他从没见过,就像一个饥渴的小妖精,上赶着要扑倒了榨干他一样,殷千城放开她的手腕,任凭她缠上来,结果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一跳,整个跳到了他身上来。 “……”殷千城眸色愈发深了,深得宛若夜间的海,他托住她的臀,踩着裤脚摆脱最后的束缚,甩上卧室门,带她到床.上去了。 不遗余力的狂野性.爱,引爆两个人身体里所有的激情。 *** 夜里三点多。 江慕水满身的汗,用热水冲了一下就被擦干净抱回来睡了,手和嘴都是酸的,某个部位就更痛,等浴室里哗啦哗啦水声响完,被子一边被掀开,一个微凉的怀抱将她捞过来,亲吻一下,关了灯。 片刻后他的身体就暖如火炉,她呢喃一声就往里靠去。 疲惫至极的某人,也下意识地将她的腰收紧,下巴抵在她微微湿润的头发上,两个人如初生的婴儿般亲密纠缠在一起。 好半晌。 怀里的小东西探头出来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殷千城睡得迷迷糊糊,低头,也想回应一下,却不料她嗓音沙哑地说道:“我会多多了解你的,千城。” 说完,江慕水顶着一头凌乱的柔软发丝,窝进他怀里去睡了。 一直到缓过那股困倦和疲惫感,睡了一小会,殷千城才慢慢睁开疲惫的眼,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手,没有停下抚摸她头发和脊背的动作。 多……了解他吗? 他有些东西……却是最最不想……被她了解到的。 只是还不知道……究竟能撑到哪一天,罢了。 *** 此后的几天,陈浅因不断的有事没事就出现在江慕水的视野里,简直阴魂不散。 按理说,快要结婚的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一个再也不相干的人身上? 难道,真就因为这份文件签不了,他们就没办法结婚了? 简直太可笑。 江慕水这边忙碌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坐下来喝口水,翻翻日历,已经差不多都快过年了,苏雅的案子一判,刚好领着孩子欢欢喜喜地恢复单身去过年,不过可惜要留一个给那个渣男了,回想起那一次差点被绑架的经历,江慕水直想爆一句粗口出来。 最后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还在争夺,而绑架的那件事,如果能确定是林疆干的话,苏雅倒是极有可能可以得到两个孩子的。 好多事情待解决,而年关却又逼近了。 ——陆霖晟和陈浅因定的结婚日子好像是在年初三吧? 江慕水捏着笔,秀眉紧蹙仔细想了想。 她就这样不签字,拖着让他们过年也结不了婚,好像,是有些不厚道。 但为什么,这种事不是陆远擎或者陆霖晟过来找她,而是陈浅因频频出来刷存在感呢? “……” 江慕水靠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通讯软件上,岑启凡的头像在晃,点开来看,只有几个字:“——过年催账。” 江慕水抿嘴一笑,敲了几个字:“好。遵命。” 夜里跟殷千城约的吃饭时间快到了,江慕水收拾东西起身,含笑拿过外套以后,抓起手机,动作慢慢放缓,想了想,趁着这一点时间,拨了一个许久没拨的电话出去。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凡事都跟殷千城商量。 她靠在桌前,等电话接通。 奇怪。 江慕水蹙眉,拿下了电话来。 陆远擎电话不通,也就罢了,陆霖晟的电话也打不通。 微信猛地又弹出一条消息,阴魂不散的陈浅因又发来一条信息:“你惩罚我这么久也该够了吧?非要我跪下求你,你才肯签字?” 她发来几张截图,全部都是自己空间、微信、微博上被人咒骂的截图,一副可怜又可悲的样子。 真可笑。 这种人脑回路怎么长的? 江慕水有些恼,想要回她一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拿出那份被自己压了一个多星期的文件来,到明朗办公室,道:“学长,帮我看几份合同吧?我自己看着是没问题,你再帮我看下,如果真没问题我需要签个字。” 第二百三十四章 跟我一起回去过年? 明朗正忙着,扭过头来,点点头道:“行你放那儿。” 江慕水笑起来,作个揖道:“谢谢啦。” “不客气。结婚发红包记得叫我。”他一边忙一边不正经道。 江慕水脸红。 她握着他的门,倒退到门边,才说:“听说你过年要带你那位地下‘情人’回家啊,学长棒棒哒,祝顺利。” 正签字的明朗一笔猛地画歪了。 他脸色极臭地抬头看向江慕水,一副“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的表情挂在脸上。 ——谁不知道他那位地下“情人”是个正上大学的鲜嫩小正太?一直别别扭扭的不肯屈从。好不容易才“压倒”了他,过年要带他回去,人家却被他吓得连家都不敢呆,直接跑国外旅行过年去了。 “江慕水你多得是把柄在我手上,你可小心别惹到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错。”明朗眯眼,盯着她那道俏丽的身影,幽幽威胁道。 江慕水吐吐舌头继续大胆地挑衅:“你来啊,快叫我知道知道,什么是错?” 说完她就笑着要关门。 明朗盯她许久,也是一笑,扯过重新复印的那张纸来签下大名,道:“现在能治得了你的也就是你男人了,你说我能怎么叫你知道错呢?” 什么意思? 欲走的江慕水心里“咯噔”一下,见明朗已经恢复了工作状态,却还是撇撇嘴,关门出去了。 …… 明朗大约也是急着晚上去赴约,临走时扯着江慕水的文件看了看,就给她发去了几条语音。 “你的前公公上赶着要把家里股份给你,好事啊。” “我瞅着是没什么问题,措辞真诚,条件实在,这免费赠送的馅饼可不要白不要。” “一年好歹拿比你律师费还高的分红,我看着是不错。” 明朗从桌前绕过去,出门了。 想想又停下脚步,开车前又蹙眉发了一条语音:“我这可不是撺掇你辞职啊。” 真是的…… 江慕水坐在餐厅里,听完最后一条语音,微蹙的眉头松开,不禁笑了,明学长这都在说什么呀。 殷千城走过来,一手放上她的肩膀,道:“澳洲牛肉卷的米线没有了,换一个?” 江慕水错愕,反应了一下,说:“那就随便,除了海鲜的都可以。” “那跟我一样?” “不要。”她拒绝,一双渴求的美眸盯着他,“我想同时尝两种味道的。” 闻言,殷千城一愣,神情瞬间变得温柔宠溺起来,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起身去给她点餐了。 江慕水凝视着这个男人走远的背影,只觉得心脏被填得特别特别满。 好像整个天地之间,除了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事是重要的了。 跟他比起来,好像所有的事都是小事无关紧要。 ——那她还纠结什么? 江慕水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文件放我桌上吧,我明天就签字,明学长,新年快乐。” 明朗一边将车开上马路一边瞧见了那条信息,哼了一声继续发语音:“还是发红包来得实在。” 江慕水不由噗嗤一笑。 放下手机,殷千城已经点完餐过来了,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被他做出来都那么吸引人,江慕水凝眸看着他,待他坐下后,柔软的小手忍不住伸过去,轻轻探进他的袖口,抚着他腕上的手表,歪着头,姿态魅惑迷人。 殷千城凝神看她,也不动作,只轻声低沉道:“怎么,没有要够?要榨干我么?” 江慕水一下子宛若被呛到一样,脸红不已,纤睫垂下来颤了几下,道:“殷千城,你不要总是这么……” “这么什么?” 他撤回自己的手腕,反手过去握住她的手指把玩,“流氓吗?好像,是你先对我耍流氓的。” 她才没有。 她就只是……控制不住,想亲近他而已。 两个人在袖子里轻轻触摸着对方的肌肤,越来越觉得彼此互相拥有。殷千城最终,也被她搞得不好意思了,咳嗽一下遮掩着,拿过旁边的一张推荐菜单来看。 江慕水柔柔笑起来,轻轻抚开他的袖口,看到手表的牌子,是一款很出名的瑞士表。 她托着腮想,这样精品又优秀的男人,到底是怎么给她遇到的? “先生,小姐,你们的米线。”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礼貌叫了一声,待他们腾开桌子,将两份米线端到了他们面前。 “两位请慢用。” “嗯。”江慕水轻快地应了声,拆开筷子,看殷千城一眼说,“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像你们这种公司的最高管理层,过年有所谓的‘年假’可言吗?我可是已经快要放年假了,年前处理完手上几个案子,讨讨账,我就放假了!” 这明显,是个新晋的“女朋友”,在朝自己男朋友要假期呢。 殷千城不会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他吃一口米线,眯眸凝视着对面神情娇俏的小女人,一笑,捏了捏手边的纸巾,说:“有。” “年假这个东西,看我自己心情,想放多少天都可以。你如果要的多的话,我提前放假,给他们自己去开年会也行。” “我要?”江慕水惊诧道,瞬间脸红,心急忙慌地解释,“我、我可以没有要……我,我问你讨要那个做什么?” 过年,难道他不用回家,不用走亲戚? 难道还能留在铭城,陪她这个“孤家寡人”一起过吗? 不可能啊。 殷千城笑而不语,手从桌上探过去抓住她的手,笑容变淡:“不过,人年年有不同,社会关系改了,习惯也就要跟着改。我之前的那些年……过得有些兵荒马乱,年前年后都要出国,飞去国外看我母亲,除夕的时候,往往都在铭城陪爷爷。” 还没待她问什么呢,他就全部交代了,而且交代得一本正经的。 父亲去世后,听上去他的母亲好像是独居。 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妥当。 “那……你妈妈在哪个国家呢?来回很远吗?”江慕水托腮问。 “美国。德州。” 他低头,继续翻搅着碗里的米线,说,“她也有一些母家的亲戚在那边,所以,平时也算不上孤单。” 但,没有亲生儿子在身边的话,有再多亲戚陪着,终归也是孤单的吧? “那你出国留学那几年,我听说也是去了美国,是跟你母亲在一起?” “只是一个国家,但不在一个州,美国几个大洲隔得很远,不过我得空就去看她。” 那也是好的。 不过,自从殷千城回国继承家业之后,殷妈妈那边应该就很孤单了。 江慕水若有所思,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米线,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 殷千城微微蹙眉。 他轻抚了一下掌心里她柔软的手指,温柔问:“怎么了?我挑的不合你口味?” “啊……” 江慕水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才察觉自己发了个大呆,她赶紧缓和着情绪,回神一笑,说:“没,没有,米线很好吃,我只是觉得……” 她咬唇,轻声说:“有亲人在身边真的是好的,我有时候看你们,在外只顾着打拼而忽略了亲人,总觉得有些可惜。尽孝还是要趁早,不然……” 不然…… 就怕有些时候遭遇那种情况。 ——子欲养,而亲不待。 当然。 周围全是热热闹闹的过年气氛,此刻说这种话,很不合适。 但殷千城……他的经历跟她略微有些相似,甚至他的父亲去世的时间更早些,他,能懂得她在说什么的。 说完那句话江慕水就低下头去了,真的,也是害怕自己破坏氛围。 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她不敢抬头,也错过了殷千城脸上那颇为精彩的表情,还有,那一汪深潭般探究她和疼惜她的眼神。 他知道如果可能,江慕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江父江母回来,换自己那个温暖的家回来。 可是。 她没机会了。 也不知道从十八岁那年以后,江慕水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是怎么过的。 她对陆家有那么深厚的、难以割舍的感情,是因为在那之后的每一年都是他们在陪她度过,绝非没有半点道理的。 米线店的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吵了。 殷千城轻轻抓着她的手,感觉到里面暖气太热,她小手潮热一片,出了些汗,他挑了挑碗里的米线,最终,慢慢放下了筷子。 江慕水也感觉到了他的动静。 不由头皮发紧。 吃饭的头埋得更低。 殷千城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攥紧成拳,抵着唇思考了一下,最后像是蓄谋已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凝视着她毛茸茸的头顶,低哑开口道:“跟我一起回去过年吧,好吗?慕水。” 江慕水吃着最后半颗卤蛋,噗通一声卤蛋掉在汤里,溅了她一嘴角的汤水。 她狼狈的抽回手,扯过纸巾来擦。 这一句来得太仓促,店里太吵了,她能不能装没有听见? “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我是说,除夕跟我爷爷他们在一起,年后跟我一起出国去看我母亲。我说的很明白了。慕水,可以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千城,你真好…… 这场景就仿佛,是一场世纪大求婚,这么盛大的仪式该有海滩烟花来配的,但绝对绝对,不应该在一家闹哄哄的米线店里。 但,就是这么发生了。 江慕水一时想笑。 事实是。 哪怕是在米线店里,她的开心程度,一样丝毫没有削减。 明知道他说的计划有多年实现,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挑战…… 但…… 江慕水捋过耳边的一缕头发,深呼吸,低头,放下筷子,看他一眼,再次深呼吸,想着,她要这么快给出决定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太不矜持了对不对? 一般的女人这个时候该怎么反应呢? 简晴那时候给她灌输的,再一次碰到婚姻这种万年难题的时候,要小心谨慎的准则,到了具体的时刻究竟该怎么用呢? 殷千城倒是并不逼迫,只是一双黑曜石般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复又将她的小手抓过来,放在手心里揉捏。 她低垂着头,被动地伸着手,就像一个将自己的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一样。 殷千城看了看拥挤的四周,道:“这里太吵,要不我们回家说?” 江慕水蹙眉看看他的碗:“你好像还没吃完。” “没关系,”殷千城起身,抓着她的手要离开,“夜里饿了的话,你想吃什么夜宵我给你做。” “会胖……” “我负责帮你减。反正都要负责一辈子的。” 江慕水压抑着噗通噗通狂烈的心跳,抓起自己的外套来,被他拉着走了出去。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在前面,大步流星,抓她的手抓得很紧。 …… 地下车库。 车子停在很隐秘的一个角落。 殷千城拿钥匙按了两下,看了一眼这附近并没有摄像头,他打开车门将钥匙丢进去,接着手上一个用力,将身后的人儿推在车门上。 双臂撑开,在她的两侧。 江慕水包包上的拉链头撞在车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差点儿划出痕迹,他也不管。 一张俊脸冷冽且戾气深重,像一头能吃了她的野兽一般。 燥热的氛围在两人间升腾,江慕水口干舌燥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嗫嚅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怎样你才肯答应?”他冷声问。 她一愣。 拧眉,她嗓音有些发颤,道:“你……你向来都不是这个套路的,你很温柔,什么事都会跟我商量,你……” “跟你商量着谈恋爱吗?”他冷冷捧起她的脸来,性感的薄唇冷冷逼近,“怎么谈?我能拉你的手吗?我能亲你吗?能碰你吗?这样谈?哪样你会主动答应?” “雄性就是用来征服雌性的,而像你这样的雌性向来喜欢被动,我说错了吗?” “殷千城,你够了……” “怎么可能够了?每一次那么饥渴迎向我的是谁?你就喜欢我逼你一下,再全部给你,那个时候才最爽,是不是?” “殷千城,你……” 流氓…… 禽兽!! “就答应我吧,慕水……”他语气蓦地温柔下来,虽然依旧冰冷但藏了几分霸气的乞求意味,吻上她的唇,性感低喃,“早晚要走到这一步的……你不主动,我就只能进攻……如果我进攻的强度大了,你别嚷嚷自己受不了……” 怀里的人儿整个脊背都酥.化了,小脸灼烧般的烫,被这露.骨的话激到腿软…… 他一下拉过她来,打开车门,将她推倒了进去。 她还没有从座位上坐起来,他高大的身形就挤进去,按下一个按钮,座位里的人儿尖叫一声,跟着座椅猛地躺下去。 一股急迫的危险感传来,那纤细娇小的身影翻个身,想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按着压下去。 江慕水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只听得见一声自己憋闷的尖叫,大口吸气,呼吸再也没跟得上那激烈的动作。 他相当嚣张。 连让她拒绝的的机会,都不给。 几吨重的车子,晃悠起来,明显车里的人根本不在乎它震成什么样。 就像沉迷于猎物的狩猎者,只在乎撕咬自己猎物! “……千……千城……会有人……” “……你现在懂我为什么要装镀膜玻璃了吗?放心……我怎么会叫任何人看到……” “……” “如果我……不想答应呢……” “绑你过去。” 就像古代的雄性动物,看到喜欢的雌性先掳进山洞,用强迫迫它逐渐屈服。 “混蛋……”身下的人儿嗓音都吓得带了哭腔,“殷千城……我生气了……” “你不会……” 他沉沉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就像带着魔力一样,骤然低哑下来,唇凑过去,轻轻贴住她的唇瓣,呢喃出几个字:“……因为我的水儿,最爱我……” 铺天盖地的浪潮,疯狂涌过来…… …… 手机铃声响起来,持续不断地响着。 殷千城轻轻抓住她的手,挨个指尖亲吻过去,她一痒,嘤咛一声,躲得更深了。 他眸色变了变。 一边动作,一边从她的包里拿出电话,接起来。 “喂?” 他嗓音沙哑低沉。 对方顿了顿,错愕道:“殷、殷总?我……我找慕水。” “嗯。” 沉沉应了一声,捞起身下的人儿,他换了个姿势,温柔捋开她的头发让她接电话。 江慕水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对他的动作很是无语,抬眼看了看,是苏雅。 “苏姐……” “嗯,”苏雅正欲说话,又顿了顿,说,“其实我还是应该找殷总的,有件事还是要谢谢他。虽然,我之前也在犹豫,不舍得把林僵置于那种境地,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在法庭上用那么恶心肮脏的理由跟我争夺孩子,还面不改色地谈自己的出轨,我想了这么多天,觉得还是没有和平离婚这一说。” “既然要撕破脸,那就撕,如果能帮我夺回孩子,我什么都不顾了,我只要孩子。” 说到这里,苏雅情绪激动起来,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江慕水反而听得一头雾水。 “苏姐……你……你在说什么?” “殷先生没告诉你吗?” 苏雅疑惑蹙眉,说:“那天试图绑架你的人是林僵,他找到证据了,如果你想起诉他,那我不拦着你,反正现在有证据,重要的是殷先生也给了我一份,我提交法院的话,就有希望得到两个孩子了!” “年前我在朋友的单位挂了一个名,跟法院说我找到一份高薪工作,这就胜算更大,你不明白吗?” 她不明白。 她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像是浸了水,凝眸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她一直不知道,他一直在为那件事做着努力,看似什么都没说过,却还是极力找到了证据。 不光是她,连她的好友,都跟着一起受益。 “喂?慕水,慕水?判决书就算年前不下来,年后也一定会下来,帮我谢谢殷先生,我欠他一个大人情……” 他手臂一捞,她小手一抖,手机直接掉进了车子夹缝里。 苏雅喂了几声听不见声音,以为信号断了,挂了电话。 一股疯狂袭来,殷千城起身,眸中一片风云变色,翻身,又掀起了一阵可怕的风暴。 …… 餍足过后,驾驶座内。 怀里的人儿睡了一小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睁开眼,是刚刚餍足的男人,长指捏着一根香烟。 这里不能抽烟,又怕呛着她,只好忍下,闻一下味道就罢。 殷千城见她醒了,一双眼迷迷瞪瞪的,仿佛美山薄雾,赶紧搂住她,给她搭上大衣,香烟扔到车窗外,沉声道:“吓死我了,做着做着没动静,还以为你昏过去了……现在,醒了么?” 她凝眸看着他,一双眼舍不得眨。 殷千城挑眉,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问:“怎么了?” 江慕水猛地伸手出去,搂紧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丁香小舌。 他迷醉在里面,轻抚她的头发,只听她嗓音带着一些颤,柔声道:“你真好……真好……千城……”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迎合着她的吻,低声呢喃:“嗯……也不算好,只对你好而已……” —————— 前些天搬家,年前采购,导致更新没跟上,现在折腾完啦,我开始补更啦,么么哒各位宝宝~~~~ 第二百三十六章 殷总给发的“年终奖”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迎合着她的吻,低声呢喃:“嗯……也不算好,只对你好而已……” 殷千城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他也的确不是。 她不管。 他对她好,就已经够了。 “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江慕水低哑呢喃。 “唔……那跟我回家?” “……这个要求还是太过分了,我如果……还不答应……” “那没办法,只能真的绑你了。” 一只拳头打到他身上来。 殷千城及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腰后一拉,让她身子紧贴住自己,接着将她控制在怀抱和方向盘之间,低头深深吻住了。 *** 次日到律所,江慕水看到了桌上的那几份文件。 原本财产赠与和股份转让都是陆远擎的个人意愿行为,若她不同意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哪怕有纠纷,到时她表示拒绝也完全不会生效,但,此刻这居然莫名牵扯到了陆远擎和陈浅因结婚的问题。 大概自己跟陆霖晟结婚,让陆远擎很是生气,这番举动,也只是为了泄恨而已吧? 不知为什么陆远擎竟然对她那么信任。 这个转让的额度……不小啊。 不过也没关系。 江慕水并非贪恋陆家财权的人,这个时候签了,等时间一久陆远擎接受了自己的新儿媳,或许,还会回头来讨要的。 到时候再还回去就是了。 想到这里,江慕水心头一松,抱着“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想再被讨人嫌的人纠缠”的心态,拿过笔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又扯过了一个粉红色的信签纸,写了“新婚快乐”这几个字,吹了吹,发愣一会,放进了纸袋。 拿出去,对前台道:“等一下按照上面的地址给我寄回去,麻烦你了。” “好的,放心吧。” 转过身,江慕水甩甩头,将那股烦心的感觉甩掉,大步走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现在可来不及去烦这种事。 她需要担心的是更大的事呢。 ——比如,跟殷千城回家过年这件! 想想就头皮发麻,这可是头等大事呢! “慕水姐,你很坏哦。”中午的时候江慕水出去,前台一见她,就表情暧昧地揶揄了她一句。 江慕水有些发懵,不解道:“怎么了?” “姐姐,粉色是给情人的颜色,大红才是给老婆的,你用粉色信纸祝你前夫跟他新老婆新婚快乐,真的好坏哈哈哈……”年轻的前台捂着嘴在笑。 啊? “……还有这种说法啊?”江慕水惊诧不已,尴尬笑道,“可,可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总不能拿绿色的纸写吧?” “哈哈哈哈……”前台更被她逗得前仰后合的,眼泪都笑出来了,竖起大拇指道,“慕水姐你高,以后我们一定向你多学习,太解气了。” 也没有吧。 她那句话真的是真诚的祝福而已的。 “好了别笑了,我觉得还是没那么严重,没讽刺的意思,粉红色也只是觉得好看。你还有事吗?没有我可走了。” “没有没有。你走吧。唉,多心的女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哦。” “随便她怎么多心吧,”江慕水无所谓地笑,“反正,我是真没那个意思了。” 推开门,她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 中午的时候见了苏雅,吃饭喝茶一直到下午三点。 催完账回来,江慕水在轧马路,抬头猛然看到对面大楼的牌子,竟然,是殷氏大楼。 头一次进那里,是去谈案子;第二次,是结账;第三次,她就跟殷千城在一起了。 这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口啊…… 江慕水喝了一口手里热热的奶茶,甜美笑起来,在路边准备打车。 叮咚一声,手机来了一条微信。 “我夜里公司开年会,你来抽个奖?” 抽奖? 江慕水脸红,在寒风中打字:“我们律所也有啊,明学长也很大方的。” “那是别人给的,这算是我给的。来吗?” 江慕水抬起头,盯着那栋大楼,有些懊恼地自语:“啊……他怎么知道我就在大门口啊……天,这我要说是巧合,会有人信吗?” 她正踟蹰着,微信又进来一条,“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行踪的吗?” 江慕水瞬间头皮都发麻了。 冰凉的指尖敲字:“你知道?!!!” “我在你手机里装了gps定位。” “……?!!” 她连发了三个震惊的标点符号。 “……骗你的。你电脑开着的时候我看到过,你整理的未结案表格,还有结账日期。知道今天,你大概会在这附近。” 她说呢……他要真的未卜先知,也是神了。 “乖。知道你想进来。来吧。” 低柔的暧昧口吻,就像是响在她耳边一样。 江慕水装矜持挣扎了一会,片刻后,冻得有点受不了了,将手机揣包里,跑到斑马线前,一个绿灯就扎过去,小跑着,朝着那个早就想进去的方向而去了。 …… 殷氏果然一派过年的景象,半下午的也没人上班了,年会舞台在楼下布置着,许多人都都在忙碌。 还有个走t台的节目,一群女同事在试着服装,彼此化妆。 江慕水走进来,秘书接待了她,说殷千城还在开会。 ——年终总结会议吗? ——开会还跟她发短信?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不务正业了。 “你是江小姐把?”秘书是个人精,笑着说,“刚刚殷总开会时候,特意叫我进去,等你来了招待你呢,你坐,会一会儿就开完了,等会留下来参加我们年会,你也上台说几句啊。” 江慕水有些拘谨,坐下来,错愕笑着说:“我代表你们殷氏的合作方来献祝词吗?别的我也不会啊。” 秘书一愣,接着立刻笑开来:“江小姐真会开玩笑。” 江慕水也配合着,笑着装傻充愣。 “那您先坐啊,我去忙了。” “好。” 江慕水点点头,目送她出去。 等秘书出去后,江慕水在殷千城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拿起一些东西把玩了一下,怕弄乱就几乎什么都没动。闲闷得慌,在坐了快一个小时后,她出门,就在顶层的楼道里走走。 恰好,碰上会议结束。 大会议室的门猛地打开,陆续有人走出来,走在末尾的是殷千城,他神情冷肃,正跟助理说着话,一抬头,正瞧见一堆隔板间对面冲他微笑的江慕水。 他一愣,神情先是错愕,看看办公室后,接着就有些尴尬,猛地转身,将会议室的门带上。 低声嘱咐助理:“窗子,投影仪,关掉,赶紧。” 助理一愣,也看了一眼江慕水,但依旧不知何故,但行动却已经快过动作了。 助理迅速闪身进去,将玻璃窗上的百叶窗拉起,关掉了投影仪。 江慕水原本没注意到投影仪的,这下一恍惚,却好像是真的看到了,关于什么什么公司的收购计划,她不太明白,那是商业机密吗?所以,不该给她看到? 她犹豫着,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殷千城等收拾停当了,站在那里,眯眸看着她,半晌才抬脚走过去。 “我来得不是时候?”江慕水小心翼翼地问。 “我叫你过来的,怎么算不是时候?你什么时候来都很是时候。” 殷千城揉了揉她的头发,径自将她揽过来,也不管是不是在公司,有多少员工或者殷家内部的人看着,搂着她往办公室走去。 “是时候吗?你居然在开会的时候叫我过来。” 她口吻有点抱怨。 他一笑,低头看她娇俏的模样,道:“怕你又提前有约了,今晚得陪着我,哪儿都不要去。” 她脸红地扭过头来,轻声吐槽:“真霸道。” 迎面来了几个员工,为注意形象,殷千城放开了她的肩膀,但还是抓起她的手,迎面跟自己的员工颔首点了点,继续带她往前走。 “对自己的女人霸道,不应该吗?凡事求着你,等过完这辈子我们都还是生米。” 关上办公室门,他嗓音微沉地说道。 生米? 生米什么意思? 能煮成熟饭的那个生米? 江慕水立刻不服气了,脸上酡红一片,恼得不行:“现在是生米?现在,都算是生米?那怎么才算熟的?殷千城,你……” 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明同居的结果是他造成的,一切都是他主动的,他竟然…… 殷千城英俊的唇角扯开一抹笑,这下,反锁了办公室门,将生气的小女人抵在墙上,捧起她的脸来,深深地吻了下去。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办公室里,两个人纠缠在沙发上,一片火热。 …… 大公司的年会,跟小律所的果然不一样,江慕水看着夜里的开奖的那个单子,都感叹光奖金得花多少钱。 殷千城招待了一些前来送贺词的客户,还有些殷家做大股东的亲戚,这才走到她面前。 “号码抽了?”他扶着她的肩膀问。 江慕水眼睛一亮,说:“抽了。好吉利的数字,你看……” “别让我看,”他笑着,将她的小手合起来,道,“我可是能行使特权的人,我让主持人念哪个,你猜她敢不念么?” 江慕水的表情大彻大悟:“我说我怎么每年都抽安慰奖呢?原来是这样啊?” 殷千城瞧着她那个故意的做作表情,再加上她道出的事实,直想笑。 “你只有安慰奖啊?”他笑问一句,伸手轻轻掐她素颜的脸蛋,说,“那也没关系,你今年要转运了,江律师。” “真的?”昏暗的灯光下,江慕水一双美眸亮亮的,说,“那我想抽到什么,就能抽到什么?” “嗯。”殷千城心不在焉地承诺,道,“一定能。你想要什么,今晚就一定得到。”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避之不谈的“秘密” 屁。 骗人的花言巧语。 江慕水脸红着低下头,就是这么理解的。 男人的花言巧语,不怎么实用,但是吧……都很好听! 她笑起来,又剥了颗糖,看着殷千城很快又被人叫走的身影,满心的喜悦和满足。 …… 当晚,江慕水真的抽到了奖品。 虽然只是五等奖。 但总比以往的安慰奖送毛巾台灯什么的,要强太多。 这个可真的比毛巾值钱多了。 但当江慕水打开那个五等奖的红色盒子的时候,看着里面的东西,笑容都彻底僵硬在了脸上。 “哇,包装好精致啊……”刚来公司的毕业生,很无知地看着那个东西,道,“哎,好像还是进口的,这是日语吧?谁认识啊,这是什么?” “就是,介绍是日文,名字是英文,这谁认识啊?但是那个001是什么意思?那个1字还那么大……” “是哎,好大的1字,是业界第一的意思吗?我觉得这个东西肯定很厉害……” 江慕水整个小脸僵硬得厉害,闻言简直要抽搐起来,在那两个毕业生的声音招来更多人看之前,“砰”得一声将那个铁盒子盖上,严丝合缝的盖好,有人来问,她只笑着摇头,说没什么,都是小东西。 是啊。 那东西……真的好“小”啊…… 殷千城,你这个…… 恨的咬牙切齿的某个小女人,满场子双颊绯红地找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听说,他去接某个公司请来给年会助阵的女明星了……太过分了,真的……他真的,太过分了!! *** 回去的车里,江慕水一直在叨叨这个事情。 你看,一个新进公司没两个月的员工,抽了空气净化器;一个在职十年的老员工,抽了五万的奖金。 她呢? 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只配抽个五等奖的套套,是吗? 还是高级套套,是吗? 号称男人戴了跟没戴感觉一样的,是服务男性专用的东西,是吗?! 见旁边的小女人气得脸都红了,殷千城边开车边解释道:“是进口的,很贵……” 她也知道贵! 但是……但是…… 小手盖上盖子,打开车里的储物箱,将盒子塞进去了。 她不要。 江慕水深呼吸,一双清冽的水眸透出抗拒的光芒来。 爱咋咋吧,反正她不要! …… 回到公寓就一直在哄她,她耿耿于怀这件事的模样真的可爱死了,殷千城笑着给她摘围巾,脱外套,放水洗澡,放在进门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只拿起来听了几句,殷千城脸色就冷淡下来,掏出钥匙丢在进门柜上,避开她,抬脚朝阳台走去了。 江慕水洗完澡出来,不由看了一眼日历,还差几天就到除夕了,以往这个时候,陆霖晟都比较忙,她开车陪着邹明月出去买东西,拎东西,回来打扫房间归置年货,几乎做什么都要被邹明月骂,也不知是她真做的不好,还是邹明月就是处处看她不顺眼。 总之,往年都不轻松。 他们上大学的那几年倒是轻松,陆霖晟寒假基本在外面跑着不回家,年少的江慕水过年能收到陆远擎的一份新年礼物。 过去的那些岁月啊。 到底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已经不用再准备红包,给陆家的那些陆霖晟的弟弟妹妹、小侄子小外甥女们。 今年,也应该收不到陆远擎的红包了。 ——那个曾对待自己如生父的男人,如今她竟不知该如何对待。 殷千城长指轻轻挂断电话,一双黑曜石般幽深的眸,在十几层的阳台上凝视着远处,攥紧掌心里的手机,神情冷漠若有所思。 他漫步走进来,看到江慕水已经洗完了澡趴在沙发上。 走过去,将手机丢一边,坐在沙发上揽住她,问:“在看什么?” 江慕水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自己在日历上画出的一个个圈,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安排。” “年前的?” “嗯。” “这个红色,是指什么?” “这个……我想着过年和年后,时间都被你预定了,那就年前去看看我爸妈,买点东西,到他们墓前。”到底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提起这种事,她再没有了太多的悲伤。 殷千城神情温柔下来,问:“墓园在哪里?” “铭山附近的那个,景安墓园。” “行,那你买东西,我会腾出时间来。” 江慕水微微惊愕:“你也去?” 殷千城挑眉,答非所问道:“否则呢?你以前,一个人怎么过去?” 江慕水更加错愕了,她仔细想了想,结婚两年,第一年的时候陆霖晟和陆远擎陪自己去了,第二年,陆霖晟就有事没来。 她握着笔的手有些僵,说:“我……我怎么都行的。” 她对于另外一半,从此开始不敢抱太大的期望了。 这是真的。 殷千城却毫不在意,轻轻拍拍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扫墓的规矩我懂,时间我会刚刚好空出来的,就这么说好了。” 看着她纤长的,微颤的睫毛,心头一软,他低头就吻上她的眼睛。 真好。 他真的……太好了。 怀里的人儿抬起头来,享受般闭着眼睛,另一只手和他的大掌缠绕在了一起。 “那……既然你都陪我去了,那你的那个,我也陪你去,好不好?”心头爱意翻涌,她睁开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柔声说道,“你父亲的墓地,我陪你一起去扫,好不好?” 这般说话的她,真是可爱。 但殷千城的眸光,却莫名黯淡了一下,凝视着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复杂,他尴尬停顿了一下,移开目光往日历上扫了扫。 “不必。” 他嗓音冷沉,话一出口大概他自己也注意到了,眨眨眼,缓和了一下语气,对她说:“我是说,他的墓不在国内,年前我们的安排里,不必有他。” 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有些愣怔,但江慕水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哦……那好吧。” 不在国内的话……那倒是真的没办法了。 “你不打算跟我说说你的父亲吗?我的事你全部都知道,而你的,我却一无所知。” 她知道可以去查阅新闻,但新闻大多只求爆点不求事实,她不想先听见那些。 殷千城却脸色沉得厉害,不愿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抽回自己的大掌,神情略冷,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过去太久,我不像你一样对他们还有记忆,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没必要说。” 是吗? 沙发上的人儿许是被他这副样子吓着了,小脸苍白着翻身,错愕了一下,点头:“原来是这样。好。” “那个,我洗过澡了,你不去洗一下吗?” 她看到他冷冷站在那里,双手插.进裤袋里,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瞬间眼眶涨涨的有点恐惧,她赶紧勒住那种感觉,说道。 他也一下反应过来了,眼眸中的冰冷消融了一些,点头,道:“要洗的。” 说完,他神情恍惚地将东西丢下,丢外面,直接进浴室了。 片刻后,他淋了半天的水,蹙着眉,脸色冷沉懊恼,到门口,换拖鞋去了。 江慕水不知怎么的,心情突然很沉。 想起殷千城说“我不像你一样对还他们还有记忆,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明明不怎么悲伤的一句话,此刻想来,竟有些焚心蚀骨的悲凉……她抱着抱枕,眼泪都涌出来,失去至亲那么痛苦的事,他怎么能,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 年前最后几天,殷千城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江慕水抽到的那盒套套,除了那天闹了点小别扭的凌晨,很激烈地用了两个以外,其他时候都没有空去用。 他很赶地往林氏跑了两趟,因为殷氏大部分员工都放假了,他的那些亲戚大股东都跟着殷老爷子住在临市的老宅。 家族企业什么事都能牵扯到彼此的亲属关系,这点尤其不好。 好几个夜晚,江慕水一个人睡。 殷千城就算再忙,也在电话里哄她睡。 明明外面的年味越来越浓厚,自己却一个人越来越孤单,殷千城哄她哄得越来越艰难,他自己也越来越熬不住。 去父母墓前扫墓的那个下午,中午前江慕水接到他的电话,他,终于要回来了。 …… 打个车,到路边的小摊买了一些纸钱,拎了一些水果,到了花店,挑了两束鲜花。 江慕水掏钱付账,正巧从花店镂空的窗户里,看到了对面咖啡厅里的景象。 花店位置选得很巧妙,在市中心最豪华的几栋写字楼后面,咖啡厅的对街,看似僻静,实则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带一束花走。 在这里看到有熟悉的同事在对面咖啡厅里谈事情,再正常不过。 可是—— “小姐,这是您的找零。”花店店员再次拔高声音说了一句,见江慕水还是没反应,第三次重复,“小姐,您的找零——” 江慕水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她赶紧伸手去接钱,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等货车经过完,那副场景再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可以嫁给我吗…… 对面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神情冷肃淡漠,跟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坐在一起,像在谈着什么事。 女子柔软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大掌,要往他掌心里探去,神情凄楚可怜。 他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抽回手来,叫来服务生要了一块毛巾。 仔细地、用心地擦完自己的那只手,然后,把毛巾丢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年轻女子小脸煞白,攥着咖啡杯的手指都掐的犯了青,她冷笑起来,却只是啜饮一口咖啡,冷傲地笑着说了一句话,将钱放在了桌上,任凭他的脸变得铁青无比,抓起小包起身走人。 她一转身,江慕水整个人就窒息在了那里。 那年轻女子容貌熟悉,神情春风得意,那竟然是—— 陈浅因。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是。 殷千城。 …… 从花店里出来,看到陈浅因笑得得意洋洋地打了一辆车,疾驰而去,江慕水一双清眸盯着那里看,小手手心都一片冰冷。 坐在殷千城对面的人居然是陈浅因。 陈浅因……抓了他的手。 那暧昧的姿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就的,分明就是以前也曾经有过。 她知道,陈浅因曾是殷千城的高中同学,所以哪怕他们真坐在一起聊几句,都不奇怪。 可是……这般对峙,还是让她被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有些事一旦去想了,思绪就会像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怀疑一旦在心里种下种子,就会很危险。 江慕水愣了一会,好久后才舒缓下舒缓自己的情绪,想直接去找殷千城,却不曾想,服务生已经开始收拾那个位置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陈浅因离开后的一分钟,就已经起身离开。 江慕水站在喧嚣的马路边上,小脸苍白了一下,眼神茫然,看了看四周,才伸手打车回了公寓。 …… 殷千城等在楼道外面。 迎面走过来的江慕水异常错愕,脚步都不迈上台阶了,僵硬在原地。 “你……怎么不回家等我呢?” 她的嗓音干涩发紧,突然看到这一幕就很心疼,开口问道。 他眼底一片淡淡的青色,脸色并不似自己半个小时前在花店门口看到的那般铁青,而是恢复了正常。 殷千城起身,嗓音又沉又温柔,过来接过东西,道:“觉得你不会走远,东西买齐了?还有没有需要上楼拿的?要,我就等你,不需要我们就直接走了。” 他拿着车钥匙的手轻轻碰碰她的脸,眸中一片泛滥的温柔。 江慕水心头也一样。 她心头荡开一抹很不一样的情绪,眼眶一热,踮脚猛地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被他揽着陷入了他的怀抱,她闭眼,任凭眼泪流淌下来,凑上去哽咽道:“我好想你……这几天我真的好想你……千城……” 殷千城也闭眼,矮身将东西放下,也搂紧她,扳过她的小脸,密实地狠狠吻上她的唇,像个饥渴的瘾君子一样捧着她的脸,怎么吸吮都不够……他何尝不想她? 想得……都已经快要受不了…… 他猛地将她揽进怀里,隔着衣服狠狠揉捏着她的身体,在楼道口几乎就要失控。 缠绵着跌撞到了墙上,殷千城反复啄吻着她的唇,嘶哑着嗓音征询她的意见:“快来不及了……是要先上楼,还是祭拜过后,我再好好地补上……你说呢?嗯?” 他贴上来,强硬地暗示了他随时可以的蠢蠢欲动。 那股莫名的酸涩和焦虑散去来一些,浑身的欲望也翻涌不已,她眼泪逐渐风干,仰着头,眼神迷离,薄雾蒙蒙地任凭他亲吻,低哑道:“还……还是先去祭拜吧,错过了时间真的不好……” “嗯……”虽然嘴上很快答应了,殷千城却还是不想放开,抵着她磨蹭了很长时间,也不知亲了多长时间,两个人才浑身是火地分开来,上车,往墓园的方向去了。 *** 江逸之和莫倚澜的墓地不是挨在一起。 很浪漫的——他们合葬了。 所以墓碑只有一座。 殷千城对墓园这种地方,有些抗拒,每一次,看到宽阔的视野中,一大片白色的墓碑在眼底晃过,他心里就浮现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有些仇恨会随着时光流逝泯灭掉,忘却掉,但是墓园……却是一个能轻易勾起人悲伤和痛苦的地方。 他牵了江慕水的手下来,试图让她小手的温暖给自己力量,一步步朝着那个地方迈过去。 照片上,江逸之爽朗笑着,笑容大气而开阔,莫倚澜一如既往的矫情,就算拍证件照,一双美眸里也透着一股妩媚样。 江慕水每次看到这两张照片,却都悲伤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们给她的记忆,都太快乐了。 江逸之宽容大气的性格,包容了莫倚澜所有的任性和小脾气,小时候回忆他们相处的每一天,都是戏剧,那时候的江慕水也多少有些娇气和公主病。 后来,在他们去世之后骤然的落差导致了过度缺乏自信,都是事出有因。 命运的转折总是很可怕。 “爸。妈。” “今年这么早来看你们,是不是很开心?” “这一年,我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但是我记起爸爸在我十六岁生日跟我说过的话。他那一天说,小水,爸爸今天教给你四个字,不怕,不悔,以后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害怕,有什么后果都不要后悔。” “我以前不懂,如今我开始特别特别信奉这句话。” “爸爸,你也许就是童话里,一开始给我忠告的那个巫师,我一开始总是意识不到你是对的,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你告诉我的都是人生真谛。” “嗯……至于妈妈……”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她身上所有的缺点,都是继承的莫倚澜,呵。 “我今天还带了另外一个人过来看你们,”江慕水抬起头来,在半山腰蹲着的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凌乱,她看了一眼几排墓碑外的挺拔身影,脸红了,道,“他对我很好很好……嗯……不过我带他来,不是因为他对我特别好……” 或者说,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殷千城对她哪儿哪儿都好。 好得无法挑剔。 江慕水一双水眸抬起来凝视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轻声道:“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我……觉得我好喜欢好喜欢他。” 说完这句话,她左胸腔的心脏就悸动起来,跳得太快,她都不得不伸手摸住心脏,让自己镇定。 纤长的睫毛微颤着,她深吸几口气,重新看向墓碑,说:“那我现在去叫他过来,他说先给我时间,自己跟你们说几句,是不是好体贴?妈妈,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喜欢蓝色妖姬,特意买给你,你喜欢吗?当然,这只是礼貌,因为我的那束比你大多了。” 说完,墓前的那个小女人起身,脚步轻快地,跑出这一排墓碑外,胸口涨着满满的甜蜜叫他:“千城……千城!” 微微暗下去的天色里,颀长挺拔的身影转过来过来,眸中暗流涌动,长腿迈开,往这里走来。 “我说完了,你要去说吗?” 她跑过来握紧他的手,眸中带着期盼和羞涩,像个小女孩。 殷千城拍拍她的头,眸色深邃,道:“要说,不过你要听吗?” 江慕水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殷千城握紧她的小手,已经走过去了,天色已经微微按下来,墓碑上的照片却依旧很清晰,他仔细看了一眼江逸之的脸,是很聪明沉稳的一个男人。 他紧了紧掌心里人儿的手,沉声开口:“伯父伯母好,我是殷千城……”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攥紧了手心里的柔荑,用力很紧很大,嗓音愈发低沉:“你们的女儿很优秀,我很喜欢,所以我今天过来,想问问你们,到底可不可以……” 江慕水总算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小脸一个苍白就要往后退,羞臊之间掺和着巨大的恐惧。 惊喜不是,畏惧不是,但那种兴奋和酸涩感同时充斥在胸膛里。 让她微微害怕。 殷千城凝眸盯着那墓碑,攥得她更紧了,又说了一阵话,字字都沉如千斤,烙印在江慕水心上,她就像在烙铁上走一样。 听一句,就被烫得钉在原地。 手脚都彻底发麻了。 殷千城猛地一把拉过她来,让她站到自己的皮鞋上,俯首,额头抵住她很烫的额头,嗓音低沉地落下尾音:“可以,嫁给我吗……” 噗通噗通,巨大的心跳声中,他铜墙铁壁一样的胸膛挡住了所有凛冽的寒风,将她纤小的身子全裹在了自己滚烫炙热的吻中。 *** 陈浅因打开陆家的门,一扫前些天疲惫愁苦的常态,得意冷冽地丢下钥匙,舒服地脱了鞋子,倒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霖晟从楼上下来,手里捏着咖啡杯,冷眸之下黑眼圈一片,冷冷看她一眼。 又泡了一杯黑咖啡,他揉着眉心,神情沉郁。 水一会儿就溢出来,淌满了操作台。 “……”他这才回神,关了热水,上楼。 陈浅因还在看电视。 脸上有笑容。 他冷眉不禁紧蹙起来。 一身挺拔地站在那里,下颚和身姿都削瘦了很多,冷声问:“你就这么开心?” 第二百三十九章 装装可怜,就骗了一个傻子 ——这一个月以来,陆氏突遭连续的打击,税务上被查得措手不及,生意也屡屡被抢,最严重的是,合作银行的资金链也突然无辜断裂了。 恰逢过年,看似一切都搁置下来了,但年后的情况简直不容乐观,发完年终奖后,整个陆氏的账面就变得很难看。 这节节败退的姿态是有人在策划,陆氏却招架不住无能为力。 而这一整个家里,所有人的人都是废物没办法帮忙,目前只有陆霖晟能顶上半边天,他靠着父亲之前留下来的合作关系,跑遍了所有能跑的地方,拖延着各种工期,但现在也快撑不住了。 这个年,别说结婚,他们连继续生活下去都困难。 陈浅因还有心思看电视! 她和邹明月两个人,之前一直吵架吵翻天,家里遭遇困境后更是爆发开来,这两天突然消停,看在他眼里却也是极不顺眼。 陈浅因对着电视笑完了,弧度才慢慢变淡,冷嘲着看了她一眼。 “家里的生意受损了我知道,可我知道有什么用?”她放下遥控器,幽冷说道,“你不都知道是谁的手笔?知道了,对症下药才是关键,对方有备而来,你自己苦苦硬撑着,有劲?” 陆霖晟一下就知道了她在说什么。 他一双沁着寒气的冷眸看了她一会,转身,冷声道:“别去招惹殷千城。” 凭什么? 陈浅因一下子就恼火起来,放下交叠的腿,很冲地道:“为什么?陆家是之前招惹过他还是怎么,只许他针对你,不许我们针对他?这什么道理?陆霖晟,你应该知道殷千城这么针对我们的原因吧?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连反抗都不反抗?!!” “我不反抗?” 陆霖晟气急,脸色阴郁到了极点,将杯子不轻不重地放下,转头道:“这几天奔波来去的人是谁?一直苦苦支撑着的人是谁,爸现在瘫在轮椅上什么都做不了,能跑腿的难道指望你们?” “你别搞笑了!” 陈浅因声音更大,恼火到眼眶都红了:“呵,跑关系?银行的关系跟我们如果真的好,会中途找借口断掉吗?你明明知道这是殷千城为了江慕水在报复陆家,却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陆霖晟,你是不知道年后我们要结婚吗?就为了一个江慕水,你把一个烂掉的陆家送给我当彩礼吗!!就因为觉得对不起她,你把自己的家整垮都居然无所谓吗!!” “你给我闭嘴!” 陆林深更恼火,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脸色很明显疲惫到极点,冷冷转身,“我做了什么不用你知道!” “呵,你做了再多,有什么用啊?” 陈浅因冷笑,收起眼底划过的泪光,努力压下酸涩,冷硬道:“你的那些叔叔伯伯,有一个肯帮你的吗?这么多天我听电话,他们一口一个陆贤侄,叫的可真是亲切,有个屁用吗?” 背对着她的陆霖晟,已经什么都不再想听,继续往楼上走。 “不过现在没事了,”陈浅因抬起下巴,阴冷得意地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过完这个年,属于我们陆家的机会就会陆续回来了,不然你就等着瞧。” 她笃定的口吻,让陆霖晟一下子缓下了脚步。 内心隐隐不安,他冷冷转身,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陈浅因捡起遥控器来,继续得意地歪过头看电视,笑着说:“呵呵,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装装可怜,骗了一个傻子罢了,现在,纠结的可就不是我们了……” “殷千城……”她纤手晃悠着遥控器,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怎么办?” “呵呵……”她脚尖勾起,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 墓园的门,在傍晚时分缓缓关上了。 风很大。 殷千城去下面的停车场取车,把外套裹在了江慕水身上,她心疼地拉着他不让走,他哄了哄,一身单薄的衬衫在冷风中更显魅惑无比。 钻进车里,江慕水第一时间去摸他的手,冰凉。 她不禁抓过他的手来,放在唇下,哈气暖着。 殷千城唇角扯了扯,道:“男人没这么娇气……” 修长的手指收拢了她的小手,他扭过头,昏黄灯光下眉眼深邃淡然:“水儿,不要这么惯一个男人。” 江慕水不服气地微抬下巴,小脸被冻得微红:“我惯我的男人,关你什么事?” 殷千城直接失笑了。 松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他眼神里透出一种危险的信号,一边放下手刹一边说:“惯你是我该做的事,一定会把你惯得无法无天的,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了。” “什么?”江慕水好奇。 “伺候好我。”他扭头,正经又暧昧地一字一顿道。 车子发动,灯光黯下来,她的脸,瞬间灼烧无比。 …… 夜色茫茫。 江慕水神游太空半天才发现导航去的地方她不认识,好奇地点了一下,看到地点在两个市区交界处,到达时间是半个小时。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晚上直接去你爷爷那里?” 她可什么都没准备好啊。 这可太赶了。 殷千城面色沉着,看了一眼导航说:“我二叔家。” 江慕水惊诧了:“你二叔?” “嗯。”他先是回答了一声,然后解释,“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其实就从这里过来,打过招呼要带你过去吃饭。殷家的祖宅当然不在这里,等年前三天,我再载你过去。” 江慕水心脏里的小鼓已经剧烈敲起来,小脸透出紧张和畏缩来:“那、那你二叔……二叔,家、家里有……” 他莞尔,接着笑容很快逝去,沉声回应:“有我二婶,一个堂弟,小侄子,还有另外一个院子里的堂姐,和……我爷爷。” 人真的好多。 江慕水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她捋了一下:“另外一个院子……” “是我爷爷的哥哥。” 哦。 原来如此。 那就也是很近的亲属关系。 江慕水在沉默下来的氛围里发愣了一会,然后才说:“你爷爷上次对我特别不满意,这次,是你执意要带我过来,还是……” 她害怕又是殷千城的一厢情愿。 他的面色这下复杂起来,口吻却还是轻描淡写:“是我二叔想要见见你,毕竟,我坚持今年要带你回祖宅,为了避免到时候出什么矛盾,不如就提前见一面。” 殷千城的态度很简单,人他是一定要带,所以,这些人最好在江慕水来之前就调整好他们的心态。 殷家二叔也并不是个喜欢硬碰硬的人,更何况这件事对他并无什么害处,所以意外的,竟然为了江慕水在殷爷爷面前多求情了几句。 殷老爷子气得要吐血,临走前,他把自己关在楼上书房不出来。 殷千城却只敲敲门,告诉他他去接人,就直接走了。 殷老爷子直接摔了一个沉重的檀木笔筒到门上,隔着门骂了一句“你这个孽障”! 殷千城脚步笔直,一身潇洒挺拔,脸色如常地走出去了。 来的路上,堂姐还给他打电话,只略带些兴奋地说了一句:“千城,头一次觉得你这么帅气,那姑娘,带回来给我见见啊。” 他说:“好。” …… 车子在黑夜的马路上,平缓地开。 临近过年,铭城的人变得很少了,高速也变得一点都不堵。 上了高速路,一路畅通,就是有一段山路路灯隔得很远,看起来寂寥得很,殷千城开着开着车,突然转头看向她,脸色冷幽而恐怖,道:“我现在就算把你卖了或者杀了,都没有人知道,江小姐,你就不害怕吗?” 路灯半晌才闪过一盏,照耀在他的脸上,一刹那间江慕水还真觉得特别恐怖。 深邃而看不到尽头的高速路,不见半颗星子的暗夜,还有……右边高高的悬崖屏障,四下不见一辆车的公路。 江慕水心跳加快,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攥紧,看他一眼:“杀了我吗?好啊,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很荣幸,殷先生。” 他眉心之间情绪微变。 放慢车速,他伸手揽过她来,确定路上无车,才探过去,浓情地亲了她一下。 唇上温热移开,热度消散,又是一路沉默。 *** 殷若涵听见敲门声,放下手里的杂志,笑道:“一定是人来了,你们都坐,别起,我去开门。” 她好奇得要命,想知道殷千城看上的女生到底什么样,赶紧飞奔过去开门了。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只有两三岁大,在玩游戏机。 剩下的几个长辈,分别站在不同的地方,脸色各异地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林夏舒展了一下眉心有些欣喜地去沏茶,殷莫北笑呵呵的,指挥了一下佣人,让她去请楼上的殷老爷子下来。 门口传来开门声。 殷若涵瞧见江慕水的第一眼,的确有被惊艳到,惊愕一下,然后笑着捶打了一下殷千城的肩膀,道:“是慕水吧?快请进,我是千城的堂姐我叫殷若涵,见到你很荣幸啊。” 她热情地伸着手,江慕水看着她有些眼熟,也赶紧伸出手去,脸颇红:“殷小姐。” 第二百四十章 殷家颇为诡异的气氛 殷若涵本来想笑闹着说一句“你叫什么殷小姐啊直接叫堂姐啊”,但转念一想殷老爷子的态度,立马就矜持收敛了一下,笑说:“来,快进来。” 江慕水等了一下殷千城,直到他拎起了所有买好的东西,才一起走进来。 殷莫北的房子是临江的三层小别墅,进去后视野才逐渐开阔起来,新中式的风格恢弘大气,却又不与现代的审美相悖,偏冷色调的地砖与一些中式元素结合在一起,倒也透出一股别样的韵味来。 殷千城一路和殷若涵交谈着出去,揽着江慕水,给她俩做简单的介绍。 这一介绍,殷若涵才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说呢。 怎么看着江慕水有点儿眼熟! 江慕水也一样,一个错愕,再次看向了殷若涵那张脸。 她觉得熟悉,是因为殷若涵的照片就贴在仁和医院门诊部的大厅里,她是最年轻的一个副院长。 殷若涵觉得江慕水熟悉,则是因为,曾经殷千城让她查过一个病人的病历档案,她调出当天的事故录像看过,那一家人里年轻美丽的儿媳妇,让她多少有些印象。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离过婚,所以殷老爷子才格外嫌弃? 殷若涵在心里碎碎念,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的人哪里还在乎谁有几段情史?别说情史了,婚史都有些无所谓了。 她对江慕水,丝毫没有偏见。 “这是江小姐?”林夏热情走上来,瞧了一眼殷若涵,说,“家栋他们出去玩了,说跟朋友有约,就扔下孩子跟我们一起吃饭。不过也没关系,江小姐一来这就热闹了,加上若涵陪你说话,不会无聊的。” 殷千城神色淡淡,揽住怀里的人儿,给她介绍:“这是二婶。” 他的口吻听不出什么咸淡,江慕水也只好礼貌地伸手:“殷……二婶。你好。” “你好。”林夏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美眸里莫名冒着光芒,像是很欣赏她,那股笑意却不达眼底。 殷千城心头一动。 虽然,她开口叫的不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个亲戚,但这种,听她开口融入自己家庭的感觉……真的是…… 江慕水被拉着坐下,一抬头就看到殷千城那灼热的,快把自己融化的眼神,正浓浓地笼罩着他。 她脸红,轻轻隔着衣服掐了一下他的肉。 殷千城回神,突然听见一个巨大的动静,抬头,就看到殷老爷子从楼上拄着拐杖走了下来。 老爷子身体强健,以往是不需要用拐杖的。 他要是用了拐杖,基本用处就只有一个。 嗯哼。 ——老爷子要准备打人。 殷千城胸口微微起伏一下,神色淡然自若,捏捏她的小手,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而他自己,起身,过去接了老爷子一下。 殷老爷子瞪着他,那双眼快要将他脑子剜出来看一眼似的。 殷千城视而不见,扶着他,道:“腿脚最近不好了么?我找个医生给您看看。” “哼,我腿脚好不好你不知道?”殷老爷子冷冷压低声音,晃了晃自己的拐杖,道,“你要不要试试?” “行,”殷千城直接扶他坐到对面沙发了,“您要试身手,回老宅我关上门给您试,当着我女人的面,不得多少给点面子么?您说呢?” 给面子? 当着他女人的面? 他可真是越说越顺口啊。 殷老爷子气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张大嘴巴,一直到坐下好久,都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慕水硬着头皮,叫了一声:“殷董事长。我是江慕水,很荣幸见到您。” 荣幸? 她有什么可荣幸的哦? 殷老爷子看得出有很大的火要发,但也不知道是碍于谁在场,硬生生忍住了,冷冷朝江慕水点了点头,再没跟她说半句话。 “先生,太太,菜做好了,可以上桌了。”佣人上来说道。 殷莫北此刻才走过来,笑呵呵地背着手,道:“都聊得差不都了吧?那走,咱们上桌,边吃边聊吧?” 他像个大家长一样,将人都请到了餐桌上。 “慕水啊,我,是千城的二叔,千城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今天呢,是你第一次来我们殷家,那就由我做代表,欢迎你来……”殷莫北说着就笑吟吟地起身,一副欲碰杯的模样。 江慕水受宠若惊地起身,顶着一脸的红,端起酒杯,道:“谢谢殷二叔……我……” 殷千城闻言后一直低着头,这下擦拭了一下嘴,站起来,拿过了江慕水手里的那杯酒,跟殷莫北碰了一下,道:“感谢二叔做这个主,她最近调理身子呢不能喝酒,我就代杯了。” 什么啊? 调理什么身子? 她怎么不知道? 明知道是借口,但江慕水此刻骑虎难下,只能默认,她眼睁睁看着殷千城替她喝了那满满的一杯酒,然后体贴地揉一下她的头发,带着她坐下。 与此同时,殷老爷子也捕捉到了这个敏感的字眼,伸出去夹虾仁的手一颤,虾仁咕噜噜掉在了桌子上。 他也不理,眼睛直勾勾盯着江慕水的腹部,清瘦的连衣裙却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餐桌上,殷千城就像故意要让人误解似的,将辛辣的菜,和生鲜之类都挪得离她远远的,相反,给她要了几盅进补的汤,还有些清淡的菜,那模样活像她真的是在调理身子似的。 江慕水受不了了,在桌底,鞋尖轻轻踩了他一下。 殷千城没回头,只抓紧她桌上的柔荑,侧过头,带着酒香的气息由上而下洒下来:“怎么了?” 江慕水:“……” 用这种过分的方法让殷老爷子接受她,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殷千城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没看她的眼神,却是温暖一笑,移开眼神,与她十指相扣地更紧了。 “慕水啊,现在在这桌上的都是一家人,我们对你还不熟悉,不如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吧?”殷莫北慈爱地瞧着她说,眼睛一亮,又笑着补充一句,“千城就不必补充了,让她自己说,哈哈。” 江慕水不好推辞,这下定了定神,放下筷子说:“殷董事长,殷先生,殷太太,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江慕水,江水的江,倾慕的慕,水流的水,我在岑明律师事务所做律师,主打民事和刑事案件,我家里……父母在六年多前去世了,只有我一个,还有……”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我有过一段婚姻,刚刚结束,在不久前。” 桌上的筷子盘碗碰撞声,逐渐减弱。 大家面面相觑。 小男孩坐在很高的座椅上,吃饭吃得满嘴都是,抬起头大声问:“奶奶,什么是红、音?” “你好好吃饭,”林夏蹙眉给他擦擦嘴,“婚姻啊,就是你这个阿姨,也去别人家吃过几年饭,知道了?” 小男孩提着桌子角,继续问:“漂亮阿姨,那是别人家的饭好吃,还是我家的饭好吃?” 江慕水一下有些窘迫。 惊诧在脸上一闪而过,她尴尬的快速思索了一下,问道:“那你觉得呢?是外面的肯德基好吃?还是家里阿姨炖的雪梨盅好吃?” 小男孩一下子被问住了,攥着筷子,眼睛眨巴眨巴。 他特别爱吃肯德基那些垃圾食品。但妈妈和奶奶也告诉过他无数次,那些东西吃多了生病,还是家里的饭安全又好吃。 林夏仔细瞧了江慕水一眼,这下一笑,笑得相当诡异,给小男孩擦了擦嘴,道:“哎哟,你江阿姨啊,不愧是律师,这话说得连孩子都给你问住了,可真不简单。” 江慕水脸红尴尬:“小孩子天马行空,我不过转移注意力罢了。” 殷千城笑,手又停下来,攥紧掌心里那柔软的五指,轻轻掐着她的指尖,笑得一脸宠溺。 “就是,你江阿姨说得对,吃过外面的东西怎么了?这辈子,谁还没吃坏过几次肚子?”殷若涵瞧了瞧桌上的形势,这下借题发挥,“吃坏了不要紧,及时回家来,吃药养着,就好了,对不对?” 她这是变相地在提醒殷老爷子,离过婚又怎么样?女人这辈子,谁不碰见几个渣男。 只可惜。 殷老爷子的脸色到现在都未曾变过,仍旧是,看都不看江慕水一眼。 江慕水也开始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 这一顿饭的餐桌上,殷莫北和林夏看起来对她似乎很接纳,但这种丝毫不顾忌殷老爷子情绪的接纳,看起来很是诡异。 并不像是在打圆场,反而对她的几番询问更激起了殷老爷子的反感。 是吗?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饭吃到最后了,殷莫北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千城你上次走的时候,公司那个事情解决了?” 殷千城放下筷子:“解决了。” “是吗?”殷莫北笑着放下筷子,“那年后就可以收尾了,你就没有犹豫?” 殷千城挑眉,淡漠盯着他看。 殷莫北大笑起来:“你放宽心,二叔就是担心,刚好慕水在,你也表个决心,不然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第一年带回来过年可就难看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突然变得有些粗鲁 “阿苏,上甜点了。”殷莫北意有所指地说完,对佣人说道,说完,他又笑着看了江慕水一眼。 殷千城神情淡漠地坐在那里,轻轻抓着她的手,更攥紧了些。 而仿佛被牵扯进他们对话里的江慕水,却仍旧一头雾水,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是发懵的。 …… 这顿饭殷老爷子是没吃几口,差不多了就回楼上书房去了。 林夏伺候着自己的小孙子吃完饭,看佣人收拾桌子,听殷莫北和殷千城在餐桌上说着自家殷氏公司的情况,殷千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殷若涵要去下面的超市和便利店买东西,殷千城就借了江慕水给她陪着去了。 出门一片寒气,灯光下一条小路蜿蜒而下,底下的大型超市灯火通明。 江慕水捋了一下头发,走在寒风中回头,轻声说:“我见过您,殷小姐。” 殷若涵也一见如故地笑起来,点头,手插在口袋里说:“我也是。之前没听千城提起过,他嘴风很严护得很紧,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你,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对女人这么上心。” …… 回来后,殷千城看到从玄关走进来的她,待她换了鞋,伸手,示意她坐到他这里来。 江慕水脸红,但还是走过去,把手放入他手中,坐上沙发把手,礼貌叫了一声“二叔”。 殷莫北的脸色莫名有些不对,抬头看一眼江慕水,朝她笑笑。 “慕水啊,你以前的夫家……是姓陆?”他问。 江慕水一个愣怔,迟疑了一下,点头:“怎么了?这个姓氏,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没什么不对,我就是觉得太凑巧了而已,哈哈,”殷莫北拍了拍椅子,起身,笑着说,“你跟千城坐一会吧,我上去,给你们哄哄老爷子,小年轻的恩恩爱爱的多好,爸怎么就是不懂呢?你们坐,坐啊。” 这殷家的人,一个个的,从殷莫北到殷若涵,都百般地同意和撮合她和殷千城,这反倒让她更加不安起来。 “出门没穿外套吗?手这么凉。”殷千城攥紧了她的小手,温声问道。 江慕水从愣怔中回神,摇摇头:“帮堂姐拿了些东西,露出来一会而已。” 太凉了,他仔细地暖着她。 有些心浮气躁,他眸色骤然深邃起来,一个用力,将她拉着抱到了自己腿上,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她。 江慕水吓了一跳,忙攀住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惊慌,道:“你干嘛?这……这可是在你二叔家……” “我知道。堂姐去帮二婶了,二叔和爷爷在楼上,没人看见……” “那也不行,万一突然有人出来呢?千城……” “没人会出来。” 他沉沉应了一声,鼻息都洒在她的胸口处,毛衣还残留着从外裹挟而来的寒凉,他抚了抚,手指就探进去,温热的手一点点摩挲,轻吻她的下巴。 “……”江慕水闭眼,试图挣了一下,他的臂膀收得很紧,像钢筋铁骨一样,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殷若涵从小外甥的房间走出来,一眼瞧见这般景象,赶紧低头装没看见,贴着墙走进了厨房。 江慕水浑身燥热到出汗,好求歹求,他的手才从她胸口柔嫩的茱萸上挪下,气息浓重地拍了拍她的翘臀。 江慕水狼狈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看了看书房的方向。 “殷董事长好像还是很生气,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这样,不如我自己上去,跟他谈谈吧?” 殷千城依旧慵懒坐在那里,神情淡漠,看一眼,说:“没有用,不用去说了。” 江慕水拧眉。 “总得试试吧?” “我们相处很多年了,慕水,”殷千城鼻息中重重舒出一口气,起身,深深凝视着她,道,“我比较了解,现在就算了,等过年的时候氛围到了,再准备一点他喜欢的礼物,相信我,有些事会水到渠成的。” 真的? 江慕水蹙眉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想想今天也是没准备,也就算了。 “我们现在要走了吗?那,得跟殷董事长打个招呼。” “嗯。行。” 殷千城捡起了外套,拉住她的手,说:“走,我们一起上去。” “你们现在就走了?” 发出惊诧声音的人是殷若涵。 她从厨房出来,走过来几步,说:“二婶准备了客房,今晚你们可以留一晚的,现在回去不是太晚了?” “不了,等下二婶出来,你帮我谢谢她吧。”殷千城的口吻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为什么呢?”她蹙眉笑道,“你干嘛不肯留啊?” 殷千城臂膀搂住江慕水往楼上走,看了殷若涵一眼,饱含深意地道:“不方便。” “……” 鬼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不方便了! …… 楼上书房。 殷千城“当当当”敲了三下房门。 殷莫北出来开的门,笑着,又拉上了门,摆摆手说:“没用。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晚些时候再说吧。” 像是怕江慕水误会,赶紧说:“是爸自己心情不太好,跟慕水没关系,啊。” 江慕水脸红,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殷千城脸色柔和下来,等殷莫北下去了,他才抬手,再次敲了敲书房门,轻声叫:“爷爷。” 里面有了一点动静了。 “天色不早,我跟慕水就先回去,等除夕下午,我们回祖宅跟姑姑他们见面。这两天天气冷,奶奶留给您的手工棉裤,现在可以穿起来了。” 一晚上的对峙状态让殷老爷子不满,此刻的话,才是一个懂事的孙子对爷爷说的体贴话。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爷爷。” 说完话,殷千城再次揉捏了一下掌心里的小手,示意她走了。 江慕水也轻轻提起一口气,对着书房门礼貌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殷董事长。” *** 回去的路上,副驾驶座内纤弱的身体翻来覆去的,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好或者过分的地方。 江慕水去的时候就紧张,此刻更是一丝不敢放松地回想着。 纤眉突然一蹙。 有点懊恼。 她好像不该直接叫“二叔二婶”。 毕竟还没进门,不是吗? 因为殷莫北在殷氏的职位,她叫一声“殷先生”也是不为过的,但就是被殷千城蛊惑了,开了口就没有回头路,这样显得她好不矜持…… “……”小手揉着自己的额头,脸蛋火辣辣的不敢抬,副驾驶座内的身影继续翻来覆去。 想着。 如今。 自己大概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 殷千城今晚,不知谁给的火气,动作格外激烈粗鲁。 对。 就是粗鲁。 进了门,直接动手撕扯她的衣服,待到她低呼痛才放松了一点,里面的打底衫,总共五颗扣子被撕扯掉了四颗,他手指轻柔抚摸过那块被他一恼之下勒红的肌肤,低低喘息,吻了上去,然后搂紧她曼妙完美的身子,一路往下。 他霸道得不同以往。 眸中黝黑的成分覆盖了满眼。 他原本心情就极其差,就是在惩罚、在泄恨、在发泄。 动作暴戾。 指法残酷。 但最终却还是温柔下来,顾忌了她的感受,将她抱起来到了卧室里面,放开了手脚尽情折腾…… …… 激烈过后,江慕水才最觉得嘴角有些痛,舔舔唇,发现被他咬破了。 这男人真的…… 发起疯来就像个野兽一样。 殷千城再次冲了澡出来,有力的臂膀裹挟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包围了她,吻了吻她的背,道:“口渴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江慕水渴,但更困,蹙眉推开他,埋头睡得更深。 殷千城再次吻了吻她的背,起身去倒了水,小心撩开她的头发,让她一点点喝进去。 修长的手指,温热地在她脖颈上摩挲,趁她喝水的工夫,看着散落开头发的她,吻痕一片片地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完美的小腹,可爱的肚脐眼周围也一片红,他看得眼睛都是一热。 但见她困得一双美眸都睁不开,终是收起了自己的狼性,给她裹好了被子,起身,关掉灯走去书房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见过坠楼的死人吗 夜晚的书房很安静。 殷千城将毛巾丢在把手上,打开电脑,上线点开助理的对话框,那边已经把核算好的资料发了过来。 电脑屏幕亮荧荧的光映在他脸上,透出几分肃杀的诡异来。 刚刚经历过一场欢爱,浑身的燥热和心里的躁动还没褪去,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击着鼠标,看着简单的exl文件里江慕水拥有的陆家股权的折算市值,以及等到陆氏崩盘以后,她所要承担的债务情况。 此刻,殷千城不愿去想,她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同意签下这份合同。 他只想着,该怎么解决。 陈浅因得意冷笑着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没关系啊,你要针对我们陆家,就继续针对,反正如今承担后果的人,又不是我们!我们要倒霉,可会拖一个垫背的下水,殷总不是最喜欢那个江律师了吗?那叫我们看看都喜欢到什么地步啊。你这最后一击,是出,还是不出啊?” “殷先生不是喜欢江慕水那个女人吗?那年后看您的表现,这最后一击,你是出,还是不出啊?” 手边的咖啡杯里,黑咖啡冒着袅袅的香气。 殷千城脑中思绪万千,眸中略过一丝冷芒。 他不可能收手。 酝酿了这么久,也计划了这么久,还挨过了她离开陆家的那段时间,如今不可能毁在这一份股权转让合同上。 那,到底该怎么办? 咖啡冒着幽香热气,一直被冷落在那里,直至冰冷。 殷千城猛地敲了一下桌子,眸中闪过几分阴冷的狠厉,慢慢攥紧了拳头……一丝剧痛钻入脑中。 这一夜,再难平静睡去。 *** 转眼除夕。 下午的时候,高速竟然堵了一小段,看来有不少的人捡着这个时间点回家。 经过的车辆里,有人降下车窗聊天,突然,一辆车偏过头,压了线靠过来,殷千城蹙眉,那辆车的车窗此刻竟然降了下来,一张略显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笑着很惊喜地叫道:“千城?” 殷千城眉心松开,定定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娃娃脸没让他想起什么,最终唤起记忆的是他头上那个疤痕。 他呼吸变紧,深邃的眸子眯起。 “千城,我宋逸,你记得我吧?”叫宋逸的男人略胖一些,有些兴奋地将胳膊架在车窗上,道,“好久不见,你可有些年没回来了。” 殷千城一时之间没想到该说什么。 “嗯。我今年从国外回来了。” “那就好,如今国内发展这么迅速,你老在国外做什么?你看我,前些年也跑去南方瞎折腾,现在功成名就我也回来了,那地方不适合久呆。哎对了,我今年回来结婚,你呢?”宋逸有些自来熟,很热情地笑着跟他说道。 殷千城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宋逸这下才看到副驾驶座上还有个身影,借着光看到是个五官很漂亮的年轻的女人,他这下笑开来,道,“你也不差啊,看来你不仅要回来跟你二叔争家业,连自己的家都要在国内定了?怎么样?弟妹做什么的?哪儿人?” “本地的。” 殷千城淡淡应了一句,看起来闲适慵懒,却丝毫没有将江慕水介绍给他认识的打算,扭过头,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唉,我是年纪大了被催的没办法,回来相了一个觉得不错就结了,这样,年后我给你发请柬,你记得过来。” 这边的车流缓缓流动起来,已经通了。 宋逸瞅见,抬头瞧了瞧,抬抬手说:“那我先走了,再联系。” 殷千城点头:“再联系。” 直到宋逸的车离开视野,他的视线却都没从他的车尾巴上移开半点。 江慕水看了半天外面,觉得意外。 “你的发小?” “嗯。” 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纠正了一下,“邻居。” 邻居? 按理说,殷千城出国只有两年的时间,如果是邻居的话,那个宋逸不可能说,他有些年没回来了啊。 那么,是他们很久都没见面了吗?是其中的哪一家,中途搬走了呢? …… 没想到,下一个服务区,又碰见了。 殷千城下去买水,江慕水走下来,作短暂的伸展休息。 宋逸接了个电话,踩熄烟头回来,就看到了江慕水。 那个身影曼妙柔美,鬼使神差,他走过去了。 “小姐,你好。” 江慕水也一眼认出了他,诧异回应,“你好。” 宋逸笑了笑,完全忘了自己刚抽过烟,又掏出来一根,道:“你们也在这里歇脚?真是缘分啊,这么多年不见又碰上。” 她也笑,笑容明媚。 “你说,你跟千城是邻居吗?邻居的话,怎么会这么多年没见面?他出国不是只有两年吗?”既然碰上了,她禁开口问他道。 宋逸深深抽一口烟,笑说:“哦。那是我的原因,我家搬走,好多年了。” “因为找到更好的住处了吗?” 宋逸摇摇头。 他眉头突然蹙得很深,挑挑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你瞧见这道疤了吗?” 当然看见了。 那么明显的疤痕,横贯半个额头,还擦过了眼眉,很难让人不留意到。 江慕水目光柔和坦然,让人有倾诉下去的欲望。 “这伤是小时候受的,刚受伤时更恐怖,其实吧,受伤的时候也没觉得多疼,但是大人觉得危险,怕我有心理阴影。所以,虽然那时候我跟千城玩得特别好,但最后还是被迫搬家了。” 可他长大这么多年,也没见哪儿来什么阴影。 江慕水还是一头雾水。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呢?这个伤,怎么跟千城有关系?”她还是不明白。 宋逸眯起眼睛来。 男人都在美女面前有表现欲,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头发,说:“你不知道吗?” “这伤啊,跟千城没直接关系,但是,他爸爸跳楼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玩,他带下的七楼的花盆摔下去溅起来,飞我眼睛上了,然后,人——砰得一声就摔地上,血肉模糊,脑浆子都流一地……” “你见过跳楼的人吗?落地之前,是个人样,但落地之后,那简直……” 宋逸看到江慕水突然苍白震惊下来的脸,也意识到自己说的重点不对了,咳嗽两下,又抽了口烟。 “我小时候,的确也是胆小,看到那惨烈的那一幕,吓得精神都险些失常,所以后来就搬家了。这不,这么多年没联系,我估计如果不是这一道疤,千城大概还认不出过来。” 另一边。殷千城已经买好了水出来。 阳光刺眼,他猛然抬头间看到了说话的那两个人,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宋逸这才反应过来。 赶紧熄灭了烟头,踩了几下,他道:“千城回来了,那,我就先上路了,这一段有点累,你们慢点开。” 说完,他就再没打招呼,直接转身,上车离开了。 殷千城走过来,将水放进车后座上,然后将一杯热好的牛奶递给了她。 “被搭讪了?都说了些什么?” 他嗓音依旧温软,问了一句。 江慕水愣了许久,回过神,一时间情绪翻涌更加激烈,这才捧着温热的牛奶道:“就是一些家常。很奇怪吧?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明明快结婚了,那些喜欢撩骚的心,却就是停不下来……” 她松开纤柔的手指,将手腕跟衣服间,跟宋逸说话时他放进来的一张私人名片,松开掉在地上。 殷千城凝眸看了一眼地上那张名片。 还真的有人撩骚她。 他眯眸,眉宇间透着危险道:“他真的敢?生气吗?如果生气,现在就追上去。” 追上去打人啊? 江慕水一双妩媚得快滴出水的眸子看着他,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道:“你看我紧一点儿,我就不生气了。” 殷千城眸色一变。 顿了好几秒,一把将她揽过来,呼吸相融,他凑过去低低道:“……我看得还不够紧吗?” 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服务区腻歪了一段时间,这才缓解了一下疲劳,继续上路了。 ***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 四周一片炮声。 红彤彤的灯笼霸气地挂满了整个祖宅,江慕水下车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有种江北大院的感觉。 殷千城从后备箱里拿了东西,后走过来牵了她的手进去。 江慕水低下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和必须带的礼物,这才乖乖把手放进他手心。 大院的布局恢弘大气,一双眼根本看不过来,漫天升腾的烟花中,她随着殷千城进了第二道屏障后的大门,高高的祖宅,有种气势通天的感觉,她看了一眼入眼满是红檀木的大厅,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有些富贵与权势,不可言喻。 殷老爷子下来的时候,拐杖已经丢了,他虽然脸色依旧很差,但这一次,却对江慕水点了点头。 仿佛所有的事,都可以融化在一句这个时段全国通用的“大过年的”,这一句里。 所有的事都可以原谅了么? 江慕水捡出一点茶叶,叫过了手脚麻利的下人,说了一句话,那年老的仆人点点头,过了一会就端了成套的茶具过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家新年快乐~ 江慕水晚起袖子,露出自己的一双白嫩的手腕,拿着茶具用心的沏茶,将第一泡洒到茶盘里去,待茶香袅袅升腾起来,她置身于一片茶香白雾中间,泡好第二杯后,沉吟一下,有些庄重地端起茶杯,给殷老爷子端了过去。 外面炮声更加激烈。 殷老爷子眼前一晃,看到了她,接着垂眸,看她把茶放到自己面前。 “这茶是从我父亲家乡寄来的,泡茶的方法我父亲从小亲手教我,说这样喝最好。” “殷老先生,您对茶颇有研究,如果觉得我还不笨的话,尝尝我的手艺?”她小脸被冻得微红,轻声说道。 殷老爷子沉吟了两下,顿了片刻,掀开茶杯盖子喝了两口。 下人继续忙忙碌碌的,快开饭了,来回奔走叫各个房间的人下来吃饭。 江慕水站在旁边。 手心微微有出汗,静待他的反应。 殷老爷子许久后才撤回了冷冽淡漠的眸光,依旧嫌弃地看她一眼,然后粗沉的嗓音道:“大过年的,我们就谁也不跟谁添堵,你若想留下,就留几天,这几天好生安分着点儿。” 听上去,殷老爷子好像对她要求极其低一样。 不是这就同意放行了,而是大过年的,不想与她计较一样。 但这样江慕水已经很满意,点点头,继续跟他一样凝眸看着窗外,烟花盛放,一年又来到。 以前过年的年味真的很浓,在江逸之和莫漪澜蜜罐里的孩子,每年见一大堆亲戚,收一大堆礼物。 后来去了陆家后过年氛围依旧浓郁,陆远擎逢年过节待她极好,不曾让她有过半点落单,唯有今年过得特别一些,江慕水觉得心头温软又归属感十足,并没有觉得有半点孤单。 这女孩子倒是耐得住。 殷老爷子瞅了一下她站得笔直的身子,最后垂下冷漠的目光,指挥了一下下人,说:“给拿把椅子,坐会吧。” …… 餐桌上,这下江慕水见到了之前她没见到过的人。 殷莫北的一大家子人,他的儿子儿媳,国外读书回来的小女儿;还有殷千城年轻的姑姑殷莫霞,也穿着一身米黄色的翻领大衣,很时尚的打扮过来了。 殷莫霞看着显嫩,实际上已经三十五岁,离过一次婚了,女儿十岁大。 这一大家子人面前,殷老爷子今天破天荒地很卖她面子,抬手介绍了一下说:“这是……千城的对象。” 江慕水照例,起身一杯杯酒敬过去。 一直吃饭的殷莫霞不做声,等江慕水敬到这儿,她抬眼,没看别人,倒是看了自己哥哥殷莫北一眼,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抬眸,冲江慕水假笑一下,说:“挺年轻漂亮,跟着千城不会错的,加油嫁进来吧!” 说完一饮而尽。 殷千城依旧不让她碰一点点酒精,杯子里放的是不含任何酒精的鲜榨果汁,而他自己又是一杯酒下肚。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开始心弦紧绷着的江慕水,后来慢慢放松下来。 殷莫北的小孙子,和殷莫霞的女儿,都很喜欢跟她玩,江慕水像个孩子王一样跟他们玩在一起。 吃完饭下人收拾桌子,殷老爷子坐回了黄梨木的椅子上,拍拍椅子把手,示意殷千城坐过来。 爷孙俩坐在椅子里看外面几乎彻夜不停的烟花,整夜沉默以对。 “你倒是跟我说说,嗯?”殷老爷子突然开口,眉头紧蹙着,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哪个是真的不可替代的?你偏要碰这个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是为什么?她给你下了蛊不成?” 殷千城静静靠在椅子上,淡淡回答:“奶奶只有小学文化,您年轻时百般嫌弃,也曾丢她在乡下,最终却也是毫不怠慢地亲自送走她最后一程,发妻从头到尾都不抛弃,不是么?” “我跟你奶奶,那是许多年的革命友谊,跟你们年轻人的快餐感情能一样吗?” 殷千城笑。 “您还知道快餐感情?”他看了殷老爷子一眼。 殷老爷子面色更冷,看着外面:“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自己最心爱的孙子沉默下来了。 殷千城顿了顿,许久后,才闷闷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放不下她。” 殷老爷子“哼”了一声。 他眸光冷冽如旧,哑声道:“你不过就是愧疚。” 殷千城缄默不语。 “对一个女人愧疚,哪一个成功的男人没有过?谁都有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世间事总是如此,你欠我我欠你,哪能都还得清?给她点别的好处,就是了。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又何必呢?” “我瞧着,这是一个好时机,年后如果她欠下巨额债务,你刚好,跟她摊牌那件事,做个交易——只要她答应从此不说那件事,她的债务我们殷家吞得下,韬光养晦那么久,填补一个陆家,又怕什么?” “你二叔的那点小心思,我都懂,我得让他知道,这次他想错了。千城,这件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炮火渐歇。 下人们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都传入耳中。 殷千城思量着爷爷说的话。 ——年后如果她欠下巨额债务,你刚好,跟她摊牌那件事,做个交易。 摊牌……那件事么? 他冷眸盯着外面,因为炮火太重而变得模糊不清的夜空,突然之间仿佛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突然心口刺痛无比。 他手颤了一下,这下再没将话题进行下去,起身,像逃避一样,迅速而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殷老爷子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眯眼看着窗外,以为,大局已定。 *** 这世上的女人,多得是,哪个是真不可以替代的? 夜里。 看到在自己房间,为自己铺床的江慕水,殷千城站在门边上,想起了爷爷的这句话。 ——江慕水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铺完床,江慕水起身,又探手下去摸了一把殷千城位置的床单,确定没有丝毫褶皱,这才去洗手。 看到门口的他,她眸光清澈:“聊完了?” 殷千城很快回神,走进去,心神恍惚地拉过她湿润的手,拢在掌心,顿了顿,连她的人一起抱在怀里。 “你怎么啦?”江慕水环住他的脖子,笑道,“爷爷跟你说我的坏话了吗?你表情那么凝重。” 殷千城因她的话扯了扯嘴角。 长指拢着她的发丝,他看了一眼屋顶,垂眸,看着她道:“慕水,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那一双眸,清亮通透,一丝丝杂质都不见。 就这么巴巴地凝视着她。 江慕水不以为然:“可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啊。” 他皱眉,看着那双清透无比的眸子有些无法招架,心脏愈发揪紧,轻声道:“我是说如果。” 江慕水秀眉微蹙,先是想了想,接着,笑了。 明媚的笑容像是照亮了天地,她说:“你知道啊。你知道我会怎么办的,干嘛故意问我?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只要你肯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没有无奈,只有取舍。” 她说得对。 他明明,就知道她会怎么办的。 江慕水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的眼里,揉不得一丝沙子。在跟陆霖晟的感情里,她看似妥协退让,实际上一旦爱的本质受损,她撤得比谁都快。 那一次,偶然的欺骗她,她几乎立刻变了脸色,没有缓冲,没有余地。 她会转身走掉。 失望一次,然后永不回来。 他都懂。 外面的炮火又响起来,伴随着楼下联欢晚会的播放声,一年的年味抵达了最盛。 殷老爷子在擦拭着殷奶奶的牌位,殷莫北陪着自己的妻子儿孙在玩,殷莫霞守在女儿身边跟自己的前夫通电话。 殷千城站在楼上的木地板上,凝眸看着怀里明眸皓齿,笑得甜美无比的人儿,突然心头憋闷无比,俯首狠狠地吻住她,吻得激烈汹涌,抵在门上,吓得送枕头的下人都不敢进。 这世间没有无奈,只有舍得。 那么千城,你,舍得我么? *** 老宅的木板床是老式的,工匠纯手工打造,怎么折腾都不会晃出声音。 老宅里也没有避孕套。 柔软厚实的被子里两个人纠缠着,说好的不该做,却最后还是来了感觉。 江慕水算不准什么安全期,以前都有做措施所以没必要,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隔阂,她觉得特别不对劲。 是不是算什么安全期具体日子的,因为以前根本没必要,此刻,她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简晴说,最最蠢蠢欲动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就最容易中招。 她已经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却还是太难以自控,当浑身渗透出汗的那一瞬间,彼此叠罗汉一样缠在一起,一阵阵失神。 江慕水翻转过身,缩进他滚烫的怀抱里,过了一会,才彼此沉沉睡去。 ———————— o(n_n)o~~宝宝们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恭喜发大财~~ 第二百四十四章 那是别人犯罪,别给我抓到 一早,江慕水领着两个小孩子出去放炮回来,后面雪路上突然来了一辆军用车,差点撞到他们。 江慕水急忙拉开,一双美眸抬起,含恨瞪了一眼。 却没想到,那辆军用车猛地一停,车窗降下,一张熟悉的脸探出头来。 宋逸。 他玩味笑着看着江慕水,瞅瞅两个小屁孩,道:“在这边过夜了啊,殷家老宅挺恢弘的吧?” 江慕水定了定神,牵好孩子的手,问:“你不是搬家了吗?怎么还回来这儿?” 宋逸指指后面那栋宅子,说:“亲戚住这儿,当然得走访一下,这里离那边有一段,我载你们吧。” 江慕水看看前面的路,犹豫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说:“快谢谢叔叔。” 车子停靠在了殷家老宅不远处的一栋平房前。 送她们回去后,宋逸探出头来,继续暧昧笑:“殷家不太好进,当时他二叔家的儿子结婚,都找了一个特别有背景的儿媳妇,千城是老爷子看中的继承人,不会找普通人家,你家在本地,江这个姓我都没听说过,其实很难行的。” 江慕水好奇这种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明显她都已经在殷家过夜了,这男人还说得出这种话,江慕水牵紧两个孩子的手,一笑,抬眸说:“宋这个姓,我也没听过。” “跟叔叔再见了。” 走到老宅门前,打开门进去,下人过来给两个孩子拿衣服,拿拖鞋,江慕水则抬起头第一眼找了一圈殷千城。 林夏过来接孩子,看见她的眼神,笑道:“上香去了,初一早上男丁出去祭拜祖先,没你什么事儿。” 林夏的话意有所指。 江慕水看了她一眼,也不明白这般贬低女人的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祭拜这回事明显她也没资格去的。 老式的家庭多半都有些旧规矩,江慕水也没介意什么。 老宅的取暖不知道怎么取的,总之就是暖烘烘,导致全木质的房子也丝毫不冷。 中午时分,殷千城他们才回来。 他手里拎着点东西,下人要接他都不让碰,走到江慕水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亮得出奇,搂过她来,说:“山下有卖烤鸭的,独家秘方制造,每年都有人买了上山祭拜祖先,没人吃,但实际上好吃得很,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一只。” 就……就一只烤鸭啊? 还是祭拜祖先的? “好吃?”她怀疑。 “好吃。”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眸光讳莫如深,抱紧她避开众人,低声道,“小时候偷我太爷爷墓前的,小点声,被给人听见了。” 江慕水任由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笑得简直难以自控。 他轻咳一声退开来,一身潇洒倜傥,沉声道:“好了,你晚上记得换毛衣,让下人去洗洗。” “为什么?”她疑惑看了自己毛衣一眼,早上新换的。 他头也不回。 “我一路拎回来,弄了满手油,刚刚抱你的时候,我没洗手。” 说着他就远去,到洗手间洗手去了。 江慕水:“……” 她一双美眸里满是雾气,无语地用两手捧着手里油腻腻的鸭.子,简直,想扑上去咬这个男人两口。 …… 初三那天,天气放晴,殷千城让人定了机票,两个人下午就出发。 这几天,殷老爷子在老宅里,待她不咸不淡的,看上去好像是接受她了,但江慕水总有一种感觉,殷老爷子不过是想忍过这个年罢了,不想逢年过节的给人闹难看。 因为,当听说殷千城要带她去美国看母亲的时候,殷老爷子明显怔了一下,接着眼里腾起危险冷冽的意味来。 握着拐杖,他道:“随便你。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这许多年,殷老爷子还是极其尊重殷千城的母亲的。 殷千城点头:“我会。” 殷老爷子又不满地瞪了江慕水一眼。 他们爷孙俩,从殷千城小时候起,关系就非常好,千城一直沉稳懂事,而且极其听他的话,孝顺他,今年还头一次这么反叛。 江慕水也没有办法,只有沉默。 临走的时候,殷老爷子叫了她去。 江慕水心里“咯噔”一下。 深呼吸几下,她去了书房。 殷老爷子冷眸抬起,看了几眼外面,这是叫人故意支开了殷千城,才又机会把她单独叫过来几分钟。 “殷董事长。”江慕水礼貌叫道,关上书房门。 “嗯。”殷老爷子看她一眼,又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江慕水自动自发地走过去,将烧好的水关掉,再一次给他泡茶。 殷老爷子思考了一会儿。 他凝重地抬起眼,哑声道:“这一次去千城母亲那里,我没有别的可交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日后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也希望你明白,你之所以有这样的价值,不过是因为千城看得上你,而并非你本人有这个本事。” 江慕水听惯了这种诋毁,丝毫不介意,将茶杯推过去:“即便没有好处,您的心愿我也会听从和尊重。” “好的。您说。” 她够乖巧。 那就好。 殷老爷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乖巧,指指她,冷声道:“去那儿说什么都可以,不要说你两年前那个事,说你离过婚,也都没问题,就是那件不可以,知道了么?” 原来还是为那件事。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手在膝盖上攥紧成拳。 一次两次的暗示也就罢了,如今还拎到台面上来说,有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怪不得殷千城说,有些事就得自己强硬一些,否则别人会欺负你是肯定的。 “因为千城的母亲,也很在意所谓的女人‘名节’吗?”她抬起头,眸光清澈动人,“不应该啊,美国环境那么开放,她一直待在那里。” 殷老爷子摆手:“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否则,你不会想到有多严重的后果。” 他冷冷抬头,半威胁半恐吓着说:“你明白了。” 江慕水反复地从鼻息里,吸气,舒气,攥紧拳头。 忍。 忍。 “我明白。我知道了。” 如果他们觉得她需要这一块遮羞布,好,那她就遮羞起来。谁也可以为了喜欢的人退让一步,再说了,大过年的嘛。忍,就忍了。 从书房出来,江慕水独自一个人站在楼梯上面,抱肩,小脸微沉。 她一张阴测测的小脸转向红檀木门,压制不住地开口说:“殷老先生我是人不是东西,随便谁都能弄脏我。那是别人犯罪,别给我抓到,否则判他判到死。您明白了吗?” 深深吸气,这么说了一通终于泄恨了,江慕水站在那里好久,这才转头走了下来。 *** 国际机场。 来回走动的都是国际友人,江慕水拉着行李箱,在机场内的餐厅里,等待着殷千城过来。 殷千城买了一些礼物过来,放在桌上,餐正好送上来。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妈妈?”江慕水将筷子打开,递给他,问道。 “叫妈?”他抬头,没正经的说道。 江慕水蹙眉,纤手直接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脸红了:“说什么呢?” 殷千城闭了闭眼,笑,想了想回答:“她姓阮,下半身瘫痪,很多年,一直坐轮椅。” 江慕水一愣。 她想到过殷千城母亲身体会不太好,但没想到竟然不好到这种程度。 “……哦。”她恍然。 殷千城将一块鱼肉放进她的餐盘,抚摸一下她的头发,拥住她的肩,道:“不用那么紧张,她脾气很好,只要不是特别不讲道理的人,都能跟她相处得很好,不用一直想着要怎么跟她相处融洽。我很随她,像应付我一样应付她就好了,明白吗?” “你也是很难应付的呀……”江慕水依旧头疼,并没有因此被宽慰多少。 殷千城眸色深邃:“我怎么不好应付了?什么时候不好应付?” 江慕水定了定神,妩媚的眼眸抬起来看他,故意说:“在……那种时候啊……” 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笑,合拢她的手指,道:“等漂洋过海,我带你解锁更多的姿势……嗯?” 江慕水的手指,一下子像是被烫伤了一样,蜷缩着要回来。 他却眸光幽冷一凛,攥紧了那柔软的几根手指,在掌心里反复缓慢地摩挲着,机场大亮的灯光下,欣赏她猛地腾起红的那张小脸,心上酥软无比。 江慕水深吸一口气,美眸透出几分雾气蒙蒙的可怜迷离,咬唇求饶:“快吃饭,要登机了……” 殷千城眸色一深,将交握的双手放在桌上,继续吃饭,沉声黯哑道:“我会比你更期待……” 什么呀…… 江慕水暗暗思忖道。 他们是去美国看他母亲,又不是去蜜月度假。 期待……什么呀。 *** 长途飞机的苦,江慕水可算吃到了。 十三个小时昏昏沉沉的很难捱,飞机场燥热无比,开冷风又有些凉,仿佛有雾气腾起在皮肤表层,在天上脚不沾地的感觉真不好受。 殷千城从卫生间里出来,到头等舱,看了一眼座位里睡得毫不安稳的小女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一样的阮清幽 看看其他的乘客睡得正熟,他掀开毯子,直接探身下去抱她起来。 小女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下睁眼,不满地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他眸光幽邃,这下硬拉她起来,自己躺进那个偌大的皮椅中去,再将她拉到自己身上睡好。 他的身体自然是比座椅舒服多了,但…… 江慕水戒备紧张地看向周围,秀眉蹙起,责备着他的大胆。 他好整以暇,躺在那里伸出手,让她过来。 夜深人静,只能听见冷气声和偶尔乘客和乘务员发出的窸窸窣窣声,疲倦感朝她涌来,她也想不了太多了,秀气的眉松开,猫儿一样拱进他怀里,叹息一声抱住他了。 殷千城将自己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在毯子的遮盖下,也将她的针织衫扣子解开,不被人发现地耍流氓。 江慕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在自己胸前肆虐,“唔”了一声,睁开眼,看见他闭眼沉睡,英俊魅惑的样子,可他的手,却不老实地在对她做着那种事。 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小女人,咬唇,半舒服半不甘心地将自己往他掌心里送了送,继续不知羞耻地睡觉。 他感受到了,鼻息里吐出笑意来,胸口都微微震动。 片刻后,他更加大胆了,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解开的皮带里探去,头等舱里的温度,更加升高了一些…… …… 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出租车已经停在了他母亲居住的地方。 直到下车,江慕水都没清醒过来。 她在心里暗道“糟糕”。 可就是一丁点儿都不精神。 连第一次来美国,好好看看这个国家城市的欲望都没有。 殷千城付了小费,下来拉住她的手,就沿着路往那栋独栋别墅走去。 江慕水观察了一下,传说中阮清幽和几个亲友一起住,但亲友也只是偶尔过来照顾她一下罢了,按理说她大多数时候独居,门前的雪,却比谁家都扫得更干净,不用看,等冬天过去以后,她家门口的草坪也一定比谁家都修剪得更整齐。 阮清幽是个……很精致很认真生活的女人。 开门的是个年老的妇人,熟悉地跟殷千城打过招呼,就拿过他们的东西进来了。 妇人蓝眼卷发,矮胖慈爱,笑眯眯地跟江慕水拥抱了一下。 殷千城脱了外套,转头拉过她的手,这才解释:“她说,母亲独自去超市购物去了,让我们先休息,她等会就过来。” “我会英文,我听得懂。”江慕水提醒了他一句。 他笑,拍拍她的脸:“我意思是说,你不是累了?先去我房间睡一会,等到午饭开始,我再叫你。” 江慕水的确是累,但绝对不可能真去休息:“不要了,我等你母亲吧……” “别闹,”他起身,严肃拒绝,“我也累了,走吧,抱你一起睡会儿。” 比起任何的调节办法,睡觉最能倒时差了。 *** 阮清幽自己摇着轮椅回来,年老的妇人将她轮椅上挂着的袋子拿过去,拿出香料来做汤的最后一步。 阮清幽眼睛看了一眼门口的大衣,一个男式一个女式,还有鞋子,殷千城的鞋摆得很整齐,他有一点点强迫症,而另外一双,小巧的女式黄皮靴子,小鸟依人地摆在他旁边,像是刻意跟他摆的一样整齐似的,阮清幽心头涌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她摇着轮椅到厨房门口,用英文说:“他们睡觉了?” 矮胖妇人退开一步,点头:“是啊,要现在叫他们起床吃饭吗?我的汤要好了。” 阮清幽想了想,半晌后,才摇了摇头。 将钥匙放在桌上,她顿了顿,说:“等会吧。他们年轻,睡不了太久的。” …… 一直到两三点,相拥在美式大床.上的两个人,才慢慢醒来。 最先清醒的是江慕水,她起来,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小脸煞白,赶紧摇晃了一下殷千城,让他清醒。 殷千城闭着眼,抓住她的手,蹙眉哑声慵懒道:“谋杀亲夫吗?多睡一会怎么了?” 江慕水手表没有定位功能,早就看不懂时间了,打开手机,都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她再次抽出手晃了晃这男人,蹙眉道:“快起来,你妈妈等我们吃饭等到这个点儿了,你好意思吗?快快快,快点儿。” 殷千城也被她闹得清醒了,这下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才问道:“这是我妈还是你妈呢?你比我还不敢怠慢她。” 江慕水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一个打挺起身下床,白他一眼道:“你怎么能怠慢你妈妈呢?她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多久都不见你一次,好不容易见了,你就这么任性折磨着她,怎么可以?殷千城我警告你,快起床。” 殷千城不为所动,继续躺在床.上眯了一会,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看着一下子收拾得很精神利落的她,嘴角弯弯,道:“说得好像我不起来,你自己一个人敢出去似的。” 江慕水一噎。 她往下抻毛衣的手僵在那里,一个妩媚的怒嗔眼神甩过来,道:“我那是怕自己一个人出去不礼貌,你到底起不起?” 殷千城:“不起。我要你过来给我顺顺毛才起。” 江慕水:“……” 这男人。 有病是吧。 他跟谁学的年轻人网络里卖萌那一套啊。 跟他侄女吗? 小学生们如今才玩那个呢。 两个人在床.上一番打闹,外面听见动静了,矮胖妇人来敲门,道:“nichs,你母亲叫你出来吃饭!” 江慕水薄汗淋漓地一停,眸中闪过紧张来,又一个怨恨的眼神抛过去。 像是在说“你看现在谁都知道我不矜持”了。 殷千城没再闹,起身,抚了抚她的头发,眼神微微异样地看着外面,亲她一下,眼神温柔道:“起来了。” …… 二楼的木地板有些松动,走上去咯吱咯吱响。 两个人走下来,江慕水一抬头,就借着外面的光,看到了坐在木质餐桌前,那个绿色餐布映衬下,皮肤白皙神态优雅的东方女人。 江慕水几乎要以为,在美国看到这样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事实是,阮清幽的确就如一支孤傲的百合般盛开在那里,看到她,眼神不咸不淡,神情不慌不忙,那种从容不迫,岁月沉淀的感觉,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出来的。 矮胖妇人在忙碌着端上食物,别看阮清幽一动不动,整个房间的气场却都已经被她hold住。 就连殷千城走到她面前,她的气场都更胜他一筹。 不过见到儿子,阮清幽的眼神到底柔软了好几个度,在他过来之前,眼睛直直盯着他,直到他走过去,俯身下去,跟她拥抱,亲吻她的面庞。 她也伸手,温柔地拥抱自己的儿子,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一会。 隔得不远,江慕水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慌乱了一下——那种姿势动作,让她清晰认识到自己是个外人。 而在此之前,她还以为殷千城除了她,根本不会再和任何别的女人那么亲密的。 然而阮清幽并没有一丁点儿挑衅的意思,放开殷千城之后,就转着轮椅到了桌前,眼神跟他再无交集,看了江慕水一眼,就不卑不亢地轻声道:“坐。” 江慕水这下回神,愣愣看着阮清幽。 她点点头,用中文说道:“谢谢阿姨。” 阮清幽并不对这种礼貌的称呼有半点反应,抽出餐巾铺好在自己面前,接着就完全不管他们了。 江慕水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也是超级无语。 殷千城洗过手,扶着她的肩,在她旁边坐下来了。 几个人,吃饭吃得毫无声息。 很明显阮清幽的家教非常好,食不言寝不语,连要拿个调味罐也是用眼神示意,期间,她也没问一句江慕水饭菜合不合口味,一直到矮胖妇人收拾了盘子,给几个人泡了红茶,然后一个人去厨房哼着歌洗碗了,阮清幽才拿过红茶暖了暖手,看着他们开了口。 “好了,现在给我介绍一下吧。” 殷千城见终于可以说话了,整个人,没有再像在殷家老宅时那么嚣张,规规矩矩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我的女朋友,在国内认识的,差不多一会去就认识到现在,正式交往几个月,觉得合适结婚。” 他说完了。 我的天。 江慕水在心口感慨着,整个心脏跳得简直疯乱了一样。 这一板一眼的,在演古代皇帝上朝吗? 阮清幽眼睛看向江慕水,见她神情迷乱,说了一句:“这位小姐的意思呢?” 啊、啊?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她也是要表态的,所以难道,她要特别认真的,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上那么一句,是吗? 她轻咳一声都不敢,一点敷衍也不敢,连做个小动作都害怕是多余,所以,几乎是立刻地,点点头,嗓音微微异样道:“我同意。我们……商量过了,的确是合适结婚。” 什么啊。 根本没商量过。 结婚这种事是水到渠成的,根本没求婚,也没正式走到那一步,只不过一个年关来了,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有爱 说完,江慕水有些心虚,无法再面对阮清幽的目光,紧张的收回目光来看着桌上自己的手。 掌心里,一片汗。 阮清幽看了一会他们两个,像是已经审度完了,捧起茶杯来,喝了几口茶。 “你们觉得合适就好。年轻人的事我不太喜欢掺和,如果到时候需要我去国内参加婚礼,提前说,我会安排时间过去。” 对于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他要结婚了,阮清幽的态度就这么简单? 说完后,阮清幽就露出一副微微疲倦的样子,松开手,推着轮椅到桌边,道:“我累了,去休息会儿,你们在附近转转,千城熟悉这里,让他陪你玩玩吧。” 殷千城立马起身,拉开椅子:“我去把您抱到床.上去。” 阮清幽抬头拒绝:“不用了。你懂我自己可以,你们先坐,我先失陪了。” 奇怪的是,阮清幽这个拒绝的决定一出,她就兀自走开了,而殷千城向来霸道强势的一个人,却丝毫不敢忤逆她的命令,只是用温柔的眼神目送着她远去。 阮清幽情绪少得可怜,除了最初跟儿子温柔拥抱的那一下,之后就再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怪不得殷千城说,她好相处。 是啊。 一个对你都没有什么太大情绪的人,又怎么可能,跟你有半点冲突呢? …… 下午的时候出了一点太阳,江慕水戴了围巾,穿了件墨绿色的外套,跟殷千城一起到外面走走。 建筑风格很相近,每家每户的距离都有些远,穿过一两条街,有一两家超市和便利店,再往前穿过一片练车场,开车走十分钟,才到闹市区。 公园里,殷千城握着她的手,找到一个长椅,擦了擦上面的雪水,让她坐下。 这种只在美国电影里看到的场景,让江慕水略微有些兴奋,她坐下来,看到不远处有孩子在跟狗狗一起玩,这里的环境有种国内没有的安逸。 闭上眼睛,再睁开,哈了一口气,让白雾在自己面前消散。 江慕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母亲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吗?” 她扭过头,看着殷千城,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形容词:“沉默,寡淡,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 殷千城目光深远,凝视着孩子们背后的那片丛林,半晌才道:“以前不这样,听说开朗许多,是我父亲死后,她几次自杀未遂,被人劝得多了,看得心理医生也多了,就变成这幅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道:“她的执念有些深,不能拿一般人的思维去想她,她的性格也没有那么乐观向上,属于比较悲观的性格。” 江慕水坦诚:“我觉得她有自己的一个世界,我们不能评判,因为我们都不懂。我觉得我都不太敢跟她说话。” 一说,就觉得相形见绌。 他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用长指反复拢着她的头发,道:“你要相信,我在美国逗留的那两年,经常跟她相处,整个人也就变得消沉寡淡了,所以,有时候必须回到自己那个热闹的世界里去看看,否则,没她那么强大心理的人,在她的熏染下会慢慢受不了这种人生的。” 太可怕了。 不是吗? 阮清幽,她自己有一股力量支撑着自己活下去,却可以带动着旁边的人逐渐丧失生活的欲望。 “千城。” 她叫了一声,娇小的身子往后面他的怀里靠去,轻轻抱住他,说道:“你从来不跟我谈你的父亲,虽然你不说,我想那一定是件很悲伤的事,否则不会让你的母亲后半生变成这样。没关系,你不说,我不会逼你,你不告诉我的事,我会自己慢慢去了解和发现……你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 心爱女人温柔的话,总能让男人轻易沉沦,殷千城极力不去思考她诉说的内容,只去体验她的真心,这样想,心里一片暖意。 他紧紧拥抱住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没关系。我挨着一团火,以后,我的世界都会慢慢被烧热的。” *** 阮清幽第二天起床,闻到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她眼神呆滞,半晌才聚焦,推着自己的轮椅出去,就看到厨房里,江慕水正操着不是特别熟练的英语,跟矮胖妇人在说话。 江慕水并非吃不惯美国菜,黄油面包起司奶酪,她只是看到矮胖妇人对烹饪有着很大的热情,所以亲自上手教她做中国菜。 做了一道偏甜口味的番茄炒蛋。 矮胖妇人用勺子尝了一口之后,整个就惊呆了,连说几遍“that''samazing”,江慕水笑得特别得意,然后,向她请教圣诞火鸡的做法,矮胖妇人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用烤箱用得像中国人的炒锅一样溜。 猛地看到厨房门口的阮清幽,江慕水赶紧直起腰来,用中文叫了一声:“早上好,阿姨。” 阮清幽回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看得太专注了,这下别开眼,看看四周,问一句:“nichs呢?” “千城去便利店买食材,他说中午做中式火锅,您喜欢吗?” 中式火锅? 殷千城来这里的那两年,从没折腾过什么中国菜,怎么这个中国女孩儿一来,就生怕她吃不惯这边女佣做的菜,跑去超市采购食材了? 阮清幽觉得自己的生活节奏有点被打破,眉头微微皱起来。 “没关系的,薇娅大姐也准备了西餐,您想吃什么吃什么,全部都听您的。”江慕水赶紧又解释了一句。 阮清幽顿了顿,看向她,看了好一会儿。 江慕水也从容不迫。 倒不是她一个晚上就成长了多少,而是晚上听殷千城说阮清幽对她真的没有丝毫敌意,只是漠不关心以后,就大胆了很多。 阮清幽开口道:“你陪我,到阳台上去坐坐吧。” 江慕水一愣,接着赶紧点点头,绕过矮胖妇人就朝她走了过来。 …… 阳台上风微凉。 江慕水顺手拿了一个披肩,到阳台上坐下时,挑挑眉,像在问她要不要。 阮清幽倒是没拒绝,接了过来。 江慕水今天穿了一件略显古典的长袖裙子,灯笼袖,百褶裙,复古的花纹在脖子里缠绕着,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发尾微卷,坐在阮清幽对面的吊篮里,美得出奇。 阮清幽看着远处很久,突然开口问道:“你能接受nichs的一切吗?” 江慕水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一切是指什么?” “好的,亦或者坏的。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人,你能接受他的阴暗面,他的负面情绪和肮脏吗?” 这问题,来得真的太突然了。 江慕水垂眸,仔细思考了一下,最后蹙眉说道:“他没有阴暗面。当然如果你是说,人性方面的话,那人人都有,他是一个商人,在商场上用些什么手段,在不同的国家遵循不同的潜规则规避一些有损利益的事,这不算什么阴暗。” 律师有时候都会被贿赂,更何况是操纵着那么大一个家族企业的总裁决策者呢? 阮清幽像是完全跟她说的是两回事,继续盯着远处的景色看。 “我的意思不是那些小事。我是说,他真的犯过错误,不可原谅的那种,作为他的女人,接受不了那道坎,你们最好不要在一起。” 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江慕水蹙眉很紧,满脸疑惑。 阮清幽盯着她,继续说道:“而且他以后还会继续犯错,他有他的是非观,跟你的,可能并不完全一致。” 她转过头看向远处,道:“你永远记着,没有绝对的好坏,甚至没有绝对的正确,没有理解,只有爱。” 爱。 能吞没一切的爱。 阮清幽说完这一句,然后就不再说了,纯粹的晒太阳看风景,也不再理会江慕水说的其他话。 类似江慕水这样的女孩,在殷千城在这里读书的那些年,有过很多。 她们看得出阮清幽的性格沉寂,都妄图用自己的阳光活泼将她从阴暗中带出来,好向殷千城邀功,可是无一不失败,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也太天真了。 而眼前的这个,阮清幽想,如果不是殷千城跟自己说是准备要结婚的那个,她,是绝对不会,多嘴那么多的。 …… 阮清幽吃素。 这一点让江慕水惊讶,这点跟殷老爷子却是一样的。 阮清幽身在美国,信佛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她也是在为某个人积德祈福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这么执着? 涮羊肉的味道阵阵飘来,薇娅大娘一边喊着“amazing”一边吃着涮羊肉沾芝麻酱,阮清幽一个人用小碗吃着青菜。 江慕水看了看,轻轻凑过去,柔声对他说:“我觉得如果你想让阮小姐开心点,不如陪着她一起吃素,以后你陪着她的时间少,让她一个人遵循这样的习惯太孤单了。” 她看得很透彻。 殷千城微微讶异,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他原本想说“她一直都这样,其他人没必要因为她的习惯改变自己,她心理很强大”,但听了江慕水这么一句,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好像都理解错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通透的女孩儿 没有人天生的心理强大,她也许只是,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消沉,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连薇娅大娘都开始懂得阮清幽的性格,不管她多么清冷,每天打扫房间做饭做家务都自嗨了。 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这么认为。 好像就真的很不对。 原来是这样吗? 殷千城重新拿了一个碗过来,俯身轻轻抱住她,道:“怎么想到要我这么做?你不跟着一起来?” 江慕水脸红,轻轻捉住他的手臂,说:“我的分量没有那么大,但是你对她很重要。” 对。 没错。 殷千城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碍于有其他两个人在场,才没有直接吻下去,只轻轻蹭了蹭,吻了吻她的头顶。 殷千城拉开椅子到了阮清幽那里,那里离清汤锅比较近,阮清幽差异,她这才突然发现殷千城今天跟自己一样吃素。 阮清幽顿了顿,道:“你没有必要非跟我一样。我说了,我吃素只是因为习惯,很久不吃,就不想再吃了。” 殷千城点头:“我想体验一把您的习惯,不管是因为什么,想陪你做一次而已,母亲,您也想多了。” 是么? 阮清幽微愣,这下眼眸中竟然闪过一丝别样的味道,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碗,只有自己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佛法中讲,善恶有报,积德可以留到下辈子去,千城的父亲,或许就是上一次的那个他德行积攒得不够,所以去得那么早,那不如,她从这辈子就开始给他积累善德,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善报回来,对他,都是有好处的。 她的执念很深很深,但只约束自己,不约束别人。 但是,跟自己血缘最浓最亲的儿子,说不问原因,只想陪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不免动容。 真的,很动容。 哪怕当时千城父亲去世,有人说,孩子受到的创伤不比她小的时候,她都觉得那人可笑,这世上,没人能体会她的感受,哪怕儿子也是一样。 殷千城坐过去后,阮清幽眉宇间的郁气舒缓了不少,从眼角眉梢的情绪都能看得出来。 这么多年她跟儿子相敬如宾,她头一次,给儿子碗里夹了个菜,等殷千城抬头的时候,阮清幽想要躲闪,却又定了定神看着他,温柔说:“多吃一点,否则在我这里虐.待了你,恐怕有人,要心疼了。” 隔着一张桌子,在对面正吃羊肉的江慕水,脸蛋红红的,一下,就呛住了。 *** 在美国的日子开始变得很慢。 阮清幽叫人送回了家里的车,让殷千城带江慕水到处去看看,江慕水实际上不是很爱旅行的人,有空的时候也是喜欢在熟悉的地方走走看看,殷千城则随她,于是就在家里多呆了两天。 初五时,上路,开了长途车,去到另一个州,到放完年假的几个朋友那里拜访了一下。 殷千城的学习和生长环境很简单,有传奇的地方,也跟国内有很大的文化差异,但好在,这都在江慕水的接受范围之内。 那两年在美国的殷千城……生活大概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 波澜不惊。 又浪潮汹涌。 夜归时,江慕水戴着耳机睡着了,里面劲爆的美国乡村音乐还在放,她翻个身,耳机掉下来。 殷千城看了一眼,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他开得也有些累,睁了一下眼睛,这下探身过去,将耳机从她脖子上小心翼翼取下来,她白皙的皮肤,袒露了一片,在紧身针织衫的包裹下愈发显得魅惑勾人。 江慕水被惊醒了,迷蒙的眼神抬起,看了他一眼。 殷千城也眯起眼睛看她,微凉的长指碰碰她的脸,道:“快看看这里,像不像美国的恐怖片现场?” 雾气朦胧。 干枯的树枝影影绰绰地在暗夜的微光里透出轮廓来,四下静的可怕。 江慕水吸一口气,抚了一下自己的双臂,哑声说:“好像会有吸血鬼一样。” 随时会有凶猛的吸血鬼跑出来,咬他们一口。 “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夜里十二点之前,就可以到家。” “跟阮小姐说过了?” “嗯。她知道。” 车子重新行驶在路上,江慕水倒在座位上,却睡意全无,她盯着方向盘看了一会,舒出一口气柔声乞求道:“千城,给我开一段,好不好?” 她想载他一程。 毕竟从朋友家回来到这里,几百公里的路程,他真的已经很累了。 以前她也曾经在路上跟陆霖晟这样换着开过,不知怎么的,江慕水心头微微焦躁,她都能为别人这样做过,却还没有为殷千城做。 殷千城转过头来:“你没这里的驾照。” “夜里会有警察查车吗?你累了,我就开一小会就好。” “这里右边驾驶座,你会不习惯的。” “开慢一点,我会习惯的。”她信誓旦旦。 夜里寒气很重。 江慕水从座位上下来,被冻了一个哆嗦,却反而更加清醒激动了,她走到驾驶座前,被殷千城指导了两下,才会开。 殷千城缓步走到副驾驶座上,关了车门,道:“放心,没关系,尽管开。” 江慕水努力克服了脑海中惯性的方向感,慢慢地开了起来,踩错几次之后,就基本顺畅了。 余光看到殷千城还略微紧张地注意着她,她小脸一阵滚烫的灼烧,小声嗫嚅道:“我紧张。别看着我。” 他抬眸,凝着幽邃的眸光看了她一眼。 “我是有点困,你来开,是为了让我睡一会?” “嗯……”她小手手心微微冒汗,打开又握住,小声道,“不过十分钟,十分钟后你醒来……好吗?” “……嗯。” 他满腔温暖地答应。 虽然答应了,但还是盯着她的脚下好一会,见她真的开得很熟练了,车速不算快但是后半夜可以到家,那些死死压抑住的疲倦,才慢慢慢慢地,爬上来。 殷千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不知多久的一觉过后,一眼看到他们还在路上,他一个激灵,背上瞬间闪过一片冷汗,紧张紧绷起来。 看一眼,江慕水已经开得有些吃力,但还在坚持着,认真到连往他这边看一眼都不敢。 “停下来吧。”他沙哑道。 “没关系,”江慕水腾出空来说了一声,“我已经开得很顺了,你再睡一会没关系的,导航很清楚。” “我说,停车。” 他嗓音中坚持的味道太过浓厚,江慕水小心翼翼地踩了刹车,将车子停靠在了左去。 深夜寂寥。 雾气浓重。 殷千城将中间的指挥箱降落下去,江慕水正感叹这种新款跑车的功能强大,她的座椅就慢慢放倒了下去,她一个惊呼抓紧了方向盘,还没反应过,一个有力的臂膀就探了过来。 江慕水像个鸵鸟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手脚都紧紧攀附着这个男人,他放倒了自己的座位,小心翼翼地不压到她的头发,一边亲着她柔凉的唇,将她压到了身下了。 她懂他想做什么。 可天窗,却“嗡”得一声打开了。 寒凉的气息一涌而入。 这一次解锁的是天地星辰、寒风旷野,他深深地进来,烫得就像一汪温泉,江慕水深深吸气,真皮座椅磨蹭着她的肌肤,因摩擦力太大而丝毫无法后缩,只能承受,他要得一下下深重且丝毫不费力气,原始的快慰铺天盖地,跟眼眸中墨蓝色的星空旷野一起融到了心里。 ……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半夜四点。 阮清幽睡着了。 殷千城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女人,也精力透支,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将她抵在复古的美式衣柜上,激烈深吻起来。 客厅的灯光,却倏然亮起。 殷千城猛地将自己的外套拿起来裹住怀里衣衫不整的人儿,看到阮清幽推着轮椅,面容略显尴尬地出现在客厅门口,他俊脸之上的潮红散去,低低道:“母亲还不睡么?” 阮清幽轻声回答:“要睡了。” 想了想,她又道:“后日你们的飞机,走之前,记得来找我听上几句话。” “嗯。”他乖乖回应,这一次来美国,就是来听她的嘱咐的。 阮清幽转动自己的轮椅过去,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嗓音微涩:“……早些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他气息微微不稳:“……嗯。” 殷千城是个鲜少把持不住的人,美国那样混乱复杂的环境都没能让他心思有半点动摇过,这样的一个江慕水……看不清明显的优点,但却就是恰到好处的美丽与可爱,就轻易地,做到了这些。 *** 江慕水收到一条短信。 一张单子请柬,陈浅因和陆霖晟的婚礼,照样举行,只是推迟到了正月初十。 终于……他们要结婚了。 陆家的危机应该已经解除,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她拿着短信看了看,上面的婚纱照拍得算是中级以上水准,她随手丢下手机,到了一边。 身在异国他乡,她对这种消息没有半点动容,而至于去或者不去,只能看她当天,律所忙不忙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也不枉,父母子女一场 …… 殷千城也在隔壁的房间收拾行李,叠着自己的几件衬衫,阮清幽坐在靠近阳台的位置,恍惚看着他。 殷千城将被子最后叠好,颀长挺拔的身影一倒,靠在那里,神清气爽的一副样子。 他单手支着头,问自己的母亲:“要跟我说什么呢?拖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阮清幽倒是不语,背着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看得出她神情很专注。 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浅绿玉镯,她开口了,嗓音很轻:“把你两年前的那个事,告诉她吧……现在时代这么开放,跟她解释她会听的,如果到时候她还爱你,那么你们,就结婚吧。” *** 来之前,其实江慕水问过,殷父的墓碑到底在哪里。 一直到走,在国际机场安检时,殷千城才告诉她。 ——“没有墓碑。” 没有? 那么,不是土葬,是火葬? 殷千城经过了安检,提前穿上了衣服,等她过来,眸光淡然而深邃,轻声说:“火葬是我母亲要求,不过骨灰也不在某个地方。” 那骨灰洒在哪儿呢? 殷千城抓了她柔软的小手,往前走,修长的手指探进她掌心里,揉着那一片汗,继续解释:“应该已经不见了,骨灰被我母亲从一座小岛上撒出去,随海飘荡完了。” 江慕水心神微微恍惚。 她回忆着两个小时前,阮清幽推着轮椅出去了别墅门口,只说了一句“不送你们了,路上小心”的模样,再想想她对殷父的态度,只觉得胸口酸楚闷痛,一路走好,一路抱紧了殷千城的胳膊。 他体贴垂眸,低哑问:“冷?” 江慕水胡乱摇头,只是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了。 殷千城拍拍她的脸,和她一起去登机口了。 飞机一架架飞离地面。 “千城,你说,你妈妈她喜欢我吗?”她靠在他的胳膊上,隔着玻璃看着那些飞机,轻声问道。 殷千城抽出手臂来,将她抱入怀中,亲了一下她的眉心,嘶哑道:“喜欢……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 因为阮清幽清楚看得到,他,有多喜欢这个女孩子。 *** 出趟国回来,才发现,该做的很多事都没有做,在外人看来,可惜得很。 初九早上起来,倒过时差以后江慕水去了一趟律所,派发礼物时,许多小师妹叫嚷着,忘记了让她帮忙带奢侈品。 江慕水觉得好笑,过年时间那样忙,专门抽空去买奢侈品也太夸张了。 不过殷千城说…… 阮清幽喜欢她。 倒是让她心里暖了好一阵。 这欢喜的心情,到底还是被一条微信打破。 陈浅因换了一身新娘服,紧紧抱着一身男式西装,在礼服店拍了一张笑意甜蜜的照片,挑衅似的给她发了过去—— “江慕水,记得来参加婚礼啊,好好看着你前夫给别的女人的婚礼有多盛大,这还多亏了你呢,也好好听听,男人对你说‘我愿意’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否则我怕你这个沉睡不醒的人,这辈子都不懂呢。” 陈浅因脑子没有问题吗? 半个月前,她还恨不得求她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好让他们能结婚,不过半个月时间,她的记忆都被自动删除了吗? “岑师兄,明天律所忙不忙?法院好像还没正式上班吧?”江慕水拿了外套下班,路过岑启凡门口问了一句。 岑启凡翻着年前的案子,嘲讽一笑:“你见过那么勤奋的法官?我可没见过。没事,明天有事就去吧,律所不需要你,过年谁还不应付几个烦人的亲戚?就当亲戚应付就好了。” 说的倒是简单。 去陆家参加婚礼,就当应付亲戚一样? 江慕水无语笑笑,推开门走出去了。 不过。 岑师兄说的不无道理。 连陆霖晟都曾经说过,不管你是不是被赶出的陆家,曾经陆家养育你四五年,给你第二个家庭,陆家的父母,也算是你的养父养母。 家有喜事。怎么能不去? 江慕水在外徘徊许久,都没有打车,最后,去了银行,兑换了一些新钱,在便利店买了一叠红包,决定,还是包个红包。 她和殷千城的事,也顺便,告诉陆远擎和邹明月一下。 也不枉,曾经父母子女一场。 …… 殷千城今日回来得特别晚。 准备好晚饭的江慕水,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嗓音低沉仓皇,安慰了一句“先吃吧,乖,别等我”,江慕水挂了电话,撇撇嘴,对着满桌子的菜,只好一个人开动。 本想问他明天有没有空的,这样看来,应该是没空。 没关系。 她自己也可以去。 但是……她就像是个热恋期被晾在一边的小女孩儿,夜里搂着一个抱枕睡在大床.上,好像……有点想他啊…… …… 夜里,殷千城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丢下钥匙,他看了一眼房间,房子里有淡淡的牛奶香味,应该是她睡前热牛奶了。 牛奶杯都放在桌上,想必睡前迷糊,都没有刷。 殷千城手撑在鞋柜上,许久后才回神,鞋和西装都没脱,直接拿了杯子到厨房刷。 热水器没有关,洗着洗着,热水流淌出来,温暖了他冰凉的手。 他呆呆地在洗手池边僵硬了片刻。 接着,修长的手指慢慢攥紧那杯子,水淋淋地将杯子捞出来,猛然“砰!”得一声狠狠摔碎在了厨房里。 烤漆的橱柜质量好得连一丝丝划痕都没有,但,水声哗哗作响,玻璃渣碎的连煤气灶里都是。 在卧房里睡觉的江慕水,被猛然惊醒。 她担心殷千城,几乎一下子就掀开被子,趿着拖鞋就猛地跑出去,到厨房一看,是玻璃杯摔了。 他身影微微一动。 娇小的身影站在那里,猛然伸出一只手,眸子里的光芒恍惚浮动:“别动。” 她又猛地跑出去,到阳台上拿了扫把簸箕过来,仔细打扫,先扫干净了地上的,再拿抹布擦大理石料理台,然后抓起他的手来,蹙眉翻转了好几下检查,发现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笨啊,洗杯子都能摔。”她娇嗔一声,将水龙头关掉,推他。 “好了好了,去洗漱睡觉,剩下的明天才收拾,好累。” 他高大的身形动都不动一下。 她诧异。 看着眼前的“案发现场”,她睫毛抖动两下,这才小心问:“是公司里出事了吗?你怎么……也学会发脾气了?” 他这才缓缓抬起眉眼,那眉眼,幽深阴鸷,像是暗藏着危险的黑潭,嗓音冷冽无比:“我本来就有脾气,谁没有脾气呢?你没有吗?” 没想到殷千城发起脾气来,也有些不讲理。 她深呼吸两下,倒是没再跟他争,只是小心翼翼地攥紧他的手,整个娇软的身子,贴上去。 他不知道她有多珍惜现在的生活。 她绝对不允许有一丝丝的裂痕。 “不要生气,好不好?”她抬起头来,温柔地亲吻他的下巴,嗓音略微像呢喃,“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你没有错……千城,你最好了……” 这般幼稚的哄劝,她没指望起作用。 但突然—— 殷千城身上那股紧绷的黑雾,却猛地消散了不少,不知道是哪一句触动了他,他猛地,身上那股戾气散去,一把搂住她,紧扣住她的后脑,俯首狠狠狼吻下去,大口吞咽着她甜美的津液,汲取着她的温柔,她说的那一句“千城,你最好了”,让他简直理智崩溃…… 澡都没洗,直接抱起她来,到了卧室去,肌肤交融…… 在美国的几天就没有做什么措施,这一次,手都已经伸到了抽屉里,却僵了一下,还是推上,再没有手下留情…… …… 清晨,果然江慕水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已经不见了。 如果不是昨晚那持续到三四点的激情,她几乎要以为,他没回来过。 厨房的玻璃渣他打扫干净了,依旧做了早餐,不知怎么的,江慕水看着那精致到过分的早餐,只觉得,那餐食里,满是歉意。 餐盘底下,一个简单的便利签。 江慕水一愣,拿了起来。 上面几个字写得一笔一划,看得出写它的人有多耐心,多用力,一笔一划都充满爱意与力道,上书,“我爱你”。 江慕水心脏一股暖流涌过,将小小的便利签摊开,闭眼,紧紧捂在了胸口。 *** 陈浅因拎着裙摆,在后台早就待不住,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 “你干嘛呢?谁准你把牌子去掉了?这两桌都是‘女方亲友桌’,少一桌就是不行,给我放下!” 酒店工作人员一愣,有些为难,说:“可我们经理说最后跟您沟通过,这边一桌就够了……” “十二个人挤一桌你好意思?我老公家太穷,加不起一张桌子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嫁的是谁吗!” “哦……好,那好吧。”酒店工作人员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他也奇怪得很呢,现场这种事居然都由新娘子亲自指挥,新娘子不是负责美美的就行了吗?谁家新娘子——还是被二婚的新娘子——不老实后台待着,满场颐指气使? 陈浅因挺胸抬头,问了自己的表妹伴娘一句:“我老公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难料的情况 表妹从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一直在摆弄自己新烫的头发,小声说:“下了喜车就在后台了,我看到表姐你公公婆婆叫他去招待客人了,他不去,就在后边坐着……” 陈浅因有些恼火,拎了裙摆,说:“等下我爸妈来了你照顾一下,让他们离那些人远一点,别提你姐夫结过婚的事,听见吗?” “哦。”表妹略显忐忑,点点头。 反正大姨他们就来个一两天,别人不说,还真没人会知道的。 …… 陈浅因在后台找到了陆霖晟。 化妆师都跟别人在一边小声聊天,因为要给他化妆他不配合,就这么冷僵到现在。 婚礼12点半开始,此刻都11点多了,宾客陆续进场,新郎什么都不做,这…… 陈浅因心里一股火,但挥了挥手,忍耐着叫他们下去了。 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浅因抱肩坐下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哪里还有前段时间受伤手术的憔悴样?漂亮的像个绽放的花朵,她妩媚一眼看向陆霖晟,冷笑开口,道:“怎么,后悔了?” “陆霖晟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后悔?年前的那件事,的确算是我跟妈两个人做的,的确不关你的事,可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文件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你要是硬压着扣下来不让提交董事会,那谁也不知道,文件也不会公证生效。” “可你别忘了,你可是权衡利弊之后,默认同意了我们这么做的呀……所以我跟你说,陷害江慕水这回事,谁都脱得了干系,但你却脱不了……” “不过霖晟,你选的是对的,”陈浅因起身,到他身后柔软地搭上他的肩膀,柔柔按摩着,“你在我们的家庭和江慕水之间,选择了我们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她跟殷千城的感情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呢?两年前就被人公开强.暴过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她活该啊,离婚了她还妄想攀上殷千城这个高枝,她怎么不上天啊……” “哎哟,这下可栽了吧?我可真好奇她来参加婚礼时候的样子,要知道她跟我们绑在同一条船上,会疯掉的吧?” 陆霖晟心里堵得慌,他一方面,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太大的错误;一方面,只要想到江慕水可能有的反应,心头就一阵阵闷痛。 冷眸撇开,他“腾”地起身,避开了陈浅因的手。 “我没胡思乱想,倒是她,那么恨我们,可能根本不会来。” 怎么可能? 陈浅因笑了起来:“那可说不定,指不定人家觉得,自己咸鱼翻身了,迫不及待来跟我们炫耀呢?哈哈……我特别期待看那种好戏,她一个落魄的离婚女人,连她的接盘手都不护着她,她自己还在那儿洋洋自得,哎哟那该多可笑啊……” 陆霖晟的眉心愈发蹙紧了。 “你衣服弄好了吗?去准备吧。”他不耐说道。 陈浅因脸色立马拉了下来:“怎么?你现在连听我说两句话都觉得烦?烦你结这个婚做什么?就因为她我们差点结不了婚,陆氏连这个年都过不去,你就一点儿不恨她吗!” 陆霖晟蹙眉,哑声道:“我再警告你一遍,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江慕水,是走投无路才利用她,而殷千城针对我们陆氏,可以说根本与她无关。” “我会信你?”陈浅因一笑,眼角都是湿润的,瞪他一眼说,“我该求证的都跟当事人求证过了,你们两个男人,大概都是中了江慕水的蛊,你们都喜欢破鞋一样的女人是吗?你更可笑了,为了前妻跟自己的新婚妻子呛声,你脑子被驴踢了。” 陆霖晟抿唇不做声。 陈浅因将头纱挂在头上,说:“等下记得准备好说辞,主持人会问我们的情史的,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不跟我父母透露你结过婚的事实,记得说哦~~~” 不知道江慕水坐在下面,听见陆霖晟完全否认自己爱过她,甚至否认和她结过婚,到底,是怎样一副心情呢? *** 江慕水走进来,找了一会,才找到放红包的地方。 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顿了顿,抬起头想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伴郎是曾经跟陆霖晟关系很好的一个房地产商的儿子,一个纨绔子弟,见到她来,扭头到一边,咳嗽了一声,收拾了一下尴尬的脸色才转头过来。 当初,陆霖晟将怀孕的陈浅因藏起来的公寓是他准备的,如今看到已经跟陆霖晟离婚的江慕水,他心头简直百味杂陈。 “嫂……”那人咳嗽一声,赶紧笑着改口,“慕水,你过来了。” “嗯。”江慕水看到他,淡淡回应一声。 那人赶紧说:“那,那你等一下啊,我去问问安排你坐在哪里了,我之前没在宾客名单里看到你名字,我赶紧去给你安排一下……” “不用了。” 没曾想,江慕水直接叫住了他。 那人一愣。 江慕水站在原地,眸光清澈,说:“你随便给我找个地方,等婚礼流程结束后,我去见一见伯父伯母,就可以了,我不留下来参加下面流程的,主要是想见见他们。” 哦……原来是这样? 那人依旧尴尬无比,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那也不能怠慢吧,你来都来了……要不,你去坐男方宾客那一桌好不好?毕竟你也算陆家的亲戚,坐在那儿,不会有人说什么。” 江慕水小脸微白,小手攥紧了包带,说实话她是不愿意的。 她只想找个地方待着。 虽然,这个人说的也是没错。 没跟陆霖晟结婚之前,在陆家以他妹妹的身份居住着,陆霖晟的那些亲戚,她也相当熟悉。 去朋友席上尴尬,亲人席上也尴尬,总之,都会尴尬。 那人几番劝说,半拉着江慕水过去,所以亲友席这边,突然加进来了一个位置。 江慕水皱眉,攥紧包带,只能极力劝说自己,就只待几分钟。 所有人都齐刷刷朝这里看去,只见穿着外套的江慕水,里面是一件湖水绿的镂空小洋装,在满是暖气的大厅里她都不脱衣服,只坐在那里,一个小后辈不太懂她是谁,理所当然说道:“很热的,脱了吧?” 江慕水愣了一下,为了防止各方目光,起身也脱下衣服挂那里了。 米色束腰风衣一脱,姣好的身段就显露于众人前。 陆家的亲戚大多都见过她,他们以为,江慕水离婚后多少会以憔悴的弱者形象出现,却不曾想,短短几个月不见,她的美丽依旧像星辰一样闪现出来,那璀璨的光芒迫着人的视线。 陆霖晟的小婶上下瞧了瞧她,立马扭过头去碎嘴道:“真恶心,才离婚几个月啊就搔首弄姿的,不把她赶出家门赶谁?简直丢我们陆家的脸,这场合打扮成这样!” 小婶将酒杯里的酒都摔出来了。 桌上很安静,这句话几乎一下子刺入江慕水的耳朵。 一下子这里变成众矢之的。 江慕水怔了一下看了众人一眼,众人异样的目光将她笼罩起来,看她一眼又别过头,像是跟她在一个桌子上是侮辱似的。 甚至有几个长辈家的小女儿,都被长辈呵斥起身换桌子了。 生怕她教坏小孩子一样。 纤柔的手指轻轻捏着红酒杯,她想不理会想忍受也难,眼睁睁看着她这桌上的人,越来越少,“好人家”的女儿都走了,只剩下一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比如陆霖晟的小叔,表舅什么的。 “赶紧走,走,这大过年的给人添堵……” “就是,你看见没?长大了你要敢这么给我打扮,我打断你的腿……” 深深呼吸一下。 她清澈的眸光扫了一圈,没看到陆远擎和邹明月,大概等一下走流程的时候,会看到吧。 几个女人走来走去,故意将江慕水挂在墙壁挂钩上的衣服蹭掉了,然后踩几脚,把自己的挂上去,见江慕水看过来,无所谓地道:“哦,没看见,踩着你衣服,你再重新找个单独的地方挂吧。” 活似她的衣服上有细菌。 江慕水心下微冷,小脸一白想去拿衣服,旁边一只男人的手伸了出来,扣住了她的椅子,一回头,一个油腻腻的脸笑呵呵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睛顺着她的腰往上游离,道:“去干什么呀?就这桌有位置啦,可别走,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做啊?” 陆霖晟的小叔,这么多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死性不改。 江慕水将自己的手从椅子上赶紧挪开,轻声道:“我拿下衣服。” 小叔起身,大肚腩将椅子都顶开了半米,笑着道:“哪个啊?我来给你拿,放我屁股后边,你走的时候问我要。” 江慕水厌恶拧眉:“不用……” “客气什么啊?你坐,你不用动啊,你坐……”小叔客气笑着,越凑越近,将江慕水抓住往椅子上按,手也从她肩膀上挪到了那摇曳生姿的腰上。 江慕水瞬间如触到毒蛇的信子,手猛地一抖,脸猛然涨得通红,忽而扫开那只咸猪手,身体猛然撞到了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扫开是扫开了,可这男人的温度还在自己腰上,江慕水一时怒火腾地窜起来,羞耻感愤怒感涨满了胸膛! 突然,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宾客们本都已经入席得差不多了,此刻再从门口进人,肯定是众人瞩目。 一个背着光的高大身影走进来,脚步稳健,霸道的气场十足,他经过校友席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骚动,等过来这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几乎被这男人的气场震撼住,他眼底冷沉阴鸷的光芒,透着十足十的危险,在众人注目下走到这一稀稀拉拉的亲友桌,瞥了那困住江慕水的咸猪手一眼。 第二百五十章 正式交锋(一) 小叔正愣怔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将江慕水困在他的大肚腩和椅子桌子中间,光明正大地耍流氓不放。 众人还幸灾乐祸地瞧着看着,心里咒骂着这女人出现得不合时宜,谁叫她来的,简直自取其辱! 他手抬起来,冷冷落在一张椅子上,冷眸凝视着那只手,接着目光网上,落在江慕水脸上时变得温柔无比,开口道:“……过来。” 第一眼看到殷千城,江慕水高涨的怒火瞬间变作尴尬和心慌,第二眼看他,才发现他也穿了较为正式一些的礼服,不知是专门来参加婚礼还是别的,她眼睛酸胀有些诧异,想出去,见哪只手臂还挡着,她憋红了脸,道:“请让开。” 小叔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无比,但还是无赖般不放松,瞧了她一眼,无所谓地摊开手,很流氓地笑了笑,放她走了。 江慕水躲得很远,一步步微微忐忑地走了过去。 殷千城伸手,揽过了她的腰,旁若无人地将她抱紧在怀里面。 如果说,刚刚那番稍微打扮了一些的江慕水,跟这些人格格不入的话,那此刻,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他们就极为般配了。 周围看到这两个人的动作,瞬间一片哗然。 女方亲友团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其他桌上都是一阵阵的唏嘘感叹,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殷千城是谁的。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地传着,惊叹声一阵阵发出。 导致主持人在台上喊了几下,都没压下这边的动静,更没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吉时都快过了呢。 主持人急了,将提词卡背到身后,笑着弯腰朝这边道:“哟,这边如此热闹是发生什么事了呢?我们看到是男方的亲友这一桌,大家纷纷站起来了,还请快些入座吧,我们的婚礼流程立马就要开始了……” 主持人话音没落,殷千城就开口回答道:“没什么,有些人不懂老幼尊卑,应该最好回炉重造一下……没事了,尽管开始你的。” 他声音不大不小,在相当安静的宴会厅里,就像带了扩音器一般声声回荡着。 主持人被他的回应噎了一下,也尴尬笑着,这下再也不敢问什么,直接念起了喜庆的开场词。 这边却还没算。 小叔大腹便便,不屑的看了殷千城一眼,还要挨着江慕水坐,继续占她便宜——反正一个荡.妇,都跟自己侄子离婚了,被谁占便宜不是占?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给自己家人多玩玩给谁玩? 这男的,谁啊? 殷千城搂住江慕水,沉声吩咐了一下酒店工作人员,指了指,说:“往这边加个椅子。” 工作人员被他的气场震慑住,赶紧点头:“好的马上。” 一会,殷千城拉了椅子过来,坐在小叔旁边,冷冷瞪他一眼,而之前走开了的亲戚,因为旁边座位实在插不进去,也坐回来了。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做壁炉的那个恒暖牌子的陆总吧,陆董事长的弟弟?”殷千城拉开椅子,问道。 主持人声音很大,但底下人说话还是能听得见,所有人不听主持词,净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了。 小叔一愣,接着放下筷子,嚼着菜不屑地说:“是啊,就是我,你没看见这是亲友席?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这里坐了?” 殷千城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他的说法。 “说得对,明明这么高档的婚宴,也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放。” 小叔没想到他会同意,张着嘴,惊诧到都忘了嚼菜。 殷千城将怀里的人儿放开,按到旁边椅子里,然后看着小叔,说:“我没记错的话,我女朋友之前是你的侄媳妇,现在离婚后,算是你哥哥的半个养女,你一个做叔叔的频频对晚辈动手,也真够不是东西的。” 小叔闻言,整张脸瞬间憋红,又涨得发紫,拍了一下桌子就要起来吼。 还没吼出来,那边陆霖晟小婶去洗手间出来了,看这阵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过小叔来,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小叔有怒火发不出来,只好在众人异样的眼神里坐下来,怒吼道:“没事!” 小婶瞅了瞅那边涨红脸憋着怒火的江慕水,还有她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优质男人,张大了嘴,接着就拉开椅子嘲讽道:“哎哟,这么一小会不见就身边儿多个男人,还真是骚的不行的体质,一会儿离不开男人会死啊?才离婚几个月,就这么乱搞,你没看见这桌上你几个堂妹都走了,简直教坏小孩儿哟,浪的简直不要脸……” 殷千城浅笑起来。 他坐下来,轻轻搂过怀里人儿的腰,道:“今天怎么来参加婚礼也不告诉我?” 江慕水一僵。 硬在了那里。 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她不说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最近太忙,但是眼下情况已经变成这样,她忍了忍浑身的薄汗,看了一眼小婶,道:“被人邀请,才来的,年前就给我发了邀请,离法院审理那天大概两个月的时候吧。” 小婶一下子听出这话里的讽刺,同样离婚两个月,陆霖晟还直接结婚再娶了呢。 她敲着筷子,阴阳怪气道:“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哦?这么快再娶啊,说明我们霖晟有魅力,你要真那么好,他干嘛踹了你啊?肯定是你有问题啊?一看你就不守妇道,你瞧瞧我现在的侄媳妇多好?” 殷千城闻言没说话,懒洋洋拿起筷子来,夹了一个夫妻肺片到她碗里,说:“我们也是该来,毕竟跟新郎新娘都认识,就算没有你这一层关系也该来,我上一次……碰见新娘子也才两个月前,当时是医院碰见的,她去干嘛来着?” 江慕水明知道殷千城这是故意挖陷阱,这是在故意贬损陈浅因。 她知道有些过分,脸红起来,说不出口那些话,只能轻声道:“身体上的一些毛病,我不太清楚。” 一个小辈这下突然开口,说:“是流产,还没结婚就流产了,我知道。” “那又怎么样?下蛋的母鸡就是比不下蛋的强,好歹我侄媳妇能怀上,你呢?两年了连颗蛋都不下,你……” 殷千城突然很关切地抱住她,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低低的,也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说:“是啊,你可要小心一点,我们刚刚查出来有,一定要多注意,席上生冷的东西就不要吃了,酒也不要喝。我不管这个孩子怎么样,我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懂了吗?” “懂就点点头,以后乖乖听话,嗯?”他凑得更近,眉宇间的疼爱与担忧更加浓重。 小婶这下瞠目结舌,盯着小脸火辣辣泛红的江慕水,和她没一点儿隆起的小腹,筷子都掉了,气得气息都不顺了。 小叔不由恼火,瞧着到嘴的鸭.子被别人啃了,忍不住问道:“这位贤侄听着跟霖晟很熟啊,我怎么没见过你?敢问你名讳?你父亲是哪位名流啊?也给我说来听听啊!” 殷千城毫不胆怯,直接伸手过去,提都没提殷老爷子的名号,道:“殷氏跨国集团,殷千城。” 小叔瞪着他,这下,筷子也掉了。 他游魂似的伸手出去跟他握了握,突然想起了年前往大哥家走一趟的时候,大嫂邹明月揪着这个殷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听说,陆氏年前的危机就是被他家搞起来的,差点儿连这个年都过不去…… 简直造孽啊…… 火星撞地球啦…… 接下来的婚宴流程,很隆重也很俗气,男方亲友这一桌,安静得要命,再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甚至抬一下头鼓一下掌。 只听得见殷千城偶尔关切江慕水的声音,那关切程度……肉麻到让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但看得出,殷千城火气还没散,依旧记挂着这个小叔对江慕水动手动脚的事,起身坐下之间,不客气地几番碰撞,大有丝毫不介意在婚礼上就跟他打起来的意思。 吓得这位一向嚣张的小叔,憋着气姿态放低,一言都不敢再发了。 *** “在这里,我要问新郎几个问题,请新娘好好听着,检验眼前的这位爱人是不是真的爱你。”主持人握着提词卡,笑容满面地对新郎说着,道,“来,新郎,请往前一步。” 舞台上,那个光影中身姿健硕挺拔,眉眼深邃凝重的男子,往前慢慢走了一步。 主持人上前,原本是为了搞气氛的,问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劲爆:“好的,那我现在开始问了?请问新郎,新娘是你这辈子最最爱,并且唯一爱的女人吗?回答时间五秒钟,请赶快回答,坚定回答,她是吗?” 鼓点一分一秒在走,主持人笑得春风拂面的,主持过那么多场婚礼,场面话大家都还是会说的,哪怕是相亲认识的男女,也会顾忌对方的颜面而毫不犹豫地接下她的话。 可是,奇怪的,眼前很少见的俊逸无比的新郎,却冷沉着一张脸,并不回答。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正式交锋(二) 仔细看,他的眼睛盯着另一个方向,心思似乎早就被那里的一处风景吸引了过去,对主持人的问题充耳不闻。 “看来,新郎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啊,毕竟爱不是一个简单可以说出口的词,爱是一种承担,一种责任,说出来就意味着一生,但我相信,新郎在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对不对?新娘现在可以期待了,等他真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你最激动最幸福的时候。” 主持人将场面圆了一下,依旧笑容满面。 “对了,我听说啊,咱们新娘可是新郎先生的初恋,这个料还是新娘的表妹们给我爆料的哦,请问一下新郎,是不是呢?”生怕底下再冷场,主持人赶紧捡了一个好回答的问题问了一句。 陆霖晟紧紧盯着下面的江慕水,这下冷沉着的脸终于崩裂了一道纹路,他轻声回答:“是。” “哇……” 主持人不出意料地惊诧感叹起来,说:“能从初恋走到相知相爱,真的很不容易啊,新娘你真的好幸福,那既然是初恋的话,我倒要问问了,新郎新娘一对新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从初恋走到现在,走了多少年呢?” 台下的江慕水,静静地简单吃着点东西,稍微填饱一下肚子,等流程过去,像是根本没听到上面的动静。 殷千城发现了她的动作,擦了擦自己的手,接手了过来,用小巧的工具帮她敲开那个蟹,放在酱料碟子里,蘸好了放到她碗里。 顺便,他在她为了吃饭擦去唇彩的嘴上,轻柔亲了一下。 台上,陆霖晟的拳头慢慢攥紧了。 犀利的一眼看向了江慕水的唇,那一双唇,曾经叫过他无数次的“霖晟哥哥”,喊过他的名字无数次,也为他哭过喊过,如今,却吃着他的婚宴,享受着另一个男人的照料与爱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竟然忍受不了。 “新郎,新郎?”主持人有些无法忍受这个男人的跑神,笑着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继续问,“从初恋到结婚,经历了几年呢?” 陆霖晟回过神来,粗粗算了一下,然后冷眸继续盯住江慕水,回答了一下:“六年。” “我的天哪,六年的爱情长跑啊,请问新娘,是不是?”主持人将话筒递给陈浅因。 陈浅因害羞道:“其实不止……算上高中最后一年的话,我们其实七年都多了……” “真的是很不容易啊,不管是多少年,最后终于是走到了一起,让我们一起举杯,为新郎新娘祝福好不好?恭喜他们的爱情长跑终于结束,娶到自己最爱的人,应该是最幸福的事了!” 在主持人的煽动下,所有人才看向舞台,举杯庆祝,江慕水也是,一双水眸终于恍惚抬起,目光在已经出场了二十分钟的陆霖晟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 端起酒杯,她神情毫无异样,直跟着众人,一起喝了一小口酒,再坐下来。 我跟新娘相爱七年。 从相恋到结婚,爱情长跑不易。 她是我唯一的、最爱的女人。 请为我举杯祝福。 其实江慕水,不是没有听见,相反的,眼前的婚礼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参加过婚礼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要么,期待自己的婚礼;要么拿自己的婚礼与之比较。 不知道是不是殷千城在身边的缘故,江慕水那根回忆的神经,频频被打断。 舞台上那个男人的脸,其实是她最最熟悉的,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少年时光都与他有关,甚至她还画过他的素描,珍藏过每一次跟他有接触的回忆,不可能忘。 她恍惚,是因为那些说辞,有些过分,像是将她从他的整个记忆里都抹杀了一般。 就好像他们没有结过婚。 没有过那相互敌对像仇人一样的两年。 他也没在意过她被强.暴那件事,而陈浅因似乎也从来没有横贯在他们中间。 一切的苦难,就像被海水冲刷过的沙滩,突然间,就全部消失了。 可只有她,知道曾经的那些沟壑有多深,有多痛,有多血淋淋的。 然后江慕水目光一往下移动,就看到眼前这些亲戚的脸,他们都见证过他们的婚姻;一扭头,就看到那些校友和朋友的脸,他们或者同情或者厌弃,提醒了她那段时光是真实的存在。 也因为这真实的存在,所以她再往前的那些美好回忆,都瞬间像被戳破的泡沫一样,在阳光下升腾,变得毫无意义。 痛吗? 痛的。 但后悔吗?想抓住吗? 不。并不想。 江慕水纤手拿着筷子,恍惚拨弄着盘子里的金针菇,察觉到自己不愿意见证的事哪些东西了,突然,腰上狠狠一痛,她猛地蹙眉,筷子都差点吓掉了,疼得冷汗涔涔地往下一看,是殷千城扣紧了她的腰,毫不客气地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这一把,不算狠,却让她心惊肉跳的,整个情愫猛地就紊乱,手脚有些出汗。 这个男人吃醋和生气……真的有点恐怖。 吸着凉气,她自知理亏地靠在椅子上,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腕,一下下安抚着,很温顺愧疚的样子。 殷千城眉宇间的阴鸷冷冽散去一些,半晌后,他低下头,轻声说:“我想去趟洗手间,你来吗?” 男女上洗手间又不一起,为什么要来? 再蠢江慕水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张了张口,见台上已经进行到无聊的闹新郎闹新娘环节,过好一会父母才会出来,她忍下额上涔涔的薄汗,轻声恳求:“……我来。不过稍微快一点,好吗?” 快不快的,看他心情。 殷千城这才满意地垂眸,放开她,拉开椅子起身。 等江慕水起来,他拉过她的手,一路穿过宴会厅,往洗手间的方向而去了。 *** 洗手间的隔板间里,最里面的门微微晃动。 女人上厕所动静到底小很多,也知道廉耻,这里隔音效果算是不错,所以基本没发出声音来。 最后一个上厕所的女人用暖风吹了下手,推开厚重的门出去了。 殷千城屏住的气息吐出来一些,铁青的脸色稍散,紧拥住她,过去将马桶盖子放下来,坐下,抱着她,让她也轻松了一些。 怀里人儿淡妆都有些花,汗水从脊背上透出来,神经紧绷得有点可爱。 殷千城终于觉得气有些消,闷闷笑了一下,亲吻着她的下巴,嗓音黯哑地问道:“为什么来参加婚礼呢?” “……”她说不出话,说出来的声音也是微微颤抖的,“你呢?又是为什么?” “嗯哼,”他自然地低低说道,“被邀请又不只你一个?” “……我……我不知道……”她有那么一点点委屈,她跟陆家的关系不只是前公婆的关系,那是她的养父母的。 他眉眼冷厉,抬眸看向她,嘶哑道:“好,我承认,我还有别的目的,不如我等一下到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求婚好了。刚好你养父母也在,你说好不好?嗯?” 他不会来真的吧? 她瞬间背上渗透出了一阵冷汗,想要反应,手指紧紧掐入了他的背里。 “我想过要跟你说的,千城,可是昨晚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你有事……”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千城。” “嗯?” “……你不喜欢,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来了,不跟我养父母打招呼也没关系……”她放低姿态颤声恳求。 他低低叹息一声,眸光恢复了正常的深邃,低哑道:“为什么不呢?毕竟,我跟他们邀请你来的目的一样,我殷千城……是来耀武扬威的。” …… 江慕水伏在洗手间门上,软的一丝丝力气都没有了,手指都抬不起来。 殷千城给她整理着裙子,皱褶怎么都整理不好,他拿大手捂了一阵,但还是能被人看出来她在洗手间做了什么。 她眼眶盈盈有泪,擦了一下,说:“我最近真的疯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爸妈都教过我该矜持……可我跟着你却什么事情都做出来了,我……” “你不是……该很绅士的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达到一半的目的 殷千城将她抱过来塞怀里,轻声开导:“有些事绅士得了吗?我难道箭在弩上的时候绅士地问你,我能进去吗?扯淡,乖一点,相信我,这是正常的成人世界,你会懂的……” 她都愣了,听殷千城说这些热辣露骨的话,感觉就像他在用语言占有她一样。 殷千城听着外面没声音,打开门直接出去,一双餍足的黑眸凝视着她,低哑道:“下回你动情的时候我给你录下来,让你看看,让你看看什么叫名门淑女,什么叫矜持,嗯?” “你再喜欢陆霖晟,也最多就停留在小孩子过家家的阶段,你现在知道什么叫亲密关系了么?这种情敌值得我吃醋?”他不屑地推开门,凉薄看她一眼,“他算什么……” 一身的魅惑气息,他大掌牢牢攥紧她的小手,牵着她往会场大厅里走去了。 …… 会场大厅里,流程都已经走完了,两个新人在敬酒,双方父母陪着。 江慕水一抬头,洗手间耀目的光芒从瞳孔中散去,短暂的黑暗过后,她看清楚了黑暗里的轮廓,邹明月一身金丝刺绣红装礼服,推着轮椅上的陆远擎,陆远擎一身西装,左手颤颤地放在腿上,肿大很多,眼神浑浊地用右手举着酒杯,在跟女方的宾客喝酒。 江慕水手小脸一白。 此行她就是来为了见陆家父母一面。 她记得上一次看见陆远擎时他的情况没这么严重,这几个月,邹明月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呢? 没有听见刚刚父母上台祝福和真情流露的那段,也算是他的幸运了。 一会儿这一对新人就转了一圈过来了。 江慕水还在微微发愣,就听见了一阵方言声从天而降,陈浅因的父母不会说普通话,操着旁人都听不怎么懂的方言在叽里呱啦地说着,母亲笑得像一朵艳俗的花,陈父红光满面的,江慕水也跟着众人站起来,愣愣地敬酒,她抿了一口果汁,就没再说什么。 殷千城打电话回来,看到这一幕,自然而然地过去,也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杯。 彼时桌上所有人都已落座。 他轻轻牵住了还站着的江慕水的小手,长指柔柔地与她交缠在一起,眼眸深邃地抬起,对着陆霖晟道:“恭喜。” 然后垂眸,看向陆远擎和邹明月,不动声色道:“恭喜伯父伯母了。” 不曾想,突然间陆远擎手里的酒杯就掉了,杯子砸在腿上掉在地面,倒是没碎,但是酒洒了一身。 陆霖晟蹙眉,放下酒杯赶紧蹲下来,给他擦干净,又用红酒杯盛了一杯白水递给他,道:“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邹明月脸色微变,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没事,手脚有些不灵活了而已,不碍事。” “……”谁知道,陆远擎却是盯着殷千城和江慕水交握着的手看了看,又看向殷千城的脸,一下子急火攻心,眼睛一下子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手哆嗦着不接酒杯,而是指着殷千城,话都说不出来的一个劲儿哆嗦。 江慕水看出有些不对劲来了,有些恍惚,觉得胸口胀痛,端起自己的杯子来,轻声道:“伯伯。” 陆远擎一愣。 恍惚看向她。 江慕水顿了顿,然后伸出手去,大方举着杯子道:“家里有喜事,我该早些过来帮忙的,刚刚才从国外回来所以没帮上忙,是我不对。恭喜伯伯伯母,恭喜霖晟哥哥,祝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她举了两下杯子,分别对这两父子。 陈父只当她是陆家的一个小辈,操着方言得意地说:“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事找我们因子帮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有忙肯定帮。” 点点头,江慕水眸光清澈,又抿了一口果汁。 就像曾经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神情都没一丝改变。 突然,陈浅因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立马变了,赶紧摇晃陆霖晟的手,让他看! 陆霖晟正阴沉着脸盯着江慕水,眼睁睁听见她说这种话,被晃了一下,然后顺着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陆远擎,他竟然……哭了!他哭了! 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里冒出来,瞬间爬满了整个苍老的脸,他哭得很痛,却一丝丝声音都没有,像嗓子受损了一样,哭得就像个被抢了最爱玩具的孩子。 现场一下子乱了。 邹明月笑着在打圆场,拿出手绢来给他擦着脸,陆远擎却开始佝偻着身子哭嚎了,声音不大但却足够丢脸了。 这边,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殷千城勾唇冷笑了一下,与他目光冷冷对接,稳稳地,端过手里的杯子,将杯子里的烈酒,一滴不剩地灌进了自己喉咙中。 “砰”得一声轻响,杯子落地有声。 “高兴的……他这是高兴的,哎哟,”邹明月给他擦着脸,和脸上的鼻涕,强颜欢笑着,开玩笑说,“儿子头一次结婚!你们瞧他这激动的!老陆,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呀!快笑笑!哎哟你瞧瞧,你儿子媳妇可都要笑话你了呀!亲家都要笑话你啦!” 隔着人群,江慕水眼神凉薄地看了一眼,虽然心口剧痛,但只能退到圈外,看这些人手忙脚乱地照顾他。 曾经能将她架到脖子上看戏的男人,此刻脆弱的像个婴儿。 她眼睛也有一丝热。 不忍心看,只好别开眼睛。 谁都有老的那一天。 他再也不是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大冬天早上跑去陆家门口,给她堆一个雪人哄她一笑的陆伯伯了。 她有心。 却已经管不了他太多了。 殷千城轻轻缠绕住她的手指,将她拉开,然后抽出手搂住她的腰,道:“祝福完了吗?我看他好像看见我们状态不是很好,就别呆了,再跟新郎新娘喝一杯,我们走了,嗯?” 江慕水恍惚回神,极力撇开那些沉郁,轻轻点头,听话乖巧道:“好。” 两个人,一个倒了果汁一个倒了酒,主动走到了陆霖晟和陈浅因的面前。 开口的是殷千城。 “今天的主角是你们两个,我们两个外人就不多叨扰了,下次如果也有喜事,一定发请柬请陆先生和陆太太过来,”殷千城举杯,亲昵地搂住江慕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祝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本来,陈浅因是想借这个场合狠狠刺激江慕水的,但没想到殷千城会来,婚礼流程他俩消失,陆远擎又这么丢脸,婚礼上哭哭哭,一个瘫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给晚辈添堵! 强压下一肚子火,陈浅因拿过一杯酒来,故意刺激说:“我们当然会了,毕竟是初恋一直恋了七年,终于修成正果的,幸福是必须的呀。” 江慕水恍惚了一下,举杯,轻声道:“是,如果能从头到尾,也是好事一件。” 两个人喝了一杯之后,紧急就张罗着要走了。 陆霖晟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一瞬间眼睛都红了,很想冲上去问江慕水很多话,他不相信那么深的感情,一瞬间就能烟消云散吗?那怎么可能呢?!她如今表现成这样到底是伪装出来,还是真的?! 一对璧人,在走到门口处的时候还轻轻对吻了一下,迅速消失在了光影之中。 这一边,婚礼突然陷入了混乱当中,陆远擎整张脸爆红,颤抖着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跑去门口阻止什么事,却猛地摔在了地上,“砰”得一声巨响连轮椅都绊倒,现场顿时乱成了一片。 *** 路上,车子迅速飞驰着。 殷千城开了车窗,行使出这一段荒凉路段后就缓下来,打电话叫代驾。 江慕水有些恍惚,靠着车窗若有所思,心脏的位置闷闷的极不舒服。 闭了闭眼,她突然听见了殷千城打电话叫代驾的声音。 猛然起身,她小手探去,晃了晃他的手,说:“我没喝酒,我来开。” 殷千城盯着她看了一小会,握住她的手,还是报出了具体地址。 代驾几分钟后到。 解开安全带,他带她到后座上去坐了。 到了后座,两个人依旧不说话。 一路沉默着,除了手还彼此牵着,都各自想各自的事情。 殷千城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陆远擎的表现他很满意,而陆霖晟,也算是他没使出什么全力,下一次吧。明明已经离开酒店挺远了,他冰冷眸子里的戾气还没散,从车窗里看自己还是一身的杀气,他不敢跟江慕水说话,怕一说,就暴露了。 得缓缓。 江慕水则脑子微微有些混乱,想了一会之后,太阳穴剧痛,她揉了揉脑袋,然后柔软的身子钻入了他怀中。 他一愣。 肃杀的眸光散去了一些,殷千城下意识地伸手,搂住她,紧紧抱着,用手梳理着她的头发。 “怎么了?不开心吗?”他想了一下问道,眸中一丝冷光闪过。 她闭着眼睛。 “没有。谁都有自己的命运,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不是救世主。”像是为了让自己解开心结,她说。 殷千城眸光缓和了一下,沉声道:“说得对。你管不了那么多的。” “嗯。”她低声同意。继续宽慰自己。 许久后,她睁开紧闭的眼睛,仰面看着他,道:“千城,亲我。” 殷千城愣了一下。 “没给够你,想要了么?”他问。 “亲我。”她很执着,小脸仰着,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前面目不斜视的代驾,沉声道:“一定要在这里?要现在?” 她不说话了,只拿清澈渴望的眼神看他。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快爆发的真相 他屏息凝神,用手梳理了一会她的头发,紧接着,从鼻息中叹出一口气,托住她的后脑,侧过头吻下去。 清晰的水声,错乱的呼吸声从后座上传来,代驾努力抽回注意力都还是忽略不了后座上的声音,殷千城从不糊弄和敷衍她,哪怕只是一个吻,也要尽心尽力吻得她三魂掉了两魂半,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 她的小手一反常态的,探进他的西装里,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抚上他的胸膛。 像是。 特别特别渴望他的温暖。 殷千城极好的定力,都险些被破坏,努力深呼吸着,才没有乱了气息低吟出来,否则当着外人的面就丢脸了。 他察觉出了她的不安,于是,抚慰得不遗余力。 *** 婚礼当天将人送医院抢救,真是晦气上天的破事啊!! 陈浅因一路穿着婚纱,跟着救护车到医院,在呜哇呜哇的急救声中,站在寒风凛冽的急救室门前,被所有人忽略时,想哭的心都有了,傻乎乎的表妹也跟着一起来的,也冻得很冷,抱肩扯了扯新娘的裙摆,怯生生地说:“表姐,进去啊,你的公公生病住院了,快去看看吧。” 陈浅因气得吸吸鼻子,一把冷冷挥开表妹的手,狠辣道:“这个老混蛋,他干嘛不直接死了算了!!” 表妹手被打疼了,吓得瞠目结舌,赶紧看前看后,幸亏没人听见,表姐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啊? “我好好的一个婚礼,我好不容易嫁进陆家,我什么都有了!他却偏在这一天给我添晦气!当初我没嫁进来时,也是他天天给我架气受!就他一心一意护着那个江慕水!现在看见她来参加婚礼,还又哭又摔,这种老不死的他怎么不去死!” 陈浅因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两行眼泪从脸庞上落下来,面上一片阴狠,口中白雾连连。 表妹瑟缩不已,哪怕路人眼光异样,也只能陪她站这里了。 见陆霖晟一心进去陪陆远擎,想都没想到过她,陈浅因一边穿着婚纱受冻,一边觉得心脏彻骨得冰凉,她哆嗦着坐在路边,决心死都不进去,掏出手机,翻找到江慕水的号码,立刻就拨了出去。 当她陈浅因好欺负是不是? 今天她不好过,江慕水你这个贱人她也休想好过! …… 手机嗡嗡作响。 江慕水一进门就整个被按在了墙上,小手被狠狠从他衣服里拽出来,摁在了头顶。 殷千城的力气大得活像是要弄死她。 两个人鲜少做得这样激烈过,从矮柜,到沙发,再到客厅北面的飘窗,他懂得江慕水多半的意图是寻求温暖,他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一阵冰一阵热的,突然就将她翻转过来,紧拥住,索要得愈发凶猛残忍起来。 手机在外套里,掉落在矮柜下放的四只鞋子旁,嗡嗡的谁都没有听见。 …… 陈浅因气急败坏地拿下手机来,缓了缓快被冻僵的手,赤红着一双眼,翻找出几份文件和视频来,直接发了江慕水的微信上。 大过年的。 好好闹一闹吧。 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倒霉呢?江慕水,你就应该过得像个垃圾一样永远见不得好!! *** 凌晨被电话吵醒。 殷千城累得有些过头,疲累地捏了捏眉心,起身,拿过衣服去接电话了。 江慕水翻个身,也觉得有种被彻底掏空的感觉。 疯狂得太过头,就是会有些吃不消。 她的手机没在旁边,就只好继续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中,殷千城进来拿衣服换,剃须水味提醒着她他已经洗漱过了,清新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唇上一热,他拍拍被子道:“我有急事先走了,律所没事的话就好好吃饭,嗯?……晚上乖乖等我回来。” 说着再次在她唇上烙印下一吻,摸摸她的头发,他起身,将早餐简单准备好,走了。 …… 江慕水年后上班第一次睡过头,总觉得,是自己假期状态没调整好的缘故。 踩着纷乱的衣服,去取手机,已经八点半了,这次肯定迟到。 她蹙眉,好像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昨天傍晚吃饭的时间,陈浅因又在微信上给自己发来一堆东西,那个时间她不应该在闹洞房吗?还有时间来找她斗嘴?不无聊吗? 收拾好后往地铁站走,无聊打开微信,看到陈浅因发的东西,几段视频她没看,其中一份文件引起了江慕水的注意。 ——好像是一份专业财务账目表。 江慕水翻看了几下,以她浅薄的财务知识还看不太懂。 发给了一个发小去看,她专心听地铁报站声了。 “慕水,你发给我的这是哪家企业的财务报表,太吓人了!” 发小发过来一条语音。 江慕水在地铁蜂拥的人群里挤着,想来想去还是殷千城的车舒服,也不知自己当初哪根筋不对,拒绝他每天送自己上下班,好容易挤出来,她蹙眉,对着手机道,“怎么了?怎么吓人?” “资产表你看不懂,可好歹看得懂上面的赤字吧?财务赤字这么严重,他们单位发年终奖了吗?” 江慕水一头雾水:“我不是很明白……” “你跟这家企业什么关系啊?他们这个年也过不好了,过完年如果还不回款,直接资金链一断就崩了,你可离这种人远点儿啊……” 发小的声音还在寒风中飘着,江慕水还没回神。 猛地一回神,发现自己在路上僵硬冻着,连走路都忘了。 到了律所,江慕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查看最近有关陆氏的新闻,理所当然的查不到,她蹙眉思考了半晌,接着拿过手机来,犹豫着,点开了陈浅因发来的几段视频。 “……苏行长,我们陆氏的资金一向是不出什么问题的,不能就因为年前政府招标那次的失利,你就断定我们一定回转不过来,做生意起起落落,这都很正常的事情,我们陆氏的诚信向来是很高啊……” 陆氏的高层坐在那里,有陆霖晟的堂叔小叔作陪,在跟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沟通。 江慕水瞧着那个苏行长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段谈话下来她只能得到一个信息,就是陆氏资金链出问题,连连失利就罢了还有人落井下石。 接下来的几段也都差不多。陈浅因进了陆氏参与财务方面的工作她是知道的,这些视频资料她能拿到不奇怪。 最后一段竟然是在家里。 江慕水一怔。 她鼓足了勇气点开视频—— 陆远擎坐在书房门口,嘴角耷拉着,口水都在往外冒,头偏向一边,整个左边手脚肿大,佝偻起来使不上力,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单手转着轮椅,拼命地想推着轮椅去阻止一些什么,邹明月疯狂地翻动着他书房的东西,红着眼劈头盖脸地骂: “我让你藏,你藏东西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吗?你瞒得住我?江慕水是你亲闺女还是什么,啊?你不跟我我们全家共进退,你偏心着那么个贱人,公司好的时候你要给她股份,公司坏了你赶紧把她推八丈远,你做梦!” “我告诉你,我想尽办法也要拖她下水!这个事儿都是那个贱人的姘头搞的,你当我不知道!我让她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她自己的脚!我让她还债还到天荒地老!让那个狠心的男人也抛弃满身债务的她!她让我们不好过,我让她死了都不好过!!” 整个书房被翻得柜子都倒了,玻璃碎了一地,最终,邹明月在陆远擎藏起的一张大照片背后,翻找到了那份文件。 那是莫倚澜的一张艺术照,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样子很久都没拿出来过了。 邹明月气红了眼睛,猛地摔碎了那张照片,在地上踩了半天,然后理理头发,将文件交给陈浅因说:“来,你拿着,去找那个贱人吧,你放心,这种事咱们也不用瞒着霖晟,这事关他妈妈和媳妇,事关他全家的命运,你看看他向着谁!” 陈浅因走上前,镜头晃了两晃,她给了那份文件一个特写,然后犹豫道:“这样吧,妈,您这两天先陪爸爸去医院住,免得他见到霖晟又多嘴……霖晟那儿,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事成了再告诉他吧,您说呢?” 邹明月闻言更加恼火,死死攥拳压抑住了,道:“行,那就事成了再说!” 陈浅因关了视频。 接下来看不到了。 江慕水整个心瞬间冷得可怕,如坠冰窖,她之前,好像拍摄过那份文件。 她翻开手机来,上面那一张“股权转让证明”的照片相当晃眼。 她支着头,仔细地想。 陆霖晟和陈浅因的婚礼原本定在初三,最后推迟了。 年前去殷千城家里的时候,殷莫北问她原来的夫家是不是姓陆,说万一出事,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殷千城近来的脾气有些大起大落,有时候她都觉得他在极力忍耐克制,但他就快克制不住了。 ——这些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江慕水眼眶泛红,她抓起手机就要出门,但仔细想想,无论去陆氏还是殷氏,她都不太可能接触到其中的内部消息,她打听不到什么高层的具体情况。 那么,她要知道这些的话,要通过什么? 对。 对了。 那个人,在前一天婚礼上的时候,沉默得一句话都没有说,除了维护自己的父亲之外他什么都没做,以他的脾气这根本就不可能。 江慕水抓起手机来,手都有一点抖,她想起视频里邹明月说“这事关他妈妈和媳妇,事关他全家的命运,你看看他向着谁!”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不想把你拖入困境 她对这个男人,从来都没什么信心,从没指望过从他那里能讨来什么公道。 所以这个电话,就像是一把剑捅向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像棉花一样软的地方。 她不再稀罕这个男人的心软和责任心了,但是一旦这些东西再次受到考验的时候,江慕水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还是有些虚软。 电话,打出去了。 “嘟……嘟……嘟……” “喂?” 响到第五声江慕水都几乎以为没人接了,突然一个女声接了起来,道:“您好,这是陆总私人手机,请问您哪位,有什么需要留言的吗?” 私人手机,怎么会在助理之类的人手上。 “我是江慕水,你们陆总有什么事吗?私人手机却在别人手上。” 女助理道:“哦,昨天陆总结婚,您不知道吗?结完他就去度蜜月了,原本陆老董事长昨天摔了一跤差点出事,但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毛病,所以计划不变,陆总跟少夫人现在正在国外呢,大概不想被打扰吧,国内的号码在那边也没信号,索性就不带了。您有什么事我替您转告?” 江慕水心底冷成了一片。 如果说陈浅因发给她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那陆霖晟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了。 但他还是选择就在这种当口,兀自消失。 攥紧了小手中的手机,江慕水定了定,忙完一上午的事情以后,直接打了车,开到殷氏门口去了。 *** 殷氏故意针对陆家的事,江慕水之前就知道一些,她不过问殷千城,只当那是商场上的正常竞争,难免的。 去的路上,江慕水坐在出租车上,终于想起了那位姓苏的行长是谁。 ——当初,去江南·凭栏阁的时候,那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就坐在角落,笑着跟云蔷开了好几句玩笑,当然,因为当时房间里的优秀男人太多了,导致江慕水一面之缘也没记得太多。 如今仔细想,才想出几分端倪来。 法院门口,陆霖晟蹙紧眉跟她说的那句“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没受到伤害了,你保重一点”,如今都有了理由。 殷氏门口的保安认得她,打一个电话问清楚,就让她进去了。 江慕水微微有些紧张,因为不算是公事找他,所以进去顶层办公楼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秘书处的很多人认识她,赶紧点头打招呼:“江小姐。” “江小姐你过来了。” 江慕水一路礼貌地回应,双手放在身前,路过会议室的反光玻璃,她看到自己一身黑白色的披肩式呢子大衣显得温婉动人,她身子僵了僵,走到一处后,掏出电话来打给他。 他却挂了。 她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尽头处的办公室门就打开了,殷千城脸上的铁青未散,办公室里同时走出来几个人,都摇着头散去了。 他深邃的一眼朝这里看了过来。 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看了看表,走过来,轻声问:“怎么现在来找我?” 江慕水整个人的身体紧绷得可怕,她动了动唇,盯着殷千城,找了一个生硬的理由:“觉得中午有空,想一起吃个饭。” 他顿了顿,然后浅笑,拍拍她的肩,说:“等我一下,我跟二叔打个招呼,然后下去。” 江慕水点点头。 几分钟后他出来了,江慕水看了一眼殷莫北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忍不住问:“二叔也在公司担任重职?” “嗯。家族企业。”他口吻中透着理所当然。 “那如果二叔跟你意见有分歧呢?他们听谁的?” “问题不在于我或者我二叔,而是意见本身有不有利于公司发展,不谈威严只就事论事,”他揽住她的肩膀,说,“再不济,你忘了还有董事会。” 江慕水若有所思:“可你们的董事会也大多是家族里的人……” 他这下不说话了,直接将她塞进了电梯里去。 “而且,威信这个东西也是需要实事来支撑的,如果你提出的方案自己完不成,一定会很被动的。” 她呢喃说道。 这下殷千城彻底沉默了,在电梯里搂住她,一声都不再发出了。 …… 立春了,却乍暖还寒。 江慕水在开了暖气的咖啡厅里坐着,冰凉的手脚却丝毫没缓过来。 殷千城点了餐过来,放了一杯奶茶在她面前。 坐下后,他捧过她的小手来,细细暖着。 “早餐都吃完了?”他问道。 江慕水反应过来,直直盯着他,道:“没有,太多了,我剩了半块蛋糕。” 殷千城深深蹙起眉,揉弄着她纤细的五指,道:“太瘦了,你给我吃胖点儿。” 江慕水心里,顿时一阵暖流一片酸涩,像交纵的河流一样淌过去。 她眨眨湿润的眼,抽回手,用奶茶暖着。 “你二叔,其实年纪也不大的,虽然儿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但他也才四十五六,应该说正值壮年。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殷董事长身体不好的时候一直都是他支撑着整个殷氏,后来你一回来就要以长孙身份继承家业,他一定很不甘心吧?” 殷千城西装敞开着,闻言看她一眼,往后,慵懒靠在椅背上。 俊逸的唇角扯开了一抹弧度。 “你看出来了。”他不以为然。 江慕水耸耸肩,也笑,美眸中闪耀着明亮的水光,说:“看出来啦,去你家的那次我就看得出来,你二叔一直在跟你斗!” 斗? 那要看是怎么斗。 斗智还好,别的就伤感情了。 殷千城唇角的笑容散去,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沉声道:“别提他了。” “千城。” 她突然道。 “嗯?”他回神。 她小脸上瞬间闪过几丝黯淡,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如果做了什么让你很为难的事,请你告诉我,可以吗?虽然,我以前是受过一些委屈,但不至于到那种连错误都需要一个人极力包容我的地步,我不希望给任何人造成不便甚至困境,尤其是你,你能明白吗?” 她没说这句话之前,殷千城还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大中午的就跑来,此刻他大概知道了,看来,昨天婚礼上刺激某些人的那些举动,终于是叫某些人坐不住了。 她应该是有所耳闻了。 他虽然没希望这件事能永远瞒下去,但这种被别人捅破的感觉,很不好。 他脸色凝重起来,凝视着她,许久才缓声开口道:“这些话正是我要对你的,你说的这些,自己都记住了吗?” 她恍惚了一下,眼眶瞬间更热了。 “那些都不是什么问题,都是小事,反倒是你,”殷千城攥她的手攥得很紧,“我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我也有不完美的地方……我希望你忍忍我,可以吗?” 正好这时候服务生端了餐上来。 挪开桌上的东西,他将筷子分好给她放在那里,紧接着伸手又攥住她的手,攥得死紧,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她,说道:“好好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好吗?” 江慕水深呼吸了几下,压下那股自己蠢得要死的自我意识,故作轻松地笑道:“铭城是我家啊,我自然哪儿都不会去,我总不可能畏罪潜逃的。” 殷千城丝毫不觉得她明白了,座位靠的她更近了些,搂紧她的腰,情不自禁地蹭了蹭,眸子微微变色,低哑呢喃道:“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离开我身边……” 他的手扣得死紧,尽管眉头紧皱,却依旧,死不放手。 *** 殷千城回来得越来越晚。 越来越没规律。 这几天,江慕水一直在打听事情,打问陆霖晟蜜月的地点,实在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她索性直接去了医院。 邹明月正在独立病房里照顾陆远擎,一边照顾,一边打着电话。 “怎么会还没有好转?那个人知道陆氏的最大股东是江慕水之后,应该是要收手了的,”邹明月气得不行,恼火地问道,“你别找我儿子,我儿子蜜月旅行都还没回来,你让他连个婚都结不好啊!你真行!” 挂了电话,邹明月也发愁到不行,一个恍惚,就看到了门口那个很久没见的女人。 邹明月一见她,第一眼有些心虚,有些狼狈,但紧接着腰杆就挺了起来,站起身,冷蔑看她一眼,道:“你来这儿干什么?出去,这儿不欢迎你。” 江慕水神情淡然,她脚步跨进病房,看了病床.上打着点滴的陆远擎一眼,他脸色蜡黄,头发纷乱神情憔悴,心头微微颤了一下。 她轻声道:“想必您应该知道,我现在是陆氏的最大股东,我来看望陆董事长一眼,在情理之中。” 邹明月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哟,你现在就拿乔上了啊?你装什么傻啊,你不知道我们是公司快不行了了才把股份全部转让给你的吗?到时候最大损失你承担,我们承担小部分就行了,你都快欠债欠的裤子都掉了,你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你被骗的脑子都坏掉了吧?” 江慕水小脸苍白,也突然笑了一下:“陆家岌岌可危,您就这么高兴?” 邹明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冷僵住了。 她嘴角不甘心地动了动,接着眼神又轻蔑起来,道:“是啊,人比人,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了,谁家做生意没个起起落落啊,当年我们远擎也是白手起家呢,有什么?倒是你,以为自己找了个好上天的男人,结果人家丝毫没觉得对方是你就该手软,这不,税务局查上门,供应商断货,银行资金链也断了,离崩盘不远了,你大概也快被抛弃了吧?你怎么还有空在这儿呢?不想自己被抓进去坐牢,求求你男人啊,说不定人家看在你好睡的份儿上,不会对我们陆家做那么绝。” 江慕水不想跟她争执,她清眸扫了陆远擎一眼,眼神凉薄道:“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是我疏忽了,我不想争那些,我来这里就想问一句话——这件事到底是谁害我?您和陈浅因跑不了,陆伯伯和陆霖晟,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吗?” 邹明月笑起来,坐下来,说:“那你觉得呢?你江慕水多大魅力啊,还让人犯得上为了你跟钱过不去?江慕水,你就拎拎清吧,不管是我老公还是我儿子,都只当你是个好糊弄的傻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通远洋电话 所以真像邹明月说的,除了自己婚前的财产之外,她江慕水离婚时从陆家受尽委屈净身出户都还不够。当他们陆家遭受危机之时,他们不惜,最后利用上她一次,踩她一脚? 江慕水心头冰冷得可怕,极力压下那股痛楚,问了一声:“陆伯伯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邹明月再也不看她一眼:“都半身不遂的人了,还用什么电话啊?醒过来就是废人一个,我啊,就指望我们霖晟的。” 所以,一切陆远擎担心的事都发生了。 他倒下了,一切就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江慕水鼻端酸涩,回想起从小到大陆远擎对自己的态度,不相信他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殷氏不是殷千城一个人说了算,如果殷氏要把陆家往死里逼,她江慕水就是当头倒霉的一个。 陆家这是,连唯一的活路都不给她啊 江慕水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淡淡地的话:“您好好照顾他吧。” 陷害她的人没有人性,可是可惜了,没有办法,她还有。 …… 到了下午的时候,江慕水打开朋友圈,发现陈浅因放了一张蜜月的照片,上面手机的屏幕反光里有房卡的号码,酒店的名称也映在上面。 像是发现了些许不妥,陈浅因发完没几分钟就删了。 照片江慕水保存了下来,查了查,随即查到了电话。 江慕水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用英语跟前台交流过后,前台打通了房间的号码。 也不管对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差,江慕水必须联系到他,问个清楚。 对面的异国他乡,此刻正阴雨连绵。 陆霖晟从浴室里洗了澡出来,看了一眼昨天还好端端的天色,今天就下雨下个不停,听够了耳边陈浅因的唠叨,说了一句“不如你去下面做精油spa吧,听说这里的是一绝”,陈浅因邀请他一起去,他借口太累,躺下就直接睡了。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雨声哗啦啦。 桌上的固话响了起来,他蹙眉,忍下脾气之后接起来,以为陈浅因还没闹腾够。 前台生硬的英语声却传了过来:“有位国内的小姐找您,先生请不要挂电话,我们将电话给您转接过去。” 他蹙眉,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在一阵陌生的乐声过后,突然一阵刺刺拉拉的声音传来,接着刺拉声停下,一个女声突然冒出来:“陆霖晟。” 身在异国他乡的陆霖晟,闻言手一抖,电话差点掉下床去。 他脸色苍白无比,看了一眼外面刚刚亮起的天色,沉默了一阵,在她又固执地叫了自己一声之后,不再逃避地发出声音:“嗯。” 江慕水也愣了一下。 过后,她继续道:“蜜月愉快。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下吗?” 他看着外面的城市都差一点被雨水的雾气淹没,知道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半晌后,又是一声低沉黯哑的“嗯”。 江慕水缓了缓心神,问:“之前殷千城故意针对陆氏的事,都是真的?你说税务局突然来查账,确定也是他指派的吗?” 他手脚冰凉,仰面看着外面的雨丝,低哑道:“是。查到是他没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从没对我客气过。” 但,他也从没欺瞒过她什么。 江慕水眸光清澈,接着问道:“年前陆氏的情况就已经很危险了,所以你们想出一个办法,既然能博得我的同情,那不如就让我在股权转让证明书上签字,把陆氏大部分股权捆绑给我以此牵制殷千城,当然,也做好了失败的打算,是吗?” “……嗯。” 他的话,越说越艰难,左胸腔的那个位置,痉挛着在痛。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江慕水也懂了,所以此刻无论陆霖晟到底是谋划者,还是执行者,他都默认了这番行径,所以在拿她挡剑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有份。 他蹙眉,像是感受到了那边的呼吸有些发紧,嘶哑解释道:“但是爸不知道这件事,他反对,但是他没有话语权。” 这样,江慕水就能少恨陆远擎一些。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去,立春后暖和了几天,所以她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衫,头发扎起来,衬得整个人温婉甜美,她沉吟了一会,清冷的美眸抬起,又继续问道:“那失败的结果你们想过吗?如果殷千城不收手的话,你们陆家会怎么样?我又会怎么样?” 她想问问这些人想过吗? 他靠坐在床头,嘶哑道:“陆氏已经是这样了,再坏,都坏不到哪里去,如果……如果拿你牵制他没有用的话,陆氏欠下的债务,你大概要承担一大半,但是……” “但是,陆氏有部分偿还的的能力,而我一个人的话,大概就是卖了那套别墅我也承担不起那巨额的债务。”她接过了话音。 语气和能平静,丝毫都没有波澜。 他胸口痛得有些窒息。 “还不起我会怎么样呢?坐牢吗?”她疑惑问道,这种商业案件她接得少,都还没有陆霖晟见得多。 他沉默了。 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们把后果都给她算清楚了,如果她不努力挽回的话,就比陆氏跌得还要惨,陆氏不过是衰落了而已,缓缓还可以重新再来,而她一个人就再没机会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殷千城跟我分手,殷家永远不可能让我进门了,这样吗?”她又问道。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记不清楚电话里沉默了多久,沉默到江慕水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她定定地看了前面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她去挂电话。 “慕水——” 陆霖晟突然叫住了她,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突然觉得,这一次她是真的会离自己,离整个陆家远去了。 连同那些养育的情分,一起。 她再也不会顾了。 江慕水没发出声音,也没挂电话,听上去他还想说什么。 他斟酌了好一会,嘶哑道:“我有种预感殷千城不会放任你变成这样的,如果他真爱你的话,真像他说的那样的话,他绝对不会看着你到那种地步,你放心,也别害怕。” 如今,生生把自己推入深渊的人,竟然对自己说着,“别害怕”之类的话。 江慕水定了定,这下再连一句“蜜月愉快”都再说不出来,她清冷地愣了一会,说了一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律所外,暖阳正当午,隔着玻璃晒得人暖烘烘的,江慕水站在打印机前面,蹙着眉合上了眼睛,眉心也微微舒展开来。 一切的美好都是幻境,她还以为,能多持续一会儿呢。 原来也都是泡沫。 一戳,就全部破了。 *** 回到殷千城的公寓,江慕水在鞋柜处愣神了五分钟,才转过身,放下钥匙。 从过年到现在一直连轴忙,没空打扫这里的卫生,她脱了大衣,撸起袖子来,开始打扫这里。 饿着肚子,一直打扫到了夜里九点多。 窗明几净。 年前洗过地毯和窗帘床单那些,倒是不用再洗了,江慕水穿着棉拖,拿着抹布在房间里呆愣愣地站了一会。 以前,她也有过这种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感觉,如今再受一次,却不再似那时候那么难受了,大概因为,她有了目标,那些不在意的人再伤害她,也没什么值得难受,人生没有伤害与亏待,有的只是取舍而已,她现在,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关于殷千城自己的事,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表达自己,所以很多江慕水都是从别处得知,自己去了解体会的。 江慕水拿出一个小便签纸来,咬开笔盖,在屏风顶端的灯光下,靠墙开始写东西。 殷千城两年多前回国,就是为了继承家业。 第一次找她打官司,是因为他当家不久,明显有人给他使绊子,想破坏他声誉。 他当时面色不善,却最终没有给对方刑事上的惩罚,大约就是因为那人是家里人,豪门家族,碰上这种事情很平常。 他对事业很忙碌。 也极认真。 关于他二叔和小姑跟他之间的争执,是上一次江南·凭栏阁的聚会时听许欢瑶说了一句“康熙王朝”而推测出的。 而上一次年会,江慕水听邻桌的人说,殷总这一年定的年度计划如果完成,明年来绝对不会再是“代理”总裁的位置,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殷老爷子要让董事会的那些亲戚和股东都诚心地对他这个长孙服气,江慕水仔细地想,曾经某一日她去公司找他,会议室上写的什么打击计划,到底是要打击什么呢? 打击……陆氏吧? 她断断续续地又想起一些事来。 甚至是她还没跟陆霖晟离婚时候的一些事。 那时,陆远擎每次看到殷千城就都不太喜欢他,殷千城和陆霖晟,每一次见面也大抵都像仇人。 现在想想,都情有可原。 而她,怎么就能那么蠢? 殷千城说过她不是救世主,可她就为了那么可笑的一个理由——为了能让自己的前夫和他的情妇结婚——她就轻信人地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了。 以至于,将她自己和殷千城陷入了这么为难的境地。 他过年期间情绪时好时坏,有时候看起来压抑得都很艰难,大概都是因为这些吧? “……”一想起这些她就微微发抖,泛红的双眸合上,温热一片,她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的可怕,她真的是蠢得要死。 不管陆霖晟他们一家是不是毒蛇,她是那个真的蠢得可以上天的东郭先生。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她消失了 她想,自己真的几乎没给人添过什么麻烦,带来过什么伤害,唯一重大的一次,却是带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她这一次,也许真的凶多吉少。 坐牢…… 对她来说真的好遥远啊。 不过这一次过后,她曾经欠陆家的,那短短几年的养育之恩,大概,就能全部都还清楚了。 从此就真的什么关系都不再有。 脸上痒痒的,她伸出手指摸了摸,摸到一片热,眼前也一片模糊。 江慕水咳嗽了一下,歪着头靠在屏风上,在便签纸上写下一行字,又写下自己的名字,牢牢地,贴在了屏风上。 *** 殷千城晚上给她发短信,她没回。打电话过去,关机了。 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 大概是要调整作息,早早休息了。 殷莫北从办公室里出来,哄好了小孙子让林夏把他带走,理了理衣服,出门,到了会议室。 一见这一整个团队都还在忙碌,殷莫北笑了笑,拿起一份文件来看了看,问旁边的助理,道:“进展怎么样?” 助理推推眼镜,神情有些得意:“已经差不多是最后一击了,都在控制之中,我们的人等着跟陆家那边的人商量对接,可这种当口,陆家的当家人却一个都不在,一对父子,一个瘫了,一个度蜜月去了——心可倒是真大……” 殷莫北一张笑面虎般的脸神情不变,说:“这个倒是不怕,等一旦各方都闹起来,还怕他不会来吗?” 助理附和道:“说得也是……” 殷莫北笑意消了一些,看向殷千城,走近一步,道:“慕水睡了?这么大的事,她可怎么睡得着啊?不如你早些下班,回去陪陪她吧,啊??” 殷莫北这般落井下石,殷千城心知肚明,不过此刻,他最担心的真的是江慕水。 不知道怎么了,心脏跳得很快。 “不过古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红颜跟当初大哥的死比起来,可能也就不值一提了,呵呵……”殷莫北笑笑,将文件放回去了,说,“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二叔就可以了。” 一刀,狠狠捅在了殷千城心里。 几日来他心里的那根弦就快要绷断了,明明策划了那么多年的事,成功指日可待,可是,心头却躁动得那么厉害。 他不想对不起她。 抓起了钥匙,他眸中满是红血丝,抬头看了殷莫北一眼,说:“我是得先回去看看了,二叔也早些休息,注意身体。” 殷莫北笑笑说:“好啊,没问题。” …… 殷千城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揣着钥匙的外套,昨晚换了,此刻根本进不去。 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他按了两下门铃,没有反应,打她的电话,却依旧是关机打不通。 隔着一扇门,殷千城心头燥得厉害。 这个时候物业也已经关门了,之前是有一把钥匙在那里存着的,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明早再去找物业。 只不过…… ……她就睡得那么死吗? 心神不宁的殷千城,走了出去,到公寓旁边的小旅馆讲究睡了一晚,衣服都没脱,几日来累得不行,几乎躺倒就睡了。 …… 清晨是被殷老爷子的电话叫醒。 殷千城睁开眼睛,眸中血丝褪去了一些,摸了摸,最终翻身到床的另外一边,抓起电话来。 他身上睡得满是褶子,希望早上能进去家门,好好换套衣服。 顺便,好好收拾那个小女人一番。 竟然让他睡到外面去。 胆子也太大了。 “爷爷。”他低沉道。 “嗯……”殷老爷子也在穿衣服,有些神清气爽,道,“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啦?都到这种时候了,陆家的董事会应该也找上你那个小女朋友了,时机成熟你就跟她摊牌,她会理解的,再说了,两年前的那件事证据应该早就冲刷干净了,她哪怕真的是告你,也只是毁坏你一时的名声而已,你听我的,就趁着机会跟她说清楚,讲清楚条件……啊?” 又是这件事。 殷千城穿好衣服,道:“这件事我想过了,不一定非要陆家破产不可,帮他们收拾了这个烂摊子,以后陆氏就会完全易主,我想要拿陆氏做点什么都可以,这样处理未必不可以……” “哼。” 没曾想殷老爷子直接冷哼一声,背着手,道:“你倒是挺心软,还存着收购的心思呢,当初他们有对你父亲这么手下留情吗?有的话我们至于如今爷孙俩这样孤立无援?千城,你可不要因为对方拉了你心爱的女人垫背,你就心慈手软了……” “再者说,你当爷爷为什么,要因为两年前那个案子就给她那么大的好处,许了替她还清债务这么大的一个诺。两年前的那个案子,值那么多钱吗?留着这点钱,我上上下下打点过了,保证她这辈子告你都告不赢,求死都无门,我这样就只因为你还想要她,你不懂吗?” 说到底,殷老爷子最终是拗不过孙子,才勉强退步到这一步的。 这一点,殷千城也明白。 蹙眉,他嗓音微冷,寒冽下来,道:“别拿那一套来对付她,爷爷,我再说一遍她是无辜的,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胡作非为。” 殷老爷子对待别的事情都很清醒,一旦牵扯到殷千城的事,他就都疯了。 “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你好就行了。” “我知道。” 殷千城收拾了所有的东西,打开门,意有所指地冷沉道:“所以,无论我最后做什么决定您应该都是能接受的,爷爷你最心疼我了,是吗?” “我心疼你,”殷老爷子脸上寒气更重了,“哼,那个女人,难打也能跟我一样,心疼你吗?” 心头紧紧一揪,想起两年前那件事,殷千城抿唇不语,出门了。 *** 陆远擎所在的病房被砸了。 这件事,是堂姐殷若涵那边传来的消息。 殷若涵给他听了一段音频,是各路人马找上门,堵了陆远擎的病房,砸了里面的医疗器材,引起的一场动.乱。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相信陆霖晟那边就会收到消息,迅速回国。 终究,还是爆发了。 殷千城捏着手机,心脏突突跳得更厉害了些,一旦他们发现陆氏的股权大部分已经被转让出去,那么遭到群起攻之的,就不再是,陆远擎了。 …… 陆霖晟和陈浅因一路下了飞机。 陈浅因上飞机前都还在做spa,头和身子都湿淋淋的,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裹了衣服就上了飞机。 下飞机时,她腿都软了。 “霖晟……” 陈浅因瘫软在地上,去够陆霖晟的袖子。 陆霖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到一处,停下来,回头看到她那凄凄惨惨的样子,哑声说:“跟上。现在在医院里被围攻的是我父亲,我现在没空安慰你。” 陈浅因抽抽鼻子,吓得又赶紧爬起来,跟着小炮了两步,就哭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呀,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跟我们完全想象的不一样!” “殷千城不在乎江慕水也就罢了,那个贱人活该,可怎么就连累得我们家也一起变成这样,我嫁进来连一周都不到,这是为什么?都是江慕水那个扫把星,就因为跟她捆绑在一起了我们才没好果子吃!!” 他们谁都没想到殷千城最后软硬不吃,现在江慕水什么样他们已经没心思管了,最重要的是陆家不能垮掉! 陈浅因一边狂走路,一边噙满眼泪的眼珠子转了转,赶紧掏出手机来,说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把股权占据比例公开出去,发给记者,这样所有人都该去找江慕水,就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陆家了!我现在就发出去!” 陆霖晟一路拽着行李箱狂走,听到这里,猛然心口一痛,伸手就要去抓陈浅因的手机! 陈浅因察觉到他的动作了,猛地攥紧手机举高,退后了几步,狠狠盯着他,尖声说:“现在就这么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办法了,你休想再心软,当初把股权转让文件交给董事会的时候你就能想到有今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陆霖晟,你可是阻止都阻止不了的!!” 她按了一下中间的发送键,很快就将信息曝光出去了,狠狠盯着陆霖晟的神情。 他冷冽僵硬的俊脸上,几日来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眼神空洞洞的,苍白慢慢浮起在了脸上。 …… 律所那边也被惊动。 一开始有电话打到律所来的时候,岑启凡还觉得奇怪,平常没有这么多人找江慕水,她一出差,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没错,一天前夜里江慕水给他打电话,说帝都的那个客户紧急召唤,她明天不去律所就直接去帝都了。 他也准了。 所以那些人打电话找江慕水的时候,语气不善,问岑启凡他在哪儿,他理所当然地说,她去帝都出差了。 结果,电话却越来越多。 那些人也越来越气急败坏。 岑启凡正觉得奇怪也担忧,没好气地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明朗拿着手机冲出来,脸色黑得可怕,嘴里念了句低咒的话,就开始打电话,结果,当然的—— 电话打不通。 江慕水她……消失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想问你个问题 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去的殷千城,当即驾车往回赶。 早上如果不是公司的电话把他叫了回去,他绝对要回家看一眼的,可打电话给物业,帮忙存钥匙的物业管理员又休假,他只好作罢。 此刻,打了无数通江慕水的电话打不通,他这才察觉出很不对近来。 一路冲回公寓,去物业拿了钥匙,当即上楼,打开了门。 防盗门和木门都安静得很,一打开,里面玄关和走廊的灯开着,在阴天里,房子色调在微弱灯光映衬下显得特别温馨,殷千城冷着脸,来回头,卧室,没有,阳台,没有,洗手间厨房侧卧……都没有。 律所的电话很早就打不通了,一直是忙音。 殷千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仔细地观察,终于,他在屏风的柜子上发现了一张新贴上去的便利签。 原本贴在屏风上,一眼就能看见了,时间一长黏性干枯了,掉了下来。 上面几行娟秀的小字。 不急不缓。 不慌不忙。 字的末尾处,画了一颗心,两只小手可怜地竖起手掌来,像是在求饶祈祷一般,笔触却依旧气定神闲的。 那一行字是—— “千城,很抱歉因为我的愚蠢给你带来麻烦,从小我父亲就说,我没经历过什么磨难,也没体会过那种为一个人完全不管不顾付出的感觉,我觉得,那是因为第一我没遇到那种人,第二我没遇到那种事。我们的矛盾暂且不必说了,去做你想做的吧,不必顾忌我,我要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千城,抱歉。以及,爱你。” ——慕水。 殷千城捏着那张纸,捏紧,手指慢慢地将它攥皱,攥碎,眼眶极度酸胀。 他有他的不得已,放不下,却没想到把她逼成这样。 她连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都不问;连跟他商量怎么解决,都不商量,就兀自这么决定了。 就留下一句——“做你想做的。” 呵。 她就这么肯定他一定正确吗? 就这么信任,和放纵他? 殷千城猛地将纸团攥紧在掌心里,狠狠丢在一旁,怒火、狂躁、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挤爆了他的胸膛,一瞬间他几乎发狂!! 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为了逝去的人而伤害眼前的人,他疯了吗? 他是疯了! 江慕水选择了消失就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可她一个女人,她能去哪儿呢? *** 前一日。 沈崇明傍晚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西装大敞,像是遇到烦心事了,出来迎着寒风抽了根烟,才去开车。 正打开车门整理着座椅,突然瞧见暗下来的天色处有个身影动了动,接着,一个行李箱模样的东西滑过来,一个纤细的影子恍惚出现在自己面前,沈崇明眯眼瞅了瞅,看到脸部轮廓的那一幕眼前突然一亮。 他惊诧地张开嘴,将车门一关,极其震惊地走到她面前,看着那个过了个年又重新见到面的女人,然后往她周围望了望,说:“不是吧,我兄弟跑帝都来看我了?行李给你拿,真不绅士啊,他人呢?” 江慕水愣了一下。 她眼眶泛热,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捋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道:“不好意思,只有我一个人,我独自出差来帝都,正好经过这里,找你有事,所以才在这儿等的。” 沈崇明更加疑惑:“你有我号码啊,来找我不打我电话。” 江慕水更不好意思了,晃了晃黑屏的手机,说:“存过被删掉了。” 沈崇明:“……” 心里几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沈崇明觉得殷千城就是个神经病,删掉他的号码干什么,看老婆要不要看这么紧啊? “看你这样子是刚到帝都?那现在就跟我走吧,我刚要下班。”沈崇明走到车旁边说。 江慕水愣了一下,说,“不了。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下吧,交代一些事,我后面还有别的安排。” …… 当律师时间可真紧。 附近实在没有别的店,沈崇明找了一家肯德基,要了杯热的柳橙汁给她递过去,道:“你确定不点点儿吃的?” 江慕水摇头,愣怔回神,捧过了那杯微烫的柳橙汁。 “你怎么这时候来出差?过年的时候听说你跟着千城回殷家了,还去了千城母亲那儿,”沈崇明喝了口咖啡,笑着打趣道,“怎么样?要好事将近了吧?” 江慕水恍惚回答:“嗯。都挺好的。” “我想跟你说一下,你的那个案子,我应该接不了了,说年后过来做的,可是律所临时出了点状况,”江慕水从行李箱拿出卷宗来,写了一串号码和人名在上面,递给他,说,“这个是我特别信任的同事电话,她年后有空,可以过来给你处理得特别好,这是我之前的调查文件和初步方案,你到时候一并拿给她吧。” 沈崇明翻看了一下,厚厚的一叠,倒是挺负责任的。 “嗯,行,好。”他看了她几眼,“你要结婚啊?告诉我日期啊我得给你包红包。” 江慕水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笑了一下,脸上有冻出来的红晕,继续说:“再有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崇明,你方便回答我吗?” “你说呢?嫂子。” 江慕水笑得更开,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跟千城那么熟,我想问你,你知道千城和他的家族企业有什么仇家吗?” 沈崇明真真儿怔了一下,嘴唇抵在微烫的咖啡口上,差点被呛到。 “仇家这事儿应该都有吧?”他痞气十足地笑着,“谁从小到大没恨过几个人?” “最恨的那种,应该有吧?” 他恍惚地看着她,眼睛微眯,许久后点点头:“有。” “这些你们都知道吗?”江慕水心头微微刺痛,小手被柳橙汁烫的发疼也不松手,眼眸清冽如水一般,“就我不知道,因为我遇见他太晚了?”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他没觉得哪儿不对。 江慕水柔白的小手捧住杯子,笑着点点头,说:“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千城的父亲吗?” 他的眼皮这下重重地跳了跳。 这件事在朋友圈子里谈起来是禁忌,殷千城从来跟谁说这些都翻脸的,沈崇明也不敢多说,但如今江慕水来问了…… “……”他莫名就承认了,“是啊。” 她心里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那他的仇家是不是姓陆?”江慕水最后问了一句。 他还是有些一头雾水:“是啊……这些我们都知道,不过是不在千城面前提罢了。姓陆。很多年前发展得比殷氏还好低的一家企业,很多年前的事了。” 果然。 果然是这样的。 姓陆。 姓陆。 江慕水一瞬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觉得脑子嗡嗡地在响,她看到自己像是在笑,嘴角的弧度很自然,眼眶里的血丝却慢慢浓起来,她低头假装喝东西,眨了好几下眼睛那些水雾却都散不去,凝结成了水滴,偷偷掉了下来。 她自己偷偷抹掉,却还是被沈崇明看见了。 沈崇明一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要了点儿纸巾,放到她面前。 可回来时,江慕水已经没事了。 除了一双美眸被泪水冲刷过以外,其他的神色没有什么不对。 他尴尬地笑:“我以为千城都该跟你说过这些了。” 江慕水轻轻摇头,继续说:“那既然有不可化解的隔阂矛盾,所以一旦有机会整垮对方的话,应该会不遗余力,不会因为别的任何的原因而心慈手软吧?你说呢?” 所以现在,她能理解殷千城明明知道她签了股权转让证明,却依旧不停下来的原因了。 沈崇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回答:“那是当然!” 江慕水一时间笑得更加绚烂,就是那种绚烂透着苦涩,让沈崇明几乎不忍心看。 “好了,”江慕水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轻轻擦掉又掉下来的一滴眼泪,说,“我就问这些,谢谢你回答我,我没时间了,得先走,就不打扰你了。” 沈崇明耸耸肩站起身,说:“没事,我反正每天下班也都没事,很久没跟朋友坐了。” 见江慕水一心一意要走,兀自拉出一个很大的行李箱来,裹好了自己往外走,沈崇明.心里突然腾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帮她拿了行李箱到门口,沈崇明蹙眉道:“有话跟千城好好说吧,他该不是有意瞒你——恋人嘛,都喜欢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出来,骄傲的男人都这样。” 江慕水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拉着行李箱站定,最后拂开额前的碎发,说,“不过除了嘱咐你,我也找不到该去嘱咐谁,最后一件事——如果千城来找你的话,麻烦你告诉他,顺其自然吧,我小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被胁迫的感觉也真的很糟糕,所以,做他想做的吧,我没关系。” 沈崇明只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蹙眉问:“什么意思啊?” “我先走了,祝你案子顺利吧,沈先生。” “嗯哼,借你吉言,”沈崇明看着她越走越远,之前树上的积雪落下来,落了她一身洋洋洒洒的雪,不由上前,“你住哪个酒店?我送你啊。” 江慕水朝他晃晃手机:“还没定,不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她一席藏青色的束身呢子大衣,走进了地铁站里去。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她不想被拖回去围殴 沈崇明一早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一个激灵从被子里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看到外面天色还是黑的,他低咒了一声,翻个身,发现被子里还有个人。 新勾搭上的女同事,脸红发乱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裹着自己,震惊地问:“你这里还有住别人?” 否则怎么凌晨敲门? 沈崇明抓抓头发,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时间,这个点儿,难不成他们沈家老太太过来了? “别害怕啊,我去看看。”拍拍怀里女人的脸,沈崇明.心里窜过一万匹草泥马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寒气就涌了进来。 沈崇明一个哆嗦,然后就彻底醒了。 他睁着眼睛,盯着眼前戾气浓重的男人,拍拍自己的脸掐了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个一身戾气的男人,猛地推开了他的门,走进去,转了一圈后转身,冷声问道:“你关什么机?” “我……” 沈崇明蹙眉愣怔一下,然后挠挠头去看自己的手机,真关机了,一时懊恼,脸红道:“我办个事儿关个机怎么了?” 犯法吗? “她来找过你吗?” 殷千城一脸阴鸷得冷冷问道。 他一时不由得愣了。 “谁?” “慕水。江慕水。” 殷千城极力克制着胸口要爆发的情绪,冷冽逼人地冲着他问道。 沈崇明艰难地想了想。 他挠着头,觉得脑子痛到要炸,这时候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裹着被子的年轻女子哀怨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颤声问道:“什么水?是个女人的名字吧?沈崇明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还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你干嘛找上我?现在别的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这个混蛋!” 沈崇明一下子脸红,气得攥紧拳头。 “你能听完话再下结论吗?听风就是雨这是你们女人本性?” 年轻女子愣了一下,下一秒,伸出去指控他的手指就缩回来,捂着嘴,委屈无助到瞬间哭了。 才刚上完床他就这副嘴脸。 沈崇明一下子又有些心软,冷厉的表情软化了些。 殷千城没空听他们这些繁杂的纠葛,脸色瞬间变了,怒火腾起来怒吼道:“我再问你一遍,她有没有来找过你?!” 年轻女子被这么一吼,彻底吓醒了,瞪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揪着被子无助地看着沈崇明。 沈崇明一早被打扰也是烦躁恼火,丢下手机,烦闷道:“你跟你老婆闹矛盾,就也不让我好过,有天理吗?我告诉你我好不容易才勾上一个,才睡她一次,你少给我捣乱。” 年轻女子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嘴又撇下来要哭了:“沈崇明你这个混蛋……” 殷千城再没有耐心跟他耗着,眼底浮起浓重的血丝,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来,气压瞬间降到了底,他嘶哑道:“我认真的……她不见了,你见过她吗?我问最后一次。” 沈崇明这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边恼火殷千城这不尊重人的行径,一边被他眼底的无助给吓着了。 ——殷氏斗争纷乱,从当初殷家长子跳楼后到现在,殷千城都是淡定着长大的,极少见他这副无助的表情。 沈崇明挠挠头,眼神极复杂地抬起,看一眼年轻女人,说一声:“进去。不喊你别出来。” 年轻女子含泪缩回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沈崇明扯扯衬衫领口,想了想,倒了杯凉白开喝,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我……我见过。” …… 帝都的一个小旅店里,江慕水正将买来干洗过的床单铺上。 简单的小房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之前入住时,那股子陈旧的霉味都不见。 做完一切,她额上微微冒汗。 累得,直接倒下来眯了一小会。 睁开眼睛,入目是蓝色的窗帘,她办了个假的身份证,才入住进这种登记式的并不严格的小旅馆,地方很偏,价格却也不便宜。 她选择来帝都也算是有原因,第一为了交代沈崇明,不耽误客户的事;第二是因为,当初莫倚澜和江逸之,就是在帝都认识的,江逸之喜欢莫倚澜,追求得毫无遮掩,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忍受得了太矫情的姑娘,但江逸之却忍下了,那种持之以恒的劲儿让他打败了所有的追求者,最终娶了家境还算不错的莫倚澜。 这是一个让人相信爱情的地方。 至少对江慕水来说是。 她没有办法开手机,否则肯定会被陆家和债主打爆,只好拿过床头的电脑来,翻出当地新闻看了一下。 铭城这个算当地省份第二大市的地方,新闻也相当多,目前只传来陆氏股市崩盘的消息,众人纷纷幸灾乐祸,新闻记者也点到过其竞争对手殷氏,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还有一个记者说,此刻陆远擎脑溢血造成半身不遂的后果,就是陆氏遭受毁灭性打击导致的。 没人知道真相。 也没人在乎她江慕水才是众矢之的。 看来还有的闹。 在不确定她有没有能力偿还清这巨额债务、收拾陆氏的残局之前,她,尚且还是安全的。 还有一点点……可以静心的时间。 *** 次日,江慕水就报了一个团,去了八达岭长城。 这个时间的春团还是很少的,毕竟大家新的一年都才刚刚步上正轨不久,春意萌动,一路上看到有些樱花都提早开了。 爬长城很累,江慕水却一口气都没有歇,不停不停地爬,一直到了最上面。 长城上风大得厉害。 “好,各位旅客看过来,大家现在看到的呢,就是我们八达岭长城的最后一站了,所谓不到长城非好汉,现在大家可都是好汉啊,我看到还有些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真的是辛苦辛苦……” “大家可以在这里欣赏一下我们帝都的美景,长城的壮阔,是不是相当壮观呢?这里还有个人人知道的悲壮爱情故事,大家都知道啊,从前有个女人……” 著名的故事,孟姜女哭长城。 此刻手底下的每一块砖都是那么坚硬厚实,眼泪能将长城都哭塌了,那得有多感天动地。 古人的感情听来都纯粹,现实却频频给人毁灭性的打击。 “这位小姐,小姐?” 导游阻止大家坐缆车下去了,见她还在朝远处眺望,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抱歉地说:“我们得下去了,等一下我还得带另外一拨人来呢,你如果不下去,那大巴车可不会再回来载你。” 江慕水看了看她,又看看她背后的缆车,开口说:“那你们先下去吧,等一下我一个人走。” 导游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可不是骗你,大巴车可不会来接你了。” 江慕水很平静:“我知道。你快去吧,所有人都在等你。” 导游暗暗低咒了一声,这个不识好歹的,最讨厌跟团还特立独行的人,没好气说了句“这可是你自找的啊”,扭头去陪那些身强体健的大爷大妈了。 江慕水觉得风凉,更裹紧了一些身上的冲锋衣,在城墙上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有人说看大海会心境开阔,看波澜壮阔的景色也是一样。 但他们不知道,那都是暂时的。 如果心开阔不了,那么看什么都是一样。 江慕水觉得心里堵得慌,很堵很堵,她慢慢仰头,闭着眼睛,想抱紧自己暖一点,但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冷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擦掉了眼泪,她又独自待了一会,才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往回走了。 …… 江慕水万万没有想到,首先找到自己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陆霖晟。 彼时她刚刚从旅馆里下来,披头散发的,去取一个热牛奶,没想到在电线杆底下看到一个人,正抽着烟,不知道在那里冻了多久,仔细一看,竟然是陆霖晟。 陆霖晟看到她也是震惊,舔了舔干裂的唇,吐着白气,眸中情绪风起云涌,盯着她,慢慢走向了她。 江慕水小脸慢慢苍白下来,愣了许久回神,给了送牛奶的钱,然后将牛奶揣在怀里。 她做了一小会心理准备,想着陆霖晟找她回去的原因,应该是发现她逃跑了,然后抓她回去替陆家档事的。 想了想,除了这个原因,怕是没有别的了。 这来的可真突然。 江慕水在心底深深地叹口气,想着,好歹,让她再喝口热牛奶吧,她可不想现在被拖回铭城去,被那些债主围住了群殴,扔鸡蛋,然后再丢到牢里去吃牢饭。 她是跟律所有几分关系,甚至警局那里也有,但明朗再厉害,也捞不出一个欠了几亿债务的人啊。 小手为难地捂了捂额头,她刚想说话,却被陆霖晟那仿佛烟嗓般的沙哑嗓音给打断了—— “你就住这里吗?” 他说。 江慕水被这声音震惊了一下,然后冰冷的小脸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状态,点点头。 她冷冷低下头,掏出房卡,说:“我东西还在上面,收拾一下就跟你回去,你等一下。” 陆霖晟却一下子红了眼。 见江慕水抬脚就往旅馆里走去,他却没抬脚,也没跟着,就这么站在原地。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奇葩到极致 江慕水走了一段才发现他没跟过来。 她疑惑地拧眉,回头看他,冷声道:“在这儿吗?你不怕我跑掉?” 陆霖晟打死都说不出那句话。 那一句—— “慕水,你别害怕。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他…… 没有脸说。 她此刻的这种状态,就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不是刽子手。 但他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陆霖晟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依旧是烟嗓般的沙哑:“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请你相信我。” 相信。 请你相信我。 江慕水疑惑地拧紧了眉,就这么站在冰冷的帝都清晨的空气里,简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这个男人,居然说得出“请你相信我”这几个字,她在心里把这五个字拆开来,细细想了好几遍,都觉得简直刷新认知。 “哦。” 她极端讽刺的,无波无澜的,冰冷得吐出了这一个字。 然后既然他不是找麻烦的,她就揣好了牛奶,继续往上走,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门,关上了。 她亦不明白,既然不是来找麻烦,那就是相信警察最后一定能找到她吧。 那他此刻跑来帝都,是来干什么的? 觉得自己这件事干得简直太漂亮,对自己的前妻没有感情,对自己的养妹妹也没有感情,就能把她一把推入火坑里,现在看她像个逃犯一个四处逃窜,还跟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来欣赏一下她的窘态? 一定是这样的吧。 这样想着,江慕水蹙眉,觉得自己胃里一片冰凉,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把冰冷的一瓶矿泉水打开,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怪不得,胃开始跟心一样,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了呢。 …… 江慕水在旅馆里待了小半天,出门决定去一个国企单位拿些东西,江逸之曾经在那里待过,生前有些背景资料和关系落在那里。 一直说有空去那里把资料和关系转出来,却一直都没有时间。 一直到死。 出旅馆门时,她不出所料地发现陆霖晟还站在那儿。 与她想像不同的是,陆霖晟没有为了取暖而找个地方躲避,今天天气阴寒,据天气预报说是倒春寒,他头发都结了一层淡淡的霜,整个人已经冻得脸红起来,神情眩晕迷糊,像是已生冻病了。 她神情冰冷,并没有跟他说半句话,径自到附近坐公车。 果不其然,陆霖晟怕她跑了,随后就跟上。 公交车摇摇晃晃,一路到了站。 “江小姐是吗?你的身份证,和你父亲生前的身份证,请给我一下。”给她办事的工作人员开口说道。 江慕水想了想,警察应该还没那么快找到这里,将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了他。 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 “您稍等。” 说完就转身到柜子里查询核对了。 江慕水静默着等,想到陆霖晟还在外面守着,就心下一片冰冷。 “哦,江小姐。” 工作人员拿了一些资料回来,对她道:“这就是您父亲,生前在我们这里的所有档案资料,他之前去支边的时候有一笔抚恤金要求我们发给一个人了,这是全部资料,记录你可以去更高层机关单位调取,还有什么缺失遗漏的可以再联系我们。” 江逸之会把年轻时候那么丰厚难得的一笔抚恤金给谁? 江慕水疑惑点头,起身拿好那些资料:“谢谢。” “您父亲的事情我进单位的时候就听说了,深表遗憾。”工作人员神情复杂地对她说道。 出门看到陆霖晟又在抽烟。 见她出来,他神情一变,深深抽了一口烟,将烟头丢下去,踩熄了。 江慕水却已经走远。 陆霖晟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就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管她是什么情绪,直接开口道:“我是来找你说一件事的,是事关殷千城,而你可能还不知道。” 江慕水被他扯得被迫站住了,幽冷的一个回头,盯住了他。 陆霖晟那一瞬间,有些被这个眼神震慑到,觉得很可怕,但很快镇静沉着了下来,正色道:“你得听我说,不要被这个男人骗了。” 他倒是从来不骗人,他陆霖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捅刀子。 捅完了,还生怕你不知道。 江慕水垂眸,缓慢而坚定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冷嘲一下,说:“我要来听你说,关于我男朋友的事?” “你得承认,有些事情你的确不知道不是吗?”陆霖晟振振有词。 江慕水歪着头,正经地看了他许久。 她冷冷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是啊。 关于他的真面目,她的确是不知道,她从来都把人想得太天真了,从来不觉得,人居然可以那么坏的。 “那对于殷千城来说也是一样,你根本就不清楚,从一开始他接近你都是什么目的,慕水,如今连这种事都发生了,你就不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吗?从我们离婚,到现在,我们家的人包括你,哪一个有好下场了,你就没想过都是因为他。” 江慕水冷笑连连。 她简直呼吸都是痛的,不是被雾霾熏的,是被他这满口的可笑言论给熏的。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他,说:“别人我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自己的我知道,你需要我给你复述一遍,你和你老婆都做了什么吗?” 陆霖晟语塞:“我……” 他攥紧了拳头,俊脸一片狼狈,嘶哑道:“你听我说,原本我以为殷千城会救你,证明他对你还会有半点真心,可他见死都不救,这就很有问题了!我怀疑这是他一早就设下的局,关于陆氏怎么崩盘的你不知道,你听我细细给你说!” “那是你们的恩怨跟我没关系,”她摇摇头,红着眼,冷然着要往前走,“关于我自己的是非我分的清楚就好了,你如果居然要拿他的作为来洗刷你的原罪,我建议你去看看精神科,你是不是得了一种叫做全天下都是贱人而唯我干净的怪病!” 她转身就走。 陆霖晟顿觉无力,毫无办法。 他心下一片焦躁,恼怒,脑子一热,直接开口怒吼道:“你别忘了现在我知道你的落脚点,你觉得我只要放出消息那会怎么样?” 江慕水顿时感觉寒风更加刺骨,她缓步停在了原地。 慢慢的,那阵心痛停止了,她扭过头,看向了站在帝都春寒里的那个男人。 极端陌生的,男人。 她慢慢地呼吸,接受了这个事实,冷笑一下,许久才压抑着情绪说:“不怎么样。你威胁得,很好。” …… 两个人走近一家咖啡馆。 陆霖晟心虚愧疚,给她拉开了座位,江慕水压抑怒火,也还是坐了下去。 “两位要点什么?”服务生过来。 陆霖晟一直小心翼翼看着江慕水的脸,攥紧了桌上自己的拳头,“你去问这位小姐。” 服务生心领神会地朝他一笑,扭头问道:“小姐您需要点儿什么。” “一杯滚烫的东西随便什么,方便我等一下泼。” 服务员手一抖,圆珠笔直接在菜单上划出一道难看的比划,她几乎吓呆了,不住地该怎么做,诧异地看着陆霖晟。 陆霖晟心头恼火,却又自知理亏,嗓音黯沉道:“就按照她说的做。” 服务生讷讷地说了声“是”,抽回菜单,赶紧回到柜台里面了。 陆霖晟盯着眼前这个满眸仇恨的小女人,压了压情绪,半晌后轻声开口道:“你跟殷千城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有想过我吗?” 江慕水摆弄着手边的咖啡糖包,小脸冰冷地垂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是废话。 她不想回答废话。 就算可以回答,这种人也不再配她浪费那个时间。 陆霖晟看到她的沉默就看到了答案,恼火不已,嘶哑道:“你跟我整整两年,我都没有碰到过你,你才跟他几个月,就发生关系,还一同居就同居那么久!江慕水,你敢说你在感情上没有因人而异?!” 江慕水依旧冷冷低着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这个人说话。 她目光幽冷地朝外扫过去,看到枝头冒出了新芽,心情都会稍微暖一些,而眼前的人肮脏到比不上一颗尘埃,一缕空气。 “江慕水,我在跟你说话!” 陆霖晟恼火得抓住她的手腕,她皮肤的触感很好,滑腻一片,而他居然错过了她! 一丝毒蛇触碰的感觉侵袭而来,江慕水这才幽幽地看向了他,眼神冰冷一片,这才开口轻声说了一句:“你结婚了,结婚时不忘踩着你前妻来保障你们婚后生活的物质保障,你对我的感情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这些话,她都已经不屑再跟这种人说了,可惜他扑上来咬,她就只好踹一下。 免得他的行为恶心着自己。 陆霖晟攥紧她的手腕快把她抓碎,考虑到此刻是自己对不起她,他松了手,大口呼吸几口气,合拢双手,阴沉道:“你就没想过殷千城就是利用你,来接近我们陆家,离间我们家,爸爸的身体那么好,最终怎么会被搞到垮掉?几次三番因为你的缘故,脑溢血心肌梗塞,还心脏骤停,而你自己,不仅奉上自己夫家的一切供他亵玩,连你自己都被顺便睡了那么多次吗?” 这番奇葩的言论,简直让江慕水头皮都发麻,像被血淋淋地掀掉了一样。 她眼睛猩红着,抱肩靠在椅子上,道:“你说爸爸犯病是因为殷千城?而我是婊.子,上赶着给他睡?” 第二百六十章 他打算,在监狱里娶你吗? 陆霖晟不想这般跟她吵架,他是因为太心急了表达不清楚,但不相信她就没有这样的疑惑! 攥紧拳,抵住唇,他偏过头去,闷声嘶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死死瞪着他,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相当恐怖可怕。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开水,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将开水推到江慕水面前,生怕这女人下一秒就把开会泼她身上。 江慕水此刻觉得,曾经离婚后在法院外她觉得陆霖晟只是不爱她还没那么不可救药,真是天真至极的想法。 她拿过开水杯来,小手轻柔捧着,汲取那一丝丝温暖。 陆霖晟缓过来后,继续冷沉声道:“我没有否认我们之间矛盾,可有心人总会利用这些,你敢说如果他不介入,你会那么快下定决心跟我离婚吗?你明白你对爸来说意味着什么,殷千城说不准就是看到了这点,才故意拿你来刺激他!” 江慕水头痛欲裂。 她一下子急火攻心,身体有些不舒服,摸了摸额头,说:“陆先生,你有那个时间,不如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什么,我退一万步说你的推测可能是对的,但那也有一个前提,是千城做这些都全部是有原因的,你敢把那个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吗?你敢吗?” 陆霖晟脸色瞬间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 那个时候他也还小,是个很捣蛋的小男孩一个,哪里能理解那些。 再说了,在小孩子的认知里,自己父母的行为都是绝对正确的,总有理由逼迫他们那种地步,都是外界的错。 陆霖晟极力逃避着这种感觉,扫她一眼,眸光暗沉下来,“你叫我陆先生?” 江慕水觉得自己已经够客气了,叫一声陆先生,证明她还接受他是一个人的设定,她只是悲哀,不知道自己过去那么多年迷恋喜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个想象中的人就这么幻灭了,觉得那么心痛又悲哀。 她扭头不语。 陆霖晟攥紧拳头,道:“我知道我们两家是有恩怨,但那跟我说的这件事无关。” “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刚刚也说,你承认我的推测可能是对的,也就是说,你自己潜意识中也有一种被殷千城利用的感觉,”陆霖晟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心思,看着她眸中的光芒微变,更笃定地道,“不管他把陆家变成什么样,就当是我们都活该吧,慕水,你确定他对你的感情都是你真的吗?是真的,一开始就喜欢你,而不带别的目的?爱你爱得那么深,却到了此,把你逼成这样,却都还不收手吗?”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寒意突然深重了起来,咖啡厅里多了一些人。 突然热闹起来的空气里,江慕水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被他的话,像刀一样,深深扎到了她心底最虚弱的那个部分。 她水眸别开,小脸微冷:“我知道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他父亲。你不如我了解。殷氏的原总裁,多么风流倜傥、锋芒毕露,可他作为一个家族的长子,作为一个深爱他的妻子的丈夫,却跳楼自杀了,这种深仇大恨你不懂,但我可以懂。” 她这话,多么像是为了一个自己执着爱上的男人开脱。 陆霖晟冷笑,把玩着手心里的银勺,说:“是吗?”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沙哑道:“他是很孝顺,比我孝顺,我曾经为了父亲身体变好,可以给你下跪求和好;而他却为了给死去多年的人复仇,不惜把你送进监狱里去。” 他放下咖啡,突然疑惑,“我听说你跟他一起回家过年了。是决定结婚了吗?怎么慕水,他打算在监狱里,娶你吗?” 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江慕水的内心最深处。 她再也无法忍受,拍案而起,直接一杯六十多度的水狠狠泼到了陆霖晟的脸上!! 整个咖啡厅顿时惊叫起来,所有的客人一片哗然。 好在,水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不算太烫,陆霖晟只觉得刚泼到脸上身上的水烫了一些,但很快就散去,连表皮都没烫红,他睁开眼睫,听见滴答滴答,水从他身上落下的声音,他看着,狼狈着,却是慢慢笑了起来。 他连擦都没擦身上的水渍一下,抬起头来,水淌得他满脸都是,他眼眸笑着,眼眶却红肿湿润了。 分不清楚那些水,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慕水,我婚后真的过得很不开心……你呢?” …… 江慕水回去的路上,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 她想,自己一定是破罐子破摔了,才会对陆霖晟说出那种话—— “没关系,你去举报我吧,现在就去——因为说不定殷千城真的可以去监狱里娶我,而你陆霖晟会做的只是暗算之后把我推进监狱而已。” 他,没有资格说殷千城。 天下谁都可以来插一嘴,说一句。 就他,没有那个资格!! 江慕水拎了包扭头就走,大步流星,不卑不亢也不回头,哪怕下一秒就是地狱! …… 仔细地回想。 第一次见到殷千城的时候,他那样调侃她,戏弄她,就像真的对她感兴趣。 后来知道她有丈夫叫陆霖晟,他开车到陆霖晟公司的楼下,与他当面叫板。 而且,而且。 跟她头一次表白的那次……就在陆家的门口。 陆伯伯见到他表情很难看,极其不高兴。 陆霖晟和陈浅因的婚礼上,他的手在抖,神情震惊恐惧到仿佛她江慕水一只脚已经迈入了火坑一样。 ——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一开始没有带别的目的? ——你自己也有被利用的感觉吧。 ——怎么到了此刻,他都还是选择绝不收手? 年前的时候这场局就开始了,一直到过完年了才崩盘,中间殷千城有无数个机会知道,她江慕水签署了那分合同,他也有一万次机会叫停。 可是没有。 可惜,没有。 江慕水可以理解为,他并不想功亏一篑,但是,她却又那么“懂事”地,自动让开路,给他的不作为找了那么多的借口。 最后还决定逃离开来,独自承受。 你爱我吗? 千城,你来告诉我。 曾经的一切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我蠢,你是真的……爱我对吗? *** 北京的酒吧不太好找。 江慕水打车到了三里屯,这里的夜店都各具特色,她来之前,就已经有点微醺了。 活了这么多年,看过那么多离奇的案子,她却还是轻易看不透人心,或者说,一碰到爱情她就迷糊了,不忍心去看穿人心,不忍心知道,全世界只有她江慕水最傻,拿了一手的好牌,最后却烂到底穿,一无所剩,一无所有了。 好在酒吧不查身份证。 只看脸。 江慕水进去时穿的很多,进去十几秒就热得根本受不了,脱掉了风衣,自然大卷的头发散下来,宽松的裸色喇叭袖毛衣让她看上去有些休闲慵懒的味道。 酒吧今天的主题是,“拯救失恋,突出重围”。 不断有男女上台去嗨,嗨玩了说一句自己的感悟,一句话总结自己的遭遇,然后勇敢地抛弃过去,直面未来。 江慕水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未来。 轮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喝一瓶百威,被人拿下酒瓶,推上去,众人在下面欢呼,说着“我要听这位美女的故事”“姐姐我可以约你吗”,她开始有一点轻熟风小女人的魅力了,扶着支架话筒,江慕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粗重,心跳超级快。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等她说话。 江慕水冰冷的小手攥紧话筒,唇凑过去,在回旋声里道:“我,失身,失婚,失恋,失心……我克死了好多人,克得家都没了,不怕死的来吧!”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欢呼起来。 越惨欢呼声越高。 江慕水一不小心尖叫着掉下舞台,被抛起来抛了一会,被放下地的时候,就猛地一阵胃酸上涌,直接跑到洗手间,吐了。 那种胃部被抓着攥紧的感觉太难受了,她吐着吐着眼泪就跟着掉进马桶里。 一阵天旋地转,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曾经父母教自己的那些大道理,在一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的人面前,没有丝毫意义,可没有爱自己的人,她也就快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最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变得特别特别脆弱,也许殷千城不在身边的缘故。 可如果他来了,她又会特别特别的害怕。 就像一个垂死的人,不想看到自己手里抓着的那根稻草,转头化作能一口要死自己的毒蛇。 江慕水爬起来,想要洗把脸继续回舞池,却猛地碰掉了一个女人的包,女人看着半瘫软在地上的江慕水,尖叫起来,“你谁啊?到底想做什么?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沈崇明正抽烟在外等女友,闻言蹙眉走过去,往里看,被人迎面走出来骂了一句“变态啊”都不闪开,在瞧见江慕水的那个瞬间,他震惊的,手里的烟都猛然掉了。 …… 极力控制住了江慕水,沈崇明一手将她按在花坛边上,一边给殷千城打电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伪装还是真实 醉酒的女人都有些情绪暴躁,此刻花坛边上的这个小女人倒是还算安静。 “对,就在巷子外边……” 却不料,沈崇明刚换了一只手拿电话,一直披着衣服低着头的江慕水就往外冲,沈崇明低咒一声挂了电话,疯跑了几步才追上她,狠狠拽她回来,奇怪这女人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 “找了你那么久,会这么轻易让你再消失吗?江律师,我看低了你的能耐,把铭城搅得天翻地覆你自己跑出来,知不知道千城快找你找疯了?” 江慕水头发凌乱,抬起头时,口中吐着白气,脸从发丝中露出来,淡薄冰冷道:“找我回去做什么?” ——陆家和殷家的恩怨,跟她江慕水有半毛钱关系吗?最终被利用的是她,受伤害的还是她。 她就是蠢得不该相信人。 “你……”沈崇明知道说不过她,他也才知道她是陆霖晟前妻的事,还以为就是单纯的感情恩怨,蹙眉呵斥道,“那千城对你的好你也该看在眼里,你前夫家里出事又关你什么事?你跟他闹别扭你这不是有病吗?” 江慕水眼眶通红,咬了咬牙,说:“你们全都说我蠢,那有一个人不瞒着我告诉我真相吗?有谁对我该坦诚相待吗?你聪明,你聪明就告诉我,为什么到了现在他都不收手,我就算没那几十亿值钱,也该告诉我一声让我别幻想了不是吗?!!” “嘶……”沈崇明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她还很委屈。 说到底也是可怜。 他扣紧江慕水的胳膊,说:“反正你现在不能走,我得等千城过来,把你交给他,别跑行吗!” 殷千城就要过来了吗? 江慕水披着的衣服掉了,此刻之身着一件毛衣,却忽略了自己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感觉,只盯着黑洞洞的夜色看,突然觉得恐怖无比。 “沈崇明……”她嗓音酸涩发干,“如果我不想呢?” 沈崇明冷哼了一声,这下不再说话,从地上抓起衣服来,抖了抖继续给她披上。 不一会,一辆车晃着刺眼的车灯过来了,临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吱呀”一声踩了尖锐的刹车,熄了火。 殷千城远远的看见了沈崇明旁边那个瘦削狼狈的小女人,心下焦灼,一脚油门踩下去,接着又一脚刹车,震得自己心脏都发痛。 抓起东西,他飞奔下车。 江慕水在看到刺眼车灯的那个瞬间,心中的恐惧升级,但还是愣怔回神,抬起手,拢了一下自己耳边的鬓发,挺直了脊背,将自己打扮好了,坦荡地面对着他。 见江慕水不动了,沈崇明微微放心,上前跟殷千城交谈了几句,挑挑眉,带着自己的女伴走了。 深夜的巷道里,只剩下两个人。 殷千城凝眸看了她一会,心中百感交集,但强忍了一下情绪,走上前,昏暗的夜色遮掩不住他眼底的血丝,但轮廓依旧无比好看,抓过她的手包,轻拍她的背,嘶哑沉声道:“这里太冷了,跟我去车上,嗯?” 见她不动,他上前要揽紧她。 却不料怀里人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他的胳膊,冷冷抬眸看他一眼,倒退一步。 殷千城第一次,真的第一次,被她这般冷漠地推开,他的胳膊就架在半空里,虚无地做着半揽的动作,她那一推,充满了不信任。 江慕水眸光凉薄地看着他,平静,嗓子因为喝多酒有点沙哑地说:“殷千城,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知道强迫一个人被迫接受一个事实,是件痛苦的事吗?” 如果真的爱,很多事,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 …… 殷千城最终强行抱了她去车上。 江慕水发起疯来也有点可怕,包上的五金件摔到他手背上,刮出一道血痕来。 他脸色阴沉,却只是强行地抱住她,无论她说什么,怎么厮打都不放开,最终在她失去力气以后,抱了她去车上。 她头发散落在背上,在他怀里安静得就像一只小猫,殷千城将她放在副驾驶上,能够才想到,她埋着头的那张脸可能已经泪流满面。 江慕水抬起头来,吸吸鼻子,闻着新车的皮革味,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 她来不及推开他,直接在吐在了车里。 殷千城面不改色,拍着她的背,给她扯过纸巾,拿过矿泉水来。接着自己,去后备箱里拿了清理的工具,亲手将秽物处理干净后,开了外循环风,吹了一下味道,接着开大暖气,载着她去了酒店。 江慕水吐了以后还是没清醒,反而更加醉醺醺的,只是一双眼睛被熏得贼亮贼亮,直溜溜盯着他。 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 “冷吗?我们一会就到了。”殷千城腾开一只手,抓住她的柔荑。 江慕水突然凑近,娇软地小声说:“我跟你躲猫猫那么多天,你都没找到我,你真的好笨。” 殷千城心口一阵刺痛,攥紧了她的手指,得空看她一眼,眸光深邃如海:“对,都是我太笨,笨的无可救药了。” 江慕水想了想,献宝似的捧住他的耳朵,压低气息说:“我就住在土建局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陆霖晟都能找到我,你却找不到,我对你有点失望。” 她躲得那么远,说着自己要逃开,要一个人承担责任,其实还是希望被他找到的,是吗? 殷千城蹙眉,轻轻掐着她的手指,嘶哑着嗓音跟她商量:“水儿……以后不喝那么多酒了,好不好?” “你以为酒好喝吗?” 江慕水瞪圆眼睛看着他,然后自问自答说,“好喝的,因为醉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不用再害怕了,殷千城,我父母离世之后,我离婚都没有害怕过,可是现在我好害怕。” 殷千城再也受不了她的醉言醉语了,“吱呀”一声将车停在深夜路边,捧住她的脸,就这样吻下去。 怀里的人儿一开始有些慌乱,接着开始安心接受他的吻,小手伸到他衬衫里面去,抚着他的腹肌,接着他的吻变的粗重,更深,掠夺得更加狂野起来,她慢慢失去了呼吸,变得晕眩不已,吻了十几分钟以后,她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殷千城凝视着在自己身下娇憨睡着,小心蜷缩成一团的女人,抚着她的头发,有些心如刀割。 *** 酒店房间里。 殷千城回了几个电话,报了平安,也说了江慕水的状况。 洗完澡出来,看她依旧沉沉睡着没有醒。 殷千城脱去浴袍,到床.上给她脱了衣服,抱着她就那样睡去。 江慕水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好觉,此刻酒店大床的床垫舒服得要死,面前的怀抱烫如暖炉,直接躲进去,被他紧紧抱着,超级有安全感地睡着了。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 …… 次日醒来的时候,江慕水诧异了半天。 头痛欲裂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一阵阵扯着她的半个脑袋,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殷千城,不免心下悲凉。 一想起陆霖晟说,“你就不怕他利用你整垮了陆家,还顺带睡了你那么多次?” 当律师这么久,开始分辨不清楚真假了,还是因为爱情而分辨不清的。 江慕水突然想摸出一根烟来抽,不知道能不能克制这波浪一般袭来的头痛。 她洗了个澡,看了一下酒店的名字,是连锁的,就在距离昨晚的酒吧不远的地方,人生际遇很奇怪,如果不遇上沈崇明,在帝都盲目寻找一个人是怎么都找不到的,她也完全不用此刻面对殷千城。 推开门,她往床.上看去,却惊诧地看到,大床空了,之前的男人身影消失不见。 江慕水错愕地擦着头发出去,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处理完自己后,打电话给前台正要问,突然酒店房门打开了。 殷千城手里拎着很多袋子盒子进来,一身的寒气,像往常一样,丢下钱包和外套,招呼她,道:“买了早餐,过来吃。” 江慕水一阵阵恍惚。 “酒店不是有自助,也可以叫早餐的吗?干嘛去买?”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已经因为沙哑而变声了。 殷千城拆着袋子,头也没抬:“去看了一下自助,太差了,叫的早餐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好这附近有居民区,我去逛了逛,买了些有当地特色的,你尝尝都有哪些喜欢,带回去给她们吃。”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江慕水愣神几秒,接着甩甩头不去思考,凑过去看,大大小小的点心粥和小吃,好像有个叫驴打滚的东西。 按着饮食习惯,她伸手就去拿黄橙橙的油条。 他的手指轻轻弹在她的手背上,沉声道:“喝酒后不要吃油腻的。” 她手疼,下意识地吐出一句:“你这不就是买给我的吗?我想吃。” 殷千城蹙眉,伸手将油条撕成小段的,泡在粥里,拆了一次性筷子,这才递给她。 江慕水愣愣看着他全程的动作,吸吸鼻子,拿过筷子来吃早餐。 她一低头,浴袍敞开大半。 殷千城看到了,伸手给她盖住,解开浴袍带子又重新系了一下。 江慕水发愣,但是动作没停,她知道有些人,伪装爱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一些大小事都可以,但凡事琐事都事这样,大概没有几个人能装得出来,是不是? 但也或者是她太蠢太傻太天真了,太低估某些人的毅力也说不定。 ———— 宝宝们情人节快乐~~愿大家都有爱和礼物收~~~~ 第二百六十二章 去他妈的吧!谁想去坐牢! 江慕水打破了缄默,问:“你不吃?” 殷千城停下了抚摸她头发的动作,道:“太累了,不是很想吃,等下你吃不完的,我们打包带回去。” 这是她第二次说回去了。 江慕水不理,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吃完后她也说累,又睡了一会。 殷千城也不打扰她,给她盖好被子之后,自己深呼吸几下,合衣躺在旁边,也就这么手腕盖在眼睛上睡了过去。 江慕水却并没有真的睡着,睁开眸,定定看了他半晌。 她倔强的不拉窗帘,房间里光线太强,他眼睛不舒服但也不说,就用这种姿势保护着眼睛。 这个男人…… 江慕水伸手过去,就快要碰上他的脸,突然耳边又响起一句话来——“他打算在监狱里,娶你吗?” 想想殷千城过来后闭口不提铭城的事,想必应该是没有任何变数可言。 他强调两次要带她回铭城,大概也就是想落实这件事。 但,姿态也很明确—— 不必怪我,我对你还是很好的,但恩怨终究是不可泯灭的恩怨。 江慕水眼睛一阵涩,半晌后,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拿起大衣和手机,推开门出了去。 …… 殷千城睡了一会起来,鼻息中还有早餐香气,他一伸手,闭着眼去摸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 他猛地醒了,一下子看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房间里也没有! 他不可置信,掀被子找了一遍,浴室里也找过了,一看她的东西全不见了,奔去前台,果然听见前台说,有这么一位小姐走出去了。 殷千城气得差点砸了酒店中央那盆巨大的花瓶。 就放松警惕这么一小会,她就又不见了,这的确造不成什么困难,但是重点在于,她还是不想面对他。 殷千城胸口闷痛到快要裂开。 不知道多久后,他回到房间,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了,自己手机里的定位,上面的标志正在一点点离他越来越远,她果然,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 “你真行,睡了一个晚上都还能把人丢了,现在满帝都的跑,呵呵……”沈崇明幸灾乐祸地说着,“跑吧,这个点儿高峰期,就算你知道地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卡在五环,你被卡在三环,你俩遥遥相望,简直牛郎织女啊。” 殷千城早就已经不想跟他说话,脸色阴沉,神情疲惫到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休息了。 “老爷子那边联系你了吗?” 沈崇明点点头:“联系了,我说没见过你老爷子不信,上一次打电话是今天凌晨,情绪还好,在暴怒边缘徘徊很久了,你还有点时间,一旦老爷子冷静下来你就彻底完了。” 殷千城此刻很讨厌“完”这个词。 他冷冷蹙眉,说了句:“完不了。” 随即挂了电话。 什么都完不了。 包括他和江慕水。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小女人麻烦过,他喜欢伺候她的情绪,哪怕是现在,他被她伤得像刺猬一样,他也心甘情愿着。 只是怕她……根本不情愿再折磨他了 一想就烦躁,偏偏车子被卡在路上无法动弹一丁半点,殷千城的车是豪车,周围的车堵虽堵,但都下意识地距离他远了一些,看见他阴沉的脸色就不再往他旁边凑。 …… 江慕水光这一段路走了大半天,回到那个小旅馆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对付了一顿午饭,收拾东西退房,接着,就打开手机,在一堆狂轰滥炸中,订了一张回去的车票。 弄好这一切,打车去火车站的时候,又碰上晚高峰,又堵了。 江慕水恼火得要炸,回去送死都拦着不让吗?这大帝都也太霸道了,好不容易有一辆出租车,一对小情侣仗着是两个人,直接把她挤开了,那个女学生还道:“我们赶着去约会,阿姨,你坐下一趟咯?” 阿姨? 江慕水阴测测的目光扫过去,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么蓬头垢面的狼狈形象。 她直接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那些催债短信来,阴森森地冷声道:“你看见我欠别人多少钱了吗?这些人现在拿着砍刀要组团来砍我,你就不怕我躲不急血溅你们身上?!” 男同学吓傻了,要退缩,女学生气得咬唇,赶紧钻车里,大声喊:“师傅赶紧走啊!” 司机一脚油门就出去了,差点压到江慕水的脚。 她恼火得厉害,寒风中,一双美眸冻得更加红了。 一辆车猛地开了过来。 那辆豪车里还有着淡淡的味道,殷千城没来得及开去清理,这下降下车窗来,看着窗外震惊无比的小女人,道:“上来吧。” 江慕水彻底的,傻了。 *** 既然有些人躲都躲不过,不如就一起上路。 等车子出了繁华区,上了高速,就快了起来。 殷千城的脸色并不好,有些苍白,嘴唇也干裂得不行。 江慕水看了看,早餐被他打包了,却一动都没动,他从那么老远的地方堵车过来,不知道赶路赶了多久。 到服务区的时候,殷千城皱眉,开进去,然后将车四面都锁了。 下车,他道:“我去买点药,你在这里别动,行吗?” 江慕水无法直视他的目光,别开眼神,胡乱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殷千城买了药,吃了就直接丢掉了,这才上车。 江慕水根本不知道他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十几分钟后,他脸色稍微好了些。 夜路本来就寂静得可怕,再加上他神色如此,江慕水觉得有些渗人,接着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问:“你是不是胃疼?” 她怀疑殷千城今天为了找到她,一口饭都没吃。 他的眸光动了动,接着重新直视前方,道:“没腾出时间来,不过没事,吃过药了。” 这男人一向懂得怎么虐.待自己,江慕水体验过,如果没有她在,殷千城的三餐很少准过,更不要说早餐,他是从来都不吃早餐的人因为觉得浪费时间精力。 江慕水知道胃疼起来的感觉,那简直浑身都不舒服。 更何况殷千城胃病严重。 严重起来的时候,她伸手给他按着,他抱着她闭眼躺在床.上,吃了药都还是疼得冷汗涔涔,跟她开玩笑说,以后如果得了胃癌就麻烦了,切除了之后再也不可能找第二个胃消化东西,死得会特别快,江慕水还因为他说话不吉利,伸手打他。 此刻越想越严重。 江慕水用手机查了一下,然后说:“我饿了,晚饭没吃。下一个服务区,下去吃点儿东西吧。” …… 一个服务区的兰州拉面小馆子,迎来了两位客人。 殷千城脸色苍白,要了一晚汤面,江慕水也要了一份拌面,但没吃几口就停下了。 殷千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伸手抓过去,道:“不好吃吗?我带你换一家店?” 这人吃个饭怎么那么多事? 她根本不饿,就为了给他填饱肚子怎么那么难? 她蹙眉,只好重新拿起了筷子。 殷千城却看出她的勉强,阻止了,眸光微微闪动,像有流光流淌,道:“别吃了,我们去换个你喜欢的,走……” 他一起神,她的怒火一下子就来了,气得直接摔了筷子,抬眸道:“殷千城你有完没完?好好坐下来吃饭会死吗?你真的很烦,很烦很烦很烦!你不知道吗!” 小店的气氛一下子就静下来,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吃面声。 谁都知道这对小情侣吵架了,包括老板在内,谁都大气不出一声。 殷千城凝眸注视她几秒,眸中暗涌浮动,半晌后决定还是不去触她的霉头,淡淡坐下来,把那一份面吃完了。 江慕水发完脾气就后悔,形象都丢完了,但是看到他吃完了那一份面,她心里就又踏实了。 毁就毁吧。 她踏实了! 擦了擦嘴,殷千城沉默了一会,才慢慢伸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低哑道:“还生气么?” 江慕水腾地起身,淡淡道,“不生了,走吧。” 殷千城蹙眉,在原地想了几秒钟,还是没能明白刚刚的情绪化,到底是因为什么。 大概还是因为……铭城的事吧。 *** 江慕水有些诧异。 走进房间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诧异,房间她走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甚至,她写的那一张纸,都被攥紧成团,仍丢在地上。 殷千城视而不见,拿起来丢垃圾桶里,说:“要洗澡吗?我给你烧水,你先洗。” 江慕水一下子整颗心脏都酸涩起来,看着这温暖的房间,吸吸鼻子,眼眶有些热。 她松开门把,丢开自己的钥匙。 鼻音浓重地、哑着嗓子开口:“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殷千城,你待我真的不错,所以我真的可以不计较那些事了,都抵消了。以后,记得要记得带点儿我喜欢吃的东西来牢里看我,不枉费咱俩谈了一汤恋爱,至少我也…………” 江慕水流下泪来,努力地想,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她都为殷千城做了什么,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他的,却竟然没有,她一件也想不到。 “至少我也……”她牵强地找了个理由,“我也给你打扫过几天卫生……当过这么多天米虫……” 这话她说得都不好意思。 在门口,江慕水蹲下身痛哭起来。 不哭还好,一哭起来她就悲痛得根本忍不住眼泪,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现在真的挺害怕的,以前,我还为我的客户辩护过,那是个判了无期徒刑的孩子,犯了错是真的,但是好可怜好可怜啊……我免费为他辩护,可我最后都还没救得了他……我安慰他说,现在牢里也不恐怖的,也很好的,可以受教育可以出人头地,可是……” 她瞬间哭得更大声更剧烈了,嘶喊起来,“可是去他妈的吧!!谁想去坐牢啊!!我不想……我真的不想……这都不是我的错,特么都欺负人,全部都在欺负人!都是他们害我!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啊!!!” 殷千城高大的身影背对屏风站着,屏风的光打在他身上,衬得脸色晦暗不清的,肃杀的身影僵硬得有些厉害。 一秒,两秒。 江慕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仇恨都哭完,她这辈子自问没有害过人!没有!她江慕水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哪怕偷拿别人一个果冻都没有!却最后偏偏是她要承受这些!而偏偏那些混蛋此刻却可以狂妄潇洒!! 她不想去坐牢,她也会害怕……真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的决定 殷千城脸色冰冷,半晌后放下钥匙,过去抱住了她,抚了几下她的头发之后,阴冷浅笑出来。 江慕水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到他的笑容了,立马就要猛地推开他—— 殷千城脸色又是一个阴鸷,抱住她,抱紧,薄唇抵在她头顶,阴森森地问:“我去牢里看你?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呢?提前跟我说说。” 江慕水哇得一下就要哭了。 她手被他死死抓着,根本没办法擦眼泪,眼泪狼狈掉下来,鼻涕也一起:“糯米排骨!豉汁凤爪!我最最喜欢广式的小吃,我父亲从南方出差回来会直接坐飞机带给我!你能像他那么好吗!我都坐牢了,都坐牢了就给一点我想要吃的!” “说不定我能呢,你要求也不高。”他腾出手来给她擦掉眼泪,看着她悲痛哭喊的样子,心如刀割。 “你不会的,没有人可以做到他那样,你们都是骗子,都在骗我……”江慕水骤然觉得冷,本来两条腿还蜷缩在一起支撑着地,这下突然觉得一阵阴寒,她冷得哆嗦了一下全然瘫软在地上,殷千城也踉跄一下倒了下去,手撑住了鞋柜,但—— 依旧抱着她,抱得密不透风的。 江慕水接下来哭得很小声,埋在他怀里,细小地啜泣着,殷千城薄唇寻到她的脸颊轻柔亲吻她,感受着她此刻的绝望。 绝望下的希望,才欣喜若狂。 就像他寻遍整个帝都,几天几夜未眠后接到沈崇明那个电话时一样。 他生怕她一不小心做了傻事。 不然——那纸条上怎么会那么写? “我一定要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 “千城,抱歉。以及。爱你。” 还动不动扯到她的父亲。 动不动扯已经逝去的人的话来做座右铭,是想追随他而去吗?就算她想,江先生在天上看到自己女儿这样,会在她来投奔时收了她吗? 真蠢。 女人在遭遇一些重大变故的时候总会感情用事,所以总是做得很蠢。 可是……这样愚蠢的江慕水,让他心尖震颤,殷千城死死地抱紧她,不让她感到一丁点儿被抛弃的感觉,一整晚都没再动。 …… 关于有件事殷千城也是好奇。 “陈浅因怎么骗的你,签了那份合约的?”殷千城抚摸着她的头发,问了一句。 江慕水已经停下哭泣了,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一样,鼻子嘴巴也是一样红,都擦干净了,她也开始面对自己做过的愚蠢的事,嘶哑道:“说我签了,陆老爷子就同意他们结婚,否则上次首饰店碰见时,请柬都发出去了,取消了不好,说改期还好听一些。” 陈浅因的谎言还真是一个串着一个,撒谎也不脸红。 殷千城口吻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还顾得上他们结不结婚呢,怎么,他们承诺了以后你坐牢了给你带好吃的过去吗?” 江慕水臊红了脸,低了低头,浓密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气息愈发虚弱:“都已经这样了,就别再说了……恨对方一千一万遍,改变不了自己心软,悔恨也不能让时间倒回。” 殷千城冷笑:“我水儿倒是心大,就好像坐牢的不是你一样。” 还讽刺。 都这样了还继续讽刺。 江慕水情绪也算缓过来了,虚弱地撑起身子,从他怀抱里退开一些,尴尬看他一眼,冷冷地抹掉自己脸上残存的眼泪,拿纸巾擦了擦手指。 “你还有别的什么想问的吗?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等明天开机以后,我就没有这样闲哉悠哉的时间了,”江慕水仔细想了想,水眸中闪过一缕湿热的水光,“我律所的同事们也真的是好心,只有他们知道我住在这里,却没跟那些人透露我这最后的避难所。” “陆霖晟也知道你住在这里,也没跟债主们透露,也应该感激他吗?” 殷千城别过脸,情绪冷冷地说了一句。 “还有,你真的当这里是避难所吗?是的话,你还跑出去,留下那么一句话,我以为这里,有豺狼虎豹的。”他回过脸来,又说一句。 江慕水不知道这句话应该怎么接。 怎么接呢? 难道说,她一开始是愚蠢到不想拖累他,到了后面,在陆霖晟的煽动下,开始怀疑他了吗? 他不值得怀疑吗?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几个月再伪装都有感情,可是结局,是改变不了的啊。 “别说了……”江慕水从他怀里彻底退开,擦拭了一下自己红肿的眼睛,起身,愣怔一会,轻声说:“睡觉吧。” 殷千城依旧坐在地上,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看起来神情疲惫。 她加了一句:“你也累了。” 言罢,江慕水越过他走过去,洗漱过后,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打包收拾好,以防警察如果来抓她的话,她不会太防不胜防,毕竟,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友不出手相助,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以后就算在牢里大概也是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这一夜。注定无眠。 …… 殷千城却没有听她的话去洗漱休息,他不过是在这里缓一缓,还有好些事让他去做。 关了门,从外面锁上,他还试了试,防盗门相当结实,她打不开。 然后一路飙车,从城东到城西,到了老爷子的临时住处去。 殷老爷子来铭城拜会一个朋友,临时下榻在殷千城名下的这处房产里,小小的三层洋房中,顶层窗户的灯此刻还亮着,那位朋友还在兴致勃勃地跟爷爷下棋。 看到殷千城过来,那位老先生直起身子,精神百倍地说:“哟,这是千城吧?长这么大了,模样跟莫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居然都这么大了……” 殷老爷子简直喜上眉梢,也不顾自己象棋就差一两步就惨败的局面,说:“是啊,我这殷家的后辈里,就千城争气些。你可知道城西陆家的那件事,那是我家千城的手笔……” 老先生立马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唏嘘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站起身来,走上前好好地看了看殷千城。 殷千城神情有些冷漠,但扶住他的胳膊,礼貌回应着:“严爷爷。” 严老先生也跟着绽开笑靥,透着一股骄傲得意的意味:“后生可畏啊,你父亲泉下有知会开心的,不过就严爷爷知道的情况来说,那个人死不足惜,年纪不算大就得了那样的病症,事业垮了倒也打击不到他多少了,也算是老天爷也替我们报应他了……” 殷千城知道,严爷爷说的是陆远擎。 他削薄的唇抿紧,冷眸中闪过一道冷光来,突然就想起那一年,阮清幽眼睁睁看着丈夫殷莫南跳楼自杀后,疯狂地起诉状告陆远擎,小小的他跟着阮清幽跑了几个月法院,初审结果下来后陆远擎相安无事,阮清幽急疯了扑上去就撕扯他,他一把推开了阮清幽,接着就有一个凶狠的小身影也疯狗一样扑了上去,那就是他。 小小的他就像一个疯狗一样,撕咬陆远擎的腿,用了十足十的狠劲,结果被狠狠推开后,撞到石阶上头上破了一个大洞。 血都淌到了下巴上。 他清楚记得自己那个时候,丝毫不知道什么叫痛,只是拿更恨、杀气更重的眼光看着陆远擎,陆远擎捂着自己的伤口,龇牙咧嘴地抬起眼,那一记冷眼中的杀气、阴毒、不屑…… 那深深的一眼,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迅速地生根发芽,长成茂盛的参天大树,钢筋铁骨一般得不倒。 那个小小的孩童曾经幼稚地发誓,不看着那个人家破人亡,生不如死,他誓不为人。 殷千城闭了闭眼,阴沉的脸色上像是有暗流涌动一样,片刻后睁开,轻声说:“严爷爷今晚不如就留在这里吧?多陪陪爷爷,我总忙,没时间陪他。这里客房多,您们也可以多做两天伴。” “不啦,”严老理所当然拒接,笑着说,“你忘了我也有女儿在这里?我要不去看她,她回头可得给我急啊,哈哈……” 提到严老的女儿,殷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严子你可有还没结婚的外孙女儿啊?我记得前几年你刚说,说她刚刚大学毕业……” “有啊,你记得没错,是刚大学毕业,怎么,你那意思……” 殷老爷子极其上心:“我那意思……” “当然是,爷爷有一个外甥孙子,也还没结婚,有空牵个线,亲上加亲就好了。”殷千城猛地接过了话头,将不好的预感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哦……哦,”严老爷子明显理解错了,眨巴几下眼说,“是这个意思啊……” “可不吗?”殷千城嘴角扬起了今晚他赶来这里的第一抹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很快就要结婚。” 严老爷子闻言也是欢喜得不行,竖起了大拇指,诚心诚意地夸赞道:“老殷,双喜临门呐。” 殷老爷子笑呵呵的,半承认状态,就像是不认真的寒暄。 “车在楼下等我了,我可得早点去了……” “严爷爷慢走。” “我送您吧。” …… 殷千城这栋房子,许久没人来住,有一点阴森的气息,虽然此刻灯光大亮地开着,他一步步往楼梯上走的时候,还是觉得彻骨的阴寒。 殷老爷子摆弄着那盘没下完的棋,脸拉的老长,听见了动静也不回头,继续研究棋局。 ——事情没到最后一步绝对不能盖棺定论,认为大局已定。 什么叫到最后一步呢? 最好让陆远擎在殷莫南墓前畏罪自杀,然后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辈子都再没一丁点儿机会翻出什么花儿来,殷老爷子才觉得解恨。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自家孙子竟然就存着别的心思了。 殷千城站在那里,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他今晚都不能好好地回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他妈傻.逼啊?真跪一晚 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殷老爷子实在镇定如泰山,殷千城才慢慢走了过去。 殷老爷子这才抬起头来,眯起凝重的眸看他一眼,破冰般一笑,嘲讽道:“你这股子痴情劲儿是从哪儿继承过来的?我年轻的时候你瞧不见,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却是你母亲爱他爱得很深沉,你可不知道,你失踪那几天,你二叔是怎么把你‘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行径笑谈给我听的。”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那意思,大概就是,我殷楮墨培养出的孙子也就是个没长熟的小子而已,叫我好好掂量掂量,当初选继承人有没有选错!你来给我评估评估,他是不是那意思,啊?” 没想到还没开口说什么,殷老爷子的火气竟就这样大了。 殷千城瞧了外面一眼,如勾般的月色清冷又寂寥。 今晚怕是要放她一个人在那儿了。 “二叔一向有意无意就踩我一脚,爷爷您不是最心疼我了吗?怎的会将二叔的言论放在心上?” “是你的行径叫人不得不放在心上!!”殷老爷子神情阴狠地咆哮了一句,“如果不是要回来了,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让崇明告诉我你去了哪儿?跟女人闹脾气闹到自己都可以失踪,你是不知道你肩上担着什么样的责任吗!!” 老爷子的话太重,殷千城躬身下来准备跟老爷子详谈,但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说起肩膀,此刻房间灯光打在他肩膀上,衬得那挺括利落的弧线更加严谨肃穆了。 老爷子自两年前那件事就教给他严谨成熟,从那以后他就没敢懈怠。 “还有你回国后那段时间,常远时不时地提醒我你跟一个已婚女人走得很近,我那时候就不该放纵你!漂亮一点懂事一点的女人,你去哪里找不着!!!” 咆哮到此刻,殷老爷子突然怔忪了下,惊愕察觉到他是主动留下的,此刻紧皱着眉,想必是已经想出解决的办法了,突然老爷子心头就一痛,一慌,嘶哑问道:“你跟那个女人摊牌没有?” “没有。”他直接冷声道。 “为什么?” “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联系,我如果拿这个事威胁她,我们再没有可能了。” “那不是很好?”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嗓音冷沉沙哑道,“爷爷,从小到大我可跟你要过什么东西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殷老爷子总算知道了他究竟想说什么。 他突然想起老严跟他说的那些话了,孩子小时候可以暴打着教育,长大了就只能跟他们讲道理,可如今看来讲道理都没有用了,殷千城的脑子怕是都已经要被荼毒干净了!如今他长大成人,如此挺拔精壮的男人一个,却竟什么事都要不懂了! “我跟你说过,你要放过这次机会之后,再想趁机扳倒陆氏有多难吗?”殷老爷子气得眼睛都满是血丝,“如今的事情都没处理干净,人还好好活在那儿呢,你就要收手,你爸爸的在天之灵什么时候才可以闭上眼睛!!” “他陆远擎再落魄也是能全家团聚,可你我一老一小,我膝下生生折了一个最骄傲的儿子,你妈妈终生不改嫁,我们相依为命多年,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只能亲者痛仇者快,你不为你自己从小被人喊着‘没有爸爸’长大,你连你母亲和我难道都要不顾了吗?!!” 殷千城被骂的狗血淋头,为防止自己心中的天平动摇,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满眼都是那一勾弯月。 满脑子,都是那个蠢到宁愿自吞苦果去坐牢的女人。 他睁开眼睛,湿润已经散去,冷静劝说道:“陆氏目前没落魄到那个程度,我们收购到旗下,也等于是骑到了他们头上,让陆远擎看到终生基业收入殷家囊中,不也很好吗?” “你敢说这样是为了我们殷家人考虑?”殷老爷子喘得连呼吸都仿佛带着凛冽的寒风,瞪圆眼睛,“你就是为了那个女的!!!” “哗啦”一声巨响,棋盘被掀下了地面,连带着茶壶茶盘都掉下来,碎了满地。 殷千城屏息凝神,注意看着老爷子的身体,确保他离那些东西很远,扎不到他。 “还有两年前的事你没得到教训,总有一天你会毁在同一个地方,毁在跟你父亲一模一样的地方啊!!!”殷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身体,远不是当年子孙不听话,一顿皮鞭就能解决所有事的年纪了,他痛极攻心,一想起殷莫南的自杀惨状,呼吸都瞬间不顺畅了。 “爷爷。” 殷千城看出了他的喘息急促,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想让他镇定下来。 殷老爷子喘得更加激烈了,随手拎起茶壶来,直接朝着自己孙子脸上推过去,力气终究是没控制住,只听见“砰”“哗啦”的声响,殷千城半边俊脸上茶叶片子粘着,热气腾腾地在冒,碎裂茶杯盖子在侧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殷老爷子怔了怔,殷千城也深吸一口气,半晌才扭过头来。 “爷爷……别生气。” 因为你恼火的那些……我也恼火,我也不甘。 只是有些事……饶是殷千城再狠,他都发现自己做不到,舍不得。 人痛恨自己痛恨到极致又怎样?终究拿这样的自己……毫无办法。 殷老爷子急促的喘息缓和了下来,抿唇压抑着胸口的剧颤,抬头看向他,阴狠指着他道:“你给我去暗室里面跪着,去你父亲的牌位前面跪好了……我今天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好好地教训你!!” …… 殷老爷子真的多年都不打人了。 皮鞭都有些受潮发霉,有些地方甚至生了锈,刮在身上,虎虎生风,生疼生疼。 虽然说力气不再如当年,可当年,老爷子也从来没使足了劲儿打过,如今哪怕老了,使了十乘十的力气,也叫人根本挨不住。 纯棉的衬衫很快就裂开了,混着血道子根本看不清楚布料断没断。 灯光昏暗,只听见鞭子在空中呼啸而过,“啪!”得一声皮开肉绽,而底下跪着的那个挺拔的男子,面容一丝未变,泛着几分苍白的薄唇紧抿着,挺拔的身子也纹丝未动。 殷老爷子痛得心都在滴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泪纵横着,殷莫南那年的性子比殷千城嚣张许多,锋芒毕露不懂收敛的,他只道男人要多些自信,却不曾想就是那过分的自信成了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 如今的殷千城懂得隐忍和收敛了,可他的性格,却跟殷莫南一样倔。 殷老爷子沉浸在回忆里,听着凄惨的皮鞭声,拼了老命打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自己累得手都酸了,再也举不起鞭子,手心麻木嗡嗡作响,才作罢。 如今再看那凄惨到看不出颜色的身子,竟像是一尊低着头的雕像一样。 殷老爷子阴森冷漠地担忧叫了一声:“千城?” 那身子一震。 他稍微动了那么一下下,俊脸别过来,露出半个苍白中透着蜡黄的侧脸,生怕爷爷在昏暗灯光中跌倒,叫道:“爷爷?” 还能应声,那就好。 殷老爷子松了一口气丢下皮鞭,赤红着眼睛说:“你给我在这里跪上一晚,想好该怎么说怎么做,明早你再给我答复!” 他沉默了一会,从鼻息中叹口气看向牌位,许久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整个别墅就这个暗室没有铺设地暖,阴冷得厉害,地板上铺了蒲团都是冷的,殷老爷子待了一会儿就觉得寒意沁骨,出去了,殷千城恍惚了一下,要昏厥一般闭了闭眼,伸手,触摸到额头里去,摸到了额头下隐藏着的一点点,猩红的鲜血。 *** 沈崇明想了想觉得挂电话前,殷老爷子口气不对劲。 想了想,让他们那群人里的严小言将她爷爷约过去,稳住了殷老爷子,这才往铭城赶。 他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给江慕水打了电话。 江慕水那边也在犯难。 她不过是出门倒垃圾,发现门从外面被反锁了,能这样做的只有殷千城,他难道还想用这么幼稚的方法“保护”他吗? 正犯难,沈崇明的电话过来了。 “江律师,怎么样,千城呢?” 江慕水老实抱肩回答:“不太清楚,昨晚他就没有在,还把门锁住了,我现在出不去。” “昨晚他就出去了?我打他电话可打不通。” “……我也是。” 江慕水小脸微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陆霖晟之前说过,殷氏对陆氏频频出手的手段也不光彩,不会他出了事,警察也把他带走了吧?” 沈崇明这就无语了:“……生意场上,没有哪件事是光明正大的竞争完全光彩的,也许不光彩,但绝对在法律允许范围内,这才是聪明人的游戏,你懂吗?” “不好意思,”江慕水有些愧疚,“我一出事就会喜欢乱猜想,可我现在出不去也联系不上他,我怎么办?” “别出来了,也别找开锁公司,你躲躲吧,”沈崇明觉得此刻外面乱套的很,还是殷千城那儿最安全,“我替你去找他,好不好?” “真的麻烦你太多了,沈先生。”江慕水极不好意思,只有感激。 “我不麻烦,就是觉得你们俩奇怪,明明都彼此担心,见了面却偏偏自找别扭,这是干嘛呢?我挂了。” 江慕水也尴尬地挂了电话,闭眼之间觉得很痛苦。 …… 沈崇明惊诧地推开别墅暗室的门,架起了里面的人。 殷千城腿都打不过弯来,用力了几次,站都站不起,沈崇明看着那满手的血迹触目惊心的,再看他,脸色一片铁青苍白,汗水不知道浸透过多少次,一摸额头烫得像开水,殷千城被他架起来,摸了摸额头上持续流淌下来的血,黏黏的特别不舒服。 “你他妈傻.逼啊?跪一晚,你就不知道那是气话?” 殷千城眼前恍惚起来,只冷声低沉地说了一句:“别告诉她……”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千城,千城!”沈崇明大叫一声,眼前猛然矮下去的身影吓到他了,那挺拔的身子往前倒去,毫无知觉得顺着他的身子倒了下去…… …… 江慕水觉得心神不定,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啃咬着指甲,不明白那股不安的躁动从何而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生病的男人求人疼 门她是出不去,手机再爆,也没人找得到她。 只不过一会儿就震动得彻底没电了,江慕水拿去充电时,看到了上面几个本地的号码和一个公安方面的信息——“已有陆氏的债主与我们报案,请江小姐速速与警方取得联系”。 就算要走,她也得跟殷千城打个招呼吧? 她眼睛红红地想到。 就是不知道殷千城,还有没有心思去跟她打这个招呼了。 …… 殷千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衣服铬得身子底下难受,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旁边的许欢瑶,云蔷和严以森,一瞬间赶紧闭上眼睛,将沈崇明那个坑货在心里骂了个透顶。 “他醒了。”许欢瑶第一个注意到,蹙眉走过去,俯身下来看他一眼,按了护士铃,并朝门口大叫道,“医生!!” 云蔷正和严以森说话,闻言一惊,走过去看了看道:“哪儿醒了,眼睛都没睁。” 许欢瑶心酸地盯着殷千城,知道他明明醒了但就是不睁开眼睛,她只好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你该醒了吧?” 还没等医生过来,殷千城就满眸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前凑过来的一群人,略尴尬地说道:“害你们担心了,都是小事,崇明呢?” “医生说都失血过多引起高烧了!什么叫大事?!”许欢瑶激动地喊了出来。 严以森摸摸下巴:“那厮说他来之前没跟女朋友打招呼,这边交给我们就自己回去了。” 顿了顿,他问,“听说我家老爷子昨天在你那儿?他怎么也不看着点儿,让你被打成这样?” 家丑不可外扬,殷千城同样没有跟人讲述自己家事的习惯,起身,拽过了自己沾血的外套,抖开穿上,接着开始找车钥匙,蹙眉道:“他太多事了。我东西呢?给我一下我要走了。” “你这伤是没必要住院,但给医生看看还是必须的!”许欢瑶立马激动地蹙眉,“殷……” “车钥匙见了吗?没有的话你的给我开一下。”殷千城直接手伸向了严以森。 严以森倒是没拒绝,掏出车钥匙:“底下那辆劳斯就是,但建议你歇会,什么事你必须着急现在去呢?都已经是个烂摊子了,你赶着回去英雄救美啊。” 云蔷听着听着直接嗤笑出来,抱肩说:“要是不为英雄救美啊,这伤还受不了呢,千城啊,从此以后你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名声,可算是传开了,你晕倒的时候,沈崇明那个贱人还拍了好些个照片传到咱们圈子的群里,帮着你出了大名儿了,呵呵……” 许欢瑶脸色难看得厉害,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手慢慢攥紧成拳,僵硬地盯着殷千城。 殷千城摸了摸身上,手机钥匙都在,直奔房门口出去了。 他的确是有急事。 至于沈崇明那个爱闹腾的贱货到底发了什么,他一丁点儿都不在乎。 …… 车子明明都已经转到了公寓楼下,殷千城看了看上面,却并没有上去,他伤口疼得厉害,蹙眉靠在驾驶座上,真皮跟伤口磨蹭之间痛得人头皮都发麻,可有些事情亟待他去处理,不处理好,他不想回去看她的脸。 手大力攥紧着方向盘,猛地用力一打,朝掉头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他的嘴唇苍白得厉害,就像濒死的鬼一样。 …… 要说殷千城之前一丁点儿都没有收购陆氏的计划,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不遗余力,不计后果,但自从知道了江慕水接手了陆氏最大部分的转让股权,就算他每一步走得再狠,也确保着殷氏的现有资产足以吞下整个崩盘的陆氏。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有意的行为,而是一种下意识的保障,以让自己有足够的后路可退。 所以才说,人潜意识里的东西才最可怕。 殷千城此刻坐在殷氏总裁的办公室里,冷眸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电脑,看着陆氏满盘皆输的局面,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甘心,却还是紧急唤来了自己的秘书和几个高层人员,开始着手这个收购计划。 常远猛地抬起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许久后才结巴着开口:“……我?要、我……去跟江小姐,谈收购?” “她现在是陆氏的最大股东,你不需要让她知道此刻陆氏的情况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懂那些,你的任务就是,用尽办法哪怕不择手段,让她同意就是了。” 让江慕水同意简单,可如果常远真敢这么做,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常远脸色苍白,半晌嗓音发颤道:“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殷董事长知道这件事之后,真的会弄死我……” “你觉得你有选择吗?”殷千城修长的手指冷冷地在鼠标触屏板上划着,说,“我不发疯都是给你们面子,否则以我跟江小姐的亲近程度,哄着她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个字不是很简单吗?如果是我自己要吞下这部分股份你猜殷董事长会不会管?” 那样殷老爷子,会活活被气出心脏病的,常远明知道这件事却根本阻止不了,也是难辞其咎。 常远整个人的脸色就像是吞下了一枚燃烧着的火炭,低下头,许久沙哑道:“我去……我去找江小姐谈。” “嗯。” 殷千城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这一段往下进行,又点了另外一个人,说:“你去找一个陆氏目前的第二大股份持有者,陆霖晟陆总的小叔,做恒暖壁炉的那个股东……” 等一切都交待清楚,已经是夜里九十点了,殷千城起身的时候,感觉一阵晕眩又袭来,那是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难受到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了,跌坐在椅子上,手发颤地支撑着额头,感觉浑身都要碎掉,又痛得快要炸裂开来。 昏昏沉沉的眩晕感被屡屡痛醒,他抱住头,此刻只想让江慕水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做,拿手摸摸他的头也是好的。 他不见得是喜欢依赖别人的人,甚至,连阮清幽他都没依赖过,从十岁开始就丝毫不知道依赖为何物了,此刻却想一个女人想到发疯。 拿了钥匙到楼下,寒风里,一个纤细的女儿穿着小洋装等待在车边。 许欢瑶裹着大衣,脸色都冻得发皴,随着转身,蕾丝裙摆在不断摇晃着。 “千城……” 她迎上去,有些尴尬惧怕地迎上他拧着眉有些诡异的眼神,吐出一口白气道:“我就知道你的伤绝对不行,你的脸色现在就已经很难看了,快上车,我开车载你去医院!” *** 真的真的是难受到了极致,殷千城只好把钥匙给了她,自己一上车,就几乎是在放平的副驾驶座上昏了过去。 高烧…… 39度半。 伴随着“滴滴滴……”的声音,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色的病房里一派安静,旁边趴了一个人,他蹙眉看了一会,伸出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拿了手机来看,已经夜里三四点了,挂完的吊瓶里有一两瓶葡萄糖。 他的不舒适感已经好了很多,想想,编辑了一条微信给江慕水发了过去:“今晚我在外面过夜。抱歉,不过你还是不要出门了,我不在,你万一出点事呢?” 想想,又觉得愧意浓重,叹口气,又继续打字:“开锁的钥匙在侧卧第三个抽屉的一本书下面,对不起。” 发完了,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这时候趴在一旁的许欢瑶醒了,看见他睁着眼睛她满脸诧异,赶紧伸手摸自己的下巴,没流口水,但头发被压坏了,想必脸上的妆也不好看,许欢瑶不自在地摸了好一会脸,慌乱紧张地问:“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去叫医生看看?” 他手腕搭在额头上,一双深邃冷冽的眸子,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许欢瑶站起身,受不了这种眼神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值班护士……” 他却没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直接开口:“瑶瑶,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小到大几乎他们这些人都把她当妹妹,圈子里几对男女成了之后就只剩下她,她也乐得单身清净,好几年对谈恋爱好像清心寡欲了一样,突然之间对他这么热忱,他并不觉得是什么好现象。 许欢瑶小脸一白。 她捋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说:“云蔷姐和以森哥都回去了,他们有家室,就我没有,我留下来应该啊。” 那就更不应该了。 他闭了闭眼,蹙着眉,一副胡闹的口吻说:“我不是那种瘫痪在床.上需要陪护的病,有什么事我下来叫人就行了,你快回去,都这么晚了。算了,我给你家的司机打电话……” 许欢瑶脸色越来越白,手捏着裙子,对他这种哥哥对妹妹呵斥的口吻极为不满,嘶吼一般低低开口:“江慕水那个女人跟我一般大吧?她几岁我就几岁,千城哥哥你跟她谈恋爱难道也跟哄小孩似的?” 他一顿。 手骨僵了僵,狭长的深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倒也没逃避,放下手机,说:“她是故作成熟罢了,骨子里跟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一样。不过她可没把我当长辈。” “我也可以不把你当长辈啊,她都能跟你配,我为什么……”许欢瑶到底脸皮薄,这种话说不出口,脸火辣辣的,垂下眼睫,说,“我去找医生……” 他明显眸中的意味有些变了,随着她跑走,他目光顺着这个发小圈子里的“妹妹”而去,愈发觉得这不是办法。 得离得越远越好才行。 …… 许欢瑶四点多的时候被她哥哥从家里过来拎走了,临走时对殷千城还算客气,许欢瑶任性地就是不走,许默言不知威胁了她一句什么,硬拽着她走了。 人都走了以后殷千城就更睡不着了,他真想叫江慕水过来陪陪他,他生病了……这女人就不知道吗…… *** “啪”得一声,门锁打开。 江慕水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被锁了一天两夜的房门,就这么被打开,瞬间有种想掐死殷千城的感觉。 动不动就锁着她,害怕她再失踪,就锁着她,是吗?这男人对她真好啊,因为害怕她出去被债主打死,囚禁她在这里,他就不怕隔天来个新闻报道——“某知名企业总裁将女友独锁家中,发现时女友已饿过头暴毙”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哭哭啼啼的女人 在门口站了会儿,生了会儿闷气,觉得冷飕飕的,抱着肩赶紧进去了。 谁曾想,门都还没有关上,突然一只手就伸过来,伴随着一个叫声响起:“江小姐!!” 江慕水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很熟悉的人,眼前嬉皮笑脸对着她的男人,不是常远是谁? 江慕水怔了好大一会,因为没想明白常远此刻来找自己做什么,还是他找殷千城找错人了?不对,他看见自己又一丁点儿都不诧异。 殷氏针对陆氏的这场商斗胜利了,他也没必要作为一个胜利者来朝自己炫耀吧? 江慕水情绪复杂,稍微打开一点门,一点儿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常助理。” “哎,”常远往里瞧了瞧,陪着笑脸,直奔主题道,“那个,我能进去吗?” “不能。” 常远愣了,压根儿没想到江慕水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你们家总裁说,害怕我出事,所以谁都不能,”江慕水用的理由冠冕堂皇的,“你能有什么事呢?坐在这儿说吧。前天晚上起我被锁了一天两夜,停了一会儿水,你进来我连口热水都没得让你喝。” 常远心头暗自唏嘘:这是谁给的江大小姐气受啊,弄得她全发泄在自己身上了…… 他总不能说……“咳咳,其实,是我们总裁让我来找你的……” “他让你找我?”江慕水觉得这个谎撒得特别奇葩,“他不会给我发短信吗?跟我不能交流?” “不是……”常远头皮都发麻紧绷,最后豁出去了似的说了出来,“他应该是不想,用公事的面貌面对江小姐,以防江小姐谈公事的时候掺杂个人情感,总裁跟我说,您只要保持理智,维持智商正常运作就行了。” 对的。 正常智商的人,听闻自己可以用被收购来代替承担债务坐牢,都会满口答应的。 江慕水却冷笑一下,抱着肩膀道:“稍微一个维持智商的人,都不会把别人锁家里还锁得一天一夜后才想起来的!!!” …… 发泄完了,江慕水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勉强给他倒了一杯冰水喝。 常远瞅了瞅外面十度以下的天气,再瞅瞅面前这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内心宽面条泪,笑着拿起来喝了一口。 真是辣嗓子啊。 “江小姐是这样,我今天来见您呢,主要是想跟您的另外一层身份对话,就是陆氏目前的最大股东持有者,”常远抽出自己文件夹里的文件,公事公办的态度说着,“您作为律师也知道,虽然您不在陆氏承担任何的职务,但股权持有最多的一方默认承担该企业股值浮动和资产变动的一切责任,换句话说,我们甚至不用找陆氏董事长和总经理谈任何事,找您谈就可以了。” 江慕水小脸苍白起来。 她躲了这么多天,还是躲不开,一听这个就害怕,没想到头一个找到她且破门而入的人是常远。 她想了想,半晌抬起头:“你家亲戚里……有跟陆氏做生意的吗?你是来替他们催债的?你家总裁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资产情况,你是瞅准了我还有一栋别墅可以变卖是吧?” 常远那个瀑布汗啊,又喝了一口冰水,压压惊,这才道:“我、我全家都是工薪阶层,连我自己都是,我们没有自立门户做生意,还有我今天是代表殷氏来的,江小姐。” 江慕水没有明白:“你们要谈什么呢?现在所有人对我手上的股份避之不及,洪水猛兽一样,没有第二个蠢货愿意跟我一样心甘情愿吞下那些股份了……” 常远:“……” 不,人一定要有自信,有的。 殷千城就是那第二个蠢货。 常远故意当做没听见刚刚那句话,继续神采飞扬地说:“我们总裁呢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殷氏接盘这些股份的话,那就不是转让了,我们以企业为单位接纳这些股份的话,那就是收购,价钱殷总跟我说了,随便您开,但是您将这些股份转让完成之后,我们就变成了目前陆氏的最大股东,以后陆氏就完全在我们的经营权利之下了,江小姐如果同意的话,我们还可以用采用年度分红制度,看您的意愿了。” 这跟殷千城想接手她这个烂摊子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但是,听到这种话,江慕水心里还是炸开了一声惊雷,眼眶骤然热热的。 就像是陆霖晟说的那句“他打算在监狱里娶你吗”被瞬间打破了一样,江慕水来不及感动,先仔细思考了一下。 “你这不是欺负我傻吗?”她抬起头,吸吸鼻子,说,“殷氏对陆氏的打击完全不是以收购之势运作的,就算我不了解其中具体过程,看新闻我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突然改变主意收购他们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这样改变?” 女人啊,就是喜欢纠结一个为什么。 常远就知道会遭遇到这些。 他笑着应对:“这些就不在我的解释范围内了,有些债主已经报警,江小姐可以在警方暴力出警之前选择,是要去警局,还是答应我们总裁开出的条件?” 这种选择就简单了。 “我想知道这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好?他做这些是因为我吗?我一点儿都不想因为我的缘故,给他造成一丁点儿伤害,你明白?”江慕水情绪激动起来,她不想,不想自己很珍惜的这一段恋情出现如此大的巨变,她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倏然变成一方的施舍给予,不想拖累,不想他妥协,甚至不想让他因为她的事皱哪怕一下下眉!! 常远沉默了。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女人的问题,女人的猜疑心是很重的,就算你跟她说一万遍没事,她还是会胡思乱想。 更何况,她想得还真是对的。 殷千城以后要承担的……何止是那天晚上的一顿暴打?还有很多很多,实质上的威胁和伤害,精神上的折磨与煎熬。 但他觉得为了她,这些都值得。 所以说这两个人都是神经病,自己不会沟通,偏偏让他常远来碰钉子,碰完江慕水这个难缠的,回头再去碰殷千城那个霸道的,呵呵,他常远招谁惹谁了呢。 还有,江小姐…… 您要是爱总裁……您跟他说去啊……在这里哭哭啼啼,犹犹豫豫的,多浪费……被当事人看到了,他还指不定有多激动呢…… 这两天在病床.上嘴里淡出个鸟来的某人,早就思念成灾成疾了…… …… 江慕水捧着那份文件哭哭啼啼两三个小时。 弄得常远都饿了。 他笑着礼貌说:“江小姐,如果可以暴力让您签字的话,我现在真的会使用暴力的,可惜那样签署下来的文件无效,我只能忍着,我忍很久了,你明白?” 江慕水恼火:“殷氏又不是你家,你没有危机感是当然的!最后承担后果的人又不是你!” 常远无语了:“那也不是您啊,是我们家董事长跟总裁不是吗?江小姐您这语气,就好像您已经嫁进来了,处处为夫家着想,那大义凛然的姿态……” 江慕水终于反应了过来,满脸的羞臊,抓起文件就砸了常远一身,爬起来跑到自己房间,“砰”得一声锁上门了。 常远满脸的黑线,又一张张纸捡起来,咬牙切齿,等下他去病房看殷千城的时候,要一张一张,把这些纸都砸他脸上去。 *** 何以为报?以身相许。 江慕水将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痛哭一番,满脑子,真的满脑子,都是这八个字。 她也知道女人矫情起来是很可怕的,殷千城就是怕她闹所以派了别人来理智地跟她谈,刚刚常远也隔着门说了一句话,“殷总说了,如果不知道怎么选择,就用基本的智商来做选择题,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什么都不会有错”,江慕水慢慢就清醒了。 当初陈浅因求她签署那份文件的时候,她根本不想掺和进陆家的家事,最后还是抵不过妇人之仁。 而此刻想,坐牢和签字之间,真的太好选择了。 她江慕水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唯有此生。 想好了,江慕水擦擦自己脸上的泪水,终于走过去,打开了门。 …… 常远拎着一份报告往回走,打电话问殷千城在哪儿,医院还是公司,助理却说:“殷总陪一位小姐去医院缝针去了,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小姐,脚被钢丝线划了一下,根本就是不小心……” 常远懵了,闻言只好回答:“好,好,那我去医院找他吧。” 到了医院想想这种事应该找急诊,果然找遍所有的诊室,终于看到了殷千城。 他蹙眉看着医生的缝针报告,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许欢瑶,许欢瑶脸色苍白得厉害,打了麻醉,看着自己的脚被一针针缝起来还是觉得很恐怖,一只手一直抓着殷千城的衣服。 殷千城自己一直蹙眉看报告,根本没注意到衣服被抓着。 常远咳嗽一声,面色尴尬地走进来,点点头说:“殷总,许小姐。” 许欢瑶到底要脸,脸上闪过一阵尴尬,手也松开了。 殷千城深深看他一眼,放下报告,沉声问:“怎么样?” 常远想要找他算账的想法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知怎么的浑身生出一种警惕来:“江小姐已经签字了,但她实在是很担心你的安全,利益什么的,一直心神不宁的,还问我你在哪儿,不如你赶紧回去,或者给她回个电话吧?” 殷千城深深蹙眉,已经想到了这女人就爱胡思乱想,按理说学法律的女人不该那么感情用事的,可她的这种担心……让他莫名其妙的,欢喜得厉害。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她来耀武扬威 一瞬间眉宇间都是温柔,他甚至嘴角含着笑,问:“她是怎么表达担心的呢?你跟我说说。” 常远看着自家总裁那一副傻.逼一样的表情,老实且添油加醋地回答:“哭啊,那崩溃大哭,跟失节了似的,哭整整五个小时……你看?我走的时候刚停,这都下午四点了……” 殷千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正经八百地严肃起来,看了看表,抓起车钥匙说:“你看着瑶瑶,我回去了。” “别啊,我听说许小姐是为你受伤的……” “好好付医药费照看着,改天我去许家道个歉,交给你了……” 那边儿的许欢瑶顿时脸色苍白如面粉一样,盯着他头也不回云淡风轻的模样,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含恨看向了常远。 常远却装作压根没看见她的样子,抬起腕表咳嗽了两下,转个身——他走出去了…… *** 殷千城一路飙到了公寓楼下,副驾驶座里,手机一直在响,是爷爷。 接听了估计也是狂风骤雨的咒骂,他沉住了气,没去接,调整了静音揣着到了楼上。 楼上防盗门开着,他侧身进去,小心翼翼地在木门上敲了敲。 好久都没人来开门。 他瞬间有些心浮气躁,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毕竟还没有调整好心态来面对她,不知道这女人……他抬手又想继续敲,突然一个小小的纸条从门缝里掉落了下来,他蹙眉一愣,捡起来看了看: “知道你没带保险门钥匙,我没锁你进去吧,我反正出门透气了,殷总。” 殷总。 可真是难得的疏远称呼啊。 殷千城一瞬间心头百味陈杂,什么味道都有,他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呆板的木门,踹了它一脚,连进去看看的欲望都没有了,她都不在,还进去看什么? 口袋里爷爷的电话震得人心烦,背上换过药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痛着,殷千城整个人就像是大夏天里挨过一顿鞭笞后,又被丢进了一池滚烫的盐水里,简直,酸爽至极。 …… 江慕水不是无事可去。 她是收到了陆氏那边的电话,邀请她去开股东大会的。 殷氏的速度可谓是真的快,说要收购,一下午的时间筹集到的股份已经高达40%以上了,打电话的是陆霖晟的小叔,说话的声音猥琐至极,说这种事肯定惊动了陆氏的高层,陆氏要请她过去证明一下殷氏的收购是公正合法的。 江慕水一开始心冷得厉害,最后想了想,应下了要去。 她好些天没有出门了,在帝都的那些日子还落魄得像个逃犯一样,想了想,她化了个妆漂漂亮亮地出门了。 …… 路上她仔细想过,陆霖晟手上的那些股权,大约是陆氏坚持到最后的一部分股权,他势必不想放手,日后在殷氏的指挥、殷千城的脸色下过日子。 但陆氏从一场死局变作了如此状态,也算是大喜之事了。 陆霖晟的背后恐怕还有陆远擎在施压,自己毕生的基业落在了死敌的手中,他肯定心有不甘。 江慕水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做什么。 大概,就是耀武扬威吧。 她还没死。 她好好活着。 这就是最大的炫耀。 …… 江慕水头一次踏进这样严肃的场合,她一推开门,极漂亮的面孔就瞬间映入所有人的眼帘,她纤细的身子摇摆过去,毫不退缩地坐在了离门最近的位置上,那是上位。 陆续有人走进来,看到江慕水都纷纷议论,这个女人曾经是陆家那声名狼藉的儿媳,如今陆氏遭此大劫,以为她会当垫背的,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她也有如此风光碾压他们的一天。 江慕水轻轻支着头,看着手里的股份收购报告,扫过周边一群人,人们纷纷咳嗽两声转开目光。 小叔坐在那里,大腹便便淫.笑着,正在陆霖晟推门进来时,对着江慕水开口调笑道:“江小姐好本事啊,离开了陆家之后也不忘给陆家谋福利,咱们都觉得这次肯定砸手里了,谁想到江小姐一个枕边风,就把我们给救了啊……” 一堆男人极不要脸地哈哈笑了起来…… 江慕水笑了一下,回应道:“谢谢各位叔伯夸奖,别忘了你们的法定代表人都还没有签同意书呢,他不签的话,收购这回事还有的谈。你们可得好好劝劝你们陆总,输了就输了,输给死敌也并没有什么丢脸的,以后在殷氏的屋檐下工作,各位不还是亲戚,还得依仗着彼此护照顾吗?” 小叔这才看到陆霖晟进来了,也突然想起了陆氏是自己家的产业,被竞争对手收购了并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脸色沉了下来,连带着进来的陆霖晟,脸色也很沉。 ——因为他发现,殷千城不出手相助,任由陆氏和江慕水走向毁灭,他不高兴;而殷千城真的出手了,为了她力挽狂澜,他竟然……更不高兴。 江慕水也察觉到一丝凉意,幽冷回头,看到了进来的陆霖晟和陈浅因,陈浅因早就升为财务部门副经理,来的也正好。 陈浅因冷笑道:“呵呵,真是不知道夸还是贬啊,丢人的玩意儿,换做是我,我宁愿去坐牢也不接受这份施舍呢……”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坐下,讽刺江慕水都讽刺成习惯了。 江慕水这次却没放过她。 抬起头,她歪头道:“这样吗?那陈小姐千万不要接受嗟来之食,等收购完成后,你就在陆氏辞职吧——在你夫家的仇敌手底下做事,你不觉得丢人吗?” “你……”陈浅因被她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甩出了几句脏话,“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有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凭白掉下来的馅饼你还真当自己赚来的啊?!” 江慕水冷笑:“凭白掉下来的厄运我都担了,我凭什么不能接受别人心甘情愿的好?总比陈小姐撒泼抢来的要高级,不是吗?我听说你为了财务部的位置,在陆董事长病房里满地打滚呢。” 陆霖晟不愿听见她们再吵,蹙眉道:“行了。” 他坐下来,哑声说道:“我父亲的意见,至今不同意我们最后的这点股份也妥协掉,大意就是不想被收购,我个人劝过,没有丝毫办法。” 小叔急了:“别啊,哥哥怎么这么拎不清?这一大堆人的命呢,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他不活,我们可是要活的!” 他们甚至还指望着,将来能在殷氏做主的陆氏集团里,继续担任原有的职位呢。 陆远擎看到眼前树倒猴孙散的惨状,怕是会心塞致死。 陆霖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蹙眉,揉了揉眉心说:“我会再劝他几天,你们不用着急,会尽快出结果的。” “快啊!” “就是。” “这么多人来公司,召集这么齐就是为了这么个决定,你瞧瞧陆董事长,这拎不清啊!” “面子算什么?钱最重要啊!” 一群人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走了,江慕水希望听到的就是这些,合上合同,转身就走。 陆霖晟一眼瞥见她出去,迅速起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电梯前,他沉声开口道:“你看,我说的也没错,他真喜欢你的话会出手相助的,你最后不会有事。” 江慕水没有理会他,等了两秒没来,在他下一次要说话前,直接推门进了安全门。 陆霖晟一愣,又跟着进去了。 她一层层往下走,他也跟着,半晌才问道:“你还生气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怀疑过他?” 江慕水回头,笑容满面:“怀疑过了,他爱我,你也看到了。” 陆霖晟心头狠狠一噎。 “慕水……” “陆霖晟,”江慕水轻声叫了一声,在下一个安全门前停住,冷冷转头,轻声缓慢地说,“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不爱我而已,现在发现你是个对我连人性都没有的畜生,我的确是失望,但这失望,也很快就要过去了。” 痛过的伤口会好,而让她痛的人,则再也没必要记住了。 *** 晚上很晚才回去。 江慕水沿着铭城的马路走了很久,从自己熟悉的小学走到了奥林匹克中心的一个体育馆,直到头顶浮起黑色的夜幕,整座城市的灯亮起。 她才明白有些男人的爱,不是给她一时的温暖和依靠,不是一时的甜言蜜语。 他给了她整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此刻,也就这样美好地铺开在她眼前。 …… 开了门,发现里面一盏灯开着,有了些许人气味儿。 江慕水关了门,走进去,一路没有看到哪儿有人,推开侧卧的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正在里面穿衣服的英俊男人,他脸色微微泛白,外套穿了一半,白色的衬衫下隐约有些凹凸不平的部分。 听见她进门,他动作就顿住了,继续若无其事地穿上外套。 走到江慕水面前,嘶哑说:“到哪儿去了?这么久没消息,想让我守活寡吗?” 还没反应过来,密实的吻就落了下来,落在她柔软微凉的薄唇上,咬着她往里深入。 江慕水一下就被迷惑了,睫毛一颤,踮脚抱住他,回应着,她的小手抱住他的身体,不禁皱眉起来,她发现他一直有些抖,白色衬衫下有些别的东西。 要离开,他就啧了一声不满地将她捞回来,手探进胸前罩住了她的柔软。 怀里的人儿一个哆嗦,他呼吸粗重地抱起她来,关上了灯。 江慕水却在触碰到他身后一道鞭伤,他不可遏制地抖了一下之后,推开了他,起身,去开了灯,看到了他后背上隐隐透出来的血痕。 她小脸一白,直接拖鞋也不穿往外跑。 他蹙眉,从床.上起身一把抓住她,没明白她想干什么:“你干嘛?” “报警。” 江慕水一脸的苍白与冰冷,想说不至于他这么猜想她吧:“总不可能我直接出去砍人吧?” 殷千城:“……” 他一瞬间的严肃就破功了,一整晚被鞭笞的痛苦突然间也就烟消云散,原来,这小东西想着出去跟人拼命呢,他慢慢收敛了笑容,拉过她的手,抱着她下巴垫在她头发上,轻轻亲了一口。 江慕水冷声道:“告诉我是谁,我告到他家破人亡。”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明学长家的死孩子 他轻声开口:“嘘……嘘……给我爷爷听见会清理门户的,嗯?别乱说话……” 爷爷?殷千城的爷爷? 这伤是殷老爷子下的手? 江慕水瞬间就被噎住了,心头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楚复杂得可怕,她凝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大约也明白殷千城的伤是如何受的了,小手揪住他的衬衫,要推他转身,仔细看一眼他的伤。 他理所当然的不让,抓着她的手,低沉道:“别看了。” “殷千城,”江慕水红着眼眶抬起头,嘶哑道,“你手松开。” 尽管从不习惯听一个女人的话,殷千城还是将手松开了,任由那些伤口暴露在她眼底,但只是一秒,就拉下她的手来,放下了沾了些许药膏的衬衫——刚刚她进来得急,药正上到一半。 “行了,看到了。”他口吻松弛,言下之意这件事已经彻底解决了。 但这解决的方式,也未免太惊悚了。 江慕水满脑子嗡嗡的响声,强迫自己不去梳理清楚这逻辑思路,殷千城这般一意孤行,殷老爷子势必是不会同意的,既然是亲爷孙,要多恼火才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退后一步,她小手扶住门,哽咽着说了一句:“……我帮你上药。” 那一天晚上他不回来,难道就是,去受这一顿鞭伤的吗? …… 她的小手尽量轻柔,药粉却还是洒了他满背,他却连动都没动,看着床.上的邮件,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是真不痛吗? 江慕水紧张得睫毛上都满是汗水,下一个动作就更加轻柔了些,将药粉涂抹均匀以后,看了看绷带,根本没办法裹缠,除非给他包成个木乃伊,最严重的地方是右耳那里,藤条隔空扫了一个刀刃过去,耳根已经结了血痂了。 她就连从背后抱一抱他都不敢,怕弄痛了他。 “千城。”她叫了一声。 “嗯?” “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吗?”她压抑不住嗓音里的哽咽了,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殷爷爷因为这件事很生气?” 他察觉到她的嗓音的变动了,没回头,握紧了腰间的那只小手,拉到胸口揉了揉。 “我以为你关注点会在另外一件事上。我爷爷也知道陆氏现在的最大股权占有人是你了,却还是阻止我收购陆氏,他对你一点也不在乎,你不伤心?” “殷爷爷跟我又没有关系,我如果被毁了,你分分钟可以找一个比我好太多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殷爷爷?”她说得理所当然。 所以,这就对了。 这世上不在乎她江慕水的人太多,如果说殷千城之前还怀疑自己做这件事的正确性,那么此刻,他才真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你怎么不说话?”她嗓音里的哽咽感越来越重。 之前常远来找她的时候,一句为什么都不肯回答,那他总得告诉她一句,到底为什么做这么大的决定和改变吧? 殷千城继续低着头看邮件,揉了她的小手半晌,这才终于开口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是他我是我,他有他的人生需要规划,而我,总要优先照顾我的。” …… 言下之意。 你,就是我的人生。 …… 什么都没有做,一向手机不离身的江慕水,两个小时就这么依偎在他身后,若即若离地靠着,最后,注意力终于放在了他收到的邮件上。 收购这些股份的价格不等,江慕水的那部分,常远给了一个适中的价格,而陆霖晟的小叔狮子大开口,要得最高。直到现在,还是有12.8%的股权没有收回来,那一部分,掌握在陆远擎的手中。 他绝对忍受不了陆氏以后屈居在殷氏的名下,绝对会拒绝签字。 江慕水握着鼠标扫了扫,看了一眼,然后说:“应该明天下午之前就会完成,这一部分,坚持不了多久的。” 连殷千城都没办法保证这部分能多久拿下来,听见她说有些意外,挑眉,轻声道:“为什么?” 江慕水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说:“第一他家里的另外那三个人会想办法,第二如果他不签那份收购合约,那最后负债坐牢的人会是我……他应该,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他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因为他答应了你父母后半生都照顾你吗?” 总不能,把她照顾到牢里去。 江慕水低下头,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颤了两下,抬头,说:“这个原因我真的不太清楚,于我来讲,陆伯父对我好得有些没道理。小时候,他想过要我认他做干爹,后来,索性定了娃娃亲,大概觉得儿媳妇比干女儿更近一点吧。” 儿媳妇当然是比干女儿亲近。 但原因不在这里。 她眸光放远了一些,半晌后恍惚一下,又自顾自地低喃道:“也可能是因为我母亲,我妈妈年轻时候真的很漂亮,就算矫情也好多人喜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陆远擎喜欢莫倚澜吗?那当然是肯定的。 殷千城伸手合上了电脑,转过搂过她来,抚着她的头发,在她唇上亲了两下,掩饰下了眸光的复杂,说:“不用想那是为什么了,能接受最好,不能陆家人也会千方百计让他接受的,我无所谓。” “而你也不要再想写乱七八糟的,收购已经是事实,接受就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受了伤,前几天自己在医院特别难受,你……不打算好好地关心疼爱我一下吗……” 他低声叹息,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刘海,烫得江慕水一阵阵脸红。 窝在他怀里,她眼眶微红,哑声说:“我又不知道?我那几天乖乖在家等警察,还以为你是害怕我被警察抓走,才故意锁上门的。”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随便你吧,你也有报应,不都被打成这样了吗?” “我被打成这样你开心?”他抚着她的头发,说,“小心,我最近可不能剧烈运动,满足不了你就不能怪我了,嗯?” 她实在受不住了,手肘撞了他一下,抬起碧波荡漾的眸子,深深看他一眼。 眸子一红,跪坐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抬头与他深深缠吻在了一起。 *** 正值中午。 仁和医院心胸外住院部。 一声饭盒打翻的声音传来,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推开门走出来,脸色恼怒得厉害。 穆颜给一个亲戚办完住院手续,要穿廊而过,看见她就想低头,却还是被看见了,喊了一声:“穆颜!” 穆颜深吸一口气,装作刚看到她的样子:“因因,你在这儿啊?” “我是在这儿,都快一个星期了,你不知道?”陈浅因没好气地冷冷睨着她,此刻手中各有把柄,也不像以前需要那么求着她了,陈浅因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别管你是不是装的吧,我的伤口怎么回事?至今不能愈合,我老公每次都问怎么流产还要开刀,你们叫我怎么回答?” 能怎么回答?自己充脂垫假体做的肚子,还问别人不开刀怎么办?难道继续“怀胎五月”啊? “男人对这些都不了解,你也放心,过段时间等你真正怀孕,他就高兴得忘了。我看你现在还好,虽然公公住院,但听说你们陆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不也很好?” 好? 现在叫好吗? 陆氏一旦被收购,以后高层都变成殷氏的人了,她陈浅因刚嫁进来,就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这就罢了,还被江慕水和她的新男朋友骑在头上! 还有最最让人恼火的,陆老爷子当初在得知陆氏要垮时,就千般阻挠她们将股权转让合同拿给江慕水; 现在竟然又因为怕江慕水坐牢,硬生生在自己那份被收购合约上签了字,拱手送出去了自己的半壁江山! 到处都是因为江慕水!! “如果当初我知道陆氏变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还会嫁吗?不过你放心,这事没完呢,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陈浅因撂下阴毒的狠话就要走,突然手机震动,打开一看是校友微信群里的消息,一个男生转发了殷氏最新发布的收购陆氏的消息,然后又转发了一条其他的链接,大约是说,男人的运势得看女人旺不旺夫,看江慕水的几番转变就知道了。 陈浅因这下怒火直逼脑门,差一点恼怒到连手机都直接摔出去了!! *** 次日江慕水重回律所,律所里的人看到她,都有些心照不宣,也知趣得一句打问的话都没有。 “江师姐。” “江律师,早。” “你们早。” 江慕水礼貌地打完招呼,到办公室待了一会,然后去明朗的办公室销假。 明朗正蹙眉打着电话,像是话没说完就被挂了,对方情绪激动是个女的,明朗一脸的冰冷,被挂了却一丝脾气都没有,而是表情更阴郁地将手机丢开,抹了一把脸。 江慕水诧异,仔细一看他的手机正开着一条新闻,是高校打架的事件,那校名很熟悉因为是当初的临校,这个学校名江慕水一看就很敏感。 明朗足足一分钟才看见自己桌前站了个人,疑惑问道:“你来了?” 江慕水无语:“我站了两分钟了,学长。” “哦。” 明朗心不在焉的,其实江慕水早就看出来了,别看他平时人模狗样,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打女人或者不欺负女人这种绅士的字眼,明朗此人就是睚眦必报的,但刚刚被一个中年女人骂成那样竟然都没回嘴,江慕水猜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 明朗蹙眉看着她的假条,抬头就没好气地说:“你请假够任性啊,一句出去散散心你就散将近两个星期,江律师,不想吃这碗饭你早说,人才大把,我的营业额也不只是你一个人就能造就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细小而真实的温暖 这话可真狠,江慕水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也不去触霉头,点头承认:“嗯……是有些不好。那,那扣钱吧……” “你那点儿工资够扣的吗?”明朗冷冷白她一眼,低头划掉假条,“扣奖金。” 江慕水不禁肉疼。 她摸了摸额头,最后壮着胆子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一眼那图片,然后故作惊讶地问道:“高校打架事件吗?出人命没有?没出就是好处理的,学长你还愁什么?” 一句话将明朗逼到极端,他坐在那儿又生闷气一分钟。 半晌后他搭腔了,冷冷说:“我也是这么说,都没出人命,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可对方就是不接受,那死孩子的家人也是不开窍,跟他打架的那个男生现在休克了还没醒,现在不花点钱讨好人家等什么时候?” 江慕水赶紧蹙眉点头:“是啊,真拎不清,但是人家为什么不接受你帮助呢?” 明朗:“……” 还能因为什么呢? 因为那死孩子打架就是因为他啊。 一个好好的白白净净的大三男生,没事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些五大三粗的体育特长生的,熟料明朗跟他的事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坊间风言风语的类似“gay”“受”的字眼传得越来越疯狂,男孩终究抵挡不住当场的诽谤,直接体育课上朝那个体育生抡了铅球过去。 明朗内疚。 那个男孩的家人恨他恨得,恨不得将他钉死在家族耻辱柱上。 江慕水点点头说:“我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都各有打算吧,学长,要不就这样,这件事我替你出马解决,至于扣奖金的事……你看着处理的好不好再给我,你说行吗?” 这江慕水是敲诈他还是真要给他解围呢? 明朗心里冷冷地想着,但江慕水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眼睛还是亮了一下,虽然他管不了,但派出一个他信任的人过去,跟他亲自去处理么什么区别。 过了好久,明朗才闷声说:“行。” 抬了抬中指,说:“给我处理好了,不能让他家长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钱,也不能让那个被打的男生白骂了他,你能明白?” 江慕水站直了:“明白。” 意思就是既得让事情平复下去,又不能颠倒是非黑白,得让那个骂人的男生付出代价才行。 这事儿可真难办。 江慕水咬咬牙,拿过假条转身出门,想着明朗是真不能惹,她为这个长假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 殷氏那边,就没那么好过关了。 来殷氏资历尚早的员工,此刻都不明白上层究竟发生了什么,高层的一些员工此刻都绷紧了头皮,知道有暴风雨要来袭了。 殷千城从公寓里走出来,一路都心情平静,自己选择的路,跪着都得走完。 到楼下锁了车,一路往上走,从助理那里得知殷老爷子也破天荒来了董事会,还有殷莫北和殷莫霞都在,殷氏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堂叔伯、一些小辈,都齐聚一堂。 一听就是殷莫北的手笔。 走到顶层走廊,秘书这时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殷千城万分诧异,拉紧会议室门说:“殷总来了?……我有些文件还放在办公室,我现在去拿吧?” “我等一下拿了去会议室,你先进去吧。”他冷漠看了那里面一眼,说道。 秘书更加诧异了,只好从命:“……是。” 拿了文件,殷千城往会议室走,毫无预兆地打开门,就听见殷莫北的笑语不可遮掩地传来——“莫霞你未免也有些太偏激了,千城此举也就是不成熟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付出点儿代价是必然的嘛,多教教,再多教教嘛……” 一副宽容忍耐的口气,却是在夸大了殷氏的损失往死里说,殷莫霞添油加醋,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黑脸,演得不亦乐乎。 瞬间几乎所有高层都知道,他殷千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做下这样的决定。 陆氏原本就已经是垃圾桶里苍蝇都不愿接近的一块烂肉,却被他“自损八千”地拿起来,揣回口袋。 殷千城走进来,几个人站在那里纷纷压制怒火,拢了拢西装,坐下来。 殷千城丢开文件,甚至没有看自家老爷子一眼,知道他此刻心情差到极点,也没有再去招惹。 中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他开口道:“收购的事情我原本想完成了再做打算,没想到二叔已经闻讯而来,当初做最后一击的时候,二叔还问过我要不要做第二手的收购计划,怎么我现在执行了,您不满意?” 殷莫北一下子就语塞了,仿若啪啪打脸了几下,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白。 “哦……千城啊,你不是说,公司里不要直呼这种亲属关系,咱们有事说事,你得叫我殷经理。”他装模作样地说道。 殷千城浅笑,淡淡叫了一声:“殷经理。” 这时候一个堂伯蹙眉,说:“莫北,这个收购计划你也同意?” 殷莫北简直有口难辩,脸红着说道:“我、我当时也就是……” 此刻一声嗤笑,从人群中溢出。 那是殷爷爷哥哥家族里的另一位叔叔,怒火满脸,冷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现在的家族企业内部就是混乱,规矩也不立,随随便便就被破坏,这么大的事,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还把不把我们当回事?” 殷千城好声好气:“这不是,请了诸位来商量。” “说得倒也是,也真是商量了,”殷莫霞此刻开了口,捋了一下头发,抛过去一个冷漠的眼神,“可如果结果是好的,那大家想必不会有什么不满,但现在盘算结果出来了,很明显,这一笔生意不赚反亏,这个季度的损耗几乎快要让资金链都转不灵活了,我在殷氏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殷氏什么时候落魄过成这样。” 呵。 落魄。吗? 比起当年殷莫南跳楼自杀的时候,的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殷千城这下不再说话,任由桌上的人将他们的怨气都洒了一遍,有些话已经是刻意往好听了说,毕竟当着他的面,姿态还是要有的,他有意让他们发泄出来,否则憋着的话背后做出的事才更危险难以把握。 合上文件,他最后道:“各位的话我都记住了,你们的担心我也看在眼里。目前,我的确是买了一栋不被看好的‘烂尾楼’,至于我要做什么,怎么做,是我接下来要给你们看的,大家拭目以待吧。” 众人被镇住两秒,最后一个女眷笑出来,那是殷莫北那新进来不到几个月的儿媳。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去。 年轻女子摇摇头,脸红一下,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举止有些不当了。殷氏公司的事情我知道的少,一介女流头脑也有局限,但就我看到的来说吧,各位叔叔伯伯们是不是拭目以待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如果殷大伯此刻在的话,会不会也很想拭目以待呢?” 她是说殷莫南。 此刻的殷莫南,看到他收购了陆氏之后,会有何感想呢? 殷千城胸口微微一痛,感觉到下面氛围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变了味,一瞬间父亲跳楼那一幕的血腥在眼底晃,他心头最痛的那根弦被拨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惚着直起身子来,好像在众人眼中看到了父亲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弟妹如果不懂我就告诉你,”他淡漠的一眼看过去,嗓音微冷,“生意人讲究认准当下,如果有如果的那一天,就轮不到我做这样的决定,如果你大伯没有去世,如今又哪里会有陆氏。” 抓起文件,他再懒得听那些愤恨的指责,直接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 接着一阵阵吸气呵斥声传来: “老爷子,您瞧瞧您这长孙……” “我说什么来着,这种事换莫北来做的话比他好一千倍!您究竟是看上他什么!” 暴吼声,门都难遮掩。 *** 常远一边做着文件,一边抬头瞟了殷千城好几次。 殷千城将最后一个指标敲进去,轻声道:“说。” 常远咳嗽两声,转回了眼神。 但料想到殷千城也看得出来,他解释了一句:“你该知道这是你二叔刻意煽动,他就等着你在这儿出错呢,演一场大戏给你看呢。” 殷千城并没有否认:“比我想象的弱,我以为会更狠。” “他狠起来恐怕连董事长都无法招架,你不知道当年,因为他虚伪的那些事,你父亲还跟他起过争执,当着殷家老小的面,骂他说,你有什么不满觉得哪儿不公平就公开竞争,背后搞那些小动作你有没有种!……几乎让你二叔颜面扫地,我怀疑他至今怀恨在心呢。” 他沉默了一会。 “好像这两句没什么不对。” 殷千城果然跟他父亲也是一个路子的人。 眼底揉不得半点沙子。 不过殷莫南的性子是直来直去,殷千城则隐忍太多。 常远抬起手表看了看,又看一眼自己手机上的内容,说:“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我知道你想平复一下高层的言论,想好好表现一下,但这说不定也正中你二叔下怀,说你是心虚愧疚,不如歇歇,回去陪老婆去吧?” 第二百七十章 殷总裁,会说情话了? 殷千城心思微动,座位直起来一些,抬眸深邃地看他一眼:“你确定这样好?” “没办法,”常远耸了一下肩,晃了晃手机说,“许默言许总的那个妹妹有了我的联系方式,今天问了一整天你的行踪,说要请你到她家做客。我觉得,说你跟你老婆在一起,总比说你跟我们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来的好吧?” 许欢瑶吗? “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最近你伤还没好,养好再说吧。”常远说。 许欢瑶之前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出院了,那次受伤的事非但没怪他,还跟家里人说是他及时相救,要出声感谢。 邀请他到家里做客,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橄榄枝。 殷千城却丝毫没放在心上,抓了钥匙,起身,说:“帮我跟那边说不用谢,默言知道过程是什么。” 他丝毫不在意那边伸过来的什么橄榄枝,直接走了。 …… 给江慕水打电话的时候,得知她正在一所高校。 有的时候,在每一个能想到殷莫南的瞬间,殷千城往上抬头,都感觉到天高眩晕,难以想象三十层的死亡之跳是什么感觉,但除了那些时候,他的心情都还算平静,抓起电话还能感受到那种感觉。 他心爱的女人还安然无恙地在生活,这种,真实,却细小的温暖。 “你别过来了,我要跟车去医院一趟,今晚可能会纠缠到很晚。”江慕水蹙眉劝说着,跟着上了学校采访部的车。 “没关系。” 他温柔道:“我今晚想陪陪你,什么都不想做。” 世间最温柔一句,莫过于,我想跟你在一起。 *** 去医院没有别的事,只可能是医疗纠纷,或者酗酒闹事、财产继承之类。 都是麻烦事。 殷千城赶在高峰期之前过了去,一路打听医院,听说是在外科脑部,一想事情就严重了。 果然。 赶过去的时候正是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嗓子在喊:“……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晚报的记者,要采访我呢,结果你居然是那家人请来的律师,怎么,我儿子现在还休克着没有醒,都还在做检查,你们就想着怎么给那个死孩子脱罪了!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出点儿什么事,我跟你们拼命……” 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疯婆子,但口口声声提到“儿子”,还是让殷千城扎心了一下,走上前,牢牢护住了身影单薄的江慕水。 江慕水一愣,迎面就看一个灰色的西装挡在自己面前,他的大手温暖地拍在她手臂上,将她护住,眼神扫过了病房。 “律师跟记者没什么不同,都只是了解情况,又不会颠倒是非,再说她应该也不是来谈什么责任纠纷的。” 殷千城目光从病房里收回来,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个头上缠了纱布的壮男生在昏迷不醒。 “不是谈责任是谈什么?你看她来了以后口口声声说的什么话?要了解事件过程,要了解受伤情况,这不是要脱罪吗!”中年妇女头发蓬乱,不顾周围人的拉扯阻止,瞪着眼睛嘶吼道,“我告诉你,我要告到他坐牢,让他身败名裂,连业都毕不了!这个死gay,这个变态,骂他怎么了,他这种变态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越骂越离谱,也越来越超乎殷千城的认知。 他蹙眉,目前是搞不懂什么情况了,转身,只一把将江慕水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要带她去吃饭。 江慕水叹气,皱眉不想走:“我还没说清楚。” “她情绪这么激动说得清楚么?先吃饭吧,等一下我陪你来,免得她伤到你。” “这种事,没有一次能解决的,我都做好啃硬骨头的准备了,”江慕水有些为难,抬头看了看他,又叹气说,“我们这种介入方,最忌讳给她看到我有人撑腰了,她戒备心会更重,我下次就更难啃了。” “这还怪我出现得碍事了么?”殷千城浅笑,“乖,你很厉害的,我相信你,去陪我吃饭吧。” 江慕水纠结地低头:“你跟明学长一样,都是吸人血的资本家。” “我从来不吸血,而是吸别的,”他暧昧地低头说了一句,搂住她的腰,“走吧。” …… 听完了江慕水的描述,殷千城才听明白这是件什么案子。 原来那个女人嘴里说的“gay”,“变态”,也都是事出有因。 殷千城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感觉,只当不是一个世界的,但是也算尊重,说了一句:“这种事在国外很正常,国人的接受水平却不高,所以才导致这种校园暴力。” 当然,这种暴力是指言语和氛围上的暴力,江慕水非常懂。 她托着腮为难点头:“对。所以那个男孩儿的家长也一直都不愿意见我,不想让任何人了解情况。” “他们很恨明朗?” “当然了,”她蹙眉说道,“简直要恨死了,那个男孩儿据说从小到大一直正常,她妈妈见了我就像见了毒蛇,说他儿子就是被明学长带坏了。” 殷千城笑出来,将鱼蛋一个个放到她碗里,说:“事实。” 事实?! 明学长带坏了人家小孩,这是事实?!! 江慕水见不得有人说自己老板,张口就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又语塞了,因为还真是,明朗那个人,看着就像是个“强攻”,那个白白净净看起来有些沉默的男孩儿,可不就是被他给带坏的吗?! “那你……你也不要这么说我老板,他可是给我发工资的人,”她想想又心塞了,“唉,要不是为了销假我也不碰这个刺头啊。” 销假? 殷千城抬眸,看了她几秒就大约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将鸡排沾好了酱汁,又放进她盘子里。 “快点吃,外焦里嫩,等一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一听,这才来了点儿动力,赶紧放进嘴里了。 勉强吃了一顿饭,江慕水起身,又要继续去医院软磨硬泡,她说的头头是道,晚上是一个人意志力最最薄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人做的决定都不能相信也不能当真,所以最容易被打动,她得抓紧抓紧! 殷千城笑她这毫无根据的断言:“是吗?那我现在想跟你过上一辈子,也是我开玩笑的?” 江慕水见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水眸一转,扭头看着他,笑:“会说情话了?殷总裁,跟谁学的?” “跟晚上意志力薄弱的时候闯进我脑子里的情话大王学的,”他一把捞过她的腰来,转身直直对着她,眸光很深邃,沉声道,“今天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所以什么都不顾就过来了,今晚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江慕水恍惚。 她凝眸看着月光下他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轮廓,低哑道:“我今晚可能在医院里耗一晚,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我陪着你等就是了,顺便当保镖,免得有人欺负你。等一下,进去就说我是你助理,好不好……” 他俯首,薄唇贴近她的唇瓣,已经作势要吻下去。 “我没有这么帅的助理,也没有助理那么狂妄,要护得我那么紧……”她眸子恍惚,也情不自禁地踮脚,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密密实实地吻上来,每一下都扎扎实实,耳边清晰听得见水泽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身体里蕴藏着的火焰,被轰然勾起来,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 夜里十点多,结果终于出来了。 医生拿着ct片子,蹙眉插在透光板上,看了半天,才叫了家属和相关的人进来。 江慕水不管不顾,也挤在家属们后面进去了。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怎么还不醒?”中年妇女进去了就哭嚎道。 医生坐在那里,干渴地喝了口水,咳嗽两下说:“是这样,据我们血管投影的观察来看,这里,是铅球砸下去的地方,这是一部分凹陷的原因,还有倒地的时候也有重力原因,我们知道伤者本身的体重很大,这个跌倒带来的伤害是二次的,两个力道相反,这就导致了伤口淤堵,血液在这个地方形成阴影排不出来……” 江慕水蹙眉听着,拍了照片发给明朗,然后打字,告诉他情况。 看起来很严重。 不知道到底结果会怎样。 “……所以我们的建议是,如果到明天下午还不醒,建议做开颅手术,清理血块。”医生落下了语音。 开颅手术…… 中年妇女听见这几个字就直接脸色一白,晕倒了过去,被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架住了。 诊室里一片混乱。 殷千城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就找不到她了,一进去就看到一片混乱,赶紧拉了她过来,紧紧护在怀里。 一个责备的眼神瞪向她,把她抱着拖出去了。 …… “你这是不想让你老板睡个好觉了,”他蹙眉看着她的手机,“今晚他怕是会找那个男孩儿去。” 江慕水蹙眉:“这么严重?” “以他的脾气应该会,他一方面害怕那家人心理承受不住,一方面开颅手术……可是要很多钱的。” 江慕水此刻顿了顿,不知低头想了一些什么,抬眸凝视着他,轻声道:“我都还没问你,今天去上班是个什么情况……今晚我怕是不能陪你了,等这边事情结束之后我去找你,千城,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然后等我,好不好?” 殷千城摇头,轻轻搂紧她的腰,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不好。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跟你在一起,现在就要我分开,不可能。” 他双手抱紧她,抬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哑呢喃:“我不走,我今晚要在这里陪你,陪到天荒地老去……” —————— 268-270都修改过,建议重看哦,么么哒~~ 第二百七十一章 顶头上司就姓江 江慕水原本还做了劝他走的打算,见他意志坚定,自己的那份坚持倒先垮了,纤瘦娇弱的身子钻进他怀里面,抵着他的胸膛闭眸休憩了起来。 医院长廊里,俊男靓女的组合很是抓人眼球,两个人缠绵依偎着,羡煞旁人。 后半夜,明朗过来了。 他一脸的黑沉,脸色阴郁得很,西装大敞,大步流星地走着,气势迫人。 原本来了想先骂江慕水两句,一眼瞅见殷千城在,他的气势也立马下去了,强压着脾气,冷淡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江慕水头皮都绷紧了,朝他点点头后,缩着脖子躲进殷千城怀里,小声说:“没你在他肯定会骂我的……幸亏你在……” 殷千城嘴角不禁扯出一抹笑容,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亲了一口。 明朗问了护士几句情况,然后走过来说:“我去找那个病人家属聊聊手术费的事,你没透露我身份吧。” “当然没有,谁知道你是谁啊,”江慕水说,“你去了就说,你是那个打人男生的舅舅,是从外地赶过来送钱的,这样人家不会迁怒于你,也会接受帮助的。” ……舅舅? 他是那个死孩子的舅舅? 明朗眉心蹙成一个川字,冷冷扭回过头,这下压不住火气了,冷声说道:“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他爷爷?” 明学长这是生气了。 生气江慕水变着法的说他老,而事实是,社会上打拼过几年的男人的确比校园男生显老啊,只适合当叔叔舅舅什么的,说是哥哥,根本轮廓就不像啊。 这个时段殷千城已经开始困了,半靠在长椅上,疲惫得保持不住优雅,抱住她,半闭着眼睛睡觉。 江慕水往他怀里躲了躲,沙哑说:“我们去医院旁边旅馆睡一觉,好不好?” 他来了一点精神,抬起眼皮,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嘶哑道:“……行。挺好的。” 两个人交往这么久了,也没一起出去旅行过,趁这个机会睡睡小旅馆也不错。 …… 小旅馆的环境,自然没有公寓那么干净舒服。 但好歹,暖气开得很大很暖,床单透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卫生间也干净整洁。 洗个热水澡,江慕水微信问了明朗学长几句话,就靠在靠枕上等殷千城,电视机开着,放着晚间的日剧,声音很小。 殷千城洗了澡出来,没穿衣服直接擦干了钻被子里,一把将她捞过来,手机拿掉,睡觉。 江慕水头发发梢还有点湿,挣扎着要起来:“灯还没关,还有电视……” “没事……”他长臂将她紧紧圈起来,豢养小动物一样抱在怀里,说,“这样有氛围……不困吗?睡觉吧……” 两个人的呼吸声逐渐融合在一起,半晌后他循着呼吸吻上她的唇,两个人口中都是小管中华牙膏的味道。 他哑声低喃:“那几天在帝都,你就住在这样的小旅馆里吗?每天都做什么,怎么想起要躲到那里去?” 江慕水也不想瞒着他了。 闭着眼睛,她答道:“那个小旅馆,在我父亲曾经的单位附近,我一方面去取点资料,另一方面想去看看他认识我妈妈的地方,那个地方让我觉得有归属感……小旅馆没有什么感觉,就觉得是个短暂安全的栖息地,就像知道自己快要死去的大象一样,离开族群找到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就很有归属感地待在了那里……” 然后。 就开始等待死亡。 过了许久才听她说起这段心情,殷千城知道那是多么的无助和凄凉,闭眸蹙眉,半晌后轻轻吻上她的眉心,扣着她腰的手臂微微用力,切齿低喃:“傻瓜。” 江慕水则伸手抱住他的背,抱得紧紧的,差点将自己在他胸膛前闷死。 她当时真的是很无助,怀疑心很重,乃至于回来后还几次三番地想问他,问他当初接近她是不是另有所图,是不是所有说的爱她都是骗她的。 可她现在……不想问了。 随便吧。 哪怕殷千城真的是骗她的,哪怕当初真的目的不纯,她也不想问了,一切的一切,就都当做是个谜,永远地被她埋葬起来吧。 *** 早上被医院的电话吵醒。 江慕水迷迷糊糊地起来,听见里面说,那个男生的病情恶化,一早就被推到手术室里了,一早江慕水被吓得满背的冷汗,一下子就清醒了。 打电话问了几句情况,然后迅速下床,叫醒了殷千城过去。 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刚刚关上,亮起红灯,一群人都守在门外。 壮男体育生的家长们在手术室门前哭得撕心裂肺,站得远一点儿的就是那个打人男孩儿的家长,而拐角处,明朗高大的身形旁边站着一个男孩子,穿着白灰相间的运动服。 明朗从鼻息中舒出一口气,叉腰冷冷看着手术室,回头看那男孩一眼,伸手去揉他的头发。 男孩儿一偏头,侧脸隐约可见是个俊美又柔弱的少年,下巴紧绷着,一眼就看得出倔强的性格脾气。 明朗皱眉,冷笑一下,手索性收了回去,看在他父母都在这里的份儿上,就不在这儿教训他了。 “手术二十万我已经垫上了,叫你爸妈不用担心,这笔钱的事以后再说。”他转过身,叉腰跟男孩儿说道。 男孩儿清秀的脸转过来,一双清冽狭长的眸冷冷瞪他一眼,嗓音干净:“我不要你的钱。” “你再给我说一遍?”他笑着看着他,眸中冷光绽放出来一些。 男孩儿也依旧很倔强,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你的钱。” 明朗冷冷站在那儿,褪去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嘴角只剩玩味。 他退后一步站远了,冷冷从头到脚打量他一下,又是一声冷笑,意有所指地寒声道:“咱俩之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要不要了?” 这话威胁的意味太重,男孩儿一下子涨红了脸,气得羞愤难当,退后一步,恨不得现在就夺路而逃。 江慕水和殷千城在旁边有些尴尬地看着,没好意思开口说话,片刻后,男孩儿的母亲认出了江慕水是昨晚的律师,皱眉上前握住她的手,没说两句话就哭了起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慕水赶紧哄了她几句,约她到其他的地方谈,殷千城给她们安排了地点,起身买早餐去了。 …… 看了几遍表。 殷千城上班的时间逼近了。 江慕水看得出他的着急,趁着男孩儿妈妈给她老公打电话的空隙,握住了他的手,说:“别再熬了,你快去上班吧,就算公司有再难做的事情,也都要面对,你觉得太艰难的话,不如我辞掉工作去给你们做专职法律顾问啊,天天去殷氏陪着你。” 殷千城很意外地,竟然觉得这个主意真好。 不过一旦她离得近了,他就更加不敢懈怠,这下当下就站起来,说:“还是别了,怕累到你,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先去上班了。” 把他轰走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江慕水软声道:“……嗯。那记得中午再跟我打电话。” “中午我过来找你。” 殷千城摸了摸她的头发,跟那位中年女人点头示意,然后就开车去了。 男孩儿妈妈擦着眼泪坐下来,羡慕地看她一眼,说:“你瞧瞧你们多好,郎才女貌的,我培养儿子多年不就想哪天他也能成家立业给我找个媳妇吗?这可倒好,你看看那个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哟,竟然把我儿子带坏成这样……” 男孩儿妈妈说得义愤填膺。 江慕水也不敢反驳。 半晌她轻声说:“其实,幸福有很多种样子,不能因为那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就觉得奇怪就是可恶……不管怎么样,个人的生活方式不该被任何人抨击,您儿子打人固然是他不对,但对方,也未必一点儿错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就能不赔钱,不坐牢了吗?律师,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他还年轻啊……” *** 前来对接收购事宜的,一个陆氏前总裁专职秘书,一个财务总监加助理陈浅因,放眼扫去,没有一个正主儿。 这般重要的事,没有一个见证人,殷千城未免会感觉到不爽。 那些助理都拿着的是陆霖晟和陆远擎签字的文件,这不够,于是一上午的时间,他挑出了合约里好几条不满意的条款,要重新谈判和签名。 这下陆霖晟或者陆远擎,不出面是没办法了。 陈浅因脸色很难看,一边整理报表,一边说:“殷总这样未必太苛刻了吧?您这不是良性收购,还一定要当家人出场,是不是欺人太甚?” 殷千城用钢笔签着剩下的字,听见她的话头也不抬:“你是哪位?欺人太甚……这人也包括你了?” 这是拐着弯的骂陈浅因,一不够格,二不配做人。 陈浅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财务总监看了一眼,这可是陆家新进的少奶奶,赶紧开口说:“陈小姐也算是当家人的,她是陆家的媳妇呢。” “一个从此在殷氏领工资的助理,跟陆氏少奶奶还是有分别的,”殷千城冷冷瞥她一眼,说,“你以后都是领工资的命,不明白你现在公司姓什么是吗?” 财务总监吓得立马不敢说话了,陈浅因怒火不减,冷笑出声说:“反正不会姓江啊是不是?哈,反正这辈子不会姓江的!别的姓什么都好呢!!” 言下之意,她陈浅因给她打工无所谓,江慕水那个样子的女人绝不可能进得了殷家的门儿!! 殷千城冷眸一下子紧缩起来,冷幽幽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陈浅因冷冷抱肩,丝毫不畏惧地挺起傲然的双峰对着他,根本不惧。 殷千城冷笑了一下,合上钢笔,说了一句:“……很不巧呢,我刚刚做的决定,以后你的顶头上司,就姓江……” 陈浅因瞠目结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殷千城放下笔,拢了拢西装,起身风流倜傥地走了。 陈浅因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江慕水不是律师吗?总不可能专门在殷氏安排一个她顶头上司的位置给她,专门压着她陈浅因吧!! 这个贱货,她敢!!! …… 陈浅因带着那些资料回了病房。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就为了一时爽,怎么了? …… 陈浅因带着那些资料回了病房。 她有些开不了口说这些,犹豫了半天,对着病床.上的陆远擎说:“爸,这些条款您有空看看,需要重新修改签字的。 她的口吻有些抱怨,像是在说,早知道就一次性弄好,这折腾来折腾去的,不知有多麻烦。 殊不知,陆远擎本身就对被收购的事情恼火心痛着,一听这话,脑袋从枕头上起来,瞬间急红了眼睛。 邹明月正坐在旁边削苹果,闻言怒火丛生,一眼瞪向陈浅因,伸手给陆远擎盖了盖被子。 “我当初就说,财务那种事哪是一般女孩子可以做的,你连那个证都没有,还妄想将来坐财务总监的位置,瞧瞧,就这么点儿破事都办不好,你要是让殷千城跟你爸坐着谈陆氏被收购的事,你这是要你爸的命啊!” 听着邹明月的指责,陈浅因也火气大着呢,回了一句:“我要爸的命?陆氏被收购是我的错吗?我这趟难道不就是个跑腿的?” “那难说哦,”邹明月冷哼一声,也不看她一眼地说,“当年我们陆家扯上一点关系,交给慕水,人家二话不说几天就把事儿搞定了,果然小家小户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什么也做不了,还得我们养着,想想我就亏。” 可当初赶江慕水出家门,迎娶她陈浅因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陈浅因冷笑:“江慕水那么好,怎么没见您留着给自己儿子继续享用啊?” 邹明月也口无遮拦:“我不愿意留吗?现在的女孩子哦,挖墙脚功夫太厉害,三了别人还有脸说,你要不闹腾,现在霖晟不也好着呢……” “你……”陈浅因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了,邹明月这张嘴颠倒是非得太厉害,简直欺人太甚! 陆远擎躺在病床.上直喘着气,脸憋得通红,嘶哑着喊了一声:“别吵了……” 再吵,江慕水也回不来了; 再吵,陆氏也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霖晟这几天,忙股东那边的事情,所以这样吧,具体收购的事我去见那个孩子,我来亲自跟他谈,跟他签字……”陆远擎眼睛通红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们谁都不要吵了,谁,都不许吵了……” 既然那个孩子希望自己露面好好谈谈这件事,那他们,就好好谈谈。 …… 殷千城接了一个电话,是陆氏那边的,里面陈浅因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商定了时间地点,说陆远擎要跟他面谈。 他答应了,不咸不淡地说完,兀自挂了电话。 陈浅因在那边儿,还妄图抓住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却发现一丁点儿都没有,过去的那些事,原来在他心里就真的像一场烟,随着世事变迁,全都烟消云散了。 *** 中午去医院时,那个做开颅手术的男孩儿已经被推出手术室门了。 明朗走掉,打人男孩儿和他父母一起去看望了病号及家属。 受伤男孩儿的妈妈还情绪很激动,看着儿子脑袋上缠绕着的纱布,心疼得直掉眼泪,冷冷呵斥着这群人离她远点儿,然后哽咽着怒吼道:“我警告你们这事儿没完,开颅手术这种罪是白受的吗?这事儿决不能这么算了!” 一群人安慰她几句,然后轰隆隆的出了病房。 打人男孩儿的妈妈神情有些诡异,蹙眉回头,跟丈夫说:“你说是不是有点儿怪?昨晚我来的时候,这个女人还不依不挠,连冲上来撕了我的心都有了,现在她儿子手术做完,受了那么大的罪,她情绪倒比昨晚还平静许多,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没等丈夫回答,她又陷入愁眉苦脸的忧思中:“还有人家那手术费……我听说啊,光手术下来就得十万以上,加上用药和后期恢复什么的,没有二十万根本下不来,这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如今就算破财也消不了灾,更何况我们这钱和权都没有的,这债和罪就一起全来了,这都叫我们怎么活呀……” 她本身是个菜市场摆摊的,丈夫也只是个国企单位的会计, 丈夫有些木讷,老实巴交的,也愁眉苦脸的不知怎么安慰她。 女人擦擦眼泪往后看自己儿子,皱眉埋怨道:“你倒是说句话呀,小杨,这事儿可都是你给作的,你叫你爸妈可怎么办……” 丈夫搂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你说他也没有啊……” 男孩儿有些落魄地在后面走着,闻言,脸很羞耻地红了,极度内疚地别开眼,连看自己父母一眼都不敢。 关于那二十万手术费的事,他想说,但却一个字都不敢开口,怕父母为此事担忧发愁;更害怕,他们知道这笔钱是明朗垫上以后,那对他铺天盖地的误解和指责,当那些异样的眼光来自于自己的父母时,他真的会疯的…… …… 江慕水听了伤者家属的一些控诉,记下了一些证据后,就到了中午时间。 伤者妈妈正情绪激动,说着“怎么样都不能打人啊”之类的话,一眼瞧见江慕水身后的男人,瞬间就闭嘴了,什么话也不说。 江慕水一愣,转头,就看到一群来来往往的人中间,殷千城鹤立鸡群一般器宇轩昂地走过来, 她心头一暖。 “那我们下次再谈,戚太太,如果您一定要对簿公堂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妥善解决,毕竟这关乎一个孩子的未来。” “这我可不敢保证,我儿子的未来都没着落呢!”伤者妈妈起身,淌着泪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殷千城上前搂住了她。 目送那个女人远去,他掰过她的脸,俯首亲了一口。 “解决了?”他问。 江慕水摇头:“难说。她还是坚持要打官司判刑,我必须得让她意识到这结果对她本身没好处,才能打消她的念头。” “吃完饭再想吧……我有些事要对你说。” *** “去你公司做事?!” 听到这句话的江慕水,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真的要疯了。 她笑开来,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说这句话只是开玩笑?我是个律师,就算你们需要专业合作的法律顾问,也是跟一个成熟的律所和律师团队合作,不可能跟我个人,你懂?我也不可能坐班的。” 她希望殷千城只是开玩笑。 就像再成熟的男人也只是一个大男孩,有些时候是需要在爱人面前嘚瑟和任性一下下的。 殷千城抓着她的手,摇头:“不是开玩笑。我说了,要让你来上班,你当兼职也可以,部门和工作我来安排。” 这也太任性了!! 江慕水扶额,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真不像开玩笑,她为难地皱眉,笑着说:“别闹了,行吗?千城。” 他也笑,靠着的姿势一动不动,问:“你怎么确定我就是在开玩笑?” “那你怎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没有什么目的,我就是图一时爽罢了,这理由够吗?”他挑眉轻声说道。 “一时爽?就为了报复陈浅因?”江慕水惊诧地说道,心头瞬间荡起的感觉,激情澎湃的,说不清楚是什么。 “好,”她点头,承认道,“我承认,我的确是很恨她,虽然我现在对陆霖晟没有半点感觉了,但从情理上我还是很恨陈浅因,但她是学财务的,我虽然也学过那些知识但我也不是专业,你怎么给我弄到她顶头上司去?” 他轻轻抓揉着她的手,道:“她在陆氏所任职的部门,也是核心部门,你知不知道她连证都没有考过?那个职位,有些东西是必要条件,她都没有。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可以?” 那要这样说的话,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了。 江慕水觉得,虽然他说得万般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胡闹,这简直就是过家家,胡闹! 他家里人知道他这样吗? 就没有人来管管吗? 怎么一直觉得成熟稳重的殷千城越来越暴露他小孩子心性不可理喻的一面了?!! 江慕水挺直了脊背坐着,一句话不说,尖小的下巴抬起,看向窗外,手里拿小勺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一会儿服务生端了餐上来,将海鲜炒饭放在了殷千城面前,江慕水的是泡菜炒饭。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鱿鱼圈,亲昵地喂到她嘴边去。 江慕水心头一个荡漾,纤长的睫毛轻轻低垂着,小声道:“我不是小孩子……” “张嘴。”他轻声道。 她顿了一下,乖乖张开了嘴。 他将鱿鱼圈喂进去,接着下一口继续喂她,像教育小孩子一样似的说道:“这世间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没有什么。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活得那么成熟和循规蹈矩了?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自由?你大半时间过得那么辛苦拘束,就算最后有了钱有了自由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他说这些歪理邪说,江慕水都无可救药地觉得特别有道理。 与此同时,反省和检点自己,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活成了一个小老太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恋人当自己下属的感觉 江慕水嘴里嚼着海鲜炒饭,蹙眉,最后撒娇般求饶道:“好了,好了好了……别再说我了,你说吧,你想要我去做什么?我去做个挂名的部长还是经理?你不想要这个员工把她辞退就是,非要羞辱人家,怎么那么坏?好你说吧,打算让我怎么羞辱?” 他不由浅笑了出来,宠溺地抓住她的小手揉在掌心里。 “人生得意须尽欢,慕水,我很少为别人做什么事,一旦做了,我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来观看。” 知道。 江慕水当然知道。 就像那一场盛大的烟花一样,很轰轰烈烈,像海啸一样冲开了她的心门。 江慕水也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歪着头看他,问:“你说我的人生就是为了钱和自由,那你的呢?殷总裁,你的人生是为了什么?” 一句话,问得殷千城突然眼前一恍,整个人懵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他垂眸,沉吟了一下,复又深深笑起来,温柔看着她轻声道:“……吃饭。” 这个话题……终究会慢慢过去的。 *** 夜里下班很早。 明学长那边接手了她的工作,去学校接了那个男孩儿出去吃饭,顺便谈事。 江慕水不愿意当电灯泡,到了一个地方,叫停,就立马下车把空间让给他们了。 挥手分别时,眼见那个男孩儿在后视镜里的脸,紧绷着,线条僵硬发紧,秀气俊朗的轮廓有些沉郁。 江慕水咬唇,陡然生出了一丝丝同情来。 跟明学长谈恋爱…… 这得多强大的心脏啊。 …… 殷千城回来得也特别早。 不到六点,天都还没黑,就传来了开门声,江慕水正围着围裙拖地,诧异地看着门口。 他的眼睛黑黝黝的,散发着亮光,将钥匙放在了鞋柜上。 江慕水浑身莫名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两个人其实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了,不是他忙,就是她忙,从帝都回来后几天分别,殷千城又受伤在医院好些天……他都没有碰过她。 缠绵着的两个人,从门口,一路到卧房。 空气微凉,乍暖还寒中透着一丝丝凉意,有一种蚀骨的渴望传来,就像十万只蚂蚁同时啃咬着自己一样。 殷千城放开她的唇,一路往下,待察觉到她准备好之后,精壮的身体覆上来,沉身牢牢地将她占有,钉死在了床.上。 热火熊熊燃烧着两个人,窗外的亮光从有到无,从傍晚到黑夜,仿若昏天暗地,颠倒晨昏。 …… 如果不是彼此肚子饿得咕咕叫,恐怕都还不会起床。 殷千城抱着她,听着她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不禁笑出声,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又抱了她一会儿,起身去煮了两碗速冻饺子。 江慕水洗完澡出来,热气熏得有些缺氧,一闻到味道就食指大动,坐下来就眼巴巴看着。 盛完饺子,沙发上电话响。 殷千城顿了顿,走过去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喂?” “千城哥哥,”许欢瑶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带着几分试探,故作轻快地说,“怎么之前打你电话都不接呀,我跟你的助理说了,要邀请你来我家做客,我爸和我哥都很期待,你上次带我去医院的事他们都很感激,你就过来吧!” “我公司最近都比较忙,上次的事儿没有什么,不需要特别感谢。” 许欢瑶脸色僵硬了一下,继续笑着说:“那怎么行?我是许家的宝贝女儿,被你救了当然重要,你得来啊,我都已经跟家里人说了。” 那边沉默,一丝丝声音都没有。 “那……就这个星期天中午?你过来,我让徐妈妈做你喜欢的江南菜吃?”许欢瑶大胆地定下日子来,满心期待。 他轻声开口:“可以。” 许欢瑶心里瞬间春暖花开。 他接着说道:“不过我可能不会一个人去……多加一双筷子可以?” 许欢瑶聪明,一下就猜到了他会带谁去,整个脸色心境都变了,她沉默了一会,半晌才说:“商场的事情我不懂,但是那位江小姐,知道上次千城哥哥你住院是因为她的事吗?殷爷爷如果真的接受她了,会生死关头都不闻不问吗?你一个人的坚持多累?她却知都不知道,努力都不努力,而且你不觉得,就算努力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吗?” 本来收购陆氏,在殷千城看来不算是最坏最坏的事,可近两天却总有人费尽心思地在提醒着他,困难和矛盾的存在。 他本来看到自己的女人没事,还挺开心的呢。 “不懂,就别猜测了。”他淡淡回了一句,像教训小孩子一样,要挂电话了。 “不懂的应该是你吧?千城哥哥,她……” “嘟嘟嘟……”一直到电话切断声传来,许欢瑶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只觉得被狠狠羞辱了,殷千城那个口气不像是解释,而是觉得她一个外人担心这种事情有些过分得奇怪,才莫名挂了电话的。 江慕水用盖子将他的那一碗盖住,忍不住扭头看他,轻声说:“要凉了。” 知道正事不能耽误,但吃饭也很重要。 殷千城回头看了一眼,走回去,搅拌了一下已经黏在一起的饺子,很快吃下去了。 江慕水察觉一束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她水眸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晌问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殷千城静静浅笑起来,轻声说:“看我的财务部副经理,恋人当自己的下属的感觉,我还没尝到过呢。” 江慕水:“……”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殷千城在说什么,他真的以为,这种事就是在cosy呢? 不过说真的。 收购这件事分明就是把双刃剑,一方面的确峰回路转,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一样;另一方面,也提醒着她殷氏跟她的矛盾到底有多深,江慕水弄不明白,站在这种矛盾交界处的殷千城,为什么还能如此淡然甚至开心,他……就一丁点儿没有担心过吗? *** 陆远擎跟殷千城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在殷氏附近的一家茶室。 殷千城走上二楼,扫了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陆远擎,隔着三排桌子的地方,邹明月很没好气地坐在那儿等他俩谈完。 殷千城走过去,轻声礼貌地叫了一声:“陆伯父。” 陆远擎气恼得一下子手都抖了,想起在婚礼上他带着江慕水来的那个样子,一时间危机感如警鸣般大作,他完好的那只手哆哆嗦嗦地覆上来,扒着桌子颤声说:“我求你最后一件事……陆氏我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把慕水还给我……你要敢对她做什么,姓殷的,我拿这把老骨头跟你拼命……” 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额上青筋暴起,眼眶呲裂透着血丝的样子,殷千城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扑上来跟自己拼命。 他一身冷峻淡然的气息,将文件摆好轻轻推过去,冷沉着声音道:“签字吧。” 陆远擎的目光颤颤巍巍落在那些文件上,最后眼眶红了,眼泪要掉下来,强忍住了哑声问道:“她过得如何?” “挺好的呢,”他淡淡回答,“比在陆家的时候开心多了,胖了一点点。” “你的家里不会接受她的,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针对慕水……”陆远擎依旧激动,恨不得上前拽起他的领子威胁一样。 他顿了顿,半晌后,搓了搓手指,道:“原来拿捏着别人所爱的感觉是这样的……此生能让您也感受一下这样的感觉,我很荣幸。”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叫他吃饭为奖励 陆远擎顿时眼眶呲裂得更厉害,青筋突突跳着快要爆开一样。 “不过我没有拿捏着别人所爱来肆意威胁的习惯,”他垂眸下去,淡然轻声道,将最后一份文件也推过去,“我们公事公办,商场上,该对峙对峙,该认输的就认输吧,您说呢?” 陆远擎手抖了半天,最终注意力回到那些条款上,要签字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条件究竟有多过分,几乎是在打他陆氏的脸。 曾经的几条,就是当年逼得殷莫南跳楼的那几条,不过不同的是,后来殷家的人才知道,那只是一个策划太久的惊天骗局,殷莫南的死如果之前被以为是悲情壮烈,那么到真相揭开的那天,才被发现是惨烈与可惜。 殷家的人恨他,恨入骨髓,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陆氏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最早的注入资金其实有莫倚澜的父母赞助,此刻,陆远擎提着笔,含恨不甘地在上面签下名字,最后,一抖,手撒开,合同上晕开来一团黑色的笔墨。 殷千城不慌不忙,将那一份丢掉,又拿了一份新的过去让他重签。 陆远擎浑身都颤抖起来,猩红着眸子盯着他,道:“……这下你满意了?把我陆家毁成这样,你满意了?!” 殷千城幽邃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下颌骨紧绷,站起身,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嘴里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来: “没有。” 他不满意。 他要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而已。 *** 十几年前那是个阴雨天气。 楼下的一处施工队堆积了沙子泥土在那里,淋了雨有了黏性,一堆小孩在那里玩。 许多孩子都被家长叫回去吃饭了,胖胖的宋逸还在,拿着铲子抡起沙子往土城堡上垒,殷千城这个时候也从外面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体温计。 阮清幽给殷莫南看了一下身体说发烧了,但具体度数不知道,让孩子出去买了体温计和药品,一脸愁苦的表情殷千城至今都还记得。 他有些懵懂,但看得出爸爸极其不舒服,脸色差得就像电影里看到的老僵尸,甚至比那个还要恐怖,他的脸上,一丝丝求生的表情都没有,灰心失望到仿佛天都塌了。 宋逸见他跑回来,扯着嗓子在喊:“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妈说了,你家遇到大危机,没钱又没命了,你小心你妈把你带出去卖了换钱,去牢里捞你爸爸,哈哈哈……” 楼道口,有些不甘心回去的孩子也在探着头看这边,跟着一起笑。 雷声轰隆隆的。 像在闷着一场大雨。 殷千城知道那时候家里人情绪都不好,抹了一把脸上潮湿的水汽,跨过水坑要往楼道里走,宋逸他们的笑声还在,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妄,终于他经过沙堆的时候,一个塑料锹铲起一堆沙土,朝他讽刺地扬了过来。 他的小手抬起,挡住了泥沙,刚刚冷着脸就要回头,就听见一声声凄厉恐惧的尖叫,裹着大大的风声,有什么重物从天而降。 最受震惊的是他和宋逸,那东西就坠落在他们面前,他根本就来不及挪动脚步,而胖胖的宋逸则瞪着惊恐的眼睛退后一步,砰得一下坐到了地上。 花盆从七楼摔碎,掉下来划伤了他的脸。 胖胖的宋逸捧着脸大哭起来,不是哭疼,而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破了胆子。 漫天的血,摔破的脑浆迅速被瓢泼大雨冲刷成了黑色,在流逝,在消失,他有些瘦削的身影就默默站在雨中,更遥远一些的地方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是阮清幽的惨叫,伴随着最最恐怖的场景,贯穿了他整个生命。 …… 一个午觉睡得惊心动魄,殷千城猛地惊醒过来,冷眸中仿若透着凌厉的冰刀一样。 待醒悟过来那是梦后,用手轻轻抹了一把脸,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常远走进来,表情微微有些错愕,敲了敲门,道:“楼下有些部门开大会,人已经到齐得差不多了,江小姐也到了,正等着跟那边的人碰面呢。” 殷千城心思慢慢回转过来,点了点头,问道:“她怎么样?” 常远愣住了:“谁啊?” “慕水。” “江小姐挺好的啊,以前有基础,现在上手挺快的,你要就是指望她趁机报复一下陆家那些人,那绰绰有余了。” “那就让她去玩吧,”他眼神温柔下来,看了看表,说,“跟她说一声,玩够了不想玩了就上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常远拧眉:“我好像是总裁助理不是秘书部成员吧?” 他嘴角浅笑不减,已经迅速投入工作了:“拜托了。” 常远禁不住啐他一口,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上门,出去了。 …… 陈浅因连夜整理了一大堆的文件,财务部加起班来真的能逼死人,以往一个月清一次账,现在积累的账目和交接全部压下来,她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怎么睡觉。 顶着两个黑眼圈过来,一到这儿,作为陆家的儿媳本就觉得这场面晦气,没想到迎面就碰上江慕水。 大大的会议室里,还在陆氏任职的一些亲戚也看到江慕水了,嘴里都嘀嘀咕咕的,还不明白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些小辈在那里嘀咕着:“我听说她榜上大款,攀了高枝了,原来是真的……” “就是上次堂哥婚礼的那个男的,就是殷氏总裁……” “现在的人眼光也是独特,看上失婚妇女,搞笑来的吧……”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到了江慕水面前,个个都害怕被辞退似的恭恭敬敬的。 有些还跳出来,笑着说:“慕水啊,你还记得我吗?你堂婶,那年你去我家里我给你包红包来着,你小奶奶还送了你几件小孩衣服穿。” 江慕水抬眸看那人,轮廓已经不熟悉了,她想得起来,那是有一年过年她去堂叔家拜访,那个奶奶给她讲了一大堆的女训女德,勒令她三个月内必须怀胎,否则就让邹明月赶她出门。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手里拿着笔,又看了那人一眼,问:“资料呢?” “哦哦,这儿呢,这儿……”那人谄媚笑着把东西递上来,见她油盐不进,等会转身就骂道,“什么破玩意儿,没人要的贱货……” “你等一会。”江慕水抬头,当即叫住了那人。 那人脸色一僵,回了头,尴尬扭捏地站在原地,警惕问道:“怎……怎么了?” “把你的半成品收回去吧,”江慕水将资料丢回,说,“以前你们在陆氏怎么做事我不管,到了这里就遵守这里的规矩,半成品没有人有精力帮你加工,你明早再交上来。” “明早?”那人惊诧开口,“这以往可是我一个星期的工作量哎,你有毛病吧江慕水,你真当你是……” 殷氏的些许高层也在这里,听闻这是一个星期的工作量,都纷纷皱眉起来,拿起那个半成品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员工的履历。 家族企业的弊端很多很多,陆氏这几年并没有遵循企业新型模式在发展,反而有些东西愈发迂腐陈旧,效率拖沓规矩混乱,这是事实。 那人急得红了眼,见自己职位不保,拍着桌子道:“江慕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货哈,才离婚几个月啊你胳膊肘就往外拐,帮着外人对付你公婆家,你能耐了,翅膀硬了,你这放在我们老家那都可以被打一顿跪个三天三夜,陆家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儿媳妇,真他么丢人现眼你……” 保安很快被叫进来,拖着那个疯女人出去了。 江慕水连眉头都没拧一下,只是冷笑着看着这些人,幸亏,自己早些跳出悬崖了。 一双手,将厚厚的一叠资料往她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江慕水下意识地喊道:“等等,你交的是什么,该跟谁交接……” 话说到一半,就发现是陈浅因。 陈浅因身影僵了僵,转过身,说道:“江副总监,是吧?你是靠什么得来的这个位置,你心里清楚得很,真有脸让我给你汇报呀?” 江慕水轻轻托着腮,翻看了一眼资料说:“我们的确是差不了太多,但陈小姐骂人前先想想自己,别骂自己骂那么狠。” “你现在是想换人,还是你自己过来给我汇报呢?” 她轻轻歪着头的姿势,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性,甚至一个羞辱的字眼都不带,却自然而然地透着一股戾气和居高临下的感觉。 陈浅因被那股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得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怒火,任凭她羞辱一般走过去,拿起资料,端端正正地汇报了起来。 …… 这般胡闹也是幼稚,等到交接完毕,已经天色很晚。 江慕水看了看表,也正到了病人的探视时间,她现在赶去医院的话,两边的工作就都不误…… 常远晃晃悠悠下来,问候了一下干活一下午的员工,装作无心似的看到江慕水,说:“忙完了?当殷氏的临时工真的是辛苦江小姐,不如一起吃个饭?” 江慕水:“……” 想也知道是谁让他下来叫的,她沉吟一下,温柔问道:“他人呢?今天工作顺不顺利?我不方便上去找他的话,就在这里等吧?” 别介啊。 常远僵硬着脸色,只好如实托出道:“我觉得吧,有些人还真的是希望您去亲自叫的,不然您说他大费周章让您来当几天殷氏的临时工,连个被主动找吃饭的小回报都得不到,这也太亏了不是吗?” 面对常远的可爱,江慕水永远憋不住,强忍了一下笑意,她起身,说:“我当然是可以去的,我只是……害怕我出现在你们高层,对他影响会不好。” *** 所以常远有时候会觉得,能懂事如江慕水,也不容易。 等到员工都下班走得差不多了,饿着肚子的江慕水才走上去,一路穿过走廊,到总裁办公室门前。 里面的男人也已经饿得没脾气了,但不好逼迫,只能硬等。 江慕水敲了敲门,见里面实在亮着灯却没动静,叹口气,只好拧门直接进去,一开门,就看到里面英俊挺拔的男人伏案工作的身影,他冷眉一蹙,头也不抬地冷声道:“谁叫你进来不敲门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江小姐做到哪一点了? 还装。 江慕水定了一会,见他还在装着努力工作,恼火道:“就不敲门了怎么样?你吃不吃饭?” 英俊的男人……很快破功了,脸上坚冰迅速融化,复杂的一眼看向她,沉声道:“哄哄我怎么了?没良心的。” “你这一层全是高管,保不齐还有哪个没走的,要是看到我这个连累你们收购陆氏的罪魁祸首,会恨不得弄死我的,”江慕水吓唬他道,“你还不走?快快快,千城,快走了,我害怕……” 这般撒娇加求饶,让他很是受用,殷千城迅速起身,抓了钥匙手机走出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俯首牢牢吻上她的唇,低喃道:“……怕什么?有我在呢,没有人会敢说你是红颜祸水,乖,我们去吃饭了……” 跟他一路走出去,江慕水纤弱的手臂也环住他的腰,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确高大沉稳,能替她像墙一样地挡住外界,但她心疼,心疼他背上的伤,也心疼他承担的压力。 电梯里,她轻柔伏在他背上,看着那左耳下面还没完全褪掉的血痂,轻柔问:“电梯里有监控吗?” 他攥紧着胸前她的小手,轻声道:“没关系,可以亲,只有值守的保安在了,看到也无所谓。” 话是这么说…… 江慕水有些受不了了,循着他的热度往上,想凑近了亲到那一块红色的血痂,却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都够不到。 她脸红,只好哭笑不得地靠在了他背上。 出了电梯,他轻柔一笑,搂住她的腰,将她捞出来抵在墙上,借着大楼里大亮的灯光,清晰炙热地吻了下去。 …… “今天跟陆氏那边对接得怎么样?”他问。 江慕水想了一下,下意识地觉得心口微凉,道:“没有怎么样,看你不顺眼的永远都不顺眼,改变不了,只不过他们现在怎么看我,或者过得怎样,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她突然想到了曾经在帝都,陆霖晟跑来找自己的那一段,那时候他明明知道是自己给她下的套子,却竟然没有一丝怜悯和愧疚。 就像陆霖晟的人性在一点点泯灭一样,她对他,也逐渐心冷到一丝丝波澜,都起不来了。 …… 江慕水怎么都没想到,来到餐厅后,碰见吃饭的人,竟然是殷老爷子和许欢瑶。 那个年轻女子的背影她看着熟悉,脸也熟悉得厉害,但就是在脑海中一闪即逝,但殷老爷子的身影一出现,江慕水就整个精明大作。 她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手扶着凳子,好半晌,才看向去前台点单的殷千城。 九点多,已经不是吃饭高峰期了,但餐厅里还是有不少人,江慕水沉吟了一下,是先去叫殷千城,还是先跟老爷子打招呼。 一想到千城背上的伤,她眼眶热热的,整个头皮都绷紧发麻。 她的确是个女人,承受不了那种伤。 但那种伤,本身就是她该受的。 将椅子推进去,江慕水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将眸中潮热眨了眨褪去,直接走上前,轻声叫道:“殷董事长!” 殷老爷子早就看到了她,一直冷眸眯着观察她,许欢瑶忙前忙后,给他弄餐具和拿菜单,他也没注意,注意力就只冷冷集中在了江慕水的身上。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见到他,会羞愧得恨不得掘地三尺,会恨不得立刻躲到他孙子身后,却没想到啊…… 她胆子挺大。 竟然毫无愧疚地就走过来,还口吻轻快地跟他打招呼!! 殷老爷子眸光愈发冷凝,就像冬天的冰窖一样,两手放在拐杖上,睨着她,坐着却坐出了睥睨天下的感觉。 许欢瑶一抬头,看到她,立刻蹙眉,担忧地看向老爷子。 见老爷子冷冷酝酿着没爆发,许欢瑶松了口气,冷冷将头发顺到而后,看向江慕水,说:“人最基本的情商,就是知道自己在哪里不受欢迎,就不要硬往跟前凑,殷爷爷刚出国一趟回来,很累,江小姐没必要这个时候上来找不痛快吧?” 许欢瑶年纪轻轻,但除了在亲人面前,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成熟女人模样。 江慕水眨眨眼,看向许欢瑶,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殷董事长辛苦了。但我是晚辈,在公开场合见到您,不来打招呼怎么都说不过去,再说千城也在,我没必要非等他带我来,才来见您一面,我也很开心见到您。” 很开心。 自己的孙子为了她肯承担这么大的奉献,隐忍不可隐忍的事,她当然很开心吧? 殷老爷子这下神情微微松懈下来,但依旧冷冰冰的,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对许欢瑶道:“点单吧,丫头。” 许欢瑶一愣,回过神来,乖巧道:“好。” 低下头,她笑说:“这家的广式茶点做的不错,要不要来一些?这个豉汁凤爪,这家就做的特别正宗,也应该很对您的牙口,要一份?” “嗯……”殷老爷子听着舒展了一下眉头。 江慕水知道这样打断他们不好,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殷董事长……” 许欢瑶一拧眉,不知道这个女人还要打断什么,冷冷抬头盯着她。 江慕水强忍着巨大的压力,轻声道:“广式茶点的确是不错,但一般都在早上吃,许小姐要点的那道真的很不错,但这个时间,点出来的基本是早上剩下的了,如果您喜欢这种酥软入骨的口感,我建议吃点儿别的,因为,煮熟了放置太久的东西,对老年人的身体真的很不好……” “你管的可真够宽的啊?”许欢瑶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冷冷斜着眼盯着江慕水,道,“我请殷爷爷吃饭,来不来的碰见一个不想碰见的人,这个人还冒出来管东管西,对身体不好?你意思是说我故意对殷爷爷身体不好了?江小姐,咱们俩到底谁更让殷爷爷着急上火……” 正争执着,突然那边走来一个身影,晃入她眼中。 许欢瑶也是小家碧玉,很少有跟人争执到这种份上的地步,说完那句话手都在抖,极力控制住了。 殷千城这才看到这边的情况,他一开始是找江慕水,最后发现她在这里,也发现了——她在这里的原因。 他扫了一眼,就明白什么情况。 殷老爷子前几天的确临时出差了,但没想到回来也没跟他打招呼,应该还是在气头上,许欢瑶主动上门讨好,带老爷子出来吃饭,行李都在餐厅角落里被服务生看管着,却被他们给碰上了。 的确。 天时、地利、人和。 他和江慕水一样都没有占。 殷老爷子本来就是被气得出国散心的,借着老友生辰的机会,但一回来,就碰上他们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在他离开的空隙里,更加得意忘形地腻在一起了,老爷子此刻想必更是火冒三丈,掀了这家餐厅的心都有。 殷千城一上来,先搂住江慕水,往怀里塞,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后面,礼貌叫了一声:“爷爷。” 殷老爷子理都没理他,幽冷如刀子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江慕水。 江慕水头皮发麻到极致,眼光却避也不避,清澈如水地回看着老爷子,其实额上手心已经出满了汗。 “瑶瑶你也在。”他看向许欢瑶,说了一声。 许欢瑶脸一红,连头都不敢抬,抓起茶水来,喝了一口,胡乱点点头。 殷千城拿起菜单看了看,然后对旁边的服务员说:“遇到认识的人了,拼桌,我之前点的那几份都上到这里来吧,还有什么添的等一下叫你们。” 服务生点点头:“好的。” 这边的位置不太好坐,殷千城提出换个位置,殷老爷子冷冷不看他,却岿然不动。 许欢瑶也头扭向一边,想让她做这个和事老,是不可能。 殷千城却丝毫不当回事,先将江慕水按在许欢瑶旁边的位置上,接着自己另外拿了一个凳子,坐在桌子外围的地方。 菜很快上来了。 “爷爷您看还想吃什么,尽管点,慕水说这家的广式餐点做的很不错,您刚下飞机,不如就吃点好消化的,”殷千城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江慕水,道,“你上次说什么粥好?” 江慕水很快接茬,语气尽量轻柔:“淮山枸杞……” 殷千城点点头,对着路过的服务员说:“要一份,淮山枸杞粥。” 然后,他搅拌了一下自己手里滚烫的红枣桂圆粥,放在江慕水面前,温柔看着她说:“今天加班辛苦了,你也多吃点……” 这番照顾双方的举动,却并没有让殷老爷子动容多少,反而怒火一下子被掀了起来。 ——这是要在他面前上演家庭和睦吗? ——他不离,她不弃,情比金坚吗? 粥上来了,端端正正放在殷老爷子面前,江慕水亲自接来递过去的,在老爷子阴冷的目光下,她就像一个偷生的蝼蚁,活得谨慎又小心翼翼。 殷老爷子却没激动到掀桌子,只是冷冷搅拌了一下粥,然后盯住了江慕水,说:“我以前,没听说过有哪个正经的好女人,活得这么没脸没皮的,但是让我想想,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家千城,一向遇事冷静自持,从不冲动,如今收购这么大的事他都为一个女人做得出来,你觉得这是因为事情对,还是他脑子一时冲动出了问题呢?” “我们暂且不说他,来说说江小姐你,一个好的女人就算事业上不对他有帮助,但至少不要成为阻力,而江小姐看似不像这么恩将仇报的人,你是觉得自己出身经历,能给他带来好的影响与他匹配,还是觉得你以后的所作所为,会不阻碍的发展呢,我想听听,这最起码的事情你可有做到?”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个拿钱买女人的变态 殷老爷子不愧是最能戳中人弱点的商场老手,被他这么一说,江慕水瞬间连筷子都捉不稳了。 对。 是。 原本在她自己的理念里,她江慕水就是个废物,非但什么都做不好,还一直给殷千城添麻烦。 她既不是个三从四德的传统女人,给不了绝对的服从和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照顾;她也没强大到什么份上,能给殷千城帮得上忙。哪怕她是一个普通人也好,但她有时候却又蠢得不着边际,所以才会将他和殷氏都逼到这种绝望的境地。 她连累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他不计较就没事了,她一直都明白。 那些账面让她看得清楚收购意味着什么。 当这些事情被一个长辈戳穿时,她终于才受不住了,筷子撑了两下,“哗啦”一下还是掉到了地上,她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 殷千城一个蹙眉,俯身,将筷子捡起来,放在一边,他辛辛苦苦地哄她这么些天,却被爷爷几句话就完全毁掉了。 江慕水脸色煞白地站起来,瞬间觉得自己是个莫大的罪人,连坐在这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我……我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做到……”江慕水颤声说道,见殷千城伸手去抓她,她才猛地躲开他的手,继续哽咽说道,“我今天……有机会接触到殷氏的账面……我才看得到,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我有时候也觉得,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没道理啊……不过是千城看起来理所当然……我就不想因为我的纠结再给他添什么麻烦罢了……” 殷老爷子情绪淡定下来了,冷漠地伸手夹了一筷子菜,说:“千城一向懂事,能做到这些也不奇怪,你要跟我说因为他不计较,所以你就‘尊重’和默许他这么做?” “当然不。” 江慕水脱口而出。 她下巴微抬,眼眶已经全红了,沙哑道:“我只是在想,殷董事长以后如果您实在生气,实在是想挥鞭子,那干脆就冲我来,那些鞭子打在我身上我会更舒服点儿,绝对比现在舒服……” 殷千城见这些话越说越离谱,直接起身,一把拉过她来,强硬地箍着她的手臂,缓和着她的情绪。 “谁都不要再说了,”他脸色很沉,冷声道,“如果不想一起吃饭就不要吃,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我们走了。” 江慕水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殷千城那里说不出口的忏悔,她总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她极力挣脱,奈何殷千城却抱得死紧,让她根本没挣脱的机会!话也说不出口! 殷老爷子却丝毫不领情,冷冷垂眸,缓声道:“懂事是一回事,怎么做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有基本智商的都能拎得清楚该怎么做,你的做法却倒是让我吃惊。什么都懂,却什么都要的女人,我见得也是多了。” 意思就是江慕水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在男人面前哭穷示弱,男人一心疼可怜就心软了,实际上这种女人本质就是自私贪婪。 许欢瑶的意思也是这个,头一次见面她就摆明了,将面前的餐食往殷老爷子面前推了推,她懂事地轻声说:“您吃点儿东西。” 江慕水如果再有脸待在这里,就怪了。 殷千城将她拉出去很远,接着再回来,盯着老爷子看了一会,眸中情绪风云变幻的,殷老爷子却岿然不动,稳若泰山。 殷千城低低地从鼻息中叹口气出来,拿起自己的外套,要走,但临走前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许欢瑶: “爷爷这边先麻烦你了,辛苦你。” 许欢瑶跟殷老爷子没有亲属关系,这样接手倒是真的不合适,但眼下他得护着江慕水先走。 许欢瑶一阵脸红,好在灯光昏黄看不太清,她偏了偏头说:“没关系,有我在。”瞧了一眼红着眼睛情绪崩溃的江慕水,她轻描淡写道,“你处理好那边的事再过来吧。” 不知怎的,殷千城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蹙眉许久,捞起外套走了。 一把将江慕水揽进怀里,强硬抱出了餐厅。 等他们走了,许欢瑶的伪装才全部卸下来,蹙眉将桌上的东西重新摆好,轻声道:“别气了殷爷爷,先吃点东西垫补一下肚子,有力气了再处理千城哥哥的事,是不是?反正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我们也都看得清。” 殷老爷子这个时候才表现出真正的怒火来,胸口起伏不平,半晌后,才拿起勺子重新吃东西,气愤道:“跟他父亲一样,都容易被女人迷惑,简直就是胡闹……” 许欢瑶浅笑,她的确也是看不惯为女人牺牲太多的男人,但如果这个男人换做是殷千城,她却就开始嫉妒那个女人了。 不知道江慕水,哪里来的那样大的魅力呢。 …… 路灯下,饥肠辘辘,比胃更疼的却是心。 殷千城去去车了,江慕水抱着自己,只觉得浑身冰冷,夜风将她的眼泪都吹得冷若寒冰,挂在脸上,风刀割得脸生疼。 她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愚蠢,哪怕知道自己被骗的那个瞬间,都没有过。 但是这个时候,这种愚蠢给了别人把柄,让别人像握着一把刀一样捅向自己,自己痛也就罢了,却连累了自己最爱的人,她今晚,看得出殷千城有多难做…… 胃很痛…… 痛得一直连着心脏都开始痛…… “……”江慕水慢慢蹲下身来,逐渐痛得满脸泪水,也悔恨得满脸泪水。 她今天居然还有脸说她不恨陆家的人,对他们没有感觉不再在乎了,她现在却想冲过去狠狠骂他们一顿,狠狠地报复一顿,那些仇恨,大约是因为后来她过得不错所以都忘了,但是没有陆家,她跟殷千城又何以至此?!! 殷千城开了车过来,没看见人,眼皮狠狠一跳,心脏一沉。 开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蹲在地上,手捂着胃部很难受的样子。 心口一紧,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到她面前,俯身拍着她的背,轻声道:“怎么了?胃不舒服么?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了?” 江慕水抬起头,满脸的泪水瞬间暴露在他面前,她强忍了两下,终究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对不起……千城,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给你找麻烦了……” “……我逃走是不对,自己去承担也不对,最后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麻烦你……我……我给你分担不了一星半点儿,面对别人的指责我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到……你为什么不骂我呢?为什么一句辛苦都不说,一句损失都不说,哪怕一句累都不说!!我……” 她都还来不及给殷董事长证明一下她也是可以配上殷千城的,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她要如何收场? 如何收场? 将来他们要在一起,她也一点力都用不上,只能让殷千城去承担,去调和,甚至,有时候为了她去做一些她都想不到的傻事吗?! 殷千城瞬间眸色复杂至极,他屏息许久,在满城的寒风里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挣扎也不松开,这世界真是恶意满满,连他心甘情愿的让步都有人诟病,都足以让她难过。 怪不得他过去十几年都不喜欢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喜欢。 “我们没有谁欠谁,一切都是彼此甘愿,”他沉声说道,容不得她逃避,捧起她的脸来,哑声道,“你不也甘愿为了不让我为难,而去坐牢吗?你比我聪明到哪里去了?简直就像古书里那些烈女……慕水,不是我爷爷说的就什么都对,你已经习惯了没有人给你撑腰,给你一个家,所以你想想,如果你父母还在世上,会容得任何一个人这么侮辱他们的女儿吗?” 江慕水慢慢止住了痛哭,双眼模糊,一提到这样的话题,她就轻轻扭过头去,不愿去想。 没有如果。 他不明白的,再也没有如果了。 十八岁开始她就明白自怜自艾没有用,没有用的。 所以,除了遇事往自己身上揽之外,她别无他法。 殷千城紧紧抱住她,轻轻叹息一下,说:“我的确是不可能最终跟我爷爷为敌,但是我说过,水儿……” “你是我的人生。” “我怎么都该为我的人生努力。” 她不是曾经问过吗? 千城,你是因为什么而存在这个世上? 以前的他概念很模糊,一腔仇恨,足以支撑二十几年,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就慢慢地改变了。 *** 江慕水不愿意再在外面吃饭,两人开车回家,饿着肚子,她下厨煮了一碗面。 海鲜面的做法也是曾经在南方出差的时候,跟一个客家姐姐学的,还讨来了独家蒜蓉辣酱的秘方,江慕水擦擦眼泪,将热气腾腾的面捧出来,餐桌上,英俊的男人挽起衬衫,看着电脑在等待。 面端上来了,他已经饿得有些过头,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满口都是满足的味道。 江慕水趴在一边,静静看着他。 他抬眸,轻柔低哑道:“别这样,你这样我总觉得,我像是一个拿钱买女人的变态。” 江慕水一瞬间就愣了,简直要被他这个逻辑雷晕,愣了半晌,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晚被殷老爷子刁难的坏心情几乎一扫而空了。 锅里还剩一些面,她想起来了,嗓音沙哑道:“我也饿了……” 他眼神温柔,将自己面前的这一碗递过去给她,然后起身,自己去盛了另外的一小碗过来。 坐到她的旁边,抱着她一起吃。 江慕水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在座位上就不老实地往他怀里缩,说:“我就是个蠢货,看似什么都懂,实际什么都做不好……你不要嫌弃我,以后多教教我,好不好?”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反正早晚要进殷家的门 除了他之外,真的不会再有人,这般无条件地不嫌弃她了。 “不需要教……”他眸光复杂,放下手中的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鬓发,嘶哑道,“我的水儿什么都好……谁都会犯错……以后你就算犯蠢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这就是你以后的生活,和以前的差别……” 江慕水眸中泛起潮湿来,愈发难以控制,终于在她轻柔依偎进他怀里时,滚烫的眼泪掉落下来,彻底打湿透了他的衬衫。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哭声彻底淹没在了布料磨蹭的声音之间。 …… 饿得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吃完了两碗面,收拾都没收拾。 殷千城上了手,搂住她,粗粝的手掌轻柔却霸道地推进了她的上衣中去,放肆触摸。江慕水一阵阵战栗,纤弱的身子在发抖,无助地只能搂住他的脖子,他霸道的唇舌放开她的唇,直接埋首下去,头埋进她的衣服里。 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他手心粗粝的薄茧带来一阵阵的战栗,她无助到了极点,只能朝着他精壮的身体和勃发的热度,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两个人缠绵在餐厅前面,衣衫都未褪尽,就已经深深结合在了一起,他的声音性感而低沉,一步步引得她往深里沦陷。 宛若野战一样,厨房料理台上水花四溅,不知怎么碰开了水龙头开关,满台子的热水。 江慕水躺在冰凉的料理台上,一阵冰凉一阵火热,只能任由他抛向天堂或者地狱,叫声从旖旎变得嘶哑……持续了半夜未停…… *** 殷氏逐渐忙碌起来。 他们的婚事从来都没提上过日程,如今,就更变得遥遥无期。 …… 江慕水靠在高校的科教楼墙壁上,静默着出神,一个手长脚长的男孩儿走出来,看了她一眼,叫道:“江律师。” 江慕水回神,清眸转过去看到了他,道:“办理好了?你稍等一下,我叫了车直接过来这里接我们,你的资料办好了给我看一下,具体怎么写的。” 男孩儿脸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将记过处分的文件给她看了一下,半晌才问:“会影响我毕业吗?” 江慕水凝神看着手里的文件,闻言诧异了一下,接着缓慢笑着摇摇头,说:“不会。” “不过这件事还是会记录在档案里,有可能会伴随你很久,所以,我还是要提醒,”她将文件用手机拍下来存起,放好还给他,直视着他的目光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再硬碰硬了,有时候一个人承担觉得辛苦,完全可以说出来,也许会有人替你承担的。” 男孩儿脸上的红晕更甚,收起文件,低哑道:“我不需要……” 是啊。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江慕水一样愚蠢和软弱。 也不会有人再像殷千城一样那么能宽容忍耐。 江慕水站在那里一小会儿,眼眶就微微湿润了,攥紧了自己手里的包带,道:“走吧。车要来了。” 江慕水在殷氏的挂名还没有解除,虽然就只是一次对峙,她还是要交接好手里的工作任务才走,送了男孩儿回家后,她直接搭车去了殷氏,去之前,给殷千城打过电话。 他在电话里轻声安慰,说不会有事。 这种荒唐的决定也该尽早结束,因为殷老爷子毕竟过来了。 …… 江慕水刷了卡踏进殷氏大楼,还没乘坐电梯到财务部,就听见了一阵阵骚动。 十七层电梯里涌进来一堆人,个个嘴里唏嘘着什么,满脸惊叹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在议论着什么。 “太吓人了……” “就是,我在殷氏三年,从来没见过殷董事长亲自教训过什么人,这个真的太打脸了……” “陆家的那个儿子也是啊,自己主动辞职不就好了,不知为什么还在殷氏旗下坚持,搞得自己被老爷子拎过来狠狠教训了一顿,看来那时候听说,殷氏跟陆家有仇才打击陆氏的传闻,所言不假……” “本来就是真的好不好?还有更劲爆的,咱们殷总还抢了人家陆家的老婆啊……” “哇靠,这什么爆炸性新闻?我怎么不知道?” 电梯里瞬间像炸了锅一样叽叽喳喳,知道不知道的都凑过去,竖着耳朵听或者掺和一嘴。 不知道谁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惊叫了一声,赶紧拉扯着自己的同伴,让他别说了! 本来进电梯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轮廓很漂亮的女人在看文件,谁也没留意到那是江慕水,这下八卦突然停了,所有人眼神恐怖地往后看,却发现八卦的中心就在他们中间,江慕水小脸微微苍白,站在那里听见了他们说的所有话! 江慕水得到的信息就是,殷老爷子狠狠教训了来这里交接的陆霖晟,他非但没有辞去陆氏的工作交给专业的经理人打理,还依旧在殷氏的重压下挺着陆氏在工作。 当然这与她无关。 “叮”得一声,电梯到了。 江慕水从人群中挤出去,不顾多少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知道,此刻殷氏知道内幕的高层不知道有多恨她,也知道殷千城有多难做,她想尽快完成好这边的交接工作,尽快脱身。 许欢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有着正确情商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哪里最不受欢迎,她就最好先从哪里退开。 走到一处,突然门开了,会议室里涌出来一群人。 真的害怕什么来什么,江慕水看到的是殷莫北一行人,还有些认识和不认识的殷家长辈。 江慕水垂眸,微红的眼眶被纤长的睫毛掩盖了一下,她轻声叫道:“殷经理,殷总监。” 殷莫北和殷莫霞站在一起,一前一后地过来,脸色并不好,看到她之后,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知怎么脸色竟缓和了一下。 “过年后就好长时间没见你,没想到你在这儿。” 殷莫霞走过来,看似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对殷莫北说:“千城可真是宠她啊,人都直接弄到殷氏来工作了,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我听说,做的还不错,要不……就直接留下来吧?二哥你说呢?” 殷莫北笑着看看江慕水,说:“人迟早是我们殷家的,来这里工作也不为过,不过我看着职位选的不太合适,得找个好的部门啊,你觉得哪儿合适?” 殷莫霞蹙眉想了想:“行政和人力都行,都是核心部门,要不我去看看,再跟千城商量……” 这两个人话真的越说越离谱了。 江慕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殷经理,殷总监……” 两个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跟殷氏签的合同只是临时的而已,没有年限,也不正式,想也知道是千城胡闹,我……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想拜托二叔和姑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殷董事长,我很快就离开了,不想再给殷氏招惹什么麻烦。” 殷莫霞蹙眉:“来殷氏怎么了?挺好的呀,怎么不能告诉爸?慕水,你想得太多了,有我们在,你进门那是迟早的事……” 江慕水听她这么说,心里非但没有减轻压力,反而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头皮发麻,小脸苍白着下意识向后退,突然的,那边电梯门又开了。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陆霖晟,脸色阴沉地跟在一行人后面走出来,为首的人竟然就是殷老爷子,这场景,也未免撞得太死! 江慕水脸色彻底惨白下来了,她想躲开的事,竟然就这样躲不开。 果不其然,殷老爷子在畅快淋漓地羞辱了一番陆远擎的儿子之后,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江慕水,她手里,竟然还拿着殷氏大楼的门禁卡,上面挂着的就是她的照片!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殷千城背着他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殷莫霞灿烂地笑了起来:“爸,您来了,我们正要跟您说,慕水这几天工作做的不错,我们正打算给她调到正经的核心部门来,您不如看看,哪个合适?” 陆霖晟眼皮跳了跳,领了羞辱责罚正打算离去,听见这些,又停了下来。 他理所当然地知道,这一场收购大戏中江慕水所占的戏份,无论如何,殷家人都应该不可能是这么待她的才对。 就算殷千城宠她,那两个人也这么捧着她的话,绝对会把她变成众矢之的。 殷莫北笑眯了眼睛,心里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状似宠溺地说:“我看财务那边也是不错,听说慕水之前也考过这方面的学位,那就更好办了,你不喜欢到其他部门去的话,这件事二叔做主,让爸尽早答应这件事,你说呢?” 江慕水已经头皮发麻到极致,从两个人中间挤出来,独善其身,清眸看他们一眼,道:“二叔和姑姑开玩笑了,前段时间不懂事,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我的确是看到一些殷氏的账目,但都是明账,不接触什么核心的内容。” 她走过去,伸手将自己的挂牌递到殷老爷子面前,极力控制着心头的恐惧说:“真的对不起,殷董事长。” 第二百七十八章 江姐姐,他醒不过来我会怎样? 殷老爷子瞥了一眼看牌子,说:“没用的东西就扔掉,你当我会回收吗?” 江慕水怔了一下,然后当机立断,到旁边的垃圾桶就扔进去。 转身,她轻声说:“我律所还有事,就先走了,二叔如果见到千城帮我跟他说一声,抱歉。” 她踩着小碎步,很快跑到了电梯旁,逃也似的。 电梯来了。 后面的人还在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声音时不时飘进她耳中,她只能当做听不见,进电梯时,一个人也跟着跨进来,江慕水小脸白了白,进去后才看到是陆霖晟。 他伸手,按了到地下车库的按键。 她也伸手按了一层。 陆霖晟身影僵了僵,没有动。 等她要出电梯时,他突然冷冷开了口,轻声说:“你知道吗?我们都是玩物,今天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人是我,明天可能就是你,这就是殷千城想做的。” 江慕水不想听他说话,直接走了出去,脚步越走越快。 刚刚那一幕给她带来的心头的酸涩……也越来越重了。 *** “其实不算没有道理啊,爸,您别忘了慕水手中的陆氏股份可是绝大多数,我们收购之后她想要在陆氏里面任职都是可以的,现在来殷氏做工作,顺理成章。再说了,女人做律师多辛苦,东奔西跑的,有时候根本就是身不由己,把她弄到殷氏来,不是更方便她和千城吗?” “就是,而且我看千城对她也是极上心,与其让她进入殷氏胡闹i一下给别人看,索性就假戏真做。” “可不是。” 殷莫霞撺掇着接过话茬说:“不然将来慕水要进门,来头不好说,媒体那捕风捉影不知要怎么说三道四,到时候说人使我们殷氏培养出来的高管,怎么样也算好听些。” 赚多少钱不要紧,殷家看中的是般配,“殷氏高管”的名头怎么都比明朗律所的私人律师来得强。 殷老爷子被逼迫着听了这些,撺掇和煽风点火的意味很浓,脸色明显已经阴郁到了极点,背着手,嘴唇发紧绷。满脑子都是这些天他不在的时候,殷千城怎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拉了那个女人进公司,兴风作浪耀武扬威的场景。 他怒火翻涌,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进,冷冷走近财务部的门,扭头冷声说句“把门关上”,留给两人一个冷漠至极的背影。 门口,极力撺掇的两个人松了口气,殷莫霞抱肩冷冷站着,瞥了殷莫北一眼。 殷莫北笑了。 “不急。” “三妹,不急啊。” 殷莫北背着手,眼眸里闪烁着几分灼热的光芒,笑着挑眉说:“这女人好好利用,扳倒千城那小子是早晚的事,这还用得着你担心吗?你瞅瞅这几天殷氏发生的一切,那小子为她大概是疯了。” 殷莫霞啐了一声:“男人都心怀鬼胎,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没好东西了?你家那个不是东西,千城可算是个真男人啊,”殷莫北笑意更浓了,“是男人就该被女人迷惑,正常,年轻嘛,就更正常了。” 殷莫霞摸摸腕上的表,说:“百分之三十。二哥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成之后就给我这么多。我一定拿着这些钱,亲手砸到我前夫脸上,让他看看当初在婆家欺负我是多不明智的决定……董事长的位置我不跟你抢,我拥你上位,咱俩说好了。” 殷莫北挑挑眉,沉吟一下说:“那你赶紧想个法子,让那个女人进到殷氏吧!” …… 江慕水出了殷氏,故意没看手机,等奔波了好几个地方,才下意识地拿出来看时间。 果然,两个多小时前殷千城打过电话。 见电话没打通,他发了微信,一个简单的问号,然后又发了一句“晚上等我回去”。 夜里起风了,春初的天气微凉,江慕水打开叫车软件打车,突然之间一个电话就进来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很突兀。 江慕水轻吸一口气,接起来:“喂?” “他病情加重了……”一个慌乱无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虚弱又紧张,是个极其年轻的声音,“突然被推进的手术室,说出状况了,完了,现在又要进icu……江律师,进icu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出什么事……” 江慕水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只觉得对面的人情绪激动又害怕,她仔细反应了一下,才突然辨认出了那个声音,“西杨?” 明朗的那个小情人,那个打人做了开颅手术的年轻男孩儿顾西杨。 “嗯……”男孩儿应声,攥紧手机覆在耳边,不敢给明朗打电话只能打给她了,“江姐姐,我现在改怎么办?我有点儿害怕……” “你先别紧张,告诉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男孩儿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嗓音沙哑着快速跟她解释:“我们早上去学校领处分之前,到病房看他还是好的,是清醒的,刚刚突然昏厥过去,各项生命骤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父母亲戚全跟过去了……” “你别急,给明学长打电话了吗?” “我……我不敢打给他,这件事也跟他没有本质的关系。” “他比我会出主意,会帮忙!”江慕水大声说道,“不是说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案子都是他委托我办的,你不明白吗?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在那儿别动!” 许久,挂断电话之前,里面才传来委屈而无助的一声“嗯”,江慕水来不及整理情绪了,叫了最近的车立马奔赴医院! *** 电话拨出去江慕水才想起,明朗这个时候根本不在铭城,他出差了。 那天送这个男孩儿回家去,他就是去告别的。 被男孩儿打伤的那个同学开颅手术是成功的,人也清醒了,明朗看着没事,江慕水也搞定了对方家长说服他们不再起诉了,一切尘埃落地,他跟小情人告了个别,安心地去青海去了。 那么远的路,飞机都飞不过去,只能坐长途火车,这个时候找明朗学长没有任何意义! 江慕水心里打着小鼓,祈祷这边不要出太大的事,开颅手术明明成功了,不是吗?那个医院算是铭城南区最大的医院了,有那么多专家在不会有事的。 钱是小问题,需要了,再打过来就是了! 只要人不出事就好。 …… 去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偶尔有医生护士进出,都一副抢救的紧迫样,没有一个人敢问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江慕水快跑掉了一只鞋子,缓了缓脚步,又急速赶往了手术室。 男孩儿站在那里,手术室上方的红光打在他脸上,他神色和身体都是僵硬的,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江慕水缓和了一下呼吸,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孩儿一下回神,回眸,眸中带着期盼看了她一眼。 大概以为来的是明朗,在看见她之后,眸中光芒黯淡了下来,复又燃起,哑声说:“江姐姐,你来了。” “嗯。” 江慕水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他骨头都硬了,拍了拍他说:“先坐下吧,你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等结果,放宽心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男孩儿依旧无法放松,好半晌,才被她连哄带劝地坐到了长椅上。 半晌后,他忍不住轻启唇瓣,问:“他怎么不来呢?” 江慕水正头痛到用手去揉,闻言一愣,看向他:“……明学长出差了,出差那天晚上他去送的你,怎么,没跟你说吗?” 不应该啊。 男孩儿瞬间脸红了,低下头,细长好看的手指无措地交织着,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江慕水等待他回答,没有声音,也好像不可能有声音了一样,索性也沉默下来不再问。 而男孩儿沉默的理由很简单。 那天晚上——他跟明朗吵架了,闹得也很不愉快,明朗走的时候带着火气走的,一切事务丢给了江慕水去处理。 江慕水坐在长椅上,等了近两个小时已经饥肠辘辘,但奇怪得不想吃东西,从昨晚开始她的感觉就变得很奇怪,好像所有倒霉的事情都一起来了,如今看着手术室门上面那个刺目的红灯,不知怎么右眼跳得很厉害很厉害,仿佛有什么很坏的事情在逼近,而她无论逃到哪里,都躲无可躲。 殷千城半个小时后也来了医院。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该是刚应酬过,给她打包了饭菜,也给顾西杨带了一份。 江慕水拆开筷子,看了一眼对面那些伤者家属,又放下了,说:“我去外面再多买几份,给他们送过去,你等我一下吧。” 殷千城轻轻按下了她:“我去。” 江慕水:“……” 她还没来得及问,今日殷老爷子回去殷氏坐镇,有没有找他的麻烦,其实想想也知道,不找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 江慕水有些颓然地坐在长椅上,觉得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后半夜五点钟,男孩儿去了洗手间回来,手术还在进行中。 江慕水迷迷糊糊从殷千城怀里睁开眼睛,看到他,他就坐在旁边,半晌后他突然开口问道:“如果他从此就这么醒不过来了,江姐姐,我会怎么样?” 江慕水的睡意被吓醒了一半,抿了抿唇说:“你别瞎想。” 做了这么久的手术,该失败早失败了。 男孩儿沉吟了一会,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学长没有说,不过之前听说是去给承包建筑的工人们讨债去的,跟政府打交道效率会特别慢,十天半个月吧至少。”江慕水看他一眼,安慰,“不过这个案子已经全权交给我了,你放心,我负责到底。” 男孩儿低下头,知道自己这次再怎么无助都没用了,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第二百七十九章 蹊跷又糟糕的事情 真正的变故出现在凌晨七点。 正是护士们交接班的时候,进来交班的护士看了一眼手术室惊呆了,问道:“还没出来?从昨晚进去快十个小时,里面干嘛呢?” 上夜班的护士看了一眼,偷偷压低声音说了句:“抢救呢,不知道抢救回来什么样,脑科专家都过来了,还联系了省部和研究院那边说要转院,但条件目前还不允许,一转肯定路上就死……你别嚷嚷,那边家属还在呢,可能今天真要出事……” “我的天哪……不会吧?”那个男孩儿据说才刚20出头,虽然说是五大三粗的体育生,但也是人家父母心头肉啊! “小点声儿,说别了……” 两个人一惊一乍地交完班,上夜班的小护士很快回去休息了,手机群里很快就炸开了锅,说那个男孩儿,真的出事了。 …… 手术室的红灯始终亮着,突然七点左右里面乱起来,猛然冲出来一个人满手的血,眼里都是赤红赤红的血丝,咆哮着让跟研究院那边打电话。 顾西杨坐在那里,青黑色的眼圈映衬着一双清秀好看的眼睛,冷冷抿着唇没有敢站起来。 被吓到的是江慕水。 她起身,小脸苍白着往前跑,四周有医生护士在她身边窜,伤者家属也冲上去拽着医生问情况了,医生只来得及说“转院转院!” “血库那边儿赶紧备好!大脑严重缺血!” “联系好那边的专家了吗?重症病房先准备好!” 一片混乱的声音中,殷千城也醒了,第一件事是寻找怀里睡着的人儿,见她被人群撞得东倒西歪,上前先拨开众人抱住了她,发觉她的小脸冰凉得厉害,手抚上去说:“别怕,转院证明还有希望,你要跟着去吗?”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眼眶热得厉害,情绪缓过来后抓下他的手,哑声说:“当然去啊,你快去上班吧,现在还能收拾一下去吃个早饭,我陪西杨去研究院看看……” “看到底情况怎么样,”她噎了一下说道,“你快去吧,没休息好路上小心点儿。” 殷千城看了看表,说:“没什么,我晚一些也没什么的。” 江慕水却容不得他再因为自己的事对殷氏有半点耽误,推着他上了车,他长臂揽过来,在车里给了她一个绵长深入的早安吻,只觉得她身体微颤手脚凉的厉害,但,也是真的没时间再逗留了。 顾西杨呆滞地站在原地,等那个纤弱的身影一路小跑回来,才慢慢转头看向她。 江慕水跑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抓起包,说:“还等什么?走啊!” ***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让明朗学长打钱过来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且让他担心这里的情况也是徒劳,索性就不告诉他。 江慕水坐在研究院长椅上,起身,去找了伤者家属,问他们要卡号,先将自己的部分钱打过去。 伤者妈妈已经惊吓到昏厥过去,也在医院开了病房住下了,伤者爸爸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一番,最终还是给了她卡号。江慕水跑去医院外面,将钱打进去,如果可能的话她想直接打进住院费里面去的,可账号是伤者家属开的,她只能以这种方式转。 私人账户里的二十万很快就划了出去。 她一路往回走,此刻根本不担心半点钱的问题,只想着,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让那个人没事…… 耳边却突然传来声音: “里面那个还有救吗?” “专家说是缺血时间太长,救回来没问题,就不知道是弄成植物人还是脑瘫了……” 她小手一抖,卡都掉在了地上。 吸着凉气捡回来,安慰自己说这是在说别的病人,抬眸往楼道里一看,却见楼道空空——顾西杨已经不见了。 …… “好……好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嗯,岑师兄你别担心……” 春日寒风中,江慕水打完了电话,看了一眼抢救中的病人,打定主意先回律所去——岑师兄说上面司法局的人来检查,她就短暂离开一下,等出了结果再回来。 江慕水有些担心顾西杨,纤指放在手机上,敲了一条短信发给他:“不要担心,我答应过明学长回来还他一个清清白白的你的,有我在,我说过会负责到底的。” 放下手机,她快步走进了地铁站里。 *** 晚上跟司法局的人吃饭,岑启凡叫了她过来一起作陪。 岑启凡见她有点儿憔悴,笑着扶着她的椅子过来坐下,道:“怎么了?过年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的,整个一副要嫁入豪门的架势,回头一个陆氏收购就把你打垮了?你还纠结什么呢,不是没事了么?” 江慕水正盯着黑屏的手机发愣,闻言抬头,轻声回答:“又不是天上掉馅饼给我解决了,也要付出代价的。” 岑启凡点头,在人来之前将她的酒杯满上:“那倒是。不过,你老公愿意,谁能有办法?谁还能说三道四不成?那叫嫉妒,让他们滚粗。” 江慕水只觉得一丝头痛钻进了脑袋,闭眼仰头,面露痛苦:“你说得容易……那要是他家人呢?也见得了他吃这么大的亏吗?我已经是罪人了,岑师兄。” 岑启凡一愣,这才差不多明白了她在纠结什么。 这倒真是个问题。 殷千城对她的维护是把双刃剑,但如果他不维护,此刻的场景就绝对难看到极致了。 岑启凡吊儿郎当,抿了一口自己挑的红酒,拍拍她的肩膀说:“不算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听我的,怀个孕,一切都解决。” 什么?! 怀个孕。 怀孕?! 江慕水差点儿被他的言语惊掉下巴,刚要感慨这个方法的简单粗暴加无赖不讲理,门口客人就到了。 她只能将一切的纠结和痛苦都咽到肚子里,开门就见一群穿着西装的男人们,不乏气质不凡儒雅有风度的,她一下子就想到殷千城,不知道他此刻在殷氏怎么样,真的好想念他,也好心疼他。 酒过三巡,她喝了不少,脑子晕晕乎乎的胀痛着,耳鸣嗡嗡作响。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她小手伸出去,在包里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拎出来看,却见是消失了一天的顾西杨给她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 “他还是出事了,江姐姐,我怎么办?” 她美眸一瞪,手突然颤了一下,手机“啪啦”一声掉在地上,摔得手机壳都碎了! …… 江慕水中途从酒桌上下来,赶到医院,看到了研究院里面一片狼藉。 应该是有人大闹过这里,顾西杨已经被打得头上破了一个洞,嘴角淤青,走路都摇晃着站不稳,她冲上去,先扶稳了他。 一股火气从心底冒上来,她美眸冷冷盯住那些人,沉声道:“有问题就解决问题,需要钱就出钱,打人算怎么回事?到底什么结果说啊?怎么,出人命了吗?醒不过来了吗!!” 没有人回应,因为伤者家属那边的人已经纷纷倒下了,此刻还能爆发出来的没几个。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旁边的病房里出来,看了一眼江慕水,走到她面前,站定,说:“的确是醒不过来了,抢救无效,目前已经是植物状态,超过一个月可以称作持续植物状态,这位小姐你应该懂这是什么意思。” 江慕水脑子瞬间嗡得一声,炸了开来。 刚刚喝的那些酒,混着血液齐齐往上涌,一时间她什么都没能听见。 她眼眶泛了红,仔细盯着废人状态的顾西杨看了看,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脑中才恢复平静,找回了理智。 “植物人这个定论别太早下……还有之前明明术后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危,原因有待考证……”她激烈地据理力争,没打算就这么认栽。 “我觉得我们还是法庭上见吧……”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示了一份文件,说,“这是我的委托函,江小姐,我的委托人已经打算起诉这个孩子,你要替他辩护的话,还是赶快做准备吧……” 男人说完话,就轻轻颔首一下,走回那个病房里去了。 顾西杨脚软得直接往下跌,江慕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扶住,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美眸透出一星点痛苦。 她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蹊跷。 又太糟。 在惋惜一个年轻生命的同时,她清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要负责到底的,顾西杨的父母势单力薄,之前连医药费也出不了,明学长此刻又远在天边。 只有那个说好“负责到底”的她,来撑起这一切了。 *** 江慕水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身心疲惫,心情很差,很低落。 洗完澡出来,看到玄关处放着钥匙,鞋换了,大概知道他已经回来,仔细听,他好像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又是工作上的事。 殷千城一向那么好的脾气,此刻发了很大的火,也不知道是谁惹的。 等打完了电话,他紧皱的眉头松开后,才从阳台往里面走,一眼正看到她站在那里。 英俊的脸上阴霾迅速扫去,他走过去,轻轻抱过她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有话想对我说?” 怀里的人儿愣了愣,半晌后吐出一句:“没事啊,都挺好的,你呢?” “也很好。”他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复又覆上去吻住她的唇,柔声安慰,“放心……水儿,现在殷氏最重要的事是从匮乏状态恢复,爷爷没有时间找我麻烦。你也一样。” 不找麻烦是一回事,等他开口同意他们的事,是不是就遥遥无期了? 第二百八十章 我不需要征得任何人同意 难道真的要她怀孕来要挟,才能进入殷家吗? 江慕水觉得好累,晚上跟司法局的人吃饭又喝了不少酒,头痛得厉害,纤弱的身子伏在他怀里,愈发靠得紧了些。 殷千城也尝到了她嘴唇里的烈酒醇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怀里娇软的人儿迎上去,两幅身躯紧紧纠缠在一起。 动作中殷千城察觉到她略显疲态,好像很累的样子,手轻轻挪动着,摩挲着,低哑询问道:“能受得住吗?晚上陪我?” 江慕水被撩得小脸滚烫,泛着灼烧般的红,攀着他的肩膀,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颤抖着…… “是有点儿累……”她低着头软声呢喃,宛若羽毛般撩拨在他心上,“晚上还要查很久资料……还有……抽屉里好像没有那个了……” 殷千城呼吸都是灼热的,轻轻抵着她的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半分。 半晌后托臀将她抱起,到了沙发上,将西装外套脱下,沉重的沙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全情投入。 似是从来没考虑过,除了占有她之外的问题…… …… 夜里,她原本打算查阅一番资料再睡觉的,可是昨晚之后累得浑身筋骨酸软,爬都爬不起来。 倒是殷千城,冲个澡精神抖擞地又去书房了,半夜1点,才过来让她喝了点水。 她蹙眉要起来继续工作,殷千城哄了又哄,关掉壁灯,掀开被子进到里面,强硬抱着她哄她一起睡过去了。 一觉到清晨。 大约真的是昨晚睡太早睡饱了,她醒的有些突兀,一双清冽的美眸盯着窗外看了看,半晌才转身,落入了背后那个炙热的怀抱里,一双有力的臂弯下意识地抱紧她,呼吸沉沉地落在她头顶。 头发凌乱地埋在男人的胸膛里,她模模糊糊想起了昨天的事,一想到那个被确诊为植物状态的男孩儿,她脑子就一阵尖锐的痛。 殷千城终于也醒了,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手机,有些粗粝的大手贪恋地轻抚着她柔滑的背,突然收紧她的腰,轻柔亲上她的额头,低哑道:“想什么呢?一大早在我怀里走神那么久……” 她终于也是憋不住了,轻轻仰起头,一双凄楚的美眸凝视着他,说:“明学长的那个小情人,他真的闯祸了。” “那个被打伤的男孩儿,原本手术状态很好,却莫名其妙的突然病重,昨天你走之后,研究院那边的医生抢救后说他进入植物状态,三个月内醒不来,他就真的是植物人了……” 殷千城也被这消息激得惊醒了大半,一双狭长冷峻的眸中,闪过几丝寒冽的光芒,凝眸看她。 “这样?”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中,轻轻捋着,沉声问道。 她闭眼,在他怀里窝的更深:“还不知道……” “顾西杨真的很无辜。真的。他平时遭受校园暴力,都不知遭受了多久,唯一一次承受不住了对人出手,却就失手伤人那么重……”她蹙眉轻声说着,很是同情这个男孩儿,“而且,他要是没有一点儿愧疚之心也就罢了,但他打完人就后悔了,他也知道解决事情的办法不包含暴力,当时,绝对就是一时冲动了……” 可是,一切都沦为这个可是里面。 法律从来都不讲冲动的情面。 殷千城大手梳理着她的头发,看着她露出来的白皙脖颈,手覆上去轻轻划弄着,轻声问:“所以辩护很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不。” 脑筋此刻虽然不太清楚,但下意识地江慕水就猛然吐出这一个字。 言罢,她就清醒了,头皮发麻地往上仰头,就看到他大手动作一顿,冷眸中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脸上。 她却仰头看着他,眸光清澈,娇声道:“你帮我真的太多了,千城……我都再不需要你帮我完成什么事,我想要让你家里的人看看,我江慕水有时候也是可以帮到你殷千城的,我不只是会给你添乱,爱人爱人,相爱就够了,我不需要你再给我庇护,再也不要了……” 殷千城蹙眉,一张冷峻的脸瞬间变黑,似是极不满意她说出的这段话。 翻身,强悍的身躯猛地将她压在身下,低哑道:“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说呢?我想为你做什么,就为你做什么,不管以前还是以后,都不需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明白吗?” 清晨的火.热感还留在被子里,他埋头,直接在她胸前就开始耕耘, 她一下子惊到,慌乱地想要阻止,却瞬间被带入了强烈的感官世界中,高亢地吟叫出声,已然阻止不了他的动作了…… *** 顾西杨第三次被赶出了那个男孩儿的病房。 病房里,怒吼声在持续。 他这几天削瘦了不少,一张俊脸原本清秀,此刻下巴愈发尖了,整张脸似乎就只剩下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昨天受伤的脸上,贴着纱布,他垂眸,情绪低落颓败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个纤弱利落的身影却晃入他眼中,他恍惚定了定神,终于看到清晨耀眼的光芒里,一个年轻的小女律师早已站在那里,不知蹙眉打了多久的电话,虽然焦灼但目光坚定,似乎一丁点儿都不为眼前的困局所困扰! …… 叫一份粗粮,两碗粥和一碟小菜,江慕水走回餐桌上来。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随便叫了一些,你吃点东西,然后就回学校上课,不是已经开学了吗?”她坐下来,理所当然地吐出口气说道,拿纸巾擦着手。 对比她的动态,顾西杨低着头,沉默到一句话都不说。 她蹙眉,挑了一下眉梢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顾西杨终于抬起头,过于长的睫毛下眼眸中透出一丝空洞无助,轻声说:“江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 她舒出一口气,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做法:“昨天那个情况你看到,对方已经去法院提起了诉讼,我们很快就会接到律师函,而我这个律师已经等待很久了,你怕什么?” 就这么简单吗? “还有,我得告诉你,这中间有问题。”她突然正色说道,“你想,这个男生手术之前好好的,后来突然就有问题了,不觉得很不对劲吗?这转院前后的病例资料我们一定得拿到手,仔细考证,你也一定这么觉得了吧?” 顾西杨被噎了一下,清秀军气的脸尴尬地垂下。 半晌,他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沙沙的嗓音说:“没有。我只想着,我到底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了。” 她瞬间蹙眉更紧。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吗? 明学长那么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喜欢的人是这样无私奉献类型的? “你如果我不懂,那我就提醒你,这就我存在的意义。”点的餐上来了,江慕水靠后一下,将粥和小菜都推到他面前去,轻声说,“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不是没有经历过,我当时,也曾经想着破罐子破摔来着,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抬起,说:“那种,想要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事,不连累任何人,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尤其自己爱人失望目光的心情。” 她眨眨眼,说:“我了解。” “但是你得知道,不去解决就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不追究过程怎么审判出结果?至少眼前,我不会对你失望,也不会放弃对你争取,你应该很庆幸,现在明学长远在天边看不到这一切吧?” 顾西杨眼皮跳了跳,眼眶红了:“你没告诉他?” “嗯。”她理所当然。 顾西杨一瞬间那股沉重的负担好像放下来了,他眼眶红得厉害,嗓音因为哽咽,愈发显得更加沙哑,好半晌,才从嗓子里憋出一个声音说:“我,之所以这样……一是不想连累父母,而是不想……让他知道……” 江慕水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小口热粥,眼眶也热热的,非常懂得他的心情。 “所以啊,”她抬起清澈水光的眸来,说,“我帮你瞒着,也帮你解决,你放心去好好上学,不要放弃自己,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顾西杨,好不好?” 顾西杨半晌后艰难地拿起了筷子,眼眶已经红透,抬起头,看着她坚定而感激地点了点头。 *** 话虽这么说,但实施起来,真的困难重重。 “病例资料这种东西,如果是病人家属的话,我们当然给看,但是你以什么身份立场调用这些资料?” 小护士蹙眉看着江慕水,翻了翻病人家属记录,说,“你还是走吧,这个不能给你看,更不能给你当做什么法庭证据,别想了。” 江慕水蹙眉,对这种被拒绝的可能,虽然已经有了预见性了,但还是不怎么甘心。 “单凭我个人身份是不可能,但如果是法院进行调查取证呢?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年多前的事 “单凭我个人身份是不可能,但如果是法院进行调查取证呢?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你……”小护士被她逼急了。 “这个案件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手术那么复杂,中间出点什么问题难道都是始作俑者的责任吗?我调取病例,第一是为了保证证据的真实性,第二,你也不想我到时候提出质疑,让法院亲自派人来这里调查,不是吗?” 小护士彻底没耐心了,一下子火大,啪得摔了资料在桌上:“你什么意思?唬谁啊?” “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谁?闹这么大,我们整个住院部谁不知道你是那个打人的派来的律师?!调取病例你想干嘛?还想把这件事栽赃给我们医院?做梦去吧你!你有本事你当律师你医闹啊!承担不起责任你打什么人啊!去告吧你,我看到时候哪个法院庇护一个杀人犯!滚!” 没想到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可那个小护士气得浑身哆嗦,直接摔门走了,让江慕水碰了一鼻子灰。 她却觉得愈发蹊跷了。 一般的小护士哪有这么有正义感,对此反应这么敏感激烈?拿不到病例,她可怎么办呢? …… 下午请了法院的朋友过来,同样无济于事,主任医师一句“没有调查令”就把他拒之门外。 两个人从里面往外走的时候,碰见了那天见到的男律师。 西装革履的男律师,从头发丝到脚都是边幅修得极其精致的样子,哪怕手中此刻拿着一杯星巴克咖啡,那一身的气场也让人感觉严肃无比,他一手拎着公文包,喝了一口咖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擦身而过了。 江慕水一瞬间心里无限堵。 法院的朋友却觉得奇怪,停下来问:“你认识那人?” 江慕水疑惑:“是对方家属请来的律师,怎么了?” 法院的朋友忍不住笑了一下,愈发觉得事情蹊跷,沉吟了一会,说:“这个人是帝都很有名的律师,得过司法局的优秀执法奖章的,名气很大,在帝都要聘请他可不容易,他出现在这儿?还跟你对辩?” 他觉得奇怪:“你那个原告方很有钱?” 江慕水蹙眉:“没有。没有钱,他儿子的出院费都是明学长帮忙垫的,后面我垫了二十万,然后他们一分都没有追加。” 法院的朋友眉心舒展开来:“那就没道理了,这个人,没有这个价,是绝对聘请不来的。” 他比划了一个十字。 就是不知道这个十字背后,到底是多少个零了。 江慕水捋了一丝头发到而后,只觉得脸颊烫烫的,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担心的,半晌后才轻声说:“走吧,管他是谁,我会尽力去解决的。” …… 从研究院出来,江慕水在路上打车,一辆红色的跑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缓缓出现在了降下的车窗里,她伸手,将墨镜一摘,笑道:“慕水啊?” 江慕水心头一紧:“姑姑。” 殷莫霞伸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笑着说:“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去哪儿啊,我载你一程。” 江慕水勉强一笑:“不好吧?我去检察院办点事,不知顺不顺路。” “应该顺路。”殷莫霞看了一眼导航,说,“我去接我女儿放学,在兴华路上,对吧?顺便,你晚上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家里人有聚餐,千城也来,他跟你说过没有?你也顺便一起来吃饭。” 江慕水可绝对没有在不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去跟他家里人吃饭的习惯。 她的手,瞬间将手里的那杯奶茶捏的更紧了。 殷莫霞皱眉,说:“这儿是严禁停车路段,你快上来吧,去不去的再说,咱们别在这儿耗着了,对吧?千城知道了又该怪我了,来来来,小宝贝儿,走。” 江慕水不知怎的就坐了上去,或者是殷莫霞打开车门的姿势太过招摇,那车门是自动的,根本不是开关的那种,她头皮发麻,为了不引起关注赶紧坐进去了。 路上,殷莫霞戴着蓝牙耳机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等她挂了电话,江慕水知趣地说:“要不前面放我下来吧?姑姑,我自己一个人去检察院就好。” “没关系。” 殷莫霞半晌后才说:“只不过我前夫去接了孩子,到他那里吃完饭了。没事,这个点儿正好,我带你去我们定好的包厢吧。” 江慕水蹙眉:“我……我还没说,要……要去一起吃饭……”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呀,”殷莫霞笑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脸,说,“以后反正是我们殷家的媳妇,去就是了,还有我跟你说,今晚的晚餐啊没那么简单,有个心怀鬼胎的想给我们千城介绍对象,我带你过去也是让他们看看,殷家的媳妇已经有了,你别怕,我们殷家不是那么势利眼的人,谁条件好就挑谁,得看千城喜欢。” 江慕水靠在副驾驶座上,莫名心跳得更快了。 餐厅很快就到。 名字是繁杂的繁体字,有一个字甚至叫不上来,殷莫霞穿着性感的包臀裙,拎了东西就下车了,叫她一起下来。 江慕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打扮,米色的风衣,里面简单的打底衫一步裙,说不上精致,但应该也不失礼貌。 上去前,她将手表丝巾之类的拿出来佩戴上一些,也算不失礼。 殷莫霞在卫生间里跟人打了个电话,出来拉着她就往包厢走。 江慕水问了句:“姑姑,我过来的事,千城和其他人知道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没什么需要提前告诉的,你过年都来过我们家了,你初三和千城走后那些天来走亲戚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我跟你二叔都打过招呼,不突兀的。” 江慕水想退缩,奈何殷莫霞拽的很紧很紧,她努力让自己放下心,在雕饰繁复的长廊里,沉淀着自己的心情。 隔着包厢门,就听见欢笑声了。 “……你们都说得太夸张了,等一下千城哥哥来了可要好好地说你们,你们竟然在背后这么议论他,”一个轻快的女声传来,笑意盎然,“不接触女生就是断袖啊?那我小时候跟千城哥哥玩过家家,他可从来没觉得我玩的不对,应该两个男的当家的……” 江慕水头皮一下子绷紧了。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里面大亮的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殷莫霞笑得很开,说:“哟,这么快就过来聊上了?聊什么呢?也给我听听,什么断袖啊?” 她大摇大摆地进来,拉了江慕水,却也不介绍,直接拉着她就坐下,用下巴示意她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她是没说话,但包厢里其他人的脸色却已经变了,这其中有一个沉稳儒雅的中年男子,两个英俊的年轻男人,还有许欢瑶。 一下子变了脸色的是许欢瑶。 她可记得这顿饭,是他们许家感谢殷千城的,殷莫霞突然要来就罢了,还带了这么个人。 接着变了脸色的人是许欢瑶的父亲许敬尧,他脸色沉了沉,但没失了礼节,端起茶杯来细细地品了一口,暗中打量着这个进来的女人,等待着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来跟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慕水你老站着干嘛?坐,”殷莫霞说了一句,猛地拍脑门,“哎哟,我忘记了,这丫头认生,你等着我马上给千城打电话,他之前说不来了,我得劝他过来,你要来的话,他肯定是会过来的。” 说完殷莫霞扭着屁股出去了,撂下江慕水一个人在包厢里,对着这许家的一家人,颇为尴尬。 唯一认识她的许欢瑶也懒得解释,低下头品着茶水。 这让对着一整个法庭都从不恐慌的江慕水,手心微微出了汗,看了一眼表,知道了殷莫霞到底有过故意。 也不知她欲意何为。 江慕水轻声开口道:“这位伯父,还有许小姐,不好意思,我跟着殷小姐过来吃饭,不知道还有人在,没有提前打招呼真的是失礼了。” 许敬尧抬起头,靠在椅子上沉稳笑着说:“哪里,你是千城姑姑带来的人,不打招呼也没什么,随便坐吧,别站着了。” 这位许伯父真的很客气,很让作为晚辈的江慕水放心,她感激地点点头,在旁边拉开椅子坐下了。 殷莫霞走进来,捧着手机乐滋滋地说:“一会就来。” “千城啊,听说你在这儿,晚上的加班会都不开了,说一会就到,你说你多大面子?”殷莫霞肆无忌惮地打趣着她,然后笑着看各位,尴尬道,“哎哟你看我忘记介绍了,敬尧,这是千城的未婚妻。” “慕水,跟你许伯伯打个招呼,咱们两家是世交,两年多前千城出国的事情你这个伯伯帮了很大的忙,爸和千城都很感谢他呢,你以后也得感谢,快见过你许伯伯。” 许敬尧一听说这件事,眼皮都瞬间跳了跳! 他眸光瞬间黯沉了许多,像是被触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不明白为什么殷莫霞偏偏戳着这点来说,这件事在殷家可是忌讳啊。 江慕水不明所以,殷千城出国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怎么还需要外人来安排? 迷惑之下,她还是对许敬尧点了点头:“许伯伯好,我是江慕水,久仰您大名。” 许敬尧勉强笑了一下,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咱们殷家和许家啊,是世交,小时候我还唤你许伯伯一声哥哥呢,”殷莫霞搂着她的腰说,“因为你许伯伯,一直跟千城爸爸也就是我大哥的关系特别特别好,也特别特别照顾千城,千城有什么丑事他保准儿知道,也保准儿会给他保密,说不定啊还拿土给他埋埋……”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全世界都只有他的女人 坐在一边的许敬尧,见殷莫霞说话越来越离谱了,脸色也越来越差。 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在殷莫霞的笑声疯脱了形的时候,许敬尧终于开口,笑着说:“这位小姐喜欢吃点什么,我们之前点过单了,给你看看,有自己喜欢吃的再点。” 江慕水转过头来,还没说什么,就又被殷莫霞抢去了话头:“是啊,这里啊是特别有名的浙江菜,你没吃过吧?跟江南别处的菜到底有些不一样,你快点些,也挑点千城喜欢吃的,等会他来了就不用再点了!” 菜单热情满溢地放到了她面前,江慕水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缓和了一下心情,低头七上八下地看着菜单上的名字。 一个个都像是鬼画符一样,只看得见字,却入不了心。 许欢瑶这个时候放下了茶杯,见江慕水看得煞有介事的样子,轻飘飘地问:“你知道千城哥哥的口味吗?他喜欢吃什么,你知道?” 这下可真的问住了江慕水,她一愣,一双清冽的美眸透出几分茫然和无助,仔细想了一会,张张口,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殷千城喜欢什么呢? 口味上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江慕水的确不知道。 平日里在家做菜的时候,他都习惯性问她想吃什么,会做的都能做给她吃,就算有时候做得多了吃不完,他也不会全部包揽,都量力而行,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口味上有什么挑剔。 许欢瑶见状嗤笑了一下,捋了一下头发,手指转着茶杯说:“我们专门挑江南的菜馆,就是因为菜系偏甜不偏辣,千城哥哥从小的时候起,就吃不了什么辣,尤其四川湖南的一些辣椒,他吃了会过敏。” 她美眸转过来,凝视着江慕水,“怎么,你们相处那么久了,你这都不知道?” 不吃辣? 殷千城他……不吃辣? 江慕水眉心瞬间微微皱起来,手指都有些发凉,有心盗汗,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带他去吃过一些湘菜川菜,他都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能吃辣来,如果过敏那么严重的话,不至于不说,只可能是,过敏的品种不算是全部。 但…… 她还是有点慌了,手心的汗出得又快又粘稠,低下头看着菜单,轻声开口:“我……” 在这四方不同的敌意下,她试图快速找出个什么让自己心安的理由,好让自己心里也安定舒服一下。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门片刻后打开了,服务生领着一位老先生走了进来。 见这个人进来,屋里的人也几乎立刻都齐刷刷站了起来,殷莫霞起身,抱着肩谜一般浅笑着,许敬尧嘴角是故友重逢的微笑,许欢瑶热情得有些过分,许默言和另外一位年轻男子则是特别有礼貌。 果不其然的。 殷老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中。 江慕水几乎瞬间吓破了胆,想起来,脚一下子滑了,扶住了椅子才勉强站起来,殷莫霞赶紧抱住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那么紧张干吗?许家请我们殷家吃饭,爸怎么能不来呢,瞧你紧张的,跟见公婆一个模样!” 江慕水无法理会她的打趣,因为真的是紧张。也因为很明显的,殷老爷子看到她在这里眼皮也是一跳,脸色上虽然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但气场立刻就变了,变得混黑冷冽,他下意识地看了许敬尧一眼,眉宇之间的冷冽风暴在疯狂凝聚着。 “爸,我来解释一下吧!” 殷莫霞适时地钻出去,揽住殷老爷子的胳膊,说:“这顿饭啊,是欢瑶一直极力要请的,千城不总是说忙不来吗?今天答应的也是含糊,说了有时间就会来,这也说不准到底来不来,您瞧瞧,我把慕水拉来了,一个电话给他,他二话不说就问时间地点了,呵呵,您说这是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媳妇一个人在这里,他可是一百万个不放心啊……” 此话一出,那边许家人的脸都不是很好看,因为今日请殷千城来吃饭的目的很简单,许家的父辈兄辈都在,攀亲的意味很明显,殷莫霞拉了江慕水来,纯粹就是搞破坏的。 更深一层的问题在于…… 许敬尧跟两年多前送千城出国的事紧密相关,殷老爷子找他抱团当亲家,也是为了借姻亲堵住许家的嘴,却没想到,殷莫霞竟然将江慕水拉了过来…… 这威胁的意味,就特别的明显了…… 料想着这个女儿可能还给自己这个父亲几分薄面,殷老爷子坐下来,状似不经心问了一句:“千城说了什么时候到了?” 殷莫霞赶紧走到他身后,给老爷子拿衣服,说:“挂了电话说就出门了,这时间不好,大概高峰期,堵在路上了吧……” 殷老爷子沉沉“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许家这边,眯眼笑着看着许欢瑶:“丫头你这是脚好了?上次你来机场接我,我还担心你,今天看就真生龙活虎的了啊。” 许欢瑶脸红娇嗔起来:“那时候也就生龙活虎的了,千城哥哥给我找的大夫不错,缝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可好了。” 殷老爷子跟许敬尧两个人,为她这点难得暴露的小女儿性情,对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江慕水在这般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愈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殷莫霞抓了一把瓜子,靠在她椅子旁边磕,边嗑边打趣,手时不时地抚上她的肩膀,替她缓解紧张尴尬的气氛。 片刻后菜上全,伴随着最后一个汤端上来,殷千城终于到了。 他进门风尘仆仆的,一脸的冷色,还在打电话。 里面的交警在气急败坏地说话:“……先生您车不能停在这儿知道吗?这是高峰期,因为您一辆车您知道要堵多久吗?您配合来挪一下好不好?多久可以过来?不过来我们就拖车了……” 他从几个服务生身影中穿进来,到江慕水椅子前,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垂眸仔细看她一眼,沉声对电话里的交警说:“拖吧,先麻烦你们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殷莫霞愣了一下,这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千城你怎么才到?早就给你打电话了,你开车来这儿不远啊?” 许欢瑶蹙眉:“姑姑你就别怨千城哥哥了,现在晚高峰,青峰路上的车一动都动不了,千城哥哥能这个时候赶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许默言很是玩味地看着他,笑问:“说得也是呢,车停哪儿了?” 殷千城脱了外套,直接拉开椅子坐在了自己女人旁边,说:“路边。” 另一个男子差点儿茶水都喷出来,瞪大眼睛问:“——路边?!这个时间,你停路边?!” 许默言瞬间也笑得不可开交,说:“你真行啊,就算你车牌号一排69,也不至于嚣张成这样,交警拖车可不管你是不是不能惹的车主呢……” 殷千城嘴角也不禁扯了一下,抓过江慕水的手十指相扣放在桌上,淡淡道:“随便吧,明天去交警大队取就是了……” 大气。 可真够大气啊! 许默言这才简单一见,就彻底佩服到家了,从进门开始他就没仔细打量过江慕水,这下才仔细看起来,这小女人,长得的确标志漂亮,最重要的,殷千城护她的那些动作,简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是他女人,谁都不能碰。 有意思。 简直太有意思了。 自己妹妹这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还让父亲也跟着一起看到了,这脸打的,也简直是啪啪响。 许默言下意识觉得有意思,全程勾着笑,仿佛丢脸的不是自己妹妹一样。 许敬尧盯着那十指交握的手看了一眼,也笑了一下,全程却沉着脸若有所思了。 殷千城丢开菜单,对服务生说:“没有什么再要点的了,就这些吧。” 服务生拿了菜单,很快出去了。 从殷千城进门江慕水整个就晕晕乎乎的,但一刻在空气中飘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了,手脚也缓缓恢复了一些意识,她靠近了桌子一些,转过头,轻声道:“没打扰到你的事吧?” 殷千城看向她,眼神温柔至极,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没有。不过是一顿不想吃的饭,现在必须吃了而已,不过跟你在一起,这顿饭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她顿时脸红了,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许欢瑶冷冷捏着高脚杯,看着这边的情形,也觉得这个时候提出跟殷家结亲的事,很突兀很不礼貌,殷千城这人看似不明着表态,实际上几个简单的细节,就四两拨千斤,将这桌上所有人的嘴,死死地堵上了。 …… “欢瑶这两年怎么样?我听说,回国后就进了你父亲的公司,现在已经坐到副总经理了?” 殷莫霞剥着虾,开口问道。 许欢瑶挺直了腰背,说:“是啊,我爸一直在管理国外的那些人脉,我哥做总经理,公司弄得井井有条的,我做副总经理也是跟着他历练,将来哥哥如果要另立门户,我也能独当一面。” 第二百八十三章 等她知道了,你猜她会掀起多大风暴? “我听说你还有独立的服装时尚品牌呢,叫什么?我去看看啊?”殷莫霞好奇凑过去说,“我可喜欢小辈里面有人做这个了,不知道有多方便。” 许欢瑶笑,故意看了一眼江慕水说:“回头我把官网发给您,请的都是法国的设计师,这算我独立产业吧。” 同样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论起生日来,江慕水可能还要比许欢瑶大上一点点。 她本科生出身做了律师,小有名气看起来已经是不错了,但跟许欢瑶比较就像是分明的两个阶层,她穷极一生恐怕也到不了许欢瑶那个阶层去。 殷千城坐在旁边,像是恍然未闻一样,修长的手指给她剥虾,剥好了就放进她的酱料碗里去。 之后擦擦手,手带着酱料味继续跟她桌下十指相扣,眼里几乎没有桌上的任何人。 酒过三巡,许敬尧盯着江慕水看了好半天,才开口对殷老爷子说:“我看千城的好事,也快将近了吧?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多了很多选择,自己做主的事情开始变多了,殷伯父,是不是?” 殷老爷子拄着拐杖,漫不经心,半晌后才回神,回了一句:“哦,你说的,是没错,不过现在的孩子大多不让人省心,玩玩倒也罢了,却往往不从全局的得失着想,这绝对是弊端。咱们做大人的,不能太过干预他们的自由,要玩随便玩,只要正事上不出叉子就行,要是出了,就算亲手把翅膀掰断都由不得他们胡来……” “许贤侄,你说我说的可对?” 殷老爷子面向他,灼灼的目光凝视着他,深意无限:“不往远了说,就说你处理过的那两件事,不就证明如此吗?就因为你处理得当,这两个孩子就都还有救,不然坏的例子,你比如说莫南,你跟他最熟了,完全知道他的下场,所以到最后应该怎么做,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你说呢?” 许敬尧被他说得满身是汗,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许多事。 当年,许欢瑶在国外的时候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茬子,曾经一度跟一个当地小伙子沦入爱情中,怀孕私奔什么事都做出来了,是许敬尧亲自从国外把她抓回来,堕胎再锁在家里的。 之后等锁了半年出来,许欢瑶跑回国外,才发现那小伙子已经重新抱得美人归了,这才死心。 许敬尧关紧家门不允许任何人放出任何风声,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当年的殷千城也是一样,就因为处事不够圆滑,才不知道遭了谁的暗算,出了那档子事。 许敬尧有点那方面的关系,一手遮天地给把那件事摆平了,差人强硬送了殷千城出国留学,足足两年多,风波平行了才放他回来。 这,就是那个成功的例子。 话说到这里,许欢瑶也大概听懂殷爷爷说什么了,脸色一白,低头,抿唇喝酒吃菜,再也不敢搭什么腔。 而殷老爷子说的失败的例子,就是殷莫南。 殷莫南那个时候跟陆远擎,虽然说是斗得你死我活,正当不正当的手段都一起上了,但最终让殷莫南惨败的,不仅仅是陆远擎的手段,而是当时有一个女人,骗了他。 殷莫南心比天高,又狂妄固执,等出了事之后所受的打击才比天更大,一下子垮进了泥土里。 这件事,在当时只有殷老爷子,和许敬尧等几个殷莫南的好友知道。 连他的妻子阮清幽都是不知道的。 大家都帮忙瞒着阮清幽,不让她知道殷莫南婚内精神出轨另一个女人的事,因为,失去丈夫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打击,再受别的打击,怕阮清幽根本受不了。 连千城……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还有这一段。 …… 听殷老爷子这么说,许敬尧就差不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小女律师,大概也就是玩玩,进殷家的家门,那是绝对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殷老爷子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抵抗,但,许敬尧心里的那块石头,就此放下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舒展的情绪来,笑着说:“老爷子说得对,来,今天好不容易聚聚,有千城他们这些小辈,又有您在,实在难得,咱们一起干一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两家的情谊不变,啊?来来来……” 在许敬尧的撺掇下,几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许欢瑶听见父亲这么说,紧蹙的眉头也就松开了,挑衅地看了江慕水一眼,璀璨一笑,收回酒杯将酒喝下了。 江慕水不明所以,只是觉得,殷老爷子那意思,大概就是将她打入谷底,明着暗着都跟她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殷千城脸色未变,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揽过她来,将她要喝的那杯酒拿过来,倒进了自己的酒杯,给她替换成果汁了。 …… 夜色寒凉。 殷莫霞跑去开自己的跑车,走到一处,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 另一边,许默言陪着许欢瑶去拿包厢里落下的东西了,只剩许敬尧一个人在那儿,抽着一根烟,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等一双儿女。 殷莫霞笑得很是璀璨,扭着屁股走到了他面前。 许敬尧蹙紧的眉心猛然跳了跳,看见她后,笑了一下,道:“莫霞。” 殷莫霞抱着肩,冲他诡异地灿烂笑了一下。 她猛地探身上前,将他手指间的烟抽走了,在他的眼神注视下,直接放到自己的烈焰红唇间,抽了一口,眯起眼睛,一副妩媚妖娆的模样,享受着他烟的滋味。 许敬尧的身躯一下子僵硬在了那里。 殷莫霞高跟鞋踩在地下车库里,哒哒的声音很是清脆,宛若踩在人心上,媚眼看了他一会儿,视线逐渐变冷了。 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圈,她这才开口冷冷道:“敬尧哥你打的好如意算盘啊,你家那个小女儿,不是什么善茬,也配不上我大哥的儿子。但是你,就凭借着当年你帮过千城,给他遮过丑事,又凭借着你跟我大哥的关系,就想撮合他们……” 她掸了掸烟灰,说:“一来,你可以永远给千城保密,不让当年的事泄露出去;二来,你那个小女儿也有人接盘了。可真是好主意!” “但是……我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如你们的愿呢?” 殷莫霞冷冷的目光仰起来盯着许敬尧,往前迈了一步,直接到了他面前,浑身的香水味像恶魔的触角一样张牙舞爪地向他伸来。 许敬尧冷下脸,难以忍受地想往后靠。 殷莫霞冷冷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冷笑像是啐了毒药的利剑,吐气冷声道:“当年我的老公,可是你们给我介绍的,我说我喜欢你,我大哥不帮我撮合,因为你不愿意,最后我嫁给了那个小商贩的儿子,这一切是拜你们所赐吧?” “你对朋友,可真是肝脑涂地,不仅帮他隐瞒他老婆,不让阮清幽知道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还帮他儿子掩盖了那么大的丑事,堂堂的殷氏跨国集团继承人,犯了强.奸罪?!呵呵,这事儿说出去,多大的丑闻啊……” 许敬尧脸色冷漠,被她拽着领子,却丝毫不反抗,一手撑着车淡然如水地看着她。 “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别跑到你父亲面前去说,他最容不得有人说他长子和长孙的闲话。而且莫霞,你现在离婚后还是靠着在殷氏的职位存活、养育你女儿的,你如果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你觉得老爷子会怎么对你呢?你那个才十岁的女儿,就能继承殷家了吗?” “你……” 殷莫霞气得脸涨红,一张三十多岁,拉过皮,抽过脂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狠狠放开了许敬尧。 她退后两步,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响,半晌后猛地转过来,眸光愈发像毒蛇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她冷笑一下,接着就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你觉得,我跟我二哥,就这么点儿本事啊?!” 她抱肩,情绪缓和下来,冷冷打量一下许敬尧,活像在看一个智障一样,说:“我们怎么会自己把这件事捅出去呢?一旦给老爷子查到了,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查不到,事情也会落到我们头上,谁也跑不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好替罪羊了吗?” 许敬尧眼皮一跳,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殷莫霞扫了一下肩膀上的尘土,冷媚笑着说:“你还记得今晚我带过来的那个千城的‘未婚妻’吗?敬尧哥,当年你一手处理了这件事,你怎么那么粗心,连受害人的脸都不多看两眼呢?你看着她,难道竟就不觉得眼熟吗?” 许敬尧脸色猛然一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慕水那张脸蓦地在他眼前开始晃。 晃。 晃得越来越熟悉,越来越觉得,在哪里见过。 殷莫霞的眼珠子随着他思维的变幻,在移动着,最后一双眼都饱满了笑意,她又深深抽了一口烟,吐出来,媚笑着轻声说:“对了,你猜对了,就、是、她!!!” 许敬尧脸上的情绪突然全部都垮掉,像是晴天劈了一声惊雷一样,炸响了。 殷莫霞继续洋洋得意地说:“只不过啊,这个小丫头现在势单力薄,没有人能替她找到凶手,她也就继续受委屈了,但是你猜猜,一旦有人告诉了她这件事,以她现在在千城心中的位置,她会掀起多大的动静呢?” 许敬尧的脸色越发变得诡异,整个变青发紫了,手攥紧成拳。 殷莫霞笑得更加灿烂了,摊手说:“事情就是不可思议啊,精彩的不要不要的,还有你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千城,对女人别太宠了…… “你如果查一下,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如果再查一下,就知道这女孩子之前的公婆家是哪一家人,陆远擎和莫漪澜,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哪个现在挖出来,都足够让殷家鞭尸几万次的,你好好想想吧,她知道了会怎么做!” 丢下一个天大的悬念,殷莫霞又抽了几口烟,在烟雾探测器响起来之前,踩熄掉烟头。 冷冷看了他一眼,她一笑,转头去开自己的骚包大红跑车去了。 许敬尧脸色巨变,好半晌后,哆嗦着拿出手机,查阅两年前的新闻,翻着新闻页面,往下翻照片,在看到照片上江慕水那张脸之后,震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车上。 许久之后许默言和许欢瑶回来,看到昏厥在汽车边上的许敬尧,大惊失色,赶紧把他放上车,送到了医院。 *** 路灯车前玻璃上一盏一盏地闪过,忽明忽暗,像是地狱和天堂在互相交错。 江慕水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头胀微醺,片刻后轻声说:“开慢点吧,你也喝酒了。” 殷千城淡淡道:“只喝了一杯,距离现在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不是很要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自觉放慢了车速。 旁边的人儿不再多嘴了,他反倒觉得安静得有些恐怖,蹙眉,腾出一只手来去抓住她的小手,问:“怎么了?” 江慕水又模模糊糊靠了一会。 半晌后她起身,问:“许欢瑶就是你爷爷打算给你找的对象吗?什么时候的事,已经上升到见家长的地步了吗?” 如果说许欢瑶的事早就有人提起过,那殷千城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一丝丝口风都不透给她,没来由这么突兀的。 “倒是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凝神看着路况道:“我跟许家的关系近,多半因素是因为长辈,还有默言,欢瑶是个小丫头,小时候跟着我们疯过几年,后来云蔷姐他们有几对配在了一起,就有人也开过我跟她的玩笑,但因为太小了,没人当真,再加上我一直把她当长不大的妹妹,来往之间从来没透露过什么别的意思。” 江慕水茫然:“那这么说,今晚的事情纯粹是被人策划,也很突兀的了?” “算是吧,”他点点头道,“有点突兀。” 她清秀的眉微微皱在一起,半晌后才拧麻花一样拧开,道:“可我没觉得你认为很突兀,你……挺冷静的……” 殷千城从来到走,的确是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热情来,但也还算礼貌周到,他怎么做是一回事,殷家和许家怎么决定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仔细算来能站在她这边的就只有殷莫霞一个人,但殷莫霞和殷莫北两个人,总让江慕水觉得他们并不怀揣善意,所以这顿饭吃得……就像被饿狼群包围的绵羊一样,她岌岌可危,勉强不被入口罢了,却是极为不舒服的。 俊朗的男人嘴角扯开一抹邪肆的笑,长指把玩着她微微沁出汗的小手,看她一眼,才说:“冷静是必然的,我已经猜想到,爷爷拒绝你之后必然就会留后手,他给我介绍旁人也在情理之中,但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错过了合适的,其他的反正都是不合适……” 是吗? 错过了合适的,其他的都不合适? 小女人倔性也上来了,说:“科学都说着全世界的人中,要论起来,至少有一亿人能与你合适……” 他冷冷蹙眉,攥紧了她的手,偏过头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淡淡的口吻,连轻微的酒气都已经闻不见了,明显很肃穆悍然,小女人一下子就被吓到了,额上手心都盗出了汗,明显感觉到他是生气了,女人的猜疑心都是很重,也很容易胡思乱想,而他…… 霸道得连她多想都不允许。 江慕水蜷缩成一个软软的小团,散下来的长发裹着她的肩膀,她闷闷地小声低喃了一句:“没……没什么……” 他太霸道也太有理,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多想了。 伸出一只手握住他,放肆沉沦在了他的霸道柔情里。 …… 醒时,是被他骚扰醒的。 他开了门到这边来,想抱她上去,却发现她沉睡中的模样太过可爱,慢慢俯身下去,亲吻起来,一下就沉沦进去,手慢慢往下,直探进了不可言说的地方。 江慕水惊醒了,下意识地就去阻拦,却不想他的动作更加放肆,吻着她的唇,精壮的身躯已经沉沉压下去,任她怎么都无法撼动。 车里一片火热,他终究是觉得这里不怎么干净,整理好她的衣服,带她上去了。 小女人抓着一小串钥匙,眼睛迷蒙地靠在鞋柜上,轻声问:“那你要怎么办?跟你家里据理力争,还是带我私奔?对于他们给你安排对象,你想到什么方法拒绝了吗?” 殷千城回头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目光灼灼:“暂时还没,目前只想到要怎么安慰稳固住你。只要我后院不起火,其他的对我来说,都好办……” 是吗? 只要她没事,其他的他就都有办法解决? 明明乍暖还寒的天气,小女人被他抵着靠在冰冷的鞋柜上,只觉得浑身到鬓发间都起了一层燥热的汗。 她慌忙垂下头,咬住唇,小手伏在他胸前轻声抗拒:“你放开……” 他目光依旧灼灼,像是能将她焚烧起来,将钥匙一丢,俯首吻了下去,一直吻得天昏地暗氧气缺乏,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推开门到浴室里去了。 …… 一直撩到冰与火的交界,才发现家里已经彻底一个套子都没有了,他索性放弃,沉沉进入,脑子里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也开始萌生起来,到最后,却还是极小心地撤出,弄在了外面…… …… “怎么就不能呢?你情我愿,干柴烈火,爱的结晶……这么简单的事!” 一早,沈崇明那个痞子的嗓音就灌入了耳膜。 殷千城看着前面入车库的车流,耐心听着,奈何殷氏地下室的信号都那么好,没把这个男人的声音彻底给屏蔽掉。 沈崇明继续说道:“……而且那女人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愿意给你生孩子?” “我们就来说说,她是怎么为了不为了自己的蠢事连累道你,一个人跑到帝都来的吧?你想想,别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早垮了,哭哭啼啼求爷爷告奶奶,就你这么一棵大树可以依靠,她肯定痛哭流涕地求你别下狠心,可她有吗?没有!” “她这么爱你,突然怀孕了,还是你的孩子,你觉得她可能不生?” “而且你家老爷子啊,肯定还是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收购陆氏原本就不在计划内,猛地一弄肯定元气大伤,董事会对你肯定很大不满……但不可能缓不过来啊!是不是?既然坏事都已经做了,为了缓和矛盾就该添一桩喜事,你是长孙,你添丁肯定比你二叔那个什么孩子添丁来得喜庆多了,你还不明白这其中利益关系吗?” 殷千城锁了车走到电梯处,旁边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员工,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他点头表示回应,对着电话道:“我不想要孩子这种事,跟任何利益扯上关系,而且生育是大事,必然要经过她同意。” “那你跟她说啊!你跟她商量啊,是不是?” 沈崇明一跃而起,更着急了:“我不信你说了她会不同意,奉子成婚多普遍的事,她在别的方面达不到老爷子的要求,这个难道还不行吗?你不就是不想让她受委屈吗?千城,那你征得她同意,她愿意不就行了吗?” 为了老爷子点头同意,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怀一个孩子,逼迫老爷子松口吗? 殷千城蹙眉,跟着人流进了电梯,竟然信号还没有被屏蔽掉,他想到,殷老爷子断不能容忍慕水进门的原因,应该既不是她的学历前途,也不是她的家庭背景,甚至更不是,她有过一段婚姻的事实。 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像定时炸弹一样的事。 不解决,老爷子就绝对不可能同意。 而如果在这个时候,添上一个孩子呢?她此刻的情愿……到那个时候,又会变成什么? 一股莫大的恐惧攀上来,深深攫获住了他,他脸色泛起几分冷意,将口袋里的钥匙攥的更紧,半晌后才说:“下次再谈吧,我先去上班了,再见。” 沈崇明笑得暧昧得很:“好,你去吧。我觉得你就是把她看得太重,千城,对女人别太宠了……” 他蹙眉:“不用你来说。” *** “江姐姐,江姐姐?”顾西杨站在球场这边,连续叫了她几声。 江慕水猛地回神,道:“哦……不好意思,我,我走神了……”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顾西杨蹙眉,也没在意她的走神,环顾了一下球场,说:“当时事发地就在这里,白线标着的那块,至今不让人进去活动,至于那天的人证,有好几个,我都去找过他们了,但是他们只能提供口述,如果要做法庭证人的话,他们没有个一个愿意来。” 这一点,江慕水也想到了。 “我知道的,没关系,他们愿意在证词上签字也可以,联合证词也很有用。”江慕水安慰他一句,合上了本子。 “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没有人为难你吧?跟明学长有联系?” 顾西杨脸色变了变,说是脸红,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低落,他半晌才回答:“……他有发过一两条微信。我没回。” 还真是个倔强的男孩儿。 明朗脾气那么暴的一个人,跟人吵架了绝对不可能哄的,但距离这里千里远,还低声下气地主动发信息来哄他,顾西杨却不为所动。想想明学长也是要气炸了。 “江姐姐,现在距离开庭还有多少天?我的情况怎么样?”顾西杨问。 江慕水眉心未松,道:“不好。非常不好。我去那边探视都没有任何结果,连受害人面都见不到,只听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伤者母亲眼泪都哭干了,那天敌意太大,我化解不了。” 顾西杨脸色沉下去,他独自站在球场边上,好半天以后,将手机里明朗的手机号翻出来,拉黑,微信也删掉,一切的联系方式全部切断。 第二百八十五章 阴谋+出去散心吧 他将手机揣进口袋,说:“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吧,江姐姐,你不要为难,我已经让很多人替我发愁了,我现在想一个人承担。” 江慕水蹙眉说:“你知道我的责任是什么吗?我作为律师,就是为了处理麻烦而生的,你说,我既然在行业上阶层上都落后了别人一大截,在自己的行业里却都不能把隶属于自己的职责做好,我这个女人还拿得出手吗?还有半点可取之处吗?没背景,不清白,没智商,拿哪一点让别人看得起我?!我一个律师天天还要别人去拯救我,你说我好意思吗?” 眼看着她眼眶红了,嘴里说的内容也有些偏激激动,顾西杨懵了,一瞬间没有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江姐姐……” “没事,算了。”她伸手拂开自己脸上落下了一滴眼泪,说,“不好意思我又想到我自己的事了,我不该分心的。” “总之,不管我是出于自己的职业道德,还是出于明学长对我的知遇之恩,这场官司我一定会给你打赢,你等着,我管他是不是帝都有名的律师,管他是不是起价十万,我跟他怼定了。” “我先走,我今天好不容易约了对方律师找他谈一下,试探一下他那边想要的底线,看能不能和解,”江慕水最后说道,“顾西杨,你好好在学校呆着,有事打电话联系我。” 拍拍他的肩,她很快走了。 …… 跟对方律师约在一个咖啡厅里,联系方式是江慕水好不容易拿到的,时间地点完全对方定。 她不敢迟到,早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期间看了无数次表。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律师,还迟到了半个小时。 江慕水此生都没有等人等得这么久过。 陆琛进来后,整理了一下领口,就有服务生上来询问,他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服务生引领着他往江慕水这边走来。 江慕水迅速起身,蹙眉一下,膝盖都坐得酸软了,扶住桌子,轻声道:“陆先生。” 陆琛看也没看他一眼,冲服务生点点头,直接公文包一放,坐下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极讲究地放下袖口,说:“十分钟。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就没见过这么大牌的人。 江慕水急速整理好思绪,清澈的水眸盯住他,道:“我约陆先生是想问一下,原告方想要达成的诉求是什么?如果能够提前给予,那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对簿公堂,对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不好,您不妨说说。” 陆琛也不绕弯:“故意伤人,要求按刑法判刑,高价赔偿,没了。” “判刑可以用高价赔偿来折损吗?”江慕水脸色一白问道,“医药费赔偿金额有限,如果能出价更高可以不起诉判刑吗?金额多高都没问题。” 陆琛很干脆:“不行。” “为什么不行?律师的职责也在于调解,能化解矛盾不上庭不是更好?您到底劝过原告方吗?” 陆琛意外地抬头看她,眼神无辜:“委托人说不行,还有为什么吗?” 江慕水气得要断气。 她抿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既然您不愿意做努力,请让我见见原告方,我来请求,我的当事人真的很有心忏悔这件事,您如果不想转告的话让我来难道不可以吗?还有医院的那些数据和证据,您何必卡得那么死?碰都不让我碰?我心存质疑,这对您来说也不是好事……” 这边这个漂亮的女律师还在说着什么,陆琛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凝神整理着自己的袖扣,隐约可见—— 在江慕水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黑色闪耀的东西正冒出他精致的袖扣,上面的红点微弱闪烁着,她的话,正一字不漏地录入里面。 陆琛凝眸看她,很妩媚柔美的一个女人,清纯和妖娆同在,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这样对付她。 可惜了他陆琛只认钱。 拿人钱财。 为人消灾。 八分钟过去后,陆琛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将袖口也放下来,抬眸看她:“说完了?” 江慕水一愣。 他拎起外套,公文包,直接转身走了。 江慕水大惊,起身想要阻拦,刚追上去不久,却见陆琛突然停下了,他看了看表,又转头看了一眼江慕水,那一眼发人深省,他打量了她一眼,像是仗着自己年纪大一些,指了指她,面露同情地教育道: “作为律师,正邪对错有时候该放到一边,太认真了不是什么好事,我听说你还给那个男孩儿垫过不少钱?连这种敏感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当年怎么从院校毕业的?有一天如果不吃这碗饭了,就好好反省一下,人还是自私一点好,你知道了么?” 这是他作为一个前辈,能教她的全部了。 “你……” 江慕水气结,脸红到不行,却见陆琛推了推眼镜直接潇洒地出门了,那副金丝眼镜下,端端的一副衣冠禽兽的面貌! *** “……律所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事?我听说司法局下来好些日子了,不知又要闹什么动静,你知道?” 夜里跟明朗视频,江慕水正发呆,那边的明朗抬眸问了句话。 见她那副模样,他蹙眉,敲了敲桌子提醒她。 江慕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哦,没有,”她轻声道,“我跟岑师兄去吃过几次饭,没打听出司法局来有什么动静。” “嗯,”明朗也应了一下,松开紧蹙的眉头说,“不用理他们,自己不出错就好。” 顿了顿,他又问:“他那边儿那个案子怎么样?” 江慕水一下子头皮紧绷起来。 “后天开庭,那边硬要打官司,我也没办法,只好打了。”她说。 打官司? 这问题倒是突兀。 明朗蹙眉思考半天,说:“这家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打吧,我相信你,你的委托金回来我填一张支票给你,你随便填。” 当然,前提是她打赢的话。 但,江慕水要的却不是这个。 “你知道我打这场官司不是为了钱的……”江慕水盯着屏幕里那个看似冷酷无情吊儿郎当的男人,眼眶微红,抱着卷宗说,“明学长,当初我毕业出了那么大的事,隔了很久找不到工作,又不甘心当一两年端茶倒水的助理,是你跟岑师兄收留了我,你给我的这个机会,我都记在心里,这件事当我还你的。” 明朗舒展眉心一笑,手里把玩着一支笔,转开转移,说:“真是跟着谁像谁啊,都学会煽情哄人了,你得了殷大总裁的真传了?” 江慕水一下子脸红,轻吸一口气,小手攥紧了卷宗没说出话来。 明朗笑够了,这才正色说道:“行了不逗你了,大晚上的拉你聊那么多,我怕你男人揍我……” 他手移动到鼠标上,说,“关了吧!” 江慕水也握住鼠标,俏皮地说:“那倒不会,千城知道你性向的。” “他怎么知道我不是男女通吃呢?”明朗眸光邪肆,玩味地说,“不管怎么样,可得小心点儿才好呢……” …… 另外一边书房,殷千城刚刚处理完公事。 看电脑看得头痛,他捏了捏眉心,支着头闭眸休憩。 一个身影突然绕到了他身后,突兀地轻柔抚上他的肩头,他眼睛猛地一睁,身体紧绷着锐利的目光射向前方…… 直到感觉出那股柔软,心下也才一松。 大掌抚上肩头的那只手,抓住了她,不让她继续揉捏的动作了,微微侧过头道:“工作完了?” “是啊,暂时整理完了,只不过我的工作有尽头,殷总的是不是没有?”柔软的身体轻柔贴上他的后背,贴着他敏感的耳朵,轻声抱怨,“什么时候见你什么时候在忙,是不是每天能回来就算不错的了?” 他嘴角绽开一抹笑,扯过她的小手,长臂一捞将她的身体捞过来,拉倒在怀里,说:“也没忙到那种程度……再说了,我是昏君,要女人不要天下的,不必担心我忙忘了你……” 她很少有特别腻歪的时候,殷千城看着怀里突然有些许粘人的小猫,俯首吻了两下她的唇,环住她低沉询问道:“怎么了?心情有哪里不好吗?跟我说说。” 江慕水伏在他胸膛上,清冽的水眸眨了两下,将那团雾气眨去,哑声说:“没有什么……后天开庭我有些心慌……好像没以前那么有把握……” 陆琛的强势自信,让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有他最后的那句警告,让江慕水的心慌慌的,至今都还没揣摩透他什么意思。 殷千城闻言有些心疼,知道最近的事情让她压力太大了,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轻声低喃:“别怕,没事……没有不输官司的律师,别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这次打不赢顶多是别人犯错太严重,而你没有办法给他脱罪不是你的原罪,没有人会责怪你……嗯?” 他的安慰,每次都是字字句句到心坎上,让人放松也让人依赖。 江慕水紧紧抱住他,娇声低喃:“如果全世界都是你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会怪我,也没有人会不体谅我……” 她柔软的胳膊勒得很紧,头也紧紧埋着,身体微颤。 他蹙眉,手伸下去将她拉出来,捧起她的脸,低哑道:“你倒是想得美……还想有几个我?只有这一个,所以好好伺候,也好好珍惜吧……” 霸道炙热的吻迎了上来,他大手扣紧她的后脑,吞噬她的气息,让她一丝一毫都无法挣动,她慢慢地,慢慢情不自禁地攀上来,被他抱在腿上,吻得如痴如醉。 …… “陆氏最后一个项目两天后也要步入正轨了,我正好有空,前天默言也约了我……要一起出去玩玩吗?”缠绵过后,殷千城搂住她轻声问道。 玩? 江慕水问:“去哪里?” “怀乡水库附近,开春那边有油菜花田,农家乐山庄和水果园,他约我一起放松身心,你也来,好吗?” 江慕水枕在他肩上,想着自己的确也是憋了太久了,被殷家打击得体无完肤,也着实累透了心,思考半晌后,闭着眼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她抬起头来,目光缱绻:“都听你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几人游 他下意识地心下一动,胸口热浪翻涌,有那么一句问话就快要冲破喉咙问出来,那句话是——“那,水儿,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神情恍惚,被她晃了几下才恍惚回过神来。 为了遮掩,大手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紧贴着她的唇瓣,充满肉.欲地低低道:“好,听我的……那就从今晚开始吧……” 气息混乱地交融在了一起,他一把推开电脑桌,抱起她,浑身着火一般,往卧室去了。 *** 两天后的铭城。 天气回暖,阳光明媚。 戴了墨镜从楼上下来,到了车上才想起忘记拿防蚊虫药,江慕水又跑上去拿了一趟,公寓小区门口,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休闲的衣服,看着表在等她。 她抿唇一笑,在楼门的反光玻璃里看到自己美好的唇色,跑了过去。 “拿好东西了?” “嗯,拿齐了!” 关上车门,车子很快行驶了出去。 “我们先去星光一苑那边,跟默言他们集合,然后再一道去。”他抓过她的一只手,跟她解释道。 “嗯,好。”江慕水点点头,放下嘴里正喝的果汁来,“除了许默言还有别人吗?就我们三个?” “还有那天吃饭你见到的那个,他的表弟,两个人在他母亲那个家族里关系最好,别的应该就没有了。” 江慕水又点了点头。 这般跟他一起出游的感觉很好,两个人在一起以来,从未有过,她看着外面路上的风景都愈发觉得开心,堵车的时候轻轻抓着他的手,笑得没心没肺。 “那么开心?”殷千城也被她的心情感染了,嘴角笑容灿烂起来。 “是啊,印象中我都没有跟心爱的人一起郊游过!”江慕水嘴角的笑容落不下去,扭头看他,“你呢?你以前的生活什么样?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应该都很精彩吧?” 他凝眸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说:“很枯燥。家里的气氛也不是很好。朋友大多觉得我气场不和,跟别人一起出去总会破坏气氛,所以事实上很少叫我。” 江慕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轻声问:“怎么会?” 他僵了一会,片刻后又扬起一抹笑,拍了拍她的脸,说:“我说真的,十二岁之前我母亲都在国内,抑郁症从重度到轻度,全家都笼罩在我父亲的死亡带来的阴影里面,气氛真的没有多好。而我要比同龄的孩子更努力,不说有没有娱乐,有没有梦想,有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那些都不重要,父亲死后我就有既定的使命了,不可推卸的使命,更改不了。” 车流慢慢涌动,他也慢慢跟着往前行进。 眼前的男人眸光明亮,一张脸俊逸无比,光芒打在他脸上,愈发显得下颚棱角利落分明,霸道又柔情,孤傲且寂寥。 旁边的小女人,眼眶突然有些湿,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潮湿出汗的掌心紧紧贴着他。 他也握紧了她,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似是根本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可怜。 “你的家人不应该这样忽视你的,”她抬起头说,眼眶微微泛红,“不能一直给一个孩子灌输仇恨的思想,不能一直忽略你内心的自我,不该对你这么不公平……” “也不怎么关他们的事,”殷千城脸色淡然,抓紧她的手,淡如水一般的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他就亲眼死在我面前,我清晰尝到家庭破碎家人疯癫的感觉,所以不是谁灌输给我仇恨,仇恨来自我自己心里,没有谁给我。” 是我,亲自感受到的。 她只觉得心脏发凉,愈发紧地缠绕着他的手指,半晌才道:“……可你不是这样的。从我遇到你到现在,你一直都很温暖,你从来不像自己说得那么黑暗的。” 殷千城眸光逐渐柔和下来,轻抚了一下她潮热的掌心,并不看她,轻声说:“大概是因为当时觉得,你比我过得更加不好,所以,情不自禁就流露了自己比较好的那一面……” “……到现在也是这样。” 他凝视着她的脸,目光深邃若有所思,看得太出神了,前面的车都开出好远了他还没动,惹来了身后尖锐的喇叭声。 殷千城扫了一眼前面,回神抽回手,兀自往前开去了。 他眸中浮浮沉沉的凝重与黯沉,说不清楚是什么,就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的深水潭,不亲自掉进去的话,就永远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刺骨冰冷,与沉沉黑暗。 …… 远处有人影出现在眼前,江慕水恍惚的心思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小脸骤然白了白。 那辆加宽加长的商务车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窈窕身影,许欢瑶扎起了头发,一副青春活力无限的模样,抱肩站在车前。 殷千城也看到了,蹙眉,慢慢刹车,到了他们旁边。 许默言和连咫拿了一箱子东西过来,放到后车厢,看到殷千城他笑了一下,打了个招呼:“还有一箱,马上好了。” 殷千城眸光深邃不可见底,手臂优雅放在方向盘上,问了一句:“装得下吗?需不需要分担?” 连咫指了指后面:“里面最后一排座位拆了,当然放得下,不过……人就不一定挤得下了,我第二排放得帐篷,你能……” ——能多腾出一个位置来放许欢瑶吗? 殷千城一听这句话,一双眸若无其事地转了过去,看着前方,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连咫是见识过他宠老婆的霸气样子的,这下只能心里骂了一句“wtf”,蹙眉给许默言使了个眼色,将帐篷拖出来,放到他的后备箱去了。 这下,许欢瑶坐他们车上,殷千城继续和江慕水一辆车。 江慕水此刻看情形也明白了,谁都没有提起许欢瑶要来的事,看殷千城的态度,他也不知道。 许欢瑶看他们挪帐篷的架势就不太开心,脸色几番变化,但还是走上前,摘了墨镜笑着说:“千城哥哥,一个星期没见了,你公司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啦?” “我听我爸爸说,陆氏有几单黄了的生意还是他帮忙拉回来的,政界还是有些人买我爸的面子,也算给你分担了一些吧?” 殷千城态度很客气:“是。很感谢许伯父。” “不谢,我爸说……” “所以合作结束以后会给许伯父分成的,年底那块清泉湾的项目开发权殷氏也会退出,决定就不跟许伯父争了。” 人情一下子还清了,还还得绰绰有余,许欢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挂不住了,这下视线挪到江慕水脸上,一笑说:“江律师也来了,你平时的客户像千城哥哥这样的一定很多吧?陪这样的客户多了,就知道千城哥哥他们平时玩什么,对什么有兴趣了吧?” 江慕水并不客气,轻声礼貌地说道:“并没有。谈案子跟谈生意不一样不需要陪客户,都是直接谈。” 许默言那边戴好了墨镜,探出窗户叫了一声:“瑶瑶,上来。” 许欢瑶不甘心地咬咬唇,笑着应了一声“来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去了自己哥哥车上。 连咫看着许欢瑶跑过来,笑着说:“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这样?好歹是你亲妹,怎么就不帮忙争取一下呀?” “我教你个兄弟相处之道,”许默言歪了歪头,说了一句,“永远别提让他为难的要求,懂了?” 连咫点头:“明白,就是以后我有什么事绝对别想求你的意思。” 许默言打了个响指:“孺子可教。” 连咫直接恨恨地大力推了他一把。 两辆车一前一后,搭载着满车的东西往前开去了。 …… 车程三个半小时,一路从高速公路开到荒野公路,再到最后公路都险些消失,才到了水库旁边的农家乐。 下车尘土飞扬,江慕水咳嗽了两声,见那边许欢瑶死死蒙着一个丝巾下来了。 “先去定住的地方吧,今天就在这附近,明晚上山露营,走吧。”连咫宣布了一下行程,背着一个包直接往里面走去了。 清新的油菜花香传来,混着些许轻微的灰尘,满鼻都是春天的味道。 江慕水想去拿东西,殷千城已经替她拿了下来,全部背在自己肩上,见她过来直接抱住她,轻吻了一下,直接将一些唇膏蹭在了自己唇上。 小女人脸红不已,一边走,一边用纸巾给他擦掉那些黏在他嘴上的唇膏颜色。 殷千城淡淡地笑。 前面许欢瑶故意走得慢了很多,用丝巾蒙着半张脸想跟殷千城搭话,结果一回头,正看到那女人手脚细长白皙,被他揽在怀里替他擦唇膏的模样,脸一红,心头酸涩极重,一跺脚,直接往前跑了。 “我们这儿的确是房间没有了,您看,又是休息日,您又没有提前订房间,现在只有一个大床房和一个标间了,您看这……” 前台老板特别为难地看着他们一行人,三男两女,关系不明,无论怎么分两个房间都是不可能够的。 等了解了他们关系以后,那就更不可能够了。 一对情侣,三个表兄妹,这怎么安排? 第二百八十七章 频频打脸 许欢瑶最没耐心,等了半天还没定下来,她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那只能这样了吧?”她开口道,“我跟江律师我们睡标间,至于那个能容纳五个人的大床房,你们三个睡就行了,反正都是男人,睡一起没什么的吧?” 按理说的确只能这样,但连咫觉得这事儿挺不靠谱,情侣出来玩最讨厌分开了,再说这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谁喜欢跟恋人分开啊? 连咫蹙眉:“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许欢瑶梗着脖子质问他道,“我管你叫表哥,管他叫亲哥,你们难道跟我睡一个房间吗?不这么安排怎么安排?谁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几个人都纷纷沉默了下来,前台老板明显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看那一对情侣愿不愿意了。 最后江慕水咬咬唇,说:“眼下看,好像也只能这样,那……那就这样吧?我没问题的……” 她仰起头,有些怯懦地问:“千城,你……你觉得……” 许欢瑶故意嗤笑了一下,抱肩看着她道:“你什么事都只会问男人啊?这么没自己的主意吗?千城哥哥喜欢独立的女人,有自我的女人,不是菟丝草一样,只懂得攀附……” 殷千城猛地收紧她的肩膀,眸光深邃黯沉地落下,哑声道:“……我要说不同意呢?你打算怎么办?” 许欢瑶的话莫名就被打断,这下恼火得要死,见这两个人又在打情骂俏,拳头都攥紧了,被打脸的羞耻感让她死死咬紧唇瓣,有一种可耻的被忽视感。 怀里的小女人一下子脸红了,她明显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当着他朋友的面说出这种话,她简直…… 殷千城看她脸上的红晕就知道她害羞了,也不愿意再为难,抬起头,从鼻息中舒出明显低落不满的气息来,沉声说:“行。那就这样吧。” 许默言一句话也没说,推推墨镜,说:“嗯。行。那上去吧。” 不要说两个人是分开的,更不好的是连房间都没在一起。 标间在二楼。大床房在三楼。 江慕水伸手问殷千城要自己的背包,她在二楼就停了,不曾想殷千城甩下那两个朋友,直接揽着她将她送到了房间前面去。 许欢瑶冷冷盯着这两个人,刷卡打开房门,说:“千城哥哥就不要进去了吧?好歹是我们两个女生住,你进来也是不好。” 江慕水再次伸手问他要包,脸红红的:“快给我……” 殷千城眸光深邃地盯着她,半晌后对许欢瑶说:“你先进。” 许欢瑶眼睛一瞪,一瞬间没明白过来,接着就明白了,怒火丛生,恼火地打开门,先进去收拾了。 门就开了一条缝,殷千城手撑在旁边,将她笼罩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里面,小小的空间里她的脸更红了,像个苹果一样,他手轻抚上去,接着唇也跟上,辗转几下之后直接撬开她的贝齿,与那柔嫩的丁香小舌嬉戏纠缠,气息全然紊乱。 想到要一个晚上抱不到她,他蹙眉,伸手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全身紧贴不留一丝缝隙。 将拿了被罩枕头来换洗的服务生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半。 服务生直勾勾的眼睛盯着他们走过去了,殷千城缓和着气息,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舒出一口气,轻吻了一下她已经完全花掉的唇,紧紧抓了一下她的臀瓣,拍了拍,低声黯哑地说了一句“随时打电话给我”,这才看着她走进门去,自己上楼去了。 房间里,许欢瑶将水龙头开得水花四溅的,洗脸洗了十几分钟。 用化妆手巾擦着脸出来,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发愣的江慕水,许欢瑶冷声道:“我怕声音,我要里面这个床,还有你别穿着衣服就坐在床.上,脏死了。”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想到自己嘴唇还一片狼藉,拿了卸妆的东西想去卸妆。 她抬头看了一眼许欢瑶:“你用好了吗?” 许欢瑶冷冷瞪她一眼:“我还没上厕所呢,你等着吧。” 说完又进去了。 江慕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堵心的地方,大概别人给的委屈,到了殷千城那里统统都不算事了,她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拍了房间的一些照片,跟殷千城开始聊起天来。 他也拍了一些他房间的照片,很搞笑的大床,江慕水从来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大的床,直接笑喷了出来。 没办法想象,这三个成功男人睡在上面的模样,就算每两个人之间都最少有一人的距离,也真的很搞笑啊…… 许欢瑶推门出来,见椅子上的小女人笑得脸红不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睡一下才去吃饭,你快洗漱吧,别磨叽了,免得等一会所有人都等你。”许欢瑶直接上床去了,冷冷撂下了这么一句。 江慕水收起了笑容,发了“洗澡”两个字给殷千城。 片刻后他回了一句“能开视频放在洗手间吗?” 她脸红,回“不能”。 他退让一步,“拍几张照片也行”。 她发了一串“!!!”,直接放下手机进去洗澡了。 …… 洗了澡出来,见许欢瑶的床.上已经空了,被子是散着的,江慕水仔细思索了一下,赶紧吹干头发,扎起丸子头来换了套衣服,便下去了。 殷千城他们已经在阁楼里准备吃饭,火锅端上来,热气腾腾的。 许欢瑶抱着肩,蹙眉很嫌弃地盯着那涮火锅的桌子,脏得一层油腻在上面,她连坐都不想坐,直接站的远远的。 殷千城往楼上走,蹙着眉头,像是要去找她。 直接在楼梯上碰见了,江慕水顿了顿,看着男人突然有些惊艳迷离的眸光,脸红了,问:“要吃饭了?” “打你手机不通,洗这么久?” “太久没出来,总觉得身上特别多灰尘……”她走了下来,牵住他的手,说,“下去吧。” 殷千城绕过来,一把紧紧环住她的腰,她的头发和身体都洗过,香味有些不太一样,他禁不住凑近闻了闻。 那边,许默言问老板要来了几块塑料布,将桌子椅子都铺上,许欢瑶才勉强肯松开眉头,摸了一下塑料布上确定没有油,才肯过来吃饭。 “这鸡也不知道处理的干不干净,直接拎出去后面拔毛的,手也没见他们洗,怎么吃啊……” 许欢瑶冷声说着,江慕水却没那么多规矩,动手要拆筷子,殷千城已经给她拆好了一双来,拿走了她手里的那双。 饭桌上都有人聒噪,委实不是他带她出来的本意。 许默言也猜想到了,手轻轻扣在桌上,说:“砍掉的那块木头做的一次性筷子,也许还被什么鬼动物蹭过屁股呢,哪儿那么干净?” 许欢瑶说:“那怎么能行?地方不一样,环境标准就不一样,谁定的地方呀?这么坑,早知道这样我不来了……” 许默言笑笑,刚想说话,隔着一臂远的殷千城开了口,轻声道:“我。” 许欢瑶一愣。 殷千城看了一眼阁楼外面贴的三日游的旅行通知,缓声说:“明早有大巴,不如……” 许欢瑶赶紧涨红着脸开口道:“我觉得也挺好的了,这里民风挺淳朴的,只要不是黑点,卫生就很放心,刚刚房间里,设施也还算不错,是吧?江慕水?” 江慕水正拿着筷子发愣,见自己被戳到了,不知怎么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是。” 饭桌上还算安静,殷千城和许默言等人,一看就不是习惯跟一群人在同一个锅里捞菜吃的人,平时出去吃火锅也是吃小锅的,所以兴致都不大。 纤细的身影往略微沉郁烦闷的男人怀里靠了靠,抬眸凑近说了句话,他的眉头总算松了松,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吻了她一下。 连咫跟许默言谈着公司的事,问道:“好像最近你家跟殷氏的生意有挺大交融,姑父这是终于打算跟殷氏联合了?” 许默言摇头:“不懂,大概吧,老爷子下的指令我遵守就是了。” 许欢瑶接过了话茬:“我觉得应该是,还有可能是历练我呢,那几个案子都在我手底下,等回去可有我忙的。” 连咫眼皮跳了跳,看了她一眼,又不经意扫了眼殷千城:“你?” “对啊,”许欢瑶笑起来,纤手握着一只鸡翅,扭头看向殷千城说,“这事我还没跟千城哥哥说,想给他一个惊喜,谁想到,先给你知道了,表哥你真是神通。” 连咫这下笑得尴尬了,他家里从政,政府招标那边的事他了解得一清二楚,仔细想想,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许敬尧和殷老爷子有意联合,可不只是姻亲上的联合。 阁楼在春日阳光照耀下,依旧有些阴冷潮湿,江慕水自顾自地吃着饭,除了跟殷千城说话,答了几句他们关于法律方面的问题外,一句话都没说,仿佛此行,真的就是出来散心的,一样。 …… 水库边上,一向根本不会钓鱼的许欢瑶,此刻也兴奋得很,拿了几个鱼钩,直接跑殷千城面前说:“给,千城哥哥,我哥和表哥他们都在那边钓,那咱们……” 殷千城摘了几下身上沾染的油菜花花瓣,握紧手里人儿的手,这下千金不换地开口道:“我跟慕水要过去走走,你想在这块水域钓鱼的话,钓吧,小心点这里水深。” 他握了握她的手,直接要带她走了。 许欢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那里,心从天上掉下地狱,尖声叫住他们:“江慕水,你来了水库边不钓鱼你干嘛?那边一片油菜花地,你们不钓鱼难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跳下了湖去 江慕水也站定了,扭头看她,眼神一片清澈,丸子头有几缕发丝掉下来,说不出的活力满满,青春阳光。 她一双水眸凝视着她,甚至巴不得她说出那句话。 许欢瑶心思酸涩无比,捏着钓鱼线,说:“我根本就不会,要钓一下午呢,我就一个人坐在这儿啊?” 殷千城淡淡转头,一丝丝曾经的绅士气质都没有了,手插在口袋里说:“你来之前就该想到了,谁叫你来的,去跟谁玩,不好?” 许敬尧叫她跟来的,她自己也想来,许默言同意了。 难道要她跟自己的两个有血缘的哥哥玩吗?! 许欢瑶觉得阳光晒得刺眼无比,一笑,说:“也是哦,以后在公司有的是时间相处,你们去吧,这里蚊虫多你可小心。” 江慕水神情淡淡,直到高大的男人拉她的手,她才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跟上去,往油菜花地里去了。 …… 夜晚回来,两个人身上满是花枝,花瓣,衣服已经脏得不能要,江慕水唇妆也掉了打扮,外套皱的不得了。 还真是野战了。 许默言靠在前台边上续房费,合上钱包眯眼看了一会,嘴角勾了勾,只觉得这次出来真是孽缘。 前台两个女人靠在那里说话,也是看上了殷千城他们一行人,殷千城是带着恋人来的不能碰,但许默言和连咫看起来单身,她们壮了壮胆子,上来问:“帅哥,你们晚上没别的安排吧?这里网络很慢,电视信号也没几个,什么也做不了,晚上一起来玩啊。”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抱着肩,稍微脸红着指了指同伴,说:“我们两女一男,男的是她闺蜜,我们有个套房,你们方便过来吗?” 许默言蹙眉,嚼着嘴里的口香糖,还没决定。 连咫要下楼拿东西,看到了,到了前台要了一瓶饮料,打开喝了一口,笑着看那两个美女,说:“可以啊。” 看了一眼许默言,说:“你觉得呢?” 晚上在这里也是无聊,露营也在明天呢。 许默言瞥了一眼那两个女的,笑了一下说:“有女朋友的那个也能来吗?” “当然能啊,”那个高冷美女忍不住说话了,极力克制着自己说,“哪怕是老婆都能一起带来玩,更何况只是女朋友,人一辈子长着呢,指不定出点什么意外,不经历一下别的,哪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是吧?叫他来吧。” 看来这些女人还是冲着殷千城来的可能性比较大,许默言兴致缺缺,连咫却很兴奋,说:“行,我去叫,那就说定了,房间号多少?” “2301,女生也来吧,热闹。” “好,美女晚上见。” “晚上见。” 搭讪了一小会,就约了一个聚会,许默言笑着拍拍他的肩,上去了。 许欢瑶一会就跑进房间来叫江慕水,江慕水不大喜欢跟陌生人一起,许欢瑶挑眉说:“千城哥哥也去,你不来他也不来了,你看得这么死啊,连玩一下都不允许?” 真是冤枉。 她只是自己不喜欢玩而已。 但如果她不去的话,殷千城想必也不会去。 江慕水道:“你等我一下换件衣服吧,告诉我房间号,我去。” 许欢瑶一脸冷傲地下去了。 将衣服洗好挂起,江慕水推开门,照着微信上许欢瑶的指示,去了。 …… “我叫小v,她是欢欢,就这么叫吧,今晚啊有酒有筛子,我还带了扑克,随便你们想怎么玩,而且我们圈子里还有好多个保留项目,要不今晚玩儿通宵啊?” 许默言不怎么在意这些,挑挑眉说:“都行,不过记得,这边有个有女朋友,凡事别太过,其他的随你们便。” “好。” 洗扑克的美女笑得眉眼弯弯,坐在沙发上很是开心地看着他们,竖起一根手指说,“这样吧,打升级,输的那一队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我们大冒险的项目很刺激的。” 八个人,组成了两桌,同时玩完同时惩罚。 这让从来都不在外面瞎玩的江慕水有些为难,她抱着一个抱枕,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房间里大概所有女人就她最宅最正经,连许欢瑶都是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她可真是见的世面少。 不过,好在扑克她会打。 同一桌的那个美女很是开放,连输了三局,都选大冒险,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抹胸和打底裤,拿连咫的衣服披上了,她还笑得很是妩媚灿烂,看起来还想脱。 可江慕水却不想赢了。 她看着对面的殷千城,故意放水,输了一局。 美女脸色果然很不好,披散着头发,穿着男人的衣服,里面肌肤裸.露大半,很是撩人,她撩了一下头发,看着江慕水说:“你选吧,你们是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们队女生没什么好看的,要惩罚就惩罚你男朋友,你说吧!” 江慕水哑然。 敢情她输了,不让这女人继续脱了,转头过来要惩罚殷千城? 要说真心话吗? 这些人问的问题很私密且没有底线,她一丁点儿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跟殷千城任何隐私,但又不想他受到什么大冒险的惩罚,万一也是脱衣服呢?这山里晚上很冷的。 灯光下,那小女人嘴角一皱,这是她不高兴时的典型状态,殷千城凝眸看着她,半晌替她做了决定:“大冒险吧。” 她一惊,一双猫一般妩媚的媚眼看着他。 美女这下乐了,说:“那你去亲……” “别忘了不能触碰底线,”他冷眸转过去看着那女人,说,“你单身无所谓,我未婚妻在这里,故意挑事就是我的不对了。” 美女一下子热情被浇灭了一半,不满道:“那你还不如选真心话,什么都不想做,谁还稀罕看你?” 殷千城沉默了。 江慕水小手把玩着扑克牌,蹙紧的眉慢慢松开,说:“好,我们选真心话了,别问他,你来问我吧。” “说了问他就得问他,”美女瞪她一眼,然后笑着看向殷千城说,“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来说,你俩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间?不准撒谎,快说吧?” 这句话是试探,试探他们到底真诚相待了多久,她们好看看有没有撬墙角的可能。 江慕水一下子脸红了,攥扑克牌攥得很紧,她当然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那时漫天的烟花和他的话她都还记得,毕生难忘。 殷千城的脸,却在灯光下逐渐逐渐的,变了。 美女继续煽动着:“你可要说实话哦,你看那桌,你那个朋友真开放,输了让跳钢管舞就跳钢管舞,还带脱衣的,出来玩就得玩得起,人心里都是有发泄欲的,你说是不是啊妹妹?你自己平时工作生活,就不憋得慌,不需要放松一下?你又知道你男朋友跟你在一起,就是完全轻松舒服的了?不可能好不好!!” “就是啊,千城,你快说说,我也想知道。”连咫喝多了,红着脸笑嘻嘻地问道。 房间里放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闽南语歌曲,软糯动人的,那小女人的脸满是红晕,在灯光下很是诱人,殷千城心头荡漾几下,脸色却阴沉得很,满脑子的记忆都是极其不好的,他手里攥着一个筛盅,木质的快攥碎了。 片刻后,他冷冷放下筛盅,淡淡问:“不回答真心话的惩罚是什么呢?” 美女笑出声来了:“房子后面有个湖,养鱼的,你从那里跳下去啊!!!” 一屋子人笑了起来。 却不曾想,突然一阵椅子的碰撞声,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站起了身,脸色冷峻,一步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解着上衣的扣子,美女吓呆了,完全没猜想到他是去干嘛:“哎……哎你……” 推开了阁楼的门,就是下面的湖。 初春的水依旧刺骨冰凉,连打开门都是冷风阵阵,他的衣服却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此刻许默言已经被冷风一吹清醒了,赶紧站起,寒声道:“千城你干嘛……” 就是玩个游戏,至于吗? 他后退了几步,接着几步助跑,手扶上栏杆,一越从栏杆上整个越起,几个人尖叫一声!!江慕水腾地脸色苍白地站起身!! 接着就听见“噗通”一声巨大的水声响,有重物落入湖中了!! 几个喝了不少酒的年轻人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半夜将阁楼的灯大打开来,女人的嘶喊声随即传来了:“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老板!快来人!!” 晚上的时候江慕水沾过一下湖里的水,当真冰凉刺骨的,她猛地跑过去,只见湖里的男人冒出头来,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摘下头上的水草,直接看也没看往岸边游去了。 她一下全然清醒,推开栏杆,疯一般地跑了下去。 *** 大半夜的,几个年轻人衣衫不整,满身酒气地坐在大堂里,女生们打着喷嚏,打着哈欠,在等着什么。 老板从阁楼上下来,看见这几个人就闹心。 虽然说,一个人跳进湖里没什么,鱼也不至于就这么被吓死了,但却很吓人好吧?这些年轻人脑子都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玩的出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全身心地信任依赖他 许默言比他们几个都清醒,上前一步,问道:“没事吧?人怎么样了?” “……”老板脸色不善,绕到前台后面,顿了一会,说,“能怎么样?最多感冒发烧一下吧,你们总不至于连医药费都要我出,说我这湖开的不是地方吧?” 许默言说:“当然……当然不是了……我是问人没什么事吧,顶多感冒一下?我们还要去露营呢。” 神经病! 老板腹诽。 “没什么,他女朋友在那儿守着,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你们要是没事都去休息吧,想继续玩也可以,但就别跳湖了好吧?那鱼是留给客人吃的呢……” 许默言赶紧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旁边那个困的不行的美女走过来,面露愧疚,但挣扎着说:“哎这个事儿,不怪我们吧,我们一向都是这么玩的,但没人真跳湖跳伞什么的啊,都有别的选择,谁知道你朋友哪根筋不对?我那个问题哪儿过分了,那就是最低级最没新意的问题好吗?谁没被问过啊,这能怪我吗……” 她说的头头是道,自己还感觉很来劲,越说越亢奋越生气了。 许默言捏捏眉心,脑袋痛,说:“行了你别嚷嚷了,没人怪你,行吗?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大半夜的一群神经病。” 美女怒了:“玩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神经病呢!玩不起掺和什么,他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明显心里有鬼你知道吗?你最好回去再好好问几遍,不然说不定他怎么玩过那个女的呢,赶紧让那个女的小心点儿……” “妈的,都什么人啊,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了,有意思……” 美女骂骂咧咧的,裹紧了衣服,跟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吸着鼻涕走上楼去了。 许欢瑶正靠在楼梯上往下看,愣神在专注地想着什么,这时许默言已经走上来了,蹙眉问她:“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睡觉?” 许欢瑶顿了顿,说:“我马上就去睡了……” “你别管我了,江慕水不知道多久才能回答,肯定到时候扰的你们房间和我都不能睡,我在这儿坐一会醒醒酒,哥你先回去吧。” 许默言也拿她没办法,蹙眉看了看,说:“行,我也去看看千城。” 说完走了。 许欢瑶脑子一阵阵痛,不仅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那个陌生人刚刚那句话震惊的——“他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明显心里有鬼你知道吗?” “你最好回去再好好问几遍,不然说不定他怎么玩过那个女的呢,赶紧让那个女的小心点儿……” 一遍一遍,不停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 她脸色倏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握着楼梯扶手的手也有些僵硬,仔细想了半天,一直想到大脑警鸣大作,痛不可遏,才蹙眉回去了。 …… 江慕水回来的果然有些晚。 许欢瑶已经睡着许久了,听见动静,还是忍不住扒开被子,看着那黑暗中模糊进来的纤细身影。 她没开床头灯,只是开了落地台灯,进了洗手间,换下了那一身湿冷带着酒气的衣服。 许欢瑶模糊问道:“千城哥哥没事吧?发没发烧?……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给他看一下?” 江慕水的身影在黑暗中顿了顿,轻声说:“没事。就是冷了一阵,洗完澡就没事了。” 许欢瑶又躺回去了,嘀咕着翻了个身:“你说他为什么跳下去啊,有什么不能说的?陌生人,说了她们也不会记得,跳湖干什么,难道还真做过亏心事啊……” 纤细的身影在黑暗中僵了一下,转头看向许欢瑶,过了一会,许欢瑶又重新睡着了。 纤细的身影动了一下,片刻后才自言自语道:“……没有为什么。不该有为什么啊?他就是不想回答,所以就跳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自然相信殷千城的目的是纯粹的,刚刚在房间他抱着她,两个人腻了好一会,她只当他是对待什么事情都认真,见他已经暖和过来浑身不冷了,就回来了而已,其他的,还能有什么? …… 许默言和连咫和回来了,看了一眼已经换好衣服,头发还湿哒哒的某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殷千城面色淡然深沉,明显也没打算搭理他们。 许默言是个闷葫芦,连咫可不是,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会电视,半晌蹙眉扭头道:“干嘛非得跳湖呢?那问题有那么难吗?” 许默言一听就蹙眉,觉得他戳中别人不想说的痛点了。 连咫疑惑不已:“我说的有错吗?日期说一下怎么了,说假的也行,她哪儿知道真的假的啊?” 许默言扯扯嘴唇,眸中闪过一丝思考的星辉,说:“大概有人太实诚不想说谎咯。” “那也能说啊,没什么不能的,再要么你就告诉她,不记得了,只记得从那天开始就做得挺爽的,不要别人费心……”连咫就两句话的正经,往下就又开始开玩笑了,逗笑了屋里的几个人。 这事儿就像插曲,很快过去了。 *** 第二日去露营,许欢瑶消停了不少,就是变得比较寡淡了。 当夜漫天的星空下,五个人烤着火弄东西吃,许欢瑶怏怏的,片刻后借口不舒服,进帐篷去了。 江慕水许久才回来。 许欢瑶正在睡袋里睡觉,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她进来,很没好气,嗓音惺忪粗哑道:“你怎么心那么大?好多事你都不问个清楚,哪像恋爱的样子?活得稀里糊涂,也不怕被骗?” 江慕水正拉着帐篷的拉链,闻言一愣,然后放缓动作,继续拉好帐篷。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擦好乳液,也进去了。 许欢瑶闭着眼等半天没听见回答,蹙眉拍了一下旁边,说:“跟你说话呢!” 旁边纤细的身影,钻进睡袋,躺了一会儿。 半晌她翻过身,凝望着睡袋顶端,轻声道:“我父母在我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以前我还有个婆家,现在我是完全孤身一人,陈小姐,如果我对谁都设防,我大概早就已经活不下去了,我选择全身心地信赖千城,我很舒服,他无论对我怎样我都认了,就是这样。” 许欢瑶简直要咋舌。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起自己那些年在美国做的那些荒唐事了,嗤笑一下:“你这种心境,是小姑娘才会说出来的话,知道都是什么后果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还坚持。” 旁边柔媚的身影轻轻闭上眼睛,半晌后呼吸均匀,要准备睡了。 许欢瑶自顾自地继续说话,话里透着几分得意:“那我先给你打预防针,你跟他没结果和好下场的,陆家的人必须死,没牵连到你就万幸;我以后会事业上跟他共通,家里人也会多往来,你再坚持都是没用的,你进不了殷家的门。” 江慕水将睡袋往上提了提,疲惫阵阵袭来,她直接睡着了。 *** 回来时,许欢瑶果真感冒了。 喝水过多,一晚上起来上厕所三次,直接被寒风吹到鼻塞头痛。 原本加上星期天请了两天假,这下第四天的行程直接取消,一行人往回赶了。 许默言的车开在前面,给殷千城打电话,问:“快进市区了,我爸知道我跟你出去,你不来打个招呼了吗?” 殷千城道:“不了,这几天有点累,回去抱老婆休息。” 许默言嗤笑:“你老婆不是明天的假也一起请了?一起来我家玩啊。” 殷千城正色道:“你确定?” 许默言:“……” 他知道殷千城这家伙,说得出做得到,跟江慕水一起来许家,非闹腾得天翻地覆不可。 尴尬笑笑,他说:“行,那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下次见。” 殷千城放下了电话,沉默了一会,片刻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扭过头,看着副驾驶座上那柔媚人儿有些怨念的小脸,一下子心头收紧,放轻了声音道:“没玩儿好吗?我现在不累,还有一天的时间,你说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实际上江慕水只是想起案子一个细节在发愁而已,蹙了一下秀眉,没想到他理解成这个样子。 江慕水甜美笑起来,想矜持一点儿忍住的,却忍不住,说:“是吗?真的啊?” 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语气更加温柔:“是啊。当然。” 江慕水翻个身,想了想,说:“去星辉大厦顶楼吧,那里开发了一个欢乐城,玩的地方很多,还能留一晚。” 他立马点头:“好。” 将导航划开,输入了星辉大厦的方位。 江慕水蹙眉:“要不我来开吧?你也累了,开了两个小时了已经。” 殷千城兀自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头顶,亲昵地揉了揉压了压,黯哑温柔道:“乖。坐好了。” …… 星辉大厦里的房间是主题房,情侣主题房的主题内容,都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您来晚了,这个点儿过来我们可供挑选的就很少,比如这个观星房,只有三间都订出去了……”服务生很抱歉地说道,观察着两人的脸色,又说,“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房间好了,也不错的,可以吗?” “您看,原始部落房,就是山洞设计的;热带雨林,就潮湿一些;还有鸟蛋房……” 江慕水倒吸一口凉气,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低声说:“黄琳给我推荐的时候可没说有这些啊……” 殷千城嘴角笑容满溢,搂住了她,说:“来不及后悔了,选一个吧。” 江慕水蹙眉为难。 选一个。 哪个都不好啊。 服务生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脸色更抱歉了,说:“实在不好意思,剩下两间也被订出去了,就剩下一个原始部落,您看……” 殷千城不忍心败坏她的兴致,说:“就这个吧,谢谢。” 第二百九十章 尖叫着推开了他 “好的,给您开单。”服务生兴高采烈地说。 江慕水犹豫:“要不……再去附近找找……” “这个点儿别处也不多了,先凑合吧,”殷千城轻轻凑近她,“我保证不像原始人一样对待你就好了,嗯?” 原始人怎么对待恋人? 扛回山洞里直接xo吗?江慕水脸红到爆,阴暗光线下快要滴出血来。 开好房,两人拥抱着离开了。 …… 这房间有点儿暗,这是江慕水进来的唯一反应。 真的很暗很暗。 一处很亮的灯都没有。 她转了一圈叹了口气,看到那个山洞的造型了,里面一个草窝床,还真的有草,简直…… 她一边感慨一边想笑,这谁发明的啊。 两人都累了,借着洗澡的功夫,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问许欢瑶这一路有没有为难过她,还说,以后保证不会再让她们碰面,如果她觉得不舒服的话。 漫天水花很舒服,江慕水伏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愈发觉得安静沉稳,任由他一双大手在全身上下抚弄,乖得不得了。 山洞里阴暗得很。 一进去,江慕水就觉得有点儿冷,一睁开,看到了山洞顶上影影绰绰的水滴、岩石,不知是真的还是造假的布景,总之迷糊之间觉得特别真实,她身子轻飘飘的,被一放下,感觉到了柔软棉布下面的草,草屑透过床单一刺,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一双清澈的美眸,瞬间瞪圆,在阴冷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她全身裸.露,头发湿哒哒的,浑身也没擦得干透,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潮湿,阴冷,底下一片枯草,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有些记忆,就像是多年来潜藏在心里能吞吃人的狮子,猛地蹿了出来,狮吼一声将人狠狠吞噬,她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布景,忽而就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幕,大雨瓢泼的夜晚,浑身的滚烫,被打晕后醒来的疲惫,身下不舒服的草堆…… 还有…… 黑暗中一个身影走过来,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接着他浑身滚烫地覆过来,潮湿和热度并存,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控制在头顶之上…… 江慕水猛地浑身一个激灵,感觉到浑身一股冷热交织的潮湿感,就像当年那个暴雨的天气一模一样,浑身泛起一层湿湿的水雾,伴随着那禽兽般的动作,水雾逐渐变烫,蒸发,跟汗水融汇在一起,写满了她的屈辱和痛苦…… 他的呼吸沉沉地落下来,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脸,她瞪大了眼睛,眼眶都睁得快裂开,却都看不清楚!! 房间里不知哪里放出的音响,有雨林般落下的水滴声和诡异的声音……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渗透出来,顺着眼眶划下,呼吸被狠狠压制在胸腔险些窒息,她极力大口想呼吸一下,撕裂般的痛从喉咙里传来,接着他覆身而下…… 巨大的恐惧……炸开了! “啊——!!”他的肩膀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尖叫声,那被紧紧握住的手腕,突然大力地挣扎起来,怀里的人儿颤抖到不成样子,拼命地呼吸挣扎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一句也说不出,只剩下尖叫,拼命的嘶喊与尖叫,像是嗓子要活活不要了一样。 殷千城吓得瞬间魂飞魄散,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上面起不来,却见怀里的人儿已经失控,头发湿哒哒地散开一片,就像发疯了一样。 “慕水……” 他低喃一声,俯身想抱住她,她却挣扎得更加厉害,嘶喊变成了嚎叫,眼泪滂沱而下,狠狠抓着他踢打着他,要逃出去,男人的臂膀就像铜墙铁壁一般,禁锢着她,江慕水瞬间疯了,脑子里嗡鸣一声,突然抱紧他然后狠狠地撕咬了下去!! “嘶……” 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从脖子里传来,殷千城脸色巨变,惨白无比,剧痛让他的臂膀力道瞬间松了一下,然后怀里的人儿缓了过来,脸色凄惨地缓了一下,然后大声嘶喊一声用尽全力狠狠推开他,跑了出去!! 半晌后,浴室里随即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殷千城在那一瞬间痛不可遏,等缓过来以后用手触摸了一下,满手的血,他怔了一下,脸色一片僵硬,爬起来,第一时间跑出去找她,却见浴室门已经关了,且锁上了。 里面一开始毫无动静,只看到毛玻璃上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在拼命地发抖,拼命地发抖!! “慕水……” “慕水你怎么了?打开门,给我打开门,听见没有?” “慕水!” “水儿!” 无论他怎么拍门,门却都是死死的打不开,半晌后,地上蹲着的人儿,却颤抖着撩开自己的头发,扑跌着过去,将花洒猛地打开了,滚烫的水花猛地洒下来,将她从头到尾淋得湿湿透透的。 里面的人儿蹲在地上,让水花扑在她脸上,她嘴角咧开痛哭着却没有声音,任凭滚烫的眼泪顺着水花流淌到下巴上,到脚下。 殷千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攥紧了拳头靠在门上,仔细想,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整个房间的气氛还是幽暗的,他跌跌撞撞,过去开灯,却发现没有一盏灯是全亮的,全部都是几十瓦的亮度还有颜色!! 他恨恨地捶打了一下墙壁,上面故意做出的花纹铬得他手疼,猛地,他察觉了自己的手缝里,好像有草屑。 草屑。草屑。 他冷冷看着自己的手指,僵硬了好一会,接着重新走近了那个山洞造型的大床里面,打开一盏幽暗的小灯,发现了上面的布置——绵软的黑色棉布铺在一堆新鲜的枯草上面,喷了鞋潮湿的水雾,真正休息用的被褥都在柜子里面,而这些东西竟全部都是用来做情调的。 他有些僵硬地看着这个布局,脑子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感觉瞬间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滂沱的雨夜,那个犯下错误的夜晚。 他怔了一下,然后当感觉到江慕水清醒地存在于这个空间中时,猛然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手猛地拍到墙上,仓皇恐惧地关了那盏灯!! 关掉了…… 终于关掉了…… 不再亮起了。 他终于看不到了…… 那个雨夜。 最后他清醒的时候,看了一眼身下的女孩儿,身体冰冷没有一处是暖的,甚至,没有一处是好的。 红色印记遍布她的全身,草上沾了血,一大片蹭的哪里都是,连他身上都是。 紧接着有人开门,喊着他的名字寻找他,他很狼狈,但没有怯懦,他伸手去捞那个女孩儿,紧接着就被人拉了起来,药效过后的身体很虚弱,他挣脱不了那两个人的钳制,他们大声对他说着什么,说着这是一个阴谋,他得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得赶紧走! 他当时已经清醒了,当然知道那个情形意味着什么。 他脸色惨白如纸,腿都虚软地半跪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带她走……”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衣服。 从里到外都是红的。 殷千城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就像山头上占山为王的土匪,在新婚之夜将一个女人掳上了山头,以前听的戏文里的传说,却一点都不有趣,他满身都是罪恶感,他觉得自己该为毁掉的别人的人生买单。 他不是殷莫南,遇到事情一跳了之,这样就不用接受惩罚了,他用死亡惩罚自己了,可是死亡对自己的惩罚严重,却拯救不了别人受伤的心。 他不能那样。 他隐约记得那天其中有一个人是常远,一身西装革履被雨淋得透湿,却还在装着正人君子,真的,可笑可悲。 更可悲的是他无力反抗,被带走,随即囚禁,硬塞上出国的飞机。 浴室里的水是热的,但就这样淋下去不行。 殷千城好半晌才缓过来,僵硬地走过去,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色和情绪,嘶哑道:“水儿……出来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没必要一个人承担……” 抬手“当当”地敲了敲门。 “乖……”他轻声哄劝。 里面—— 江慕水仰着头,快冲的自己头昏眼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扭过头,这才恍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很丢脸。 但是……她刚刚真的感受到了两年前的感觉,她很痛苦。 那个房间真的太吓人,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时间,她多想自己那时也有力气,咬他一口,把他推开,或许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刚刚哭得撕心裂肺的,什么伤心的事都想到了。 还有在山顶上许欢瑶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她江慕水虽然表现得不在乎,却原来内心深处觉得那么悲伤难过,她如今这世界上唯一拥有的殷千城,都不是她到最后都一定能拥有的。 好想哭。 江慕水又坐在地上哭了一阵,最后起身关掉了花洒,僵硬了一下,沙哑道:“知道了……我……一会就出去。” 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还停在原地,他穿上了浴袍,也给她拿了她的那件。 江慕水僵硬许久,叹了一口气,擦干了头发和脸,出去了。 门口的男人一听见声音,英眉猛地挑了一下,熠熠生辉的黑眸盯着她,长臂一把将她捞过来,将浴袍给她抖开穿上了,直接抱在怀里,撩开她的头发仔细看她的面容。 哭过了。 眼眶红的厉害。 心下触动得很,也恐惧得很,他狠狠压下情绪,脸色僵硬地吻上她的眉心,接着往下,到她的唇。 四片嘴唇相触碰,不带情.欲,只有安慰。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着她的下巴,用嘴唇温柔地安慰她。 第二百九十一章 真实而惨烈的心声 江慕水扇子一样的长睫毛盖在眼睛上,却无法体味这种安慰,她扭开脸,眼眶又有一点湿湿的,情绪还是难自控。 殷千城低低叹息一声,哑声问:“去旁边跟我说,嗯?别害怕,没事了。” 江慕水僵了一会,低哑道:“你就不问我,到底是想起了什么事吗?我的反应……那么诡异……” 他屏息,眼神复杂地凝眸看她,道:“能猜得到,但是想你亲口说,我们从来没聊过这种话题,你可以现在说,如果你想聊的话。” 想聊吗? “……” 好像,也到了必然要聊这些的时候了。 呵。 毕竟殷老爷子嫌弃过,为了阮清幽也特意避开过这话题,过去那么久了的是非,至今却还缠着她给她带来难堪,因此她也想开口说说,她对这件事情的感觉呢。 她的小手轻柔伏在他胸口,脸扭过来,轻轻贴着他的胸膛,眼睛往下看。 眼眶紧跟着又红了:“我可能……会说得没有那么快,那么顺畅……” “你有耐心听吗?”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像是道出这件事,对她来说极其艰难。 他胸口闷痛,抱紧了她,轻声道:“还会有谁比我更有耐心呢?除了我,你又更想讲给谁听呢?” 没有选择。 也没有别人。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只拥有彼此。 殷千城搂住她的腰,哑声安慰:“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说,水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随时奉陪……” …… 从服务台要了一瓶红酒,殷千城拿了过来。 看了一眼地毯上的小女人,他垂眸,将红酒打开,缓缓到了两杯在矮桌上。 她柔软的身子趴在矮桌上,就像个安睡的天使一样,殷千城盯着看了一会儿,将红酒倒好放在了她面前。 扇子一样的睫毛动了动,她抬起头来,湿亮的水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走过去,坐下来将她抱入了怀中。 空气中是淡淡的熏香味儿,从那个“山洞”里缓缓飘出来的,熏着人有一点点头疼,她感觉到他的吻在往下蔓延,到了锁骨处。 江慕水极信任地仰头,让他的吻落在那处,一滴眼泪率先滑落了下来。 喉头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说:“……那就只是个意外。” “……嗯。” 低沉的一声,似乎很注意听着,又好像是根本不在意。 他的手很温柔,又霸道有力地扣紧着她的腰,让她毫无离开自己怀抱的可能,暖烘烘的氛围里,她的倾诉欲来得一塌糊涂。 “那是个雨天,也就是……我结婚那天,在铭山上的教堂里。” “我跟陆霖晟结婚结得有些仓促,学校的时候陆伯伯提起这件事,我只当他是说说而已,霖晟有女朋友,我们最后还是不会成的……所以你可想而知,结婚那天我有多诧异兴奋,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幸运砸晕了,晕到我只顾着高兴,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的伴娘也很好,我跟乔乔在一起度过了四年,她比以前的闺蜜都更懂我,更敢爱敢恨。” “……”浅浅的布料摩擦声,荡起在两人之间。 殷千城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幽然的黑眸里荡漾着几分顾虑,轻吻她的嘴唇,低低道:“没事……什么都可以说,继续说……水儿……” 她睁着眼睛看着那昏暗的灯,眼眶已经红了,手指慢慢曲起用力。 “……然后那一天却什么都毁了。” “说起来,陆伯伯算是我在陆家唯一的靠山,可偏偏那一天,他听说我的事后就住院了,所以无论是被发现,被送到警局,还是送到医院……我没有一个人陪着……因为没有人陪着,那一个晚上的记忆就一遍一遍,一遍遍地反复重复,直到我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他的臂膀突然有些僵硬,箍得她有些紧,埋首在她温暖的脖颈里,滚烫的呼吸都乱了方寸。 江慕水眼眶已然全红,目光轻柔落在他身上,轻声道:“千城,如果不是遇到你,可能这种事对我来说,会是永远的阴影……我甚至都不需要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那样,为什么会失控,会……犯罪,我都不要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回不来,有些恶果种下了,也挖不出来……” “失去父母的时候,我也许是孤儿,但我不曾被羞辱伤害,可那件事过后……” 她的手指像钳子一样,紧紧陷入他的肩膀里,死死用力抓着,嗓音全然哽咽,抖着声音酸涩道:“我……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脱,也没有办法,给自己开脱,我好像被打上了标签,好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里,满身泥巴,没人相信我是纯洁干净的,你明明白吗?” “从心到身体……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不止我遭遇了这样的事,而且是我活该遭遇这样的事……就是这种不干净……” “你相信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可所有人都觉得是这样……” 她委屈。 怨恨。 不甘心。 可都被巨大的自卑和羞辱摧垮了,连同人格和斗志,一起摧垮了。 江慕水凝望着埋头在自己胸前的男人,看着他露出来的些许脊梁,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低下头去抱住他,小声哽咽道:“所以我……在解决不了这些的时候,就希望时间能重新来过……我可以不再选择和陆霖晟结婚了,我可以选择,牺牲掉自己年少时候的那些执念……” “可那些……都不是最最主要的……” “我最最想做的事,就是刚刚……”她哽咽到说不下去了,闭上眼睛,眼泪像雨水一样扑跌着连续掉落了下来,啜泣出声,“就是刚刚,我对你做的那些事!那些全部!我想要自己回到当初,我希望自己在那一刻有点力气,狠狠推开那个人,推开这种厄运,我不该承受那些!!凭什么我要承受那些!!” “我多想我可以挣扎,我也完全挣得动!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求过他……我真的求过他,我拼命求了!!!” 她的情绪彻底变得激动起来,满脸的眼泪,声音撕心裂肺,抓着他浑身都在颤抖,就像瓢泼大雨中被淋得湿透的小动物一样。 她想逃避,想蜷缩起来,再也不被人找到。 殷千城死死地抱住她,用尽全力抱着!却还是抑制不住她浑身的颤抖!! 如果他没曾看到过江慕水的处境就罢,可那些事,他看到过,在国外的时候,他曾经长达半年的时间每日每夜地想着这些! 想到根本无法睡着。 想到心力交瘁差一点抑郁。 他一样被囚禁在国外,被监视着一举一动,直到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他也挣不出那个圈子。 直到后来他慢慢快要放弃,快要将这个回去找她的想法埋在心里、等来日再偷偷实现的时候,爷爷的劝说和警告也就到了,他知道阮清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拿阮清幽来威胁他,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曾经自杀未遂的阮清幽就再也没有什么可珍惜挽留的了,他要自投罗网,也就直接断了阮清幽的生路。 呵。 多残忍呵。 可对他来说的残忍,却不及她半分。 …… 深夜的幽静让人发慌,将一切都发泄出来的感觉也微微令人心慌。 江慕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哭得一塌糊涂,整颗心脏像是被挖掉一样很虚空,她拼命地往殷千城怀里缩,埋着头像鸵鸟一样不出来。 殷千城也死死地抱紧她,连绵的吻从她刚刚开始哭一直到现在,都没停过。 他俊脸翻着苍白,手骨僵硬地抚弄着她的头发,哑声低喃:“你没错……我都明白……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水儿……” “你的心情我都明白,刚刚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了……我应该比你更早想到的……是我考虑不周……水儿,不要怪我……”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发颤,但嗓音过低也难听得出来,他健硕的臂膀抖了一下,俯首,滚烫的唇重重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瞬间紊乱。 强悍的薄唇霸道撬开她的齿,尝到了里面的苦涩,他贴着她的脸颊,感觉到眼泪变干,黏在她的脸上,那么可怜。 江慕水闭上眼睛,在他霸道的动作中再一次被感动,无助的眼泪再次淌了下来。 这样的殷千城多可贵? 世上只有他一个。 只有这一个。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很勇敢地拥有他的,能非常自信地跟他一起对抗外界压力的,可是……可是一旦她失败了,这世界上,就连个听她说这些心事的人都没有了。 她跨不过自己的这道坎,没关系,她可以为此一生所累! 可是,这道坎如果横在她跟殷千城中间,阻挡了他们此生在一起的可能,她才会最恨这件事,最恨那个人!! 眼泪扑簌而下,她跪坐起来,哭着抱紧了他,热情又无助地跟他拥吻在了一起。 殷千城呼吸全部乱了…… 却依旧没有乱来,知道此刻她不该承受这些,只维持着单纯的亲吻拥抱,在这样的夜里,给她最深最好的安慰…… ***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母亲的过去是怎样的? *** 后半夜了,她已经沉沉睡下。 殷千城给她盖好被子,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起身,到了“山洞”里面的床头前。 长指抓起电话,待通了,里面传出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他顿了顿:“还有房间吗?这个房间并不好,吓到我女朋友了,麻烦给我换一间。” “哦,”服务生有些了然,“您要换房间啊?真的巧了,半夜刚刚有人退了一间,收拾一下就可以,是观星房,不过要加钱……” 殷千城直接道:“随便多少,给我换。” 服务生很爽快:“哎,好,马上。” 挂了电话之后,整个房间里的宁谧就又将他包围。 这种黑暗中的安静就像吃人的猛兽,在草丛里卧着,随时能扑过来,剖开他的胸膛,让他的那些不堪露出来。 殷千城一双冷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靠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那股罪恶感自从涌上来起就没有下降过一点儿,他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 观星房里,开了灯以后,一颗颗的小星辰亮起,被布置成了银河系的形状,落在天花板上。 底下是kingsize的大床,关了灯以后,透过透明的天花板,就可以看到星空。 江慕水起来得迷迷糊糊,被他抱走了。 再次躺下来的时候,只觉得空调开得浑身热烘烘的,半梦半醒一睁眼,却看到了眼前一副美丽无比的漫天星辰图画,开阔,大气,像真实的天空一样覆盖住她。 就像那个夜晚,灰蒙蒙的像锅一样盖下来的天色。 她一个激灵,猛地一挣,看到了头顶的殷千城。 他神色淡然,一双眼眸里沉淀着凝重的归属感。 她几乎一下子就放松了,小手依赖地伸出去,一定要抓住他的胸膛。 “……”殷千城笑了一下,也没抓开她,反而手覆上去,就这么跟着她上床,掀开被子抱紧了她。 他就是她的壳,他再也不想教育她什么,只要她想,随时钻进来避难,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都可以。 大手揉揉胸前的小脑袋,他的心情也终于好了那么一些些,长长舒出一口气,紧拥着她睡去了。 *** 星辉大厦下面的娱乐城,是前年政府新开发的项目,注资近十亿,打造出来的一个能容纳城市所有年龄段人群的娱乐王国。 殷千城守着江慕水,她睡到快将近中午才起来,一起吃了个饭,到影城里面看了个电影,就差不多快傍晚了。 7d炫影城堡直径足足有百米,周边围绕着花型的喷泉,一到太阳隐没了最后一丝余晖,灯光突然打开,水柱从无数个孔里喷洒出来,在广场上玩耍着的人尖叫着躲开来,音乐紧接着伴随着喷泉一起启动,广场上爆出的欢呼惊叹声此起彼伏。 一个纤瘦的身影冒着水花跑出来,旁边高大挺拔的男人架着她的胳膊,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抹去她脸上的水花,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避开水雾区域,看着这磅礴的景观。 两人一直沿着人工河的河道走,一路都有商贩在卖东西,比城市里的别处都卖得贵一些,但也贵的不离谱。 江慕水手里拿了几朵香槟玫瑰,换了长裙跟他一起走过桥面,听见那边对岸,有人在唱苏州戏,旁边就是一家苏州菜馆。 “饿了吗?要现在吃东西,还是等会走的时候?” 殷千城去丢了垃圾回来,搂住她的肩膀问道。 江慕水看那家苏州菜馆的标志看得出了神,突然一个恍惚回神过来,说:“哦……现在吃吧,就去那家,芙蓉花标志的那个。”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家江南风格的餐厅倒是在一堆餐厅里显得别具一格。 “好,”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听你的。” …… 餐厅里,人不算多,大概没有人喜欢在热闹的广场吃清淡又特色不太明显的苏州菜。 殷千城看着菜单,半晌后抬头,见她心不在焉,一直四处环顾,一笑,抓过她柔软的小手问道:“看什么呢?进店门之前,就发现你对这里感兴趣,到底什么吸引你了?说给我听听。” 江慕水愣怔回神,接着一笑,有些甜美,说:“我是看到那个标志进来的,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妈妈老家其实在江南,小的时候,我被她带着回过几次老家,然后,我外公外婆也搬出来跟着舅舅了,我就再没回过苏州。” 苏州? 就是这个芙蓉花开的苏州吗? 殷千城不知怎的脸色微微变了下,手指用了点力,说:“倒是很少听你说起过你母亲,她原来是苏州人。” “是啊。按理说如果在北方,她的性子不该那么矫揉造作,可她偏偏就是矫情又任性,活该我爸喜欢得要命。” 呵。 是啊。 那样漂亮又懂得撒娇的江南女子,何止是一个人喜欢得要命。 殷千城神色微微复杂,松开了她的手,看了一眼菜单,拿过去给她,温柔说道:“那应该你比较熟悉那边的菜,你来点,我怎么样都行。” 接过了菜单,江慕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些尴尬,抬起头说:“上一次……许欢瑶跟我说,其实你有些辣椒是不能吃的,平时饮食,其实也很注意这些,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之后……没告诉我过我这些?我还依着自己的喜好,一直跟你……” “两个人在一起……”他倏然打断了她的话,重新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道,“都顾自己的喜好还有什么可过的?我只是没去尝试过,而不是不可以,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选择了圆,就一定有缺,选择了你,我就知道必然要接受你跟我不和的那面……无论是什么。” 最后那几句,他嗓音愈发低沉沙哑起来,眼神专注冷冽,且凝重务必。 就好像说的都不是情话了。 而是诀别之言一样。 江慕水觉得周身泛起冷来,觉得异常不舒服,抖了一下,赶紧笑着晃了晃他的手,让他回神。 殷千城回神,也是一笑。 笑意深深。 不达眼底。 菜很快端上来了,一边吃菜一边听着戏,好像被江南温婉细腻的感觉包围,周围像是在下着一场雾蒙蒙的春雨。 用餐巾擦了擦嘴,殷千城突然开口:“好像一直没听你说过你父母的故事……有兴趣说一下吗?就你知道的而言,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最后怎么会在一起呢?” “嗯?”江慕水突然听着有些不对劲,抱着肩疑惑问道,“什么?” 殷千城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改了说法:“我是说,你母亲听起来很招人喜欢,最后是怎么选择的你父亲呢?” “哦……”江慕水恍悟,没忍住笑起来,笑容悠远又甜美,说,“这个啊……说起来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母亲的情债真的太多了,她太能招惹,也真的太会跟所有人撒娇了……” “你知道吗?有一次,她去帝都办事,回来的时候遭遇劫匪,被送到警局后很害怕,央求着警察送她回家,且一定要送到家门口去……你想想,警察多忙啊?正值春运期间真的人力不够,她一直哭,一直娇滴滴地哭,最后一个警察叔叔真的哄着她把她送到门口,送到我外公外婆怀里,那年她都22了……” 江慕水笑着喝了口茶,回忆着说:“而我父亲,大概就没有什么特别,她要当小孩子,就给她当,当一辈子,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轰轰烈烈地爱完了以后你就该学着成熟,受了感情的伤就该学会自愈了,可他并不要求我母亲学会,永远都不用学会……因为有些人的爱不是结婚的时候说说就算,追求的时候誓言许得信誓旦旦,他不用说的,他只做……” “结婚的时候母亲也闹过,也有过不甘心,可是一年一年,就这么融化在我父亲的温柔里……他的宽容像大海,像天空,你可以随便飞,但你终归会回来,因为倦鸟归巢,飞累了就会找归巢,会找跟树枝歇歇,我父亲就是永远漂浮着的那根树枝……” 她笑容明媚,抱着肩不好意思道:“我说的有些矫情了……对吧?”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杯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淡淡轻声道:“不矫情,你继续。” “当然,他们感情的确也有一点点不光彩的地方,听说我父亲,也是从别人手里将我母亲抢回来的,”江慕水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陷入了回忆,“我母亲的家境不算好,老家也在江南偏远的小镇,我父亲出身书香门第,最后下海做生意也是因为觉得境界无用,爱就应该让爱人物质上得到最大的满足,才有资格谈精神……” “当时好像……”她拧眉,仔细思考着,“好像有人追求我母亲,但嫌弃她的家世,死活不肯接受她,不让她进门……她被棒打鸳鸯,却还死不甘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好了,谁也不要再恨了 “她不缺接盘的人,却还是认死理只追求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他们那些人,有纨绔不堪的富家子弟;有靠爹吃饭的富二代;甚至有已有家世的男人……但好在最后胜出的是我父亲,不管我母亲最后是哪根筋不对选择了他,但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好的……” “啪啦!!”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从二人脚下传了来。 殷千城倒茶的时候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茶杯被猛地碰翻了,掉在脚下摔了个粉碎。 一旁的服务生马上走过来,给他们两个收拾的。 江慕水一蹙眉,拢了拢自己被打湿的长裙,赶紧站起来,退到一边,跑上前抓住殷千城手,问:“怎么了?你没事吧?手有没有被弄破?” 殷千城眸光冷冽幽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道:“没有……只是摔到地上了而已,别担心。” 江慕水这才松了口气,也有些神情恍惚,不知道刚刚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她一张清丽的脸有些抱歉地看向服务生:“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杯子的钱等一下麻烦你算在账单里,真的对不起……” 服务生一边蹲着收拾,一边笑着说:“没事,难免的……我们收拾好您马上可以坐了,请坐吧……” 等服务生们擦干净地上的水,两个人这才又入座了。 殷千城心情有些沉重,上一次跟她去墓园的时候,只当是陪着她去办事,见一面说说话就行了,可现在,他完全置身于一身烟雨江南里,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满脑子,竟然全部都是当年殷莫南去世之后,阮清幽抑郁在家几个月,最后推开窗户,飞身从北方的大雪中跳下去的场景。 这些江南的小细节、小情调,可以让她觉得开心;但对他来说就像炼狱一样的折磨。 他手指用力到泛白,一边听,一边握着茶杯在慢慢地喝茶,一口菜都没有再吃。 但愿这顿饭很快过去。 再快一点过去就好了…… …… 江慕水察觉到旁边的男人心情不佳了,从餐厅出来,他就一直拉着他往前走,手指无意识地握着她,凝着冷眸看向远处缺了一大块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生怕是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所以也屏息,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开车回到了公寓。 第二次都要上班,洗漱完收拾好房间后,得各自温习一下工作。心里揣着这个计划,话就更少了。 进门的时候,殷千城却突然拉住了前面的女人,猛地一个用力,将她抱入怀中,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眸子深处,满是恍悟的爱意。 他嗓音黯哑地问道:“你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呢?” 她凝眸看着他,眼里一片星辰一样细碎的光,说:“车祸。你知道的啊。很早以前的事了,我18岁那年的事。好像说,是我母亲突然接了一个电话,要赶去一个什么地方,他们吵了一架我父亲同意跟她去了……然后高速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子突然出问题,撞到护栏上爆炸了……” 说到此处有些伤心,她垂眸眨了眨眼睛,然后说:“这件案子其实也是个悬案,因为车子被毁了,具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我当时刚刚高中毕业,什么都不懂,几次按照我舅舅的说法去警局找他们继续查,但都是无果……每年都无果……” “后来连我舅舅都放弃了……说死亡都成是事实,此刻再查出来还有什么用……说不定是车子忘记保养,是突然轮胎压力大爆胎,是车上两个人吵架,各种原因什么都可能有……” “都没有用了……对当时已经寄养在陆伯伯家的我来说,都已经什么用都没有了……” 她的手攥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她自己的掌心里,眼眶温热,她心里不是没有过怨念痛楚,可她无奈,她无能为力!!她就只能强忍着,暂且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殷千城凝眸看了她不知道多久,俯首猛地吻住她的唇,力道强悍,姿势霸道。 两个人跌撞着扑倒在鞋柜边上,他狂烈地吻着她,狠狠抓着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就这么告诉自己—— 逝者已逝。 或许这就已经是给自己最大的安慰,给父亲殷莫南最大的安慰…… 好。好。 谁都不要再计较了,这一篇就翻过去,他们谁都没有比谁承担的伤害和损失更小,怨恨抵消,从此谁都不要再恨了!! *** 这一夜月亮被乌云挡住,星辉也黯淡下来,主卧里窗帘拉着,也不见半分月光。 按理说该睡得踏实的,江慕水隐约觉得哪里非常不踏实,半夜醒来了好几次,哪怕睡在他紧固的怀抱里,都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隐隐不安,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安。 第二日下午就是开庭,两个人都起得挺早。 殷千城公司那边要去更早,提前走了。 江慕水扎起头发,吃过早餐之后打了一个电话给顾西杨,直接打车去a大了。 几个人在a大附近的小茶餐厅里坐下来,商量了最后出庭的一些细节。 江慕水频频看表,只觉得心率跳得很快,她已经有很多年,上庭之前没有心率跳这么快过了。 总觉得烦躁,担心,仔细看看证词,明明她拼尽全力就能打个平手的。 放弃了叫咖啡,要了一壶红茶反复得喝,喝到最后茶水都没了颜色,心情才安稳了那么一点点。 她笑自己真的越来越退步,在开庭这种事上愈发像雏鸟了。 回去得拜拜关二爷。 …… 午后,几辆车抵达了法庭。 江慕水打开门,将顾西杨父母请下来,关门的时候看到另一辆商务车走过来,下来的除了陆琛,一个人都没有。 他还是那副模样,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公文包,一杯美式黑咖啡。 冷血无情。 见神杀神的模样。 江慕水没理由地来气,又害怕,这种感觉就像大学时候答辩遇到最严格的教授,生怕结果不如自己意。 顾西杨神情也不好,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 殷氏。 殷千城走进办公楼层,还在跟助理反复确认着项目启动的细节,一边走,一边看到电梯门口的窗台处,殷莫霞正抽着烟在打一个电话,不像是跟客户打,神情没那么谄媚恭敬,也不像是跟合作商,没那么正经。 她神情妖娆,像是给男人打电话,但过于倨傲冷漠了些,最后确认了一些事后,她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然后站在窗台前面,继续慢悠悠地抽完了那根烟。 熄灭烟头,她扫了扫烟雾,一转头,却发现殷千城就站在她对面! “啊!!”殷莫霞尖叫了一声,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忙拍自己的胸口,要不是穿着高跟鞋简直就要跳起来了刚刚!! “……”她靠到一边,顺着自己胸口的气,眉心简直蹙成一个团,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呀?突然出现在这儿连个脚步声都没有,想吓死你姑姑啊……你干嘛呢那么闲吗?跑来偷听人家打电话,有没有意思?你都听见什么了,我跟我女儿学校打电话呢!!” 殷莫霞胸口嗵嗵跳得厉害,一开始不敢看他,说完最后一句才瞄他一眼,见那张脸深沉凝重却没别的意思,她顺了一下胸口,柔声说:“好了我知道,上班时间不该私事打电话,得了,你让我过去吧!” 殷千城的确是没有听见她电话的具体内容。 也只听见了一句。 “……好,出了结果你给我打电话吧,造势这种事就不用你做了,我有的是办法,回头剩下那半酬金我打你账上。” 不清不楚又没来由的一段话,但绝对不是殷莫霞自己所说的,给他侄女的学校打电话。 殷千城眯起眼睛,一只手撑在墙上,斜站着,抬了抬下巴说道:“不是说,下周是小八生日么?殷家唯一也是最小的曾孙,不可能怠慢,这件事麻烦您跟二叔策划一下了,需要什么人跟我说一声,我去打招呼。” 殷小八吗? 殷莫北的那个小孙子? 殷莫霞很快反应过来:“哦……哦对,是啊,小八生日要到了,是得请不少人,回头我把名单给你,还有你未婚妻记得来,那小娃娃喜欢她,能给她加不少分,千城你可得懂得抓住机会!” 殷千城态度讳莫如深:“……我会跟她说声的。” “你就叫过来吧,多好啊!一家人多团聚团聚,只有我们把她当一家人了,她才对我们亲近啊,你说是不是?哪能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呢?爸就是老糊涂,多好的女孩儿!!你记得这回事儿,啊,姑姑就先走了……” 殷莫霞侧着身子擦过他的肩膀,迅速扭着臀走了,握着手机跟握着炸弹似的,一路走得飞快。 殷千城凝眸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不知他跟殷莫北这次又在谋划着什么。 *** 法庭上。 气氛严整肃穆。 喝口水,翻张纸的声音都能听见。 法官入座以后,很快法庭上就热闹起来,大概是周二的缘故,来法庭观审的人很多,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法庭上的意外 “当”得一声小锤落下,法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包括一直愣怔看着观众席的江慕水,法官一句淡漠的“开庭”,将这一场战争拉开了序幕。 陆琛的第一番陈词还算没那么激烈,但指控点都在江慕水的预料之中。 不愧是帝都著名的律师,用词方面滴水不漏,不犯任何错误,但语言都那么有煽动性和诱导性,他儒雅非常,力道不重,但专刺人心。 江慕水随即站起来,挨个点进行辩驳。 比如顾西杨跟那个男孩楚健的嘴上争斗,有传播不实言论、捏造事实、侮辱、诽谤的情况产生; 比如顾西杨的第一反应是为楚健施展急救措施并拨打急救电话; 再比如首次手术的成功和医药费及时落实的确凿事实存在; 第一轮不分胜负。 江慕水讲得口干,坐下喝水的期间,看到陆琛似乎并没有半点慌乱,依旧那么沉静如水,他甚至连下一轮的论述都不整理,只盯着眼前的文件,时不时看着表,一副闲散的样子。 他究竟想干什么? “请原告被告,呈上陈词中所提到的所有证词证物。” 江慕水回过神来,整理了手里的东西,离开座位往台子上走,陆琛也远远走过来了。 这次他看了她一眼,金丝眼镜背后,他眼神依旧冷厉淡漠,同情且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到底在看什么?!! 江慕水沉下心来,等证物验证,准备下一轮。 顾西杨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他的视线从几排椅子后面的门上收回来,凑到江慕水耳边,说:“江姐姐,他们有证人过来了,医院的和学校的,都有,我看见了。” 江慕水一惊。 她的眼神也往那里看了一眼,门已经关上了,虽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一家人哪里来的钱搞定这么些人呢? 医院内部的人来不来没有意义,病例只有病人家属及检察机关可以查阅,来那些人要做什么,他们真的是冲顾西杨这个案子过来的吗? 顾西杨看了一眼观众席,又问:“姐姐,那边西装革履的坐着的那些人又是谁?” 江慕水又是一愣,看了一眼,别的不认识,但旁边陪着的人她一眼就认识,手心骤然冒汗了,迅速回转过头来,哑声道:“……我师兄。他估计带上面领导过来看庭审。你不要怕,姐姐没犯错,他们在也没关系。” 姐姐不怕,可是顾西杨有点害怕。 他觉得对面那个律师就像猛虎一样,会随时扑过来吃掉他们,如果明朗在的话,他的气势不会比这个陆琛差半点的。 下一轮的陈述很快就开始了。 岑启凡照顾着司法局的那些领导,时不时很担忧地往被告席那边看,早听说这件案子有些棘手,看场上的形势他也觉得奇怪,且明明中午后司法局的那些人就要回帝都了,硬是被人领着来了这儿,突兀的安排不知意欲何为。 陆琛缓缓站起来,推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 “我说点儿,跟案子本质定论无关,但跟个人有关的事……被告律师江……”他故作姿态地翻了翻文件资料,说出她的名字,“江慕水,请问你跟被告是什么关系呢?” 江慕水猛地被戳到,一双水眸中闪过深深的警惕和疑惑,坐在那儿回答:“委托关系。” “委托什么?” “法庭辩护。还能有什么?” “你刚刚呈上去的医药费记录单里面有一笔二十万整的数目是被告人的还是你的?” “我……”江慕水脸涨红,突然之间手心有点出汗,快速反应过来,“是被告人亲属委托我付给原告的,有问题?” “那后续还有么?” 她犹豫着回答了实情,“有一些。” “目的是治病?” “我是直接充到住院部费用里的,难道可能转为他用?” “你的证据呢?” 证据?发.票吗?医院开具的发.票?? 江慕水脑子突然间一懵,瞬间眼前一片空白,她停顿了下来,法庭上突然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缺,她仔细地回想那一天,那个男孩突然发病进重症手术室,连换两家医院。她去研究院交了钱之后,还有空纠结钱到账了吗?医院给开具发.票了这种小事吗? 没有。 她没有要。 对方也根本没给她。 江慕水削瘦的身影绷得有些紧,黑色的小西装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出她美好的身形,她沉默了,旁边的顾西杨开始着急起来,他没权利发炎,只能看了一眼观众席上的父母,他的父母正埋头嘀咕着什么,眼神有些退缩,像是在说这是江慕水的个人行为,也没人逼她啊。 江慕水缓缓抬眸,眼中一片清明,攥紧了手里的笔,问:“原告律师问这些意欲何为?是要告诉我钱没到账吗?还是怀疑被告及时补救的诚心和行为?” 陆琛满意地收回了眼神,抬了抬手说:“这笔钱有到账,但是金额不对,剩下的具体做什么用了等下会有证人上来说,现在……我们听一段录音。” 他又提供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证物,录音?哪儿的录音?什么时候谁录的? 顾西杨有些焦躁起来,坐直了身子,脸色微白,只觉得这就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心头有太多不好的揣测,他伸手,一下抓住了江慕水的胳膊,突然很害怕那段录音放出来。 江慕水也紧张无比,但镇定地拍拍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抓下来。 “……陆先生,请问判刑可以用高价赔偿来折损吗?您要知道,出了这种事,医药费赔偿金额有限,但如果能出价更高,可以请对方家属不起诉判刑吗?金额多高都没问题……” 她的声音,清晰地,带着一点急促从里面传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法庭寂静无声,只剩下两个人的交谈声,刻录的录音光盘带来的刺啦声,江慕水小脸苍白地抓着那支笔,几乎瞬间就要站起来,可是,笔先掉了,从她那只开始微微发抖的手里!! 旁边观众席上的岑启凡,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眼睛瞪大,突然很担忧焦灼地看着江慕水,这种声音她怎么让人录下来了?! 这种话让被告家属她的当事人去说半点问题都没有,她的身份怎么能去说这些呢,司法局的人此刻坐在这里,她知道这有多敏感吗? 岑启凡猛然“蹭!”得站了起来,像是要说什么时候,脸上的肉都抖着,手抬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谁都没办法。 谁都阻止不了。 连江慕水都阻止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段录音播完,现场一片哗然,都是些了然且幸灾乐祸的声音。 陆琛伸出手,轻轻关掉了那段录音,抬眸看向江慕水,轻声道:“到账钱的数目并不对,因为一部分在你江律师的账上,一部分到了手术主刀医生的口袋里,他今天拿过来了,说不能要你的钱替你篡改证词甚至手术过程和记录,不好意思了,江律师。” 猛地,现场哗然声变得更大了,观众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巨大的变故和令人瞠目的真相,这种离奇的情节他们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现实中哪怕真有人这么干也难以被在法庭上当场抓包,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巨大的哗然声中,江慕水脑子瞬间嗡鸣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了。 顾西杨脸色惨白地站起来,晃着她的胳膊,拼命问“这都是怎么回事”“江姐姐你没那么做,他们都胡说的”“解释啊,姐姐你解释啊,你辩解啊”…… 脑子突然间就像是炸开了一般的疼,仿佛电影的慢画面一样,江慕水手心冰凉地摊开手,抚住自己的额头,此刻所有的记忆碎片猛然飞回脑海,她好像终于明白,那么久以来自己的猜疑和疑惑感从何而来,她终于明白…… 陆琛以及原告席上的那一众人,到底都想做什么了!! …… 殷氏。 下午四点。 办公了大半天觉得天气憋闷,开了窗通风,阳光和煦的下午,车流声和远处传来的城市捷运声带来了些许的烟火气,让人觉得心境辽远。 但与此同时,太阳穴的地方也不知怎么了,是憋涨还是什么,闷痛异常,跳得很厉害。 殷千城频频出神,顿了顿才发现签名填错了,敲了两下电脑,重新打印了那一页让人送过来,自己转动大班椅,朝向窗户的方向,手支着头沉吟了两下,站起了身来。 秘书敲门进来时,发现那个笔直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前,活脱脱的一道吸引人的风景。 “殷总,这一页给您放桌上了。” “殷经理那边有什么动静吗?他在做什么?” 秘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殷莫北,说:“哦,殷经理这两天并不在公司,他把事情托付给陈副经理做了,说陪着老婆去帝都看病,等孙子生日宴的时候才会回来。” 二叔陪二婶看病去了么? 那么看来一时半会殷氏出不了什么动静,那为什么从回来到现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这么慌?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只做推别人下地狱的手 想给江慕水打电话,但是想想这个时候,她正在开庭,手机必然是关机,打了也不会通。 只能等她开庭结束,打给自己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殷千城舒出一口略疲惫的气息,走过去在大班椅中坐下来,道,“去叫常助理过来,我有事找他。” “好的殷总。” 秘书很快利落地出去了,叫了常远进来。 殷千城将殷家小曾孙生日宴的名单给了他,让他去邀请,常远跟着殷老爷子的时间长,各方的好友都认识,他也算是殷氏的老人儿,派出去也够面子。 常远应下这回事,转身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少爷的生日的确似的隆重,对了,那这件事,要不要通知……” 殷千城自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黑眸淡淡看向了他。 常远一下子就语塞在原地,心思兜转几圈,也就知道这件事大概殷千城心里有数了,也大概是轮不到自己管,他点头说了句“没事”,就要关上房门。 “她那边我亲自通知。” 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淡淡地回应了。 常远失笑:“是啊,这如果是你孩子的生日宴,老爷子那不得高兴疯了?明明你比你那个堂弟大,最后却让他给捷足先登……” 他没说话,缄默中常远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笑着点点头要关上门了。 殷千城的声音又从后面飘了过来,“……不过我也是该抓紧……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了……” 开花结果。 他是一定要的。 *** 江慕水此刻不能打电话。 她的手机下场就被人扣了,包包也被人拿着,直接有几个人下来,将她请到了法院里面的一个小办公室里。 办公室安静无声,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旁边围绕着三面墙有并排的座椅,就像审犯人的地方一样。 “坐。” 领她进来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冷冷拉开椅子命令了一句,见她坐下了,才走出去锁上了门。 现在没有人了。 彻底没人了。 她终于可以冷静一下了。 江慕水慢慢坐在桌前,双手抬起支住额头,她以前,不是一次也没有输过案子,不是没有过不敌对手的时候,可是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被打得体无完肤,不仅仅是失败了,输了,甚至连她自己身上都满是脏水,泼得浑浊不清了。 案子一审结果连顾西杨都没保住,都有牵连,她听见那个结果的时候,就感觉她非但没能保住顾西杨,连自己都深陷沼泽,她是惨败!!!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眼眶微红,有湿润的水雾冒出来,江慕水用手抹了一把脸,冰凉的小手抚着额头,仔细地想,这些人一定要顾西杨坐牢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针对她呢? 做假证,故意陷害她,还当着司法局的人的面,如果顾西杨上诉,她可能都没有办法成为他的律师了! 因为眼下她就要被扣留调查,她身陷囹圄!出不来了! …… 隔着一扇玻璃,岑启凡着急地看着里面的身影,她身影显得更加削瘦了,刚刚的意气风发和自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眼里的冰冷悲愤,她很冷静,却因为冷静,知道眼下自己的情况很糟;因为冷静,她却也显得更加有罪。 “这是你们律所的律师啊?明部长家侄子开的那个?”司法局一个老领导扭头问道。 岑启凡回头,赶紧道:“哦……对,新律师,毕业才几年,不过她之前一直都很不错的,我相信这次是个意外。” “意外?” 老领导随即笑起来,眼旁边的皱纹深深,背着手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但是意思却就很明显了,圈子里做这种事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她以前不这样,大概是以前没被爆出来过,她绝对不无辜,小丫头心思活络没用在正道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岑启凡还想上去说什么,老领导已经背着手走了,岑启凡随即脸憋得通红,攥紧拳头恨不得全砸上玻璃!!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什么事,目光急迫地在人群中搜罗着什么人。 等发现没看到时,疯一般推开人群奔出去了! …… 陆琛一路沿着台阶往下走,猛然听见后面冲撞而来的脚步声,刚一侧过头,突然一个身影就窜了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砰!”得一一拳就砸在他脸上,力道很重,骨骼听见一声脆响嘴角的血就出来了,陆琛一脚踩空,掉下几级台阶,坐在了地上。 公文包也被摔到了一边,西装上满是灰尘。 纷纷往下走的群众们看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赶紧让开,看着这来人到底是谁。 岑启凡气得火冒三丈,走下来,还不解气,拽起陆琛道:“谁他妈叫你这么做的?你觉得你误导人就能改变案子结果吗?你他妈看见了吗没往重判!上诉一定也能把那点儿刑罚减了!!谁叫你弄这些假东西的?你也不怕昧了良心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陆琛眼镜歪了,直勾勾看着岑启凡,接着就笑了起来。 “你还敢给我笑!” 陆琛见岑启凡又要动手,却丝毫不惧,伸出沾了灰尘的手,优雅动了动眼镜,笑着看他额上暴起的青筋,儒雅淡然道:“谁跟你说我的目的是要让被告人重判呢?重不重判有什么意思?现在在圈子里混不下去的人,可不是我啊。” 他这种极端淡定的性子让岑启凡更加恼火,攥紧了拳头又要砸下去。 陆琛抬起头,冷幽幽地加了一句:“你对江律师情深义重,这是要进去陪她一起吗?” 一句话就像一盆凉水,彻底让岑启凡惊醒了。 他额上的青筋慢慢平复下去,攥紧的拳头也松开,慢慢落下,他狠狠放开了陆琛,冷着眼缓和着怒火,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陆琛咳嗽了两声,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 接着,他冷傲的目光看到了岑启凡背后的公文包,伸出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说:“劳驾,我的包。” 岑启凡牙齿都快咬碎了,冷冷看了一眼那个包,最终还是走过去,捡起来,扔他手里! 陆琛笑着拍了拍包上的灰尘,正了正领带,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再见。” “你给我站住!!!” 岑启凡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才不对他动手给他难看,这个男人居然还不把这当一回事! 陆琛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岑启凡一会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做了什么事,对方就一定得给相应的回报?果然,跟江慕水律师做朋友的人,都这么脑痴呆,她对那个被告算是仁至义尽什么都做了,她得到回报了吗?得到了,她得到了报应。所以说,人不要那么天真,我们做律师不掌管生死,我们只做推别人下地狱的手,我这么说,明白了吗?” 这下,他的话才真的说完了,正了正眼镜,他转身走下台阶快速走了。 我们做律师不掌管生死,我们只做推别人下地狱的手。 那他陆琛又是谁的手,捣鼓这些事情要对江慕水做什么? ——江慕水? 岑启凡惊讶于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离奇荒诞的想法,但仔细想想,又绝对没错,这案子从头到尾就是针对江慕水来的!! …… 紧闭的房间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一个人进来。 江慕水抱着肩膀,削瘦的小西装穿在她身上,衬得依旧肃整漂亮,她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左右。 门突然开了。 门口几个说话的人见门缝打开了,立马停下了说话声,往她这边望过来的几个人眼神都诡异且不屑,一个年轻的检察官打开门,几个领导随即踱着方步进去了。 几个人拉开椅子在江慕水面前,一副严肃审问的模样,门很快被关上了。 可想而知里面的气氛,江慕水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围在一群思想封闭的老领导中间,会被批斗成什么样子。 岑启凡气喘吁吁地赶来,眼睛瞪得很大:“进去了吗?那些领导就进去了?” 年轻的检察官很无奈,点点头。 “慕水这次怎么搞成这样?”过了一会他实在不解地蹙眉问道。 岑启凡有点讶异,蹙紧眉,手叉腰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是她做的?她贿赂医生做假证,自己拿回扣?有可能吗?你第一天认识她吗??” 年轻的检察官目光淡然:“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谁都这么想,我怎么想就没区别,你可明白?” 岑启凡失笑:“行,行,没区别,等明朗回来让你们看看,有没有区别。” “进去的那位就跟明学长有远方亲属关系,不用等他回来,等会你就可以看了。” 最近司法局为什么往下面走得那么勤,为什么那么多场庭审不看偏偏来看这一场?明显是接收到相关举报了,新的政策和法规即将出台,为了宣传警示怎么都需要杀鸡儆猴一下,别人不明白,岑启凡难道还不懂? 第二百九十六章 知道是谁做的又能怎样? 年轻的检察官看岑启凡梗着背站在那儿,僵硬得像块儿铁,也不忍心看了,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慢慢擦肩走过去了。 *** “这是你的包,钥匙和手机都在里面,查查有没有什么少的,按理说你该被监控,但是有人远程给你做了个证,你现在可以走了……” 一个助理将东西交给江慕水,看着眼前满脸憔悴的小女人,说道。 削瘦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她一口水一口饭都没吃,被扣留到现在。 拿过自己的包,江慕水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抬起头。 “谁帮我求的情?明学长?” 助理耸耸肩:“我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总之我们快下班了,你也先回去吧。” 房间很快变得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她的小手揣着手机,翻转了几下,最终重重吐出一口气来,一边开机,一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 “嘟……”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人迅速接了起来。 “怎么了?手机忘记开机了吗?法庭早就散了你人在哪儿呢?说位置我去接你。” 黑色的夜幕沉沉地压下来,在此刻猛然打开的手机里听见这种声音,她有些鼻酸,看了一下腕上的表,说:“开庭结束后我有点事去忙了,没事,我自己能打车回去……” “在法院附近么?” 他的声音横加插.进来,却一丝丝都不显得突兀,她一愣,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走,黑色的西装西裤,纤细非常,她握着手机一路走到外面,却见法院台阶前空荡荡的空地上几辆隐匿在黑暗中的车,其中一辆横在台阶前亮着灯,在等她。 她一步步走下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辆车。 车子掉头,开到她面前,他探身过去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月光下,他脸色有些黑,因为着急烦躁,但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胸口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先上来吧,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剩你了。” 一句话差点儿让江慕水泪奔出来,她吸吸鼻子,直接上车了。 …… “六点多的时候我过来了一趟,打你电话打不通,就索性找到法庭来……”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道,“开庭结果我知道了,还有一些旁的事,说你也牵涉其中了,情况有些棘手,但那些人也不太清楚细节所以我没打听到什么。” 他在跟她说一下午的情况,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解释。 纤细的身影静静躺靠在副驾驶座上,手无意识地摊开着,手机露着,她抿唇静静地在思考些什么事,像是不喜欢将自己的苦难困境说给他听,她实在是有些太倒霉了,这些对她呼啸而来的事情也来得太莫名。 殷千城见她不太想说话,索性下个路口走了右转车道,抓过她的手,轻声说:“不回家做了,我们去外面吃点儿东西。” …… 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端上来,暖和了江慕水的内心,她愣了几秒,然后拿起筷子来,努力让自己有些食欲,一口气吃了一小半的米线。 殷千城将牛肉卷放入她的碗中,看着她饿坏的模样,放下筷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她一僵。 将一小嘬米线吸进嘴里,她擦了擦嘴,一双水眸泛着几分光亮,轻声说:“下午的事没有什么,只是我没想到,我们圈子里居然会有人想要针对我,这件事看起来是关乎到顾西杨案子的宣判,实际上是冲我来的,刚好司法局的人在那儿,我可能要接受几天调查,西杨上诉的时候我就去不了了,得委托岑师兄去。” 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几口,她又道:“我是有点受打击,不过没什么,哪个圈子里都有些明的暗的、说得出说不出的破事,我应该习惯,从业几年没遇到什么坎坷,碰一次钉子也挺好的。” 挺好么? 她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挺好的样子。 殷千城没有说话,静静伸出手去抓着她的小手。 江慕水又吃了两口,忍不住停了下来,眼眶也有些湿润,捋了一下头发,说道:“他们真的挺厉害,有些事情就算是默认的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有人明知故犯,都没什么,但一旦摆到台面上来,公布出去,又逢上打击最严的时候,那你就是出头鸟。也许你做的相比别人的恶劣轻很多,也许你根本就是纯粹被冤枉的,那也没用,你就是倒霉。” 可是,倒霉的却总是她。 总是她总是她。 做点儿什么坏事……甚至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还是被人推上风口浪尖!! 她工作上得罪过什么人吗?招惹过不该招惹的人吗?偏要这么对付她!! 殷千城什么话都没有再讲,这种事在正常职场中再常见不过,他眸色晦黯了许多,攥紧她的小手,问道:“需要我帮忙吗?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背后是谁在动手脚。” “我知道可以查,我们圈子就那么小,一查绝对也能查到了,”她清眸抬起,一汪晴泉中透着无辜和可怜,说,“可没有用,就像你知道了谁写匿名信检举你,你又能怎么样?” 她说得对。 说的非常对。 殷千城的话原本是为了安慰她,却没想到她也看得那么透彻,他可以为了她教训那些人,但是,有些事实撼动不了,舆论和调查是难以避免的。 她说完那些话,水眸透出一瞬间的茫然,含着一口米粉,很无助地颤声说:“你是相信我的吧?我没做那些,你是相信的吧?”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冷然低下头去,手落下去前捏了捏她的脸,道:“饿晕了吗?开始说胡话了。” 对啊。 她是在说胡话。 整个人都险些崩溃了。 她将那口粉吞咽下去,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抹去了眼角的一丝丝潮湿,开始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起来有一点我不明白,”她喝了口水轻声说道,“他们居然能够提供从我账户里转账过去的记录,可我明明是一次性转了二十万,他们那些记录是伪造的还是真实的,我要查一查,我的那张卡,明明是私人的没有谁知道……”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一停,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张惨白的小脸僵在那里。 殷千城愣了一下,没听见下面的内容,问:“怎么了?” 江慕水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她这一张私人卡的密码不是没人知道的,也不是没人碰过,但是…… 不会的吧? 一连碰到那么多事都是那个人做的手脚吗? 人家都说,最亲近的人也可能成为你的敌人,但那个人,究竟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将她一步步踩到这种地步呢? …… 饭吃的差不多了,殷千城带着她往外走,脱了西装给她披上,她本来就瘦,一穿职业装就更瘦的像个杆儿似的,他放她在路边,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了。 她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殷莫霞打过来的。 “喂?慕水吗?” 她愣了一下:“……姑姑?” “对是我,”殷莫霞热情说道,“这是我号码,你存下来吧,我正确认名单呢跟你说件事,不知千城跟你说了没有啊?下个月初千城侄子的生日,在肯辛顿酒店,你也过来吧!到时候我们所人都去,你这个还没过门的大伯母肯定也得来啊,你说是不是?” 寒风萧瑟,她拉紧了还带着他温度的西装,说:“哦……是吗?他还没有说,原来是小八要过生日了,我……” “你到时候就跟千城一起来吧,认识认识殷家其他人,还有好些亲朋好友,事业上有紧密联系的客户,你都该熟悉一下,你想,一个小孩子生日宴都这么隆重,到时候你跟千城的婚礼那得多隆重啊?早点认识这些人,你结婚也就显得不突兀啦是不是?” “千城也是,这么大的事不早跟你说,没几天了都,你记得啊,到时候一定来,姑姑和你二叔等你,听见没有?” “我……”江慕水仔细考虑了一下,既然对方都发出了邀请,就算自己害怕会破坏气氛,但相比之下礼貌更为重要,她笃定的口吻说,“好,我会去的,我会拜见一下殷董事长,您和二叔,小八的生日我一定到。” “那就好,”殷莫霞笑起来,“绿灯了啊,我去接女儿放学,咱们下周日见。” “好。” 上了车,她将殷千城的西装脱下来,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刚刚姑姑给我打电话,说了你侄子生日的事,让我过去,我……答应了……” “答应了挺好的,”他很快地说道,睫毛只眨了一下,嗓音低沉流畅,“我还在还害怕你不肯答应,却原来我姑姑说话比我有分量,下次有什么事,我让姑姑代我说。” 明知道他说的是宽慰的话,她小脸还是发着烫变红了,抿了抿唇,说:“长辈提出这种要求,我不好拒绝,就算过去会不舒服被刁难,出于礼貌也得去,落下不懂礼节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她不想拖他的后腿 “嗯。” 殷千城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慕水。” 快要到公寓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夜空下繁星点点,殷千城扭过一张俊脸来看着她,说道:“工作不顺心都没关系,我会养你,所以一切都不要着急,这世上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还有我,所以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怕,知道吗?” 她静静躺在副驾驶座上,歪过头去看着他,眼眶逐渐潮热湿润了,眨了眨,笑了起来。 “好,”她沙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了。” 只是这一生,她最最厌恶的事情就是被误解、被冤枉、被强加罪名压得不能翻身。 受欺辱,却一声都发不出来,只能被迫认下。 就算有最坚硬的保护壳保护着她,让她不至于像两年前那样一败涂地,身陷地狱,她看着那些人得逞的样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随之而来的就是接受调查,手头上的工作也全都放下了。 她不想相信那天自己想到的事,在几个人的监控下,到了银行查自己的转账记录。 正值工作日,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出来。 那个红艳艳的章盖在上面,她清晰看到两笔不同的转账,转的还不是私人的人民币账户,很隐秘地查才查到的,她的心头,顿时被泼了一盆凉水,凉透了心脏。 老领导背着手,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挑眉说:“是你转的吧?年轻人不好好工作,专门想些歪门邪道……” 手里的纸张很快被抽走了,她呆愣愣站在原地,小手冰凉地拿着包,眼眶微微变得温热起来。 她的手机、银行卡、身份证。 最熟悉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在上一次将她推入地狱的时候她就答应此生都不再触碰,不再多看他一眼,绝没想到此刻竟然又跟他联系在了一起。 她的密码因为修改麻烦且懒惰,一直没能去修改。 没想到却变成了恶人谋杀自己的武器。 小手冰凉发颤,想摸出手机打电话,这才想起手机都被扣押了,她被人推了一把,粗鲁地说“走,出去了”,强忍了一下鼻端的酸涩,才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 这种行为够不上判刑,情节不算特别严重,但算知法犯法,道德品行有问题。 那个纤弱的身影坐在小办公室里,又被批判了一个下午,上面讨论着对她的处分,甚至涉及到她从业资格的问题。 她却连解释和调查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电话响起了几次。 都被挂断了。 挂断电话那人不耐烦地看着江慕水,索性当着她的面,给她的手机彻底关机了。 …… 明朗放下手机,蹙眉看着那通话记录,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岑启凡在他面前的转椅上蹙紧眉,半晌说:“我没心思接你那个小情人的案子,你去接,我来搞慕水这件事……你能耐,一出差出半个多月,就因为跟那人吵架,跑去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管人死活,这就是你干出的破事……” “你他妈有病是吗?”明朗也烦得要死,抬起头道,“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因为江慕水跟我吵,要跟她结婚的人是你么?你这么上杆子。那是我亲师妹,我绝对不会放她身陷囹圄,我得想想怎么处理。” 岑启凡被他说得脸色一白,但紧接着又缓了过来,冷笑一下,说:“能怎么办?司法局那领导是你叔叔,你谋私都谋不了,你大概就只能把那个捣鬼的人找出来打一顿,然后把江慕水推出去平息了事了!!” 明朗在转椅上沉默了下来。 岑启凡也待了一会,实在还是耐不住。 他抓了钥匙出门:“我再去跑跑,看有没有什么转圜!” 明朗继续沉默着,身体僵硬肃杀得厉害。 手机响起来。 他半晌后抓起,看见号码后眼皮跳了一下,是那个失踪半个月没跟他联系的人,他深邃的眼眸泛起几分情绪,顿了顿,接起来。 “姐姐是因为我的事才被调查的……无论结果怎么样,姐姐都尽力了……是那个律师陷害她,医院那边也给她使绊子,背后的那个人一定很厉害,你帮帮她……”顾西杨轻声求着他,“我的事我不需要你处理了,你帮帮她……” 他沉默:“……” 顾西杨说了半天,那边都没声音,他的希望一点点破灭,情绪一点点低落绝望了下去。 明朗终于开了口:“我没什么办法。我可以让她继续在律所待下去,但再有没有人找她委托不是我能决定,她可以缓一缓,过两年也许风声就过去了,司法局每年抓典型,不会一直拎她出来吊打的。” 但是…… 那也是不好的事,倒霉的事,是不是…… 顾西杨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他想起了江慕水鞍前马后地替他跑来跑去,去那些人强马壮的体育系找那些男生要说法。她的生活好像最近也不好,一直很没有自信和安全感,除了一个好的男朋友外好像一无所有,她的男朋友的家庭却无比歧视和不接纳她…… 顾西杨捂着听筒,眼泪流淌下来,尽量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 明朗太了解他的脾气,就算一声不吭,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哭了。” “你听我的,就算她一年接不到工作她男朋友也不会嫌弃她,他们要结婚了,他很爱江慕水,你明白吗?” “她不会出事,也不会走上绝路。” “好好再捋捋你的案子,准备下次上诉,这件事,你,再也不要想了。” “哐”得一声他挂了电话,绝望的嘟嘟声从电话那端传来,顾西杨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只觉得自己没用得厉害,他又拨打江慕水的电话,是千篇一律的关机声,可是她现在,不知道有多绝望呢。 *** 小小的屋子,慢慢黑了。 伴随着天黑,屋里的光线慢慢变暗,门外的走廊里,一群人正在商议怎么处理她这种行为。 江慕水端正坐在桌前,身形纤细小巧,脊背挺得笔直,她的一双清冽的眼眸却有些茫茫的,想起之前,在旅行中,许欢瑶讽刺她跟殷千城不可能,许欢瑶的家世事业都那么耀眼,而她父母双亡、一段婚史、事业平凡…… 她曾经想着,律师也有做得很顶尖的,而且越老越保值,也很不错,她可以拼命努力,生根发芽。 却没想到一下子就遭遇败笔,这不算是她人生的滑铁卢,却大约,是自己最不希望自己倒霉的时候迎来的最坏的事情。 她心慌,无助,觉得自己没用。 细细的指尖在桌上扣着,想要把自己埋起来,任何人都不要看到自己心里的绝望。 尤其…… 尤其是殷千城…… 她不想依赖他。 不想拖他的后腿。 不想依靠着他的宠爱,让他势单力薄地去跟自己的家族对抗,她会心疼。 眼眶慢慢变得湿润了,突然门一开,她猛地低下头,缓和着自己鼻头的酸涩,眨眨眼睛,将头发捋到耳后,看着对面的人。 老领导捏着一纸文书,看她的眼神一直很诡异,坐下来,当着众位领导的面,开始说话: “我们司法局啊最近……弄了一个道德墙面,专门给你们这些有从业资格证的人,开辟了一个信用道德评价渠道,过段时间会下放到下面,供公民参考选择的时候使用,你这个得好好记下一笔,要懂得尊重事实,给后面的从业者一个榜样,啊……” 批判的话说了一堆,大约就是说让她去帝都那边一个什么会上做个检讨,给上面做做样子,回来后就没她的事了。 但她猜测得到,等回来以后会是一副什么光景。 除了岑明律师事务所可以容纳她,别处她大概再也去不了,一两年之内的任何机会都很渺茫,污点律师能不能接到案子都是问题。 接不到案子的律师,比乞讨者都不如。 屋子里的人慢慢散尽了。 她也知道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番事实,只是,手轻轻叠在一起,慢慢浸透出汗来,她反复抹去那些汗,继续叠着手,感觉继两年前后,命运再一次冲她显现了最大的恶意,而她无可解释,无法翻盘。 …… 殷千城的车还在外面停着。 整个城市车水马龙,路灯渐渐亮起。 一个纤弱的身影走出来,恍惚看了他一眼,待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有一点躲闪,最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她走下去,跟他说了最后结果。 殷千城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长去,他看着她的眼睛,大约也懂得了这件事是谁在捣鬼。 “没关系,改天我陪你去改改密码,手机号也换掉,以后小心就是了。人生在世没有不倒霉的,不怕君子就怕小人,没关系……没关系……”他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滚烫的薄唇火热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上,眸中却闪过一丝冰冷与复杂。 他的胳膊很有力,臂膀如钢筋铁骨一般。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路冲到陆氏 但江慕水还是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曾经她心软签了陆家的股份转让协议书,他只说了一句他得替自己的人生考虑,就替她扛了;这一次她再犯错,他也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小心”就作罢。 “千城……” 她突然叫了一声。 “嗯?”殷千城突然回过神来,温柔的一张俊脸俯下去看她。 她也抬起脸来,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眶已经红得不可思议,她猛然转身伏到他怀中,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咬着他的衣服哭出了声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要那么对待她,哪怕是坏人,她也曾经用真心对待用行为感化,却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和践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究竟挡了谁的路,破坏了谁的利益和幸福,她难道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她委屈。 愤懑。 无处发泄。 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一切的情绪,统统融化在了这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里,她已经极力忍耐了,却在哭出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忍耐不住,扑到他怀里所有的眼泪都像要哭干一样,殷千城死死地抱紧她,勒紧得她浑身的骨头都发疼,却都停止不了她的颤抖。 夜幕下,灯光全然黯淡下来的大楼前,一对男女抱在一起,久久都没有分开。 …… 将江慕水送回了公寓睡觉,给她脱了职业装,直接盖了被子让她睡。 殷千城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关上了门。 整个公寓也沉浸在一片黑暗里,除了玄关门口的灯之外,一切都是黑的。 他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突兀明显。 他走了一阵,到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在黑暗中沉默了很大一会,他脸色变得冷冽肃杀无比,走过去穿好鞋,抓起了钥匙,出了门。 车子在公路上风驰电掣一般行驶着,在蜂拥的车流里面穿梭,像是不要命了,引来了一片骂声。 终于,那辆车在一座大楼前停了下来。 陆氏的旧址。 至今名字都还没有变,公司只是全股属于殷氏了,里面的员工结构甚至大的几个干线都还保留着。 殷千城冷漠地关了车门,一路走到了门口,推门进去,离下班还有几分钟的前台正坐着煲电话粥,一见他就嚷嚷起来不让他进去,后一看他的脸,吓得手机的电话都掉了!! “殷、殷总……” 前台当然知道自己公司的真正老板是谁,根本不敢怠慢。 但此刻看殷千城的架势,不像是过来检查工作或者是别的什么,他浑身杀气腾腾,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去电梯那里按了楼层键。 前台赶紧踩着高跟鞋小跑出去,紧张问道:“殷总,劳烦问您是现在过来做什么的?我帮您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赶紧出来……” “您、您是来见陆经理的吗?他……他刚好跟陆少夫人在十三层,还在加班开会……” “要不我先打个电话去通知……哎,殷总!殷总!!” 前台还在叫嚷着,电梯下来,殷千城已经冷冷走了进去,寒冽到如坚冰一般的眼神瞪了她一眼,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前台是之前陆氏还没被收购的时候就在的,赶紧跑过去,到固话前面拿起听筒,拨打了内线电话上去。 电梯很快就到。 整个陆氏的灯几乎都灭了,只剩下几个加班的楼层还在,十三层更是灯火通明,一群加班的员工在外,最里面的办公室里,陆霖晟刚结束了一个小会议,加班在赶工一个项目,陈浅因见他迟迟不下班来陪他,叫了个外卖,不耐地靠在办公桌前看他工作。 外卖都快凉了,这个男人还不离开。 电话响起来,陈浅因懒懒接了,刚听清前台说什么,还没说给陆霖晟听,办公室的门就突兀地被打开了!! 陈浅因脸色一白,被殷千城身上的寒冽冷气骇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绕到办公室后面去了,电话里,前台的声音还在叽叽歪歪地叫。 她挂了电话,赶紧守到了陆霖晟身边。 陆霖晟只听见一声响,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高大挺拔、冷冽肃杀的身影站在了那里,他脸色也突变了一下,当下有些慌乱,但极力维持着镇定,顿了两秒,开口道:“殷总大驾光临什么事?收购我陆氏还不满足,还跑到这里要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吗? 殷千城话都没听他说完,只听到这句,放开门走过去,眼神透着杀气,接着在陈浅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揪住陆霖晟的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一记狠拳砸的他撞倒椅子又倒在地上,咳嗽着咳出血来,资料键盘更是洒了一地!! 陈浅因“啊——!!”得一声尖叫起来!! “……”陆霖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打蒙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冷冷盯着殷千城,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做什么?殷千城你做什么,专门跑到陆氏来打人吗?就算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就算是你施舍给我们一份工作,你就能这么对待霖晟吗?你跟那个江慕水一样,都是小人得志的烂货,简直婊.子配狗,你们天长地久!!” 陈浅因吸了吸鼻子,哭着上前扶起他来:“霖晟……霖晟你没事吧……” 殷千城舒出一口气来,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往前走到他面前,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冷冷俯身问道:“这件事是你做的?跟你同床共枕两年的结果,就是一次次被你陷害,因为你了解她,所以更容易扎她刀子,是吗?” 陈浅因愣了一下,抬起头:“你说什么呢?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你弄错人了你!!” “是吗?”他又幽冷着嗓音问了一句。 陆霖晟感觉下一秒他的一拳就又要来了,冷冷扯了一下嘴角,扯得剧痛,他眼眸中闪过一丝虚软,哑声道:“我不想解释,你不是爱她吗?怎么不在她身边安慰,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殷千城,允许你对陆氏光明正大的下手,就不许我动你的人吗?” 殷千城胸口猛然重锤砸过一般的剧痛,其实他在来的路上有想过,到底是谁跟她有深仇大恨要对她这个无辜的人动手,却原来真的是这样,陆霖晟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自己! 巨大的震惊让他脸色活活变了色,过了好久才狠狠压抑住那股震颤,脸色惨白地死死盯着他,句子从口齿中咬出来,一字一顿:“是男人就该冲我来,你这样对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拿她报复我,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陆霖晟脸色也变了变,但他无所畏惧,冷冷盯着他,道:“你说错了,我这么做只是针对你,不对她,我的目的是什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而至于原因,殷千城,你不如从你自己身上好好想想吧!!” 他冷笑一下,吐了一下自己嘴里的血水,道:“而且,你身边又不止我一个人恨你?通过报复她来报复你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这种事,又不止最后一件?!” 这一句话成功激怒了眼前的男人,殷千城冷眸一眯,胸口的痛爆开来,直接扎下去猛然拽起陆霖晟的领子,拳头再也没有保留地一下下用尽全力砸了下去。 陆霖晟也不服输,不知哪里来的倔强和愤怒,扑过去,两个男人疯狂地扭打在了一起!!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办公室里炸响,差点儿被椅子误伤的陈浅因捂着耳朵嘶声尖叫着,哭着爬到一边,抓起自己的电话,叫了楼下的保安。 整个楼层的员工都在外面观战,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直到保安过来,伤了好几个人,才将处在暴怒里的两个男人分开。 “……你愤怒?你以为只有你愤怒?殷千城,你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对不起江慕水,我知道对不起在哪里,但是你他妈知道吗?我偿还的了我的那份,你偿还得了吗?!!”陆霖晟鼻青脸肿,嘴角血淋淋的,还想扑上去打,咆哮着说道。 殷千城用力挣开了旁边架着他的保安,冷幽幽的眸子里,绽出可怕的血丝,寒声问道:“这件事不会是你一个人做的,你是为谁做?谁叫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你最好现在告诉我!” 陆霖晟冷笑起来,喷出一口血,擦了擦嘴,哑声说:“你想知道吗?你应该猜得到的,至于他们想做什么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你到时候也就会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为了慕水好,我也许是不配跟她在一起,但你更不配!!” 一丝冷冽的光芒从眸中闪过,殷千城暴怒,但却攥紧了拳头,也无法反驳。 陆霖晟笑得邪恶起来,擦擦嘴,眼里突然莫名闪现出泪光来,说:“你看,你已经猜到我知道什么了吧,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这才是我为她做的最后的事,但是你们,你倒是可以继续走走看看,我等着那一天!!” 第二百九十九章 是冲他来的,却让她来承受 保安见两个人的情绪还有继续爆发的可能,赶紧走出来,对殷千城说:“殷总,您消消气,这里……这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有什么问题,您跟陆先生也可以商量着解决,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啊,对不对……” 有人赶紧将殷千城打斗中断裂的表拿给他,拍着他身上的土,也有人给陆霖晟递水,不断有人朝这边看过来,就像看戏一样。 殷千城明白陆霖晟知道了什么,也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知道了这些,一条线已经慢慢串起来了。 有人拿了冰袋过来敷在他额上,他轻轻推开了。 ——既然,殷莫北和殷莫霞那边,知道了拉拢陆霖晟来对付他,那么这几个人大概就是有串联,慕水这件事,大约就是二叔那边策划的。 但难道就是像陆霖晟说的,策划这件事就是为了通过报复江慕水来报复他吗? 太牵强。 也未免太简单了些。 在满地狼藉的原地站了一会,殷千城转了几圈,剧痛的大脑也没有想清楚,但,他却清楚了一点,她今天所受的痛苦,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他。 统统都是他造成的。 她不该承受这些的。 不该被毁掉的。 巨大的痛楚让他难以排泄出去,难以控制自己,手都在剧颤,攥紧了拳头才好一些。 他脸色惨白地沉默了好大一会,然后踹开前面的椅子,冷声道“收拾一下”,接着就抬脚,推开门走出了办公室去! 一旁的陈浅因,愣愣地盯着这些,本来是给陆霖晟处理伤口的,但是最后,一边处理,一边听他口口声声说着江慕水,两个人谈论着她听不懂的内容,并且大打出手,她的心就一点一点冷下去,连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连胡闹的勇气也都没有。 她满心悲凉,等保安和助理们都出去半天了,陆霖晟还半点要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坐下来,继续工作。 这两个男人,为了江慕水打架。 打得这么激烈。 说着配不配得上她的话。 呵……那她陈浅因……从头到尾,她陈浅因到底,算是个什么?? *** 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是黑蒙蒙的,四周静寂,身旁有熟悉的热度在浮动着。 江慕水的手被人握着,揣在怀里,她窸窸窣窣地动了一下,发现他是靠在床头睡着的,仔细感受,连衣服都没有脱,就歪倒在她旁边。 她这轻轻一动,他也醒了,放在额头上的另一只手拿下来,歪过头看她。 “怎么,就醒了吗?” 他嗓音低沉黯哑,看了一眼手表,按亮表盘,道:“才五点半,多睡一会吧。” 她感受着抚摸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突然之间有些惊诧,开口沙哑道:“你就这么睡了一夜吗?怎么回来都不出声,也不脱衣服?” 黑暗中他沉默了一会。 “回来的有些晚了,稀里糊涂就在这儿睡着,没来得及。” 他动了动,柔声嘶哑道:“我去脱了衣服洗个澡,再陪你一会儿?” 她眼眶突然有点湿,道:“别洗了……进来。” 殷千城心神荡漾了一下,捏了捏她的小手,半晌后从鼻端舒出一口气,脱了衣服,到被子里紧紧抱住她。 她埋头了好大一会,没有起来。 “后天……我要去一趟帝都……等在那个报告会上做完检讨……才能回来……你……” “我知道你的安排了,”他开口轻声打断了她,嗓音像烟雾一样在空中缭绕浮动着,轻拍着她,说,“我也会配合你作出安排,别问我想做什么……总之……你做什么都不要怕就好了……” 不要怕。 可能吗? 去帝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检讨自己的“道德缺失”?以前她去进修的时候还完全不是这样的,是优秀的人才能过去,才能一起参加研讨,在圈子里还有人称过她为新秀,这样巨大的落差,叫她此刻怎么能接受? 眼泪再次浸透了枕头,江慕水埋头朝他温暖的怀抱里靠去,紧紧抱住了他。 殷千城黑暗中的冷眸一直睁开着,光线足够的话可以看到里面布满血丝,他的手臂一直僵硬着在用力,搂紧着她,却又极力不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这些都是他没用。 他没办法给她减少半分痛苦。 他一直给她带来伤害。 陆家的事是陆氏为了逃避他的打击,而这一次是陆家和殷莫北联合起来的报复。 一切都该是冲他来的。 一切都是。 却偏偏让她来承受。 极力的忍耐承受到了极限,他额上青筋暴起,手臂都用力到发抖,一个翻转,将她覆在了身下,她的眸光晶亮,是被泪水洗过的,他静静凝视着她,看着那双眼泪洗过的眼睛,心疼到窒息。 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捏住她的下巴,他俯首,猛地吻下去,探身伏低,在这一场绝望而温柔的战局中,泄尽了自己满腔的愤懑和怒火,以及……对她铺天盖地的愧疚与心痛…… *** 铭城降温。 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了整个华北,阴郁笼罩着整座城市,时不时地还刮阵风下起雨。 殷氏。 殷莫霞将楼层走廊尽头的窗子关紧,看雨丝斜斜打在窗子上,不受控制的模样,心里很是满足,她端起手边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细细品着,好似好戏就已经在眼前,终于要开唱了。 身后一个身影背着手踱步而来。 殷莫霞一个激灵。 但,从听声音就听得出来人是谁,她放松了警惕,神情更加慵懒高傲,将杯子端向一边。 殷莫北看了看自家小妹手里端着的咖啡,舒展眉头道:“这几天我不在铭城,你倒是成就了不少的事啊,我可小看你了,原来我们家小霞这么能干。” 殷莫霞睨了他一眼,有点不屑。 “二哥你总不会夸人,好似当年好多事你自己都能完成似的,老爷子身体硬朗,这么多年身强体健,且他看中的殷莫南虽然倒下了,但他看中的长孙依然争气,所以老爷子常青树似的永驻不倒。没有我在,你走得到今天?你大概早就被泡在我嫂子的那点家长里短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殷莫北哈哈大笑。 “都说离婚的女人怨念重,看来当年你前夫和许敬尧,没少给你气受啊哈哈……” 殷莫霞冷冷挪开了自己的肩膀,将他的手挡了下来,谁也不想被人揭短,她保持着自己的高傲,一点都不被殷莫北戳穿骄傲软弱。 殷莫北收回了手,笑着看窗外说:“我刚回来还不知道最近的情况,听说千城那小子跑去陆氏打了一架?老爷子除了说句没风度之外也没说别的什么?你不该继续努努力?” “省点儿力,到生日宴那天再发挥吧,”殷莫霞转身,盯着他说,“反正老爷子看他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总有忍到头的时候,现在这一星半点刺激不算什么,都留到那天放大招吧,总这么费脑子想来想去,也怪累的。” 殷莫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说:“你那天想做的事,未必做得成,老爷子能清楚洞悉你的目的,所以才找了许敬尧来跟千城结这个姻亲,老爷子和许家也是不好对付的。” 殷莫霞嗤笑几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抱肩说:“我跟你说,一个人的弱点你如果抓住了,能用一千遍一万遍,永远好用。世间最不好弄的就是无欲无求的人,最好折腾的就是痴情男。二哥你且看着吧,看看咱们家千城,到底有多像大哥,能有多痴情!” 他的父亲已经在一个地方绊倒过一次了。 让殷莫南的儿子再循着他的老路被绊倒一次,摔到爬不起来,才痛快呢!! *** 帝都今日有些堵车。 幸亏早去了一个小时,到了地点的时候,时间才堪堪正好。 殷千城请了假,亲自带着她过去,到了地方,完全不像是送她来做检讨的,而就像是来办一个普通证件一样,给她梳理好头发,送她过去了。 老领导在会议前出来喝茶,看到了在外面长椅上的殷千城,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也看见了他刚刚跟江慕水在一起。 老领导走过去,一边喝茶,一边看到长椅上的殷千城正手指翻飞在键盘上,多看了他两眼。 殷千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冲他点了点头。 老领导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里面,说:“你跟刚刚进去那个,是什么关系啊?” 殷千城毫不避讳:“我未婚妻。” 老领导瞬间脸色一变,眸中风起云涌,笑着说:“哦……哦……” 喝了两口滚烫的茶,他说:“年轻人啊,总是喜欢一时冲动,看着长得好看就什么都好了,其实啊,还得看人品,你知道,她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殷千城不愿意回答,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老领导在他旁边坐下了,开口说:“我那家里啊,也有个这年纪的女儿,比她还要小两岁呢,我女儿啊,从小优秀,上的211重点大学,等毕业了,就乖乖听话回家来,哪儿也没去,我给她找的工作既稳定又工资高,她现在啊,屁股后头一堆年轻人等着娶呐……” 第三百章 殷家宴会(一) 老爷子这是要给他相亲。 不但是相亲。 还是横刀夺爱。 只是没听出来他到底凭靠哪一点觉得他的女儿“优秀”到了不行的地步。 又从哪一点看得出江慕水不好。 “……最关键的是我那个女儿啊,听话,从小我说东她不敢往西,她妈妈啊,最骄傲了,小姑娘带出去,让做什么做什么,婚姻大事也最听父母的话,人品好,撒谎什么的都没有过,一见男生的面就脸红……” “……你说这样的女孩子你不要,你还要什么样子的……而且我从小教育她,以后要好好伺候男人,好好做妻子,一定要三从四德……” 老领导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 殷千城手里的键盘已经敲不下去了,合上电脑,起身,回头看着表情错愕的老领导说:“是吗?您的女儿真的很优秀,我未婚妻大概是比不了,她从小就照着自己的意愿活着,我至今还在学着怎么伺候她……” 抬手看看表,他道:“她快出来了,这位先生,我就不奉陪了。” 老领导错愕无比,还想招呼着他说点什么,他已经起身,往会议室门的方向走去了。 “……真不知好歹……切,什么眼光哟,选的烂货……” 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跟会议室门打开、一涌而出的人嘴里说出的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一样难听。 在这满耳的污秽里,他抬眸凝视前方,等待着那个纤小的身影出现,旁边的男人在笑着调侃“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没被法官睡,所以才被人这么整”,他面色始终如常,在一旁安静地等她。 半晌后。 一个面色苍白的身影出来了。 江慕水手里还拿着一份演讲稿,手有些抖,纸都快掉了,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一路走来都做了些什么。 见到殷千城,她的一双水眸才一颤,赶紧低下头,将自己的落魄姿态掩了掩。 走出来,她悄悄走到一边,拉住他的胳膊,轻声说:“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在外面等吗?……我要去跟那边领导打个招呼,一会我再过来找你,很快。” 殷千城瞥了一眼从另外一个门出来的几个人,搂住她的腰,说:“正式的会议结束了,剩下的应该就是训话了,我陪你去听,作为你的伴侣,我也许也该接受一下教育,被教导一下该怎么做人。” 她一惊。 一双猫一样的美眸瞪大了。 “别……”她嗓音很低,极力地拉着他的衬衫,头埋得很低,“别千城……” 眼眶微微湿润起来,她抬起头,嗓音哽咽有些堵塞一样,沙哑哽咽道,“给我一点面子……别让我颜面尽失……我不想……” 殷千城的心里,猛然一抽。 他的手,半晌后才僵硬地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隐隐的颤抖展示出了他的克制。 片刻,他扫去眸中那片阴郁的乌云,抚着她的肩轻声说:“好,那你一个人过去,我在外面等你。” 她的脸色这才变得好了一点,没那么痛苦难受了,低头轻声说:“嗯。好。” …… 帝都此刻一样冷得厉害,殷千城走到了车边,并没有进去坐着,而是,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 她说话说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突如其来的降温让帝都凄风冷雨的,他的手被带着雨丝的风刮得通红,一直到看见江慕水走出来了,他才打开车门,拿了厚的外套过来,一边跟她的领导打招呼,一边将她牢牢裹住了。 江慕水依旧埋着头,收拢了一下衣领,纤长的睫毛盖住了表情,小声低哑道:“好了没事了……走吧……” 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安慰。 好像怎么安慰都不对。 怎么爱都不对。 心里的那份痛还在,他根本化解不了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它痛着,撕裂着心肺。 手攥紧成拳,又在车外冻了一会儿,殷千城才深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 因为殷小八的生日宴是在第二天夜里,所以两人在帝都留了一晚,算是散心。 寒风呼啸,帝都的降温来得也是猝不及防,殷千城在房间找了半天空调遥控,是客房服务收起来了,还以为已经开春就用不着了。 江慕水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到了半夜才醒来,殷千城就一直耐心地在旁边工作,看着她,后来她醒了,迷迷糊糊的,他慢慢关上了正在开视频会议的电脑,走过去将她从被子里像抱小孩一样抱出来,任性地带出去宵夜。 小小的繁华的商业街被他找到了,就在附近一座航天高校附近,小情侣们抱在一起冒着寒风出来吃夜宵,还有打玩游戏比赛的同宿舍男生们,聚在一起揣着口袋缩着脖子等烤串出锅。 她披着他的外套,被他一路搂着往前走,看着周围热气腾腾,仰起头是漫天星辰!一下子就想到了父母在帝都时的爱情。 那个时候的莫倚澜,也算是失败吧。 在苏州老家落下了一些不好的名声,莫倚澜跑来跑来帝都做了几天工作,觉得艰难又跑到铭城去,因为铭城有亲戚家给她暂居,也能给她些照拂。 莫倚澜的性子有些傲娇,习惯性地依赖人和理所当然地被爱被帮助,这一点,在18岁就失去父母的江慕水看来她学不会。否则,当初在遭遇那么难堪的新闻,陆远擎劝她进陆氏帮忙的时候她就会答应,而不是继续碰壁一直到自己找到律所的工作了。 她羡慕和欢喜父母的爱情,深刻隽永,却舍不得让殷千城也背负那样的艰难与沉重。 寒风中,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将西装挂在臂弯里,去买了两份关东煮,小小的盒子他一手可以托着两个,热气四溢,那缭绕的雾气在他身边冒起来,就像是暗夜里闪耀着星辉的神明一样。 纤细的身影倚靠在小摊的桌子上,眯眼瞧着他,就像是微醺一样,瞧得愈发迷幻沉沦。 殷千城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端,轻声问:“想什么?” 她托着腮,手里还拿着烤串,恍惚说着话,嗓音微微沙哑,像是感冒了有点鼻音:“想以后我应该怎么办,司法局那边,第一次开启这种制度,我就是第一个被抓出来的典型,至少有段时间内不会有人找我委托案子了,我不能,一直待在明学长的律所里骗工资,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当初他看我第一年做得好要把我的年终奖折成股份,我还不愿意,现在想想我真没有远见。” “股份你喜欢吗?你曾经有陆氏那么多的股份,折合成的钱也够花一辈子了。” 她托着腮望向他:“你说是给我的那些吗?” “那些,是你给我的,是陆家为了陷害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不是我自己的,我江慕水是什么?” 他僵硬了一下,夜幕下,伸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沉声轻轻道:“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女人?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她感觉到无比的暖心,像是有暖流一下子涌上心头,烫得不得了,但是很快那种感觉就变成了心酸,她想问,千城,有我这样的女人,你背负着我前行,不累吗? 擦去眼角的湿润泪水,她哽咽道:“快给我吧,关东煮要凉了。” 殷千城将一次性的筷子分开,将木屑剥干净递给她,看她吃得狼吞虎咽,半晌后才轻声说:“不要想那么多,你不是一直都羡慕你父母的爱情?你妈妈……也许就是因为想得太少,所以明明没付出那么多却得到的最圆满,慕水,不要绷得太紧了,不要以为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爱,不要那么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一切……有我在,你情我愿,谁都没办法在我殷千城这里说什么。” 她笑了,眼泪掉进了汤里,咽下嘴里的东西,她抬起热热的眼眸,说道:“你说明天小八生日,我要送什么?他是你们殷氏唯一的曾孙,一定很受宠爱吧,一定也什么都不缺。所幸我还不用思考那么多,你说得对,我还有钱。” 她轻声呢喃:“……我还有钱……” 她还有一点点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至于连一个孩子都应付不过。 手有些抖,她为了掩饰自己的颤抖,捧起碗来喝了几口汤,让暖意尽量往全身四肢蔓延。 殷千城拂开腕上的表看了一眼,也没有随便应付她,当真说了个小八想要的东西:“变形金刚……” “他喜欢变形金刚。”他确认地说了一句。 她点头。 变形金刚。 再贵的模型,她买得起。 这样,就好了。 *** 第二日,在帝都最大的商场里买到了限量版的变形金刚,一路往回开。 江慕水想过自己应该怎么出席的,但是,越想越头痛。 殷家除了殷老爷子这边的直属亲戚见过她,别的人都没有见过,要介绍的时候也不知会怎么介绍,更重要的是,她最近身上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流传开来没有。 这个时段回铭城,在一个上流社会人士云集的大型宴会上,将她座位殷氏长孙的未婚妻介绍给所有人…… 不是一个好时机。 甚至可以说,这是最烂的时机。 第三百零一章 殷家宴会(二) 她头痛,痛得太阳穴一直突突跳着像要炸裂开来。 一直到殷千城带着她回了铭城,到商场买好了礼服,画好了妆,她的脸色都还没有彻底地缓过来。 小手微微冰凉,在他也去试衣服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 江慕水回来后就开了机,因为处分和惩罚都已经下来了,不用再被监控,她可以跟所有人联系,也应该给需要知情的人一个交代了。 冰凉的小手里沁满细汗,她探身往前一看,是顾西杨。 心头攥紧的感觉一松,她松口气,接起来。 “喂?” “姐姐。” 顾西杨急迫的声音传了进来。 刚刚叫了一声,像是就交代了自己所有的情绪,顾西杨压了压心底的焦躁,轻声问:“姐姐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嗯……”她仰头,拥着自己胸前的抹胸礼服,尽量遏制住鼻端的酸涩和哽咽,说,“有了,就是一些惩罚,姐姐受得住。” “为什么不能翻案呢?这是陷害,姐姐你怎么不努力解释?我可以给你作证,如果我有机会有资格的话!” 顾西杨看起来很闷骚的一个男孩,实则上内心里这么热情,跟明朗那个冷血无情的倒是也配。 她不禁笑了,哑声说:“我知道。不过其实是姐姐自己蠢,有人在我的转账记录上做了手脚,姐姐解释不清楚,解释了也会被说是我自己做的,辩解不了,只能受罚。” “那严重吗?姐姐你还能继续做律师吗?明……明朗很厉害,你说是谁陷害你,他会去教训他的!” 她眼眶微微红了,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似乎此生都没这么美的自己,说:“教训了也不能怎么样。第一次他毁了我的婚姻,第二次毁了我的事业,你说第一次教训了他我又能得到什么,这一次呢……” 陆霖晟得到惩罚了,她的事业名声就回得来了吗?她的遭遇就消失不见了?新闻就没了?婚史就没了?殷家的歧视和蔑视,就不见了? 她有些无力,松开手,扣紧桌上的腮红盒子,说:“不提这些了,姐姐反正,被毒蛇咬了不是一口两口了,你下一步要自己好好走,明朗回来了,他会给你完全安排好的,是我没用没带你走到最后,你要加油。” 顾西杨哽咽了:“你说我怎么才能帮到你,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加油。” 她刚要张口,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声响“不要什么不要?一个男孩子矫情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自己要私奔的小情人打电话,给我挂了”,霸道强势,又冷漠无情,一听就知道是明朗。 顾西杨朝他吼了一声:“被陷害的又不是你,谁像你这么冷血无情,出这么大的事你帮不上忙,你连同情都没有!” “你小心我弄得你下不了床,你再给我嚷嚷……” 对面传来扑跌的声音和喘息声了,江慕水下意识觉得不对,脸红了一下,眼眶里的热泪突然就变做了笑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意从情不自禁变成苦涩,为了不花妆,她仰头,让眼泪一点点蒸发掉,告诉自己今晚是喜庆的宴会,让自己挺住。 所有人都有巅峰和低谷,谁也都有被落井下石的时候。 她要努力坚强一点,等一下不要随便谁说句什么话,就猛地变脸或者垮掉,她今晚代表的是殷千城的颜面。 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练习礼貌大方的笑。 当初江逸之为了培养江慕水让她去学过几堂礼仪课,今天看起来能派上用场了。 化妆师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擦了擦手,笑着说:“来咱们弄发型,弄完就能直接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告诉我……” 江慕水淡淡笑了笑,轻柔低哑说了句“配角不失礼貌的那种,就可以了”,化妆师拧眉思考了一会,又看了看她,才抄起梳子弄了起来。 …… 温婉的发型,看似自然,实则有许多的小心机,三百六十度看上去的纯正天然美。 微卷的鬓发落下来,散散地垂着,江慕水起身,长裙有些拖地,将抹胸往上提了提,那裸色偏粉的长裙瞬间给她穿出了优雅高贵的感觉。 平日里她不喜欢穿高跟鞋,最高也是三寸小跟。 如今这一双十厘米的纤细高跟鞋一撑,整个人的气质就突然大变。 挺直的脊背,完全的肩形,流畅的腰臀线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气质大方出众的模特。 另一边,帘子一开来,殷千城也走出来了,他的西装特别合身,比平日里的装束更多了几分高贵正式,黑色的气场更衬出他他霸道强悍的气质。 乍一眼看见她,他瞳孔瞬间收缩起来,缩紧了不知多少,整双眼睛就像被吸在了那光鲜漂亮的人儿身上。 “殷先生,殷先生?” 造型师手放在他的腰部,叫了几声,才唤回他的意识,不好意思地说:“腋下有点皱褶您架起胳膊来一下。” 他闻言将胳膊架了起来,眼睛却还是没离开她,一直粘连在她身上。 江慕水有些脸红,感觉到他的目光了,火热的一直若有似无地盯着自己,她也听化妆师的在摆弄裙摆,注意力却也一直放在背后,他的目光上。 背后缓缓传来脚步声,江慕水低头摆弄好裙摆之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他的身影。 呼吸一下子变得紧促了。 化妆师回头说:“殷先生,进门的时候您记得要帮她弄一下裙摆,这种长裙不拖地有些不好看,但是会麻烦些,您千万记得……” 他手插在口袋里,垂眸看了一眼,说:“嗯,我记得了。” 化妆师碰上这种容易造型的美女就开心,抿唇一笑有些得意的感觉,退后一步说:“嗯,您看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很满意吧?” 满意吗? 今日的人儿,明明是昔日里跟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又好像并不是,不一样的比人心魄的光芒从她身上迸发出来,让人别都别不开眼睛。 殷千城深深吸气一下,吐的过程都不太平稳,一时间大脑空白,想说什么都已经忘了。 化妆师不禁捂着嘴笑起来:“您看殷先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紧张了,您太漂亮了,哈哈……” 调笑声中,镜子里人儿的脸红了,一时间手心冒汗不知该往哪里放,他一开始也是蹙眉,但随后没忍住笑起来,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的,有些可爱,衬着这身高贵优雅的装束也端的是性感迷人。 殷千城道:“收拾好了就先休息一会,喝点儿水,等一下应酬起来不知道会到极点了。” 江慕水点点头,脸上的灼热散去来一些,拢起裙摆,要坐下来。 化妆师和造型师说说笑笑的,跟他们打完招呼,先去收拾东西了。 江慕水就坐在椅子上,拿着水杯,想着怎么才能不弄乱唇彩,殷千城没去可去,就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她旁边。 “我记得上一次见你这么漂亮,是在燕庭的碧海庄园,那一次,觉得你打扮起来真的是美得惊心动魄。只不过那个时候,你不是我的,我那个时候就贪心地想,什么时候你能这个样子站在我身边,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只胳膊担在椅背上,有些邪气有些霸道,说出的话却是很正经的口吻,又处处透着真心的欲望。 一双狭长冷冽的眼睛,正气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儿。 脸上的红晕凝聚又散去,江慕水坐都坐得如坐针毡,她深呼吸几下,说:“现在……你得偿所愿了?” 他浅笑,嘴角清浅地扯起一抹弧度。 “也不算是,”他轻声道,“刚看到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极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你并不是我的,但我又被强烈吸引……靠近了,才发现你真的是,那种感觉有些欣喜若狂,也有些……小气,不如今晚你不要出去,不要给任何人看了。” 江慕水一瞬间又感觉到了他胡闹的霸道心性。 她脸红着扭过头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是嫌弃我平时穿得太素了?不懂得装扮是不是?” 他嘴角又弯了一下。 “果然,跟你一起久了就出毛病了,不再那么完美了。”她又继续说了一句。 殷千城站起了身。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开口说了一句,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对上她的目光时,眸光突然变深,俯首吻了一下她的侧脸,说,“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等一下我们就过去了。” 就是在这一句话里面品尝到了亲昵,她眸光变柔,乖巧地点头说了一声“嗯”,过了一会,化妆师带来了吸管,她就着吸管喝了半杯水,想着,今晚的事,大约可以平安过去,日后哪怕再糟糕都让她休息一下,风暴日后再来吧。 *** 殷家子孙的生日宴到底有多奢华盛大,江慕水这下可算是见识了。 收拾停当后,两个人开着车,一路从城北开到了临近郊区的一座宴会厅门口,距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就不断看到有只能在搜索引擎里见到的豪车们陆续开过去。 第三百零二章 姑姑说得对 灯火辉煌。 江慕水原本还觉得这身装束正式得就像是参加电视节和颁奖典礼,现在才觉得这样的装扮也是素气了,将车交给侍童,殷千城走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上了台阶往里走去。 殷老爷子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新式的唐装,笑意满满地迎接着到来的宾客。 殷莫北和林夏抱着殷小八站在门口,殷莫霞没穿外套,一身艳红色靠在里面的一层门上。 殷老爷子一边客气跟客人打着招呼,一边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殷千城和江慕水。 “爷爷。” 殷千城上前礼貌叫道,手还牵着江慕水的手。 “殷董事长。”江慕水迈上一步台阶,也礼貌颔首道。 殷老爷子目光闪烁了两下,阴冷的杀气透过双眼绽了出来,又迅速收回,低低说:“先去里面带她安顿下来……” “好,”殷千城轻轻拉过她的手来,将她的腰紧紧一搂,是最亲密的那种搂抱,说,“我安顿好她再立马过来。” 殷老爷子又加了一句:“等一下你许伯父一家也要来,刚刚打电话说就快了,你也利索点儿。” “嗯。” 许伯父? 许敬尧他们一家人吗? 江慕水想起了那次在餐桌上许敬尧的目的,只感觉这个怀抱有些炙热得厉害,她攥紧了他的手,有些无助,也有一些……并不想让他去。 远远走过去了很久,殷小八还伸手要抓她,嘴里稚嫩地喊着“大伯母,我要大伯母”,江慕水回头看了看那单纯可爱的孩子一眼,冲他璀璨地笑了笑。 殷莫霞瞅准了时机,扭着臀就上去了,挤开很多人,叫了一声:“千城!” “都等你们很久了,现在才来,慕水今天不错啊,打扮得这么漂亮,一会儿肯定艳压群芳,”殷莫霞一把抓过了江慕水,笑着对殷千城道,“你爷爷还要你跟着去迎客吧?你快去,我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好站门口,我女儿这不也在里边自己玩呢,慕水就交给我吧!早晚是咱们殷家的人!!” 按道理除了自己姑姑之外,真的没有别人可以让他把江慕水交出去,可对殷莫霞他一向不放心,紧紧搂着怀里人儿的腰,蹙眉低头看她的反应。 江慕水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些酸涩和澎湃,抬眸看他一眼道:“我没关系,你快去吧,别让爷爷觉得你没礼貌。” 她一个女人知礼节懂事一些,殷老爷子就多一分喜欢她的可能。 殷千城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她今晚的装扮太美了,是那种波澜不惊但让人一眼落下就绝移不开眼的美丽,他的担心绝不是没有道理的,仔细看了一眼她纤细的手指,还是空空的,早知道他就应该抓紧,哪怕只是在她中指上戴一枚戒指,其他人也就知道这寓意,不会再有心染指她了。 “……”深深吸气又从鼻息中吐出,他捧起她的脸来,为了不破坏她的唇彩连吻都不能吻,只能俯首落在唇角,低低道,“我一会就回来,你不用跟不认识的人随便搭话,也不用顾忌他们说什么,明白?” 能说什么呢? 知情的人不会不分场合地在这种时候戳破,但却是会在私下传播讨论的,所以江慕水能想到的最糟糕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被人窃窃私语地议论罢了。 丢的是殷家的人,坏的是殷千城的名声。 江慕水纤长的睫毛微颤,簌簌垂下去,轻声道:“我知道,你快去。” 又温存了一会,他的手放在她肩膀上按了按,才恋恋不舍将她交给了殷莫霞。 殷莫霞抱肩看着殷千城远去的背影,笑得不知道有多暧昧得意,转头看见江慕水黯然神伤的神情,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揽住她,说:“今天这礼服谁给你选的?千城吗?呵呵,你瞧瞧多疼你,这个都帮你挑,我就说,自己的男人最熟悉自己,还肯为你花那么大心思,这种你去哪儿找去?” 江慕水淡淡地笑,任由殷莫霞拍着她的手,笑得像个热情过头的长辈。 “来我给你介绍,你看啊,这里来的人都有头有脸的,有传统商贾也有政界的,不过不多,但是能来的都不容小觑……” 江慕水勉强抬起颈子,跟随着殷莫霞的介绍,看着那些来人,不管长相如何但都气度不凡,很明显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权势滔天,还有一些名头是江慕水想都不敢想的,这种私人的宴会能将这种人物都请过来,难以想象殷家巅峰时期到底是什么样的。 “手心怎么出这么多汗?”殷莫霞摸了摸她的手,笑起来,“你紧张什么呀?你得早点接受这些,你想啊,这些早晚都是你和千城的,懂吗?全部,都是你们俩的!你开不开心?以后你管他是什么部长,是什么根正苗红红三代,什么横行帝都横行铭城的一霸,你是殷太太,你撒个娇吹个枕边风那整个铭城都抖三抖的,你要不开心了,殷家也说垮就垮,你有什么好紧张哟?!真是的!!呵呵……” 殷莫霞说得愈发眉飞色舞了,将江慕水一步步往她的思路里引。 “哎你姑姑我啊,命不太好,”殷莫霞说着眼睛里就闪烁出几分不明意外的光芒,看似笑着,实则笑容苦涩,抱着肩说,“当初啊,我大哥也就是你公公殷莫南,还有他好朋友许敬尧,给我介绍的那个男人看着是挺不错的。在我大哥出现危机的时候,我就被推出去跟那个人联姻,但是你想啊,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对方哪怕再不错,就纯粹为了家族利益,谁愿意嫁啊?” 江慕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怎么殷莫霞就开始说这些了,她屏息凝神,也很认真地听着,跟着点点头。 表示认同。 殷莫霞见她点头,顿时鼻端一阵尖锐的酸涩,笑得更猖狂了,继续说:“可是呢,我倒霉,那个人不喜欢我,反而给我介绍我的相亲对象有多好,我一听,既然家里的命令抵抗不了,我大哥和我喜欢的男人又希望我这么做,我何不就牺牲一下,对方家世背景相当不错呢!!” 可是谁知道。 谁知道那个人凭靠着滔天的权势,高高在上的背景,踩她踩得就像一只蚂蚁,在外不知有几个私生子女,她稍微过问一句就像是不知好歹的女人一样,婆婆嘲笑她太拿自己当回事,丈夫觉得她就该忍气吞声,她实在撒泼厉害了还招来家暴,扬言要弄臭她的名声毁了她。 头一胎,是个女儿,从此她在那个家里连条狗都不如,家里养的那条藏獒扑出来,差点儿咬死人,她吓得花容失色,那家人却笑得像耍猴看热闹一样,她崩溃了,誓死要搞死这家人。 殷莫南的生意那个时候就岌岌可危,殷家自身难保更别提保她了。 她殷莫霞就给了丈夫外面的那些女人一个好看,一个新闻就曝光出去了,接着那个人就把她关在了一个屎一般的地牢里,找了四五个壮硕的粗野男人,要轮了她然后将视频捅出去,让她一辈子再也嫁不出去年纪轻轻就毁了自己。 殷莫霞此刻看着眼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片片闪耀的光芒背后都是猩红的鲜血,如泣如诉的屈辱,她抱着肩膀的手轻轻地起落着,敲在自己的皮肤上,在开着空调的宴会厅里感觉到一阵阵恶寒。 那一晚的事情当然没有发生,因为她掏出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家当,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一个镯子,价值连城的,她将银行卡掏出来全部给了那些人,让那些人放她一条生路。 那些人见钱眼开,但也不想放过她,殷莫霞一心求死,说被谁碰就跟谁同归于尽,他们只想占便宜但不想染上命案,她一头撞在墙上以示决心,才逃过一劫。 离婚离了整整五年,她还是没逃脱名声尽毁的命运,但好在殷家在殷莫南死后势力逐渐恢复,替她压下去了那些不实的新闻。 她之后又没再改嫁,因此名声才慢慢回来了,很多人都不太记得,眼前这个妖娆动人,徐娘半老透着魅力的女人,到底当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江慕水的经历是惨,但是也没惨得过她。 殷莫霞眼神迷离,笑着说:“后来当然就是我嫁的不好,离婚了,还离得有些难看,你说我该怪谁呢?怪我父亲,还是怪我大哥?还是怪我自己不够坚持信错了人?随便哪一步,随便哪一步有回转我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啊!” “但是吧,这都不是关键……”殷莫霞上前来握住她的手,笑容明明璀璨耀眼,却像毒蛇一样能侵入人的血液,将人毒死于无形之间,“关键是如果我丈夫是个好人,是个对的人,那么就谁都没有错了,我谁都不用怪了,慕水你说是不是?” 江慕水懵懂,且听得毛骨悚然的,听到最后一句,她仔细地想了一想,顿时,心口也是一股淡淡的悲凉蔓延。 她水眸清澈,转过来看着殷莫霞,点头,说:“对。” “姑姑说得对的。” 第三百零三章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 殷莫霞突然眸光一变,握着她的手也僵硬了,看着她。 江慕水继续看着她轻声说道:“命运怪不得任何人安排,怎么安排都有过得下去的方法,但是碰到错的人就没有办法了,那就是症结,是毒瘤,是怎么绕也绕不过去的东西,我明白。” 她温柔的小手轻轻覆上殷莫霞冰凉的手,说:“我也明白姑姑是说,千城对我很好,我也知道,他对我极好。” “我会珍惜他的,一定。这辈子只要他不离不弃,我就生死相依。只要他坦诚相待,要我做什么也都可以,姑姑,我明白你的心情。” 殷莫霞恍惚着。 一直恍惚着。 一直到她说了最后一句,她才猛地恍惚了过来,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清晰感受了一下自己刚刚的那种感觉,竟然叫做心软。 她,一时间被江慕水说的感同身受的话感动了,竟然,一时想放弃自己的计划了。 殷莫霞用手捂了捂脸,接着情绪缓和过来了,一笑,说:“你看姑姑,大喜的日子里说这种话,真不吉利,我也是看着……小八在殷家挺受宠爱的,但是我女儿莹莹,这么大了也没有多受外公待见,有点儿不平、就浮想联翩罢了。” 江慕水点点头,她发现自己有时候,也能理解殷莫霞的心境。 只不过是碰到了错的人而已,她并没有什么错。 “等会啊姑姑带你去见那些人,你不要害怕,你的事情虽然他们听说过一些,但也都是道听途说,没人了解过你的本性,你不能被那些风言风语就吓到,得努力,得给千城争气,你明白吗?”殷莫霞紧紧抓着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你也知道千城不可能一辈子都挡在你前面,有什么委屈得自己忍忍,也得厚脸皮一些,你说难道不是?” 江慕水很明白殷莫霞的意思,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她这样撺掇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是在思考着她的话。 她想要坚持下去,首先得自己坚强,不能被打垮。 “……”她小脸上的神情微微虚软,一时间也不知帝都的那件事,殷家人知晓没有,只是垂下眼睫,淡淡点了点头。 小孩子的生日宴会,小孩子通常都是被抱出来做做样子的。 殷小八被折腾来折腾去,没一会就累了,趴在临县背上蔫蔫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被玩得汗湿的小鸭.子。 林夏要招待客人,扭头看了周围的女眷一眼,跟殷莫霞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扬声喊道:“慕水!” 江慕水一愣,赶紧回过了头去。 听见这声音的殷千城也猛地转过头来,敏感地蹙眉,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一双犀利冷冽的眸看了过来。 肃杀。 戒备。 他的警惕在殷家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这种情形下当然是谁都不敢做什么,林夏浑身仿佛要冒出汗似的,转身,拍拍肩膀上的殷小八,说:“他刚刚就一直闹着要找你,我看小婉也不在,你把小八抱去楼上睡吧,让徐妈给他煮点粥,免得醒了闹着要吃。” 江慕水突然就蒙了。 宴会才刚开始,林夏就让她抱着今天的小主角去睡觉,众人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此刻都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她的身份,很快她的特殊性就传开了来,再加上,今天来的时候她是作为殷千城的女伴跟他一起入场的,本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殷莫霞这下笑起来,拍着江慕水的手说:“是啊,我们家小八啊,最喜欢他大伯母了,慕水你去,快去吧!” 江慕水满头雾水,小手慢慢攥紧,里面薄汗沁出。 虽然迷惑不已,但看一眼孩子她就心软了,几步上前,说:“嗯,好。” 林夏拍拍殷小八的背,说:“大伯母带你去睡了,快醒醒。” 殷小八还记得大年初一江慕水带他和表姐邱莹莹去放炮的事情呢,对她很是依赖,直接就乖巧地张开了手,小小的粉嫩的一团爬到了江慕水身上。 在众人诧异震惊的目光里,江慕水哄了他几句,由佣人指引着将他送去楼上睡了。 楼下一时骚动不已。 “那位是谁?跟殷家的小曾孙走得那么近。” “你不知道么?那是殷总的女朋友啊,对外说是未婚妻,我也是听欢瑶上次说的,还以为她说笑,原来是真的。” “真的啊?什么来路?按理说我也不宅啊,这铭城还有我不认识的名媛?” “噗……名媛……” “怎么了?你笑什么?” “就是就是,笑什么,说来听听啊……” “嘘……你们可小点声吧,就是一普通人,还离过婚的……这事欢瑶不让我说,怕殷家丢脸,你们也别说了,听见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传遍了,众人也疑惑也纷纷解开,看着殷家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殷老爷子的脸色变得最狠。 他哪里可能不知道这一家人都打得什么样的主意,但是他从不将这怨恨放到他们身上,而是冷冷一眼看向了殷千城。 这个孩子的倔强比当年的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想让他知道教训,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他这下总该看得清楚,江慕水的到来会给他和整个殷家带来什么了吧!! 殷千城也听得到周边的议论声,但他更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江慕水的心脏没有那么强大,她最习惯被旁人的言语所累,这也不怪她,因为毕竟,人言可畏。 殷千城眼里冒出来的目光,一直盯着楼上看的动作,让殷老爷子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二十多年前—— …… 衣香鬓影的晚宴上,女子们纷纷身姿婀娜,打扮得体。 一个长得极其妩媚的年轻女人走进来,下巴微微抬着,有几分傲娇,不屑一顾,且有些拧巴,她背着手在门口转了转,就要出去。 殷莫南穿梭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神情略阴鸷,声音却还是温和的:“怎么来了就要走?” 莫倚澜撇撇唇,眯眼笑起来说:“你这哪是我来的地方?你看个个都穿得那么漂亮,叫我是来丢人吗?你没心帮我就算了,我去求别人,你哄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殷莫南死死抓着她的手,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将她拉近了一些,说:“我说了,我会跟父亲商量的,你先进来,想穿漂亮点我也带你去换衣服。” 莫倚澜拧眉:“我跳舞也不太行。” “我教你就是了。” 过了很大一会,殷楮墨再进宴会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正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跳舞,那女人拧着眉,跳三步错两步,她赌气说不跳了,又被抓回来,好好地教着。 那天晚上,阮清幽称病没能过来宴会厅,这个男人居然就光明正大地领一个女人进来胡闹了!! 殷楮墨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死死忍着,待一曲舞结束了,他背着手,脸色生寒地叫人将那个女人请过来。 殷莫南护得那叫一个紧,让莫倚澜老实在原地待着,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理所当然的,那天晚上殷楮墨将殷莫南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甚至动了家法。 等殷莫南从那个小小的黑屋里出来,那个原本说要求他帮忙,条件随便开她什么都答应的小女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一条短信都没有。 莫倚澜的小性子天下无敌,你对她没有帮助,她就消失不见,连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可偏偏,她就是旋涡,陷进去了,就再没能拔得出来。 …… 殷老爷子背着手,看着殷千城跟宾客周旋了片刻,就放下酒杯,一路顺着蜿蜒的楼梯往楼上走去了。 回忆一下子被打断,跟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殷老爷子一下子气血上涌,脸色憋地酱紫,背在背后的双手攥紧成拳,骨节都绷了出来,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会在殷氏、在整个殷家,继续重蹈覆辙一遍!!! 殷千城上楼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动静。 眼看着拐角处闪过一个身影,像是端着粥的徐妈,他快步走上去,跟上,果然是她。 徐妈走到楼上一个房间,敲敲门。 过了一会有人来开了,那一袭裸粉色的裙子荡过来,分外动人。 殷千城也跟着进去,江慕水彼时正要关门,看到他过来诧异无比,还在惊讶,他的手已经撑开了门,上前将她搂在了怀里,俯首光明正大地吃掉了她的唇彩。 徐妈倒是吓得不轻,幸亏没把粥摔了,赶紧别开眼,给小小少爷盖好被子,没敢再往门口看。 一嘴全是化工原料的味道,他也不嫌弃,用手轻轻抹去再吻上去,动作温柔却霸道,不容她别开一丁点儿,最终唇间只剩下两人最清冽熟悉的味道,彼此吻得难舍难分,他的手,在她腰间的曲线上反复抚弄,衣服都险些凌乱脱落了。 “……”分开时,江慕水急迫地喘着气,手伏在他身上,脸红地低下头去。 “亲了那么多次还是会脸红,”他得寸进尺地抵住她的额头,嗓音黯哑地说道,“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第三百零四章 将她公之于众 怀里的人儿连头都不敢抬,紧紧攀着他的肩,隐约可以看到她耳根处在灯光下泛起的粉红,用极低的声音说:“……有人……” 殷千城眉梢微挑,看了一眼那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徐妈,又将她往怀里拢了一下,大掌抬起,扣紧了她裸.露出来天鹅一样的脖颈,埋下头去低低道:“那我们出去……” 徐妈只听见布料摩挲的声音响了半晌,门终于开了又关上,两个人出去了。 她吁出一口气,老脸上的滚烫散了散,这才放下粥轻手轻脚地叫小少爷起床了。 门外。 宴会的嘈杂声被几道墙挡着,两个人就像在喧闹中找到了一处安静隐秘的庇护所,布料在他的抓揉下彻底变皱,呼吸紊乱急促,不说唇彩已经被彻底吃掉,她脸上的妆都险些毁了,毁在他有些暴戾的亲密和狼吻下。 “……”黏缠着的吻终于分开,他的唇摩挲着印上额头、鼻尖,往下巴去了之后又埋入脖子,像是要将她吃掉一样。 江慕水都还没有跟那些宾客见面打过招呼,就要被他激动地在这隐秘的小角落里弄死了…… 出了汗的小手探过去,抓住他的大掌,艰难地出声:“千城……” 一声娇呼,唤回了他的些许清醒和理智。 “……”殷千城将唇从她热热的肌肤上移开,一把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扣进怀里,细细吻着她的发。 江慕水站不稳,只能被抵在柜子上,往上缩着,手攀着他的肩膀半悬在空中,一双水眸里荡漾着微波,亮晶晶地扫了一眼盆栽枝叶缝隙中的宴会。 “害怕吗?”他冷却了一下想霸道地独占她的渴望,轻声问道。 她抿了抿唇,想起刚刚的场景,说:“我爸妈在时也带我参加过这种场合,不怕……” 他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 从胸肺中慢慢舒出一口气,将她安稳放在地上,抚着她的头发,殷千城沉声道:“遇到什么事都记得有我在,是我选的你……而你也选好我了,不能改……” 江慕水有些茫然,嘴唇微张泛着粼粼波光问道:“难道不是因为这样才来叫我参加宴会的吗?” 她的重点在那个“我”字上。 他有些被她逗笑了,连日来阴霾的心情好了些,低哑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顿了顿,他又道,“等一下,许欢瑶他们会过来,在上流圈子里面,流传的传闻是我要跟她拼成一对……你不必在意……” 说让她完全不在意,是有些不太可能,毕竟人言可畏。 而江慕水的没自信主要是她刚刚经历过帝都检讨那件事,心里这些天一直闷得厉害。 “这种传闻一般都是谁在传?” 跟他一起下去,江慕水轻声问了一句。 “爷爷主动开口说过的话,有心人总会记得,许家如果同意也必然会先放出风声然后再向众人落实……”他搂了她一会,手放下去紧了紧她的手,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道,“说起来可能有些撇的太干净,谁都会传,除了我自己。” 的确是撇得干净。 江慕水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些,往下走的时候,迎着众人齐刷刷的尖锐犀利的目光,手心出的汗也少了些,嘴角尽量牵扯一下,勉强笑道:“嗯……我知道,你是不会传的……” …… 能在宴会上掀起的波浪,殷千城绞尽脑汁去想,也只有可能是许家了。 就是不知道,殷莫北和殷莫霞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依靠着许家,让慕水心里更难受些,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么? ——他想不明白。也隐隐担忧着。 从那天去过陆氏之后他脑子里就一直在回荡着一句话,“通过报复她来报复你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这种事,又不止最后一件?!” 这话是陆霖晟说的,那么除了慕水工作上的这件事,还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殷千城冷冷喝着酒,脸色有些凝重地应付着宾客,完全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后人群一阵喧哗,是许家的人来了。 许敬尧带着夫人一起过来,哪怕人到中年都依旧风采卓著,身高长相都是一流的,也难怪年轻的殷莫霞会喜欢上他。他的夫人也是铭城的小家碧玉一个,是很传统的夫为妻纲的小女人,紧紧缠着他的胳膊,脚步慢他一步,跟众人打着招呼过来。 许欢瑶娇小的身子跟在后面,胳膊挎在哥哥许默言的臂弯里,许默言高出她大半个头,但她的下巴一直微微扬起着,很是能显出高傲的脾性来。 自他们一进来,众人就议论纷纷,不住的有人将眼睛落在江慕水身上,笑得都有些不遮不掩。 相形见绌。 这个成语江慕水以前一直知道,只是,今日才体验得深刻。 殷老爷子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就笑着迎上去,许敬尧按照辈分叫他一声伯父,两辈人相处融洽,许欢瑶一句甜甜的“殷爷爷”深得人心,她的笑容傲慢自信,如同得到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子,傲气地瞥了江慕水一眼。 许家夫妇一边一个,笑着将许欢瑶推过去跟殷老爷子说话,真真的是宠到了家。 许默言站在一边,冲着远处的殷千城笑着点了点头。 而江慕水这里,背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哪怕是这一身的礼服、珠宝、发型和妆容都是殷千城给的,她背后没有靠山,只有嗖嗖的凉风,和酸溜溜的带着侮辱嘲讽的低声议论。 许欢瑶笑着直接扑上来,拉住殷千城的手,道:“千城哥哥!对不住我来晚了,都怪我哥,我说了这个时间走城区可能快些,他非要走高速,结果堵了半个小时,我这才迟到了,可不许怪我!!” 拿乔拿得正好,端端的是讨人喜爱的。 还没待殷千城反应,许欢瑶目光又直接看向与他拉着手的江慕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仍旧礼貌地看一眼江慕水,一笑,自信而毫不在乎地就别开了眼。 权当,她就是个笑话一样。 连招呼都不用打。 更不用应付。 殷千城刚刚冷冷抽回手来,许欢瑶就自己送开了,“呀”了一声,又扑上去找另外一个熟识的人谈话。 许家人走过来,都热络地跟殷千城打招呼,江慕水站在他旁边,被众人的目光射成一个箭靶子,她第一次觉得目光也是有温度和力道的,很尖锐很痛,她往后缩,手心里的汗越冒越多,只想退开来,也许她推开她就会自在,他也会自在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是一个被忽视的累赘。 这个男人……也要在众人的撺掇和簇拥下……生生变成别的女人的了。 心头突然一阵强烈的酸楚,在想到这件事之后,江慕水凝眸看向他冷硬的侧脸,盯着他,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湿润起来。 “慕水!” 殷莫霞这个时候挤进来,笑着拉过她的手,一看她红了的眼眶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拽着她就重新挤进去,高声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趁着你们都在,也借着许先生的光,我好好地让你们认识认识她!!” 她将江慕水的手攥得紧紧的,力道都攥得她皮肤泛青,殷莫霞说:“我看你们都盯着她老半天了,都很好奇吧?江慕水,我们千城的未婚妻,带回去过过年的,也带去给清幽看过的,我们殷家内定的儿媳妇!” 江慕水突然脑筋嗡得一声,突然脸上火辣辣的,看着众人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一时竟然很怕很怕,极力想挣脱殷莫霞的手。 可她的手,就像钳子,夹得她很痛,且压根儿挣脱不开,只能在这里受着!! “怎么样?慕水漂亮吧?是个律师,很能干的,也特别有礼貌,以后我们家人有个三长两短的,慕水肯定能替我们摆平!别看慕水家境不好,人好就够了,我们殷家啊养活得起她,我们千城也能干,不需要多能带来利益的老婆……” 殷莫霞的一番话看似是在向着江慕水说,却让众人的目光更是逐渐变了,一开始还有人探究她到底是哪家名媛,就算不是名媛,那么是高校学霸?留学海归?独立女强人?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小律师罢了…… 殷千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轻轻拉过江慕水,直接搂在怀里,目光深邃凝着殷莫霞,不咸不淡地说:“劳烦姑姑费心解释了……这件事本该我来的。” 殷莫霞一愣,见人被他强硬地拖了过去,即刻笑道:“那可不一样啊,千城,你说是你的意思,我说,那就可是……” 她准备说“那就可是殷家的意思”,结果被一道声音劈头盖脸抢过了话头:“是谁的意思啊……” 众人哗然。 窸窸窣窣的声音活生生掀起成一道声浪了,大家都看着背着手走过来的殷老爷子,震惊无比,有些还憋着笑,头一次见到家务事摆到明面上来谈,豪门拒绝攀高枝的小平民的好戏,居然这里上演了。 “江慕水,哪个慕水啊?是不是这个?” 第三百零五章 我不该这么早遇见你,是我不好 一个好事的女宾客,翻了一下手机,懒洋洋地往前一翻,正翻到前一日帝都那边的新闻,上面是司法局出台新政策后被查到的第一批污点律师检讨会的新闻,上面江慕水的照片被放大了摆在那里。 另外一个作伴的女宾客一脸惊讶,拿着手机笑着说:“我查到的可不是这个,我查到的说她结婚了,还……还上了个社会新闻,应该……不是她吧?”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带手机的没带手机的,都想凑上去看个热闹,还一边拿眼睛不断地瞄着江慕水,她本身就没在上流的名媛圈子里头,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超脱整个铭城名流认知的存在,另一种就是纯粹的小人物了,当然,后一种的可能性大些。 如今看到那位“不经意”出声的小姐手机上的内容,众人惊叹了一声,不少贵妇纷纷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殷千城及他的家人。 其实当年,殷家的那些风波、和殷莫南身上那些风流韵事,有些贵妇是知晓一些的。 也就是阮清幽那种性子太爱自家男人,否则她早就应该能体察到,殷莫南在外的那些谣传并非空穴来风。 如今,他的儿子竟然又是这样,不爱豪门的名花,偏偏喜欢采外面那些搔首弄姿的野花。 当年的莫倚澜,名声极其不好,靠着一张脸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 而这个女孩子,就更令人震惊了。 结过婚。 居然还被……被强.暴过…… 事业上作为一个律师,还偏偏是有污点的…… 长了一张清清纯纯的脸,脸底下做的事情居然那样龌龊不堪,众人的啧啧声大过了天际,端着酒杯就当下议论起来,殷家这两年的繁盛令人嫉妒又不得不佩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豪门丑闻,当然要拿出来津津乐道一番。 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个大蒸锅一样。 那些鄙夷、嘲笑,都像是腾腾的蒸汽一样升起在周围,躲都躲不开,密密匝匝的每一处缝隙都是。 江慕水眼眶愈发红了,手也有些抖,一开始是细碎的颤,后来抖得快要停不下来。 就像两年多前遭遇那件事的时候,她缩在冰凉的警服底下,抖得就像筛糠一样,那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极不好受。 她低着头,美丽的颈子暴露出来,美得很是扎眼。 许欢瑶一开始看得有些得意,看到江慕水的事情被爆出来特别解气,但接着就担忧起来,殷家被人嘲笑不是什么好事,她偷偷走到了父母亲面前,扯了扯母亲的袖子。 许母知道女儿的意思,垂眸拍拍她的手背,接着拉了一下丈夫许敬尧的袖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许敬尧低下头听完了,瞥了脸色铁青的殷老爷子一眼。 他笑开来,像是根本没理会殷千城刚刚说的那些话,道:“怎么没见小八啊?我上一回见,他叫了一声许爷爷,乐得我小半年都没忘,这会儿不是他的生日宴吗?怎么不见他?” 林夏正看着眼前的阵势,默默操控全局,见许敬尧出来解围了,抱肩一笑,说:“给徐妈抱上去喂粥了。” 然后一眼又淡淡落在江慕水身上,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引了过去。 “殷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啊,这样的儿媳妇是你们认定的?那以后我得多认识认识,咱们两家可是有些材料供货往来的,我可得跟殷总的妻子搞好关系……” 一个新婚不久的豪门少奶奶笑着说道,上前就握住了江慕水的手,低头一看说:“来我看看,长得真是标志啊,难怪千城看得上。” 她这话一落,背后一阵哄笑,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怎么的,依旧笑意不减,不知真情假意。 殷千城想要继续强硬下去,但看着殷老爷子的脸色愈发难看,已经超出了正常的限额,他臂弯的力量逐渐收紧,开口道:“我有些脸盲,其实不大能判定什么好不好看的,只是喜欢而已,慕水,见过一下,秦太太,新能照明企业秦总的妻子。” 江慕水慢慢抬起头,感觉脖子极端的酸胀僵硬,不知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伸出发抖的手,轻声说:“秦太太您好。” 秦太太依旧保持着礼貌得当的微笑,拿指尖跟她握了握,垂下手就捂住那只手,走开后拿侍者盘子里的丝巾好好地擦了擦。 也就是秦太太给这个面子——虽然,更像是嘲讽的反话——其他人再没有上来跟江慕水打招呼的,只是远远瞥着她,一边笑一边议论,还有些拿着手机看新闻,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恶心得眉头都要皱起来。 殷千城知道这些事都是必然,搂紧她的腰,反而朝那些人走过去,一一向众位介绍。 他开口介绍的就是江家,当年,江氏名下的连锁超市在铭城算是昙花一现,江逸之这个名字就像是连锁超市王的代名词,众人一听就知道,但听过都不免惋惜。 他是一个新兴行业的开创者,按理说应该飞黄腾达到不可匹敌的高度,但他野心甚小,发展到一定规模后就不再拓展了,据说是自己的小妻子闹得,嫌弃他不顾家,他索性就守着自己的小门小户,不再继续拓展疆土了。 后来他发生意外,夫妻双双死亡,连锁超市的经营模式被轻易盗去,树倒猴孙散,被众人看做是铭城商业圈的一大憾事。 如今听说江慕水是江逸之留下的那个女儿,众人的眼光这才慢慢变了,但也只是,鄙夷嘲讽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丝丝同情而已。 落魄千金,在这种捧高踩低的名流圈子里本就是遭人唾弃的。 她之后的际遇又这么凄惨。 怪谁呢? 怪她爹妈不该早死,怪她自己运气不好作风不好,反正怪不到众人头上来,他们该瞧不起的一样瞧不起。 一圈下来之后,江慕水的感觉就像是被万箭穿心一样,每个人都是看在殷千城的面子上勉强敷衍敷衍她,说两句好听的话,还得顺便看着殷老爷子难看的脸色,赶紧退后不再跟她有半点接触。 活像她有瘟疫一样。 江慕水头一次有了一点淡淡的怨念,怨念两年前的遭遇,怨念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也怨念,一周多前跟人勾结在法庭上陷害自己的陆霖晟。 她本不该承受这些。 不该的。 不是一个圈子,她可以不踏进,就算她资历不够,也可以后天努力。但老天却将这些机会统统抹杀,将她一脚踩进了肮脏泥泞里。 一圈下来,给她的手麻了,侍者走过来端酒,用眼神示意她也可以拿一杯。 她伸手就去拿,想要一饮而尽,却猛地被人拦住了。 酒杯往他那边拉,用力过猛了,洒了他半身,她茫茫然,一看眼前的殷千城,正淡然地拿过丝巾来擦拭自己的黑色西装。 然后,将酒杯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回托盘。 周身的音乐声还在继续,他走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不喜欢这里,不如这个继承人我不要做了,我二叔一直觊觎这个位置,觊觎到他儿子孙子都有了,不如让给他,我们两个好好过。” 她脑中一懵。 像是嗡得一声耳鸣了。 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耳垂滚烫,她眸中一片薄雾,看着他低哑喃喃道:“那怎么行?你爷爷那么喜欢你。他喜欢你父亲,你父亲出了意外,你怎么好意思,叫他再指望不上你?” 他眸光炙热,眸中隐约闪过一缕血丝,半晌后抱她入怀,嗓音依旧淡淡,一字一顿:“那是我不好了。我不该这么早遇见你,若我早些坐稳这个位置,如今你谁的脸色就都不用看。是我不好。” 宴会上声音嘈杂,他的心跳平静且深沉,像海洋一样,漫天的声浪扑打过来,却只剩下他肺腑中发出的那沉沉几声“是我不好”。 一下子,她贴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臂膀的紧绷用力,就感觉到了他左胸腔里的那颗心,正跟自己一样,痛不可遏。 但是殷千城所说的这种“如果”,并不存在。 她的命运,遇上他难说到底是好是坏,他将她从陆家的旋涡里拯救出来,却又将她带入了更恐怖的深渊。 殷莫霞极力发挥着自己极不要脸的潜质,跟那些人周.旋着,说着江慕水如何如何,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也不管对方的脸色怎么样。 众人都觉得殷莫霞有些神经病。 大约是几年前被她那个夫家虐.待出来的,分不清好赖。 明明她老爹的脸色已经那么难看了,她身为女儿,还在为侄子有了那么差劲的未婚妻而辩解,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大肆宣扬。 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刚刚查到新闻大肆宣扬的那个名媛小姐,端着酒杯,见要跟江慕水擦肩而过,突然开口说:“江小姐……以后是打算嫁入殷家的吗?你现在工作也丢了,能做什么呢?年纪轻轻,嫁给千城哥做家庭主妇,可真够早的啊。” 一句话又掀起波澜,众人的眼神又纷纷看了过来。 那位名媛小姐明显就是许欢瑶的闺蜜,晃着酒杯,面对着她继续道:“我们瑶瑶,虽说是回国去自己家公司历练的,可她有自己的事业呀,她的品牌现在还很小众,但势头是愈发好了,将来不管跟着家里还是自己单干,那都是女强人一个,你能做什么呢?现在女孩儿虽说可以懒散一点什么也不做了,但千城哥那么优秀,你就打算缩他怀里,让他护你养你一辈子啊?像养个废物一样。” 江慕水手骨发白,脸色也是,淡淡转头看着那个女孩儿,手的颤抖已经蔓延到了肩膀上,忍耐力也算到极限了。 第三百零六章 这场戏的真正目的 这件事,她还没有想好。 从帝都做完检讨回来她就直接来了殷家的宴会,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明学长那边她也还没有见过,明朗作为她的老板,总得跟她讨论一下她以后的发展,以及在律所的处境的。 可是这些都还没来得及。 这个名媛就一句话将她抛到如此风口浪尖之上了。 许欢瑶看得也不忍心了,哪怕就是她自己指使自己的小姐妹这么做的,开口说道:“什么都能做吧,毕竟也算是大学毕业,法学院的科班出身,去读个研究生什么的也未必不可,就是……” 就是……没那么好。 也远远配不上殷千城,罢了。 “读研究生?”那位名媛小姐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上下打量了江慕水一眼,活像是看着被金主包养的一个十八线小情人一样,抱着肩扭向别处去了。 殷老爷子背着手往那里阴测测地看了一眼,不想去管,通过这些想让殷千城好好看明白,江慕水会给他带来些什么。 “千城,来这里见一下陈总。”殷老爷子远远叫了一声。 殷千城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又拿了一杯满的,轻轻拍了一下怀里人儿的背,放开她,走过去了。 “陈先生。”他礼貌举杯。 面前的中年男子一身蓝灰色的西装,很新潮的款式,浑身透着一股西式的范儿,他一直盯着殷千城,很是佩服他刚刚为自己的女人出头的那一幕,但盯了许久后又向殷老爷子问道:“刚刚众人所说,这位江小姐会成为殷氏少夫人的事,是真的?” 殷老爷子轻啜了一口酒,并不说话。 陈先生看了一眼他俩后继续说:“我主张年轻人恋爱结婚自由,但是你们中国人尤其是你们这种家族的婚姻都需要家长的同意,所以我有必要问一下,之前寻求跟殷氏的合作我是看中了许敬尧许先生在政界的一些影响力,会给我们提供非常大的方便,但是如果这方面的方便失去了,我们大概会重新考虑跟殷氏的合作。” 这位陈先生是美国籍人,也在本土生长很久,不会客套,什么话都直说,却一句话就噎得这边根本说不出话来。 殷老爷子浅笑着,有一种老态龙钟的淡定,殷千城手中的杯子则越捏越紧,眸中透出了深邃的冷光来。 陈先生看了他们一眼,一笑,摊手说:“看来你们也还没有做出决定,那我们一边寻找更加合适的合作商,一边等待你们的决定了。” 绅士的陈先生很快退开,去找其他人聊天沟通去了。 殷老爷子仍旧站在原地,沉声开口道:“你看得出你姑姑和二叔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个女人挟持你,你若执意还要这么下去就是故意上套了,如今利弊关系,到底该如何抉择,你还没想明白?” 殷千城轻轻放下酒杯,缓声问道:“既然有些东西我二叔想要,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就好了?也许培养一下他就是那块料了,当年他不对父亲嫉妒太深的话,也不会做出那些残忍的事。” 殷老爷子猛地瞳孔一阵紧缩,一边缩眼角都一边剧颤,背在身后的指骨泛白,紧紧攥在了一起。 半晌,他笑了一下。 笑得不可遏制。 “你这话说的,跟当年你那个混账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啊……当年他为了那个莫倚澜,连你、跟你母亲都不要了,家业也不要了,跑来跟我说,为什么不能选莫北,偏偏选他,那天我差点儿没有把他打死。” 殷千城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微凉,就像有刀片在上面切割一样,他懂爷爷的意思,如果不是这种场合,他今晚可能会受到比那一晚的鞭笞更残忍的惩罚。 “莫北的性子我太清楚,他做事极端,将来会不会毁了我一手创办起来的家业是个未知数,但最值得肯定的就是,他绝对不会容得下任何的威胁,”殷老爷子浑浊的老眼盯向他,眸中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沙哑沉声道,“包括手足,包括你我,千城你可懂?” 懂。 他非常懂。 如果殷莫北能够顾念手足亲情,能够收敛自己极端的性子,当年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我懂。”他低哑说道,嗓音宛若从外太空传来,心脏在不断的震颤下仿佛有血雾透出来。 “在你姑姑他们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赶紧跟她结束,不要再胡闹了。我说过,全世界你就只对不起一个她而已,把她送出国深造,将来留在国外生活一辈子都可以,不过就是暂时地受点委屈,能有什么不好?她最终总会想明白的。” 但那些总归都不是她想要。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被利用、被.操控、被安排。 像个布偶一样失去她自己的思想、意念。 她或许会疯。 会死。 但也或许会认命。会重生。 但他…… 不能。 他也做不到那样。 另一边,服务生总领走过来,说晚宴准备好了,大家可以入席了。 偌大的可以容纳近千人的大厅里,烛光晚宴旁,人们纷纷落座,殷小八也被抱下来了,睡饱了他叼着一个奶嘴,趴在陈妈肩膀上,两只眼睛像黑葡萄一样转来转去,古怪精灵的,极为可爱。 吃饭的时候因为不像国内的圆桌可以互相说话,所以还算安静,殷莫霞停了刀叉,看了一眼江慕水,擦擦嘴笑着说:“其实刚刚,路家那位小姐说的也有道理,慕水虽然背景不好,但是总归可以改变的,她前身不好,后面的命运咱们就可以改改……你想,现在不是有很多那样的例子嘛,豪门进了个背景一般的媳妇,要么给她一块事业让她经营,要么就让她加入大家庭里面,身家一下子就涨起来,名声也就好听多了。” “爸,您不要总听那些人危言耸听、冷嘲热讽的,他们啊,就是纯嫉妒!”殷莫霞提高了一些声音道,“不论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她们看不起慕水,那不是真觉得慕水不好,而是不甘心自己比慕水强那么多但都嫁不进殷家,是不是?” “至于那些男人就更无聊了,觉得咱们殷家还要靠着联姻来获取什么利益,觉得咱们失去这一次拿千城婚姻换利益的机会就是亏了,可能吗?这家业,一分分都是爸、大哥、千城和二哥他们,一步步打下来的,关老婆什么事?阮清幽家境好吗?妈的家境好吗?都一样,您要再拿这个当借口,那可就纯没道理了!” 她的话很霸道,若隐若现的,听上去压低了声音,但众人都听得到,都纷纷被她打脸了。 而她这些话说在前面,不过就是堵得老爷子说不出拒绝的话罢了。 擦了擦嘴,殷莫霞瞥了一眼殷莫北,正式进入正题。 “爸您看,前段时间我提的那个提议挺好的,就让慕水进殷氏!”她轻轻一拍桌子,就似把这件事敲定了一样。 “慕水那天来处理陆氏交接的事情,因为有基础在先,处理得极好,”殷莫霞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继续笃定地说道,“当时啊我跟二哥就在琢磨,慕水要是没有手头的这份工作就好了,直接进来家里帮忙,那绝对合适!殷家的儿媳妇在外给人打工,说出去多丢人?但在夫家的公司里任个高管,谁敢说三道四?” “这样啊,就让那些说慕水是废物的人,没了嚼舌根的机会;等千城他们结婚以后,咱们这个家也就稳固了,慕水不是父母双亡吗?慕水,以后嫁过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不招陆远擎那家人的喜欢吗?人家家族企业做得风生水起,你一个人在外打工当然招人排挤,你得打从心底把人家当一家人,人家才会彻底把你当家人啊是不是?” 殷莫霞说的,虽然让人听得晕晕乎乎揣摩不清意图,但的确是有道理的。 她江慕水在陆家寄人篱下的感觉过重,只陆远擎一个人拿她当家人远远不够。 有些暗的温馨灯光下,烛火微微跳动。 映衬着身边男人的脸,愈发冰冷幽然,他停了手中的刀叉,一手放在江慕水椅子靠背上,一手点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江慕水不知该如何接话,转头看了他一眼。 殷莫霞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逼问道:“千城啊,这件事可是你说了算啊,爸不是很早就将殷氏的权利交给你了吗?虽说是整了一个董事会坐镇看着你,但也就是做做样子,你看上一次收购陆氏的事,爸也都压不住你啊,所以这事,你不用看爸,你说了算!!” 她贼兮兮笑着的目光看了殷老爷子一眼,大胆地撺掇着殷千城做出决定。 殷老爷子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色已经冰冷到了极致。 他可算明白了。 彻底明白。 殷莫霞到底想做什么。 上一次她和老二撺掇着要江慕水进殷氏,他以为也就是客气客气,拿江慕水这个女人来气他罢了,而且就算给江慕水知道了两年前发生的事也没什么,一个女人而已,势单力薄,还能拿着刀杀进殷氏不成?当做暴民轰出去、镇压起来,都是分分钟的事。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们居然真的想要让江慕水进来,触及到殷氏的核心。 就算江慕水触及不到,他们也会主动让她触碰到。 到时候一旦江慕水的心思有所异动,对殷氏来说就是可怕的灭顶之灾。 这件事,他想的清楚。 殷千城一定也就想的清楚。 “……”殷老爷子一下子就气息不稳了,脸色黑沉下来,蜡黄紧绷着,一直死死盯着殷千城。 第三百零七章 排山倒海般的心疼 殷莫霞还在极力怂恿着:“千城,你们都快要到结婚的地步了,难道你不信任慕水吗?她现在落魄成这样,你不能替她摆平司法局那件事就罢了,现在连给她一个工作的机会都不给?难道你们结婚了,还让你老婆风吹日晒的出去找工作、给人打工?你到底是真的爱她吗?” 殷莫霞委屈地推了江慕水一把:“慕水,我要是你我就该开始委屈了,你怎么还一声不吭呢?” 吭? 她应该吭什么? 她现在,整个大脑都是混乱的,前面的嘲讽议论在先、如今的橄榄枝在后,她分不清楚对错,有些晕。 曾经她觉得自己踏的每一步都不可能有错,她坚定地帮顾西杨打官司,坚定地提高自己配得上殷千城,可后来一步错,步步错。 她相信陆家,但遭到最惨的报应; 她相信法律,却反被法律构陷; 她选择相信殷千城…… ……选择了,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就不愿意再去怀疑哪怕一点点…… 因为,这是她唯一坚信的东西了。 “……”江慕水从桌前轻轻起身,凝视着殷莫霞,手放在了她的手腕上,阻止了她的撺掇,说,“姑姑……好了……” “今天是来给小八过生日的,这件事情回头再议吧,殷董事长……从来都没有正式开口承认过我,所以哪怕他不能替我们做决定,我们都还是必须要尊重的……哪一天,等殷董事长真的点头,我才会真的准备跟千城结婚,在此之前,我不逾越。” 众人都纷纷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听见这句的时候,众人的刀叉都纷纷落进盘子,震惊地撇撇嘴,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有骨气的。 她的背后,男人放在她椅背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手背上慢慢暴起青筋来。 江慕水眼眶是红的,说出那几个字也相当艰难,但她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了,眼睛盯着殷老爷子,就像誓言一样。 “还有您说的工作的事情,我知道,我也许现在很艰难……”她的手颤抖着扣紧餐巾,嗓子有些沙哑,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但我应该不会一直艰难下去的……我……会努力……说真的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事除了我的父母,还会有这么多人关心和关注,但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让别人为难,尤其是让千城和他尊重喜爱的长辈为难,所以我……” “我同意。” 突然,一个低沉坚定的嗓音,像逆风的海浪一样从她背后涌来。 他的手,猛然落下来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手掌裹着着她肩头的圆润,轻轻起身,从殷老爷子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千般容纳保护着她一样,他定定凝视着殷老爷子,一字一顿地从嘴里发出了声音:“你来,想要做什么,我就安排你做什么。” 轻轻的声音,仿若没有重点,又字字都是重点。 这句话,在江慕水看来只是有点震惊而已,在殷老爷子看来却是巨大的震撼。 他竟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刚刚跟他的那番话,分明就是白说了,而殷千城那个时候表现出的犹豫,全部都是他的错觉,他从未犹豫过,对江慕水,他竟从未犹豫! “……”殷老爷子反应剧烈,手脚都开始不协调,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没说,直直起身,胸膛将眼前的托盘都带到了地上,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旁边的侍者吓得不轻,赶紧跑过去几个,收拾着殷老爷子眼前的东西。 殷老爷子的目光却瞪得比铜铃还大,如同上一次严重犯病一样,呼吸紧促地盯着殷千城。 殷千城削薄的唇瓣抿紧,心里对他的担心像洪水一样,却仍旧是牢牢地搂着江慕水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按得手上暴起青筋,却都没有松口半点。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不明白这里面的利弊关系吗? 江慕水一旦知道两年前的那些事——不,她一定会知道的!殷莫北和殷莫霞这两个畜生,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拿殷氏的未来毁掉的办法都用了,也要除去他们这爷孙俩——殷千城就看不出来吗?!!! 不。 他都看得出来。 殷莫霞开口说出那些撺掇的话的时候,他就全部都懂。 他也真的是一直在犹豫着,心情就像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上一秒,他看到的是她的笑容、凄楚、依赖与爱慕;下一秒,就可能变成震惊、憎恨、疯狂、和崩溃…… 他也完全可以选择那么做,这样一来,殷氏就再没有任何危险,他殷千城,也就再没有任何的弱点。 那种想法只是想想,他就会觉得不能接受。 绝没有,一丁点的可能。 江慕水说出的每句话,都叫他心里难受着,她懂事,所以不会他说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她在意殷老爷子的感受,所以说只要有一天老爷子不松口,她就不逾越。 她也不在乎他到底能为她做什么,做得了,她感激;做不了,她连一丝丝为难都不舍得给他。 这般的江慕水,让他的心墙彻底垮掉,垮得彻底,像碎片一样。 所以,宝贝。 你来。 随便你怎么站在可以伤害得到我的位置,只要你想,我随时敞开了胸膛等你,等你给我一刀。 尽管老爷子表现得情绪很激烈,但殷千城依旧纹丝不动,将面前的餐巾扯开,眸光微动,对侍者沉声说:“给董事长再换一份餐食,地面收拾一下。” 几个侍者赶紧点头,最终扶着殷老爷子坐下来。 殷莫霞在听见那几个字的时候就喜不自胜,有那么一瞬间,看着自己父亲腾地站起,鬓边银发都在飘的样子,她有一瞬间的刺痛,但下一秒就带着点报复的快感幸灾乐祸起来。 呵呵。 果然。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就像当年殷莫南不顾老爷子的极力劝阻,非要听那个莫倚澜的话去投资陆氏的项目一样,明知是陷阱却阻止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子孙硬往下跳,老爷子真是怒极攻心到要气死了。 林夏这个时候抬起头,看着殷莫霞,笑着开口说:“爸您也不要激动,我看着也是不错,上次听莫北夸慕水,夸了好久,不过是试试而已,让她进去又没有什么。将来真做的不好,也可以换掉。” 殷莫霞说累了,喝了口茶,说:“那是,能者上位嘛,不过相信慕水也做得到,就算不会,千城也能教你啊!!” 她眼神暧昧地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两下,朝着殷千城笑得很是得意,说:“亏我还担心,说千城也许不爱你,才舍不得让你触碰家里的产业,这下看来是我多虑了,啧啧,你听,你想来做什么,我就替你安排,哎,当初家栋他们要进去都没有这么简单容易的,慕水你得好好犒劳犒劳千城,他为了你啊,特殊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江慕水也很震惊。 这番话就像一股暖流一样浇筑在了她快冷僵的心上,眼角的酸涩痛胀也更严重了,但,此刻她没空感动,更加担心的是殷老爷子的身体,小脸微白地一眼看过去,却见殷老爷子已经冷沉下来了,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了一句:“千城只是玩笑……” 殷老爷子低头看着桌面,神情一变未变。 谁知,殷莫霞下一步就已经开始跟殷莫北商量起了职务,最后竟然定的是财务副总监的位置,江慕水听得离谱,浑身愈发冰凉,肩膀却被男人搂住,他的手一直从肩落到她的手,就像温暖的热源一样,在缓慢如海浪摩挲着她。 他轻轻贴着她的额角,缓声开口:“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不用担心过多。” 那么殷老爷子,他的爷爷,也不用担心吗? 江慕水的确需要一根橄榄枝,需要一个救她出沼泽的机会,很渴望很渴望,但如果这种机会,是要殷千城承担着压力给她的,她……也许不会伸出手去…… 这些心情,她打算回去后再跟他说。 整个宴会的气氛变得很低沉,除了殷莫霞殷莫北那两家子人外,四处的气压都极低,尤其老爷子的脸上,像是打了霜。 他的记忆蓦地就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殷莫南第一次爆发出跟他的争吵,还是因为莫倚澜那个女人——彼时,她都已经结婚生子,居然还有脸前来纠缠他的儿子,还为的是另一个男人的事业,为他们殷氏的竞争对手求情。 殷莫南答应了,在阮清幽生日的当日跑到公司来,要答应融资,殷老爷子紧急赶来阻止,两父子都险些起了手脚的冲突。 那一天的殷氏,阴云密布,顶层的玻璃墙碎了一地。 后来的没有多久,一切就像被推到的塔罗牌一样,轰隆隆地倒塌下来,殷楮墨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帝国像自己曾经预见的那样被毁掉,痛得心都要碎了,那一年的春末夏初,第一场阴雨倾盆而下,阮清幽去阳台收了衣服回来,正要继续去劝殷莫南振作,就发现他不见了。 一分钟后他从楼顶跳下,就为了一场爱的冲动,一场巨大的骗局,摔成了肉酱。 第三百零八章 沈崇明,我觉得不对劲 殷老爷子有些恍惚,眼前的晚宴烛光点点,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景象,耳边是轰隆隆的帝国城堡倒塌的声音。 他攥紧了刀叉。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愿意坐时光机穿梭回去,彻底打醒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彻底地打醒他,他决不能让那一切发生。 他原以为不会的。 殷千城那么成熟稳重,他不会那么冲动。 江慕水的确是比莫倚澜无辜,他也知道作为长辈,他是欺负了这个姑娘毫无还手之力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他必须这样做。 殷千城如果这个时候松口,殷莫北和殷莫霞绝对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将江慕水推进殷氏,然后—— 完了。 就彻底完了。 “轰隆”一声惊雷响过,好好的天气又要下起雨来,这种闷闷的天气里开生日宴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殷千城的脸色也并不算好,他照顾着江慕水吃完了晚饭,统筹完整个晚宴,送了宾客,然后,给一个人打了一个电话。 走回来,挂断电话,他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凝视着她对她轻声道:“晚上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就先不陪你了。” 江慕水有些惊讶。 这么一场混乱的宴会过后,她原本有很多混乱的情绪和心情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此时此刻,殷千城却要离开一会。她猜不出他是去做什么,但他的表情镇定而淡然,她就忍不住放行。 江慕水轻轻点了点头,抱了一下自己微凉的胳膊,嗓子有些沙哑:“可以。我自己可以回去。” “崇明在铭城,我叫了他过来接你。” 江慕水讶异,却还是点点头:“好。” 殷千城又看了她一会,轻轻将她揽过来,抱了抱亲了一下,今晚她这么漂亮,都没有请她跳一支舞。 沈崇明不愿意进去跟那些人寒暄,在门口给他打了电话,他牵着江慕水的手,拿了一把超大的黑伞,将她送了出去。 外面大雨瓢泼。 沈崇明本不愿意下去,咬咬牙还是下去了,裤腿被溅湿了一些,看见江慕水他眼底也有一丝惊艳,等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这恢弘的大厅,说:“今晚不是小八生日宴包场吗?里面房间多的是,怎么不在里面过夜算了?” 殷千城脸色淡漠,将怀里的人儿往前一推,说:“陌生的地方她呆不惯,先送她走吧,改天,我和你聚。” 沈崇明点点头:“没问题啊。” 江慕水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扭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着他背后透出的那一片恢弘的黄色灯光,映衬在他身上浮现一层金色。 她实在猜不透,只要郑重地摆了摆手,嘴里对他说了句“进去吧”,就上了沈崇明的车。 天空又是一个惊雷划过,震得人心口微颤,那辆车很快冲进雨里,在瓢泼雨帘中飞快刷着雨刷,离开了。 殷千城在门口站了两秒,雨水溅到他皮鞋上,很是安静。 他扭头,往回走。 一步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他可以看得到,大厅中央殷莫北和殷莫霞两家人还凑在那里,笑得很疯狂,毕竟这一晚的目的达成了,他心头一凉,想着算计来算计去,却还是算计错了他们的目的。 比自己想象的更残忍,更狠毒,也更,一针见血。 “通过报复她来报复你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这种事,又不止最后一件?!” 陆霖晟曾如是说道。 这句话,他现在懂了。 懂了他们想做什么了。 简称,以暴制暴。 两边都取舍不得,总有一边他变得不是人。 他选择对得起他的女人,就意味着将殷氏和自己最亲的人推入地狱。 所以,对手该笑得多开心? 甚至,他自己的嘴角都弯了弯,抬脚,一边轻轻解开自己西装的扣子,一边往旋转大楼梯上走。 殷莫霞瞥见他了,眉梢一扬,叫了一声:“千城!” 他停住脚步。 殷莫霞扭着臀走过来,娇笑如花的,眼底藏着针一般的锋芒,胳膊担在旋转楼梯上,说:“姑姑啊,可是没看错你,那小姑娘多好,善良又漂亮,她绝对值得你这么做的,以后你要抱得美人归,记得要感谢姑姑!啊?” 这冷嘲热讽的功夫,殷莫霞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林夏温婉笑着,抱着一边的胳膊,开口说:“小霞,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千城这会心里,一边跟火烧,一边跟冰冻似的,你就别激他了,小心他要跟你打起来。” 殷莫霞豪放地笑出声,摆着手说:“他打我干什么啦!我这不是说的都实话吗?你担心那小姑娘心情不好,什么都愿意捧给人家,这不好吗?多惊天地泣鬼神呀,我成全你们呀!将来你们的孩子出生,得叫我一声老姑,老姑要给红包的呀!” 殷莫北倒是什么话都没说,笑呵呵逗着自己的小孙子,很沉得住气。 殷莫霞和林夏两个人追逐打闹起来,得意的模样简直要脱了形,是故意在做给他看。 他现在庆幸是自己看到这些,而不是爷爷看到。 他知道爷爷现在的心情。 他无法解释。 他知道有太多迂回的办法能解决今晚的情况,可他对江慕水一句拒绝都说不出口,他不愿意,让她眼底的光芒再降下去哪怕一丁点儿。 他根本做不到。 所以今晚……他也根本没打算,能完完整整地回去。 …… 路上。 江慕水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车窗上瓢泼而下的雨水,整个心情被淋得湿透。 沈崇明却只当是她在家宴上受了些不小的刺激,也不搭讪说话了,开音响放了些轻松舒缓的音乐,没曾想过了一会,她轻轻抬了一下下巴,轻柔说了一声:“可以关掉吗?” 沈崇明有些讶异,但只得关了音乐,彻底顿时一派安静。 他向来是耐不住安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了两下,说:“家宴怎么样?你不用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他们都趋炎附势,等你真的成了殷太太他们巴结你都来不及,至于私底下说你什么,谁能背后不说谁呢。 副驾驶座上的人儿,轻轻抱着肩,继续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 轻轻舒一口气,她的头靠在靠椅和脖子之间,嗓音像是浸透了海水的海绵,说:“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沈崇明有点错愕,有些想笑,暧昧道:“不至于吧……这才分开两分钟……” “我觉得不对劲。” 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这下沈崇明不懂是什么情况,索性不说话了。 半晌见她也没动静,他掏出自己的手来,冲她扬了扬,说:“来拿我的打吧,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啊,真有点什么事他不会接你的电话,但会接我的,打吧。” 身处背光处的人儿眸中一片惊愕,有些感激地拿过了他的手机来,脑子里浮想起今晚的一切,却是摩挲着手机也没打出去。 沈崇明半晌后挑挑眉,更轻的语调问:“怎么了?” 江慕水抱着微凉的肩膀,动了一下身体,半晌后嘶哑道:“千城的姑姑……就是殷小姐,提议让我加入殷氏工作,原因很简单,我前些天在帝都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已经知道了。” 沈崇明一噎。 他没把稳方向盘,车子晃了一下,他装作无所谓地说:“嗯是啊,听说了,不过那件事明显有蹊跷,后来千城跟我说你果然被人构陷,这种事没办法,很多人都只能认栽,就是,可能事业……” “事业会很受影响,”她轻声接过了话茬,“我知道,我从帝都回来以后都还没有去过律所,还没有解决。今晚,这件事就已经传开了……” 一开始这件事或许对她只是短暂的影响,一次沉痛的打击,但现在,影响到她没关系,还间接影响到了殷千城。 她的痛苦不知从何而来,是对自己没用的愤怒和悲哀,还是对他造成伤害的愧疚。 亦或许,只是对现状感觉到绝望无助罢了。 沈崇明也感受得到她字里行间的绝望,心情跟着低落了很久,他说:“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你也就是一时倒霉而已,不要想太多。进殷氏的选择很不错,如果殷家同意未必不可,江律师不是我说,作为一个女人你太要强了……” 江慕水笑,柔柔的,轻声对他说:“我没要强……生存面前脸面不重要……只是……” 沈崇明从她脸色上的低落看出来了,试探着问道:“是什么?殷老爷子,不同意?” 他能理解了,对方家人的贬低和抗拒才让她心痛,让她觉得这样的攻击很莫名,他想了半天,从肺腑中说出话来:“你想听我的猜测吗?慕水,从我这儿是觉得,老爷子大概特别不喜欢千城对你重视,而且重视得有点过头,他害怕你成为他的弱点,所以才一步都不肯退让地不让你有半点好……” 听着前面的一切江慕水都觉得还能接受,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笑出来,眼角都湿了,觉得这个理由真的…… 荒诞。不成立。这是很好笑的。 “是吗?” 第三百零九章 难保这一次他不会把人打死 她手里拿着沈崇明的手机,扭头看他,眼底闪烁的泪花也一点不掩饰,说:“千城的父亲殷莫南,跟她母亲阮清幽的感情也特别特别好,前殷总去世以后,阮阿姨几次为他自杀,发展成重度抑郁症,现在,她残疾着下半身定居国外,都还每天吃斋念佛地给他积累功德……你说他们感情好不好?她变成谁的弱点了吗?殷董事长他……” 她嘴唇有点颤抖,哽咽着继续说道,“他不知道有多尊重阮阿姨,连我去国外看她,他都谨记着吩咐我说不要让她有半点担心,你说……沈崇明你说……”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再说,眼泪就要下来。 沈崇明也被噎得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殷家的敌意的确是有些太过,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而江慕水,偏偏是自尊心特别强的一个人,她出身不错,但几次从天堂到地狱,倒霉得有些过头了。 一路到公寓,两个人都是无话。 中途江慕水停止了悲伤,用沈崇明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一直响,但是没有人接。 或许,他是真的有事。 江慕水回了公寓,半身的礼服都湿透了,沈崇明在楼上待了一会见没有异常了才离开,这次他打殷千城的电话,通了。 对面声音很嘈杂,像是还在预定的生日宴大厅里面,人很多,轰隆隆的雷声像左右声道一样贯穿整个耳朵,沈崇明听得都有些恍惚起来,只觉得这天气糟糕透了,偏偏高速路上还堵车。 “你那小未婚妻心情不太好,但看起来还能承受,你那边怎么样?”他一边看着周围情况一边问。 “挺好的。” 殷千城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你们家人到底怎么回事?你爷爷总这样行事有点太过了啊,按理说你那么强硬,他要真选你当继承人的话总该给你点自由,这么多年把你当机器一样的培养,现在连点婚姻自由都不给你,他好意思?” “每个家都有难念的经,我没抱怨过这些。”他轻声说道。 “千城你就是脾气太好,也太倔了,我要是处在你这种情况里我都头大,原地爆炸了早就。” 殷千城看着眼前愈发少的人,知道自己该上去找爷爷了,抿了抿泛白的薄唇,他说:“你的案子还放在岑明律所那边处理,这一个星期帮我留意一下律所那边的动静。” “没问题,那你呢?” “我可能要出差一周,下周我再回来。” “出差?”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沈崇明诧异不已,“那你跟江慕水说了吗?你这意思怎么好像留遗言似的,干什么呀你到底?” 沈崇明听着那边嘈杂的声音,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 他脸色一白,脸色瞪圆了:“靠,不至于吧,不就是找了个不怎么般配你的未婚妻,至于把人打死吗?殷千城,你跟那老爷子说,现在都新时代了不时兴打人,他要搞封建家长制那一套让他坐时光机穿越回去搞,你怎么就那么听话,就以为他是长辈就忍着吗?江慕水到底怎么他了?妈的我看着挺好的!干什么呀卧槽!!” 沈崇明气得都开始砸方向盘,怒火烧到了头发上,继续咆哮着说:“你爹都被他打死了你知道吗?他都死了一个儿子了还不接受教训,老爷子想上天吗他!喂,喂殷千城……殷千城!” 打着打着不知信号没了还是怎么,里面没声音了,好半晌后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再打过去就是不在服务区了。 前面的车前行了好长一段,沈崇明被后面车的喇叭滴的头都要炸了,打殷千城的电话却再也没有打通过。 天空滚过几道闪电,几秒种后“咔——”得一声劈开整个天空,倾盆的大雨将整个铭城彻底淹没。 …… 殷莫北和殷莫霞两家人就在宴会厅楼上的客房里睡下了。 殷莫霞十岁的小女儿邱莹莹,半夜穿着睡衣打开房门,去找水喝,隐约看到楼上某一处还亮着灯光,那隐约传来的声音像是在放动画片一样。 她浑身冷飕飕的,觉得有点吓人,去下面拿了杯果汁上来,又站在楼梯上看了半天,这下听见里面的声音了,是在吵架。 跟当初小的时候,她爸爸妈妈的吵架声不同,里面的人说话很冷静,但又好像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推开那扇门,好像就会有具血淋淋的尸体倒下来一样。 小女孩吓得脸色都白了,端着果汁,回到房间“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 与此同时的顶楼。 常远半夜被通知去拿了一趟东西过来,一路过去的时候他就满脸阴云。 老爷子让他去拿藤条。 就是做家法的那种。 常远一听就知道是殷千城又惹事了,不敢不听老爷子的话,拿了东西,一上车就打殷千城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又怎么了这是? 虽然说,常远也知道这是必然会炸的一颗炸弹,但当初那件事,错又不在殷千城的身上,老爷子总这么鞭笞自己人,心就不会痛吗?该惩罚的人都好好地活在那儿,偏偏自己人窝里斗,做什么呀这是!! 东郊的宴会大厅到了,常远拎着盒子,伞也没撑就冲进去,到了门口却有人把他拦下,取了东西就把他关门外了。 常远急得脸都扭曲了,说:“我是老爷子贴身助理,那么多年都是我伺候在他身边的,我最了解他的情况,遇到点儿什么事我都能劝着,你们现在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侍者很是尴尬,脸红,说:“但是我们客人真的就是这么交代的,对不起了,不管您是谁您都不可以进。” 作死啊这是。 上一次千城就伤的不轻,这一次不知又什么事触动了老爷子逆鳞,他万一失手把人打死怎么办。 当年殷莫南就是硬骨头一个,搞婚外情都不知悔改,老爷子有一次真的差点把人打残。 怎么这家人一个个的都这样!!倔到骨头里!! …… 门跟着关上,侍者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架势,将东西放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嘴地出去了。 面前那个一身挺拔冷峻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地上,面对着怒气鼎盛的老爷子,看起来那盒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 殷老爷子今晚的情绪比那一晚更冷静些,那一晚的怒火若是红色,这一晚就是蓝色,但灼烧度却更高。 盯着殷千城好半晌,秒针都孤单地走了不知多少圈,老爷子才缓声开口:“今晚……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同意那个女人,进到我们殷家来?之前你跟我说的会考虑、会权衡利弊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殷千城慢慢抬起头来。 跟老爷子对视一眼。 “爷爷,如果之前我们不知二叔和姑姑的想法,那么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我,哪怕连带着毁掉殷氏的半壁江山都无所谓。所以今晚我答不答应不是关键,我就算拒绝,以后他们也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接触到殷氏最核心的东西。” 老爷子摇头。 他固执地继续问道:“我不想讨论这些,千城,我只问,这些日子我让你权衡利弊,你权衡好了,是么?你明白只要你跟她断了,你选择不在乎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们全部都能安全。但是你权衡过后给爷爷的结果,就是你选择她,而放弃殷家、放弃殷氏,对吗?” 殷千城沉默。 屋子里的欧式烛台上还点着蜡烛,因为空气稀薄而哔哔啵啵地响着。 半晌后他说:“……我做不到和她分开……爷爷对不起……” 殷老爷子盯着他,眼睁睁地听见他说这句话,一阵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要掉进黑暗的地狱中去。 他踉跄着扶住了椅子,看来,他那段时间以为他拯救江慕水、哄着江慕水都只是为了给她补偿,给她以后跟他分开的补偿,这个想法,是完全错的。 从头到尾,这个孩子就没想过要跟她分开。 老爷子眼眶猩红,盯着他沙哑问道:“她到底是有什么好呢?有什么吸引力?呵……就因为,她是莫倚澜的女儿?” 那个莫倚澜,是个诅咒吗? 是他殷家的诅咒和劫难吗?!! 老爷子痛恨莫倚澜,痛恨到恨不得挖开她的坟墓,挫骨扬灰! 殷千城知道他对这个女人的恨,恨得咬牙切齿,看老爷子此刻脸部的狰狞和癫狂的预兆就知道,他攥紧了拳头,沉声解释道:“爷爷,我希望你清楚,也许您有足够的理由恨莫倚澜,她的确没有心,但是您……没有理由去恨慕水,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跟莫倚澜不一样,我跟我父亲也不一样。” 老爷子眼角的猩红丝毫未消,气若游丝道:“会有什么不一样呢?当初莫倚澜会为了那个陆远擎,置我们殷家全家于不顾,置她自己的家都不顾;如今,这个江慕水也会为了她自己,把我们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千城,你告诉爷爷……” “她不会。” 他突然开口,沉声笃定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第三百一十章 他选择,再也再也不伤害她 他眼睛灼灼地看着殷老爷子,开口说:“如果我猜测得没错,如果……这几个月我们付出的感情是真的,那我赌一把,她不会。爷爷,她不是莫倚澜,她爱我,就像曾经我不舍得把她推进地狱一样,她不会舍得我……” “你父亲当时何尝不这样想?”老爷子气笑了,手哆嗦着扶着拐杖,颤声说,“他当时那么天真地跟我说,莫倚澜不是没有心,她最终会被他感动的,会跟他一道走的,那个女人只笑笑,他就疯了,什么都愿意捧给人家。不然你猜,你父亲那么飞扬跋扈的一个人,锋芒毕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万念俱灰,太受打击,他怎么会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结束生命?千城,你……”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 这么多年机器一样的教育培养,约束教导,堪称严苛残酷,却不曾有半点用。 半点用都没有。 殷老爷子仰着头,吸气再吐气,感觉冰冷的气息从头顶灌入到全身,浑身手脚冰凉,他万念俱灰。 什么话都没有了。 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他这一辈子耗尽了心血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在殷莫南身上,在殷千城身上…… 到头来,落得是这样的下场。 老爷子佝偻着背,一手扶着桌子,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直勾勾地盯着,一双眼睛里什么浓重的情绪都有,最终……化为狂澜,化为一腔愤恨,今晚的惩罚,根本躲避不开。 他也没想躲。 …… 时至后半夜,熟睡在宴会厅客房里的人纷纷被吵醒。 老爷子心思深沉,往常有什么动静都是背着众人的,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必要再背着任何人了,他只能怪自己,将权利放得过早,此刻殷千城分明就是拿着他自己来要挟他——要么,他想尽办法让董事会将自己的亲孙子拉下马来;要么,他就放纵着殷千城去博那个可笑的“赌”,把殷家的命运都放在一个被他们狠狠伤害过的女人手上。 老爷子悲愤至极。 如果说前一次是用了十乘十的力道,这一次他压根就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手上的力量,手已经生生打到脱力。 恐怖的鞭笞声,夹杂着闷吟,隔着一扇门透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有人迷迷糊糊以为是做梦,有人却清醒得很,幸灾乐祸地知道楼上正发生着什么。 殷莫霞闭着眼睛在睡觉,听着那声音入眠,满脑子都是同一场梦,她以前一直觉得,女人受辱不要紧,重要的是当着谁的面,第一不要当着自己的父母,第二不要当着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所在的家庭,让她把这两种最恐怖的噩梦都经历了。 她原本是殷家最小的孩子,可大哥被那个莫倚澜迷了心窍,二哥又唯利是图,根本不在乎她,她当着他们的面受辱都没求得半分同情;还有一次,邱莹莹上幼稚园回来,看到她的丈夫正在对着她施暴,被羞辱得极惨,从此连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都再也看不起自己。 那一声声的鞭笞声啊……灌入耳中,本该开心的,却让殷莫霞红了眼睛,眼泪湿了枕头,蜷缩成团抖得不成人形。 …… 藤条一下下打在身上,咬紧了牙关都抵挡不住。 痛。 尖锐的剧痛往骨头缝里钻,撕扯着皮肉,永不终止,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已经分不清是喉咙里出来的,还是被生生咬破的牙龈里渗出的…… 老爷子摇晃着身体,下一秒就要倒了,他眸光一凛,伸手去扶,下一秒又是气急败坏的一鞭,那好看的右手瞬间血肉模糊,他抖了一下,手骨慢慢僵硬着张开,撑住了地。 老爷子双目赤红像野兽一样,打一鞭,就嘶哑着嗓音问一句:“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她不要我殷家?也不要你爷爷我?” 他说话逐渐变得艰难,一松开牙关就怕自己会晕过去,吓到眼前的老人。 但他始终咬着一句话不肯松。 他闭着眼睛,满目的血红,干裂如含着砂砾一样的嗓音从胸肺里发出:“……她不会……我赌她不会……” 就像当初,杀父之仇都快要能报,他都能生生勒住选择收购陆氏,承受了太重的压力保全她不受到半点伤害。而那件事带来的后果呢?让一个殷家的小辈坐在殷氏的董事会上笑着问他,我大伯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也觉得很好? 殷莫南大概会想将陆远擎碎尸万段吧?可他,罔顾亲人的遗愿,还是保全了她。 他想赌一次,她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 但如果,到时她仍旧选择不收手,那么,他殷千城也甘愿承受。 那是他欠她的。 他心甘情愿。 就是可惜了殷家了。 可惜了。他注定不孝。 老爷子下一鞭下手更重,咆哮出的嗓音都是干哑的,问:“如果她会呢?你告诉我,是不是什么后果你都愿意承担?!” 他斜着身子撑在地上许久,许久许久才慢慢缓过来那阵剧痛,眼前的血影已经开始有重影了,他晃了晃脑袋,干哑道:“……我愿意……还有……爷爷,对不起……” 这一夜……是最漫长的酷刑。 而他坚定地相信着一件事。 就是不能伤害她。 再也再也不能伤害她。 而至于其他的…… 都随他们去吧。 老爷子打人也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撑到最后殷千城终于支撑不住,再也听不大清楚他的话,嘴里只剩嘶哑的呢喃: “……她不会……” “……她……不会的……” *** 次日,邱莹莹睡得极其不好。 八岁时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自闭症治疗,她如今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失眠了大半夜的她却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空洞洞地盯着房顶。 殷莫霞睡得极好,洗漱过后来自己女儿房间,给她通风换气,见她还躺在床上,拍拍她的被子说:“今天就回去了,快起床换衣服,快点啊。” 邱莹莹半晌才小手抓着被子,露出剩下的半张脸,苍白着嘴唇说:“我大表哥呢?我昨晚,梦见他倒在血里面,好可怕。” 殷莫霞挽头发的手一僵。 随即她又开始动作,将头发扎了起来,朝自己女儿笑了笑,起身给她收拾书包,说:“你大表哥倒在血里面,总好过你妈妈倒在血里面,是不是?女儿乖,起来了,妈送你去上学。” 邱莹莹慢吞吞地起身,僵硬地穿衣服,最后说:“我最喜欢我大表嫂了,她跟这家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跟我也不一样……但这里的人,跟我爷爷奶奶家里的那些人,都一样……” 殷莫霞一个激灵,冷冷回头看自己的女儿,真不知道江慕水不过就跟她们过年相处了一两天罢了,到底是怎么把孩子教坏的? 殷家能跟她原来的公婆家一样吗?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跟这儿哪里一样了?!! …… 许默言一大早从健身房里出来,一边擦着汗一边看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脸色突然一变。 丢下毛巾,他立马打电话给了表弟连咫,电话一通就说:“跟我去趟东郊,开你的车来我楼下接我,立刻马上。” 连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事情很严重,立马点头:“好。” 十几分钟后,一辆车抵达了东郊的宴会厅,两个男人奔了进去。 许家。 许欢瑶换了衣服下来,看到餐厅桌上就几个人,四处扫了一眼,说:“爸,妈,我哥呢?” 许敬尧正跟妻子一早说着些什么,看见女儿疑惑的目光,他目光也闪烁了一下,说:“哦,连咫有事找他,一早出去了,你过来吃早餐吧,吃完去公司。” “六七点的能有什么事?”许欢瑶嘀咕了一句,坐下来,也有些心神不宁的,托着腮说。 “就是昨晚那件事挺不好的。千城哥居然同意让那个女人进殷氏了,他难道真打算不顾殷爷爷的反对,强行娶她吗?这样下去,要么他跟殷家闹崩,要么殷爷爷打死他再将他软禁起来一次,爸,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怕吗?我昨天怕了一个晚上,简直噩梦连连。” 许敬尧笑容有些僵硬,停顿了一下往面包上抹果酱的动作,说:“小孩子家家,有什么好噩梦连连的……没那么严重……” “怎么没那么严重?殷爷爷昨晚的脸色极其不好,您难道看不出来吗?”许欢瑶不可置信地说道,“我反正已经看出来了,他老人家今晚没犯病绝对是奇迹。” 想了想,她又说:“不行,我今天要去看看殷爷爷,再去劝劝千城哥哥,爸,我们的目的是让我嫁给千城哥哥,而不是让他们彻底闹崩,该死的,那个江慕水她怎么不去死啊?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还杵在那儿!!” 许母脸色变动很大,手放在桌子上,说:“欢瑶,你坐下,先把早餐吃了,这说刮风就下雨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殷家的事,是你该出面解决的事吗?你还懂不懂点礼节分寸?”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切都怪那个女孩子 许欢瑶被说得满目赤红,知道母亲的意思,是说自己逾越了,抓紧拳头,说:“那怎么办呀?我们不做点什么,千城哥哥就快被逼死了!” 许敬尧脸色也沉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面包。 他也觉得自己女儿说的有道理了,结合今天早上的情况,他也满脸愁绪。 抬起头,他对自己的女儿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欢瑶……”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给女儿听:“想必你也清楚,这件事当中起关键作用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千城。他的念头哪怕有一丁点改的可能,我们都不必发愁,让他跟那个女人分手娶你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真的一意孤行,也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他跟殷家这一场闹就是必然的。再加上,有心者还在一边推波助澜。瑶瑶,爸爸能为你做的,已经全尽于此了。” 言下之意,他和殷楮墨已经为这场联姻尽力了,然而,眼下看去,根本没那个可能。 殷千城就是一块石头,捂不热,砸不碎。 他意念太过坚定,此时只是坚定而已,有一天当他坚定到疯狂的地步,才会让很多人都遭殃。 许欢瑶脸色立马变了。 她手慢慢从桌上放下来,问:“什么意思?爸,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她又恍惚环顾了一眼周围,问:“我哥呢?我哥一大早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昨晚都发生什么了?你们干嘛不告诉我!!” 怒火四溢的她站起来,攥着拳头想了几分钟,大概也能想明白大致的情况了。 许欢瑶一下子红了眼,说:“我明白您说他一意孤行的意思了……爸,我可以不联姻,这件事可以最后没有结果,可我不想让千城哥哥受到伤害,这一切都是那个江慕水的错,我真的恨死恨死恨死她了!!” “……”许欢瑶差一点哭出来,又问,“他人呢?我哥在哪儿呢?我要去找我哥!妈,早餐我不吃了,我要去找我哥!!” 许母简直要头痛死。 被这两兄妹一早闹得她脑子就要炸,此刻许欢瑶再一哭,她头痛病彻底犯了,捂着额头,呼吸都开始痛得不均起来。 许敬尧眉心一蹙,赶紧架起自己的妻子,搂住她,对许欢瑶说:“你自己去跟你哥联系,记住了,去找千城可以,他们家的事情你最好一点都不要掺和,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到时候别把自己搅进去。我扶你妈妈去休息,你小心点儿。” 许欢瑶退后一步,离开餐桌,说:“其他人想怎么样才不关我的事,我只要千城哥哥没事就好了!” “那……我先走了,爸!” 许母捂着喘不过气的胸口,蹙眉说:“走,走走走,你们这些不让人省心的,一个个,气死我了。” 她话音都还没落下,许欢瑶的身影已经飞速离开了客厅,跑到车库,跳上车就去找许默言了。 *** 只是可惜。 许默言根本不告诉她殷千城在哪儿。 许欢瑶气得将车停在路边,对着电话就放声大哭,控诉着许默言这个当哥哥的不近人情。 当初,殷千城跟江慕水谈恋爱,他就胳膊肘往外拐,不帮着她这个妹妹,反帮着外人。现在,千城哥哥都要被殷爷爷打死了,许默言居然还默认那两个人的事是对的,她没有这样的哥哥,她哥哥的脑子简直被驴踢了,纯粹是坏的!! 可无论她怎么骂,许默言在那边无动于衷,等她骂完了,他说一句“早点回家”,就扔下了电话。 许欢瑶气得丢开了手机,哭着趴在了方向盘上。 然而,就是因为许默言这种“从来不干涉他人事情”的性格,才让殷千城选择了只通知他这件事。 这一个星期,他的情况要完全保密,他的人,也会彻底消失。 …… 殷千城醒来的时间只有那么一小会,答了护士的几个问题,他就喊来许默言,嘱咐了他一句话。 许默言点头。 出了门他就跟许欢瑶打电话,开口就说:“你不要去找江慕水的麻烦,这件事也别给他知道,否则——” 许默言传达了一句原话:“否则以后连陌生人都没得做。他说的。所以你就当不知道,少点事吧。” 许欢瑶愣愣的,眼眶早就哭红了,抓着纸巾,沙哑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哥?” 当哥哥的,竟然就这样吗? 许默言勾了勾嘴角。 他看了一眼那病床上,抬起一只手捂着眼睛沉睡的男人,心里有些疼,回头对自己妹妹说:“就是因为我是你哥,所以才要跟你说别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换做别的人,我还能为你努努力,但要是千城……瑶瑶,你离得越远越好。哥是为你好。” 最后一句才算一句人话。 但这句人话……也未免太残忍。 许欢瑶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要被掏走了,她哭得肝肠寸断的,也恨得咬牙切齿,但却又连找江慕水复仇都不能做,因为那个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的男人居然还护着她! 烈日炎炎的大马路上,只看见一辆红色豪华跑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她脱了高跟鞋,对着自己的车泄恨一般得砸,连玻璃都彻底砸坏,一边砸还一边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负了她的心,负得她伤心欲绝呢。 *** 许家。 许母躺了许久,开着窗户吹着冷风,头痛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坐起来,盯着一派安静的房间看了一会,拿了外套走下楼去,找自己的丈夫。 楼下,许敬尧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他的神情一派恭敬,也带着谦和礼貌的笑,嘴里不断说着哄劝的话,一看就知道是在跟长辈打电话。 许母将脚步放得轻了些,一边走,一边打量他的神情,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好,好,等孩子们先冷静下来咱们再谈这件事,没关系的,殷伯父……”许敬尧笑着收了尾音,脸色微变着,挂了电话。 许母坐着,等着他开口。 可是奈何,许敬尧打完电话就点燃了一根烟,低着头,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许母这下气都不顺了,直起背来,酝酿了一番,轻声开口说道:“敬尧,不是我说你。之前你带瑶瑶回国、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因为你往往遇事思虑周全,也都处理得妥帖。可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关自己女儿的幸福,她也不那么冷静了,拢了拢外套,很不满地说:“瑶瑶虽然说出了国外那档子事,但也不是找不到好人家的,怎么就偏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殷千城优秀不假,可再优秀的人眼里没我女儿,那也是不行的。” 她是结过婚的,自然明白这个理儿。 虽然说嫁人是得找家世好权势大的,可许母心里透彻得明白,有再大权势的男人,心里没有你,那么他的一切附加值在你身上都体现为0,有钱的对你小气,博爱的偏偏不爱你,那样的婚姻才是真真儿苦到了骨头尖儿里。 许母不愿意许欢瑶遭这样残忍的对待,所以哪怕她自己再欣赏殷千城,此事应该从长计议了。 许敬尧蹙眉思考着什么,抬了抬拿烟的手,竟还是没有说话。 许母蹙眉,更焦灼地问了:“当初你跟殷老爷子是怎么定这件事的?我还纳闷,殷千城那样好条件的人,配我们瑶瑶算是我们高攀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还是犯了什么事?当年你们就嘀嘀咕咕的不让我知道,如今瑶瑶都要一步踏进地狱里了,你还不叫我知道?究竟什么事儿?!!牵扯到你了吗?很严重吗?” 许敬尧抬头,看着焦灼的妻子,笑了笑。 他嘶哑着嗓音说:“你不用担心,刚刚殷伯父给我打电话,说是这门亲事大概是不太可能继续了,我们就暂且先放一放。最近可能会不怎么太平,咱们夫妻一直为儿女的事情操心着,很久没出去走动了,不如就趁这个功夫带瑶瑶出去散散心?平复一下她的心情,留默言在这里照顾着公司,不会出事的。” 怎么的就谈起出国旅游的事情来了?婚事说散就散,联姻说破就破,许母心里这翻江倒海的,眼眶也微微急红了。 她攥紧手里的衣角,也跟自己女儿似的低低念了一句:“都怪那个女孩子……” “瑶瑶说的对,就怪她。都怪她。” “没有她一切都好好的,最近怎么就不太平了?来了一个闹海的了吗?我女儿的婚事黄了,还让我们带着女儿去国外避避风头,免得被人说闲话,还有这种事?” 许母愤愤不平的,都快气哭了,一想自己那苦命的女儿,眼眶里的泪,打着转更是止不住了。 *** 医院里。 护士进来换了第三次药,换的时候,一边蹙眉,一边啧啧着,看着病人那帅到极致的一张脸此刻苍白得不成样子,也是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这都拿什么打的……这种特效药,我们一般敷第二次就开始愈合了,他还化脓着,组织液都流了不知道多少……”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走吧,未来的殷太太 护士压低了声音嘀咕着,抬眸对许默言说,“这绝对会留疤的了,还不是缝合也不是刀切的那种疤痕,有点儿像火烧过的,可丑了……” 这样帅气的男人,右手背上一道残酷的疤痕,不会让人觉得酷,只会叫人觉得心疼。 许默言看着那伤口也是觉得无语,几乎很难相信这是那个将孙子疼到骨子里的老人打的,得多大的仇恨和愤怒啊?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他扯着唇笑了笑,说:“男人嘛,没事。” 护士换好换了十几分钟,直起腰来的时候腰酸到蹙眉,她低声说:“别的地方皮厚好些,就手背上有些惨,将来影响到筋骨的话右手写字都成问题……”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问,“他是惯用右手吧?” 许默言淡淡回应:“右手。” “啧……”护士眉头蹙得更紧了,长吁短叹的,捏着手里的空药瓶,一副遗憾到极致的表情,说,“让他好好休息吧,这种伤也是会疼很久的,日夜都不停地疼,必要的时候需要吗啡你跟我说声吧。” 许默言点头:“嗯,好。” 护士又嘀嘀咕咕地出门去了,病房里恢复了一派安静。 许默言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禁扯着唇笑出来,说:“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我也是不懂你了……” 殷千城此刻在梦里,仿佛置身一片烧起来了的海中央。 很热。 热的皮肤都烧了起来,火辣辣的,他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正在燃烧的海面,呼吸艰难又脱不开这困境,只能这么被困在此处受着。 此刻的心里唯有一片土地是心安的。 他知道江慕水所历经的劫难大概就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人为难她什么。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打的主意不过是利用她来报复他,那么就势必不会让她再出什么事,这是他,唯一放心的地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此刻这么安心地在这里,承受煎熬的原因。 *** 又是整整一周的消失。 江慕水在那一晚的宴会后就觉得不对劲,第二日醒来时,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加重了。 她四处都找不到殷千城。 问殷莫霞,问常远,问沈崇明,都说他是出差去了。 江慕水索性直接跑到殷氏去找,连秘书都说他是那晚之后紧急出差,大约一周左右回来。 呵呵。 出差? 出差就跟消失一样吗? 电话是他自己不接的,不存在关机和把她拉黑名单的问题,只是不接而已。 江慕水说了这种情况,常远听了,却也只是笑笑,解释了一句说:“跟老爷子吵架了而已,因为你吵的,所以大概心情有些不好,你也别太着急了。” 他这么说,却是让江慕水更加心存愧疚了。 好。 那既然是他心情不好,不愿意再接她电话,那她……索性就不打了。 他要安静,那就给他安静吧。 如果……他觉得是这样最好的话。 *** “慕水?江慕水?” 明朗坐在办公桌这头,笔头敲了敲桌子,试图唤醒桌子对面那个正发愣的女人。 “啊?”江慕水猛然恍神回来,愣了一下,然后坐直,缓和了一下情绪说,“哦,对不起……你、你说到哪里了?” 明朗直视着她:“说到你手上没处理完的那几个案子。” 江慕水恍悟。 抿着唇,她低下头道:“嗯……那你继续说。我应该怎么处理?按照分类,分给其他人吗?你放心,我会尽量留住客户,不让其他律所的人把他们抢走的。” 明朗依旧盯着她的头顶,点点头:“我知道。” “还有半年后,去进修的那个名额,你让黄琳去好了,她私底下跟我抱怨过几句,说机会一直没轮到她,她有些怨言。” 明朗依旧是那副样子:“也行。” 江慕水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觉得再没什么可交接的了,合上封面放下笔,说:“那……” “那我名字就先在律所挂着吧,也许哪天风头过去了,我还可以过来接案子试试,但最近就算了……”她眼神里的光芒黯淡下来,恍惚说道,“还有这些天,千城的姑姑那边一直在催着我入职,你给我开一份停止报告吧,还有把社保什么转出来,他们人事部那边要的。” 明朗的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划着些什么,闻言从鼻端里舒出一口气,拿过一张纸来,记下那些事,然后说:“你还要什么?一起说出来,我补给你好了。” 江慕水一愣。 “不,我没有别的什么想要的了,”她大概明白了明朗的意思,赶紧说道,“明学长,其实你不用为这件事情内疚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有人想害我,具体也是我自己的疏忽导致的,不过是借西杨的事情一个由头罢了。当年我找不到工作是你和岑学长收留我,你现在真的没有必要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朗低着头在那儿,半晌后他一笑,丢下笔,抬起头看看她说:“你是觉得我是因为西杨觉得不舒服,才对你心里有愧的?” 她凝眸看他,眉心微蹙着,歪着头像是在问“难道不是么”? 明朗眼眸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一些,笑容也散了散,觉得没必要解释了。 他挺直腰身,往桌边靠了靠,说:“我明朗带出来的人,被人这么陷害了我却没办法护着,也是我自己没用。再说,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顾西杨这个案子这么拼尽全力。我这人爱憎分明,也从不欠人什么,可奇怪了,我总是欠你的。” 所以江慕水这下就应该明白了,明朗心里的不舒服,大多源自于他觉得自己的无能。 江慕水却已经对这些是麻木了,她也有倒霉到怪天怪地的时候,但后来倒霉太多了就发现怪谁都没用,她依旧是这么倒霉。 她往后靠上椅背,浅笑着说:“那学长你可以这么想,我也没有那么惨,你看我就快入职殷氏了,说不定将来坐上殷太太的位置也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也算……因祸得福吧,你说呢?” 说什么说? 得什么福了? 明朗神经病了才会这么觉得。 明朗笑笑。 他说:“以后你怎么样都不是我造成的,不关我事。但以后你要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你明学长这里欠你很大的一个人情,到时候别不好意思。” 江慕水被他逗乐了,笑说:“我才不会。” 明朗也笑,起身将纸张递给她,说:“那行,出去跟你同事打个招呼再走吧,未来的殷太太。” 她笑容瞬间有些僵硬、酸涩,维持着嘴边的弧度接过那张纸,低低地说,“好。” …… 明朗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偌大的一个办公室,隔板间里面的人都纷纷低着头工作着,像是根本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一样,往日里那种咋咋呼呼的劲头全都不见了,谁也不抬头,不看她一眼,也不跟她道别。 江慕水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自己呆了两年多的地方,有些愣怔,浑身突然涌起了一股很莫名的感觉,很冷又很暖,她僵硬在那里,目光四处扫着,身子几乎一下都动不了。 没人跟她道别。 也没人跟她说话。 就像她不是要走了似的。 这种心情其实她很想跟殷千城说,说了他也一定懂,可是现在,连他也不在她身边。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张纸,纸张折叠的地方都出现了毛边,快断了,她低下头,将眼底浮现的潮湿掩去,也什么话都没有说的,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她的办公室之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没有太多东西,这时候一走,这辈子可能,她就回不来了。 门外阳光明媚。 江慕水纤细的手落在门把上,岑明律所开了足足几年,门都没有换过,上面的金色反光漆都有些锈了,她吐槽过这扇门好几次,但以后,她却再也没有拉开它的机会了。 岑启凡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打开门去看江慕水一眼。 他就跟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以后也一定不会变一样。 直到江慕水离开。 他也没有挪动一步。 直到中午。 他端起杯子要喝水,发现杯子空了,起身走去外面的饮水机接水,一开门,看到江慕水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窗户大开阳光洒落下来,桌前空无一人。 她,早就离开了。 …… 她脚步摇曳,一路顺着律所的路,走回了公寓,倒下来,闷头大睡一场。 …… 梦里梦见关于律所的很多事。 从她还是一个小助理,到有一天她都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到律所的时候,明朗分配她跟着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律师,那个严苛的四十岁女人对她相当严厉,一点小错都能骂的狗血淋头,后来江慕水慢慢做事严谨起来,把所有能犯的错误都犯过一遍后,就再也不出错。 可那个律师后来却跳槽了。 她一个女律师,在工作中不大可能不受委屈,也不可能不被歧视和刁难,但每一次,哪怕是在陆霖晟的事情上,都有明朗和岑启凡替她撑腰。后来她江慕水大约能顶半边天了,年会上明朗开她的玩笑,她却老老实实地连灌了三瓶啤酒来感谢他。 关于律所的记忆真的太多。 回忆起起伏伏的,像海水一样。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们江副总监来了,许小姐 江慕水睡睡醒醒的,眼泪湿了又干,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曾经殷千城去律所找自己,在律所门口等自己的样子。他送的礼物。在她桌前翻资料的模样。和他在办公室里亲热的模样…… 心口一时痛得没办法遏制,咬着被子,就这么大哭出声来。 朦朦胧胧地又睡着,梦里江逸之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16岁的生日那天,江逸之笑着等她吹灭了蜡烛,说水儿,今天你长大了,爸爸教你四个字,人做事要不怕,不悔,一直往前,就会无所畏惧。 她心痛着自己的遭遇,紧紧抱着自己想要温暖自己。 但也知道,哪怕她再不想,万事也回不了头了。 *** 殷莫霞将车开到了殷千城的公寓楼下。 走下来,点着一根烟。 一边抽着,一边掏出手机发微信,说了句:“我到楼下了,慕水你快点儿下来。” 江慕水那边已经收拾妥帖,她正关着窗子,就收到殷莫霞的语音,扇子一样的睫毛颤了颤,收起手机,神色不明地拿过包走了下去。 想着今天不是正式入职,只是报道,她穿得没有那么正式,在说殷氏的职位不是律师,没有必要天天那么一本正经的。 殷莫霞见她下来,赶紧熄灭了烟,见她的打扮显得愈发年轻漂亮了,笑得很是暧昧起来。 江慕水脸红,不禁低头看了看,轻声问:“我这样穿不对?” “没有,”殷莫霞抱肩笑着说道,“我是说美人就是美人,休闲职业都一样抓人,怪不得我家千城会喜欢。” 提起殷千城,江慕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他们已经失联三天了。 握着车门的时候,她手都在抖,勉强笑了一下,跟着殷莫霞上了车。 “小水啊,你记得回头去准备一下证件考试,每年两次机会,以你的聪明才智那是小意思,到时候考完了就可以再升你一级,你在殷氏就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江慕水扭过头,再次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其实我愿意从基层做起。” “做什么基层?”殷莫霞戴着墨镜有了一种冷艳的感觉,“你这个身份,就算升级直接做总裁秘书也没人敢说什么,你来殷氏不是历练的,就是当家做主的,记住了。” 豪车在路上加速起来,一个猛地转弯滑入车流,风驰电掣地朝殷氏行进而去。 …… 财务部门的人要忙很忙,要闲,也很闲。 殷莫霞拍着手进来,招呼着所有正在工作的人,摘下墨镜,道:“来,都起来一下,我给你们引见一下我们的新员工,江慕水。慕水,你进来。” 门口身影纤细的小女人,顿了顿,最终攥紧自己的包,踩着低跟鞋走了进来。 她的眼神没有办法像在律所的时候那么自信,迎上众人形色各异的目光,她的眼睛还闪烁了一下。 “你们好。我是江慕水。” “慕水以后的职务是你们的副总监,至于工作分配什么的目前还不变,原来的袁副总监降为小组组长,工作内容还跟以前一样。等慕水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和规则以后,咱们再做改变,都听明白了吗?” 财务部的人稀稀拉拉地回应着: “明白。” “听明白了……” “好了,那就工作吧,”殷莫霞直起身来,拉过江慕水的胳膊说,“走,我去带你看看你的办公室。” 那位被降级的袁副总监,低着头咬唇,始终没抬起头来过,等他们走了,才动了一下搬起自己的东西到隔板间去了。 江慕水心头一颤,大概知道这样的职位调动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的办公室,很大很恢弘。 来的时候她路过了财务总监的办公室,很明显的,她眼前的这个办公室就是原来的总监办公室,不过是因为她的到来,将正副总监办公室调换了一下而已。 江慕水工作这几年,头一次感觉到空降兵到底是什么感觉,优越、特殊、横空而来,这些感觉不但没让她觉得舒服,反而心头的涩意更重,她站在办公桌旁边,觉得胸口压抑到不行。 殷莫霞扫了这里一眼,笑说:“怎么样,满意吗?” 她勉强一笑,小脸微微泛白,点点头。 “需要什么你再让她们添置,目前你主要的工作,就是听他们汇报,然后跟原来的副总监交接一下工作,不熟的让她带你,”殷莫霞在原地转了个圈,又说,“千城的办公室位置你知道,你可以随时上去找他,但是,得有工作由头,你明白?” 江慕水像是被刺激了一下,抬起眸子,凝视着她说:“我不会。我来殷氏的确是工作的,不是来恋爱的。” 殷莫霞猛地就笑出声来,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说:“你激动什么呀?傻孩子,你来工作什么呀,你就是来恋爱的,羞什么羞!她们谁敢说什么,自己上啊!” “慕水,你来殷氏就先坐稳自己的工作位子,然后下一步,可就是你们的婚礼了。有什么要求,你不好意思跟千城说的,就跟姑姑我说。” 殷莫霞拉住她的手,抚摸着说:“你从小父母双亡,没人给你撑腰,提不了什么要求,但你放心啊,有姑姑在,嫁给千城绝对不可能委屈了你,你要什么都跟姑姑开口,你既然嫁进殷家,就是我们殷家的宝,你懂吗?” 江慕水有一种特别诡异的感觉,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那股暖流的背后像是藏着绵软的针,时不时地就透过棉花扎她一下,让她的心头满是酸楚。 “哎,好。”她点头。 殷莫霞说这种话她还是感动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了。 殷莫霞满足地笑开来:“那行吧,你先收拾收拾熟悉工作,姑姑先出去了,有事你叫我。” “好,姑姑你放心吧。” “真乖。” 殷莫霞笑了一下出去了。 偌大的办公室透着一股冰冷感,江慕水站了好一会,走过去,翻了翻桌上的表格,看着那些完全不同的工作内容,强迫自己情绪变得从容稳定,换了一种心境,饥渴地开始汲取起那些工作资料来。 …… 一直看到晚上七点。 办公室外最后一盏灯熄灭,提醒了江慕水,殷氏已经下班,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看资料看得眼睛疼,她猛一抬头才感觉到,冷气也刺激得她有点头疼。 将那些密密匝匝的资料和数据摆放好,夹了书签,江慕水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将东西摆放好,拿了包出门去了。 春末夏初。 大楼里的冷气关了,凉意还丝丝缕缕地在,一出大门,夜幕已经降落下来,温热的暖风吹过她冰凉的身体,她僵硬了一下,站在门口,就这样没有动。 车流不息。 喇叭声和归家的车灯汇成了眼前的这幅画。 城市。人群。家。 这几日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想念殷千城的。 她眨了眨眼,将眼底的热潮眨去,掏出手机来,拨出了那个她几天以来都没有拨通的手机号码。 里面的女声僵硬地提醒着她“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doff……sorry……” 江慕水呆呆地听着手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传来嘟嘟嘟嘟声,她才拿下来,挂断。 车流的声音还此起彼伏的。 “我好想你。千城。”她对着沉默的手机,轻声说道。 一滴眼泪掉落下来,在手机屏幕上。 半晌,不知过了多久后,她擦去了眼泪,将手机揣好,迎面走进了这一幕寂寥的城市夜景中。 *** “这部分的账我们最近交到副总监那里去核实了,您要查这一部分的话,那您得稍等……” 财务部里,一个小职员涨红着脸,对着来人说道。 财务总监走过来,问:“怎么了?” 小职员看着许欢瑶,为难得扭头对总监说道:“是许氏集团那边的人,说要核实一下对账单,可是那些盖章签字的资料拿去给江副总监看了……” 财务总监看了一眼,说:“电子版的不行?” 小职员为难了:“许氏从来不认电子版的东西啊……” 许欢瑶站在那里,一身粉色的套装,抱着肩冷冷等着,身后跟着几个助理,其中一个还拿着一个行李箱,不知道是什么阵势。 财务总监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对小职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去叫江副总监把东西拿过来,然后跟许小姐核对一下就行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去。” 小职员抿了抿唇,只要一路踩着小高跟去了。 财务总监陪着笑,说:“许小姐您先在休息区坐一会,一会我们副总监就过来了。” 许欢瑶冷傲地连头都么点,直接在休息区坐下来了。 过了一会,江慕水果然带了资料,在小职员的引领下过来了。 江慕水一开始知道是跟江氏的人对账,但怎么都没想到来的人是许欢瑶本人,她心脏莫名跳得乱了几下,但不知怎么的,丝毫没在意许欢瑶浑身的气焰和敌意,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不知道能不能从许欢瑶身上得知殷千城的消息。 小职员走过来说:“我们副总监来了,许小姐。” 第三百一十四章 在殷氏大打出手 许欢瑶闻言一僵,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漂亮的眼睛一眼就攫获住了江慕水,说:“江律,就几天不见,你的身份真是大变样啊,都叫我认不出来了!你这一身行头不错,职位也不错,被殷家标签上的感觉应该很好吧?我看你相当享受的样子。” 江慕水没有在意她的冷嘲热讽,拿过手里的资料,直接进入主题,说:“资料都在这里,许小姐有什么需要核对的我们现在开始吧,账目我们是一个月结清一次的,哪怕现在对好,也是月末才能处理,这个希望你理解一下。” 许欢瑶没想到她居然能适应得这么快,而且还公私分明的,心头恨意更重,一想起殷千城现在的处境,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而她许欢瑶呢? 许敬尧说,最近她跟殷千城联姻失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为了躲避流言蜚语,一定要带她去国外旅行,她委屈得不行,而江慕水这个女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地在这里入职自己的新职位,享受着殷千城用皮肉之苦给她带来的一切!! “……”许欢瑶低着头,快要将手里的纸都攥碎。 江慕水拧眉,轻声提醒她道:“许小姐,账单我们目前只有这一份,您弄毁了就得重新盖章了。” 许欢瑶猛地抬起头,双眼猩红,捏碎了那张纸:“重新盖章怎么了?让你做那么点破事,委屈你了吗?江慕水,你凭什么在这里坐享其成,凭什么一无所知!你装什么无辜!!如果不是因为你,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突然爆发的情绪,尖利的声音,让整个财务部陷入了微微的混乱中。 江慕水被骂的懵了,她小手虚软地握紧,颤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该去死!”许欢瑶站起身来,尖声喊道,“你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也就不能再祸害人!谁也不必再因为你受伤!江慕水你就是个贱货,是个扫把星你知道吗?!你给我滚,滚出殷氏,滚得离千城哥哥远远的——!!” 许欢瑶这下真的疯了,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开始丢她,烟灰缸砸在江慕水胸口又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尖锐的棱角也将江慕水锁骨下放砸出了一个血洞。 许欢瑶尤不解气,抓起男同事手里的笔和文件夹也砸过去,四肢胡乱飞舞起来!! 男同事吓得愣了一下,接着就赶紧冲上去,抱住了许欢瑶的腰,阻止了她要继续冲上去打人的动作! 财务总监就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 两个女人,一个镇定而无辜地站在原地,捂着流血的胸口;一个被自己的男助理抱着,拼命挣扎着,手舞脚踢,嘴里还嘶声骂着什么,一副疯癫的样子。 财务总监当然分的清楚轻重,上来就拉过江慕水,担忧道:“江副总监,你没事吧?” 那玻璃烟灰缸是四角的,划破了一下没什么,但就是砸的太疼,江慕水额上一片冷汗,捂着伤口,半晌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财务总监恨恨瞪了许欢瑶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吩咐身边的人:“去十七层把常助理叫来,快。” 小职员飞速跑远:“好!” 许欢瑶那边还在骂着,江慕水半点动静都没有,反倒骂的她自己的眼泪都下来了,整个身子瘫软下来,活像她是那个被打的一样,呜呜哭了起来,哭得相当凄惨。 男助理一脸懵逼,这下将许欢瑶放进了沙发了里,再也不敢动她了,还有人给她抽了纸巾过来递给她。 她也不接,伏在沙发上哭得更痛心了。 常远很快就下来。 一听说是江慕水出事,还受伤了,他丢下东西飞一般地跑下来! 下来一看是许欢瑶趴在沙发上哭,他蹙眉了一下,然后就立马拉过江慕水,看到她胸口的血已经浸湿了好几张纸巾,把米色的衣服都染湿了。 常远立刻瞳孔一缩,暴吼出声:“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小职员愣住了:“啊,啊?” “啊什么快去叫!!” “哦,哦……” 江慕水也震惊不已,虽然疼,但还是能忍受的,她抬起苍白的小脸,说:“救护车没必要吧……只是破口了而已……” 常远蹙眉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烟灰缸“凶器”,说:“那我可不敢保证,去叫!!” 他下来就是为了解决纠纷的,很明显这事是私事,如今却引来了一堆的殷氏员工围观,他冷冷扫了一眼,对财务总监说:“这干嘛呢?看耍猴呢?” 财务总监立马了然,摆了摆手,冷下脸对众人说:“都回去,来几个收拾的人,剩下都别看了。” 常远气得胸闷,这几天本来就郁结难舒,他扯了扯领带,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许欢瑶,整个人的气焰更甚了,气得胸口都一起一伏的。 许欢瑶自己也哭得很痛,肩膀抽搭着,沙发上一片水渍,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停止了剧颤。 常远知道她也是心疼殷千城,所以没发很大的火,叉着腰,对着她说:“许小姐你跑到我们殷氏来,打人又自己哭成这样,跟哭丧似的,不合适吧?” 许欢瑶被激得笑了出来,一脸的泪痕相当狼狈,妆都花了,她扒着沙发抬头,说:“哭丧吗?好像不该我哭丧吧,可是该哭的人不哭,我当然要替她哭一哭,不然有些人伤都白受了,我不舒服,我就是不舒服!!!” 眼看着一句话就激得她要爆发,还险些说漏嘴,常远连问都不敢问了,转了一圈,又回到江慕水面前。 一看那伤口,原来就只是被玻璃割伤而已,现在倒好,整个左胸上方一大片都青了,围着伤口的那一圈都发紫,常远自己也被吓得不轻,蹙眉问江慕水说:“疼吗?” 疼。 当然疼。 不仅疼而且委屈酸涩。 但是,江慕水却敏感捕捉到了许欢瑶话里的信息,鼻子跟着一酸,然后抬眸,问许欢瑶道:“许小姐,你是……” “你是,知道千城的消息?” 许欢瑶一愣,哭声立刻停了,眼神有些闪躲恍惚,她可是答应过父母不掺和殷家的事的。 “你是知道的吧?否则你今天来这里闹这一出,为什么呢?”江慕水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走上前,扶着沙发,道,“你要知道的话,告诉我好吗?他……不接我电话,我已经几天没有联系上他了。” 许欢瑶报复心极重地讽刺道:“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享受他带来的一切就够了!江慕水,你命真好啊,离婚了有人接盘,被前夫报复了有人给你兜着;现在你工作也丢了,人也丢完了,还有人不嫌弃你脏把你捡起来,你是人民币啊所有人都爱你!!你自己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碍眼过!!” 江慕水这下眼眶泛了红,捂着伤口,开口嘶哑说道:“有啊。我也有觉得自己特别碍眼的时候。我两年前出事患上轻度抑郁症,也觉得自己脏死了算了,可最后还得活不是吗?我知道我碍了很多人的眼,我……没什么用一直在给人添麻烦,但我也不能就这么去死啊……得解决,得继续,不是吗?” 她话说得酸涩不已,一度无法继续,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完了,声线颤抖起伏,听得出是在强忍着情绪。 一切的一切她都懂,也都能猜到。 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承受。 常远听不得她说这些话,扶过她来坐在了旁边椅子上,不让她弯腰以免扯到伤口,然后,他回头看着许欢瑶,说:“有些事许小姐不了解,就不要多说了,毕竟某些人一直希望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希望别人替他多嘴什么。” 许欢瑶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起来了。 看着常远冷笑了一下。 她走过去拖过自己的行李箱,说:“是啊,他不希望别人替他多嘴,我当然知道,可我除了顾及别人的心情,也得照顾我自己的心情不是吗?有些话我不说,我就是不爽,说了,至少证明我在乎!我得让他知道我在乎!!” 许欢瑶眼眶红得厉害,盯向江慕水说:“如你所愿,我们不联姻了,我被踢出局了,我现在……就得跟着我爸妈旅行去。你看看这玻璃门外,多少人觉得是我许欢瑶没风度,今天是来找你打击报复的,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你今天受的伤都是你该受,而且还远远不够!!” 她无所谓让她知道,今天来找她对账什么的,都是借口,她许欢瑶就是来发泄的。 将行李箱拉杆拉出来,她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又猛地停下,转过了头来。 满目猩红,许欢瑶说:“还有,知道吗,你会害死他的。如果有一天他跟你崩了,你不再要他了,记得告诉我,我要!” 说完,她的手攥紧了行李箱拉杆,也不管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在竖着耳朵瞥来目光围观,大大方方地推开玻璃门,一路拖着行李箱滚轮的声音走向了电梯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她看着江慕水,蓦地,就心软了 胸前的伤口,瞬间更痛了。 痛得就像有人用尖锐的利器,猛地狠狠扎进去一样。 江慕水猛地起身,上前想阻拦住她,却没曾想起来就是一阵眩晕,痛得她一口气都没提上来,胸前血流如注。 常远脸色都变了,问:“救护车到底叫了没有?这伤是三角的,一般人止不住,必须上医院!” “叫了,医院问清楚了是不严重的外伤,说如果有车就会派来……” “滚蛋,什么叫有车就会派来?!”常远恼火至极,拉过江慕水的袖子说,“走,我送你去,现在就去。” 江慕水强忍过了那阵剧痛,满手都是黏黏的,她第一次见自己流这么多血,却满脑子都是别的,小脸苍白嘴唇发颤,说:“许欢瑶她……肯定知道点儿什么……你把她手机号给我,或者去帮我拦着她,我得再问问……” 常远心头一涩,索性直接揽住她的肩膀强势地往外带:“问什么问,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先顾好你自己吧,听我的,知道了吗?小祖宗……” 财务部一片混乱。 等江慕水走了,殷莫霞才从外围走进来,高跟鞋踩在那一处血迹上,嘴角弯弯,略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笑,然后抬头幽幽说道:“都散了。收拾一下吧。” 在财务部混乱的氛围里又踱了一会,她眼角含着轻蔑的笑意,扭头走出去了。 *** 江慕水胸前的伤,说不严重,但也委实伤到了一根比较粗的血管。 也正像常远说的那样,玻璃烟灰缸的四角伤到了她,伤口是裂开几条缝的,医生缝合的时候都很难下手缝。 常远一看那伤口的位置就头皮发麻,叉着腰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能愈合吗?会不会留疤?” 这种地方如果留了疤,那想必殷千城杀人的心都有了。 医生正皱着眉头,想着该怎么缝,说:“完全不留那基本是没可能……及时用药,尽量让伤口变淡点儿好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常远只觉得头上一片灭顶的黑暗压过来,他捂了捂脸,这才想起要去看江慕水的脸色,却只见她坐在那里,打了麻醉后就医生都不吭,嘴唇上血色褪得很厉害,显得整张小脸憔悴且苍白。 “你……你不要担心……药咱们买得起……”常远伏低身子,结巴地安慰。 她还是不动,一直到针刺进自己的皮肤,瞳孔才一颤,有了点感觉。 抿了抿唇,她半晌才道:“你说……他到底为什么不见我?” 那一双眼睛,澄澈明亮,透着淡然的哀伤和求知欲,定定的凝望着他,哑声问道:“常远,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为难他都不说,只告诉我他的决定。我有时候会费劲揣摩得很累,他却为什么都不肯同我讲?还是……他其实根本不能跟我讲?” 常远伏低的身子猛然僵硬在了那里,连同所有的面部表情一起。 医生还在她胸前给她一针一针地缝着,江慕水苍白的小脸就这么对着他,褪了血色的樱唇张了张问道:“他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常远脑子里炸开了一朵蘑菇云。 他先是低下头,感觉到胸口要炸开一般在剧烈地跳动,然后紧绷着唇线支起身子来,叉着腰,在原地腿发颤地踱了几步。 整个病房里就只剩下医生缝合的声音,整整过了快十几分钟,麻药的劲都快过了,隐隐开始感觉到疼痛,缝合才停止。 医生将线剪短,满手的血,将手套摘了和工具一起放进托盘,说:“护士给她清理一下,然后带去打针吧,消炎针,最好打三天,你今天要是打了觉得没事了,剩下的带回去打也行。” 江慕水轻轻拿着纱布按着自己的那块伤口,也没说话,常远赶紧腾开地方让自己变得不碍事。 伤口处理好了,针头也已经刺了进去。 她才在殷氏入职一个星期就遇上这种事,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疼痛顺着神经爬上来了,她沉浸在这种痛里,闭着眼想睡一会。 常远在门外接了几个电话,公司那边事情多得根本脱不开身,也离不开他。 他往屋里看了几眼,然后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了殷莫霞,让她中午带着放学的邱莹莹在医院陪陪江慕水,然后走进来,说:“我……公司那边还有事情,我得走了。还有千城的话,他大概几天之后就会回来,你完全不用担心。” 江慕水轻轻靠在靠椅上,椅背放低,她一张脸很素净清丽,一点点瑕疵都没有,也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指头都没动一下。 常远觉得心头酸涩,抓着手机,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去怪谁。 半晌后他低低说了声“什么都别想了养好伤吧”,起身,打开门走了。 …… 中午的时候邱莹莹过来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特别好吃的寿司带去。 殷莫霞看着了,蹙眉说:“你大表嫂伤口刚缝合,能吃芥末和生冷的东西吗?你自己吃,别拿给你大表嫂了。” 邱莹莹眼睛一瞪,水灵灵的目光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殷莫霞手忙脚乱地拉着她往前走,却还是没能忽略孩子看自己的目光,一下子眼神诡异,摸了摸脸说:“我脸上有东西?” 邱莹莹抿着嘴,低头没说话。 妈妈脸上没有东西。 但是妈妈关心除了她以外的人,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妈妈谁都不关心,连爷爷和舅舅表哥都不关心,居然会担心大表嫂。 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只有江慕水一个人坐在靠椅上打吊针,瓶子里只剩下一点点的液体了,她脸色苍白,看见他们过来后眼底浮起几分温和来。 “大表嫂。”邱莹莹跑过去,看见她的伤口了,所以没直接扑她怀里。 江慕水嘴角浮起笑来:“小莹莹。” “嗯。” 邱莹莹藏起了自己买的寿司,扒开书包,给江慕水拿出了一罐牛奶,说:“给。” 殷莫霞正给她放书包,看见了眉心一蹙,道:“邱莹莹,你又给我不喝牛奶!” 邱莹莹吓得吐了吐舌头,钻到了江慕水靠椅背后,头都不敢再露。 江慕水愣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这是邱莹莹早上带去学校没喝的牛奶,她好笑地放在了桌上,看一眼殷莫霞,说:“姑姑你中午不忙吗?还来照顾我,真的辛苦你了,我打完吊针就能走,等下我们吃过饭,你带莹莹回去午休一会吧。” 殷莫霞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诡异。 说实在的,当初在她老公邱家的时候,她跟几个妯娌和小辈们的关系都不好,在一个大家族里遇上江慕水这样随和的人,这样的经历她没有过。 她笑了笑,给江慕水拉开帘子,说:“没事,她喜欢你,可以给她多呆一会。午休么,带回去她也不午休。” 虽然话是这么说,江慕水还是不想耽误别人休息,腾出一只手来,将自己的吊瓶速度调快了一些。 殷莫霞在她身边坐下来,撩了一下头发,说:“你挺招孩子喜欢啊,除了跟他们年龄不差那么多以外,有什么哄孩子的诀窍吗?我家的这个,叛逆的要死,几乎什么话都不听我的。” 江慕水一愣。 哄孩子的诀窍吗? 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 仔细想了想,江慕水道:“我不大会哄孩子,我在家里,也是独生女,兄弟姐妹都没有。大概他们和我亲,只是因为我不拿他们当孩子吧,我不会跟孩子相处,跟成人还是可以的。” 这么简单吗? 殷莫霞放在心里揣摩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她总拿邱莹莹当小孩子,小孩子的诉求和行为,在她看来都不如大人妥帖,所以她也就不怎么尊重。 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些问题以后,殷莫霞脸色微变,不得不说,江慕水这个人优点不明显,但就是叫人喜欢亲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姑姑,那边有床,我这吊瓶看着不多但还是有十几分钟的,你去躺一会,那边柜子底下,有一次性的床单。”江慕水探身起来了一些,苍白着脸跟她说道。 殷莫霞也的确是困了,但不想去床上躺着,半阖上眼睛,说:“没事我就打个盹,一会拔针就好了,你别麻烦了。” 一会儿,殷莫霞睁开眼睛,看见护士正在给江慕水拔针。 另外一边,邱莹莹自己跑去柜子里拿出了一次性床单来,铺好了,站在旁边愣愣看着自己的母亲,实际上她十分钟前就想跑去叫她来这睡的,可是一直不敢,就一直傻愣愣的在旁边站着。 殷莫霞看到了,很是诧异,好半晌嘴巴才合拢了,拢了拢头发,不太擅长表达感情的她索性就当没有看到。 “好了吗?好了拿上药,咱们走了。”殷莫霞站起身说道。 小护士将药装好,说:“口服的消炎药必须每顿吃,至于针剂,你们自己找人扎也可以,来医院也行,伤口注意别抻到别着水,别的就没有了。” 江慕水捂着伤口起身,“谢谢你。”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一定会保证您的晚年 “不客气。” 走出医院,殷莫霞带着孩子在前面走着,江慕水一个人拎着包走在后面,一抬头,前面车水马龙的,殷莫霞和邱莹莹正往车上爬,她的眼睛却直直看向了马路对面—— 对面一辆车里,车窗开了一半,一张熟悉的侧脸略显苍白地出现在车窗里面,他等来了一个人给他拿了一个文件袋,翻看了一下,然后径直手抚上方向盘,踩下油门,拐出去很快走了。 几日不见,阳光刺眼到晃着她的眼神,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 殷莫霞戴着墨镜从前面钻出来,问:“怎么了慕水?还不上车?你看见什么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药效过了还是怎么,江慕水觉得伤口疼得厉害,紧紧捂住,嘴巴苍白得一丝丝血色都不见。 缓了好大一阵才缓过来,她失魂落魄地上了车。 她没去殷千城的公寓,而是到了殷莫霞的地方,休息了一个中午。 下午,又混混沌沌地去上班了。 *** 殷千城的车开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浑身已经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疼。 清晰的、盐渍一般的疼透过火辣辣的伤口钻进了血肉里去,他屏息,攥紧了方向盘,骨节都有些泛白,半晌才从鼻端舒出一口气来,开门走下了车去。 被纱布缠着的右手有一点痒,该是化脓了。 沈崇明急吼吼地赶过来就发现人不见了,电话也根本打不通,几天都没开机,此刻见他终于回来了,扑上去恨不得立刻将他按床上打一顿! “你干什么去了你?什么事不能喊我去做,你一个人出去不要命了!你看看这天气,你是不是很庆幸自己没伤筋动骨啊,你试试你只有骨头没有肉活不活的下去,有病啊!” 沈崇明吼得他脑子嗡嗡响,闭眸,做了一个止住的动作,单手拉开衣服,脸色苍白地将外套脱下来。 沈崇明气得不行但还是上去帮忙,一眼瞅见他手里的文件,道:“这什么?你做什么去了?” 他好奇的不行,直接拿过文件来,拆开了拿出来看,是一份公证书,但还没有人签字,看上去像是想要将人从殷氏择出去的,他这是要将谁择出去啊?江慕水吗? 沈崇明一脸问号:“这什么东西?你要给谁签这个?” 他靠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支着头,半晌都没有回答。 “我问你话呢!” “她这几天已经入职了?一直独来独往吗?没有什么动静?”他抬起阖上的眸子,问了一句。 那一双眼可真是帅气啊,像一汪深潭,深邃而吸引人,每当谈起女人的时候那眼眸就像是一弯极好看的风景。 沈崇明愣了愣,忽而就想起了常远今早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顿了一下说:“哦……是啊,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她也不是独来独往,你那个小姑,一直跟她走的挺近的,不知道意欲何为。” 殷莫霞当然会跟她走得很近,但是,目前只要她没事就好。 他坐了一会又道,“文件你看完放我床头。” “你还没说你这到底是让谁签字的呢,干嘛呀?一副殷氏下一秒就要垮掉的样子,你让这人择出去是怕伤害到他吧?看样子他名下股份还不少,奇怪了,殷氏里面能占据这么大股份,让你把条款写的这么清楚的人,没几个啊……江慕水又不是股东,你这是写给谁的……” 他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你去找护士来,看看这伤……” “你又想出院?”沈崇明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样,瞪圆了眼睛吼道,“还想像那天一样炎症高烧一次?你现在只是清醒,你觉得这满身血淋淋的你回去瞒得住?!” 又不是瞒别人?是每天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他有那么天真吗? 他闻言抿唇,眸中是一片淡然的痛楚,又迅速隐去。 左手撑着身体起身,他淡淡解开扣子,低低说了一声:“……我想她了……” 这么多天,没有他在身边,在殷氏那样豺狼虎穴的地方,不知道她怎么样。 每日每夜,习惯了他的陪伴以后,他不在,也不知她会怎么样。 他能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不想吓到她。 可是几日几夜的煎熬让他发现,原来男人最痛的时候也是希望有最爱的人陪在身边的,她就像最有效的那剂药,换做任何人都是无用的,他忍得辛苦,但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忧。 “你自找的,或者说你没办法,谁叫你家有那么个强势专制的老爷子?” 沈崇明上前,帮忙将他的衣服拿下来,一看又有些化脓,衬衫上横七竖八的湿透的组织液,又不能要了。 “说来也奇怪,你在医院躺这么多天,老爷子也是知道的,你可是他亲孙子,还是最疼的那个,他就真那么忍心把你晾在这儿?连看也不来看?他就不怕你死了残了吗?你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闻言,殷千城脸色僵硬了一下,沉声说:“……他不是专制。” 沈崇明嗤笑一声:“有意思,你因为一点点小事被他打成这样,却还在为你家老爷子说话。” 沈崇明不明真相地说着。 殷千城心里对殷家和殷老爷子的愧疚还在,一句话都不再说,只躺下来默默地等护士进来查看伤口和换药。 下午,沈崇明终于出去了。 他在药效下睡了很短的一觉,醒来,开了一下手机,看到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然后,给殷老爷子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老宅里的佣人接的。 老爷子这几天身体也不好,回到老宅去养身体去了。 他也知道,以老爷子的性格,是想去奶奶的墓前看看,老爷子年轻时脾气火爆谁都劝不住,但是老了以后,每一次看到奶奶的墓碑心里就会安静许多,想必老爷子也是去找慰藉去了。 佣人看了眼楼上,说:“小少爷您等一下,老爷刚午睡醒来,这就下来接了。” “嗯。”他抬起一只手放在眼睛上,淡淡说。 那边的声音隐隐传来。 “老爷,是小少爷电话,找您的。” “谁?” “小少爷。” “……千城?” “是啊。” 接着就没声音了,老爷子磨磨蹭蹭的,像是依旧还气不过,但又着实心疼着他,半晌后接起电话来,粗重的喘息响起在电话边上,老爷子稳重地沉声道:“喂?” 他浓密的长睫毛覆盖着眼睛,这下睁开来,调整了一下语调,尽量平稳地说道:“您这几日怎么样?” “哼,我比你好得多,受伤的不是我,该反省的也不是我。” “嗯,您说得对。” 老爷子背着手,道:“这么说你是想通了,被我打醒了?我之前说过,没想通你就不要再联系我。” 他喉头噎了一下。 “您这是气话,拿什么断绝爷孙关系之类的话来威胁我,并不管用,没有什么亲情真的能断,爷爷,哪怕是在您那里断了,在我这里永远断不了。” “呵,你这是在变相说你有良心吗?千城,你真有良心的话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这般折磨我,是想让我早死。” 他深深地从胸肺中吐出一口气来,哑声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您一直知道……” 这件事上,他亦很痛苦。 但是没有办法,不管曾经是谁对他下了黑手,真正对不起江慕水的直接关联人是他,还债这种事,本身就很痛苦。被良心鞭笞,本身就更为痛苦。 老爷子又是冷笑着“哼”了一声,这下什么都不说了。 沉默维持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刺刺拉拉的声响让他心灵受到很大的折磨,但日子还得继续。 “爷爷,”他睁开眼睛,说道,“以后的事情我可以预见得到,二叔和姑姑他们也必然不会收手,所以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我可以让我自己和殷氏一起给她陪葬,但是,我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您。” “所以这几天,我拟了一份文件,明天之前就会邮寄到您手上,您仔细地看一看。” “我知道,您前半辈子打下江山,对自己已是满意,后半辈子不过就是将希望寄托在后辈的身上,希望我父亲,或者我,能延续这种辉煌。但是人各有命,也都各有选择,如果是到我这里出了问题,我势必不会让旁人替我承担任何残忍的后果。我不是我父亲,他拖家带口的为一个女人陪葬,这种事我也做不到。” “那份文件……将殷氏大部分的股份折合成独立分部和不动产,归到您的名下,以后不管我是在哪,我至少能保证您的晚年可以安度。” 这意思是什么? 将来无论他在哪儿…… 也就是说,哪怕是他身在监狱里,也要提前替他一个老头子铺好路,免得以后子孙不孝顺,照顾不了他,是不是? 老爷子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为什么他就想不明白,如果子孙都变成这样,那么他一个老家伙自己一个人安度晚年,与他死前都穷困潦倒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电梯坠毁,她人在里面 “这些年,我二叔和姑姑做的那些事,证据我也掌握了不少,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交给您,您的手上也会多些把柄。爷爷……” “你这就是在给我留遗言了?”老爷子眼里冒泪,冷笑着开口道,“一个女人要搅得我殷家天翻地覆,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还给你,向我留遗言的机会?千城,呵呵……” 他抿了抿唇,再没有说话。 老爷子身体在微微发抖,此刻总算是想清楚了,他是打不醒这个人了,彻底打不醒了。 “千城,这些日子你先好好歇着,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谈。你说得对,亲情的确是打不断,爷爷一直对你下手,也是不该。” 他痛得昏昏沉沉的,一时没听明白老爷子这里面的意思,哑声道:“……是我的错……” “你先休息吧。罪魁祸首不过就是当年的事,当年,也是我没保护好我的孙子。” “爷爷……” “挂了吧。千城。” 夏初的日头正盛,老爷子站在老宅的大厅里,却仍旧感觉得到丝丝凉意。 他攥紧着座机听筒,想着想着就觉得可笑,他宁愿毁掉殷氏和他自己,都要还那个女人一个公道,为了不连累他这个老头子,还受着那么重的伤去做那些可笑的协议。 他这个孙儿啊……想得很多,做得很多,但全部都是为了别人,没有一件——从小到大没有一件,是为了他自己。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对旁人都有良心,但对自己的亲孙子,太狠了。 *** 江慕水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打了个冷战。 手里整理报表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一扫,面前是完全陌生的工作环境,没有一个配合她工作的同事,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爱人。她就像是在殷氏这片土地上单打独斗的一个小战士,这感觉,比她当年当新人的时候被压榨更累。 打开网上的cpa报名通道,报了名,又关掉网页,翻了一下朋友圈,发现了以前律所的同事发的春游照片,整个律所上周末去春游踏青了,找的地方山清水秀的,依山傍水,烧烤露营,白天划船打水仗,夜里篝火考法律知识点,很是热闹。 她翻着翻着,不禁笑了起来。 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江慕水赶紧放下手机。 一个小职员探头进来,面无表情地说:“开会。江副总监。” “哦,好。” 江慕水整理了一下资料,拿起来,很快去会议室了。 就是有些奇怪。 小职员告诉她会议室在六层,她拿着资料去了,发现六层空无一人的,连个会议室都没有。 江慕水对殷氏大楼本就不熟悉,这下找不到人,她手机里也没任何职员的电话,任何网络通讯方式也没有,六层信号也差,电话都打不出去。 她走到电梯前,想回去楼上,一看其中一个电梯旁边放了一个“维修中”的牌子。 她蹙了蹙眉,记得自己下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这个牌子,自然地走回去,开了另一个电梯门进去了。 按了十三层,结果电梯好像不怎么听指挥,在里面上上下下的。 往下走的时候还有些失控,掉了两三层,还卡在了中间。 “……”江慕水顿时吓得汗都出来了,资料都掉在了地上,她贴着电梯壁,一看电梯门稍微开了一条缝,她这个时候正夹在两个楼层的中间,不上不下的,是三四层的中间。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来打,信号只有一格,打出去都是空白的没有一点声音,一会就嘟嘟嘟地显示不通。 “……”她急得要死,挂了电话,看了一下电梯还算稳,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贴着电梯壁走过去,按了其他的楼层。 按了半天,电梯键连亮都不亮。 按紧急报警电话,线路好像也断了,红灯也不亮。 “……”她瞬间就想要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笑,觉得自己怎么连这种倒霉的事都遇得上,明明自己进的是“维修中”旁边的电梯啊,难道,还有人专门踢开了“维修中”的牌子,故意陷害她不成? 抹了一把脸,江慕水看了一眼打开的电梯缝,想着如果电梯不动的话,她可以扒开电梯门从夹缝里爬出去,因为,在她这个角度能看见四层的地板。 说做就做,江慕水解开自己的小西装外套,踢掉鞋子,走过去,用手开始扒电梯的缝隙。 虽然很紧,但电梯在坏掉的情况下,门还是有慢慢被掰开的可能。 江慕水咬紧唇,用了吃奶的力气继续掰,终于掰开了巴掌大的一条缝,用手摸过去,真的摸到了四层的地板。 接着,上方突然传来“咔”得一声响,有石灰落下来,江慕水小脸苍白地抬起头,就感觉到脚一阵失重,电梯在卡过四层那个卡当后,笔直地继续往下坠落而去! “啊——!!”江慕水迅速地抽回手,下意识地往后探去,希望抓住什么东西,却被巨大的颠簸晃得直接撞倒了背后的电梯壁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常识告诉她,如果不站起来,电梯追下去她绝对不死也瘫痪的!! 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将她彻底包围,眼泪泉涌般被激出来,她瞪大眼睛,伸手抓住了电梯里面的扶手,拼命用力了一下,让臀部离开地面,下一瞬,又或许是几秒钟过去以后,她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鼻端一酸,一个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浑身被摔到骨裂的感觉,响彻在了耳边。 “砰——!”得一声。 意识就像是从高楼坠落一样,摔得七零八落的。 在心弦紧绷的那一刻,她脑中浮现的是当年高速路上出事前一瞬间父母的模样,还有……殷千城…… …… 灰尘溅起在了地下停车场尽头处的电梯旁。 正在旁边收拾垃圾的保洁人员一愣,不知那是什么声音,但仔细听,像是电梯坠落下来了,腾起的灰尘久久都没有四散开来。他惊慌地丢下大大的垃圾袋子,跑过去,按着已经失灵的电梯键,扒着门。 另外一边,一辆闪着灯的白色suv上,这时走下来一个人,戴着墨镜,脸色肃杀。 他走到那个保洁背后,问:“你做什么呢?” 保洁惊慌失措,说:“这……我刚刚听到这个电梯,掉下来了,咣得一声,你听见没有?这……里面有人怎么办……” “上面电梯的确是在维修,掉东西下来也是正常,等一下想必会有人处理,你起开点儿,别在这里碍事。”男人淡淡的嗓音说着,墨镜背后的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寒声命令着。 保洁瞪大了眼睛。 “这……我……” “我什么?走。”男人冷冷命令。 保洁被这人冷漠的气场震慑到,捡起地上的手套,就要走。 里面突然传了了声响,像是闷闷的,人的咳嗽声,接着一只手按上电梯壁,虚弱的声音透出来:“……有人吗……” 保洁吓得瞪大了眼睛,这下根本走不动了,又要上前。熟料,男人一身黑风衣站在了他面前,墨镜没有摘,但浑身肃杀的气场更加浓重了,墨镜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保洁被吓得当场跌坐在原地,不明所以。 男人冷冷抿唇,半晌后说:“你听见了,人没死,你帮不上什么忙,走吧。” 保洁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但天生遇事自保的个性让他爬起来,径自往前走去,越走越快,而身后那个求救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了,证明危险也越来越大! 一条细细的电梯缝里面,尘土飞扬,一只细嫩的手抚上电梯缝,指甲扒着那里,试图再次将门扒开来。 高大的男人转身,冷冷盯着那个地方。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嗯……没有死……在上面卡了一下,坠地动静不大……听声音,她离死还远着呢……好,好我知道了……” 男人随即掏出一大串钥匙来,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捅进电梯缝里,狠狠一撬,接着手一扒,电梯壁就慢慢地被扒开来,里面的景象也全然映入眼中—— 地上散落着一个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身形娇小的女人白衬衫一步裙,头发有些凌乱,手脚膝盖被磕破了,满身的尘土,很狼狈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那小女人像是收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眶通红,看到外面的人和陆地的那个瞬间,直觉让她伸出手去,惨白着嘴唇低哑颤声道:“救我……打电话给……千城……救……” 她此刻没考虑到,眼前的男人在这么黑的地方还戴墨镜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架起了自己。 江慕水脚是软的,浑身骨裂般的剧痛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受伤,刚刚被架起来,嘴巴上就猛然捂上了一只密实的大手,那人紧捂着她的嘴巴让她叫不出来,将她拖着就往外走。 “唔——” 怀里的人儿睁大了惊慌的眼睛,下意识地就扒住那个人的手,扯住他的衣服,但无济于事,她刚刚被狠狠摔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力气就像柔弱的小猫一样,那人丝毫不费力气地将她拖出来,带出去,一直拖到了白色的suv车上,将她丢进去,接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顾她在里面的嘶声尖叫,自己也坐上去了。 …… 电梯门就那样寂寥地敞开着,灰尘寂静上升。 这世上认识江慕水的人甚少。 即便有一天她消失了,不见了,也没有人能找得到,发现得了。 她在电梯下坠的那一刻就清楚明白得很,这世上除了殷千城……只怕,再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离去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她会被带去哪儿?有什么下场? …… 殷氏会议室门口。 殷莫霞抽完了一根烟回去,觉得江慕水也应该到了,往座位上一看,却没看见她。 她蹙眉,这下没落座,走到门外对自己的助理说:“去财政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慕水怎么现在还不过来?” 女助理点点头说:“好。” 半晌后会议的人来了90%,女助理红着脸跑回来,说:“总监,财务经理那边说她早就已经过去了,也有人叫了她了,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到,不如您打个电话?” 殷莫霞急得要命,今天的会议很关键,算是对她的验收,是要博得上面的几个董事会成员对她的工作能力肯定的,她掏出手机来,立马拨打江慕水的手机号,几次都没通,最后一次,通了。 “喂?慕水?你现在在哪儿呢?会都要开……” “请问您……是哪位?跟这位手机的主人是什么关系?”里面一个男声传来。 殷莫霞一愣。 她换了一只手拿手机,道:“这手机怎么在你这儿?慕水呢?我还没问呢你什么人?” 那边儿又换了一个人接电话,是保安室的组长,严肃地说:“这位同志你好,我们刚刚正在维修的电梯失灵坠落了,我们过来检查的时候发现了这边有人待过的痕迹还有一部手机,怀疑有人跟着电梯坠楼了,请问您认识他(她)吗?她是男是女?现在怎么样了?” 殷莫霞猛然脑子里“嗡”得一声,脸色变得煞白。 女助理也很着急,一看最后一位成员也来了,扯扯殷莫霞的袖子说,“总监,人来齐了,我们赶紧……” “你别说话。” 她吓得声线都抖了,走出去两步,对着电话里的人道:“你说什么?她的手机……你在哪儿发现的?什么电梯,什么坠楼?她几分钟前还好好地在办公室办公呢,现在怎么会出事?你们都在那儿发现什么了?” “我们发现一个小外套,还有几份财务报表之类的文件,别的没有了……” 江慕水。 就是江慕水。 殷莫霞扔下手机,丢下会议,直接奔去了地下停车场!!! ……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很急促,殷莫霞一路奔过去,在看到那个外套的瞬间就瞪圆了眼睛,再抓过江慕水的手机一看,是她,没错!!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狭窄的电梯内,落满了灰尘,里面的迹象很凌乱,但明显有被拖拽的痕迹,保安室的人已经去调动了监控回来,却发现这里的监控上午时就突然坏了,根本拍不到这里的情况,而六楼传来的监控里,隐约看到了江慕水走进了正在维修的那个电梯。 那个“维修中”的牌子,不知道被谁经过的时候随意一踢,踢到了相邻的电梯旁!! 殷莫霞脸色白的吓人,看完那段监控录像,险些昏倒过去。 “殷小姐……殷小姐你没事吧……” 众人赶紧架住了她。 殷莫霞慢慢缓过来了,她脑子嗡嗡地响着,想着,他们考虑来考虑去,却还是考虑漏了一种可能—— 她们一直觉得老爷子人已经老了,死了一个儿子后心就变得纯良了,吃素那么多年也是为了儿子积德,但是,事关他的亲孙子,还威胁到了整个殷氏,老爷子还会手下留情才怪!! 殷莫霞和殷莫北策划了那么久的时间,最关键的人居然落在老爷子手中了,他们的计划没了江慕水可就全盘皆输了!! 殷莫霞一直以来跟她走得近,也算是一种保护,但没想到,老爷子一旦动起手来,任谁都猝不及防,他甚至丝毫都不避嫌,就在殷氏里面下手。赌的就是他们的防不胜防! 殷莫霞抄过自己的手机来,一边抖一边给殷莫北打电话。 “……”她也知道这个时刻,自己是该最担心他们的计划的,可是,她现在满脑子的,居然都是江慕水出事了没有,地上有被灰尘埋主动血,说明她已经摔伤了,却还是有人把她带走了,她能被带去哪儿?会是怎么一种残忍的死法? “嘟嘟……喂?” 电话通了! “二哥……”殷莫霞一开口就哽咽了,想了想自己不能让二哥看出来感情用事,稳了稳心神,吸吸鼻子说,“二哥对不起,那小丫头我没看住,让老爷子的人带走了……得赶紧找到她,否则怕是凶多吉少了,她这么危险,老爷子之前一直留着她就是给千城面子,现在老爷子看得出千城不可能改变主意,就只能把她连根拔起了,哥,我……” 殷莫北一听这个就知道大事不好,语调冷下来,低低地道:“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只交给你这一点事而已你都办不好。” “我……”殷莫霞鼻端一酸,她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先从那里回来吧,老爷子既然做了,就不怕我们去找,现在追已经没用了,想点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她眼眶一热,下意识地颤声说道,“哥,她不能死。” 殷莫北冷嗤一声,说:“我也知道她不能死,用你提醒我?” 不。 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为了计划。 而是江慕水……她……她不能死…… 只是这话,殷莫霞没办法说。 “阿霞,你听着,现在以我们对老爷子的了解,去追踪已经没用了,但是有个人绝对也不想让江慕水出事,而且他的反对和威胁才最有分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殷莫北说道。 殷莫霞一个激灵,几乎一下子就被点透了,吸吸鼻子,迅速道:“明白。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该叫谁去找。” “嗯。要快。” “好。” 殷莫霞挂了电话,转过身去的时候看到那边已经围了一堆人,因为没有人证物证,谁都无法判定江慕水是失踪了还是怎么,所以至少48个小时内即便有人报警都不会立案,但48个小时,足够老爷子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了。 电话根本打不通,殷千城关机。 殷莫霞何其聪明,冰冷着一张脸,直接拨打了许家老大的电话,抱着肩,一直等着电话接通。 许默言看是陌生号码,挂了一次,继续响,他就接起来:“喂?” “默言,我是你殷莫霞阿姨,你在千城身边?”她劈头盖脸地问道。 许默言一愣。 他手揣在兜里,看了一眼病床上换药的殷千城,转身走了两步:“您好像找错人了,千城他不是在出差……” “你别跟我装了,出大事了,你问他,还想不想要江慕水活命?不想的话,他就继续装消失。”她冷声说道。 许默言震惊。 “你说什么?” “江慕水她电梯坠楼了,现在人又失踪,你就这么转告千城就行了,让他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做的,这点儿事他都掂量不清,就等着给江慕水收尸吧!好歹是一条命,人心都是肉长的,之前对不起人家也就算了,如今还让人家拿命来偿,他这辈子良心会安吗?许默言,你给我看着办!!” 殷莫霞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从何而来,愤怒地发完了以后,挂了电话,手都在抖。 许默言那边一听有关人命,也不管什么能不能给他知道的,直接过去,将殷莫霞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那原本在换药的人,猛地抬头,几天以来毫无神采的双眼迸发出令人心疼的寒光来,整个眼神只能用“不可置信”几个字来形容,他推开了护士的手,抓过外套,快要奔出房门去,才停下,抓过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小护士焦急得要命,怎么叫都叫不回他。 她气得说:“这两天可是恢复期,明显都开始发痒愈合了,他居然跑出去……这……这愈合不了别怪我们啊……” 许默言脸色冷冽不已:“他老婆出事了。他估计就算没命都得去。” 小护士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下,什么话都没敢再说了。 *** 几日以来都没出现的殷千城,骤然出现在殷氏大楼里。 果然有人报警了。 也不知道是谁报的。 警察来了以后查看了一下,除了电梯里的一点点血迹之外,根本没办法证明有人失踪或者受到伤害。更何况那么一点点血,根本不会致人死亡。再说电梯在三四层卡壳了一下再继续往下掉的,加上中间的摩擦力,也根本摔不死人。 所以——不立案。 任凭保安组组长怎么说,警察都是一句话,这种情况不足以立案。 突然地下停车场就奔进来一个人。 那人的气场冷冽到可怕的地步,肃杀得刚进来就威慑了一群人,他疯一般大步流星地跑过来,扒开众人,往里走,却只看到了那件落在地上的外套,和她的手机,还有落在灰尘里斑驳的血迹。 他的手是抖的,俯身去触碰那些血迹。 有人提醒:“哎……殷总,那……那是证据……” “人都不见了,要证据还有什么用?不立案,警察又有什么用?”他咬牙启齿,眸中一片猩红,嘶哑说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时间,就是她的生命 警察有些不服气,压低了一下帽子,说:“同志,你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失踪呢?旁人有什么动机对她下手呢?她跟人结了仇?还是有什么别的?” 他的手慢慢抖着收回来,慢慢攥紧,脸色已经变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他曾经,以为在老爷子和她之间周旋,就可以极力化解他们的矛盾。 他曾经自己对自己发过誓,绝对不会再伤害她一星半点。 他以为拿自己的命运去抵消曾经对她的伤害这就够了,却有人连这样都不让,她江慕水到底犯了什么错,需要被人这样对待?! 她的生命何时比他贱了?让爷爷只觉得他应该活,而其他人就该去死?! 牢牢攥紧拳头,他手背上的伤口又被撑裂开来,狰狞可怖,他推开了众人,一路走出去,上了一辆车疾驰而去。 …… 老宅的电话,打不通。 老爷子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根本不理会他。 也许等他找到人的时候,事情已经很完美地处理完了。就像当年,对她狠狠伤害之后,将他殷千城洗的一干二净地送出国去,等两年后回来,她已经经历了常人不能经历的惨痛,而他却平安无事。 呵呵。 多不公平的事啊。 而这种事居然还要经历第二次。 这一次……谁知道爷爷要的又是她的什么?她受了伤,还要从此闭嘴,永远闭嘴,从此不再在他殷千城的面前挡路,凭什么!! “接电话……”他幽幽对着电话寒声道,声音撕裂,“爷爷,接电话!你要对她做什么!!” “我说过不要伤害她……我说过的!!” 电话那端,是持久而漫长的“嘟嘟嘟”声,没人理他。 就像两年里在国外一样,他做什么都被人囚禁,连网络都是被监控的。所有的邮件,电话,短信,任何可能伤害他自己的信息都发不出去。无论他怎么挣扎,老爷子这些年的势力真的蔓延到可怕的地步。 他就像一头囚笼里的兽。 有人用保护的名义将他困了起来,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以至于他连反抗都不能。 连赎罪,都要思考那么久!! 如果这代价是她的生命,那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不。 如果是那样。 那他的一辈子,就止于此了。 殷千城挂断了电话,手抖得厉害,车都险些因高速,方向盘晃动而飞出去。 他牢牢抓稳了方向盘,转而给许默言打了电话,低哑道:“我把一段监控发给你,你帮我找人分辨一下那辆车的车牌号,马上。” 许默言点头:“这个我能帮你办到,但你找到车牌号了又怎么样?你又没有……” “我有办法。” 许默言见他挂了电话,专心地等着收视频,过了一会果然看到了一辆白色suv行驶出去的视频,车牌号极其模糊,他发进自己的校友群里没几分钟,就有人查出来了。 *** 岑明律师事务所。 顾西杨站在律所门外,背着一个包,玩着手机像是在等人,突然眼前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一愣,觉得眼熟,眼神追着看过去,才发现那人好像是江律师的男朋友。 “哎,你……” 顾西杨见他进了律所,随即拉开门,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明朗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来人,脸上一派淡漠的不耐,丝毫不理会他提出的请求。 查车牌号……吗? 他冷冷瞥了一眼那个车牌号,道:“怎么了?这个车的主人,追你女朋友吗?你要查人家?” 殷千城的神色不是很好,脸色苍白的厉害,尤其右手上的伤痕相当阴森可怖,他将车牌号往前推了推,道:“我还有别的办法找别的人,但你这里会是最快。我在找她,麻烦你再快一些。” 明朗笑,点点头,说:“的确,我年轻时候是喜欢做这种勾当,利用自己亲人的职务之便查点什么别人隐藏的东西啊……” 他的眼神落在了殷千城身上,说:“关于你我也查到一些,虽然不够清晰但明显是有人给擦掉了那块内容,不如你先告诉我,我再帮你查。” “可以。”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你要现在知道?” 明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利落,点点头:“是,既然你那么急,急得都不要命了,那拿你的秘密来换好了。” 他浓密的眼睫垂下,没有丝毫犹豫:“慕水两年前的那件事跟我有关。我说完了,你现在可以立刻帮我查这辆车的去向?” 明朗瞪大了眼睛。 顾西杨就在此刻推门进来,清澈的眼神看了一眼殷千城,目光又落到了明朗身上,开口道:“明朗,这个人是江姐姐的男朋友,他有事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见过他好几次。” 明朗不知多久才慢慢合上嘴巴,眼眶都被逼红了,嘴里低低骂了一句脏话,手几乎将桌子都抠烂,低低说道:“男、朋、友……你特么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一双眼睛,沾染了怨恨,定定地抬起看着殷千城,对面男人的那一双眼里却沉淀着一整片汪洋大海,什么都不在乎了,只盯着那个车牌号,仿佛那就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明朗用颤抖的手抓过那张纸,来到电脑前,给一个对话框里输入了这个号码,然后冷声道:“时间?” “一到两个小时前。殷氏大楼地下车库,出庆丰路往东方向。” 明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了一阵,见对方接了,半晌靠在椅子上,说:“稍等一会。” 顾西杨倒是很热情,洋溢着很纯真的笑,拉开椅子,说:“你坐一会吧。我江姐姐最近怎么样?她还好吗?” “她不好。”他眼眶猩红,眼睛直直盯着明朗的电话,抽空撇过头,道,“谢谢你,不过我没空。” 顾西杨笑容减弱了一些:“姐姐怎么不好了?” 明朗闻言也扭过头,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你查这个做什么?跟慕水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被绑架了。” ——!!! *** 明朗怎么都想不到,他放任江慕水跟着殷千城走了,他也知道殷家会是深潭虎穴,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种模样! 电话还没有响,他愣愣待在那里,站起身来,双手撑开在桌上,哑声问道:“你们豪门家族解决事情就是这样吗?把人从你心里拿不掉,就在现实中让她消失……是这样吗?殷千城,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江慕水还栽在那桩烂婚姻里不出来,也不会让她跟你在一起!!” 明朗知道自己说这种话逾越了,他也不是江慕水的谁,没办法替她打这种包票,做这种保证。 但他就是痛心疾首,一时口不择言,那毕竟是自己一直护在手底下的小师妹!! 眼前的男人,冷漠的薄唇紧绷成一条线,捏着那张纸在静静地等电话,唇上一丝丝血色都没有。被袖子挡住一小半的右手狰狞恐怖,那伤痕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给这个冷峻完美的男人添上了几分维纳斯断臂一样诱惑人的伤痕。 “是谁做的?” 明朗冷冷咬牙,咆哮着问出了一句,“你叫我查车牌号,证明你有可能知道是谁做的,是谁!!” 他依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如果慕水出事了你还能这么镇定地站在这里吗?殷千城,我不是你,我不需要左右为难,这他妈的是犯法!她出点什么事你看我会不会搅得你殷家不得安宁!!” 明朗拍着桌子大吼大叫,心里的火快要烧遍整片天空。 顾西杨不明所以,还想劝架:“你……明朗你先别吵啊,现在是姐姐出事了,你吵她男朋友吼什么……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姐姐,吵什么啊?” “你给我闭嘴——!!”明朗气急了,从来不朝顾西杨发火的他直接吼了出来,男人的生气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出自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他总算知道了。 见电话还没响,他抓起来,等待接通又是一阵咆哮:“叫你们查个车牌都查不到吗?那辆车去哪儿了,整个铭城的摄像头天罗地网一样,不许跟我说找不到!!” 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明朗攥紧拳头,转了一圈骂了一句“fu.ck”。 殷千城冷眸一凛,直起身来冷冷等待着他的回答。 明朗放下电话,斟酌了一下说道:“那辆车从青海隧道里出来上了高速,方向是朝东的,要么是帝都,要么就是东面那几个临海的市,中间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换车,那还追……” 他那一句“还追吗”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眼前就猛地一阵风,一声巨响传入耳中,眼前的殷千城已经消失了…… 他猛地从明朗的话中汲取到什么信息似的,黑色的瞳孔一阵紧缩,退后,旋即转身摔门而去!! 临海的几个市。 中途换车也说不定。 临海的市是老爷子的地盘。 对江慕水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现在时间是金钱。 时间……也就是她的生命!! *** 第三百二十章 求求你们,别杀我 江慕水浑浑噩噩地醒来时,感觉到自己是在一辆行进的车上。 她四处触摸了一下,车厢里湿湿黏黏的,一股腥味。 这几天的铭城天气很好,都没有下过雨,所以不是搬运东西的后车厢进了水,那么……她抬起手来,闻了闻手上鱼鳞片的味道,大概确定了这是一辆水货货运车。 车厢很是狭窄,不是大货车,而是普通的面包车,大约是经历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她醒来的瞬间,感受到的已经不是震惊和恐惧。 而是……对自己这倒霉人生的酸楚。 呵。 绑架。 又是绑架。 两年前的那场绑架,她明显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对方绑错了人。有可能,两年前他们计划绑架了陆霖晟后问陆家要赎金,也有可能是为了泄恨所以要杀了陆霖晟也说不定。 但后来错绑成了她…… 不知怎么,却就找人,强.暴了她…… 那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但从那以后,或者说是从父母去世以后,她的人生就一直这样被锤炼摔打着,到如今,摔得都不剩几块完好的血肉。 坐个电梯她居然都会坠楼…… 不过现在她还是庆幸,电梯在四层那里卡了一下。否则她现在就不是浑身隐隐骨折般的剧痛,而是在医院的重症icu里面,等着高位截瘫,过自己老无所依的下半生了…… 她生命中唯一的美好……殷千城……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他,会知道自己的遭遇吗? 一旦她从这世上离开,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他了。唯一能拯救她的……也只有他。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惊扰到了前面的人,前方的塑料布猛然掀开来,前排的两个人晃入她的眼中,光线太过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然后看到铁笼一样的水货厢外,两个人男人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一派冷漠淡然,看她一眼,然后从前面拎了什么东西,递过去。 水。 是水。 江慕水扑到前面去,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一小瓶水,拧开来,喝了一小口,润了喉,眼底的干涸好像也被润泽了一样,酸涩的湿气慢慢浮上来了一点。 这两个人,倒是比当年绑架她的那两个绑匪,要纯良面善多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虽然知道这两个人不会说,她还是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看到自己好像行驶在高速路上。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伸手拿过了她的水瓶,继续放在一边,接着就再没理她。 耳边不时有大货车经过发出的呼啸声,她看了一眼前面的路牌,大概知道自己这是在往海边走。 海边。 海边。 他们要带她去海边做什么? 而且竟然,都丝毫不避讳被她看到。一股惧怕传遍全身。 哦,对了。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汪洋大海里沉了一艘巨轮都要打捞几十年才能发现踪迹,飞机坠毁在里面都连个渣都打捞不着,要将一个人沉在漫漫大海中央……鬼才会知道。所以,深海海底,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最不可能有人发现的地方了。 从此千年万年,也许整个地球都变了模样之后,都不会有人发现得了她。 她看着前面,不知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些,笑了起来,傻愣愣的笑容里带着泪,惊扰到了前面的两个人。 男人回头,墨镜后的目光根本穿不透,却让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诡异。 她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说:“我爸妈的坟墓在铭城,他俩结婚的定居的地方,我就算……以后回不了铭城了,也给我建一块碑,在我父母旁边……这样行吗?” 半晌后她又觉得自己天真了,又笑,捂着额头说:“我知道了,不会的……现在铭城的房价那么贵……墓地也贵……我真的是活不对,也死不起了……” 男人挑眉,依旧觉得她聒噪,但这反应也有点安静得过头,他思考了一下,为了防止她乱想,又伸手将塑料布过去盖住了笼子。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了过来: “你们就不害怕路检吗?只要有一个人怀疑上这辆车,我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你们就不担心吗?” “我今天电梯坠落只是小概率事件,应该不是有人提前计划好的,对吧?那……你们绑架我的路线也就不可能进行得那么缜密,我是律师,两位先生,你们这样的行为在法律上是很严重的,一两句证词就有可能改变你们整个命运,想想你们的父母亲人好吗?他们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被她的聒噪弄烦了,前面的男人又将塑料布拉了下来,透过墨镜看她一眼。 那纤小的人儿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涸的唇瓣,红着眼睛看他,哑声说:“……你给我喝水,要么是你没有想对我怎么样;要么是距离我们去的地方还远,你得保证我活着……但是,不论是哪种可能,我都会记得……会感激你的……” 在绑架案中,被绑架者的证词,包括绑匪对其实施行为的证词对绑匪的罪行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她这么说也是为了打消这两个人的恐惧心态和疑虑。 说出这种话来证明她的求生欲望还相当强烈。 男人从袋子里又拿出了什么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丢到了她的脚下。 她愣了一下。 看到丢到自己脚下的东西。 是一块面包。 纤细的手指探过去捡起来,窸窸窣窣地拆开包装,愣怔几秒,然后和着自己的眼泪将面包吃了下去。 有些疲累地靠在铁笼子上,看着自己为了进殷氏,重新购置的衬衫和裙子,此刻都被鱼血鱼鳞污染了,她此刻竟然也觉得没什么了,反正,从一开始进殷氏她就没讨到什么好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卑躬屈膝寄人篱下的,也得不来别人的半点尊重。 纤小的身影在里面蜷缩起来。 她擦了擦脸上从地面蹭来的粘腻,坐在了笼子边上,一边握着面包包装袋,一边小声说:“你们知道吗?我现在甚至觉得绑架也不错……这样我就不在殷氏继续工作了……就不用去看那些人的脸色,去把自己当商品一样,给他们估价一下到底配不配得上他……是不是会给殷家丢人……” 鼻端有些酸涩,她强忍着,轻声说:“这些天,我过得很累……真的好累……可即便都已经这么累了,指使你们做这些事的人,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谁都不知道,如果今天她出了意外,那么,她也是会心有不甘的。 她也有舍不得的东西。 这样的人生,她不想经历。 男人将塑料布重新盖上了,见她再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疲累地安静下来了,也安心了一会,拉下口罩,跟驾驶座上的男人冷冷地低声交流了几句话,复又戴上了口罩。 …… 海风舒爽,带着几分咸涩,扑在脸上。 已经是黑夜。 纤小的身影蜷缩在里面,听见咣当的一声过后,她才迷糊着清醒来一些,接着就猛地被人拉了下来,一脚就踩进了沙子里面。 海。 果然是海。 无比巨大的恐惧在心里升腾起来。因为骨裂,她的左手手肘、左侧肋骨和腿弯,其实都应该有轻微的骨折,痛得钻心。加上脸上和手掌的伤口,浸了水刺痛无比。她跌跌撞撞地被拖着往前走,看到了眼前黑暗笼罩下墨蓝色的大海,像黑色的天幕一样一波波浪潮向她扑过来。 她突然就害怕了。 无比无比地害怕。 谁能不怕死亡? 谁能不怕? 那纤小的身影猛然坠落在沙滩上,腿软了,声音也哽咽了,哭了出来,紧紧扒住另一人的手,抖着声线哭着说:“等一下……我求求你们等一下……我还有事,我真的还有事……我想找他……就给我最后一个机会……我想跟他说句话……我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我求你了……” 看着眼前崩溃的女人,强壮的男人手牢牢拽住她,戴着面罩,面容和情绪一丝一毫都泄露不出来。 他只是冷硬地继续像拖死猪一样拖拽起她,将她往海里拖。 如果见到临行前的死刑犯,就会知道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那种恐惧让人打从心里溃不成军,所有的意念全部崩塌,只剩下最深最深的渴望。他明显不知道这女人说的是谁,他只是在完成自己最后的工作。 一个哭着求饶的女人被拖拽到了海里。 海水漫过了她的腿。 她的膝盖。 她的臀。 接着她抓住一把沙子,那把沙子猛地被海水冲走了。 一只手猛地将她往海里按,死死往海水来的方向推,她的胸口被海水淹没下去,接着是脖子,嘴,整个头…… 一股力量强硬地按着她,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浮上来,想要继续求饶…… 心里疯狂地念着那个名字,在对他求助…… 千城…… 千城…… 海水呈现大片大片的墨蓝。 夜幕悄然来袭。 距离黎明还有太久太久。 —————— 宝宝们,投推荐票,免费得火星券活动来啦~~~ 即日起,每投出一张推荐票,可得到2个火星券哦~~2张就是4个,4张就是8个,火星券可用于看火星文,宝宝们动动手指活跃起来哟,赢券看文啦~~~~\(≧▽≦)/~ 第三百二十一章 崩溃,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求饶声,死亡来袭,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做那些事了,那种恐惧比什么都强烈,她一边挣扎一边感觉泪水奔腾出来,和海水融为一体,凄惨的哭声被海水淹没,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肺部进了多少海水,一只手猛地将她提着领子拽了起来,空气入肺,她呛得剧咳出声,上半身被丢在了一个坚硬的甲板上…… 江慕水不会游泳,求生的渴望让她猛地抓住了那块甲板,指甲都深深掐入到甲板缝隙里,接着有人提着她的腰,将她捞了上来!! 哗啦一声响,她浑身的水像是有千斤重,带着她的体重一起落在了甲板上。 冷风,带着刺骨寒冷刺进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她被压进海里的那一瞬间还在哭,所以,呛出最后一口水之后依旧在哭,整个眼睛和鼻腔都是酸涩难受到极致的感觉。 纤细的身影灌满海水,湿淋淋地趴在甲板上,剧烈咳嗽着。 海水从头上浇灌下来她眼睛都刺得火辣辣的,她却还在哭着求饶:“……别杀我……咳咳咳……” “咳……别……杀我……” “……千城……” 眼前的女人被吓得太厉害,甲板上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外语,却也没人理会她,就有人在她背上踩了两下,让她彻底跪趴下去将肺里的海水呛咳了个干净。 冷风,将她湿透的身体吹得颤抖不已,带走了身上的最后一丝热度。 这一艘小小的游艇距离海滩还有着一段距离,所以他们只得拎着她将她按过来拖到这里,而并不是真的要在海边就杀了她。 那纤细的人儿浑身被水浸透,脚和膝盖也被底下的珊瑚划了几道口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特别凄楚,她抱着肩,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睁开被刺得剧痛的眼睛,模糊看到了船上的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他们手中拎着的绳子。 见她被拖上来了,站在船头的男人做了个手势,他们即刻开船,往海中央突突突地行驶了过去。 “……水还有吗?淡水。”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甲板上的男人点了点头,去拎了一大桶淡水给他。 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用瓶子接了一点,又过去递给了她。 见她在那里抱着肩苍白着脸色发愣,他晃了晃瓶子:“漱漱嘴,喝几口。” 纤细的身影僵硬在那里,许久之后,她伸出手去,接住瓶子的瞬间,泪流满面,整个肩膀抽搐得不成样子,却一丝丝声音都没有。 她喝水,喝几口呛几口。 不知道今晚自己还能活到第几个小时。 不知道这艘游艇最终会停在哪一片海域。 那片海域上有没有月光照耀。 是不是人迹罕至。 戴墨镜的男人至今没拿下口罩来,去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点儿的地方坐下,然后安心地等待着什么。 “……哪怕是要我死也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她终于开口了,嗓音抽噎着,抖得不行,嘶哑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想知道个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戴墨镜的男人看她一眼,脚很有节奏地点了几下地,又双手十指交扣扭过头去,再没理她。 他不说。 他还是不说。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这个地方还能够接收到信号,而且还要趁着夜幕降临将她送走,沙滩上她刚刚留意扫了一眼,脚印还是比较多的,那么…… 纤细的身影靠在甲板上,月光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惨白,她清澈的眸光紧盯着那个人的手机,知道这电话可能就是绑架她的人打来的…… “喂?”戴墨镜的男人开口打招呼。 “嗯……嗯……到了。接应的人还没有来……” 他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脸色猛地变了变,他往沙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起身又看了看,说,“没有。我并没发现有人跟着。但夜里本来就黑,对岸也没有灯光,我也着实看不清楚……” 电话那端的人顿了顿,说:“小心点儿。到了岛上送她上路,一切就都结束了。记住了吗?” “我知道。一定在他来之前解决。” 戴墨镜的男人打完了电话,将手机揣到兜里,然后继续坐回了原来地方,一眼看到江慕水还在看着他,他愣了一下,半晌后对她说道:“去坐一会吧,得走两个小时。” 那纤弱的身影爬起来,缩着靠在了里面一些的位置,勉强挡住了一些海风。 戴墨镜的男人挑挑眉,见她穿的是裙子,她又喜欢缩在那里,就随她去了。 两个小时。 海岛。 江慕水曾经因为不喜欢水,所以有些抗拒去海岛玩,她更喜欢的是陆地活动,而靠近临海城市的那些海岛名字和位置……她并不熟悉。 冰冷的小手攥紧了淡水瓶子,她嘴里是冲不去的咸涩海水味儿,胃里也有阵阵腥味,在恶心而难受地上涌着。 那身影蜷缩在那里,像个蜗牛一样紧紧缩在自己的保护壳,动也不动。 戴墨镜的男人来回踱了好几遍,扭头,见在车上的时候她还聒噪着说东说西,刚刚浸泡了一下海水就彻底蔫了,一笑。 他戴着口罩的嘴闷闷地开口:“你早就这样就对了。本来你也就没有选择。” 呵呵。 是啊。 她没有选择。 父母的离世她没有选择权,18岁成人后被陆家照顾和收养,她没有选择权。新婚当天就遭遇那样的事,她亦没有选择权。 如今,连她的死……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被海水浸湿的头发贴着她的大半张脸,那脸色苍白的人儿,闻言笑了一下,靠着蜷缩在那里,依旧不动。 只是身子在微微发抖。 这种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不好受。 ——因为不管等待多久,她都是不会想死的。 冰冷的小手抓着瓶子,就像抓着自己的最后一线希望一样,她期盼奇迹发生;期盼从而我降临过好运的救世主,能在这最后的时分看她一眼! 戴墨镜的男人坐不住,海上也是风浪大,有些颠簸,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跟甲板上的人说话。 她偷偷侧过脸透过发丝看了一眼,手机就在他的风衣口袋里。 眼前人来人往,像是要改变航向了,有人拿着光源看指南针和雷达判断方向,戴墨镜的男人也凑上前一起看着。 突然,一个黑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一咕噜起来,迅速从那个人口袋里拿走了手机,冲到了甲板的边缘!! 只可惜了,那个人的手机是加密的,只有紧急电话可以打! 她原本想要打殷千城的电话的,此刻却只能按出键盘来拨出了110三个数字,等待接通,此刻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操着几国语言就要跑向这边抢手机,她直接拎了手机往海面上方一放,嘶喊道:“谁也别过来!过来我带它一起跳下去!!” 那算是跟陆地上联系的唯一通讯工具,戴墨镜的男人猛地制止了周围人上前,隔着口罩墨镜都看得出他冷漠的怒火。 好在这里还是有微弱的信号的,电话“嘟嘟嘟”了三秒,竟然接通了。 一个女接线员的声音传来:“喂你好,这里是……” 就在江慕水组织语言开口的那个瞬间,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猛地溜到了她的身后,攥紧了她的手腕,在尖叫声中两个人扭打一番,在双双落水之前,男人轻松卸下了江慕水手里的手机,丢回了游艇之上!! “噗通”两声齐齐的落水声,伴随着游艇的马达声一起,响起在了深夜的海面上…… …… 纤弱的手指,沾着血,伤口已经被海水泡的发白,刺痛无比,此刻正牢牢扒着甲板,不让自己掉下去,被巨大的海浪冲走。 她仰面看着上面,眼泪将整个小脸都淌满,怕水的本性让她游艇一动就嘶声尖叫求救。 但甲板上的那些人脾气很差,大概是生气她居然逃跑,开着游艇就让她扒着甲板开了一段,戴墨镜的男人怒吼着呵斥一番才让他们停下来,这大晚上的,夜色如此深,她掉进去之后连个泡都不会冒一下,绝对会谁也捞不到的!! 恐惧让她的嗓子已经喊到撕裂了。 游艇溅起的海水全部浇在她脸上身上,狼狈不堪。 逃跑的代价她尝到了,但绝不后悔尝试这逃生的机会。等终于有人抓着她的手再次将她从海水中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半点温度都没有了,夏初的海水还是彻骨的冰凉,这一刻,才觉得毫无生机……也或许……她真的……该去和父母团聚了…… 一个带着海腥味的浴巾丢在了她身上,让她擦干净海水,那个纤细的身影却只是撑着甲板伏在那里,咳嗽出了满肺的海水来,惨白着脸愣愣看着自己的手,眸中一片凄楚的死灰。 水嗒嗒嗒地落下来,聚在身子底下,一滩水。 或许,她这辈子……是注定得不到幸福…… 谁……都再也拯救不了她了…… 千城…… 对不起…… 我或许是真的……撑、不、住、了……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要么是她出事,要么就是千城出事了 一个多小时后,小岛到了。 整个小岛的轮廓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只是感受着脚底下的自然海水残渣,大概知晓这里是没人开发过的地方。那个纤细的身影裹着浴巾,一脚踏下去的时候脚软到直接摔倒了,膝盖磕碰在甲板上一下,脚踝有些崴到。 一半是低血糖,没有进食的时间太久; 一半是猛地发起的高烧,浑身维持在很低的温度里太久。 眼前一片脱力的眩晕感,冒着阵阵金星,有人拖拽起了她的胳膊,将她架起来往前走。 到了一个地方,他们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沙子的温度,都比她身上的温度高那么一点点。 那个纤细的身影跪坐在地上,已经冷过了最煎熬的那一段,她此刻脑子嗡嗡的什么也感受不到,手脚失血僵硬,万念俱灰。 戴墨镜的男人走过来,看了她一眼,问了句:“你之前在车上说,想要你父母怎样?” 她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了,总得问她一句让她心安,总比不问要好。 纤细的身影依旧僵硬着,好半晌,下巴才微微动了一下,朝这边扭过来。 人之将死。 还问愿望做什么。 愿望……在人死后实现,都一丁点的意义都没有了。 干涸的嘴唇张开来,动了动,却嘶哑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猛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船底和沙滩的泥沙摩擦的声音。 海浪很大,声音铺天盖地的,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 戴墨镜的男人一个警惕,蹙眉觉得不对,明明应该听见的是来接他们的螺旋桨声的,他扭头用外语问了船员几句,那人摇头,表示游艇上的有所人都已经下来了,不该有那些声音。 那就奇怪了。 此刻岛上荒无人烟,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稍微的一点点声响,他们就如惊弓之鸟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戴墨镜的男人冷声说道。 再听了一会只听得见荒草和树木的哗啦哗啦声了,他走过去,粗粝的大掌揪起了那纤细身影的后衣领,提起她来要拖着继续往岛上走。 “……”柔弱的身体一下子匍匐在了地上,又被揪起来,浑身冰冷到她的意识虚脱,死亡这次真的要来了…… 猛然有一束光,打到了这边。 在黑暗中,这样的强光显得万分刺眼!! “啊!”几个船员都相当惊恐,惊慌地躲避着强光,四处散逃,而一开始亮起的强光是一束,接着变成两束,三束。 低低的议论声从远处传了来。 “我们会不会追踪错?没看到对方搬货物,只隐约看见几个人,说不定人家是到荒岛办事的……” “你见过这个点儿来荒岛办事的吗?喂鱼吗来这儿?” “千城,那些人我们都不认识,这深更半夜,如果起了冲突……”一个身影上前两步,试图叫住那个走的最快的高大身影。 “闭嘴——” 低沉冷冽的嗓音响起,他道,“我不管对方到底是谁,去找有没有她,快!” “哦……” “喂,你们都站住,跑什么跑!!”一个身影冲上来,看着那四散的船员,朝他们喊道,“你们是哪国人,说的都是什么话,你们见没见一个女的……” “千城——”猛然一个发紧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许默言手里拎着一个强光手电筒,眼睛散发着惊惧的亮光,光束扫向了一旁的一个明显的拖痕,和快要隐没在树林里的两个身影。 “喂,站住!!” 那一瞬间大脑的反应很快速,第一反应就是那真的有可能是江慕水,许默言放声喊了出来,抬脚就要往上冲,却见有一个人从自己身边猛地冲了过去,将他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手电筒都掉了! “哥,”一个身影摸索着往前去,将他扶起来,道,“你没事吧?看见什么了?” 许默言扑倒在地,吃了一嘴沙子,却没心思回答连咫的问题,忍着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痛,说:“噗……我看见江慕水了,肯定是,她人就在这儿!千城追过去了!!” 月光之下。海浪声巨大。 被拖拽的过程中她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好似听见远远的有人喊她了,她抬昏沉沉的头来,感觉那人的力量又紧绷着大了些,一丝寒光从他右手的手中弹了出来,那冷光折射到眼睛里,分明是一把匕首!! “救我……救救我……”她伸出手去,极力扒住地上的枯枝,有尖锐的刺刺进皮肤中去,她也用手搂住,用脚勾住,并不放手。 戴墨镜的男人喘着粗气,面露凶光,有一种计划被戳破的挫败感。 他不在意做完这件事有没有好处,他接的就是这种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戴墨镜的男人看她完全是垂死的在挣扎,气急败坏,怒吼道:“我不是要害你,松手!” 可她不相信。 她从不相信命运会对她如此仁慈。 她感觉到有人来救她了。 如果这一次她不拼死逃走,下一次她面对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是死亡,是强、暴?还是下一个地狱?! 苍白的小脸泪流满面,嘶声喊着:“……我不想死……放我回去,你放我回去!!” 戴墨镜的男人急死。 眼看着那边几个人越追越近,还跟几个船员起了冲突扭打起来了,绝对见血了,他咬牙,掏出手中闪着寒光的刀,握住刀柄就要朝着她的手臂扎下去,好让她放手! 树丛中突然传出一阵声响,一个阴鸷高大的身影在去处拦住了他们,轻声低低唤了一声:“……水儿?” 匍匐在地上的身影一颤,不可置信地,慢慢慢慢,抬起头来。 戴墨镜的男人放下江慕水的衣服,拿着刀站起来,口罩里的嘴闷闷说道:“你别多管闲事,这应该跟你无关。” 殷千城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 他几乎万分肯定地上的那个身影就是她,隐约借着斑驳的月光可以看见,衣衫破碎,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心脏大受震颤,一时理智都在慢慢溃散,攥紧了拳头,寒声嘶哑道:“……你带走的是我的女人,你跟我说……和我无关?” 一字一顿,冷冽刺骨。 戴墨镜的男人一愣,心里暗骂了一句话,没想到还是被他给发现追上了……该死,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戴着手套的手拿起刀来,对着他,冷声说:“殷老先生都是为你好,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管,我也不会伤你。但她就不一定了,您心里大概也清楚,她是个祸害,早除掉早好。” “你是我爷爷什么人?”殷千城踩着脚下的树枝走过来,丝毫不畏惧那把刀,冷声道,“她是祸害吗?那我应该也是个祸害,没有碰上我,她也过得好好的。我有什么资格,丢下我爱的女人不管?” 戴墨镜的男人紧紧蹙眉:“那是你们的恩怨,我只做我要完成的事。” “你要完成什么事?” “……”戴墨镜的男人攥紧了刀柄,看了一眼脚下的人儿,他嗓音音调微变,说,“我不能告诉你……” 殷千城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看见那把刀的刀尖了,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去,直到距离那把刀只有一臂远,“不告诉我可以,反正今天,你什么也做不了……有那个本事,你将我一起放倒,才能一了百了,否则,今晚倒霉的就是你了!” 男人紧紧蹙眉,最痛恨不过这种为难的情况,他要解决的是这个女人,殷千城过来捣什么乱!! 地上的人儿此刻反应过来了,她放开那跟带刺的树枝,仰头看着刀尖,小脸苍白着呢喃道:“别过来……千城……你别过来……” 殷千城高大的身影猛地一颤。 是的。 在她心里,她的确是默念了他的名字无数次。 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也恍惚得就像梦一样…… 不,她好像的确就是在做梦。 梦也太真实了,最真实的还是那把刀,所以如果有的选,她一定选择他不要来救他,离那把刀远远的,危险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她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殷千城僵了很久,猛地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说:“傻瓜,我需要你保护么?闭上眼睛。” 就算不闭上眼睛,她现在也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她却能看见他继续朝着刀尖走了。 “千城——” 她柔弱的声音发了抖,这一声,透出了她极度的恐惧害怕。 他一步一步往前:“别怕……” 树丛之中,猛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啊——!!” …… 沙滩上,跟那些外来者打得头破血流的两兄弟,听见了这个动静。 许默言跟连咫背对背,被这些人困在中间。 听见这一声后,两人简直心血上涌,将书包一甩,直接冲上去跟那些人死磕着扭打起来! 丛林中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女人的声音一定是江慕水。 一定是! 她叫成这样,要么是她出了意外,要么,就是殷千城出了意外了!! …… 第三百二十三章 他就是要火上浇油 戴墨镜的男人打斗中眼镜掉了,口罩也被树枝勾破。 他没想到殷千城一上来就抓住了他拿刀的那只手,简直不要命。 他一开始的确是不敢动刀,但殷千城力道和下手都极重,招招把人往死里打,反而他顾左顾右,结果被揍得站都站不起来。 “噗!”得一口血喷出来,喘着粗气的狠厉一拳又砸在了他的下颚骨上! 男人痛吟着爬起来,捂着腹部,跪在地上,刀都被打飞到了地上。 殷千城身上也挂了彩,原本就受了鞭刑的身体,被海水浸泡过,再被潮湿的风一透,痛得牙根都险些咬不住。 他面色苍白一片,转过身,终于可以去地上扶起那个身影。 “……”手一触碰到她的手骨,就抖了一下,她浑身冰凉!! 殷千城心脏一抖,猛地大力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拖进怀里,仔细看着她! 江慕水一丝丝力气都没有,尖叫过后惊惧不已,连他此刻走过来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她反应过来了,她闻见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千城……”她冰冷的身子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哑哑地叫了一句。 “对,是我,”殷千城死死地抱紧她,胸膛中涌动着失而复得的感觉,清晰感受到她还活着,那一瞬,不知该怎么形容,“慕水……” “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她平静说着,说第一句就哽咽,“我……” 他的臂弯猛地收紧。 “我……想你……”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低下去,低的连听都听不见,大颗大颗的滚烫眼泪从眼底落下来,她抖得不成样子,细细的哽咽变成撕裂般的大哭。 “我很想你,千城……” 沙滩上的船员见事情败露,跑的跑走的走,游艇被人开出去了,一路绕过小岛往前飚行而去。 怀里的人儿反应过来,埋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嚎啕大哭,像世界末日一样。 殷千城闭眼,感受到她抱紧的力道给自己带来的火辣辣的燃烧般的痛,竟也力道十足地抱回去,哪怕痛着,哪怕彼此折磨,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他再也不会疏忽第二次,再也不会了…… 生与死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也许她下一秒就会葬身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岛上,那有他陪着,她势必也绝对不会孤单。 被揍得满心怒火的男人从地上爬起,隐约听见了头上传来的螺旋桨的声音。 迟到的直升机,终于来了…… 他怒火满身地起来,捂着几乎被打得脾脏破裂的腹部,痛得直不起腰,前一秒摸到的刀握在手里,他气急败坏,松开手,又试图完成任务,去狠狠扳过殷千城的肩膀,要夺过他怀里的人! 殷千城震了一下,下一秒就紧紧抱住江慕水,将那人的手从她身上扯开,抓住那人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想将他撂倒,“嗵!”得一声巨响那人哀嚎着被重新扭在了地上,但他手里的刀,却已经不见了…… “刺拉”一声—— 殷千城只觉得眼前一黑,在用尽的那个瞬间手腕就痛极了脱力一抖,在那个人摔下去的瞬间,从左肩后面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松了手,往前伏着倒在了地上,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喷涌了出来…… 是那把刀…… 借着惯性从背后刺进了他左肩的骨头缝隙里! 在剧烈的痛侵袭了所有感官,痛得倒下之前,他只听见了她的嘶声尖叫—— “千城……” “千城!!” 螺旋桨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覆盖了下来。 *** 整段记忆变得模糊。 只有冰冷的海水和滚烫粘稠的血,两种感觉在不断交替。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升机。 一路颠簸着,不断地腾空失重,他听见一个柔弱的声音在凄惨地呼唤他的名,很是凄楚可怜,他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用尚且有一丝力气的右手攥住,深吸一口气……牢牢攥着,再不松手。 “别怕……我没事……” “我也再不会让你有事……抓紧我就好了……水儿……” …… 此时。 正在仁川机场的免税店里逛着,百无聊赖等待中转的许欢瑶,接到了国内管家打来的电话。 许欢瑶眼睛一瞪,手一抖,手机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她脸色苍白,一路飞奔回了候机口,将中转的机票一拍,对值机人员说了句“麻烦通知我的父母我不去国外了,我要马上回国”,转头就走,转瞬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许欢瑶订了最近的一趟回国的机票,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飞奔进了舱门。 电话里,是管家哆哆嗦嗦的声音: “少爷回来了……满身都是血,太吓人了……他不让我打电话告诉先生太太,所以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许欢瑶吓得腿都软了。 哥哥一向没有仇家,如果真出事了也不可能是平安无事一派淡然地回来,那么只有可能,他身上是染了别人的血,回家换衣服的。 ……谁的血呢? 这几天哥哥不在许氏集团,他身上会沾染谁的血……太明显了!! 他难道……又因为江慕水,出了什么事了吗?!! 许父许母逛了一圈免税店回来,就听见自己女儿离开的消息,这下急疯了,打电话,却就已经关机打不通。他们在刚刚起飞的那架飞机名单上找到了欢瑶的名字。 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离开了…… *** 距离铭城三四百公里的临市县城沛县,凌晨时分接到了两个严重外伤的病人。 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致命的伤口,所以先简单处理了一下。 但很快就拍片子发现,刀口进去的位置不太对,很有可能会伤害到筋骨,所以极迅速的包扎过后,又连夜快速转回铭城。 这一路,都是许默言和连咫在张罗。 直升机上的那些人明显是老爷子的人,赶紧跟铭城打了电话,联系了那边的人。 老爷子一行立刻就在了赶过来的路上。 受伤的人有点儿多,急诊室一片混乱。 那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在直升机上被受伤的男人紧紧攥着,到下飞机的时候都掰不开,只得两个人一起抬下去,她的脚被丛林里的树枝划破了,但还在跑,一路跑得满是血印。 “……”她一双美眸满是猩红,伸出手,想将那个伤口的血止住,却染得自己的五指都是黏稠的鲜血。 抿着唇,年轻的女子一句话都不说,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在往下掉。 身子不知冻得还是吓得,一直在哆嗦。 为了怕他担心,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到了医院,原本她还跟着一起跑前跑后,但她身体本就虚弱,手脚被岛上的树枝划破了,又冻了几个小。,所以在医生取出拍的片子时,几个人正在那里看的时候,她就脸色泛白冷汗涔涔,眼皮疲累紧张至极地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许默言简直气到要爆炸。 他满手的血,都是自己好朋友的,一时间根本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等安顿好了两边,等车的空隙,他走到医院外面去,气得对着皓月当空的月色大吼了一声,却还是郁气难纾! 走进医院,一看两边站的都是老爷子的人,一派西装革履,墨镜皮鞋的,许默言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要上去跟他们狠狠打一顿!! 连咫忙上来抱住了他,将他推到外面去了。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哥,冷静。”他冷冷盯着许默言,一根手指头指着他,让他冷静下来。 许默言很少如此冲动,两只眼猩红,叉着腰在原地吐气,极力平息着怒火。 连咫也喘了一会儿。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要把一个人绑走毁尸灭迹,穿越几百公里还渡海到一个小岛上,未免太大费周章了。再说,要是真的只想杀人,那后来过来的直升机怎么回事?难道是过来云运尸体的?” “我不管他妈的怎么回事,”许默言眼睛红的厉害,切齿说,“我只知道老爷子图谋不轨,害人不成反而叫自己人一刀捅了自己的孙子,活、该!” 一时恼怒,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连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喘着气缓和情绪。 “不管怎么样都是别人家的家事,这一次,是害怕千城一个人出事我们才跟来,剩下的,咱们就别再掺和了。” “害怕也一样出事了,这次看看后悔的是谁吧!” 许默言冷冷说完这句,对着墙平复了一会,很快又回到医院里去了。 …… 医院的车很快就派出去,大半夜的,上了高速,闪着急救灯,往铭城去了。 老爷子踏进仁和医院的门时,绊倒了脚,一下子险些摔倒,整个老脸因惊恐至极而苍白着,被人扶住了才幸免于难。 常远拉住他的胳膊,抿唇,屏息说道:“您别着急,老爷子……情况不都听人说了吗?只是刀伤而已,没伤到重点脏器,是从肩膀进的,没什么。” 常远这话,听上去像是劝慰,实际上火上浇油。 他故意的。 他就是要浇油。 第三百二十四章 老爷子真要杀了她? 作为从小看着殷千城长大的一个人,他对殷千城的很多事都很难置喙,只能眼睁睁看着。从殷千城小时候的教育一直到长大后的操控,常远有时都看得心生怨恨,好在殷千城三观还是正的,否则真有可能培养出一个高智商犯罪者来。 老爷子喘息着站稳了,明显心脏悸动很快,脸色愈发难看了。 常远给老爷子顺着气,说:“人也已经到医院了,不危及生命,不急。” 老爷子好不容易站稳了,喘了一阵,又抿紧了颤抖的唇往里走。 常远跟上。 这个时候的江慕水也已经醒了,经历了一整晚的跌宕起伏,她的脚根本软的站不稳,一双眼睛通红肿胀,扶着墙壁,要走到另一边的急诊室里去看殷千城。 许默言伸出一只手架着她的胳膊,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在身上,一路往那里走。 迎面,撞上了赶来的殷老爷子。 老爷子的那双眼,在撞上狼狈得几乎辨认不出外形的江慕水时,瞳孔一阵紧缩,那脸色刹那间十分精彩好看。 江慕水也蓦地反应过来了。 这一次的“绑架”,到底是谁操作的,在岛上的时候、殷千城和那人对话时,她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此刻,她一双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殷老爷子,喉咙哽咽,浑身抖得站不住,像筛糠一样。 许默言一愣,赶紧架住她,张了张口:“……” “……别激动。”他凑上前,低沉说了这么一句。 可这句劝,压根儿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她情绪崩溃。 曾经哪怕是对着陆远擎,她江慕水也顶多是对对方的“不作为”有所怨恨而已,但是,此刻对着自以为自己全对的殷老爷子,她头一次,作为一个晚辈生出了这样大的怨恨来!! 尤其,她爱的人此刻还躺在里面!伤势严重!! 纤弱的人儿抖得贴墙往下滑了一下,许默言冷冷抿着唇架住她,没让她彻底跌倒在地上。 老爷子看也不看她,抿唇走进了病房,瓮声问道:“千城怎么样?” 站在外围的一个护士转身,一看好像是病人家属,回道:“我们请来了几个专家医生在研究片子,还没有定论,说是只能等病人清醒后,活动一下手臂看到底有没有伤害到筋骨才能判定……” ——等病人清醒了以后? ——也就是说,从片子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手能不能恢复!是不是? “……”老爷子挤进去,蹙眉盯着那片子,看着那骨头缝隙里的组织破坏痕迹,拳头攥紧了,心脏痛得快要炸开来。 另一边的休息床上,那个奉命执行任务的人此刻呆愣愣地坐在那里,脸上留着几块淤青。 此刻对上老爷子的目光,他一个胆颤,摆着手沙哑解释道:“是意外……我……我不是有意要伤殷少爷……只因为……您说务必一定要解决了她,绝对不能出差错,所以我才……” ——所以,就能对他的亲孙子动手吗? ——难道他不知道他做这一切,就全都是为了千城吗?! 老爷子怒火中烧,又心痛不已,正不知道该怪谁。 门口,那个纤弱的身影终于爬到了,她发丝凌乱,还粘着沙子,走了过来,一双眼直勾勾地往里面的病床看去。 老爷子一下子盯住了她。 隔了两代的一老一少,一个怒火熊熊,一个心痛惊惧,老爷子满脑子的理智都瓦解掉了,只剩下片子里那被刀砍了一下的骨头,那是他殷家的骨血! 连咫在外面付医药费,刚弄完手续往里走,就听见病房里一声短促的“殷”,然后猛然“啪!”得一声凄厉响亮的耳光声!! 那耳光声,响得结结实实,一个令人敬畏的老者对一个晚辈动了手,那得多大的怨气啊!! “……” 连咫心口重重一震,疯狂跑了过去。 这下看到,被一个耳光打得脑子嗡嗡作响、牙龈中的血一下子冒出来的江慕水,歪着头,狠狠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扶住了墙,捂住脸,整个人才没倒下去。 老爷子刚刚几秒钟前,走到她面前,怒火让他的脸都扭曲到变形,她刚张口想说什么,一记耳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下来。 苍白染血的小手捂住脸,感受不到那里的温度。她只感觉半张脸不是自己的,而那碎在地上的尊严,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老爷子恼火地盯着她,狠狠道:“如果千城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跟你没完!!”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许默言。 作为一个从头到尾旁观这件事的人,他的正义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先是上前,拉过江慕水看了一下她的脸,之前冷得都泛白了,这下一抽直接浮上来的是蜿蜒的几道血丝,一半红一半白,红的那边像是鞭子抽过,许默言脑子里一下一阵嗡鸣。 他冷冷地抬眸,架住江慕水,眼睛盯着老爷子,半晌才从齿缝里开口,说:“万事总得讲道理吧……” “什么都分个前因后果的话,如果您不置她于死地,千城又怎么会不要命的去救她!!” 老爷子冷冷抬眸:“我的家务事,需要你来置喙?” 许默言:“……” 连咫猛地闪现在门口,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走上前,看了看江慕水,对许默言说:“好了,这是病房,别吵了,哥,先带她去隔壁吧别在这里,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道清晰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从她的嘴里冷冷说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除了两年多前的那天,这一天大概是江慕水最最狼狈的一天,湿透的头发披在肩上,浑身衣服浸透海水贴着身体,头发里都还有沙子,半边脸被打得高高肿起来。 她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老爷子,放下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气势上与他对立起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您这么对我?殷先生。”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从来没人敢在气头上这么跟他说话,他恼怒地瞪圆了眼睛。 “我跟千城在一起……我第一没有花过他一分钱,第二没有求他为我做过任何事……收购陆氏那次,我甚至都已经做了坐牢和分手的准备……如果是对他真的有害,要我离开也未必不可以!可我,难道真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让您宁愿拿这种手段对付我,也要让我离开他的地步了吗?!!” 江慕水从未如此高声跟人说话过,更不要说是对一个长辈。 但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巨大的悲愤和委屈在胸口,满到溢出来,她音调都已经变了,声音像撕裂了一般。 “他怎么样就最好了?乖乖的,回去当您的傀儡就更好了是吗?一切都听从您的指挥,从小到大,被仇恨灌满,连一点自己的意志和愿望都不能有,这样就对了是吗?您当我是瞎的,看不到他身上的伤吗?殷先生,论伤害,到底是我伤害千城比较重,还是您自己的手笔伤他比较重!!!” 她悲愤地痛诉着,这一瞬,将自己的那些恐惧可怕的经历都抛诸脑后。 嘴里说的,脑中想的,都是无数个日夜以来酝酿在心中的,想要咆哮而出的内容。 如果不是许默言扯着她,她的唾沫恐怕都要飞到那人脸上去,一边说,眼泪一边滂沱掉下,在下巴上凝聚成一条河,滴滴连串着掉在地上,看者惊心。 一旁研究片子的医生护士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也不好说什么,更没人敢阻止。 只是在想。 这小女人的气势这样足,怨气这样重,想必,是受了对方不少委屈吧! 老爷子被气得脸色一片铁青。 一向用暴力和强势解决问题的他,这一刻竟然就像失去了所有羽翼一样,手哆嗦着指着江慕水的鼻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常远听吩咐去处理了一下岛上的后事,这时候也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哭得泪流满面的江慕水,半张脸高高肿着; 还有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的殷老爷子。 一下子就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 常远上前架住老爷子,给那两个人使了个眼色,说:“这是病房,咱们先不说了,先出去。现在千城醒来是最重要的事,咱们先别吵他了,您说呢?” 有了常远打圆场,两方才短暂的,偃旗息鼓了。 许默言和连咫先将江慕水带了出去,找了另外一间病房,将她安顿了下来。 老爷子那边…… 就交给常远去处理吧! …… 快凌晨的时候,许默言从病房走出去。 跟常远撞了一个照面。 常远看他一眼,感激地点了点头:“许公子。” 许默言冷面示人,根本没跟他打招呼的打算。 常远了然地摊了摊手,就要走。 许默言这时冷冷叫住了他:“我问你——你家老爷子是真要在岛上解决了她吗?” “我听听,怎么解决?一个大活人你准备怎么毁尸灭迹,又怎么跟千城交代?嗯?” 常远无语。 他在原地顿了顿,转过身,说:“天地良心,这是殷先生一手策划的事,谁都不知道,也根本没通过我。我不清楚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为一个女人拼命,你是不是挺骄傲的? 许默言冷冷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淡淡说:“是么?” 常远耸肩,礼貌地颔首两下,又要走。 一道幽冷的嗓音从他背后传来:“那你总应该知道——两年多前千城为什么突然出国吧?而且还跟我们都断了联系,这正常么?” “如今你们殷家为了一个不太门当户对的女人就这么大动干戈,原因,难道就是她配不上千城,那么简单吗?” 一道惊雷,就这么炸响在了常远的脑海。 他脑中,浮现出了今日江慕水跟老爷子对峙的场面。 此刻,竟然连置身事外的许默言,都察觉出了这里的不对劲来——!! *** 左肩的剧痛,让人的整个身子都没了直觉。 醒来的时候,那种痛,就闷闷地折磨着全身的所有神经细胞,一丝丝都不肯放过他。 “……”床上的男人,苍白的脸浮现出了几分清醒的迹象,眼皮睁了睁,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半分。 他极力让眼睛聚焦,看了一眼透着光亮的医院病房窗户,然后,咽下一口带着腥味的唾沫,要合拢自己的右手。 却是一空。 空的。 他冷眸一凛,苍白的脸扭转过去,一看自己的右边已经没有了人,原本被他紧攥在掌心里的手,不见了。 她怎么了? 谁叫她离开的?现在她人在哪儿? 殷千城脑中警鸣大作,薄唇冷冷抿紧,那一瞬间,果断翻身起来。 才翻到三十度角,剧痛就侵袭了最脆弱的大脑神经,冷汗涔涔冒出,他的脸瞬间苍白。 房门紧闭着,没人看到这一幕。 他右手撑住床畔,虽然说丝毫不动左手,但肌肉的拉扯让他上半身都痛得在抖,可他一秒钟都放不下心来。 那几天就是因为他太放心了,只觉得事情不至于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但他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而他,怎么可能把她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 他现在能得到治疗一定是有人赶过来了,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在直升机上,模糊中也看到她在医院,而现在她在哪儿?! 决不能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了。 死都不能。 …… 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衣服是被剪破的,里面裹着纱布,他苍白着脸,扶着墙走拉出来。 路过的一个护士看到他了,猛然反应过来,“哎”了一声就架住他,吓得不轻。 “你怎么下来了?你是这个病房的病人吗?清醒了叫护士呀,怎么能自己出……” “她在哪儿呢?”他苍白紧绷的薄唇里嘶哑吐出几个字来。 护士一懵,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谁,谁啊?” “跟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也受伤了……” “一起过来的女人……我昨晚没值班啊……”护士大囧,她是早上才换班的过来的,的确听说昨晚来了几个“特殊”的病人,可她不清楚情况。 他冷冷转头,接着一把扯开护士缠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步步朝着剩下病房的方向走去。 “哎……”护士缠上去几次都被推开来,她被拒绝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你这人……”护士没办法,喊着主任的名,焦灼万分地跑去值班室叫人了。 一个病房门被推开,几个家属围着一个病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不是。 他又走到下一个,又冷冷推开。 空的。 也不是。 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走廊尽头看守着的人,就一眼认出他奔了上来;身后,几个医护人员和赶了过来。 “殷先生,您醒了,我马上打电话给殷老先生……” “殷先生您身体现在不能下床,快回病房吧,我扶您……”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冷冷抿唇,什么都没听,但在听见某一句话时耳边一声嗡鸣,不知听见了什么,他冲上前,一把抓过了那人正在打电话的手机,覆到了自己耳边! “喂?” 冷冷低哑的一声问候,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对面正在早餐铺子前面等着养生粥熬好的老爷子,浑身一震。 他却抓着手机,极力压抑着胸口的愤怒和心痛,嘶哑问道:“她人呢?您又把她带去哪儿了?我说话没有分量是吗?但这次您敢动她一下,我就在我自己身上钻一个窟窿,不用怕我做不出来,您可以试试看。” 他从小就很知道尊敬长辈,长大后也懂及早尽孝道,所以威胁长辈、跟长辈对垒那种事,他做不出来。 极好的教养,让他都到火烧眉毛的气头上了,礼貌都没丢。 老爷子气得嘴巴都变紫了,两眼冒火,心脏痛得五指都攥不紧了。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清醒的?醒了就想问爷爷这句话而已?!” “她人呢?”他冷冷吐字。 “殷千城,为一个女人拼命,你是不是挺骄傲的……” “她、人、呢?”他冷冷攥紧了手机。 听得出,他威胁的意味很重!! “……”老爷子剧烈喘息,深呼吸,极力平复着胸口的怒火,最终没好气地道,“她人就在那里,我半夜赶过去的,看你都还来不及,我有那个美国时间动她?!” 那就好。 他没对江慕水做什么。 那就好。 他瞬间就可以放心了。 心脏沉沉地落下来,他剧烈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了一下,冷冷挂断手机丢给那个人,转头,他要继续去找。 护士见拦他拦不住,赶忙问了一个连续上白班的同事,追上去说:“您找反方向了,她在另一头病房里!” 他身子一僵。 接着,冷冷推开上前扶他的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另一头的病房走去。 …… 床是空的。 上面是湿透的海水,斑驳的泥沙,许默言的黑色外套,还有垃圾桶里,一堆擦拭过的带血的纸巾。 殷千城眼眸猩红。 这时,连咫从外面回来了,一眼看到了殷千城,他赶紧拨开人群进去,心脏吓得跌回了胸膛里面。他上去小心地拍了拍殷千城的右肩,见他看过来了,开口说道:“她跟我哥出去买早餐去了,人没事!你放心!” 从昨晚到现在,只有这一句简短的“你放心”,让他心头一暖,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 …… 阳光里,一个纤弱的身影走上台阶,一步一抖,因为脚底有伤,走路极痛。 许默言耐心等着她,时不时胳膊伸过去,给她架着。 江慕水走上来,轻声颔首说一句“谢谢”。 许默言也淡淡点个头。 两个人走进稍微阴凉点儿的大厅里,就发现有人用目光注视着他们。 许默言一抬头,满眸的惊讶。 江慕水顾着自己的脚,抬头晚了半拍,这下,突然看到昨晚满身是血躺在直升机上的人,现在一脸冷峻憔悴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身后的一干人陪他站在那里,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惊呆了。 然后,脚步停在那里,眼眶慢慢地热起来。 太久了,没见到过他。 现在才知道,这种被他注视着,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 江慕水慢慢走过去,拖着自己伤了的脚,他冷眉一蹙,没舍得让她走过来,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手掌,透着强悍的力量,架住了她。 两个人看着彼此,彼此都受了伤,一个伤在肩膀,一个伤在脚底,目光相触的那一瞬,两人都笑了起来,接着笑着笑着,笑容就变得酸楚起来,眼眶红了。 殷千城从鼻息中深深吐出一口气,大掌探出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一直落到脖颈处。 摩挲两下,他捞紧了她,俯首吻上了她咸涩干裂唇。 远处,两人以奇怪的姿势紧紧相拥在一起,他的头饥渴地垂下,深深吻着她,像一对患难鸳鸯一样。 她的眼泪奔腾而下,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聚在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她害怕碰到他的伤口,脚尖垫起来紧紧抱着他的腰,他右臂也猛地一阵收紧,浑身都是药味地将她抱了个满怀,好久好久,吻势渐歇。 许默言看得尴尬,抬起拳头抵着唇干咳了两声,头扭向了一边。 来来往往的各色人也是一样,不好意思地偷看上一眼,又赶紧转过头去继续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他伤口痛得厉害,有些站不稳,闭眸强忍了一下那灭顶般的眩晕感,抵着她的唇角,低低道:“跟我回病房,好么?一早找不到你我快疯了……” 她哭得到现在都没止住,搂住他哽咽着说:“好……我陪你去……你别再消失了……” 一句话说得他心脏震颤,心疼得厉害,搂住她哑声保证:“好……好的……我发誓……” …… 等两个腻歪的人进了病房,尽管病房门开着,所有人也都不好意思在跟前徘徊,问清楚了他们需要什么东西,放在那儿,然后就赶紧出去了。 桌上摆着两份早餐,很丰盛。 江慕水昨晚发烧到三十九度,现在还难受得厉害,但一想他的情况比自己重得多,轻轻推开他的手臂,想挪到桌边去给他拿早餐吃。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拉回来:“痛到不想吃……算了……” “就是因为痛才要吃,不然哪来的力气忍呢?伤口要愈合,也需要营养啊……”她眨巴着热热的眼睛,仰头劝到。 第三百二十六章 她突然计上心来 殷千城抿唇屏息,这下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拿来了一份粥,打算先让他暖暖胃,端着搅拌了两下,然后舀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他其实是想说——“伤口不需要营养,需要你”来着,想想不愿意让她太担心,张开嘴,老老实实吃掉了她喂过来的粥。 吃了几口后,一把轻轻抱住她的腰,舒了一口气轻声说:“别再忙了,昨天受到惊吓的明明就是你……我要什么紧?” “水儿,别忙了,来抱抱我……” 他的嗓音就像温柔的哄劝,一下子撩起了她心底最脆弱委屈的地方。 手里端着的粥,烫起来,她顿了一会,果然将粥放在了桌上,然后,蜷缩起来轻轻地靠进了他怀里,眼眶一阵湿润,闭上了眼睛。 殷千城抱着她,亲吻着她满是海腥味的头顶,好半晌,都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时间慢慢的走过去,他低头轻轻磨蹭着她,病房里一派温馨的安静。 只剩下秒针的走动声,滴答、滴答,在病房里,异常得清晰。 “我昨天……跟你爷爷吵架了。”她流了一阵眼泪,等不想哭了,吸吸鼻子,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稍微动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像是一点都不责怪,然后轻声说:“吵什么呢?” 她一愣,抬起头来,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 他继续那么漫不经心地说道:“吵赢了算什么?报警就是了……” 她浑身一僵。 接着,满心的悲愤和恐惧就又爬了上来,她觉得冷,冷得很可怕,不管怎么样眼前的男人都是跟老爷子有血缘关系的人,她下意识地清醒了一下,伸手要推开他。 谁知道他一边的肩膀受了伤,另一只手臂力量却那么大,紧紧地禁锢住她的腰,将她拢进自己铜墙铁壁一般的怀抱里。 江慕水小脸冰冷,额头快跟他的嘴唇亲吻上了,她手撑住他的胸膛,扭过头去,哑声冷漠道:“你松开我。” 殷千城牢牢抿着苍白的薄唇,一双冷眸盯着她看。 好半晌无话。 许久,也才从鼻息里失落地溢出一阵气息,他仍旧没松开半点力道,只是凝视着她的目光变得心疼爱恋,头埋进她的脖子里,撒娇一般轻轻蹭着,企图引起她的同情和原谅。 江慕水一僵,脸色不善,口吻却因错愕而结巴起来:“殷千城,你……你在做什么?” 他的头埋在那里,她则只能被迫仰头,感受到他的呼吸在自己脖颈里流窜着,一阵阵熟悉的温热和酥麻,拽着她往往日的甜蜜池里,一副要溺毙她的态势,她痛苦地闷吟一声闭上眼睛,越来越抵挡不住他的这种攻势。 好半天后,他的嗓音才闷闷地从底下传来: “那些都不是我要做的……不能就这么判我死刑,慕水。”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笃定我一定会徇私情,求你原谅他,不报警?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 ——我们的感情在你心中,就是这样? 江慕水仰着头看天花板,两手撑在他胸前,姿势很是别扭,她眼眶慢慢湿了,想起自己总是习惯性将事情想得极端严重化,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态,她鼻腔嗡嗡的哽咽道:“……你是怎样的都好。你如果真没有半点好,那才会叫我没有半点为难。”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 对。 如果不是因为舍不得他,殷家这种家庭她怎么可能会选择自己去碰壁,去尝试? 不就是因为他太好,所以才舍不得吗?所以才为难吗? 仰着头的姿势不改,让眼泪尽量流回去。 ——他却怎么能许? 殷千城大掌强势地扣住她的脖颈,将她压向自己,那略显苍白的薄唇吻上了她的嘴角,于是,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惹得他心里也又涩又痛。 “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她酸涩的眼角被温热包围,蓦地就更加控制不住眼泪了,想起今夜他来救她时说的那些霸气十足的话,和刀子刺进骨肉的声音,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一边淌落一边问道,“已经那么黑了,要跨越两个小时的海峡……万一你找不到我……” 他的指腹,轻柔摩挲进了她浓密的发丝里,薄唇移到她耳畔,嘶哑低声道:“因为不见的是你啊……我一定要找,无论用尽什么办法,死都要找到……找不到,就必须一直找下去……” 在失踪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殷千城同时也一直在找她,一分一秒都没有放过。 她曾以为是自己渴求的幻想。 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从发生这件事一直到现在,他心里铺天盖地的心痛与愧疚。 手轻轻捧起她的脑袋,他停下那温热的吻,深邃如一汪黑海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苍白的薄唇轻启,道:“我早就说,如果我不做这个继承人,不坚持揽下殷家这摊子事,就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这一切都怨他。 他才是这万恶之源。 怀里的人儿许久才停止了眼泪,轻轻抬起头,泪眼朦胧,语调尽量清晰地说:“从你刚刚跟我说要报警,我就知道你是什么处境了。你不是舍不得这份产业,千城,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父亲的仇恨,包括继承殷氏也是为你父亲和爷爷,我都懂的……” 所以,她并没有怪他。 怪天怪地,她江慕水,都绝对不会怪到他殷千城头上。 她给他的,岂止是信任而已?! 震颤从心尖开始,一直带动到整颗心脏,停不下来的震撼和愧疚,像海浪一样淹没了他…… 他身体都逐渐跟着震颤起来,眸光沉下去变黯,下一秒,一把搂过她来,下一次的吻就变得张狂、失去理智。 她娇喘起来,想推开,却在他强势霸道的姿态下逐渐软化下来。 崩溃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心里知道他是忍着全身强烈的剧痛在与她亲热,身子就万分柔软,幻化成水,瞬间瘫软在了他愈发火热的怀抱里…… …… ——他不能舍弃殷家,是真。 ——但不能再叫她受半点伤,也绝对是真的。 *** 闻风赶来探望的人,却不只老爷子一个。 下一个急匆匆在中午前赶过来的人,是殷莫霞。 她满头的汗,看上去焦急万分的模样,一进医院就到处问人,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江慕水的病房,一拧开门进去,刚要嚷嚷,就看到了殷千城守在那里! “……”殷莫霞刚要张口嚷嚷的嘴,就这么张着,瞬间心虚不敢了。 “千、千城……”她陪着笑开口。 ——这小子不是听说被刺受伤了吗?怎么还这么活灵活现,守在江慕水病房前?这是刺得不严重啊? “嘘……”他冷冷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待她停了声音,他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儿,给她盖好了被子,调好点滴的速度,才带殷莫霞走了出来。 殷莫霞有些震惊。 她退后一步看着殷千城,想了想,开口问道:“慕水她……” 殷千城冷冷抢白道:“没事……她都是皮外伤没什么事,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殷莫霞愣了一下,接着就整个人轻松下来——是真的放松——喟叹道:“那就好啊!哎真的……都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之前听说她坐电梯坠楼了,我就三魂吓掉两魂半,然后紧接着又失踪,我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叔啊,一定要我接到消息就立马赶来看看……” 病房门口的男人一脸病态,挺拔的身形却更添了几分霸气肃杀的味道,他的手插进口袋,不耐听着殷莫霞的话,冷冷搞一言瞥了过去。 殷莫霞猛地又住口,不敢说了,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么吓人!! 他冷笑一下,低哑说:“劳烦姑姑费心了。” “啧,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不在那几天,都是我照顾慕水!现在啊,我们俩关系可好呢,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么见外!” 他优雅走了两步,感觉伤口又开始绷裂渗血,冷声道:“那姑姑可以回去了,你也看到了,她没事。” 殷莫霞又有了那种被戳破心思的感觉,笑说:“你这都说得什么话呀,我是担心慕水,可你是我亲侄子,慕水没事我得关心关心你啊……千城你受伤没有?老爷子的性格啊,你知道,得多担待……” “至于我就不劳姑姑挂念了,还有我跟爷爷的矛盾怎么处理,姑姑也不必担心,”他冷然面对殷莫霞,身高缘故说话有些居高临下,“我会解决好的。” 殷莫霞心里一个“咯噔”! 她抱着肩,假笑起来:“怎么解决?千城,不介意的话,你……” “介意。” 他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嘴角仍挂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沉声说:“我介意。所以如果水儿醒来,想见姑姑的话我会安排的,爷爷这次也没犯什么大错,所以我跟爷爷怎么沟通,姑姑就更不必担心了。” “……”殷莫霞正想张口说什么,突然一眼看到病房门稍微开了一点缝隙! 虽然看不见,但猜也猜到是江慕水醒了,听见外面有动静才过来听的。 她黑漆漆的眼珠子突然一转,计上心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俏丽的手搭上肩膀,殷莫霞妩媚笑了一下,微抬了一下下巴问他:“话不能这么说啊,千城,如果爸做的不过分,那就算家事,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解决。可是,那天晚上那么多人,谁都知道老爷子动用权势将人绑架了,还差点儿要人命……” 他冷声打断:“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殷莫霞一噎,脸色尴尬而无辜。 他冷笑:“谁说的呢?爷爷动用权势帮家人,还想要人命,证据呢?证人又在哪儿?” 殷莫霞在心里狂乐,等的就是他说这些!! 她翘起兰花指,无辜拧着眉头,故意放大了声音,咬字清晰说:“都这么说啊!那天晚上那么多人,悠悠众口怎么堵得了?千城你那意思,是老爷子根本没干过这事,都是他们道听途说咯?千城你总该问问慕水的说辞吧?要真的有这么回事,慕水在鬼门关过了一次却被这样糊弄过去了,她吓死了又差点儿丧命,结果报警惩罚都没有,就活该是她受的,哎,那她不崩溃死啊……别人这么做就罢了,你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信任和爱的人……” 殷千城背后的门缝,猛地又虚掩了好几分,里面的人儿往里更紧缩了几分。 殷莫霞收回眼神,说话更加眉飞色舞了。 “千城,你可要仔细掂量这件事,老爷子身上有污点,咱们做子女的就这么掩饰也不好……” “爷爷很快就过来了,姑姑这话,不如亲自跟爷爷说说?”他挑眉,极其不愿意让殷莫霞殷莫北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对殷家,尤其是殷老爷子的事,他要有绝对的掌控权。 殷莫霞垂眸沉吟了一下,就知道殷千城是在骗她,不过她也知趣地收了声。 反正点到为止。 病房里那个小女人应该什么都听见了。 见好就收吧。 “哦,那既然这样的话,姑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姑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得好。这下,慕水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就绝对是她最依赖的人了,这样就算你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也绝对会原谅你的,不然……”殷莫霞想了想,笑得无比灿烂,妖娆地说,“不然这世上没人爱她,个个想要她死,她活着还有什么留恋和意义啊!!你说,是吧?” 他猛地蹙眉。 下意识的,口袋里的手就攥紧成拳,敏感地往身后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 门牢牢地关着,一条缝隙都没有。 尘埃在静默里缓缓上升。 殷莫霞得意地跨上自己的包,笑着说:“姑姑先走了,你转告慕水,一定好好养伤。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自己最靠得住,是吧?” 戴上墨镜,她大摇大摆地晃出病房楼,下楼走了。 *** 老爷子很是愤恨。 就因为这件事,殷千城连见他都拒绝了,一面都不见,第二日直接带江慕水转了院。 第二日过来,老爷子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暴跳如雷。 留给他的就只有短信上的一句话。 ——“致我最爱的爷爷。如果她因为这件事要报警的话,我会支持的,别再逼我。” 再好脾气的人,也有底线的。 这就是他的底线了。 许默言是过来给殷千城拿报告的,已经尽量躲着老爷子走了,却还是碰上,在病房的尽头,老爷子狠狠吼了一声,他就只能站住,转过身来,礼貌但淡漠地叫了一声:“殷老先生。” 老爷子背着手过来,恼怒问道:“千城他们去哪里了?他受着伤,不仅是我打的,还有那晚的刀伤!他能随便乱跑吗?就为了带那个女人走,当我是洪水猛兽吗?!” 许默言惊诧了一下。 想——不是洪水猛兽,是什么? 他犹豫半晌道:“这已经是刑事案件了,很严重的。在江慕水的首肯下,那晚试图报警的人都被他镇压下来了,我以为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 “他以为我害怕他报警!!”老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 许默言顿了顿,哑声道:“恐怕……他是害怕他自己忍不住报警吧……” 老爷子一愣,等明白许默言的意思后,又是一震! “老爷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慕水吓坏了,这次没吓出精神疾病来已经是幸运,千城想必也留了证据在手的。他一定会保护她的,不惜一切代价。等您明白这点了,您再想想,要以什么态度对待江慕水吧……” 好心提醒完这一切的许默言,翻看了一下手里的各项报告,抬脚就走。 老爷子在原地暴躁了半晌。 ——还要他要想想以什么态度对待江慕水? ——这个会祸害他全家永世不得超生的女人,就算真的毁了她都值得!休想他会妥协半分!! …… 新的病房空间很大,甚至是一个套间。 这一家医院,江慕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护士制服都是特别定制的,粉色护士服的护士打开门,过来铺了一下床,说:“江小姐,您坐。” 殷千城托人将她带到这里,自己去办一些事了,江慕水四下看了看,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无比,脸色不是很好看,她跛着脚过来看了一眼,这里的环境的确好的是仁和医院的好几倍。 “你们这是什么医院?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人住过?” 小护士一愣,笑着说:“私立医院。新开不久的。殷先生在这里有过投资,所以您放心住。” 投资? 殷氏的每一份投资她都看过,但是这一份没有,也就是说,这是殷千城私人投资的项目,不是经过殷氏的。 她沉吟了一下,感慨了这个男人的势力果然从殷氏开始往外拓展了,但想想,一旦被家族捆绑的太死不是好事,他的方向也是对的。 估计,这也是第一次他动用这方面的权势,为的…… 她小脸白了白,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美式咖啡杯,想,为的就是不让她再被殷家的人找到,跟殷家的人接触吧。 “千城你那意思,是老爷子根本没干过这事,都是他们道听途说咯?慕水在鬼门关过了一次却被这样糊弄过去了,她吓死了又差点儿丧命,结果报警惩罚都没有,就活该是她受的,哎,那她不崩溃死啊……” 回想起殷莫霞说的话,她有一点点儿心有芥蒂。 不明白为什么,殷千城口口声声跟她说的完全可以报警,她是看在殷老爷子是他唯一最爱的亲人的份上,才压下那股念头的,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放弃为自己那么恐怖的经历讨回公道? 但,后来他跟殷莫霞对话的时候,却将老爷子做的一切都抹杀了。 没错啊。 那一天晚上的证据和证人,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老爷子不可能自己告自己,那么只要他殷千城不动,那谁都动不了老爷子。 他说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她。 那么她……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号令得动他吗? “……殷先生,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这里的套房安静又少有人来,江小姐想叫我们随时打电话……” 小护士出到外面去撞见了殷千城,跟他说着话。 最后小护士崇拜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左肩上,说道:“您的伤口好像又绷开了,不可以活动这么多的,我再替您包扎……” “不用了,我先进去看看。” 他淡漠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低沉,但是威慑力十足。 正在把玩咖啡杯的江慕水,睫毛轻轻一颤,将杯子放回了桌上,然后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转瞬就出现在病房门外,因为唇色的苍白带了一丝肃杀的味道,安排好这一切后,他眸中冷冽的寒光散了散,走向她,过去撑开一只手臂,看着病床上的她,低声轻柔问道:“这里还舒服吗?在这里好不好?” 江慕水眸光有些闪躲,定了定神,最后清澈见底的眸光看向他:“行。在这里挺好的。” 他蹙眉,目光扫向她的脚,道:“除了脚你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受伤吗?我怕他们检查的不仔细,等一下再全身检查一下。” 江慕水轻轻叹了口气。 她嗓音软绵绵的,手放在桌上,嗓音微微干涩:“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一会儿,检查下午再说可以吗?” 他拧眉,不知怎么的听她说这种话有些别扭。 松开拧着的眉心,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道:“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在这里陪着你休息?” “不用了。” 她武断地拒绝,后又解释道:“你不是……伤口又裂开了吗?快去找他们包扎一下吧,你的伤本来就比我重,我刺进一些砂砾本就没那么要紧,你快去吧。” 他紧紧盯着她,半晌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 “怎么会不重要呢?” 他幽幽说道。 凝眸看她:“你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以后哪怕一点点委屈都不可以了……水儿,你明白吗?” …… 江慕水睡了短短一个多小时,就被噩梦惊醒三次。 第三次的时候她实在睡不着了,起身来,觉得那些骨头痛的地方还是在隐隐作痛。 大概就是隐性骨折了。 她小脸苍白着按了铃,请人过来给自己看看。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将苦咽到肚子里,独自消化 真的是骨折。 虽然只是简单的有些缝隙裂开,但痛起来也是要人命的,为了早些痊愈,她两条腿都固定了一些夹板,右手的手肘位置打上了石膏。 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这样好的快些。 很奇怪。 见到殷千城的时候她有些患得患失,脑海中总浮现起殷莫霞的话;但是不见他的时候,连检查时痛一下她在想他,想着他能在身边就好了……真的是……脆弱到不堪一击,又情绪化到让人崩溃的地步。 检查完弄好石膏,她就痛得满眼泪花,莫名其妙的,擦完了就一个人坐在那儿赌气。 好半晌以后,殷千城才过来了。 好歹是他肩膀受伤了,脚还能动,如果是他不能动地躺在床上,真不知道她一个人会怎么挺过去。 一见到他,她就哭了,缩在他怀里好好地哭了一场。 旁人看着有点动容,眼神也有些暧昧,给他们关上门了。 殷千城却懂得她哭的意义,那天晚上被救回来的时候,他受伤了,所以她的恐惧都还来得及反应; 第二日依旧没反应过来; 第三日,终于觉得安逸了,被保护了,才真的发泄了出来,那天晚上……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 许欢瑶跑到殷氏来找殷千城,找了好几次。 都没找到。 她听说,殷千城他们已经出院了,人根本不在仁和医院,她也去看过了是真的。 但是不在仁和,也不在铭城任何一家医院,还不在殷氏,那他人会去哪儿? 殷莫霞这天在办公室里坐着,一眼看到外面跟人吵吵嚷嚷的许欢瑶,一下子又计上心来,拿起电话给殷莫北打了一个,殷莫北连说这个主意好。 殷莫霞将电话一挂,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就出门去了。 “欢瑶!” 殷莫霞扬声叫了一声。 许欢瑶往这边看了过来,一惊。 关于殷千城的二叔和姑姑,许欢瑶知道的不少,而且她知道,就算要知道殷千城的消息,从谁的口中知道都可以,但就是这两个人不行,总的来说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对殷氏图谋不轨,对千城更是不择手段。 许欢瑶冷着脸扭过头去,装没听见。 殷莫霞不吃那套,索性扭着臀自己走过来,笑着说:“许二小姐,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许欢瑶头也没回:“我是来找千城哥哥的,既然他不在,好,我走了。” “哎,欢瑶——” 殷莫霞几句话叫住她,一笑,说,“欢瑶你可别走啊,你要找你千城哥哥,那现在除了他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他和慕水在哪儿。姑姑我虽然也不能找到他,但我能帮你把他引出来啊,还有你千城哥哥的好多事,你都不想知道了?” 许欢瑶脸色变了变。 她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冷笑道:“姑姑您会这么好心吗?帮我找到他?您不是很喜欢那个江慕水吗?还告诉我这个做什么?你不怕我破坏他们?” 殷莫霞抱肩,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说:“唉,我这也是同情你啊,觉得你为千城可真是付出太多了,最后得不到他也真是可怜得很,但你就不想知道,老爷子为什么那么讨厌江慕水?甚至不惜动用手段要杀了她吗?欢瑶,你真的不想知道?” 许欢瑶心头的那点儿瘾,全部被勾上来了。 她因强烈的好奇心而被吸引着,嘴角上却冷笑说:“不就是因为她家世背景不好,离过婚又有黑历史吗?没什么好听的,我要走了……” “许欢瑶!!” 殷莫霞佯装恼怒地吼了她一声。 在许欢瑶被镇住的那个瞬间,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上去,严肃地说:“你要真是为你千城哥哥好,就最好听我讲完这些,姑姑的心肠没那么坏的,跟你说这些,也完全是因为江慕水威胁到了我们殷氏的生死存亡。如果你能叫江慕水离开千城,能拯救我们殷氏,我作为千城的姑姑也是会感激你的!而且你相信姑姑,他们以后绝对不会在一起,但是他最后跟谁在一起,就决定于你现在怎么做啦!!” 这下,许欢瑶真的被说糊涂了。 她拧眉,紧盯着殷莫霞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她一个江慕水,怎么就威胁殷氏的生死存亡了?他们现在这么坚定,怎么就最后不能在一起了?那照你说我该怎么做?” 殷莫霞见她上套了,看了看四周,接着靠近上去,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走吧,咱么找个咖啡厅,好好聊聊!”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江慕水在躺了几天以后,就觉得浑身的筋骨僵硬,想要出去走走。 “千城的伤怎么样了?” 病房里,正帮她拿衣服的小护士,闻言扭过头来说:“哦。殷先生啊。殷先生的伤,别看比您的严重,其实血肉的伤比骨头的伤要恢复快很多,现在已经差不多止住血不再往外冒了,也长得结实了一些不会绷开。这样,最多恢复一两个星期就好了,后期注意保养就是。” “走,我带您出去走走吧。” 尽管不愿意坐轮椅,为了骨缝恢复快一些,她还是乖乖坐上去,被小护士推着出去了。 这家医院的位置很是隐蔽,像是坐落在世外桃源,病房楼外的花园修建得很梦幻,春日了还有樱花树在盛开着花朵,飘洒下来倒是挺美的。 不过,江慕水此刻没心思欣赏这种美。 “然后他伤刚刚好一点,就跑去参加政府招标了吗?”她凝眸看着池塘里的锦鲤说道。 小护士一愣,说:“嗯,是啊,据说那个标挺重要的,前半年就做好工作就等着开标了,我听殷先生身边人说这个时间不能马虎,绝对一丁点儿错都不能出,这个项目的利润和影响力都是很大的。” 她静默看着身上的石膏和伤口,只觉得,自己真的越活越像个怨妇了。 以前律所的工作很忙,忙起来别说朝九晚五,连最基本的每顿饭都保证不了。 而现在,前段时间在殷氏的工作就很清闲,除了月底没有什么忙的时候,现在受了伤,更是百无聊赖地在这里养伤,每天唯一的期盼就是他能回来一下,而且因为他的伤势,回来也多半是休息治疗,她也不愿意打扰,于是接触很少。 但是,依赖却更为加重了。 这几天她的失眠症状更严重了些,一闭上眼睛就是漫天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每次都在窒息的恐惧中挣扎,甚至在水下都看到了自己安详的爸妈的脸,每一次,都挣扎到满身大汗,有时候折腾一整夜才会醒来。 太痛苦了。 这件事带给她的回忆太痛苦了,就像当初两年多前那件事一样。 有些伤疤,不是因为真的那么痛苦而让你忘记不了,而是因为你的委屈没有得到纾解,别人的罪恶没有得到惩罚,所以你愤怒,不满,叛逆,却连一丝丝呐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憋着,忍着。 她江慕水现在能后悔了,去起诉殷老爷子吗? 这么久的时间,能有的证据也就都被毁光了,她这一份苦,只能咽下到肚子里面,独自咀嚼,独自消化。 她没有资格怪殷千城。 如果没有他,当晚她真的会死定了,那些梦就绝对不会是她的梦,而变成她现在已经灰飞烟灭的意识。更何况那晚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呢,几乎是豁出命去救她了。 “……”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落下来,照耀在脸上暖暖的,她仰着头,树上的樱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了她的鼻尖,嘴唇,也是堪堪的美景一片。 岑启凡走进来的时候,只觉得那副画面很美很美。 但是不知道怎么,却读出了几分凄凉来。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干巴巴地站了一会,抵着拳咳嗽了两声。 她被惊醒了,睫毛一颤,慢慢睁开来,然后就看到了过道的另外一边,站在石板路上的岑启凡。 她意外地张了张唇,这种在陌生地方看见熟悉面孔的感觉,可真好。 …… “先生喜欢喝什么茶?有乌龙、龙井和铁观音。”小护士在桌边问道。 矮桌另一边,岑启凡抬起头,说:“哦,随便,她喝什么就给我上什么就好。” 小护士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看看两人,说:“江小姐养伤不喝茶,殷先生也不会让她喝茶的。” 岑启凡这下尴尬了。 他抬了抬手里的文件,道:“哦……不喝茶,那……我来龙井吧,平时我也没有喝茶的习惯,随便。” 小护士笑着走开了:“好的,马上。” 岑启凡看着那小护士走远的背影,笑了一下,说:“我怎么觉得这里像养老院?这态度,这服务,就像对待七八十岁婴儿般的老人啊。” 江慕水被他逗笑了,这么久以来住进医院都没笑过,她抬了抬右手,瞬间疼得不行。 岑启凡继续打趣道:“别抬了啊,你从律所走那天刚恭维过你是富贵的殷太太,现在就伤成这样,这是不是就叫现世报啊,老天爷就不想让你过的太好。” 她扁扁嘴,告状道:“你少撒谎。我走那天你都不出来送我,只有明学长一个人送我了。” 这下,岑启凡更加尴尬。 第三百二十九章 命案再起波澜 他低头给她整理着石膏,低头掩饰着表情一句话都不说,半晌后笑了笑,手离开了她的胳膊,手里把玩着那份文件含着迷之笑容看向远方。 江慕水也不开玩笑了,说:“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岑启凡一愣,这才回过头来。 翻了翻文件,他道:“其实你出事那天,我跟明朗都在,你老公过来找明朗帮忙,我就在外面,他走了我才知道那个消息的。当时,就特别担心。” “殷家水深。家大业大。我们想过你进去或许会有些刁难,但没想过会那么严重,尤其明朗,最后事情都解决了还气得厉害,每天都特别暴躁,恨不得杀了你老公,每次跟我讨论话题都说什么……” 他蹙眉想着,“说他配不上你,要把你抢回来继续当律师,看帝都那帮孙子能说什么。总之,就是这一类气话,我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反正他肯定连找你老公抢人都不敢。” 江慕水到底还是矜持的,有点儿脸红,纤嫩的指尖有些无措地把玩着轮椅把手,轻声道:“还……不是老公……别这么叫……” 岑启凡抬头,笑:“不是吗?你看你这被他金屋藏娇的样,不排除他投资这一家私立医院,就是为了专门给你养病顺便圈养着你的可能,否则我这进来这么久了,一个别的病人也没看见,这不奇怪得很吗?” 一个病人都没看见? 说起来,她自己都有些慌了,因为这些天来除却医院里形色各异的工作人员,她其实,也一个病人也没看见。 “不猜测这些了,你是来找做什么的,你还没说。” 她轻柔的嗓音说着话,在温暖的春末夏初里让人有些晕眩的温暖味道,岑启凡眯眼看了一眼凉亭外外面刺目的阳光,觉得好像这个时候来跟她说这件事不太合适。 他翻开了一份文件,索性什么都不说,摊开来直接递给了她。 她一蹙眉,轻轻用完好的那只手接了过来,摊开在自己的膝盖上来。 风吹得纸页哗啦作响,她在看见标题之后就神色紧张起来,小手抚平了那张纸页,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唇色有些苍白,江慕水直起酸痛的脖子,目光却紧紧还停留在纸上,嘴唇上的血色褪尽了,哑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下午。” 岑启凡解释了一下,双手十指紧扣,沉吟了一下说:“前天下午的时候警察过来律所找你,大概是查找到你前一段时间的身份还是律师,但是不知道你近期停薪留职了,所以当时,你不在,是我跟明朗接待了他们。” 她泛白的小脸微微抬起,看向他说:“是他们主动说起我父母的案子有了进展?我这几年并没有时间联系他们,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嗯。”岑启凡点了点头,说,“因为你不在,我们连留下他们聊一聊都没有,毕竟那件案子我们都不懂,也不了解。但是他们好歹留下资料了啊,上面说什么?有帮助吗?” 和煦的暖风里,那纤弱的人儿脸色苍白,唇瓣微微张着,一副震惊有话但是说不出来的样子。 岑启凡担心地蹙眉:“小慕水?” 她猛地反应过来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又马上垂下头去,小手将纸页抚平,僵硬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轻柔说道:“我之前告诉过你们,我的父母在我高中毕业那一年在高速路上车祸去世的,但是当时是深夜,高速路上没有一个人,他们没跟任何车辆相撞,是自己撞上护栏车子爆炸才丧命……” 她顿了顿,这些天来没有谁跟她沟通情绪,导致她现在倾诉欲微微失控,低哑轻柔道:“那件案子本来已经成为悬案了,那些警察前天找你们,是说案子出现了一些新的进展,想找我谈论……” 出现进展?! 岑启凡拧眉,探过头看了一眼:“什么进展?” “一个汽车修理厂被查出不法勾当今日报废,警察在调查另外一宗刑事案件的时候发现了老板的账本,上面记录了修改车辆重要部件的过程记录,还有后面对应的钱数。那起刑事案件的雇佣金是十万,而他们查到最早的一条记录就是在六年多前,那是我父亲的车辆,车的编码我都能倒背下来……雇佣金三十万。替换的是不合格的刹车片。” 她的唇瓣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颤抖起来,血色尽褪,风掀动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急迫地想要将那一页翻过去。 纤嫩的手指紧紧压着那一页,不让风得逞。 岑启凡震惊不已,十指交缠得更紧了,不时地重新松开扣紧,半晌才有些口干地问:“有人雇佣了那个老板,替换了你父亲的刹车片,导致他们在高速路上死亡?”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去,手指和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嘶哑道,“六年了,雇佣的人不可能用真实身份,抓到的老板自己都回忆不起来……已经六年了……” 岑启凡听得有些震动,总算明白了那天警察来的时候为什么,觉得必须要跟江慕水说这些问题,但不急着找她办案。 因为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太久了,就算发现,破掉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所以这件事对江慕水来说只有一个意义,只有一个—— 以前她认为父母有可能是意外去世,只有一小部分的可能是人为,但是现在几乎确定了,是的,是人为。 哪怕当时江父江母在高速路上起冲突或者冲撞了,刹车片完好的情况下有可能两个人根本就不用死的。 所以还是谋杀。 谋杀。 “慕水……” 风哗啦啦地吹过树梢,樱花树又洒落下樱花瓣来,像下樱花雨那样美丽。岑启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父母健在,但是仅仅是想象着自己的父母被人谋杀害死,他的心脏也不免震颤起来。 他的手伸出去,情不自禁地覆到她手上,哑声道:“你情绪不要激动,你还在养伤。你想想,你早就接受他们去世的事实了,人死不能复生,有些认为的做法跟意外一样不可预料,这是没有区别的。” 她抬起头来,突然笑了,红红的眼眶迅速湿润起来:“没有区别?” “呵呵……没有区别!” 她肩膀颤抖起来,逐渐颤抖到无法控制,手快要按不住那几张纸,“不失去的人才会觉得没有区别,对我来说区别很大,我后面的人生都可能,会因此改变……我父亲不会放任我做那么任性无助的决定的……我也不会因为害怕自己在世上孤立无援,而迟迟离不开陆家……现在我也不会这样!” “不会连别人对我做了这样的事,都有人要杀我,我却只能被迫选择原谅……”她的嗓音提高了,变得撕裂起来,变大了,眼睛瞪得通红,激动地不可遏制! 岑启凡见有些压不住她,索性站起身来,一只手压着她的左手,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安慰着她。 “别激动……” “我知道你不好受,别激动。” 他拧眉,对她的话还有些意外,不禁疑惑问道:“还有你说,什么杀你?什么有人要杀你?我听到的医院那边的消息,还有明朗告诉我的说辞——都是说,老爷子可能要偷偷送你离开,你身上的伤不是因为殷千城找到你之后跟老爷子的人起冲突了吗?怎么你说有人要杀你?” 岑启凡直直盯着她,担心无比:“到底怎么回事?杀你?殷楮墨要杀你?!他们明明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江慕水哭得停下来了,两眼通红,也仰头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哽咽问:“……你说什么?” “你听到的说法……是他要送走我而已?岑启凡,谁告诉你的?” 岑启凡很无辜,“明、明朗说的啊……殷氏那边也是这么说的,你这不请假好多天吗?殷氏总会有新闻的,说法就是殷老爷子不喜欢你,打算送你去远处,但殷千城硬把你带回来了,不是这么回事?” “那我的伤是怎么受的呢?”她悲愤地问道,整个人都震惊得在瑟瑟发抖,半晌后她清醒过来了,猛地一笑,喃喃自语道,“难道这是殷氏的危机公关吗……老爷子的形象不能破坏,更不能坐牢,所以,报什么警,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还有,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这种地方疗伤,为什么这里一个病人都没有,什么金屋藏娇……” 什么金屋藏娇。 什么最爱的是你。 什么随便你怎么做。 她整个脑袋瞬间要炸开来,看纸页上的字都在晃动着放大了,突然之间风声中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淡淡的咳嗽。 两个凑近的人一惊,抬起头看向来人。 岑启凡的手还在江慕水的手背上放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很亲密的模样,在看到来人之后,他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手赶紧收回,感觉到手心里她的温度还在,他愣怔了一下,攥紧了那只手,站直了看向来人。 “殷总。”岑启凡尴尬又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 第三百三十章 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石板路上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殷千城? 殷千城一路走进来,已经看了很久了,从他们两个谈话,一直看到岑启凡站起身,凑近她,手放在她的手上询问着什么,那坐在轮椅上的纤弱身影,一开始是有些激动的说话,然后哭起来,接着就默认了他的亲近。 这下,看到他过来,她垂下头,只看得到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看不到脸上的情绪。 “哦,我来这里给慕水送点东西,前些时间警察找她了。”岑启凡解释了一句。 殷千城身子猛地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沉声问:“警察?” “是啊,警察说她父母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所以让我过来告诉她,她刚刚……情绪激动,我才安慰了几句。” 她父母的案子? 所以,她不是因为自己被绑架的事找的警察? 他眸光一软,俯身轻轻揽住她,往她的膝上看去,果然摊开的是一个很旧的卷宗,还有两张很新的资料页。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发生什么事了?案子有进展不好么?” 低着头的纤弱身影,眼眶红的可怕,这个时候不想抬头看他,也不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她心寒得可怕。 扭过头去,她嗓音沙哑道:“没什么。” 殷千城见她心情不好,没有再追问,轻轻合上文件夹,说:“那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吹久了不好,还是有些凉。” 他抬起头,看着岑启凡,道:“岑先生要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吗?这里的会客厅可以招待。” 岑启凡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尴尬地退后一步,说:“哦,不用了,我先走了,中午还有客户要招待。” 岑启凡收拾了资料准备走了,临走前转身,蹙眉问了一句:“她刚刚说,有关殷老爷子的事情……” 还没等殷千城开口,那个纤弱的身影猛地转头过来,沙哑道:“我乱说的。我心里有怨气,岑师兄你应该可以理解吧?谢谢你今天你来给我送资料,下次我请你吃饭还人情好了。” “都叫师兄了就别客气了,”岑启凡笑了一下,又尴尬收起笑容看了一眼殷千城,对她说,“总之你们好好的,别看过程要看结果,殷总能如此坚持也是难得了。” 是啊。 她也知道。 殷千城能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能这么有怨气。 她得满足。 经过岑启凡这么一说,江慕水的怨怒减轻了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悲哀,她低头看着那份资料,逐渐看得眼眶湿润,他问什么,她都只是摇头,半晌后哑声说了一句:“我想回房间。” *** 明明是盼着他回来的。 但是,他真的回来了,她又一丁点儿也不想理,在床上哭着哭着睡着了,醒来时,他人已经又不在了。 心里空落落的,外面阳光很盛,却一丝丝人气味儿都没有。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那个小护士就进来打扫卫生了。 她半晌哑声问了一句:“这些天殷氏有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事吗?” 小护士一愣,停下动作,说道:“就是那个政府招标的事情啊,我说过了,殷先生就是在忙这个……” 小护士略显尴尬,说:“江小姐,我大概知道您应该是得到了一些殷家的不公平对待,但是,让您在这里养伤就是因为,殷氏这个时候不适合有负面新闻出来。什么豪门争斗啊桃色新闻啊,这些跟贸易无关的更是忌讳。所以殷氏得在这段时间留心一下形象维护。这要是惹您不高兴了,您等伤养好了,再跟殷总发脾气好了,但是这个关头实在是不该……” 不该什么? 任性吗? 她苍白着脸沉吟了一下,满心的讽刺,明知道自己该懂事,可是真的又累又心痛。 她掀开了身上的蚕丝被,说:“他去工作了?” “嗯是啊。” 她走下床,道:“那你帮我叫辆车,我也要去一个地方,我也想去处理点儿事。” “您要去哪儿啊?” “警察局。” “啊?!!”小护士吓得手里的拖把都掉地上了,砰得一声,她吓得赶紧捡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您,您去警局是……” 江慕水一下子猜到了她的想法,心头又是一涩,眼眶发酸,停下换衣服的动作,扭头看向她:“我是去警局调查我父母的案子,不是去报什么警。” “你倒是很奇怪,给我看伤,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也就罢了,还跟全职保姆一样,你是不是还有个任务是监视我呢?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得听你一个护士的是吗?” 一看江慕水有点儿发火,小护士立马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江小姐……我……” “唉,我就是怕您抻到伤口啊,您别误会!我马上去叫车!” 小护士放下拖把,脸色阴晴不定地跑出去了。 …… 阳光在车窗上安静地照耀着。 光晕一圈圈散开来。 车子停靠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红灯很长,整整两分钟。 江慕水靠的有些累,不做律师以来她总是觉得有点儿找不到自我,每一分钟都过的像在浪费时间,她叹了口气,扭头往窗外看去,突然,整个身体就一僵。 对面的转角—— 那个号称正在工作的男人,正大步向前走着,一个娇小的女生冲上来,拽住他的袖子,情绪激动地跟他说着什么,他脸色冷冽地狠狠拨开她的手来,镇定的情绪中透出几分烦躁,丝毫不畏惧她的威胁,在沉声说着话。 猛地,那个娇小的女生松开他,苍白着脸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句话,两个人爆发的争吵才突然像默剧一样,静默了下来。 他冷冷地盯着她,攥紧了手,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快要爆发的情绪,但又着实不能爆发出来。 娇小的女生眼眶红了,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他伸手想拽开她,不知怎么了,突然动作定格了一下,泛白的薄唇冷冷紧抿着,就这样,两个人像油画一样抱在一起。 这个过程很长,每一个细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直长到红灯都灭了,绿灯亮起,车子逐渐前行。 那两个人还缠绵着紧紧抱在一起。 她想多看一眼,探身起来,降落下车窗,一双死灰般的瞳孔紧紧盯着那边,一直到车子一拐,在路口右转了,那画面彻底消失。 司机在前面转过头来,欲言又止,过了一会轻声说:“江小姐,窗子可以稍微开小一点么?” 年轻的司机很稚嫩,半晌才见她脸色极其不好地转过头看他,他立马收回后视镜里自己的目光,说:“哦,没事没事,那就开着吧!” 她僵硬了不知道多久。 一直到车子停靠在警察局面前。 年轻的司机扭头,说:“江小姐,我们到了。” 隔了整整两分钟的时间,那个殷千城和许欢瑶紧紧抱在一起的画面在脑中沉淀成一道烙印,她才失魂落魄地走了下来。 *** “江小姐?江慕水?” 警察拿笔头敲了敲桌子,开口问道,见她还不回神,大声喊了一句,“江小姐!” 那个桌对面神情有些憔悴的小女人才猛地回过神来,恍惚看向了他,很久以后,苍白着脸,轻轻地哑声道歉:“……对不起,我走神了。” 走神当然不要紧。 碰上自己去世的父母出现这种事,难免心理上会难以接受。 警察一副了然的表情,低头翻了一下笔记,说:“那个老板,我们已经扣押了,还在提审和取证。你作为直接被害人的亲属可以见见他,你要见吗?你的出现或许会让他想起当年的雇佣人是什么样,能想起更多也说不定。” 江慕水脑子痛得要爆炸,她沉吟了一小会儿,不能接受自己一天之内要接受这一个接一个的冲击。 苍白的指尖慢慢蜷缩起来,她好久才哑声说:“……我见。” …… 隔着铁窗,那个光头的肥头大耳的老板被带进来。 他穿着罪犯的衣服,神情有些吊儿郎当,不屑地看了江慕水一眼,大喇喇敞开两腿坐在那儿,不屑一顾地说:“问吧。” 他头一次隔着铁窗看见这么漂亮的妞,警局里所谓的警花也最多就是长得没那么歪而已,眼前的这个女人可真是五官和脸型都周正的很,还额上贴着纱布,右手打着石膏,就算缺一只眼睛他也觉得漂亮啊。 “喂,你看我看得痴啦?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是干了点儿缺德事儿,可我爱美人儿啊,要知道是你开那车,说不定那生意我就不做了,”光头老板瞧了瞧他,关切且流氓地问道,“没事儿吧?我瞅你撞得不轻。” 里面的警察踹了一脚他的椅子,严厉吼道:“瞎掰什么呢?老实点儿!这是被害人的女儿,你收了三十万的那个,最贵的,想起来没?!你再瞎掰直接丢你进去关几天!” 光头老板无辜转头:“我挺老实的啊,我又没干什么,这女人我不认识,我可没跟她做过生意。”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简简单单的被“生意”两个字概括了,那可是她江慕水的人生,她的家。 细嫩的小手“砰”得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她气得哆嗦地站起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终于明白,有些矛盾无从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是因为他玷污了自己父母的生命,还是因为刚刚那件让她崩溃的事。 她爱的男人,全心全意相信和理解的男人,和他的相亲对象紧紧抱在一起。 他到底还有多少件事瞒着她?多少段关系不可以跟她说? 或者说,他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件是不需要她猜测和质疑的? 光头老板一看她发火,惊了一下,接着反而笑了,美人生气都那么美。 “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你父母啊,车在我这里经手过,但是我又不是神仙,能猜得那么准他们在哪儿出事,出多大事儿,谁会出事……对不对?所以最后雇佣人给我那么高的价钱,说明结果是他要的,你朝着这点儿去想,就对了,老揪着我的记忆干嘛呢?我从小记忆就不好,背课文我都背不过……” 光头老板还在贫嘴,上下打量着江慕水,歪嘴笑着对她说。 ——最后雇佣人给我那么高的价钱,说明结果是他要的,你朝着这点儿去想,就对了。 那小女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忍着脑子的剧痛,沙哑问道:“你真的想不起来?” 光头老板无语了:“六年啊,小姐,六年,我只记得当时是男是女了,是个男的戴墨镜,但至于岁数或者容貌什么的我就见了一面,不出三分钟,那人要没重要特征的话,我想不起来没毛病是不是?你想如果他长你这样,我肯定能想得起……” 警察又踢了一脚吼道:“好好说!” 光头老板抬起戴手铐的手,笑着说:“我就是那个意思,而且,接头人不一定是雇佣人,所以你从我这里查,根本就查不到。而且警察同志,我都说了,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这个结果不可控,所以其实我没多大责任,我就是个工具……” “那你那么多财富都是你劳动致富了?是合法来源了?你再给我解释一遍?” 铁窗后面的交谈还在继续,而江慕水明明知道自己根本问不出什么,却还是来了,问了,重新面对了这个可怕的事实一次。 小女人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得停不下来,最终拔高声音问了一次:“我父亲你总记得吧?那个很和蔼的,很爱笑的,他去换刹车片的时候你一定记得,他……那个时候什么样……” 插科打诨的光头老板一下子愣住了,看着她,眼神飘向一边思考了一会儿。 半晌他抬起头,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嘛……他当时心情不太好,你说的爱笑我不觉得。他表情严肃,一直盯着我,我本来觉得不太好下手了,但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是他老婆打的,两个人吵了一架,回来我就麻利换好了……” “胡说!”小女人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悲愤地说道,“我父母从来不吵架!!” 她情绪激动,让光头老板无辜得要死。 “这……这我找谁说理去……你父母吵不吵架谁管的着,但那天就是吵了……吵得还很凶……”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如果不是骗子怎么会害他!你当时怎么想的,那个钱你花的就不烫手吗?那是我爸妈的命,我刚满18岁他们就去世了,我这辈子连尽孝都不可能……” 警察见江慕水激动起来,抓着铁窗开始流泪痛诉了,赶紧将她架开,然后让那个光头老板回去了。 几个女警察劝慰了她很久,这才将她带回了里面。 ……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好,随身只跟着年轻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又跟她没什么血缘关系,反而将她当领导一样看待,那…… 可能这小女人的来历有些不一般。 女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说:“笔录做完了,你要回去吗?你身体不太好,加上情绪不太稳定,联系一下你的家属来接你吧。” 她苍白着脸,比她进来的时候更加难看,她慢慢抬头,哑声说:“我没有家属。” 年轻的一男一女一愣,对视了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女警察蹙眉,然后浅笑着说道:“怎么会没有呢?没有父母还有别的,你说电话是多少,我帮你拨。没男朋友和老公的话,同事有吧?朋友有吧?” 没有。 统统没有了。 离开陆家,离开律所以后,她身边大概就只有殷千城。 年轻的司机上前一步,说:“我来打吧,我知道号码,不麻烦您了。” 女警察直起身来,揣好自己手机,道:“那也好,我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小心。有进展的话我会再联系你的。” 年轻的司机一笑,看了一眼江慕水,然后拿出手机要拨打了。 她抬起头,口吻干涩道:“别打了……” “好了……你不要打了……他在忙……” 年轻的司机一愣,说:“真不打了吗?殷总说,只要是您开口,他多忙也会马上回来的。” “我不需要了……”她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着桌子,拐着一条腿往前跳,说道:“就让他忙完吧……反正他做什么都有道理……我应该无条件相信他就对了……他不会害我,这世上就只有他不会害我了……” 年轻的女子往前架住她,笑着说:“对啊,肯定嘛,您这么想就对了,殷先生对您那么好。” 好? 真的好吗? 一路单腿跳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头脑眩晕地在想,在回忆,回忆自己遇到殷千城以来所遇到的这一切,说不上什么是真的好,什么是真的坏。 他对她的立场太过坚定,所以叫她无惧无畏地相信着跟他在一起是会有结果的。 他将一切的伤害和阻碍都说得云淡风气,可能性降低到最小,但是,但是一切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他的家族没有那么好忤逆。 他的家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过去并没有那么好抹杀。 所以当她因为这些而受到伤害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谁都只能沉默。他也不是不可以放弃手上的一切只要她,可这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他们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是无从解决。 再加上…… 加上刚刚在汽车转角的那一幕…… “……”江慕水跳下一个台阶险些摔倒,被人扶住了,她立马头晕目眩,脸色苍白到一丝血色都没有,抬眸仰起来看天空,夏天好像就要来了,阳光变得温暖过甚,燥热从浑身升腾起来,日光也刺眼许多。 她单腿站着,此刻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浑身上下一无是处,连她父母的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也许,殷千城如果不遇到江慕水,就不会是这样一番人生。 许欢瑶真的很差吗?未必吧。 刚刚转角的那一幕看得令人一时难以接受,但仔细想想,那一幕也是挺美的,如果,没有过去那些温柔缠绵的话…… 年轻的护士将她扶到车上,给她开车门的时候,猛然看到她的脸,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连表情都是淡淡的,令人看了伤心又伤神。 “哎……江小姐……江小姐你……”年轻的女子慌忙搂住她,满身燥热地去找纸巾,接过年轻的司机递过来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解地说,“您哭什么呀,我们这不是在您身边呢吗?殷先生最近是有些忙,但等他忙完这一阵,您父母的案子他一定会过问的,您别伤心,心情不好我们就回医院,好不好?江小姐……” 呵呵……回医院…… 回到那个囚禁着她的笼子里面,回到满是谎言和屈辱的世界里面…… “……”突然,因为中午吃东西太少,胃里一股恶心的感觉冲涌上来,她纤弱的小手扒住车门,往后退,弯下腰来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江小姐……”年轻的女子更加焦躁着急了,架住她的身子,拍着她的背,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年轻的司机赶紧跑过来,蹙眉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赶紧回去!” “我也想啊,可是……”年轻的女子欲言又止,难以表达此刻的场景。 那干呕的感觉太难受,让江慕水瞬间没有了思考的余地。 不知道干呕了多久,那股晕眩的感觉才总算过去了,胃里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揉过,又痛又反胃,她苍白着一张小脸,起身呼吸了几口空气,愈发觉得车里的机油味很重,上去就难受。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扶着车门上去了,开窗通风,等思维稍微能占据大脑的时候,那股委屈和绝望,就更一股一股地漫了上来,淹没了她。 …… 夜里。 江慕水是被一阵酒气和电话声吵醒的。 胃里不舒服,晚上只喝了一点点粥就睡着了,结果后半夜的时候就清醒过来,她闻到一股有些难闻的酒精味,还有刻意压低了嗓音的打电话的声音,很熟悉,但也很陌生。 一个身影徘徊在自己的窗前。 他身形高大挺拔,脱下了西装外套后,隔着纱布的衬衫就皱起来一块,手腕上也有纱布包着的伤口,月光下面容微微憔悴,声音因为夜的寂静,很清晰地传入到了她恍惚以为是梦的大脑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她要怎么继续爱你呢? “……华丰的底价你知道也不用告诉我,殷氏这边的方案将一起的底价可能性都猜测进去了,都有应对的方法。重要的是,你去偷偷窃取华丰底价这件事不要被对方知道了,否则就会变得很难看,我们赢了也是用了不正当手段了。” 他低沉的嗓音慢慢地飘荡起来。 “殷总,您真的太……太老实了,现在哪里有纯正的正当竞争啊,再说了,他们的底价不算我窃取的,华丰的副总酒量不好无意中自己透露的,酒醒了他自己也不记得,这怪我吗?我就透露给您,咱们的竞争团队到时候……” “你不用说了,”殷千城冷冷打断了他的话,“等竞标之后再跟我说吧。” “殷总,我也是为了公司好……”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我二叔儿媳妇的表弟吧……当初进来的时候审核就有些问题,别给我开除你的理由。” 对方沉默了。 半晌之后对方的声音才响起,道:“殷总,这件事跟殷经理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您不领情那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过,这么晚不打扰您休息了。” “嗯。”他的声音透出淡淡的疲惫来,连续几天几夜只睡两三个小时的生活,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嘟嘟声传了来,在寂静的夜里更加凸显。 对方挂了电话之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半晌又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对电话里的人指使道:“这段录音你收到了吧,给我动动手脚发到华丰那边去,我姐的公公说了,这计划该收网了,这一次如果给殷千城赢了这场竞标,咱们可就都完了。记住了?” 深夜。 夜色凝重。 床上躺着的人儿脸色沉静,眼睛闭着就像睡着的睡美人一样,永远不会醒的样子。 他在窗前呆了一段时间,尽管大脑已经痛不可遏,却还是不想睡,慢慢走过去,到她的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怕吵醒她,所以动了动唇什么话都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说。在心里告诉她。 我大概就快要成功了。 慕水。 这一次的绑架事件,真的让他大受震动,他明白了自己跟家族死磕的代价,也明白自己最终做不出对不起殷家的事情。 所以尽管为她心痛,他还是请了危机公关化解了殷楮墨身上的危机。 他将她囚禁在这里,也是保护在这里。 他只需要她忍耐这么一小会,就一小下,就可以了。 他永远记得曾经在海岛上找到她的时候,她荒凉而绝望的眼神,所以这一刻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殷千城的手伸出去,手指有些发抖,落在她的头发上,连用力都不敢用力,唇低下去,却连吻都不敢吻到她脸上,最终慢慢停下来,轻柔如羽毛一般抱了她一下,然后,慢慢慢慢地起身。 手机猛地又震动起来。 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口袋,另一只手拢了一下她的发丝,又走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去接起来。 “喂?” “千城哥哥,你还是执迷不悟,是吗?” 他屏息,没有想到许欢瑶拿了许默言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沉默了下来。 许欢瑶红着眼,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道:“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想法幼稚,所以不听我的,但我哥哥应该不幼稚吧?你应该会听他的吧?你猜猜他怎么说?” 他薄唇冷冷地抿起来,半晌才幽冷道:“你唯恐天下不乱,这件事还告诉他了?” 许欢瑶说:“我告诉哥哥有问题吗?你放心,我不是江慕水,我不是定时炸弹,这件事我不会再告诉别人了。我告诉哥哥,是因为当年你从国内转到国外的时候,是我爸爸出的力气,是他摆平了国内的关系,这也就是我们联姻的根本原因,我们许家人知道绝对不是为了害你,你懂的。” “你们不害我,却确定别人一定会害我,你许家人就一直这么自以为是吗?” “我们是自以为是吗?”许欢瑶冷笑出来,攥紧拳头,实在没有办法了,噙着泪说,“今天你姑姑已经找我了,她恨你,恨你爸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明确告诉我说,即便江慕水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会撺掇着让她知道;即便江慕水不恨,她也会努力让她恨起来。千城哥哥,我哥的想法跟我一样,哪怕你再爱她,都该拿自己和全家的兴亡交到这份爱手上,这不可靠!!” “江慕水会怎么做你完全不可控的,但是,你们之间难道就真的只有你对不起她吗?当年她妈妈怎么害死你父亲的,你忘记了吗?她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她作为她母亲的后人的确无辜些,所以我哥说,如果你想对她补偿,完全可以用很多种办法,没必要一定跟她在一起,一定要娶她!”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想想,殷爷爷这次是真的想杀她吗?” 许欢瑶说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许默言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眉心紧蹙。 看到妹妹的目光看过来,他晃了一下手里的红酒,示意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去。 许欢瑶便继续说:“你想,殷爷爷将她弄失踪就可以了,虽然也就是犯罪,但手上不沾血啊!送她去国外,将她囚禁起来不让她跟国内联系,这才是殷爷爷想做的事情!最该做的事情!!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更为了她而跟自己的家族对抗啊!!”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他浑身变得彻骨冰冷,眼神猩红肃杀,手慢慢插到了口袋里。 “不想杀她,所以让她进了故障的电梯,自由坠落?”他低哑的嗓音,一字一句,缓声冰冷地问出了这句话。 许欢瑶一噎:“……” “不想杀她,拽着她的那个人会随身带刀?” “……” “许欢瑶,你听着,”殷千城声音更压低了些,怕吵醒她,却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缓声道,“我一丁点儿都不想跟你争论那天的事,因为那天的事,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谁都不要想再伤害她。你可以劝说我跟爷爷的关系缓和,我当你是好心,可那天的事,咱们没有半点商量。” 那嗓音沉得可怕,活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许欢瑶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抖,眼眶都气得湿润了。 这个点简直就是他的死穴,碰不得,提不得。 他就像一个被刺痛过最弱那一点的野兽,容不得人再看一眼他的伤口,更不要提讨论了,没的讨论!! 他认定了那些人要伤害她,杀她或者对她做出半点不好的事都没什么区别! 许欢瑶咬唇跺脚,快哭了,急得对着许默言求助。 许默言沉默了一会,没有办法,伸出了手。 许欢瑶眼睛一亮,有救一般将手机递给了他,让他亲自跟殷千城说。 “千城。” 许默言理智淡然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殷千城已经有些累了,不想再说那么多,再说打了那么久的电话,他怕会吵醒她了。 “嗯。”他淡淡没有耐心地应了一声。 许默言半晌才道:“我一开始不理解老爷子到底为什么要对她下死手,我指的不是那天海岛上的事,我是说他一定要你们分开。一开始我不懂为什么,现在我懂了,我站老爷子那边。” 呵。 疯了。 这世界都疯了。 殷千城冷笑一下,手插在口袋里,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愈发觉得怎么自己周围的人都这么是非不分了。 “原来你也这样。”他冷声说道。 “我不是劝你自私,”许默言开口说道,“而是当年的事,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江慕水的错,可你们在一起,最后会伤害到你们两个人,然后殷家陪着你一起毁掉。你们之间不只是这一件事,还有当年围绕着莫倚澜的好多事,你就能真的不恨她吗?” “千城,”许默言说出这句话也觉得可惜,可惜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前些天在医院时看到他们相拥的那一幕,嘶哑道,“唯一的出路就是你放过仇恨,也放过她。她恨一阵子,然后后半生就慢慢好了。” 后半生。 呵呵。 他们好像都是在为他殷千城的后半生考虑,为大局考虑。 可他们的感情就活该没有未来,是吗? 他的手大力攥着手机,半晌后才嘶哑道:“很晚了我先挂了,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我正在做的路上。” 许默言在他挂断电话前问道:“是那个政府竞标的事吗?” 他猛地一顿:“……” 许默言从鼻息中叹口气,轻声道:“我知道这个竞标项目很大,如果你成功了,你在殷氏的地位可能大不相同,你甚至都可以用威胁的办法让你所有的亲属都被迫离开,你可以众叛亲离,可以鱼死网破,但你最后保证不了,她最后还会爱你。” “她要怎么继续爱你呢?” 许默言没有再拿利益分析什么的话给他听,只是淡淡问了这样无奈的一句。 果然。 电话那端再没有任何声音了。 整个夜色都寂静下来,静的让人发慌。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想他了,总可以去见他吧? 许欢瑶见自己哥哥挂了电话,顿时慌了,上前问道:“怎么挂了?说清楚了吗?哥,你劝说动他了吗?” 许默言冷着脸沉默了一会,拿过红酒杯,朝楼上走去。 “哥你说话呀!” 许默言站住了,半晌后颀长的身影站在那儿,回头问道:“你之前是怎么跟他说的呢?” “我……”许欢瑶脸红,半晌后攥紧拳头,有些尴尬羞涩得说,“我逼他跟我在一起,如果他不听我的,我就去直接告诉江慕水他就是当年那个人!” “那他听你的了么?”许默言继续冷声问。 许欢瑶一听,有些得意,抬起下巴道:“当时我抱着他……他没挣开呢……” 许默言冷笑起来。 “那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他低哑说道,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去:“那不过证明,他绝不可能放过她罢了……” …… 窗前身影落寞。 他一脸淡淡苍白,不知是月光的颜色还是脸的颜色,仰头看着夜幕,大脑中的那根筋更痛了。 曾经她回忆起两年前那件事的模样,是让殷千城触目惊心的,好像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发誓绝不让她知道这件事,为此他愿意付出一起的代价。 他不要,看着她伤心。 不要看见她失望的眼神。 为此他还在努力的苦苦坚持。 不肯放弃。 不肯退缩。 坚持得他自己也遍体鳞伤了。 仰起头,让月光的余晖洒在脸上,此刻好像天都快亮了,他大脑一片熬夜太久后的闷痛感,却清醒得一点点都不想睡。 一点都不想睡。 好半晌之后,他给她拉上了窗帘,在床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起身,走出了她的病房。 *** 小护士一早就来换药,仔细看了一下她脚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抬头,却发现她的状态好像比前些天还要憔悴。 江慕水静静坐了一会,半晌后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小脸哑声问:“我的手机呢?” 小护士猛地一愣。 她赶紧偏过头想了想,然后说:“哦……哦手机……前些天您刚来医院的时候,因为不太方便所以手机一直放抽屉,有一天您去做检查的时候我不小心给摔地上摔坏了,拿去修了,现在不知修好没有。” 坏了? 手机拿去修了? 小护士看着她仰起头来时那清澈疑惑的眼神,又赶紧说:“我当时没有及时跟您说,是因为您在养伤,养伤期间最好不要联系任何人,再说,假都已经请好了,公司和朋友那边都不需要联系,需要手机做什么呢?您说是吧?” 呵呵。 是这样吗? 她不需要跟人联系。 她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所以没有任何手机方面的需求。 她乖乖待在这里任人宰割就好了。 整个胸腔瞬间变得很闷,她眯起妩媚清澈的眼睛来,瞥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长袖病号服都热起来了,她哑声问道:“殷董事长他还好吗?最近他在做什么呢?” 小护士眼神闪烁:“殷董事长最近身体也不好……好像回老宅休息了吧,殷氏的工作一直是殷先生在负责呢……” 那个男人果然独断专行,掌握大权了。 她抿紧苍白的薄唇,低下头,看着自己拆了一圈纱布的脚伤,半晌开口问:“他有说要我在这里待多久吗?待到形势变成什么样就可以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人接触?跟什么人接触?以后我出去了能做什么?” 小护士一下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抱怨。 立马笑起来,陪着笑道:“瞧您说的,什么形势啊,当然是您伤养好了之后,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吗?再说了,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能做,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想他了。” 她突然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直直看向那个小护士,眼神里沉淀着细碎的失望落寞,突然一笑,哑声说:“我想他了,所以我可以去见他吗?” 她的声音低了好几分,不知是在问人还是在跟自己说话:“我不能见任何的别人,见他总可以吧?” 小护士斟酌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好,那好的,您稍等一下,我帮您问问殷先生在哪儿,然后带您过去,可以了吗?” 她点头,小护士一转身跑到门外去打电话了。 连打个电话都要避开她。 房门紧闭着的这段时间,病床上纤弱的人儿一动都没有动,一丝丝面部表情都没有,就这么呆板呆滞地等着。 一会儿,小护士进来了。 眉头紧锁。 小护士将手机揣回兜里,舔舔唇,有些为难地说:“今天殷先生很忙,好像一整天都要在公司里完善方案,刚刚电话都是常助理接的。” “这样吧,趁着中午换药的时候,我带您去,但是……”小护士有所顾虑地打量一下她,咬唇说,“但是您别叫我为难,您知道我说的事什么意思,可以吧?” 接着她又思量道:“虽然没提前跟殷先生打招呼,但要见他的是您,想必他不会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您说呢?” 小护士眉飞色舞,江慕水却没高兴多少,她沉吟着,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绪,半晌后她瘦削了一大圈的小脸点了点,坐在床上晃着自己的脚,轻声低哑道:“好……好的。麻烦你了。” 声音气若游丝。 …… 中午。 殷氏。 常远将厚厚的一摞数据资料拿进拿出,修改了好多次,有些是能用的,有些弃用,他头痛得有些分不清楚。 “常助理,咱们还继续整理吗?这都中午了……”员工摸着自己的胃,颇有不满地委屈说道。 常远一抬头,一阵头晕眼花,看看表,还真的已经过中午了。 他放下表,四处看了两眼说:“好了休息吧,下午再弄,哦对了……”他看向一脸欣喜要走的员工,问,“殷总呢?刚刚还看到他在办公室。” 员工指指电梯说:“下去吃饭了。我看到,许氏的小姐过来找他,他们俩一起下去吃饭了,而且……咳,而且许小姐好像挽着他的手臂呢……” 常远本来听着点点头,猛然听到这一句,突然抬起头来,蹙眉死紧,问:“你说什么?” 员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咳嗽两声遮掩下去:“哦,没什么……” “问你说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员工咬唇,半晌后才视死如归地说道:“我看见许欢瑶小姐挽着总裁的胳膊下去吃饭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员工餐厅,应该不是的。” 许欢瑶和殷千城在一起? 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奇怪,可是,挽着手臂? 她看错了吧? 常远有些不可置信,低头看了一眼文件,说:“你近视眼镜大概该换了……吃饭去吧,下午见啊。” 说完转身就走。 员工也懒得计较那么多,兴奋起来:“哎好,谢谢常助理!” 两人朝两个方向走去。 …… 年轻的司机打开房车的门,让小护士搀扶着那个年轻的女子下来。 小护士打了一个电话,问清楚了位置,然后对司机道:“你去停车吧,我问殷总的秘书了,就在殷氏楼下的露天餐厅,一会儿你停好车来找我们。” 年轻的司机点点头:“好知道了。” 阳光晒得人刺眼,尤其中午,热的程度跟夏天差不多一样了,换季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小护士挽着江慕水的胳膊,说:“脚下注意点,走,露天餐厅就在这栋楼后面呢。” 她跳着走了两步,拿脚尖触了两下地面,没有那么痛了,就挣脱开了小护士的手,一路自己慢慢地走过去。 小护士本来还要扶她,但见她执意这样,也就不坚持了,就跟在她身边,慢慢地走。 “江小姐,不是我说您,对于事业型的男人其实您应该放宽松一些的,他最近真的是很忙很忙的,每天回来得极晚。但他就这样都没忘记关心您,每天在您床边守很久,说实在的,您这样突击检查不太好……” 江慕水走着走着,遭了这样的一句,她胸口一闷,酸楚剧痛的感觉爬了上来。 她水眸一片清澈,倒是没有争辩什么。 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轻声说:“我没有手机,没有工作,也没有跟我说话的人……我想找他也找不到,现在我不要求什么,我自己主动过来,如果你觉得这样也不行,下回你去监狱里自己待两天,看看那样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小护士一噎。 她仔细想了想也是这样,赶紧小碎步跑上前,嘟哝起来:“我……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穿过那栋u型楼,有一股暖风吹过来。 这样的暖风应该吹得人舒服的,可不知怎么的,江慕水闭眸又感觉到一阵反胃,特别特别不舒服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她咽下一口唾沫,将那股难受的感觉憋回去,扶着墙跳了一下,就看到露天餐厅摆出来的椅子。 过了柳絮飘飞的季节,潮湿的空气伴随着暖风,在外吃饭绝对是一种享受。 可是。 拐过拐角,一副完美的画面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殷千城,我此前从没想过要和你分手 三三两两的餐桌散落在办公楼旁边。 咖啡厅的门开着但没有几个人进出,因为还没到确切的午餐时间。 一男一女装扮入时男俊女美的,坐在最外环的位置上,他餐盘里的东西分毫未动,娇俏的女人用叉子卷着意大利面,娇笑着送入他口中,给他擦了一下,还凑上去要亲他的唇,他微微躲避了一下,却还是被那女子轻轻揪住领口,吻实实在在地落在了他唇边。 尽管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看不甚清楚具体,但轮廓江慕水是绝对熟悉的。 殷千城。 和许欢瑶。 小护士也抬头扫视着前面,本来是找殷千城一个人的,谁曾想到竟然看见两个,还看见了这样的画面! 小护士脸色瞬间震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谁在自己的身边! 她慌忙转过头,看向江慕水,只见江慕水脸色极度的平静,上了淡妆的唇看不出血色如何,只是眼神迷离,风将她的发丝吹散开来,她僵站着一动不动。 如果说以前看见殷千城和陈浅因在一起,和许欢瑶拉拉扯扯都不算什么,那现在这番情景,还依旧不算什么吗? 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出轨该是什么心态? 江慕水的反应是,没有什么心态。 当看见许欢瑶娇艳的红唇印在他英俊的唇角、自己最熟悉的唇角时,她脑子里瞬间嗡得一声,炸开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原本她以为会永远只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不是她的了。 左胸腔里的痛从心脏开始,逐渐向外扩大,愈发激烈,激得她手都开始发颤,清晰感觉到身体的反应都不再由自己控制,那一刻,她甚至想别过头去,装作自己没看到的样子,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往回走。 脚一落地,那股锥心的痛却将她拉回了现实!! “这不是真的……一有误会……”小护士低喃着,眼神恐慌地看向江慕水,“听说这位许小姐跟殷先生青梅竹马,说不定以前旧情未了,只是藕断丝连而已,不严重的,江小姐……” 旧情未了吗? 他跟许欢瑶,竟然还有情? 胸口痛得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她捂着胸口低下头去,等好不容易能呼吸了,忍者满眶的热泪,抿唇往回走。 那边却突然像是察觉了这里的动静一样,他忽而停顿了一下,敏感又敏锐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看,整个人都震在了座位上! 许欢瑶的手指还在他西装里轻柔抚摸着,坐得离他特别近,几乎是贴上了他的怀抱,看见他视线移开,她猛地也跟着看了过去,一看就警鸣大作! 殷千城脸色已经苍白下来,胸口一片炸开的痛,抓住许欢瑶贴在自己的身上的手,甩开,拉开椅子要追过去! 许欢瑶猛地拉住了他:“你干什么!” 他回头,许欢瑶一双眼睛赤红像丧心病狂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过你会听我的,我做什么都配合我,这就受不了了吗?你敢去追她,我就把什么都告诉她,你敢吗!!” 他冷冷扭头:“下一步你想要我配合你干什么?上床吗?” 许欢瑶猛地一噎,脸色憋得通红,气得唾沫横飞道:“对!而且我还要让她看见!她本该看到这些!” 江慕水的命运天生就被人踩在脚下,殷千城本就不该是她的,她最好清醒过来! 殷千城脸色冰冷到扭曲的地步,大力掰开许欢瑶的手指,几乎要掰断了她,拉开椅子冲了出去! “殷千城!!” 许欢瑶站起来,气得眼泪都下来了,攥紧拳头大喊道:“你再执迷不悟的话,结果就更不可能改变了!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 身上满是别的女人的气息,他自己闻见都厌恶,都觉得恶心,此刻拉住她的时候,他也直想把自己身上这层皮都扒下来。 江慕水脚受伤了,拉扯也拉扯不过他,挣扎了几下,也就不再挣扎了。 小护士看得惊心动魄的,喘息着退后几步。 “我,殷先生,我……” “你先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他极力平复下自己混乱的喘息冰冷说道。 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掌心里脆弱的小女人看。 小护士赶紧点点头,贴着墙踩着小碎步跑了。 窄窄的两栋大楼的夹缝里,只剩下两个人。 和煦的初夏暖风还在吹着,她的发丝乱了也不拂开,唇上粉色的唇膏也抵挡不住血色的褪尽了。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抓着她,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剧烈的痛压下来,嘶哑道:“慕水……听我说……” 多可笑的开场白啊。 你听我解释。 听我说。 江慕水突然轻轻扭过头来,一双眼透出空洞苍白的眼神看他,直直地淡淡问道:“你们上过床了吗?” 殷千城猛地一震。 她的误会竟然这样深,他根本没想到,手上钳制着她的力道再次加重了,力道愈发凶狠而不敢放松。他极力放松自己,用平静的不变调的嗓音说:“没有……” “那打算什么时候上呢?”她嘶哑问道。 他眉心狠狠一蹙!! 暖风里,他半晌才从泛白的薄唇里吐出几个字:“……你就这么想我?” “我应该怎么想你呢?殷千城。”她抬起头来,摇摇晃晃,一双泛红的眼睛里浮起水雾来,眼神沁满悲伤却很清醒,“我从一开始就绝对地相信你,这世上没有值得我依靠的人,我只有全然相信你才会好受一些,才会丝毫不顾别人对我说什么。你知道吗?这是我继续活下去、继续跟你的家族、跟世界对抗下去的力气。” “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她有些累了,说完这一句尾音都虚弱到在颤抖,轻轻挣脱开了他的钳制,疲累地靠在了微烫的墙上。 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风声微微呼啸。 殷千城眯起眼睛,凝视着靠在墙上的她,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史无前例,哑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相信我了?” 她也坚持累了吗?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江慕水抬起头来,这一段时间她瘦得厉害,下巴变得很小很尖,看人的时候就显得眼睛更大更明亮灼眼,她嘴唇有些哆嗦,颤声道,“我应该怎么相信呢?因为我,你在两难的位置上,因为我,你的家族受损,亲人关系变得不堪,我现在说不相信你,我岂不是太没良心?” “可有些事你也不该瞒我,你不想你爷爷出事,就不要虚伪地跟我说可以报警;你害怕自己坚持不到最后妥协,你也可以告诉我让我主动退出,如此这般跟许家小姐来往,如此这般囚禁着我,又是什么意思?如此这般最后哪怕能达到跟我在一起的目的,你就不问问我江慕水愿不愿意?” 她字字泣血,几乎已经将自己的位置放到了最低,把对他的怀疑降到了最低,低到了尘埃里。 殷千城脸色紧绷起来。 他浑身躁动,太多年太多年的忍耐让他险些崩溃,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他在原地转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 紧紧闭了闭眼,他走过去,双臂轻轻撑开在她身侧,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冷落你了……慕水……可我真的有事,你相信我,我还在努力……你也许不相信,所有人都在反对我,只有我还在坚持……慕水……我也会累……” 他的坚持,也会累的。 江慕水身形微微颤抖,装作再相信他最后一次,哑声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没受伤,不在乎,继续忍耐?” 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深深埋着头,抵着墙壁的手上青筋暴起,没能说出话来。 她苍白的唇轻声吐字:“忍耐到你们上床吗?” 他浑身一震!! 好半晌,彼此都没有半点声音。 只有风吹过。 天气越来越燥热,越来越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她抬起双手,轻轻捂住脸,半晌后从指缝中透出自己虚弱委屈的声音来,哑声说:“千城……从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从你确定要跟我在一起以来,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手,从来都没有……” 可如果,是他先犹豫,先表现出可以放开的举动,她脆弱的根基就会像被摧枯拉朽一般,彻底地,崩塌了。 从他几天几夜彻夜不归开始; 从她百般绝望无依无靠开始; 从她想不明白前因后果,唯一的解释是“他坚持得累了,只是不好意思跟她开口说分手”开始; 她心里的那座塔,就缓慢地崩塌了。 殷千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头,一双冷峻狭长的眸子已经充斥着几缕血丝,他慢慢镇定下来,退后了一步,静静看着她。 “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累呢?” 他突然冷声说道。 从来没有听见他这样说话,墙上靠着的小女人也吓了一跳,心脏一冷,放下自己颤抖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殷千城缓声开口,眼神冰冷如雪,低低道:“我要表多少遍衷心才能安慰你那么脆弱的心?我要安慰自己多久才能放下我不该放下的事?慕水,从头到尾我一直在做这些事,到头来,还是我做得不够好,是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陆少,该你上演了! 多少人跟他说过,他可以有别的选择,他可以选择对不起她。 是他选择了她,而背弃全世界。 所以全世界的人都有他们的立场和仇恨,都有他们放不下的心事,那么,他呢? 他殷千城的爱恨呢?执念呢? 谁在乎过? “……”声音都已经没了要发出去的必要,他说出那几句话就已经痛不可遏,撑都撑不住,他一向不喜欢在人前表达心事的,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不想表现出一丁点儿的脆弱。 可偏偏,这世上所有人说的话里,她最伤人。 偌大的殷氏大楼下。 狭窄的夹缝里。 一男一女对峙在那里,看似有无穷的话说,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想拥抱,想亲密,想爱对方。 却被万千深渊阻碍。 殷千城最终慢慢抬起头,一向镇静冷漠的眼神一如既往,凝视着墙上的人儿,缓声低哑开口:“我尊重你……” “慕水,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是你觉得不好了,那我绝对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要放弃我,我无话可说。” “就照你说的做。” 最后一句,轻飘如风。 他低下头,已经不再能忍受一秒,肩胛骨都已经震动起来,抿了抿唇,抬脚,转身离去。 狭窄的缝隙里转瞬只剩下了那一个人。 小护士在楼的另一端等了很久,突然见殷千城独自一人冷冷走了出来,很是震惊,冲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江慕水。 她纤瘦的身子在墙上靠着,呆滞地凝视着前方。 小护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说了两句话,她的嘴角突然下拉,双手捂住脸,眼泪终于不再受尊严的控制,滂沱而下。 …… 楼上。 一直站在那里盯着看的殷莫霞,突然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她抱着肩,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眼睛转了转,离开了楼梯一脚。 “二哥,殷氏的报价方案到底做好没有?做好了赶紧拿给我,好戏要上演了。” 殷莫北在办公室里接起的她的电话。 瞥了眼前的秘书一眼,转头到了休息间里,洗了洗手,这才拿起手机说:“细节千城他们上午还在定,定价大约我已经拿到了,你等着,最迟明早给你。” “好。” 殷莫霞挂了电话后,笑容满面,笑着笑着,想起江慕水那张友善的脸,也瞬间呆滞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打消顾虑,不再心软,掏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 “喂?陆少吗?” 她妩媚无比地笑了起来,“事情就快要成了,到你的戏份了……” …… 陆霖晟站在陆家二楼楼梯的窗口上,听完了这个电话。 一边听,他眼睛一边散发出一些亮光。 “好,好,我知道了。” 陈浅因一直冷冷盯着他,等他走下来了,才心怀不满地推了推盘子,说:“是谁吃饭的时间给人打电话?谈公事?” 陆霖晟淡漠回应:“嗯。公事。” 屁。 公事需要避开全家人去谈?需要跑到楼上去接? 陈浅因一把抓起电话来,翻着号码冷冷道:“女的吧?你自己说,还是要我来翻?” 陆霖晟盛着米饭,脸色丝毫不变:“殷氏行政总监殷莫霞的电话,你自己打电话过去问吧,翻怎么够呢?” 说完,他就已经开始吃了。 陈浅因被摆了一道,很是不满,她冷冷一看,还真的是写着“殷经理”,料想他也没别的心思,陈浅因不怎么甘心地撂下了电话! 陆霖晟吃完饭就去了楼上。 他在卧室待了一会之后,掏出钥匙来,打开了二楼书房的房门。 二叔书房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甚至橱柜里的粉色被子都没有拆动过,自她走后,连卧室都没有她的气息,除了这间书房—— 她在这书房的榻榻米上睡了两年多。 这里的床垫没有卧室的舒服,她却从没抱怨。 陆霖晟用手划了一下被子上面的尘埃,已经是薄薄的一层了。 他不许人进来打扫,而这里哪怕关着窗子,也是会积尘的。 陆霖晟突然想起了殷莫霞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 “千城将她藏得太紧了,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人,这下好给我撞枪口上了,回头我就把地址发给你……至于找她的过程,不用我教你了吧?陆大少爷,当年千城是怎么抢的你的人,这次,你就能好好地抢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一紧,几乎将尘埃都要捏没了。 是啊。 当初殷千城怎么从他身边抢走的人,这一次,他就能怎么从他身边再次抢回来了! *** 私人医院。 只是一中午没回来而已,花瓣就落了一整个院子,小护士小心翼翼地下车,到后座要将江慕水请下来。 她还以为江慕水会以泪洗面很久的,却没想到她只是躺在后座上睡着了。 睡着的样子很脆弱,像一片花瓣一样。 小护士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让那个司机说话,指了指江慕水,示意他帮忙将她抱出来。 年轻的司机点头,将门开到最大,试图抱江慕水出来。 不想这么轻轻的一动,江慕水就醒了。 纤长卷翘的睫毛下,一双死水般的眼睛,她轻轻眨了两下眼,挣脱开了两人,沙哑道:“我自己来……” 这世界上很多事以后都得她自己来。 她无法再依靠任何人。 从车上下来,江慕水往里走,恍惚想到,她的衣服还在殷千城的公寓里面,手机还被他们扣押着,没有一点人身自由。如今他们分手了,这一切就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觉得跟许欢瑶在一起更轻松……那就轻松吧。 呵。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对不对? 分开对两个人其实都好,那么还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做什么?他不好受,她也不好受。 眼睛有些湿润,她扭过头,嗓音沙哑地对小护士说道:“我们今天说的话你应该已经听见了?我们……分手了,你就没有必要再扣押我的东西和照顾我了。” 看了看前面刺眼的藤蔓架子,她道:“等一下你把我东西收拾收拾,我想出院了。” 小护士震惊地看向了她。 她有些出不上气,好半晌才说:“您,您是骗我的吧?”接着又斩钉截铁道,“不管您骗不骗我都不行,我只听殷先生的,殷先生可没交代过这些!” 她苦笑了一下。 手轻轻缩回去,她扶着藤蔓架子,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常年跟在这些人身边做事,就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吗?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得看你主子的心情。他对我如何你今天也看到了,你还非要等他一声令下么?你自己不会看?”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但这个小护士就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殷千城那么那么在乎她,怎么转眼就跟许欢瑶在一起了? 再说他追上来不就是为了追回江慕水的吗?怎么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分手了? 女人看到这些是会吃醋的,哄哄不就好了吗? 还是江慕水性子太倔,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点儿就不能忍受了?豪门里的男人,能痴心如此已经是不易了,她怎么—— 唉…… 小护士思考完了,对着她的背影还是道:“别这样,您还是在这里多待几天吧。只要殷先生不开口我们就不能放人,江小姐,真的对不住了!” 她听见这个声音,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 手骨僵硬到了发白的程度,却仍是缓缓扶在了栏杆上,继续往前走。 是啊。 反正这样的屈辱也不是一天两天。 这样的难受折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不能忍也得忍。 不能承受也得被迫承受。 刚刚那一场崩溃痛哭把她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把这一段最难熬的日子睡过去,或许,就好了。 认识他,和他相爱就像一场最美最美的梦一样,如今梦碎了醒来,她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醒了。 …… 陆氏。 陆霖晟送了陈浅因进了部门,转身就走。 陈浅因还是觉得有问题,出门就唤住了他,他冷漠回头,用眼神淡然地问她什么事。 陈浅因突然巧笑嫣然着上前,攀住他的肩膀,说:“老公,我们好久没出去一起吃饭了,今晚约我好不好?我们去吃吃西餐,然后……” 结果,陆霖晟没等她说完就冷冷攥住了她的手,拉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下次吧,今晚我要加班没空。”他冷声说道。 陈浅因脸色拉了下来:“加班?是要加班还是有别的事?我们都在同一个公司,我陪你啊?” 陆霖晟拧眉很深:“你一定要这样吗?” 陈浅因气得不行,但看他也生气了,只好抱着肩在原地沉默。 这日子,以前因为江慕水她过得不顺畅,如今江慕水没有了,还是不顺畅,陈浅因就是找不到原因。 陆霖晟也很少碰她,她连怀孕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从以前自己做老板到现在给殷氏打工,日子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就这么分手了 陆霖晟冷冷瞥了她一眼,先是按了电梯键,然后转过头缓声冷漠地对她道:“我说过在公司跟我保持距离,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出去找别的公司工作,也可以把你调离,下一次再这样,别怪我真的不客气了。” 说完电梯来了,他走进了电梯里面,按了自己的楼层,再也没有看她,直接上去了。 陈浅因只感觉自己尊严碎了一地。 她都不相信这是自己老公对她说出的话。 这是,曾经爱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对她说出的话! 一双赤红的眼眸抬起盯着紧闭的电梯,她的手在身侧攥紧成拳,却不知道这一次该去怪谁! 陆霖晟最近的举动很是特殊,陈浅因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是,公司里所有跟他传绯闻的女孩都被她辞退了,都闹过了,没别的了! 那他最近这样冷淡,如此越来越远的距离,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 夜色静寂。 小护士收拾完了托盘,正要休息时,接了一个电话,连续应了几声之后,跑进江慕水的病房,朝她比划了一下。 “哦,她在的,您稍等我让她接电话!” 小护士捂住手机,到了桌前看书的江慕水面前,低下身子说:“警局来的电话,您要听吗?” 纸页,翻过去一页。 那苍白削瘦的小脸,半晌才轻轻侧了一下。 她樱花般的嘴唇轻启,沙哑说:“给我吧。” 小护士觉得她身上的怨气愈发重了,递给她电话后,就退后一步,守在了那里。 她将电话拿起来,按到耳边,淡淡道:“喂?” 女警官正等着电话接通,一听这个声音,开口问道:“是江小姐吗?我是刘警官。是这样的,我找你是想就你父母的案子,问你一些事。六年多前,你父母出事后我们查过他们的通话记录,其中在当晚有一个号码跟他们联络频繁,对方名字叫陆远擎,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据我所知你后来嫁入的人家就姓陆,这位陆远擎就是你的公公。” 警察夜里打电话突然跟她说这些,江慕水颇有些意外。 她黯淡的水眸凝视着微弱灯光的台灯,唇瓣轻启:“你都知道,那还问我做什么?” “我问你这些,是因为犯人交代,他曾经也接过一单任务,是针对这个陆远擎的,但后来以为某些原因,雇主取消了那次行动。我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打电话想问问你,你觉得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女警官蹙眉,抱着肩在原地踱来踱去,思考着:“你父母出事前,行程是赶往另外一个市,去帮助这个陆远擎一个即将垮掉的项目的,这个你知道吧?但后来,因为你父母的去世,陆远擎还是失掉了那一次项目机会,大受损失。我在想,那个雇主针对你父母在先,针对陆远擎在后,他有没有可能是你们两家人共同的敌人?江小姐,我们警察对这些商界的利益关系不太了解,但是你,有可能是了解的。” 她的脊背微微挺直,听闻这些终于认真起来了。 眼眸中腾起微微的水雾。 她认真思考了一圈,轻声道:“可我父母的产业,在他们去世之后因为我没有经营能力,很快就没落了。我们江家破产,被觊觎我们江家很久的一个大型连锁超市吞并。我父母和我前公公有什么共同的敌人,我真的不知道。” 女警官听到这些,语调分明失落了起来:“这样吗……” “是,也难怪,那时候你才十八岁,高中刚毕业你父母也不会让你了解这些的。”女警官叹口气说道。 但这样案件就进入死胡同了。 不好办啊。 事关自己父母的案子,江慕水纤弱的手指紧紧捏着纸页,想着或许后半生就可以为自己父母的凶杀真相活着了,她顿了顿,抬起纤小的下巴来,轻声沙哑道:“刘警官,我只是现在不了解,我以后可以去问问我前公公的。我父母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你都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我会积极配合,一直到你们找到凶手为止。” 女警官闻言一笑,说:“我知道。我刚接这个案子不久,听说你前些年,一直在过问这个案子,即便被定性为意外车祸也从不放弃,我明白你的心意。” 她轻声淡淡回应:“嗯。” “那我不打扰了,江小姐,你早些休息,有进展随时跟我汇报。” “好。” 挂了电话,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氛围。 小护士捧住自己的手机,退后了两步。 半晌后,小护士实在忍受不住这氛围,打破沉默说:“时间不早了,不如您休息吧?”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觉得看书都不能驱散自己内心的痛楚和烦闷,轻轻吐出一口气,沙哑轻声问道:“他不回来吗?……除了跟我说那些话,再没有别的什么可说的了?” 小护士听出了她嗓音里的怨念,一时语塞,表情尴尬而为难。 她偏过头,脸上透出苍白的渴求,颤声说:“那让我走不行吗?把我的手机给我,我保证不去报警坏他的事,这样也不行吗?” “这就是他对我的处理态度?让我被移了情,受了委屈,还要继续被囚禁在这里?!” 最后一句说完,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嗓音发颤! 小护士深深拧眉,捧着手机后退了一步。 舔舔唇,她斟酌着一字一顿:“江小姐,您跟殷先生的恩怨,我着实没有那么清楚,但我强调最后一次,我只听殷先生的命令,别的我……” 又是这句,她猛然恼火上窜,手猛地将桌上的台灯书本都扫下地去,压抑着说了一声:“出去!!” 书本掉在地上合住了,台灯被电线挂住,在桌面和地面之间来回荡着,一片狼藉。 小护士也能明白她的情绪。 被人囚禁着,还被如此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差,殷先生还在这个当口跟她分手了。 她能平静理智下来才怪。 能不怨恨也才怪。 小护士屏息,一句话都不敢说地上前捡起书本和台灯,将东西归置好,拿好自己的手机,转身出去了,还将门锁给她带好了。 四下恢复寂静。 一个纤弱的小女人僵硬地坐在桌前,长袖的睡衣盖住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唯有那张脸上的哀伤,遮掩不住。 她又哭了。 又很没出息地哭了。 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不停不停地涌出来,汇聚在下巴上,掉在腿上,打湿了衣服。 她忽而想起曾经在远安公寓的那些日子,他从来都是满身温柔,时而的霸道强势都只更让人心动而已,他从不开口说永远,但望进他的眼里却能看到海枯石烂,她真的曾经以为,她可以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让那些伤害和矛盾都统统倒流回去,倒流到那些情意绵绵的日子里,她绝对会好好珍惜,珍惜那时候的他和自己。 可现在……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纤弱的小女人崩溃地哭出声来,捂着脸,在桌前抱着自己失控地哭着,不知道该怪谁,也不知该怎么办,这样的深夜里,头一次那么难过无助。而他却不在她身边。 …… 一辆豪车猛然停靠在了医院的门口。 寂静的大门口,保安收音机,手指有节奏地跟着里面的音乐在敲着桌子。 猛然,看到了那辆大亮着车灯的车,车灯刺眼地开了一会儿,就熄灭了下来。 “……”保安拿手挡住强光,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他关了收音机,从座位上起来,走出了保安亭。 夜色静寂。 四下虫鸣声起。 保安走到豪车的一边,透过车窗玻璃什么也看不见,影子都看不见。 他放下自己的拢起的手,敲了敲玻璃窗。 没人回应。 “……”他拧眉,察觉了不对,又使劲敲了敲,叫道,“先生?” 突然。 车灯又大亮了起来。 车里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突然听见油门加重的声音,他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 豪车猛然偏转过方向,狠狠踩下油门朝着关闭的大门冲撞了过去!!! “哎!”保安吓得大叫一声,“哎不能撞!!!” 他叫得已经晚了。 那辆玛莎拉蒂已经轰然“砰”得一声撞在了半开着的伸缩门上,应是撞断了一截,车轮压碾压过那截门直接冲进医院里面去了! 保安吓得抱着头,看见那车冲进去之后,立马要冲进保安室里打电话叫人。 这时,突然从四周不知哪里冲出来一帮人,呼啦一下围住了他,揪着他的领子,说道:“哎你干嘛?想跑啊?你的门,把我们老板的车撞坏了,这车你知道是什么吗?玛莎拉蒂,你看见没有?车灯直接碎了一个,前门肯定也坏了,你就想跑?” 保安一看浓重夜幕下来这么多人,一下子吓得腿都软了,握住那个人的手,惊恐道:“你们都什么人?哪里来的?” “别管我们怎么来的,车是你撞坏的,你想想怎么赔……” 第三百三十七章 陆霖晟,你们都不是良人……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是你们撞坏了我们医院的门,而且车上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想做什么,哎,你们别过来啊……” “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我们就不走了!” 一群人围着保安恐吓他,保安吓得腿软还没忘记要打电话求助,却被人拎着领子拽回来,不让他动弹一步。 那帮人个个凶神恶煞的。 咆哮声恐吓声越来越大。 眼看一场血腥暴力事件就要发生。 医院里其他的人也出来了,纷纷跑向了这里。 片刻后,在丝毫没人注意到的地方,那辆车的车门打开来,一个冷峻挺拔的影子走了出来。 他哪儿也没有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抬脚就往医院里面走去! 寂静的医院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他并不熟悉这里,但有人告诉了他具体位置,他慢步走到了一扇门前,拧了一下门,感觉到了里面细细的铁链拴着的门锁,然后用力猛地晃了一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睡意朦胧中的江慕水,听见那个声响后就大惊,她起身,一时被吓得没了主意,只抓紧了自己床前的一本书,接着门就被打开! 黑暗中,她只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身寒气地站在她面前! 她小脸苍白,拧眉,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来私人医院犯案来错地方了吧?这里有什么?” 那人丝毫不做声。 像一具僵尸一样站在那里。 她心里慌了,一边小脸冷冷地观察着她,一边手往自己的背后摸索,试图摸索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来防身。 “我只是一个病人,什么都没有,你想对我做什么?我的病可不是什么干净的病。” 猛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黑暗的电梯里,在冰冷的海水里,在荒芜海岛上的那些记忆蜂拥而来……她骤然浑身沁出冰冷的汗来!!通体冰凉!! 她眸中透出怨恨的杀气,眼眶瞬间红了,抓住背后的那只尖锐的笔,哑声说:“……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肯放过我是吗?你不知道,我跟殷千城已经分手了吗?你,和你背后的指使者,还要我怎么样?我江慕水,还做了什么值得让人一定把我弄死的事?你跟我说!!” 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猛然一震!! 本来,他听殷莫霞说她已经跟殷千城决裂了,还以为那只是哄骗他陆霖晟的谎话! 但是,当这句话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一震! 那股从心底掀起来的狂喜,那种在绝望中对生活毫无期盼、却突然冒出来一丝丝星火光芒的感觉,真的让他心驰荡漾!! “你……”眼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手攥紧了笔,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样! “啊——!!” 江慕水害怕到了极致,那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她抓起手里的笔就猛然朝那人的脸划过去,拼命划过去!被伤害太多次的经验让她毫不手下留情,心中只剩下求生的渴望!疯狂地挥舞着笔朝他脸上划!!! 陆霖晟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已经被笔戳破了一道,待控制住疯狂舞动的她,厉声低吼道:“是我!江慕水,是我!!!” “……”怀里的人儿丝毫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只是撕裂着嗓音继续尖叫,继续挣扎! “别挣扎了,我不是来害你的!”陆霖晟一边抓着她胡乱挥舞的手,一边大声安慰,“你离开我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江慕水我是陆霖晟!我是陆霖晟!!” 笔尖锐地划过他的脸,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划过!! 在听见他吼出的那句话后。 理智……才慢慢地,慢慢地重回到了她的脑海! “……”江慕水小脸苍白,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她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轮廓,这下才差不多看清楚他的脸,的确,是有几分像陆霖晟的! 陆霖晟见她终于情绪平静下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掐开来拿下了笔。 他抱住了她,心疼道:“你怎么样?在这里呆多久了?别害怕,等一会我就马上带你出去!” 外面,传来了热闹喧嚷的声音。 剧烈的心跳,从在自己的大脑炸开来,一直到平复,用了足足好几分钟。 纤弱的人儿喘息慢慢平定下来,巨大的恐惧散开来,恐惧过后,是震惊和恐慌。 她抬起苍白的小脸,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过往的事浮现在脑海里,她理智下来了,看了一眼他抱着自己的姿势,手冷冷地放上他的胸膛,不顾他眼神尴尬,直接从他的怀抱挣脱了开来。 “……”陆霖晟这下冷冷屏息,半坐在床边,被迫腾开手臂,眼神尴尬地往下看。 两个人,静默半晌。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嗓音沙哑,平静中透彻疲累,突然冷冷开口问他道。 陆霖晟舒了口气。 他也冷淡地凝视着她,叹口气,回答道:“我听人说你被囚禁在这里,我想你应该是想离开的,这不,我来带你走。” 我来,带、你、走。 猛然听见这一句话,不可否认的,她的心里竟然浮现出了一丝丝感动,一丝暖流在胸口荡漾而过。 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苍白的小脸垂下,将床上的狼藉扫了扫,在他震惊的目光里,重新盖住了自己。 抱着被子,她冷冷抬头,轻声说:“你们擅闯别人的私人领地是犯法的吧?陆霖晟,在没有人知道你来了我这里之前,你走吧。你有什么资格带我走?谁又告诉你,我想走?” 外面的人差不多火拼了起来,事情能闹多大闹多大,这样才能拖延时间。 但是。 这里毕竟不是多偏僻的地方,再偏僻,拖得久了也会惊动人的。 留给陆霖晟的时间不多。 他突然冷冷拧眉,不可思议地盯着江慕水! “……呵!”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胸膛都跟着微微震动起来。 “江慕水,”他盯着她说道,嘲讽十足,“你以前跟着我的时候,好歹还分得清好赖,我对你的好坏,你还有辨别能力。怎么重新恋爱之后,就变得跟个智障一样,把你圈在这里保护你你也相信,害你差点儿死了却不让你喊一句冤是对你好,你也相信!!” 这样的嘲讽,在这样的深夜里,由这样的人说出来。 真真刺痛她江慕水的心!! 她眼眶一下子变得猩红,冷冷抿唇盯着他,缓声道:“我的是非观没问题,至少在你陆霖晟身上,一直都没问题。你做的那些好事我全部都记得,一件一件。谁要我走都可以,而你竟然觉得你值得我江慕水相信??” 这般反嘲讽,让陆霖晟差点儿弹跳起来!! 他眼眶泛红,攥着拳头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她,满眼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他咬牙,切齿道:“好,好我承认,我是做过对你不好的事!那也就是说,你不是不想走,只是觉得我别有用心,我不可靠,不值得信任,是吗!!” “好那你说,你信任谁,我现在就叫他过来救你出去!江慕水你说!!” 他这番话,才真的震醒了江慕水。 她一双慌乱无措的眸,透着无知,透着疑惑,怎么都想不透、想不明白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霖晟真的要急死。 他坐下来,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哑声咆哮道:“我承认我对你的方式不对!我都承认了!可是江慕水,我发誓我以前对你做的所有的事,都有我自己的理由,我没有错!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也保证这次我没有别的用意,我只想救你出去!!你跟我走好吗?只要你不留在这里,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因为你想出去!!!” 月光下,陆霖晟情绪激动地说着话,额上满是汗,青筋暴起,有些恐怖。 她抿唇,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个世界真的太疯狂也太混乱了,外面已经火拼了起来,拳脚相向,想必已经见血了,她好像也下意识地知道,他如此大费周章营造这一切,时间就是生命。 可是此刻…… 她的信任感是最薄弱的时候,她的心也最脆弱。 眼神盯了他很久,最终黯淡下来,她苍白这里脸垂下头,沙哑着气若游丝道:“我不相信……我现在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你们都不是良人……你们都不是……陆霖晟……” 陆霖晟戳破了她曾经少女时的梦想。 而殷千城…… 殷千城他……毁了她后半生的希望…… “江慕水……”陆霖晟无奈地叫了一声。 他能明白此刻她的心情,但是,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深吸一口气,他神情冷硬起来,站起身,说道:“等你出去以后再纠结吧。我告诉你,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你要跟我走最好,你不跟我走,我也会绑你走!!江慕水,你就是被我救走的,你认命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对,不该是我先崩溃 她冷笑了一下。 小手虚弱地停留在被子上,她仰头嘲讽道:“你是说你们都强大,只有我江慕水毫无选择,是吗?” 陆霖晟心头一痛。 他咬牙,眼神冷冽复杂,切齿说:“你暂时就这么以为吧,等你出去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解释!来,走!!” 嘴上这么说,他却根本没有捆她。 只是强制地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将她强硬按在床边,背对着她蹲下身,咆哮着命令道:“上来!!” 她愣愣的,手脚往下垂着,根本不动作。 陆霖晟扭头更大声地狰狞咆哮:“我要你上来!你就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不行吗!我小时候也这么背过你,别再想那么多了!江慕水可以吗?!!” 我小时候也这么背过你。 别再想那么多了!可以吗?!! 她的手臂,猛然轻轻动了动,半晌后,她终于慢慢爬上了陆霖晟的背,这才带着几分疑惑和防备,把自己交给了他。 陆霖晟心里却是狂喜!! 他紧紧闭眼,压下那股震撼和感动,背起她来,直接冲出了病房。 *** 一路就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隔着车窗玻璃,江慕水看见有人将私人医院的门彻底打开了。 车子擦着一堆车灯碎片走过去。 年轻的小护士气得脸红,指着那辆车就奔过来,被人推推搡搡,还有人打掉了她的眼睛,抢过了她的手机! 整个私人医院一片混乱,所有报警的人都被制服了。 她此刻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只是满心的荒凉,满脑子都是那个不该想起的男人,胸口被剧烈的痛楚填得满满的,几乎不能呼吸。 “吱呀——”一声尖锐的响声,玛莎拉蒂倒车,然后直接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门口,还险些撞到了人。 背后的一切都远远被他们甩开来。 陆霖晟冷冽着一张脸,沉稳地开着车,一路沉默无语。 月光淡淡倾洒下来。 可是。 可是。 这一瞬,江慕水轻轻仰面靠在副驾驶座上,心里感受到的不是自由,也不是释放。 是心痛。 不可遏制的心痛,终于最大程度地,在她心底爆了开来!!! 她跟殷千城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断了,彻底地断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 从未想过。 就像她跟他殷千城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想过后来发生的一切一样…… 可是那些“未曾想过”,却还是这样猝不及防天崩地裂地来了…… 纤弱的身影靠在副驾驶座上,紧紧闭眼咬唇,一直要嘴唇咬破出血,浑身颤抖到不成样子,眼底那浮动的滚烫眼泪,才扑簌而下,在明晃晃的路灯映衬下,那么崩溃凄凉…… *** 夜如泼墨。 殷氏的小会议室里,准备后天竞标案的团队还在进行通宵加班。 静谧的氛围抵挡不住纸页划开的声音,键盘被反复敲打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大家把声音压得很低,完全是因为主座上的那个男人,脸色差到了极点。 从下午开完会开始到现在,理智地部署完所有的任务后,他就是这幅样子。 平日里边幅修得很整齐的他,此刻袖口的纱布都隐隐暴露着,隐隐渗血。 如刀削一般的薄唇紧抿着,毫无血色,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只钢笔,就像他刚刚回国的那一段时间,沉默寡言,雷厉风行,就像一个从地狱来的冷面罗刹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后来渐渐相处了一两个月,他这副冷漠如冰的样子才慢慢改了,脸上有了笑容,有了生气,有了喜怒哀乐。 但是似乎一秒之间。 一切就都恢复了原样。 办公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 “……”常远去会展中心参加了展会回来,一路疾走,脖子里的展览名牌都没摘下来,走了一身汗,从殷氏大厅一直走到十七层的办公室,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一脸的汗水和油光!! 旁边的小助理看了,嘴巴张大,半晌才拿出身上的纸巾,小声说:“常特助,擦擦汗吧。” 常远随意扯过来,擦了一下,眼神极端复杂地盯着殷千城! 可殷千城就像僵硬的石像一样站在那里,冷得一言不发!! 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在,常远又不能跟他吵,着急得不得了,半晌后将文件往桌上一摔,压低声音说:“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句话。” 殷千城冷冷抬眸,盯着办公桌前自以为是的男人,寒声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你想说什么?” 常远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好。好。 看来这次真不是普通的吵架了。 玩儿真的了。 平日里感情好的情侣真是可怕啊,要么就从来不吵架,要么一吵就天崩地裂的,怎么着,真要散啊? 常远气得送了送领带,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指着他说:“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啊……你自己也知道,不想影响工作就先把自己的事儿解决了,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你要在这儿说也行,我是不怕,你说吧!!” 见他不回应,常远暴怒,敲着桌子:“说啊!!!” 办公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动作停了下来,屏息看着他们。 殷千城许久才有动作。 修长好看的手指将钢笔竖起来,冷笑了一下,他冷漠如冰的一眼看向常远,幽冷道:“你们一个个,还真把自己看得很重……实际上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分量吗?我如果不把你当回事,你又算个什么?” 好。 很好。 常远一下子瞳孔紧缩起来。 他这话明显就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是透过自己在说“她”而已吧,既然这话他都对自己说出来了!那他想必对江慕水说的话更狠!! 常远又扯了扯领带,不顾脸上一阵白一阵哄的羞恼感,理智地道:“火发完了吗?人走了没人给你发是吧?现在发完了就给我出来,好好跟我说!不然你这工作两个通宵你都做不完!快!” 说完他拍桌子出去了。 好半晌之后,办公室才窸窸窣窣恢复了动静,那个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脸色从冷漠变得虚无,迷茫,阴沉,虚弱…… 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去。 …… 常远看着眼前点燃一根烟的男人,透过缭绕的烟雾,还是清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受伤。 他捏了捏眉心,几日来的通宵和身心同时发作的伤让他受不了。 烟雾呛人,他自己都跟着咳嗽了好几声。 常远看着心疼,但也知道劝说这种事,急不来。 他叉腰看着夜空好几秒,然后蹙眉扭头看向殷千城:“许欢瑶那边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她搞到一起去了?” 殷千城沉默了好一会儿,凝视着夜空,片刻后低哑道:“你说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忍耐?” 只短短两句。 常远就怔住了。 接不上话来。 他手扶住栏杆,好像那样就能给自己勇气似的,回答了殷千城的话:“因为你想要的多啊,你既想要她,又想不丢掉你父亲的仇恨,不想辜负你爷爷的期望。” 殷千城想要按灭烟头的,听了他的话,却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里点头,沙哑道:“是。我要这些就算很多了。”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表达过自己的任何意愿的人来说,上帝对他还真是苛刻。 常远蹙眉,伸手拿过他的烟头:“别抽了,伤还没好,护士没嘱咐过你别抽烟吗?” 说完就按灭在大理石台面上。 修长的手指间一空,他眼神黯淡了一下,垂下手,望向远处,沙哑道:“有些事我想放但是不能放下,有人不允许我放。所以你们……包括许默言都跟我说我该放弃她。你说,是不是真有那么一种处境,让两个人真的绝无在一起的可能?比如强奸犯和受害人?” 常远紧紧蹙眉:“嘶……不能不说这么难听吗?非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吗?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对她来说都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俯瞰整个大楼外的景色,“伤害的程度都一样。甚至现在更甚。” 常远也为难起来了,他也明知道这个问题无果,他只是……不想看到这两人这个样子罢了。 “但是你们要分手也不该是这样分手,你也不该对她说那么伤人的话。” 伤人? 对相爱的人来说,伤她就是伤己。这段关系他维持得很艰难很辛苦,却一个字都没曾开口说过,但当她都开始抱怨和误会的时候,他才一时没有撑住。 一时意念崩溃了。 紧紧捏了捏眉心,殷千城舒展了一下眼睛,努力褪去眼睛里那些猩红的血丝,点点头沙哑道:“对……你说得对,这件事是我过分了,我不该那样。” 他崩溃得太早,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不应该。 他不应该比她还撑不住。 心里想清楚了,他努力地打起精神提起力气来。殷千城手往口袋里摸着,想摸出手机来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至少,要给她道歉…… 一个小助理此刻恰好推开门,慌乱地跑出来,递过正在拼命闪烁的手机递给他,说:“殷总,电话!”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她能去哪里? 殷千城眉眼微微一跳! 接过手机来沙哑道:“谢谢。” 屏幕上,私人医院里的电话在不断闪烁着,他接起:“喂?” “殷先生,出事了!” 电话里,小护士躲在被人砸的咣咣响的工具房里面,赶紧给他打电话:“有人半夜过来闹事,把医院的门给撞坏了,我刚刚趁乱跑进去看江小姐的房间,已经没人了!不知道她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带她走的!” 他的瞳孔猛然紧缩起来! “你说什么?” “这些人倒是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只是打了保安和司机,下手不算重,我看得出来他们只是不想让我们跟外界联系而已,我是拿了藏在这里的一个私人手机才打给您的,殷先生,我们怎么办啊……” “你先别哭,她人呢?” 小护士吸吸鼻子:“不见了啊,她本来东西就少,我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拿,甚至就只穿着医院的拖鞋,她就走了……” 十七层这边的阳台上,殷千城步步后退,整张脸写满震惊和崩溃。 常远心下一跳,担心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电话里的小护士说完,殷千城就猛地挂了电话,推门疾步走了出去! “千城,千城!” …… 推算她可能是自己一个人走出了医院,那么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他们同居的公寓。 殷千城跳上了车,马不停蹄地开出去直直地向公寓的方向飚行了过去。 从海岛上救她回来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回过公寓,因为竞标案紧急定了时间,他几天几夜都睡在办公室里或者去医院看她,那间公寓……也不知道此刻怎么样了! 车子飚行到了公寓楼下。 殷千城车开出去又倒回来,问保安:“你看到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进来过吗?我女朋友,你见过的那个。” 保安一头雾水:“没有啊,这么晚回来的没穿病号服的。” 殷千城停好,一路坐电梯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掏钥匙发现自己掏出来两串,一串掉在了地上! “……”他冷峻的脸色瞬间绷紧了,蹲下去,拿起另外一串钥匙来。 她失踪的时候,手机和包都丢了。 为了这段时间她不破坏他的计划,他什么通讯工具和必要的物件都没有给她,从某一方面来讲的确是囚禁了她的人身自由,她什么都不能做。 除了胡思乱想。 他手颤抖着,幻想着她可能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藏了一把钥匙进去了。 打开门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灰尘的气息。 对的。 满满的,灰尘的气息。 里面黑黑的,安静得不像话。 殷千城慢慢放下钥匙,走了进去,他知道在鞋柜的背后有一个很大的棒球棍,是她拿来防身的,小小的书房里大书桌上是他的资料文件,小书桌上有她惯用的pad和电脑,整个衣柜里她的衣服占了一大半,两个人却还是没把衣柜的所有空间占满。 他游走在这小小的,曾经温馨无比的空间里。 嗅不到属于她的一丁点儿气息。 她连手机都没有带。 什么都失去。 ——她能去哪里? *** 夜色宁谧。 江慕水靠在副驾驶座上,眼泪流干了以后慢慢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眼睛干涩酸痛,看到驾驶座上是空的。 昏黄的车灯下,远处的陆霖晟正跟人说着话,说完后他拿了什么东西,重新上了车。 一眼看到副驾驶座上的人醒了,他诧异,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镇静地将车倒转,往前开。 陆霖晟开口道:“我之前有给你找好过地方,但是现在觉得那地方不好,我找朋友临时换了一个,你别着急马上到了。” 她没有吱声。 凭借联想,她也能知道,那个地方大概是她还没有跟他离婚前,他藏陈浅因的那个地方。后来想了一下觉得不好,这才临时找朋友换了一间。 心里也不大在意这件事,她转过身来,将座椅调得直了些,嗓子沙沙的:“这么说你是很早以前就开始策划这件事……” 陆霖晟眉心一跳!! 她目视前方,眼神苍凉淡然:“说吧,这次你又想做什么呢?” 转过头,她凝视着他的侧脸,说:“先说好,我工作丢了,男朋友也没有了。身家的确是有几千万,是你们家嫁祸给我的那些股权费,这次是想讨回这些来吗?” 陆霖晟眉心拧紧来。 他攥紧了方向盘,低哑道:“这次不是。不过我还是为了你好。江慕水。你相信我,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么? 她眼神愈发苍凉起来,纤弱的手指轻轻地抠紧了座位。 所有人都叫她相信,相信。 可是所有人都不值得相信。 这世界上的人都欺负她江慕水孤苦无依失去双亲,欺负她孤身一人无家可归,而她又能怎么样呢? 抬手顺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她哑声说:“好啊,来吧。有句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陆霖晟,我现在不仅是光着脚,你小心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光下脚来。这次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了。” 就算一个人,也得勇敢。 陆霖晟倒是没理会她这威胁的话,毕竟自己也是别无所图,他偏了一下头,道:“你怎么睡那么久?经历这样的事,你都能睡得着,我记得你以前很浅眠的。” 她更加无话跟他说,只淡淡道:“累了。” 最近她很累,那股像是一片土地被无限翻新耕种之后的疲累,一种秋日麦田被一日收割后的疲累,难以言喻。 等到了陆霖晟所开到的地方,江慕水才发现,这是一套设施齐全的小别墅。 怪不得他要和他朋友掰扯那么久。 这样奢侈豪华的地方,那个朋友也是咬咬牙才能舍得给他住。 她踩着一次性的拖鞋下来,穿睡裙外套着病号服,夜里还是有些寒凉,她抱了抱肩,等陆霖晟将车停好跑过来。 陆霖晟看着月光下的她,铺开在背上的发丝微微凌乱,侧颜动人,竟觉得内心平静无比,他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过去,站定,用无比轻柔的语调跟她说:“慕水,走了。” 她抱着肩,从自己的回忆里回过神来,恍惚点了点头,抬脚跟上。 …… 小别墅足足有三层。 楼下泳池花园。中层卧室阳台。顶层阁楼露台。 江慕水徘徊在中层的栏杆旁边,看到旋转楼梯下面的地毯风格,是地中海式的,让人看了很平静,的确能放松身心。 陆霖晟将钥匙丢桌上,环顾了一圈,说:“我跟他说了,他说哪儿都能动,什么也都能用,你也不用打扫卫生,每天定时定点有钟点工过来。” 看完了柜子容量和一些必备的东西,他转身,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道:“走,卧室看完了咱们下去。” 她微微一怔。 接着,纤弱的手指抬起来,在他就要紧紧握住她的那一瞬,脱离出来。 两个人的手都在空中抬着。 相隔两厘米。 有微微的尘埃在这空隙里缓缓上升。 只蹭到了一丝丝温暖就被迫撤离,陆霖晟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尴尬地收回手,然后拍拍她的背,淡淡一笑,说:“走,下去客厅看看。” 他走在前面。 纤弱的身影小脸苍白,慢慢地一步一缓慢地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看。 整个客厅的布局虽然恢弘但是温馨,很明显适合一个小家庭居住,如今只给她一个人住,倒是有些讽刺。她走到一处,看到角落里有一辆新的给小孩子用的滑板车,手,一时没忍住轻轻抚摸了上去。 陆霖晟见她的手抚在那辆滑板车上,下意识地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那个,但一时间也没有出声。 大约是一整晚折腾得有点累了,此刻见她人在自己安排好的地方,陆霖晟心下安定,却又没那么安定。 他坐下来,丢开钥匙,烧了一点水静待水开。 就这么低头静静地想事情,抬头的时候,猛然就看到那个纤弱的身影正正直勾勾地坐在沙发对面看着他,眼神平静淡漠,陆霖晟一下子吓了一跳,像是被窥探到内心的瘾君子一样,慌了神。 水就在这时候开了,他回神,握住水壶拿起来,到了两杯茶水,低声道:“来,先喝点热水。” 她并没有急着提问,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水杯。 两人间一时静默。 她轻轻捧着杯子,感受着水杯由烫变温,时间很长。 陆霖晟在这样的氛围里险些睡过去,他在家里都没有这么心静过,那里永远吵吵闹闹矛盾不断,邹明月和陈浅因就是两座怨气深重的活火山,不定时地在爆发,陆远擎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他低垂着头,半晌过后竟然恍惚真的睡着了。 拧了拧眉,揉了揉眉心,睁睁眼打算继续睡一会的陆霖晟猛然清醒了,因为看到对面人儿的眼神愈发冰冷而直勾勾地,就这么盯着他! “……”他被吓醒了! 吓醒他的那种感觉,却很温馨很微妙。 他抹了一把脸,嘶哑道:“不好意思,我……没睡好……” “你也要住这里?” —————— 新的五月,开始尝试双更,望大家多支持,么么哒~~ 还有这两天,收到两个打赏,来自“allen991”5888火星币“游客9txyd”1100火星币,大家破费啦,真的特别感谢,会好好码字多更新的~~比心~~爱你们么么哒~~ 第三百四十章 一阵阵的恶心 纤弱的人儿盯着他,眸光冰冷却淡然:“好久不见。” “陆霖晟,你的道德观依旧很奇葩。” 陆霖晟猛地一顿。 明明知道她是在讽刺,是在拿以前的事情说事,他心口还是刺痛了一下,缓和了一会后,低沉说道:“我没这个意思。我来救你,也是知道除了我没人再会去救你了,我没觉得这是我的责任。” 他站起身来,凝视了她一眼,然后拍拍口袋找到自己家门的钥匙,哑声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先呆在这里,改天我再过来看你!” 纤弱的身影顿了一下,点头。 耳边听见他皮鞋越走越远的声音,她偏过了头来,面无表情。 “哪天你想清楚了要做什么,就来告诉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给你骗,跟殷千城分手了,拿我要挟他这种事应该也不用做。” “陆霖晟,我们直来直去,不要再绕弯子了。” 陆霖晟的背影突然僵住了。 僵在原地。 他慢慢攥紧了钥匙。 突然觉得那阵疏离感带来的难过,就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朝他涌过来。 他眼神难得的湿润了,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他转过头来,对她说:“江慕水,其实你不跟我说我也明白,咱们两个大概,能回到过去的几率大概是零的,这些不用你提醒我,我自己都曾经想过……可是你看,我道德观还真的就这么奇葩,我明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这么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想这样,无比地想接近你,我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所以,你说吧,讽刺我吧,咒骂我吧……我……” 他竟然觉得这样更舒服一点。 更贴近一点过去。 他也明知道他们不会再有未来了。 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哪怕她跟殷千城分开了,她彻底不会再跟殷千城回头了,那么又怎么样呢? 很久很久了,陆霖晟没在任何人的面前哭过,这一次,竟然几句话,就流了眼泪。 他七手八脚地将那些眼泪擦掉,吸吸鼻子,想着,这次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憋得太久了,谁又能对生活百分之百的满意,大概过去了就好了,不会想那么多了…… 眼泪终于收住,他尴尬地看了她两眼,淡淡地温暖一笑,哑声说:“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很快!” 然后一转身,整个身影都淹没在了黑暗里。 车子启动,转弯,再走远,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看着他流泪,再走掉,这期间江慕水不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她有感觉,但那种感觉已经变得很遥远,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她心里的想的,无非是陆霖晟还希望再利用她做些什么,还有问清楚,上一次故意在法庭上陷害她,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她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但是她也从来,不敢小看这些小人的黑心程度。 那些毁灭和伤害。 永远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像吃人的野兽一样随时跳出来将她碎尸万段。 她得……做好准备了。 *** 在陌生的地方她一向睡不好。 夜里醒了好几次。 深蓝色的床单,棉质的,床垫也很舒服。但她就是生生睁眼到了四五点,然后,才被突如其来的困倦拖下去,一直睡到了九十点钟。 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得特别厉害。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疲惫让江慕水难以言喻,她仰头在床上呆了很久,才勉强爬了起来。 起床,用厨房煎了个鸡蛋而已,却觉得恶心吃不下。 放下铲子,打开冰箱,闻见牛奶味竟也是恶心。 明明开了盖子,却又放下了。 …… 最终只吃了一点蔬菜沙拉,也不顾肚子饿不饿,她反正是一丁点儿也不想吃了。 门口突然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 走过去一开门,发现是钟点工。 钟点工像是一早就知道有人在这里,笑着点头:“江小姐好。” 她僵硬地点点头,放了她进来。 钟点工就是来收拾早餐的,看见锅里的鸡蛋和开封的牛奶,诧异地问:“这些都不吃了?吃掉吧,还热着的,要不我会做别的早餐?” 这个钟点工怎么像个保姆一样? 江慕水走进去,摇摇头,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她打扫,轻声道:“我吃不下,你吃早餐了吗?要不就在这里吃。” 钟点工忙摆手:“可不行的,我不能在这里吃。要不,您不吃的这些我打包回去好了,也免得浪费,是不是?” 江慕水淡淡一笑,点头。 许久没有笑了,被牵动的那几块肌肉都觉得有些陌生。 她扭过头来,突然觉得秒针一秒一秒走得令人害怕,她心里不能想那个男人,一想就会觉得闷痛不止,慌乱难过到坐也坐不住。她抬头,轻声问:“你有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钟点工摸了摸身上:“带了,不过您要记得号码才行哦。” “嗯。” 江慕水所记得的号码没几个。 以前她记得陆霖晟和陆远擎的号码,还有舅舅的,之后变成殷千城的号码,律所的固定电话,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现在,她呆呆地捧着手机在满是阳光的大厅里,不知道自己还能给谁打电话。 “喂?我找刘警官。” 一会儿后,警局里收到了一个电话,那端的人道:“哦,你稍等,刘警官刚从审讯室出来,我去叫她接电话。” 片刻后,那位女警官意气风发地接电话来:“喂你好?” “刘警官,我是江慕水。” “是江小姐啊,怎么,是来问你父母案子进展的吗?还是你想起什么来了,有什么发现?” 江慕水顿了顿,道,“可能今天真的会有,我刚刚想起来,他们出事晚上那天出门之前,吵过架,我父亲很反对我母亲去做一件事,我当时有些害怕他们吵架所以没去听具体内容,但事情应该是我母亲引起的,我建议你们从她的人际关系开始查。” “这个倒是指了很大一个方向啊,”女警官拧眉,说,“我们昨天还在说呢,你父亲生意上的关系比较复杂,时间久了实在难以排查,但是你母亲的人际关系就简单多了。江小姐,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谢谢你啊。” “这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客气。” 挂了电话之后,钟点工还在继续工作,用吸尘器吸着楼上的地毯。 江慕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重新拿起手机来,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电话嘟嘟声响起来。 不一会儿通了。 一个年老霸道的女声响起:“谁啊?” 是邹明月。 她的手微微掐紧了沙发。 轻声开口:“您好我是人寿保险的,陆先生在我们这里买过一份保险,我想要亲自和本人沟通,能把电话拿给他一下吗?” “保险?”邹明月蹙眉,嘀咕,“他买保险我怎么不知道?你等着啊,我去找他……”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门打开,电话递给了陆远擎。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喂……” 毫无生气。 毫无以前慈爱而生机勃勃的迹象。 见里面的人不说话,陆远擎眸如死灰地将手机从轮椅上递过去给邹明月,“断了……” 江慕水迅速拂开心头的思绪,迅速开口道:“陆伯父,是我,慕水。” 陆远擎眼珠子艰难地一转,在邹明月赶回来之前,赶紧又缩回了手去,怕妻子听出来,紧紧压抑着颤抖又说了一声:“喂……” 江慕水轻轻点头:“陆伯父。” 陆远擎费劲摇着自己轮椅到窗边去,哑声道:“哦哦,你是啊……” 邹明月见他跟电话里聊起来了,没好气翻个白眼,转身走开了。 陆远擎这才压低了声音,紧紧将手机贴在自己耳边,颤声道:“慕水……我……好久不见啊……” 他嗓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担心,焦虑,几次张口想问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纤弱的人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柔问道:“陆伯伯,我打电话来就是问候您一下而已,还有想问问以前的事,您最近还好吗?” “我好不好的不要紧,”陆远擎红了眼,紧紧攥着手机,道,“慕水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要跟那个殷千城在一起……我知道霖晟不好,我绑不住你在这个家,无所谓……但你绝对不能去找那个男人,那个殷家比我这里好不了多少,甚至跟更危险更遭,慕水……” 她眼眶红了,眼睛热热的,轻声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答应您会好好掂量一下……” “对,好好掂量,”陆远擎凑近电话,红着眼小声说着,“小水,我害谁都不会害你,在这个世界上,伯伯害谁都不会害你,你明白了吗……” 她无语凝噎。 “嗯,我一定自己保重。陆伯伯,霖晟哥哥在吗?他最近在忙什么您知道?” 陆远擎蹙眉思考了一下,道:“我倒是不了解……陆氏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跟他的新老婆,哼,能养家糊口就不错了,我懒得管……” “他最近倒是消停,按时上下班回家吃饭,两口子吵架少了很多,挺安分的。” 他犹豫了一下,“怎么,他又骚扰你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而你就是个伪君子而已! 看来老爷子还不知道她在律所的那些事,陆霖晟最近谋划的事情大概也跟陆氏无关,所以老爷子也才一无所知。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她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陆伯伯我记得当年,您跟我爸妈的关系很好很好,他们出事之前好像吵过一架,您清楚是什么问题吗?我听见一些关于投资集资之类的话,前段时间警察还在问我,我却有点弄不清楚了。” 隔着一条短短的电话线,一直啰里啰嗦的陆远擎却突然沉默了。 她蹙眉,轻声唤他:“陆伯伯?” “哦……哦……”陆远擎猛地回神,嗓音紧涩有些尴尬,“那个事情……太久远,陆伯伯不太记得了。但是慕水啊……你记得,离殷家远一点,离他们所有人都远一点,知道吗?陆伯伯老了,现在人这个样子保护不了你了,霖晟又那个样儿……小水……” 她赶紧打断他:“是吗?不记得那就算了,没什么要紧,反正案子都已经悬了那么多年,想起来了说不定也没办法的。陆伯伯,我可能有点事要出去,不能跟您多聊了。” “小水……”陆远擎明显舍不得她,又赶紧多聊两句,“你……你怎么样?伯伯在郊区,其实还有两栋房子,你有空过来,我给你……” “不用了……”她口吻有些酸涩,轻声道,“钱我不缺,您忘了上次陆氏被收购的事情上,我也算因祸得福,获利不少。” “那就这样吧,您多宽心,对身体有好处,多保重,我先挂了。” 礼貌地道别之后,不顾陆远擎再多想聊两句的口吻,她兀自轻轻挂断了电话。 钟点工从楼上走了下来,又开始吸一层楼的地面。 沙发上纤弱的人儿静静坐了一会儿,将她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很莫名的,她又困倦了。 胃里明明是空的,饿得有些痛,却反胃得什么都不想吃。直接上楼,在海蓝色的棉质床单上躺了一下,想清楚了陆霖晟这次要做的事跟陆家无关,她才慢慢放心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 “停一下,监控录像回放,给我切左下角这个画面。” 私人医院的监控室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沉声说道。 浓密的眼睫毛下,一圈黑色的青黑痕迹在眼圈下浮现着,胡渣都冒了出来,有些胡子拉碴,明显一夜未眠,不修边幅。 小护士看着有些心疼,瞄了一眼他袖口渗出来的血,道:“殷先生,伤口好像开裂了,我帮你……” “让你切换左下角,你切的是什么!!” 他猛然咆哮出来,吼着那个手忙脚乱的保安。 保安吓得赶紧挪动鼠标,几下之后终于调出了那个画面的监控。 重新播放了一遍。 这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辆车的前挡风玻璃,等那辆车打开,那个男人走下来的时候,就能看得到月光下他大致的脸部轮廓,是俊朗逼人的,也相当熟悉。 那是陆霖晟。 竟然是陆霖晟。 昨晚是陆霖晟到医院里将江慕水带走的! “……”他瞥见那个身影的瞬间瞳孔紧缩起来,脸色冷厉惨白,轻轻推开了保安,走过去仔细看,没错,这个轮廓就是陆霖晟,那个江慕水避之不及的噩梦,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陆霖晟制造了这场动.乱要将江慕水带走,所以,是她情愿的吗? 还是他们老早就沟通好了,是有计划的? 不管真相是哪一种,得知这些的殷千城心脏都痛到震颤。 “……”他冷漠地退开一步,手有些发抖地从鼠标上拿下来,刚要开口,却猛然没忍住咳嗽起来! 咳得相当剧烈,地动山摇的! 小护士赶紧上前:“殷先生,您没事吧!熬了一整夜没睡,我建议您……” 他伸出手阻止了她,泛红的眸光紧紧盯着屏幕,以拳抵唇,半晌哑声低沉道:“往后……” 保安心脏发颤地重新靠近过去,将监控录像往后拉。 大概十几分钟后,两个人走出来,一黑一白,羸弱的病号服下那女子身形娇小,高大挺拔的男人快步过去给她打开了车门,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进去,然后镜头下她的脸再无大的波澜起伏,车子一路冲撞出去,消失在了夜幕中。 所以,她是自愿,跟着陆霖晟离开的。 这所私人医院的确就像个囚笼一样,囚禁着她是他不对,那些事都有理由。 可她就那么想离开吗? 想到连陆霖晟这样的人都可以信任? 小护士只能听见满屋子秒针滴答走的声音,很渗人,半晌才敢回头看他一眼,却只见那个英俊的男人,此刻有些失魂落魄地靠在桌前,冒出胡渣的下颚削瘦无比,线条更加利落性感,他像是在想事情,怎么都想不透,唯有此刻紧紧攥着的拳头能暴露他的情绪,那拳头上的纱布隐隐渗血。 “……”小护士接受教训,这次尽管看见了也不敢再出声。 他不知道花了多久时间才恢复了理智。 好。 真好。 至少人找到了而不是失踪,那就好。 他眼眶红得可怕,这一刻看了让人无比心疼,他瞥了一眼屏幕,拿过水来喝了一口,这是昨晚到现在他喝的第一口水。 慢慢拧上瓶盖,他却起身走出去,哑声道:“手机给我。” 小护士半晌才梦靥般反应过来,跟着跑出去,道:“哎,好!” …… 静谧的办公室里。 窗明几净,光线透过窗子打了下来。 陆霖晟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工作效率很高,在敲一封邮件的最后几行时,手机猛然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没注意是谁,片刻后牢牢地被那手机上的名字吸引,冷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手机依旧在嗡嗡震动着。 他冷冷顿了一会,拿起手机来,欣赏了一下,然后接起。 他没说话,只听见听筒里传来对方的一声沙哑的——“喂?” 陆霖晟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嘴角扯了扯,然后冷冷道:“喂?” 双方沉默。 殷千城脱了西装外套,只着衬衫西裤,挽起的袖子上缠着纱布,血色斑驳。他一手拿着一个矿泉书瓶担在椅背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直到陆霖晟失去耐心了,冷嗤一声,寒声说:“不说话我挂了。” 一道冷冷的嗓音这才从电波里传来:“你们策划这件事多久了?” 陆霖晟顿在了那里。 他的手放在鼠标上,无意识地点着,冷淡说:“任何事策划得再早再周密,都得有时机,殷千城你明白这一点,是你给了我们时机。” 站在落地窗面前的冷峻男人冷笑了一下。 他缓声说:“是。我给了你时机。” 顿了顿,他突然道:“你的父母给你生命的时候给你良知了么?我知道有人想报复我,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拿你心上的人做工具去报复人,她是永远不可能再站到你身边的。” 陆霖晟一下子就被惹火了,猛然将鼠标放下,力道大得差点儿让鼠标散架! 他换了只手拿电话,站起身来,厉声道:“要报复你的人不是我,我要做的不是拿她当工具,我是要让她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呢?” 陆霖晟再次语塞:“……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他缓了缓,想着殷千城再次反驳的说辞提前堵住他的嘴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是,我是没有机会跟她在一起了,我这么做也有可能让她下半辈子无依无靠,你也可以说,我陆霖晟是心理阴暗,我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但殷千城,”陆霖晟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慕水有知情权,她有知、情、权,当初就算我再对不起她我也不会骗她,这是我的原则!而你就是个伪君子而已!!” 陆霖晟说的很对。 字字,句句。 都戳中他心底最脆弱最无法反击的那一点。 他眸光冷冽,就像燃烧尽了死灰一样,但气质仍旧凛然高贵,他俯瞰了一眼十七层落地窗外的偌大的铭城,俯瞰了一眼自己的脚下,他慢慢说道:“那就来吧……让她知道。我从来都不抗拒这一点,也不抗拒什么惩罚,我从头到尾害怕的就只有一点,她不信任你,之后她应怎么办……” 最后的几句话,他像是在呢喃,在轻声地对某人说,但总之,不是在对陆霖晟说。 知道再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放下了手机,慢慢慢慢地,挂断了电话。 一片死寂。 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高铁到站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荡了很远。 云很高。 天很蓝。 他很想念。 一切仿佛都离分崩离析不远,他担忧的这些那些突然都好像已经不见,唯有她,还有,她的以后。 …… 陆霖晟忿忿地挂了电话。 他仍旧气得要命,不知道这个殷千城哪里来的自信,一丁点儿愧疚都没有,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陆霖晟虽然渣,但他不至于欺骗江慕水,不至于在出轨陈浅因的时候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可殷千城一个强奸犯,他敢说自己隐瞒这件事情这么久,全都是为了江慕水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访客 让这种说法见鬼去吧!!! “……”陆霖晟在自己窗前兜来转去,气得扯开了领带,一个转身却突然发现余光里有人,一个冷冷的白色身影正坐在自己门前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陆霖晟吓了一大跳! 背着光,仔细地看了一眼,竟然是陈浅因。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无声无息像个贼一样?刚刚的电话,她又听进去了多少?!! “……”陆霖晟眼珠心虚地转了转,重新扯了扯领带,蹙眉看向她,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敲门吗?” 陈浅因抱着肩,依旧冰冷如雕像一样冷睨着他。 这女人! 爱说不说! 陆霖晟咬牙切齿,不想理会她,直接坐下来,重新装好鼠标继续工作,翻了几页都找不到自己正在回的那封邮件了,侧过脸一看陈浅因居然还在那儿! “你有病是吗?!”他气得再次摔了鼠标,没好气地靠在了椅子上。 陈浅因死死盯着他,在他的这一系列动作中,整个心都熬碎了,熬垮了,雾气慢慢凝聚在她的眼眸里,她放下二郎腿,低落而愤怒地站起了身。 ——他当她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吗? 张口江慕水,闭口江慕水,鬼都知道他是在跟谁打电话。 跟自己的妻子离婚,已经变成前妻了,还在念念不忘。这不是他婚后精神出轨的问题,这基本上把他们在一起的几年全部都否定了!就是说包括在他结婚时出轨她陈浅因的时候,他就在慢慢地爱上江慕水这个女人! 那她陈浅因算什么呢? 以前算是陆霖晟和江慕水吵吵闹闹的调味剂,现在算是个人老珠黄无比碍事的黄脸婆吧!! 女人的安全感和存在感就是这样弱,弱到一碰就碎了,更不要说被陆霖晟这样摔碎在脚下每天每天地踩,陈浅因快要被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碾碎了心!! 她冷冷抿唇,抱肩走过去,轻声道:“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霖晟,我们每年都庆祝,明天你有空吗?” 陆霖晟仔细想了想,“明天我有几个重要客户要拜访,下午和晚上也没空。” 好像知道自己有些冷落她了,他冷冷抬眸看了她一眼,态度有些缓和:“下次休息日补上吧,这段时间我很忙,就算了!” 好。 好啊。 没有空理会他们的相恋纪念日,却有空为了前妻跟别的男人在电话里争执。 下午和晚上,也不知道他都去干了什么。 跟他朋友打电话,他几个朋友都执不同的说辞,明明都已经穿帮了,他却觉得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就像啪啪打在陈浅因脸上的耳光。 她抿抿唇,翻看了一下他桌上的资料,等了好一会,发现他已经重新又投入工作了,就好像她压根儿就不存在一样! 陈浅因斜倚着门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如死灰,眼眶里重新涌起热雾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打开门,高跟鞋踩着冰冷的“哒哒”声响,坚定而冰冷地朝前走去!! *** 小小的别墅院落里,突然来了一个人。 彼时江慕水正坐在游泳池边的小院子面前栽花,一身白色蕾丝长裙,一手的泥土,突然院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吵闹声,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冲进来,一边笑着叫她“大表嫂”,一边捧着慕斯蛋糕跑进来。 江慕水怔了怔。 清理游泳池的工人见状,点头打了个招呼,以为不是江慕水的朋友就是陆霖晟认识的人,也就没管。 “大表嫂,你最近都跑哪去了?大表哥公司找不到你,今天也是妈妈带我来的!” 邱莹莹满脑门子汗,将书包一丢,也不管脏不脏就依偎到了她身上来。 她蹙眉,下意识地揽住孩子,看向门口。 觉得应该还有人。 果然。 一声汽车钥匙的滴滴声过后,一个窈窕的身影踩着十厘米红色高跟鞋走进来,殷莫霞擦着汗,笑看着这院子,说:“这儿可真不错啊,瞧瞧陆少多会选地方,莹莹,你少赖着你表嫂,你五六十斤压她身上也不怕把表嫂压坏了!” 邱莹莹笑着看向江慕水:“不怕!我想我大表嫂了,我今晚要跟大表嫂一起住!” “这可是你大表嫂的地方,你问问她愿不愿意?” 这一系列的话简直要把江慕水弄晕了。 她额上也瞬间溢出几分汗来,下意识地觉得殷千城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也不可能跟过来,先将邱莹莹扶直,拿出手帕擦了一下她脸上的汗。 “我客厅里洗了水果,有你喜欢的蓝莓,拿去吃。” “啊!”邱莹莹兴奋得尖叫一声,就往客厅跑,“好的我去拿!” 等孩子跑进去了,江慕水才沉了沉心神,凝眸看向了游泳池边,这个穿着紧身包臀裙,一脸笑意的艳丽女人来。 泛白的唇动了动,她终究还是没能叫出那一声姑姑,轻声说道:“殷小姐。” 真分手了?! 殷莫霞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也没打算进去,拉过一个跟她一样的小藤椅来坐下,扫了扫身上的尘土。 “好久不见啊慕水,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蝶翼般的睫毛眨了眨。 半晌,她才慢慢淡漠道:“不好奇。” 殷莫霞眼皮又是一跳!! 她伸出手去,继续栽种着土地里的郁金香花,枝叶扫过她的衣服,沾上一些土,她也不在意,“这个地方不是我的,我身上也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联系不上任何人,您应该是陆霖晟的朋友,所以才到这里来的。” 她猜得可真没错。 真是……聪明的女人啊。 殷莫霞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竟然没忍住笑了起来,半晌后,她凝眸看着江慕水,问道:“你和千城真分手了?为什么呀?我们家里的情况是有些复杂,可据我所知,千城可是万事都向着你的。” 她将郁金香底下的土壤压实,又拍了拍手,拿起花洒洒了一些水,然后轻声道:“是,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向着我。” 做完这一切,她擦拭了一下手,这才看向殷莫霞:“可我也是因为太感动了,觉得他这么做实在太辛苦,所以不如分开。等他尝试了别的恋情,也许就会觉得跟我在一起真的太麻烦了,彼此放过彼此成全,挺好。” 殷莫霞凝眸看着她,一丝一毫的神情也不放过,笑问:“那你就舍得呀?放弃了这么好的男人,你还剩下什么?” 她笑了起来。 是啊。 没了工作,没了家人,也没了恋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这栋别墅,道:“我会拈花惹草啊,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是有人贴上来献殷勤,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离婚很久了……” 她笑意不减,抬头看向殷莫霞,疑惑问道:“您帮我分析一下是为什么?你说他是别有深意?还是图谋不轨?” 殷莫霞的笑容这下挂不住了,她话都问到这个份儿上,再装就没有意义了。 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殷莫霞抬头问:“慕水啊,我听陆少说你正在忙你父母的案子?怎么?有进展了么?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她跟警方联系这件事他们都知道? 江慕水一张小脸渐次冷了下来,仔细想想,应该是那个钟点工的问题。 是啊。 她真的太天真了。 本来就做好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的准备,怎么连这点儿事儿却都不能接受。 她小手握着铲子,轻声说:“是有一点。不过殷小姐怎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我父母跟殷家没什么关系吧?你们针对的应该是殷千城,别的难道还有什么?” 这女人不简单,逻辑挺明确的,还知道他们针对的是千城。 殷莫霞懒得再客套了,起身拍拍尘土,说:“天色晚了,等一会陆少也要来,咱们进去谈吧,虽然入夏了但是夜里还有点儿冷呢。”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慕水,“让你着凉了可不好。” 呵。 人情淡泊如水。 曾经差一点儿成了家人的人,此刻站在这样的对立面上跟你说话,江慕水心口微涩。曾经她在殷家人身上找到了一点儿家人的感觉,可豪门水深,人家应该只是把她当做利用的工具而已,她果然是俗人凡胎,适应不了这种家庭,跟殷千城分开,是对的选择。 拍了拍手,她让工人等一下把工具清理好拿进去,提起裙摆,道:“走吧。” …… 客厅灯光大亮。 邱莹莹拿着滑板车在偌大的客厅里滑来滑去的,每次撞到地毯,都被殷莫霞骂一顿。 天色将晚。 小别墅的门口终于又来了一辆车。 陆霖晟带来了几瓶酒,一些饭菜,被小别墅里的几个工人拿了过去。 夜晚如墨染一般,他浑身的气质也像是从黑暗中淬炼出来的一样,浓墨欲滴,脱下那身黑色薄风衣后,才好了一点。 他冷冷睨了殷莫霞一眼,说:“我不知您也来,菜可能准备得不够,要再叫一些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今晚不实施你们的计划吗? 殷莫霞靠在沙发上,笑出来:“看来陆少还真不欢迎我这么早来啊,还想过几天二人生活,那真对不起了,我可真是不知好歹打扰了你们!” 一个曾经劝她跟殷千城百年好合的长辈,如今如此口无遮拦的,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纤弱的人儿听了,只是目光更加幽冷,更加确定了自己进入殷家后的一切都在别人的耍弄之中。 果然只有她一个人当真了,以为殷家还有人能接纳她,原来他们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恩怨和利益在行动。 虽然她还摸不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这种被人耍弄的感觉并不好。 陆霖晟将那几瓶酒拿出来,正准备开的时候顿了顿,问江慕水:“要喝红酒还是洋酒?” 她脸色冷淡,没有看他,只垂眸看着地面,说:“我不舒服,不想喝酒,你和殷小姐定。” 陆霖晟有些失落,半晌还是点点头,自己决定开了红酒。 殷莫霞扒着头看了一眼菜色,说:“哎哟,这可真是大补,连龙虾都有,还是紫品斋的,陆少出手阔绰啊,是不是就喜欢这种金屋藏娇的感觉?我家千城都没这么夸张过,这小慕水还真是祸水……” 沙发上那个纤弱的身影猛然“腾”得一身起身! 她脸色冰冷地看着这两个人,手攥紧成拳,道:“有话说话,没话说就走,你不走,我走,我江慕水还不至于离了你们这些就活不下去!” 她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陆霖晟眼皮一跳,猛然起身跟着追上去,在楼梯口牢牢拉住了她的手:“慕水!” 他冷冷瞪了面试无辜的殷莫霞一眼,转头回来继续哄她:“你别理她,不是我叫她来的,她的确有事跟你说,但我提醒过了过几天再说,是她等不及了!你别迁怒给我!” 殷莫霞本来事不关己地靠在沙发上品酒,一听这个炸毛了,起身冷冷道:“你这什么话?我不着急能行吗?这周五就是竞标,我再不说这事儿还有的转圜吗?陆少,别是你心疼了吧!我警告你心疼也没用!你当我们殷氏兄妹是吃素的!!” 陆霖晟咬牙切齿:“那你最好把我厨房的凶器先收起来,否则她不是没干过拿刀杀人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殷莫霞:“我……” 她有些心虚地瞥了江慕水一眼,想想也对,陆霖晟说得对,一切好歹要在他们的控制之内。 这才抱着肩,压制住自己的那股狠劲安静待在那儿了。 一切都照着这男人的节奏来。 不坏事就行!! 那纤弱的身影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她冷冷看了陆霖晟一眼,知道他指的是那时候,她一时冲动拿着刀去砍陈浅因的事,而他们现在说的到底有多严重?会让她再次变成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霖晟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眸光中满是宽容疼爱,道:“先下来吃点儿东西好不好?我听人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吃什么都反胃,还差点儿吐了。” 她狐疑地盯着这两个人看,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在面临一个万丈深渊,一不小心踏进去,她就会摔得粉碎。 尸骨无存。 而眼前这个那人的温柔眼神,就是那个恐怖的深渊。 江慕水小脸顿时惨白无比,抽回了手,冷冷僵硬着站在那里几秒,然后并不说话,抿着唇,重新走到了餐桌面前。 饭菜的确很丰盛。 玩得一脑袋汗的邱莹莹也过来了,擦了擦汗坐在她母亲旁边乖乖地吃菜。 江慕水碗里的龙虾肉一口都没动,尽管沾了柠檬汁,去了腥,她还是一闻就蹙眉,一丝丝都吃不下,总共就吃了一点蔬菜沙拉,还是不沾沙拉酱的那种。 陆霖晟蹙眉,实在不解:“你到底怎么了?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殷莫霞不满抬起头:“没时间,。陆少,你要跟她亲亲我我,也得等这件事过去以后,随便你怎么搞!!” 突然,殷莫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江慕水,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最后竟然突然笑起来,放下筷子,用一种震惊异样眼神盯着她,说:“你不会是怀孕了吧??江小姐,你要是怀孕了,那……那这事情可就更好笑了呀!哈……” 一句话说的陆霖晟脸色也猛地变了。 他一张冷峻的脸倏然就变得很可怕很可怕,像是遇到了毒蛇猛兽一样,看向了她尚且平坦的腹部,他轻轻揽住江慕水,轻声问:“应该不是吧?慕水你告诉我,你不是怀孕,是不是?你现在不能怀孕。” 这个惊天霹雳一样的猜想,刚在江慕水脑海里炸开一朵蘑菇云,这两个人,就开始说这种话。 她苍白的小脸上,震惊的神色还没有退去,就陡然变成了厌恶。 小手冷冷扯开陆霖晟的手,不管他脸色的尴尬,冷漠看了他一眼,再看了殷莫霞一眼。 江慕水冷声道:“我怀没怀孕,怀孕了怎么办,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是养不活还是需要谁负责?跟你们谁有关系?我再说一次,有话说,就说,不说,就走。” 陆霖晟知道她的脾气,赶紧圈住她,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说……” 半晌后他强迫自己松开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叹气说:“好了,没事,没事……你怀孕……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担心到时候会对你自己不好……这个东西这个时候来真的不是时候……” 她怀孩子,还跟什么时候来有关系吗?还跟他们有关系?!! 她直想摔了筷子!! 这些天的确不知道怎么了,她很疲累,心里胃里都不舒服,情绪也起伏很大。 她跟殷千城在一起的时候没考虑过孩子的问题,现在一想起来可能有了的感觉很微妙,暖得就像一条小溪一样……她气得吃不下东西,努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捂了捂脸,然后放下来,捧起了一碗清淡的水果粥喝了下去。 气得胃痛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她恐怕要提前搬出陆霖晟这里了,她一个人也能活,没必要继续待在这儿。 等着掉入这些人的陷阱!! “……”做好了这些决定,她江慕水,就没必要再听他们说什么了。 只是,孩子…… 江慕水一边盯着桌上那些油腻的食物,清晰地体会着自己的反胃感,情绪失控感,一股恐惧的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无助…… 她好像,有些记不得自己的生理周期了,之前就有些紊乱了,好像有孩子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有了,她甚至记不清是之前的哪次……还有,她现在跟殷千城的关系…… “慕水,慕水?”一个声音将她唤醒了,陆霖晟的脸在眼前浮现着。 江慕水清醒了过来,眨眨眼,淡然看他一眼。 “嗯。” 陆霖晟双手合拢,任凭几个佣人收拾着眼前残局,努力眼光放轻柔,说:“殷经理有几句话想要问你,你随便回答一下就行了,她等一会就走了。” 江慕水淡然靠在沙发上,一笑,笑容像风中摇曳的玻璃花一样,轻声道:“今晚不实施你们的计划了吗?” 陆霖晟尴尬地看她一眼。 半晌,他才说:“没有什么计划。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你一直以来对殷家,和你自己的事,应该有诸多疑问。”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是你和殷小姐一手策划了法庭的那件事,”她冷冷地抬起头来看着陆霖晟,笃定而淡然地说,“是你们串通好,让我在法庭上公然触犯法律,让我在律师圈里混不下去,目的是什么呢?逼我进殷氏吗?我进了殷氏又能如何?你们先给我解释清楚这个吧?尤其是你,陆霖晟,你是因为什么才要配合?” 陆霖晟并没有想到,她一下子能想得这么深远,有些事情看起来零散无章,可她还是瞬间就能想通了。 但是,真相远远不止这一点。 殷莫霞将茶杯放下,抬高声音道:“不如你先来回答我的问题吧?!你回答了,我有了把握,再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她冷冷睨着殷莫霞,轻声说:“我如果什么都不想知道呢?” 殷莫霞眼皮一跳!! 江慕水冷冷起身,道:“我不想知道你们说的一切,而你们的计划,却好像离了我不行吧?否则你们干什么大费周章的,把我陷入这种困境又弄我出来,折腾着就只为好玩吗?” 小看了她。 她什么都看得清楚。 一席温柔的蕾丝长裙,穿着它的人儿却冷淡到令人心惊,离开沙发,不想再跟他们说话,径自往楼上走去。 殷莫霞气得够呛。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江慕水是这种脾气?! 殷莫霞张口,扬声喊道:“你确定你不想知道?江慕水,你连你父母怎么死的也不想知道吗?你连两年多前自己遭遇的那件事真相是什么都不想知道吗?你真的不想?!” 一个个问句猛然在她脑海里炸开来,一个比一个更劲爆。 江慕水眼睛瞪大,震惊地慢慢停下了脚步,好半晌,才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殷莫霞!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这个局,一定要布圆满了 她眼里的惊讶和疑惑,清晰可见。 殷莫霞这才有恃无恐起来,得意地笑,坐了回去,翘起二郎腿。 扬声道:“想知道,就坐下。咱们绝对是等价交换,而且慕水,你相信我,等你知道了我要告诉你的事,那件事就算我不让你做,你自己也会去做的!” 殷莫霞摆弄着自己的表带,幽冷说道:“还有对我们家千城,你觉得我是一直以来没抓住他的把柄所以不针对他吗?你错了,我是得找最最凶狠的方式,才对得起我曾经受的那些苦难!咱们各有目的,公平等价。” 那纤弱的身影冷冷站在那里,半晌后开口:“我跟他分手,不是因为恨,所以你如果要以告诉我这些事为条件,去加害他,那我告诉你不可能。而且,我和我父母的事,你一个殷姓人怎么会知道?我敬您是长辈,但不一定这就能骗得了我!” 殷莫霞笑。 “慕水,我说过,我们公平等价,各有目的,你相信我,到最后我们谁也不用强迫谁,你也一点儿都不会恨我,因为最对不起你的人,真、的、不、是、我。” 殷莫霞说的那样笃定,缓慢,平静自信地凝视着她,仿佛,已经从她渴求的眼神里,抓住了她的命脉!! *** 夜晚的阁楼。 陆霖晟出去打电话回来,四处在别墅里寻找着江慕水,她的房间他不太敢去,抱着赌一把的想法去了阁楼,没想到她真的在。 夜凉如水,她竟然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蕾丝裙。 陆霖晟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将黑色薄风衣脱下来,慢慢走到她身后,拿出衣服给她盖上。 江慕水微微一惊,反应过来了。 她要扯下那件衣服,他低沉黯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人在我这儿,我不想你出半点事。” 江慕水顿了顿,最后没有拒绝,如月光一般的小脸扭过去,继续对着夜色。 陆霖晟里面一身休闲的短袖和西裤,走过去,坐在了低矮的围栏上,也不看她,就这么寂静相对。 她眯起眼睛,看着月光。 小脸扭过去,迷蒙地看向陆霖晟,看了他很久。 他察觉到了,对上她的视线,尽管很心虚,但强迫自己不移开,半晌后一笑,他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皎洁的清辉洒在躺椅中的人儿身上,她下颌微微淡漠地收回,片刻后清冽的眸光又看向他,问道:“你早就知道两年多前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吗?你早就知道,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好像只是平白的叙述一样。 陆霖晟的手指合拢得更紧了,头皮发麻,想着该怎么解释,好半晌他才说道:“我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知道的。” 她继续轻声逼问:“那你也应该知道,当年那些人针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被强暴……只是当年意外的结果。而如果当初被绑架的人是你,结果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你也知道?” 陆霖晟直视她的目光,低哑道:“知道。” 哦。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知道。 她瞬间有些迷茫,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水光,疑惑,看向别处,怀疑自己的人生观是有问题。 陆霖晟最近终于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别的举动,唯一的举动是将她从私人医院抢出来,跟殷莫霞一起实施她的计划。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她抬起手来轻轻支着头,半晌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当初跟警察也是这么说的,跟全家人,都是这么说的。没人重视我的话,所有人还是觉得是我活该。对么?” 陆霖晟的眸光变得没有那么坚定了,虚软起来,凝视着她继续轻声说:“对的。” “那你现在依旧觉得是我活该吗?” 陆霖晟知道她心里有怨气,那是积压多年的怨怼,他低头又抬起,哑声说:“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不该承担那些,但现在谈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是么? 毫无意义。 可她却为了这毫无意义的事实,承受了两年猪狗不如的婚姻。 莫名承受了那么多的白眼。 现在他们说,那个人找到了,那个计划和组织被人找到了。 江慕水纤细的手指轻轻抵着太阳穴,那里因为夜间的寒凉而泛起疼痛,她无以言喻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座积压多年火山,在等待着那一道口子破开,给她愤怒的爆发一个出路。 但是在爆发之前,她头痛欲裂。 大概也是因为,此刻找到了已经无济于事。该发生的,该承受的,都已经发生和承受了。 她拧眉,蹙紧了眉心。 陆霖晟看出了她的不舒服,猛然一个健步上前,手搭在躺椅上,握住她的手腕道:“怎么了?难受么?我扶你进去好了,这里太冷,慕水……” 他的手指滚烫。 她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他就这么紧紧握着她,像从没放弃过一样。 她有些累。 “好……”她是该好好休息一下,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哑声道,“我也累了,进去休息一下……你给我装一个固定电话再旁边,可以随时报警的那种……” 陆霖晟身体一僵。 “你们没对我做什么,当然不是报警抓你们,”她一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陆霖晟眸光没敢对上她,而是望向她背后的月光,低哑道:“好。” 此后她提的一切要求,他都答应。 他都满足。 慕水。 尽管不大可能他还是会想去争取一下,到底,还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 华丰企业。 华丰副总经理走进办公室里,看看周围没人,这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殷小姐,你答应我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办好?”他压低声音心急问道。 另外一边,殷莫霞刚从车上下来。 她戴着墨镜挎着包包,不满地锁车往前走:“急什么?周五才竞标,我提前一晚告诉你就可以,你还怕我反悔不成?你自己先透露了底价,怪我?” 第三百四十五章 引他上钩1 “我这不是怕出乱子吗?我们这次指望着你赢,结果别出一个乱子我们输了,回头查到是我泄露了底价,我在华丰就没法混了。” “行了我知道了!” 殷莫霞不耐地打断了他,“你的事都是小事,我的才是大事,等我的事情完成了,你还愁没你们华丰的好处?” 她随即挂了电话,看一眼面前的殷氏大门,疾步走了进去。 …… 大楼之上,她逛了一圈,没看到殷千城。 拽住一个人,殷莫霞漠然问道:“你们殷总呢?竞标快开始了他不来公司?” 助理停下来,“哦,殷总把技术部分带回家去做了,我们留在这里主攻商业部分,他还有几个政府官员要见,在公司也不一定就能确保竞标无误啊。” 殷莫霞不耐地放开了他,想了想,殷千城出门跑竞标前最后的准备也许是真,但更大的可能是他还没放弃寻找江慕水。 这样想来,还是来得及的。 她得把这个局布圆满了。 掏出手机来,她翻找了一下通讯录,拨出一个号码:“喂?铭山民宿吗?我之前在网上订了一间你们的房间,底层带院子的那间,对,我打电话确认一下,两天后的晚上我就要……” 脚下步履匆忙,她边说边走出了十七层。 …… 夜里在政府官员饭桌上的殷千城,酒过三巡之后,接到了来自老宅的紧急电话。 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楼道边上,听见那电话里的内容,冷眸瞬间一凛。 进屋后,他自罚了三杯白酒下肚,跟几位官员解释了一下,拎起外套这才匆匆离开。 助理一路飚行。 带着他返回了老宅。 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一进门,却发现那个打电话的佣人,正不慌不忙地擦着桌子,看见殷千城真的离开了饭局突然赶回来了,她一阵慌,手里的抹布差点儿都掉了。 他一身冷厉的寒气,扯着领带走进来,看了一眼,问:“爷爷呢?他情况怎么样?现在还要不要送医院。” 佣人努力镇定下来,撒着谎:“哦……老爷……老爷他现在稳定下来了,没别的异样,一切都挺好的,现在睡下了,在休息。” 殷千城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佣人说话磕磕绊绊,又一会儿一变,刚刚在电话里她可是痛哭着说老爷子病发了,让他赶快回来。 老宅离市区的医院还是有些距离的,这个点儿家里又没有会开车的年轻力壮的人,殷千城这才马上赶了回来。 如今想来,竟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脚步前进一步,冰冷的目光扫过二楼的栏杆:“这么早就睡了么?病发不需要检查一下?是睡了还是昏过去了?” “是睡了!”佣人赶紧辩解,“我服侍老爷睡下的,当时他还是清醒的!!”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那个佣人,佣人这下,更加心虚地止住话,低下了头。 就在此刻,猛然,一声“吱呀”声打破了宁静,一个穿高跟鞋的脚迈了进来。 殷莫霞扫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啧啧了几声,抱怨着走了进来,美眸抬起,看到殷千城的第一眼就深意满满,妩媚一笑! “千城也回来了啊,我以为爸出事,荣姨只通知了我一个呢。” 她扭过头,赶紧询问:“荣姨啊,爸怎么样了?” “刚刚服了药睡下了,这个时候不好打扰。” “那体征还算稳定?” “稳定,稳定的!我……我看着稳定的,就怕小少爷……不放心……” 殷莫霞闻言虚假地绚烂一笑,“那倒不会,爸不出事,你们小少爷还担心什么呀?还盼着老爷子出问题不成?好了,荣姨,你先下去吧,夜里也记得看着点儿爸。” “哎哎,好……” 佣人唯唯诺诺地下去了,毕恭毕敬地退出去,演完了这一出戏。 殷莫霞继续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雨水,一笑,很是意有所指:“这夜里出事啊就是不好,还偏偏赶上这种天气,我听说,过两天还有雷暴雨,呵呵,咱们这座城市好久都没有雷暴天了,对吧?” 殷千城看着殷莫霞一副慵懒悠闲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她因为老爷子的病而有丝毫着急,她这副模样,倒像是度假归来一样。 他颀长冷峻的身影,走过去,有些疲惫地将西装放在了古檀木椅子上。 殷莫霞也脱了高跟鞋,将包包放上桌。 她捏了捏有些痛的脚腕,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一笑,说:“耽误你的事儿吗?爸年纪大了,身体难免经常出意外,难得千城你有心了。” 他修长的手指插进裤袋,在偌大的老宅大厅里转了一圈,冷眸扫向殷莫霞,淡然站定在了原地。 “连我都已经这么大了,爷爷身体出些问题也是正常,能保持到现在很不错了。” 他嗓音清淡,疏离感十足。 殷莫霞却毫不在意,一边捏脚踝一边抬起头来:“是啊,老爷子心性好,也有自己的执念,还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之前是不会闭眼的。他啊,心里有寄托,千城你就是他的寄托,他还等着睁眼看你结婚生子,好好地继承殷家呢!” 这话就扯远了。 他心里清楚,殷莫霞大半夜的演这出戏,赶回来,绝对不只是为了跟他斗嘴,也不只是为了提起当年的仇恨。 他冷冷抿唇,没有说话。 殷莫霞浅笑着,也沉默了一会儿。 她眯起眼睛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雾。 半晌后,突然说:“我记得当年,邱家来找我定亲的时候也是这个天气。” 他轻轻挑一挑眉,看着她。 “当时千城,你只有八岁,大哥的公司那时候正处于很危急的阶段,大哥二哥爸爸,都忙的一团乱一团糟。” “许家倒是跟我们关系很好,可是当时的情况,许伯父为了不让许敬尧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做老婆,躲得远远的,反而把邱胜泽那种男人推给了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殷千城:“千城,你见过鼻孔朝天来岳父家里提亲的人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插播作者的话 此章空章。免费可跳过。 为调整章节序号插入一章,尽管忽略。 ———— 关于此文的更新,保底更新3000字,不定时加更到两章6000字,宝宝们安心跳坑,跟随着慕水千城一起,体验爱情的美妙感觉吧~~ 【萌萌哒的充值方式——】 手机站充值:在手机站充值需要您先登陆,登陆方式比较简单,分为qq、微信、微博、手机号注册登陆。登陆成功以后您就可以选择想要充值的金额,分别是30、50和100.确定想要充值的金额以后,选择支付方式,支付方式可以用微信和支付宝这两种快捷支付方式。 电脑端充值:同样是需要登录账号,然后选择微信或者支付宝充值。 祝宝宝们,看文愉快哦~~ 第三百四十七章 引他上钩2 “你爱江慕水,你都知道万事要给她最好的,给她面子,给她尊重,给她尽量好的未来,哪怕委屈自己也不可惜。” “可我的父亲,我亲爱的大哥,在第一眼看到邱胜泽的时候就看得出他是个什么玩意,却还是劝说让我嫁给他,嫁到邱家,好利用他们的势力。” “你说我爸爸,你爷爷,到底对我公不公平?他是太在乎大哥了,还是太不在乎我了呢?” 他站在那里,身上也有雨水的痕迹,却依旧一身的淡漠高贵,如一尊贵族雕像般,眸子看向了殷莫霞。 轻启薄唇,他的神情淡然,口吻不解: “您为什么就不提二叔呢?” 她一噎。 猛然没明白过来他是在提什么。 他轻声点醒了自己的这位姑姑:“您出嫁的结论是全家一起劝说和定的,二叔如果同意,那么他是同谋;二叔如果不同意,那么就该为您争取。他做了什么呢?” 她脸色苍白了下来,捏着脚踝的手都有些抖。 他眸光清冷:“爷爷膝下三个子女,对待没有半分偏颇是不可能,那姑姑究竟是因为跟二叔同病相怜才沆瀣一气,还是报复爷爷和我父亲就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痛苦一个发泄的理由呢?” 她猛然被激怒了,直起身来,痛诉道:“你敢说他对我就只是偏颇!我婚后多少次狼狈回家,我被家暴过多少次!闹过几年的离婚!你们不知道吗?我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却没有人向着我,只有二哥理解我但二哥没有能力!!如果他殷莫南真的那么有才能就罢了,我服气!可你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他有多禽兽不如愚蠢透顶吗?他死了也是活该你知道吗!!” 他的脸色冷冽下来,下巴弧度收紧,像是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针锋相对。 佣人在二楼听见了两人的争吵,慌忙跑到栏杆边上来,小声劝阻:“小少爷……小姐……你们别吵……” 许久过后。 殷千城强忍下怒火,清眸移开,“他不是愚蠢。他只是被人利用,错也不在他。” 殷莫霞站在原地颤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停止了颤抖。 她落魄地低下头,又抬起来,神情更加失魂落魄,“是啊,谁的错都有理由,我的遭遇也是一样,总要有人替我买单,替我女儿买单……连你都知道你父亲的死莫倚澜该承担责任,又更何况是我呢?” 她冷笑了一下,继续坐下来,揉着自己的小腿:“都是报应……千城,这都是报应……” 她放在桌上的包包敞开着,里面露出了一张宣传单的一角。 那是一家新开的铭山民宿的宣传单。 民宿依山傍水。 荒野上开满零星的花。 开辟了果园池塘。爬山下来还可以享受农家乐。 荒凉的铭山脚下开辟出的新的净土。 像是感受到了男人的目光,她起身,装作无意地将包包往后拉了拉,将那个地址塞回包里,看了一眼殷千城。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殷莫霞拿出手机,很戒备地看了一眼,起身,将包包一推,道:“我去接个电话,今晚,我睡楼上的客房,也是我出嫁前的房间,你就请便吧。” 说完,她踩着拖鞋往楼上走去了。 …… “喂?慕水。” “的确是这样,你要想拿到你父母出事的证据,就来这间民宿,陆少到时候会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呵,你还有选择吗?千城现在跟你分手了,你想知道这件事只能依靠我们,至于为什么约在这里,你去了就知道了,没有为什么。” “好,那就这样了,拜拜。” 说完挂了电话。 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二楼的窗前,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在为两天后的雷暴雨做准备,颇有些凭栏听雨的意味。 这个角度,雨声屏蔽了很多信息,连人的脚步声都淹没了。 她并非不知道,有人此刻正站在二楼的屏风后面,听她这段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她摸了摸手机,又打出了一个。 几声“嘟嘟嘟”声后,电话通了。 “陆少,人我已经给你约好了,后天晚上,揽星民宿。嗯,好,那祝你们到时候谈的愉快顺利咯!” “呵呵,我哪有开你玩笑呀,慕水对她父母的事情可是求知欲很旺盛,你借着这个机会接近她,什么事办不成?回头草这次吃定了,也肯定能吃到嘴里,你就放心吧。” “我听说你们曾经结婚两年,你都没碰过她一次?陆少,没看出你还是个柳下惠啊……哈哈……” “好好,知道了,那你现在对她兴趣正浓了吧?把握好机会,这也算是前几次,你帮我的回报了!” “好,祝你夜晚愉快,拜拜!” 雨声渐歇。 她站在窗前,冷风吹得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却还是不肯离开。 脸上,一片湿润的好像哭过的痕迹,嘴角却是上翘着的,在笑,在默默地笑。 她知道屏风后的男人不会出来,也不会质问她,所以有恃无恐,这场局她布置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如果知道她布置的这么完美,二哥一定会夸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布置好这一切之后竟有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涌得她满脸泪痕。 就好像,知道曾经的那些怨恨和愤怒可以发泄,可以报复之后,那种痛快悲愤的感觉…… 但是,即便这样还是要做。 让那些报应都来。 女人等待着屏风后的男子离开了,才慢慢放松手机,手掌心里已经满是掐红的月牙印。 窗外连绵的雨帘让她想起了江慕水,那真是个挺善良的女人,对她很好,对她女儿也很好……只是太可惜,这样好的人,今生没机会跟她成为一家人,她也只能,对不起她了…… *** 雨声淅沥。 殷千城知道,殷莫霞刚刚的电话就是故意打给他听的。 大约目的就是引他去铭山民宿那个地方,去见江慕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理智告诉他不要去。 不要轻易掉入对方的陷阱。 可是这是自从江慕水失踪几天以来,唯一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她原来不仅跟陆霖晟纠缠到了一起,连殷家的人竟然也掺了一脚。 第三百四十八章 像是去赶赴一场盛宴 是啊,陆霖晟和殷家这两个人勾结不是一天两天,目的就是为了针对他殷千城,又怎么可能不互相利用呢? 可是水儿…… 他真的想要见她。 理智告诉他陆霖晟到底有没有那样龌龊的心思和目的,还有待商榷……但他绝对赌不起。 他保证,绝对不会再拿她去轻易地赌了。 也许他去赴险,她就不再会有事。 除了他身边,他哪里都不会再相信。有些人你曾以为你可以暂时放下,到头来却发现只有她是最要紧,这种心情在不到最后的抉择时分不会理解,而他,却理解得晚了…… 所以你等我。 水儿…… 等我。 …… 殷千城的电话打不通。 常远急得一边打电话一边低咒抱怨,单手握着方向盘,疾驰在回公司的路上。 刚刚他突然从饭局上离开,打电话给了常远让他顶上去,现在饭局结束了,常远越想越不对劲—— 竞标在即,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 不管是老爷子那边,还是江慕水那边! 策划那么久就为了这次的竞标,甚至不惜委屈人家江慕水一下,不会现在出什么问题吧?! “该死的……”常远气得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子s形拐了一下差点儿撞护栏,他冷冷抓住方向盘,“怎么偏这个时候联系不上!!” “没办法了。” 他呢喃。 手指在软件上戳了几下,打开微信,发送了一条语音给他,“老爷子那边没事吧?千城,大后天就是竞标,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你警惕防备一下你姑姑和你二叔,这两个人这么平静不起波澜真的太奇怪了,你听见吗?” “千城?” 发送了好几条信息他都毫无动静,常远吸了一口凉气,无奈地将手机丢下了。 车子,孤寂地闪过了夜晚荒凉的公路。 …… 与此同时的别墅里。 雨声细唰唰的。 一只纤弱的手挂断了听筒。 钟点工提着水桶上来,换了一只手拿抹布:“江小姐,所有地方都打扫好了,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二楼沙发里,台灯寂寥地照耀着一小方天地,陷在沙发里的纤弱身影呆呆愣了几秒,看向钟点工,恍惚回应:“不用了。” 钟点工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明早我再过来。” “好。” 钟点工说完提着桶下去,片刻后客厅大门一关,整个别墅就只剩下夏日即将来临的虫鸣声,万籁俱寂。 刚刚殷莫霞打电话过来,要她后天的傍晚去到一个地方跟陆霖晟假面,口吻有些虚假。 也有些刻意。 太奇怪了。 江慕水拥着一个小巧的抱枕靠在沙发里,回想着殷莫霞那些僵硬做作的措辞,想了很久到头痛,也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刚要作罢,不再去想的时候,注意力到了她说的那个地址来…… 铭山民宿。 她的婚礼是在铭山上的教堂里举行的,盘山公路下来后第一个分叉路口拐进去,里面有许多向阳的民宿,她跟大学同学旅行过几次很清楚。 但殷莫霞给的那间民宿的地址,她却并没有听说过。 是新开的么? 地址在哪儿? 纤手划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这下打开来,查了一下,终于看到了那家民宿的地址。 ——在铭山的背阴面。 也不算是背阴,铭城四季不甚明显,只是夏天出去游玩的人多而已,那家民宿的地址不太讨喜,她轻轻支着头观察了好一会儿……突然,心里面冒出来一个恐惧的想法来。 那个地址—— 虽说从来都没去过,但是,她绝对是熟悉的。 那个地方两年多前的时候还没开垦,完全是一片荒野,那个地方曾经建了几间仓库,后来因地段不好彻底荒废了。 那是……两年多前,她出事地方,的旧址。 江慕水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变得苍白下来,握着鼠标的小手都变得僵硬,半晌后,她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查了一下,后天的天气。 呵。 雷暴天。 居然有雷暴雨。 铭城在换季之时有这样的天气不甚奇怪,上一次是夏末秋初,这一次是春末夏初,倒也是巧合得厉害。 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天殷莫霞说,会告诉她两年多前那件事的真相。 难道告诉真相,还得故地重游吗? 她突然觉得很冷,一股凉意从背上窜过来,一直窜到两个胳膊,她慢慢抱紧了自己,埋头在胳膊间,好大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屏幕。 这种最无助的时候,心里总会想起最想依赖的那个人。 她不想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自己是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自己此刻触及不到,两个人已经明确说过分手了,她又离开了他的地盘…… 心脏一丝一缕地抽痛起来,提醒着他们已经彻底分开的事实。 江慕水纤手抬起,捂住额头,在心痛到某一点的时候,胃里突然一阵反胃,她脸色不好地推开桌子,跑到卫生间里,扑到马桶前就干呕起来…… 好在夜里没吃什么东西,只呕出来了一点酸水,别的,就什么都再也吐不出来了。 “……”她脸色蜡黄,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抓着那样难受,虽然说吐了,但一丁点儿都没有吐出来的那种清爽感。 好像坐监狱一样。 难受。 “千城……”她手抓着马桶盖子,无意当中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细若蚊蚋。 意识到以后,猛地一愣,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再也控制不住,肩膀上的蝴蝶骨一耸一耸地在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住了那阵难受。 江慕水爬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很快上了床,劝自己说睡着了就好了,也许一切都好了……这才在迷糊的意识和眼泪中,慢慢地沉沉进入了梦乡…… *** 雨越下越大。 哗啦哗啦的。 整个天色阴沉下来,不时闪过几道闪电,天边滚过几声惊雷。 天色将晚。 钟点工被困在屋檐底下不能走,突然,看到有车开进了别墅里面,雨刷快速地刷着车前玻璃,片刻后,车门打开撑出一把大伞来,一个男人颀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了雨中。 “还没走?” 他走过去,冷漠看着钟点工说道。 “我等一会儿雨小了再走。”钟点工笑着回应说。 陆霖晟点点头,要开门进去,突然顿了顿,转头对钟点工说:“还是早点吧。等一会雷暴雨会更大,就更回不去了。” “啊?是吗?”钟点工惊讶。 话音还没落,又是“咔——”得一声巨大的惊雷,震得人都忍不住颤了颤。 还真是大雨啊。 这雷暴天居然还没真正开始。 钟点工没办法,撑起了自己手中坏了一边的伞,顶在头上冲进了雨帘。 客厅空无一人。 走进去的时候陆霖晟心悸了一下,竟有一丝丝害怕她不在,放下钥匙,正要四处找找,却听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陆霖晟愣在了那里,眼珠子转都不转,盯住了她。 ——她自从不在律所里待着以后,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柔和了许多,这些天更是这样。头发散开放下来,有一种缱绻的清纯美,微微上翘的眼角却也透出几分妩媚妖艳,无论冷冰冰,还是平静,都透着一股勾人的气息。 此刻她穿着一袭蕾丝裙,套了一个简单的姜黄色露肩外套,眼角眉梢,一动一静,都是风情。 比两年前成熟,也美丽。 只是小脸上的血色不是很多,她扑了一点淡淡的腮红,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些,看了陆霖晟一眼,说:“你来接我?” 陆霖晟反应了过来。 “嗯,”他抿唇,声音都有些变调,突然就有些紧张和矜持,“雨太大了,别人接我不放心。收拾好了吧?走,上车。” 江慕水站着没有动,头轻轻歪了歪,“不是说是去民宿见面?现在见了,还有必要去?” 陆霖晟睫毛一颤。 他将钥匙揣进兜里,解释道:“当然,有些话只能在那里说。” ——去那里说,让他感受一下当年她被掳至的地方长什么样吗?设身处地地设想一下如果绑架了他会怎么样? 她沉吟了一下,轻轻抱着一只胳膊,什么都没说。 陆霖晟看多了她几眼,实在没有忍住地上前,手虚虚揽住她的肩膀,“走吧,等会雨要下大了。” …… 曾经一起在铭山教堂结婚的夫妻,此刻一路无话。 像是赶赴一场告别的晚宴一样。 雨果然下得很大,特别大,雨水倾盆一般洒落在车前玻璃上,天色黑得吓人,就跟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一个纤弱的身影窝在副驾驶座上,这一路安静得有点儿过分,如果不是过往的路灯闪过她的脸,陆霖晟几乎都感觉不到旁边人儿的存在,轰隆的雨声中他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试图活跃缓和一下气氛:“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这种天气害怕吗?” 这种天气,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纤弱的人儿轻微动了动,薄唇也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 说了,他大概会觉得自己还记挂和抱怨着当初那些事,而事实是,那些事虽然过去了,她也已经不爱了,但是那时候所受的委屈却还是清晰可见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慕水,今晚不要冲动 婚礼上新郎连敬酒都不跟她一起,她跟伴娘撑完了全场,在几个寥寥无几的娘家亲戚面前,丢尽了脸面。 这种天气可怕吗? 可怕的。 那个绑架的夜晚每每想起来她就寒意入骨,在最香甜的美梦中都能惊醒过来,恐惧无比。 他这个时候问她—— 害怕吗? 她江慕水现在唯一怕的……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制得住,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能鼓足勇气撑下去,去质问和抓住对方的把柄,一定要将他送进监狱。 拳头慢慢地在身侧攥紧了,又慢慢松开,掌心里满是鲜红的月牙印。 “……”小脸有些泛白,江慕水觉得心里很空虚,就像去奔赴一场没有活路的盛宴一样。 她就像一个点燃着愤怒火焰的火鸟,实际上,她心里却没有那么大爆发的能量。 车开得越来越慢。 路上,陆霖晟接了一个电话。 “嗯……嗯……对,就是在那个地方……辛苦你了……我说了到了地点你就会知道……不要着急……” 说完他就挂了,旁边纤弱的人儿瞥见了一眼,但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可以肯定的是陆霖晟这个电话不是打给殷莫霞的,他们之间说话没那么客气。 ——那么今晚,就还有别的人在场,是吗? 是警察? 还是跟这场恩怨有关的人? 陆霖晟安静地开着车,突然间开口低哑道:“我记得那一天我结婚,我心爱的女人知道这件事后跟我闹失踪,不知所往,只是不断地打电话找我哭诉让我难受。我婚礼进行得很不爽,只想着该怎么报复我身边那个一脸幸福的女人,我不陪着她敬酒,不尊重她老家来的亲戚,甚至那声我愿意我实际都不想说……我一个人开着车下山的时候雨还没有很大,到山下的时候开始滂沱,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着山上那么多参加婚礼的人可怎么办,下一秒不好的心情又涌上来,我开车就跑了,跑到理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几十公里外……” 他轻轻侧过头,车里昏黄的灯光衬得他愈发俊朗逼人,成熟稳重,他看着前面低哑问道:“慕水,那个时候你呢?” 这是要跟她沟通交流心事吗? 他也不怕她已经忘了回忆不起来? 江慕水轻轻侧过小脸,凝望着车外噼里啪啦的雨花,半晌回过头,声音很轻很平静:“我记得乔乔说,我那天很漂亮,那天请的化妆师很好,化了最适合我的妆,我觉得那天很重要,前一晚还在我爸妈的墓碑前给他们郑重地拜了几拜……” 她说了很多,却偏偏就是不提她那一晚的感受。 是没心思提。 还是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故意重游,他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不,也许不会有了,他要弥补也要重新开始,重复过去的那些事没意义。 她不再说话了,将座位调低了一些,像是又很累地迷糊了过去,只等着到地点。 陆霖晟也配合得不再说话。 …… 她真的睡着了。 梦里梦见有一年的生日,父亲偶尔说了一句“将来水儿出嫁我该怎么办”,莫倚澜突然跟他急了的事。 江逸之从不是那么轻易说错话的人,那一天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来了那么一句,莫倚澜急得推他,让他闭嘴收回去,江逸之笑着揉揉脑袋,张开手说“爸爸喝多了,这事儿早着呢,不要想啊”,小小的江慕水坐在凳子上,看着明晃晃的蜡烛,也觉得父亲跟自己说这件事有些尴尬,半晌才笑着扑过去,说,“嫁人要是像爸爸妈妈一样我就嫁”。 江逸之笑得非常响亮,大约是觉得她悟性不错,那么小就有了这样的认知了。 将来一定吃不了什么亏。 可是长大就是一件会遗忘的事,遇到一时让你鬼迷心窍的人,谁还记得什么原则道理,只有对未来不合实际的憧憬罢了。 而到底谁才是像江逸之那样适合莫倚澜的人?谁又适合她江慕水? 她命里该绝这个人,是吗?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莫名在她心里晃着,将她晃醒了。 一张完全不同的俊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开了车门,雨声骤然变得很大,他蹙眉,说:“醒醒,我们到了。” 江慕水心头一动,将座位调直,下意识地往车窗外看去。 果然是一家很新很新的民宿。 阁楼的刷漆都很新,丝毫没有年久失修的潮湿感,三层的阁楼伫立在蒙蒙的水雾中,里面的灯光大亮,驱赶了一些她内心的恐惧。 她纤弱的小手探过去,打开车门,一出去就有大伞落在自己头上。 陆霖晟怕她淋到,紧紧揽着她,自己身子被淋湿了大半。 江慕水没有矫情地推挡,只有几步路,走进屋里的时候,陆霖晟已经从头湿到脚,她的裙子也湿了大半。 有些冷。 陆霖晟甩甩伞上的水,冷冷看了一眼店家,道:“这种天气开什么空调?关掉。” 店家一愣,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赶紧关了空调,这种初夏季节容易出汗,来度假的人实际是更偏向开冷气多一点的。 “先生,您……” “今晚定了底层包间的那个,她应该提前跟你说了。” “哦哦,是那个啊……还以为您下午来,我早就准备好了……走,我带您去……” 陆霖晟却拍拍身上的水,冷漠拒绝:“不用了,我还开了一间上面的房间,先带我去那儿,等我几个朋友来了再去底层的套房。” “好,好,那也行的!” 阁楼特意做旧,有一点轻微的咯吱声。 江慕水走上去,先开房门,洗了一下自己被泥水溅到的裙子,雪纺裙很快就会干。 陆霖晟听着窗外雨声滴答,时不时还有雷声滚过,忍不住抬眸看向了浴室,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白皙的手腕,散落的头发和裙摆,但还是觉得心里很静,很静很静。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 镜子前的女人,因为打光的缘故漂亮得厉害,她停下抚弄裙摆的动作,抬起头,眸光有些闪烁,神情平静:“怎么了?” 陆霖晟冷冷抿唇,僵硬地站在那里。 他攥紧了拳头,哑声说:“你以后遇事不要一个人乱跑,等一下如果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局面,就到这里来。” 她僵硬了一下。 然后继续冲洗着裙摆上的泡沫,头发挡住了她的半边脸:“不用。不过就是两年前的一件案子罢了,那时候那些人也没想要我的命,没多严重,你看现在即便是有人想要我的命,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我都这么平静,更不要说是别的不公平的事。我江慕水见多了。” 是啊。 她身为律师。 自己又遭遇过那么多事。 她见得太多了。 陆霖晟的神情却不变,冷冷盯着她,轻声劝慰:“你要记得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算是你的半个哥哥,陆家算是你半个家,这世上谁都会害你但是我们不会,慕水,有事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狠得下心,谁都逃脱不了什么惩罚,你记住了。” 他今天真的很啰嗦。 她凝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眸光清明,扭头看着他一笑,笑容微微苍白:“是因为到了这个地方,所以心生愧疚了吗?” 他也凝眸看着她,不假思索地开口:“不。因为爱上的人不同了,所以哪怕故地重游,所有的心境也都不一样。” 这是……表白。 陆霖晟在这种地方跟她表白。 这是她失去贞洁的地方啊,这一生遭遇的最大劫难的地方。真是可笑。 她脸色愈发苍白了些,却什么话都不说,抬眸在镜子里看他一眼浅笑,收回目光将裙摆打理好了。 “殷莫霞什么时候来?”她问。 陆霖晟怔了一下,“等一会。” “嗯,”她又再问,“那她是只过来告诉我真相是什么,还是亲自带那人过来。” 陆霖晟开口艰难:“……他和他女朋友一起过来。” 哦…… 那人还有女朋友。 正在拿香皂洗手的江慕水僵住了,愣了一下,接着可笑地笑了笑,又是点头。 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手却都已经发抖了。 “那我父母的事呢?她说好会一起告诉我的,她难道知道当年我父母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陆霖晟看了看表,答道,“我有事要提前下去了,等一会我打固定电话给你,你下来。” 江慕水低着头,声音轻得仿佛听不见一样:“好。” 陆霖晟要走了。 他突然很想抱一抱她。 他突然想起曾经陈浅因祸害她父母的房子时,她拿着刀气势汹汹,不顾一切的样子。 今晚不要冲动,慕水。 这如果是一场劫难,我愿它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场劫。 最后一场了。 以后会有我在你身边,抛家弃子都无所谓,我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 许欢瑶打的到这个地方的路上,司机一路都在抱怨,尤其是下了公路之后走上土路,司机一直在嘀咕“这到底什么地方”,口吻充满怨念。 许欢瑶本就心神烦乱,抱着肩说:“开你的车,我是不给车钱还是怎么样?来之前就跟你说地址了。” —————— 月票规则改啦,消费订阅即可得到月票,宝宝们翻看一下自己的账户,看有没有消费赠送的票票哇,不要吝啬地投过来吧~~ 第三百五十章 她到底陷得有多深!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陪着笑:“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以为您说的是阳面的那几家民宿,那几家就挨着公路好找,我没想到是新开的这一家,这个地方都是徒步旅行的人才过来,车不好开啊。” 许欢瑶本想再争执几句,心里太乱也就不说话了。 前方影影绰绰的,隐约能看得见灯光,越走越近,就觉得那灯光愈发寂寥,旁边是几座大山,空旷的荒野,隐隐让心底升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抓紧了手机,以便随时和许默言联系,一边想,殷莫霞大晚上的把自己硬叫到这里来,到底都是因为什么? 等等。 许欢瑶猛地瞥到了一丝不对劲,从后视镜里她看到,这一晚上往这里赶的车,好像远远不止她这一个,后面那个闪烁着熟悉灯光的车,又是谁的?!! …… 殷千城夜里散了会,敲定了次日竞标的所有文件,开车赶往这里来。 他的伤口这些天来不好好照顾,恶化了许多,咳嗽始终不停,他翻出车里的消炎片来,吃了两颗才舒服了一些。 这雨下得仿佛要淹没全城。 雷声轰隆隆的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更加气势雄浑,今晚的雷暴雨据说比两年多前的那次还要大。 拥堵的道路上,车灯照耀着他紧握方向盘的那只手,表盘上映出的时间,比殷莫霞故意在电话里透露的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 他要见到江慕水。 要比他们更早见到她才行。 不管见面的结果到底是怎么样,要护住她,不受任何人的蛊惑和伤害。 这些天来……他亦不好过。 比她更不好过。 昏暗的光线下他眼睛里充斥着猩红的血丝,却依旧眸光冷厉坚定,薄唇淡然紧抿着,开车的动作利落而迅速。 终于出了最堵的那一段,飚行到铭山脚下的高速路上,出了隧道口,拐到另一条小路上,超了稀有的几辆车,抵达了目的地。 …… 故地重游。 对很多人来说,这里,都是故地重游。 殷千城下了车,看到了眼前的这家民宿,这里的地理位置很空旷,他依稀能想起当年零星的画面,仓库比这里的位置还要靠前一些,荒废很久,连大门都已经锁不上,是拿一个铁链条锁着的。 如今这里光鲜无比,尽管下雷暴雨但好像还是有宾客。 “先生,您是……”店家迎出来,看着他孑然一身,冷峻挺拔,面容惊艳,想来也是人中龙凤,不知这家店今天是怎么了,来了这么多平日里都不太可能来的人。 “我来等人……这之前,有没有人预定你……” “千城哥哥!” 一声惊呼,打断了殷千城的问话,而发出这声音的人此刻站在门外,拎着伞,很是惊讶地望着他。 他骤然冷冷蹙眉。 许欢瑶。 来的人是许欢瑶。 许欢瑶直接将伞丢在了一边,跑上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抓住他的袖子道:“你怎么在这儿呢?也是殷莫霞叫你来的吗?我就觉得奇怪,说她怎么会突然叫我来这里?来这里什么意思,千城哥哥你知道吗?你怎么会过来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轰炸了殷千城的脑袋,让他一瞬间大脑嗡嗡作响,但又马上镇定下来,冷眸扫过这家店的别处,想来一切没那么简单! 殷莫霞故意诱惑他来也就罢了。 许欢瑶来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他冷眸四处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许欢瑶紧紧攥着的自己的袖子上,冷声开口:“你先松开我。” 许欢瑶一愣,看向自己的手,尴尬地松开了一些,口吻有些怨念:“殷莫霞是说事关于你,否则我不会来的,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是不是叫你来这里陷害你?我……我来错了,是吗?” 殷千城冷冷垂眸,片刻后,手轻轻抬起放在柜台上,轻声说:“我今晚在这里有事,你不想惹祸上身就走远一点,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去吧。” “怎么可能没事?我就是预感到这里有事才来的!” “你告诉你哥哥了吗?” “啊?” “如果觉得有危险,应该会提前告诉许默言一声吧,你告诉他了吗?” 许欢瑶脸色尴尬:“我……我没有……” 她私底下,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以为是殷千城将她“约”到了这里,这里又是一家“民宿”,她还以为…… 那颗怦怦乱跳的少女心坏了事,也导致她此刻就算担心,她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他身边…… “千城哥哥……”许欢瑶贴上来。 “离我远一点……”他此刻真的没空理她。 楼上,此刻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一步。 阁楼楼梯咯吱作响。 一袭白裙,套着姜黄色的针线衫,江慕水走了下来,她在楼上等得有点久了,没有手机,她也不知道陆霖晟去了哪里。 她就下来走走。 熟料—— 楼底下的人此刻也抬起头来看她,一男一女,英俊挺拔,娇小依人,许欢瑶紧紧抱着殷千城的手臂,两个人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江慕水的小脸一下子苍白得毫无血色。 好久不见。 再见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想想分手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场景,许欢瑶娇笑着给他喂饭,两个人亲密无间,她还以为分手之后殷千城好歹会可惜那么一段时间,现在想来竟然是自己想多了,他非但没有像跟自己在一起时忙碌得没时间见面一样不陪着许欢瑶,他们还相当亲昵,在分手还不到一个星期时,就结伴出来旅行、留宿了。 她握着栏杆的手,都轻轻发抖起来,眼眶迅速地染红了一圈。 没那么好的定力很快调整心情,她僵硬地站了好一会,看了他们好一会,胸口的起伏才慢慢强制着平复下来。 店主抬头往上:“小姐你是需要什么?” 江慕水反应过来,红透了的一双眼看着他,哑声说:“没什么,我问问有没有驱蚊液而已,我先上去了。” 楼底下,已经震撼在那里的殷千城,迅速而冷硬地拉开了许欢瑶的手,大步流星地往上追去。 “水儿!” 今天不见,出口就是这么亲密的称呼,他的手在碰到她的那个瞬间猛烈一颤,下一瞬,竟是大步又跨上几级台阶,牢牢地将她锁在自己掌心了! 他泛着血丝的眸抬起,从下而上地看着她,极力压抑着情绪:“你是跟谁约在这里的?这里你不会想呆的,跟我走,好么?” 那温柔的音调,一如既往。 好像海啸一样猛然袭击了江慕水脆弱的心房。 看看,他连说话的语气都跟陆霖晟不一样,从不强迫,从不武断,他连说话都会有他的根据和把握,霸道却自信,悍然而令人心甘情愿地屈服,这就是他殷千城!自己爱上的男人!! 江慕水发着抖回头,转瞬间已经控制不住,满眸闪烁的水雾:“我跟谁约在这里,不是你该关心,你女朋友应该等急了,你还是先忙你的去吧。” 说完她的就转身往上,奈何他的手攥得很紧,在不伤害到她的前提下,力道大得她根本没有可能挣脱开! 他牢牢锁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步,另一只手抓紧栏杆,姿势像是在拥她入怀:“她不是……我不能确定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你不在这里会比较好,我们出去说,好吗?” “我怎么样比较好,是你殷千城比较清楚是吗?”她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死死盯着他,没有忍住就痛诉出声,“你控制着我不让我报警是为我好,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让我一味忍耐是为我好;现在把控着我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是在为我好?!!” 看不得她此刻心痛的样子,殷千城整个胸口也快沉闷到炸开,感觉她的手腕快受伤了,赶紧松开,换用手臂将她困在栏杆之间。 他的气息夹杂着雨和尘土的气息。 扑面而来。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下颚弧线,熟悉的袖口和衣领,回忆像利刃一样片片袭来,伤得人体无完肤。 他低头,额角的纱布还隐隐闪现,嗓音也跟着沉了下来,“我错了……” 剧烈挣扎的人儿慢慢镇定了下来,冷冷看他。 这个角度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楚。 他轻叹。 “是我做错了……”极力压抑的嗓音,伸手揽她,“慕水……” 那温暖的怀抱袭来,顷刻间让她彻底打了一个冷颤,脑海中播放着他跟许欢瑶在一起的片段,伸手就推,没想着自己能推动的,却竟然,狠狠的一推就将他猛地推到了墙壁上!他并不强硬,一双冷眸泛着疲惫的血丝,靠在墙上有些颓然地看着她。 那一眼,让她的心脏瞬间就跟着虚软起来,爱意涌起,简直不可抑制。 她狠狠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觉得自己简直狼狈得无可救药,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她却还忍不住哭成这个样子。 她到底陷得有多深!! 提起裙摆,江慕水跑上楼去,到了房间将自己的门关上一个反锁,靠墙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隐匿在黑暗中,站在楼梯上。 第三百五十一章 第一场精彩的戏码 许欢瑶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两个人争执来去,虽然没几句话,但看得出殷千城愧疚且疼惜,因为疼惜她才没固执地强留下她,霸道也要讲时候,他对江慕水的爱,也是爱到了骨子里。 许欢瑶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没资格抱怨,也不想感叹,她只觉得无力,自己这般死缠烂打一瞬间都好像全无意义,她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此刻,一个人跨进了门槛里来。 这气氛僵硬得厉害。 陆霖晟一进来就嗅到了这个气息。 他平静的眸光看向前方,片刻后才扫了柜台前的许欢瑶,和楼梯上的殷千城一眼。 手机响起来。 陆霖晟接起来淡淡说了两句话就挂了,看了一眼两个人,往楼梯走去,楼梯很窄,他瞥了一眼殷千城,道:“你让开一下。”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动了动,黑暗中仿佛脸色不善。 陆霖晟冷笑一下,没等他开口就说:“我是要叫她出来见人,没别的意思,你觉得是我上去叫的开,还是你?” 这挑衅的意味太浓。 许欢瑶知道这火药味过重了,赶紧跑过去,仰头对着陆霖晟说:“你跟江慕水都离婚了,还来这套,陆霖晟你恶不恶心?你是忘了自己当初因为什么才弄丢你老婆的吗?你还要不要脸?千城哥哥做一万件错事,也抵不上你当年半分!!” 陆霖晟听了脸色了立马黑了。 他扭头,却是看着许欢瑶再次冷笑了一下。 “是吗?” 他笑。 笑意盎然。 “你确定?” ——殷千城没有做过一件错事,抵得上当初他陆霖晟罪过吗? 他冷冷看向了殷千城,道:“你不是说不害怕她知道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刚刚好合适。你觉得你能哄得好当下的这些,你也哄得好那件事吗?殷先生你有那个本事,不如拿出来给我看看。” 殷千城好像明白这一晚这些人要做什么了。 这个时间。 这个地点。 再明显不过。 楼梯上,两个男人一高一低,平静对视着,谁都可以看到彼此眼眸里的冷冽杀气,一个寒气凛然,另一个,眸中深深浅浅的血丝叫人看着有几分心疼。 他走过去看着楼底下,确定了当年的位置应该是楼下的那一间套房。 殷千城淡漠抬眸,看着他:“如果今晚是为了这个,那更应该我去叫了,不是吗?” 陆霖晟心头的怨恨涌起,冷笑一声,攥紧拳头往上走:“那就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安排,你等着被指控就行了!!” 后面高大挺拔的男人并没有动。 片刻后陆霖晟走到楼上,底下冷幽幽的嗓音才传来——“水儿有恨我的理由,但是陆先生请记得,你没有,当年那件事不构成你对她施以冷暴力和婚姻不忠的理由。今晚,你就不必因为她获悉了这件事,而感觉解脱。” 殷千城就是殷千城,话说的很慢,死到临头都丝毫不畏惧的样子。 一字一句,还偏偏都戳到他的死穴上,戳破他不合实际的想象!! 他以为江慕水知道了这件事,就能对他当年的种种原谅吗? 当年他是因为江慕水被强暴,才对她不好的?! 陆霖晟恨。 因为被戳穿,而恨得咬牙切齿。 他扭头冷冷盯着那人,切齿说道:“那我们就谁也不要推脱!殷千城,看我们谁能推脱得干净!!” “轰——”得一声惊雷,炸响在了天际。 饶是一向不怕雷声的许欢瑶都被吓了一跳,觉得房顶都在震颤,雷暴天真的太恐怖了,她有些怕,不知道今晚都会发生些什么。 陆霖晟跑去敲江慕水的门了。 也在门口小声劝解了好一会儿。 许欢瑶越来越害怕。 她的手一片汗湿,看着殷千城走下来,上前问道:“要不我们别待在这儿了?我听明白了,他们是想戳穿那件事,千城哥哥,你想想为什么偏偏是今晚,明天政府的竞标就要开始,今天这么折腾,殷莫霞什么意思……” 不用说。 这件事他知道。 他在来的路上就想过了,明天的竞标文件还在他车的后备箱里。 闪电雷光之下,许欢瑶担忧的脸一片焦虑的苍白,他清晰看到了,手轻轻拍上她的肩膀。 “这不是你一个许家人该承担的事,”他轻声道,“你跟默言知道了当年的事,就该了解当年是你父亲帮我摆平了出国的路子,甚至法律的追踪,如今你再为我的事纠结至此,没道理。” “我父亲帮你摆平,是因为他也想把我拱手送出去!”许欢瑶气得流着泪说出了真话,握住他的手腕,“我当初在国外不懂事,不到二十岁跟人私奔还未婚先孕,铭城太多人都知道,我父母都一度以我为耻!千城哥哥,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这是我们联姻的原因,许家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你知道吗!!” 他淡淡笑了,嗓音轻柔淡漠:“那些事,就跟我没关系了。” 他只记得旁人对他的恩情。 至于因为什么施恩,那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许欢瑶一时快崩溃了,她也知道自己的道德观有些问题,有些事不该逃避,可人,总有自己的偏爱和自私,这一瞬她也不想管江慕水了,她只在乎她的千城哥哥有没有事! “千城哥哥,你听我的,走吧,好不好?你姑姑是个坏人,可她有一句话说得对,江慕水就是个定时炸弹,谁引爆她就会炸,你可以无所畏惧,但不要自投罗网,好不好?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店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这突然间进来自己店里的男男女女。 也不知道多大的恩怨,搞得几个人都哭哭啼啼,针锋相对的。 都有什么怨恨啊? 眼前这个一身冷峻挺拔的男人倒是个有担当的,只是轻声抚慰着眼前的女人,却丝毫不动半分,他打电话叫了一辆车,硬拉扯下许欢瑶的手,要送她走。 两人正在拉扯间,一道影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雨瓢泼到门都不能开的地步了,她是从门里挤进来的,一进来,鞋子里都全是水。 门关上了,雷声还在轰隆。 殷莫霞拍拍自己身上的水,一扭头,看到这番场景,就知道第一场戏已经结束了,看许欢瑶泪流满面的样子,够精彩的。 她妩媚一笑,这下什么客套话都不说了,扭着臀往里走,直接到了店家面前。 “我开的那两间套房,钥匙给我吧,也给我打开。” 店家好不容易等到她,赶紧点头:“哎,好,等您一晚上了……这是钥匙。” 殷莫霞拿过两张房卡,放进包里,扭头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许欢瑶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样子,挡在殷千城面前。 而她家千城,拽着这女人的胳膊,一定要她先离开。 呵。 好精彩的一出戏。 好的男人就是抢手,许欢瑶也不是傻子,知道拼尽全力去抢。 她殷莫霞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好事儿呢? 她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又是妖艳一笑,说:“许小姐,别争了。你还有脸争呢?” “一旦今晚的事戳破,你们许家也难逃一劫呢。你以为当年许敬尧帮千城洗脱罪责,是一点儿责任都不用负的?江慕水把你父亲一起告上法庭,不是没可能的事,你怎么那么幼稚,不顾自己的老爹死活,还在跟男人拉扯?” 许欢瑶一下子气得脸色涨红,怒吼道:“你这个贱人!!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怨怼我们许家?邱家是你要嫁的,邱胜泽打死你也跟我们许家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什么要害我爸,我爸哪点儿对不住你,就因为你喜欢他他不要你,你就这么狠心恶毒!你毁了千城不是毁了自己家吗!!你怎么能心狠到对自己的殷家都这样!!” 她的脸色慢慢变了,冷幽幽瞧着许欢瑶,捏紧了手里的手包:“我的殷家?什么叫我的殷家?殷家的遗产,我一个女儿有分到半点儿的可能吗?我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的时候没有人理会我,现在我落魄回家了,他们就会对我好了?” 她凑近了一些,踩着七寸高跟鞋居高临下逼视着许欢瑶:“我自己都是一条落水狗,没人管,我就要把你们全部都打成落水狗,谁叫你们不是完全无辜,谁都不是干干净净毫无罪责,怪、我?”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炸开了许欢瑶的心房。 她终究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小女孩,扑上去就要挠花殷莫霞的脸,跟她纠缠着厮打。 殷莫霞往后仰了一下,打开了许欢瑶的手,下一瞬她就被殷千城给制住了,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是司机到了。 他大力拉扯着许欢瑶,脸色沉郁,一把将她拖出去,在大雨中硬将她塞上出租车,关上车门叮嘱了司机,一定要把她送回家。 重新回来的时候,殷莫霞还没上楼去。 她托着下巴,妖娆地靠在柜台上,就这么等着他。 自己这个侄子可真是长得帅,哪怕被雨淋了个透顶,也还是帅气不减半分,反而更突显男人味儿。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相揭穿 他冷冷走到前台,要了一条毛巾。 她托着腮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他长得像殷莫南,一笑,想起当年殷莫南小时候对自己也是疼爱,但遇到莫倚澜以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狂,论这点,殷千城比他好得多,也幸运得多。 至少江慕水是爱他的,而当年的莫倚澜,大约顶多把殷莫南当一条狗。 比狗还不如。 殷莫霞收拾了一下东西,笑了一下就挎着包上去了,理都没有理他,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咯吱咯吱,就像当年枯草的咯吱声,响得他心里难受。 门敲开,又关上。 时间如同油锅,烧的人心煎熬。 …… 殷莫霞进去后,陆霖晟很快就出来了。 房间里。 江慕水洗过了脸,因为晚上没有吃东西,胃里难受得厉害,烧了一点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殷莫霞一进来就给她放了一个重磅炸弹。 拍拍身上的雨水,她不经意地说:“我让陆少告诉你了,那人会带着他和他女朋友一起来,刚刚在楼下,你见到了?” 江慕水一愣。 轰隆的雷声变成了背景,她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样僵站在原地,随即,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慢慢地扭转过脸,手里的杯子猛然自由落体,“哗啦!”一声凄惨地摔碎到了地上!碎成了渣渣! 殷莫霞蹙眉,跳脚躲避着那些瓷片碎渣,拧着的眉松开,抬起头来,她笑容在灯光和阴影下好像变得狰狞起来了。 她抱着肩,轻幽幽地说道:“你应该跟他们已经碰面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吗? 看到了吗? 你看到了吗? 这反复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激荡着,那纤弱的小女人瞬间脸色惨白如纸,不可置信地回忆着陆霖晟跟自己说过的话。 “他……跟他女朋友一起过来。” “殷莫霞什么时候到?她是只过来告诉我真相是什么,还是亲自带那人过来?” 她走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男一女。 男女朋友关系。 许欢瑶和……殷千城。 那小女人脸色恍惚到好像是瞬间得了重病一样,她扭转过头,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僵硬地顿了顿,她哑声开了口:“那不是……” 看起来,她是不愿意相信啊。 雷声变得惊悚起来,“嘎!”得一声响彻天际,殷莫霞都跟着抖了抖。 她冷冷走过去,扫扫床单上的灰坐下来,抱着肩看向江慕水:“还要装吗?慕水,我知道你不肯相信,不肯相信原来追求已久的真相,其实一早就在你身边,那个你认为绝对不可能的人,从来没想过的人,原来就是他。是不是就像看悬疑片一样,整个人三观都炸裂了,但恐怕还不只是这样,你爱他,早就爱到了骨子里去,可是你爱的这个男人呢,他却是当年你强.奸你的强.奸犯。” 又是“咔!”得一声惊雷,在窗户上留下了一道极端恐怖的光影。 她脑子嗡嗡的。 炸开了一样。 不是那种心理上的晴天霹雳,而是剧痛真的在太阳穴处真的爆开来,江慕水低下头,突然觉得心脏很不舒服,压抑得整个胸腔气压骤降,她颤抖着手捂住心口,跌坐下来,好半晌抬起苍白的小脸,捡起一丝理智嘶哑道:“污蔑人也该有证据,你说你知道,我听了;你说是他,我就信,我也太……” 坐在床上的女人轻轻点头,挑眉,不待她说完就开始找东西,找得有点慢。 也有点儿为难。 精心修剪过的眉毛眉形很好,她蹙眉,为难看着江慕水,笑说:“慕水你得理解,毕竟千城是我自己家的人,我给你那这些出来看,是让你别那么傻,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我对你那么好怎么忍心看你这样呢?但千城是我们殷家人的希望,我和他二叔都老了,承担不起那么重的重任,我们全家都指望着千城呢,慕水,手下留情。” 她说着将那叠资料递了过去。 手下留情? 当年那些绑匪绑架她的时候,有手下留情吗? 当年她求……求那个人的时候,他有手下留情吗? 整个社会和陆家有对她江慕水手下留情吗!! 江慕水过去,轻轻抓起了那些照片和资料,因为手抖,抓得落下来好些张,她都看到了些什么啊?铺天盖地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向她涌了过来。 那些大红色的喜袍。 敬酒服是她和乔乔一起选的,腰身卡得很紧,所以是最先被撕裂的部分。 她看到了比任何记忆当中都更狼狈的自己。 被绑在车后座的照片。 被敲晕了丢在不知道哪里的照片。 小小的黑暗仓库的照片。 潮湿的雨水和荒草,她的额角淌着血,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 “……”手一抖,那些照片就都落了下来,她原本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这下却散落一地。 殷莫霞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她躲开来,眼睁睁看着那个刚刚还好好的女孩子,迅速跪下身来,前半身几乎是匍匐在地上,抖着手捡起那些照片,有些死都抠不起来,她就猛地整张抓在掌心里,拢在一起,堆积在自己身下,不被任何人看到。 殷莫霞有些懂了。 那些是耻辱。 就像她当年偷偷藏起自己被家暴后的照片,连报警都不想报一样,那种屈辱难堪的心理。 殷莫霞闭上眼睛,就好像报复了谁一样,轻轻地无声长叹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狰狞恐怖的笑容。 “慕水,你怎么了?快起来,这些我们都看过很多遍了,从认识你开始,就想着要不要告诉你,每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看你那么幸福的样子,这些照片就在我眼底晃,我于心不忍……” “别说了——!!”猛然一声撕裂的莺啼划破房间,她抬起了头,头发凌乱得像个疯子一样,双目赤红,整个失控。 殷莫霞半跪在地上,在心里笑,面上却是难堪得不行,为难得跟着对着跪在了一起。 她捧着那些照片,紧紧捂在胸前。 捂了好大的一会儿。 她通红的双眼看向床上,嘶哑问:“那些东西是什么?除了我的照片,还有别的……” 还有别的证据吗? 殷莫霞起身,抓起那些资料递过去:“哦,有的,上面有千城出国的记录,是许敬尧替他打点的,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老爷子让他和许家联姻了吧?就是因为这件事,得堵住有些人的嘴啊,一辈子不能说出去,你的这件事,老爷子想着就这么算了,要不就给你点钱,或者让你出国深造,给你点补偿,可谁知道你这么不通情达理啊,最后,那可不就要对你……” 对她,下死手了。 她还是不肯相信,不相信那个人是千城,她狼狈地跪在地上翻那些资料,翻看了半天都是些看不懂的通话记录和乱七八糟的资料,她没看到照片,没看到过程,她就是不相信。 苍白如雪的小脸抬起,她仰头看着殷莫霞,表情狰狞地冷笑:“就这些?” 就这些,就想污蔑她心爱的男人?污蔑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好的恋情? 殷莫霞踩着高跟鞋的脚顿了顿,无奈,放下抱肩的双手,重新探进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最后的一个信封,居高临下地瞥了江慕水一眼,说:“姑姑有事求你,也算是跟你等价交换了,按理说你不欠我的,我也不该让你替我做什么,但等你看完这些,你再决定你到底要不要做。毕竟站在我的立场上,连我都觉得千城对不住你,我们家老爷子对不住你,更何况是你自己呢。” 她脸色冷冽,如同失控的疯子,伸出手:“给我。” 这女人为难咬唇两下,还是递给了她。 抱肩,殷莫霞看着跪坐在自己脚下的小女人,蹙眉:“我是这么猜想的,千城最初遇到你,就认出你了,但是我们跟陆家关系向来不好,有上一辈的深仇大恨,他所以想,不如就借你报复一下陆家,大约也是看出陆少对你不是没感情,才赌了这一步。毕竟,抢自己竞争对手的女人,可能来的比较爽吧!” 当初陆霖晟跑来帝都寻她,也一度提醒过她,她就没有怀疑过殷千城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 她没怀疑过吗? 她跪在地上,纤弱的手指握着那个信封,举在自己面前,抖着手,却是不敢拆。 “后来谁知道,你跟她玩儿真的啊!”女人添油加醋地说道,蹙眉解释,“慕水你也知道,你到底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报复我们家,所以千城大概是想,让你爱上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女人的阴.道通往女人的心啊,你敢说,你这半年多来一丁点儿都不爱殷千城?你爱到要死了吧?否则怎么会在我们殷家承受这些铺天盖地的委屈?还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女人蹲下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可是姑姑实在看不过去了,他对你太过分了,尤其是连老爷子对你痛下杀手都能包庇,他拿你当什么,是吧?” 利用完了,就顺便一脚踢开的皮球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情绪崩溃 她从遇到他开始就怀着感激和崇拜的心情,跟他在床.上的一次次……恋情深陷的一次次……他却是当年深深侮辱过她的人。 当年如果真的是他,那么每一次水乳.交融,他怕是都在心里笑吧,这件事,该多讽刺啊!! 她江慕水不仅心甘情愿,她还想要嫁给他,还想要拼死忍耐,像渡劫一样,最后连自己的命都差点儿交代进去! 她太害怕了。 真的。 所以连拆开这个信封的勇气都没有。 殷莫霞等不及了,“啧”了一声,夺过信封来,自己给她拆开了,一边拆一边说:“慕水,我跟我二哥的目的没有那么龌龊,我们只不过不服命运罢了,我们不想让偏爱永远成为偏爱,殷莫南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就得是天之骄子,千城又凭什么觉得一切人的利益都该为他自己让路?甚至你的贞操和生命都不足以撼动?我们想让你从千城那里偷出明天殷氏政府竞标的底价,明天一仗输了,老爷子就会重新考虑他到底是不是继承人这块料,慕水,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帮你申诉这次的冤屈?他也是为了这次竞标啊,你还不明白吗?” 照片,被几根手指掏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到了她的面前。 是他们纠缠在一起的照片。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只能看到她的裙摆,他的手掌,她的腰肢,他的侧脸。 那最最熟悉的侧脸。 出现在了两年多前,她最恐惧的那段记忆里。 那个时候她无法睁眼看清楚眼前的情况,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现在,江慕水终于才看清楚了,那个压覆在自己身上有着绝对强制力量的男人是谁,她苦苦哀求的时候那人到底是何般强势的模样,此刻,她却终于看清楚了!! 所有照片里的她都狼狈得像一条白花花的鱼,毫无尊严可言,就像落在砧板上一样,可他的气质却和今日别无二致,一如既往的潇洒英俊,成熟稳重,除了……像个禽兽一样罢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偶尔一眨,积蓄在里面的浓重泪水就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彻底模糊掉她的眼睛。 “……”那纤弱的手指捧着那些照片,像是无法承受一般,整个身子佝偻匍匐下去,直到照片纷纷散落在地上,最后的一张,有人在阴暗中架起了他来,他推门出去上了车,在雾蒙蒙的天气里扬长而去。 而后的那个清晨,每每想起,每每心如刀割。 那个纤弱的身影深深匍匐在了地上,颤抖到令人惊讶的地步,整个蝴蝶骨耸起来,瘦削到仿佛变化成胡蝶要飞走一般。 殷莫霞看着有些心疼,脸色也跟着苍白下来,却还是抱着肩,把后面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千城那时……也是不懂事,跟陆家的恩怨都是上一辈的了,哪里容得他来对陆家报复?但是慕水你知道,千城对陆家的成见一向很深,连步步为营地收购掉陆氏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更不要说两年前,他雇人绑架陆霖晟,失败之后不甘心,又一时糊涂对你下手了!” 女人脸色存了几分善意,蹲下来晃着她的肩,说:“但他现在是不会了,毕竟那个时候,他还没爱上你嘛!” 一个男人爱上自己施暴过的女人,会是什么心理呢? 初次见面,他问,“江律师要打离婚官司吗?” 渐生情愫时,他说,“我怕你的糊涂给你造成终身伤害,那我就可能给不起你那么厉害的药了。” 多温柔…… 也多……恶毒…… 怪不得殷老爷子无论对她江慕水做什么,她一个晚辈都必须承受,哪怕是对生命的掠夺都一样。只因为,她是一颗定时炸弹。 殷家的人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真像殷莫霞说的天之骄子吗?除了殷家的利益,其他都是蝼蚁…… 那么她江慕水…… 她曾经和他的感情……都算什么…… 一场……骗局吗? 骗局吗? 骗局吗?!! 那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猛然停止了颤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蹲在旁边的女人被她吓了一跳,因为这小女人此刻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红的就像是化了特效妆一样,看得人心里害怕。 殷莫霞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慕水,慕水你反应过来一下,听我说。” 那小女人冷幽幽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殷莫霞。 殷莫霞壮起胆子,继续说道:“你不猜猜,姑姑为什么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些啊?就是想说,老爷子一意孤行,千城他又能力那么强,我跟你二叔可是拦不住。但是你想,一旦这两个人得了殷氏的天下,就靠你一个小小的江慕水,你有再大的冤屈,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人家一句话,你不是死掉就是被丢到爪哇国去!” “千城缺女人吗?你觉得他缺吗?连许欢瑶那样的他都看不上,你确定他会给你留几分薄面?” “慕水,到时候你想让他给你留几分之几的床?做他的小七还是小八?也可能这些都是妄想,他只想让你离得远远的,你还记得吗你进殷氏都是姑姑极力撺掇,不然,殷老爷子和他,会想让你进到殷氏来?你仔细想想,这都是为什么吧!” 话说完了,也蛊惑完了,殷莫霞翻个白眼站起身来。 她不年轻了,蹲久了根本没那么好的定力。 一双赤红的眸子冷冷盯着她,像恐怖片里的眼睛一样,半晌后冷笑一下,江慕水嘶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利用我呢?让我进殷氏,是为了威胁他,此刻大费周章做这些,也是为了害他……”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冷冷回头,撩着自己的头发,却是神情自若:“我否认过这些吗?慕水,我说过我不想让他死吗?我从没说过。的确,我让你做的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亲人都不拿我当亲人,我何必自己贴上去犯那个贱?我利用你?呵呵,我就算利用,你也得值得我利用,有给我利用的可能,你如果心里没有恨,你此刻又何必这个样子?江慕水,你的恨,比我和我二哥多多了吧!!” 是啊。 她江慕水对整个世界的恨,都源于此。 源于这件事。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厄运都是从这件事情来的。 她可以承受很多命运的不公平,可以自认倒霉很多事,但是……她无法原谅背叛和欺骗……无法原谅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最爱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爱她吗?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她的尊严都不允许她去问,她此刻简直像放声尖叫,想要杀人,想要咆哮,想要冲进雨里让老天浇熄她心中的怒火……可是恐怕,这满腔的愤懑,是浇不熄了……谁都浇不熄…… 江慕水呆呆跪坐在地上,满地都是那些耻辱的照片,她却不去捡了。 半晌后她抬起头来,继续哑声问:“那我父母呢?” “你说过我父母的事你也知道,我家,陆家,还有你们殷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你知道?” 这女人到底还是不笨。 很多事都能串联起来想。 不被蒙在鼓里。 殷莫霞抱肩,眸光黯淡了几分,走过去靠在矮柜上,掏出一根烟来点燃了。 吐出一口烟圈,她幽幽说道:“你父母的事老爷子干的。” 又一声惊雷,炸响在了江慕水的头顶上空。 殷莫霞眯起眼睛凝视着烟雾,轻飘飘地说道:“你大约还不知道你父母和陆家的关系,你的父亲跟你的公公可是当年的情敌,只不过,你母亲莫倚澜其实更偏重陆远擎一些,他们当初才是恋人关系。只不过,陆家几代单传,家世背景雄厚,对儿媳挑剔,你母亲那样的身家进不去,她就只能配得上江逸之那样白手起家的,你懂?” 江慕水小脸惨白,僵硬地摇头:“不懂……我母亲和我公公怎么……” “你不是从警察那里查到,你父母是在去外地的路上出车祸的吗?他们之前吵架,是因为你母亲请求你父亲出手帮助当时出事的陆远擎,江逸之不同意,所以才大吵一架。但最后,你那妻控的父亲还是同意了,可是不巧啊,那一场商业变故是我家老爷子一手操纵的,他怎么能允许,有人去帮助害死了他儿子的凶手呢?” 殷莫霞心生烦躁,因为一直在说谎,所以烟都抽不下去,拉过烟灰缸来熄灭了细长的女士香烟。 抱住肩,她神情凉凉地说:“所以老爷子动了他们的刹车片,有你母亲莫倚澜在,有江家在,陆远擎永远有恃无恐。所以你看,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他都不用出手,他亲孙子就亲手扳倒了陆家,可惜啊,如果不是你的存在,陆远擎早就上街乞讨去了,而你偏偏又姓江,你说老爷子,怎么能容得下你?” 江慕水身子抖得不像样子,连出口的声音都变得撕裂变调:“可殷陆两家的事干我父母什么事?!我母亲固执,有的是人能劝她,阻止她,犯得上直接动手杀了她?刹车片多重要的一个东西,缺了非死即伤,殷楮墨他就没有想过吗?就像我江慕水也是一个人,他哪怕讨厌也有一万种方法,他却要让我消失,殷莫霞,你到底有个什么样的父亲,你们殷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殷家!!”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她唯一的价值所在 殷莫霞冷冷抱肩靠在那里,半晌不语,一笑,笑容凄厉残酷。 她幽幽开口:“就是像地狱啊……” “不像地狱,怎么培育出这样扭曲的我来呢?怎么让我宁愿冒着告诉你的风险,也不要让这惨剧再继续发生了呢?” 她站起身来,走近这个已经崩溃的小女人,说:“江慕水,很多年了,我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很少见过一个对殷家完全没有幻想,对我没有任何敌意的。你知道吗?我女儿喜欢你,胜过喜欢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我有时候想,能跟你成为家人或许不错,但我,或许没这个命。殷家这潭水,不值得你趟。” “你别说了。” 双眸赤红的小女人打断了她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她深吸一口气,像阻断那股源源不断攀上来的恼怒和愤恨,还有委屈和痛楚,可那种感觉却还是充斥满了整个胸腔,就快要爆开来。 “你说的都不是真的……” 在来之前,她曾以为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承受得住的,再大的阴谋还能怎样?再激烈的商业竞争又能有多残酷? 可是……这一切她都没有想到…… 最最没有想到的,是殷千城…… 每个人心里都好歹有一片净土,哪怕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都还有他在,可现在……她江慕水,连一个痛哭痛诉的人都找不到,她父母的事她追查了整整六年,却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发现爱人都变成了不可原谅的仇人,这样的感觉…… “你说的一定都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算我什么姑姑?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对我有所目的,你又是什么目的?滚……都滚出去!!” 她颤抖的五指抱住头,一开始的嘶喊没有一丝眼泪,到最后眼泪滂沱,却一丝哭腔都没有,她直愣愣盯着眼前的人看着,一副已然癫狂的状态。 殷莫霞一双美眸冷冷盯着地上的人儿,她突然觉得陆霖晟说的的确也对。 这般的情景下,幸好不是在什么别墅,在什么公寓的环境里,因为如果身边有一把刀的话,这个小女人或许真的会失控到拿着刀砍上来,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她自己了。 她小脸白了白,突然觉得空调有些冷,抱着肩退了退,觉得这个房间危险得厉害。 眼睁睁看着江慕水哭,她伸手出去到背后,拨打了一个电话给陆霖晟。 陆霖晟接到那个电话就挂了,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到位。 他一双冷眸看向楼上,突然就没有勇气上去,不敢去看那到底是怎样一番情景。 在底下僵站了很久,他才抬脚,往楼上走去。 隔着门,听不见一丝丝声音。 “……”他薄唇冷冷紧抿着,头深埋,到最后,伸手,一把拧开了门,却见房间里,只有殷莫霞一个人。 他大惊。 猛然推门进来,他神情严肃地说:“慕水呢?” 那女人惊愕,停下抽烟的动作:“去浴室了,她又没下去,当然还在这里……” 陆霖晟猛地摔了门,大步流星地往浴室走去,他了解江慕水,她心里憋闷着那么滔天的情绪怎么可能不发泄出来?浴室里那么多可以伤人的东西,殷莫霞怎么能放任她不在她的视线里面!! 一进浴室,只见那个纤弱的身影,正垫着脚去拆里面的镜子。 他咬牙,猛地上前阻止了她,强硬地拉住她的胳膊:“慕水你干什么?镜子怎么你了?你别动镜子!” 她冷漠地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哑声说:“我不想看见我自己……我来洗个脸而已……它太刺眼了……” 陆霖晟听完就扯过一条浴巾,直接盖在镜子上:“那就把它盖住!你不碰它就是了!你听我的,别做傻事,有什么心情你跟我说,什么仇我帮你报,你不要激动……切记不要激动,明白吗?” 不要激动? 这么多这么多的事,她的心情是简简单单一句“激动”就能概括的? 她江慕水就只是……激动而已? 她只是恍惚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却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攫获了她,她抿唇,仰头,最终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瘫软着倒了下去……倒下之前,只听到了陆霖晟震惊的呼唤,“慕水……慕水!!”…… 被一口气逼进了黑暗的甜乡里,这个梦并不美好,恐怖得就像世界末日。 …… 雨声轰隆。 有人说,一个人之所以在世界上独自走着不害怕,是因为记得来路,知道去路,还能找得到人同行。 江慕水梦见自己走在一条黑色的玻璃栈道上,栈道突然垮了,她掉下去,没有人从背后拉住她,也没有人在前面唤醒她,同行的身影突然转过来,原本熟悉又暖心的一张脸,变得狰狞恐怖,一把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渊里去。 房间里钟表滴答。 隐约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只是被刻意压低了,听不太清说什么。 “……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证据?别的证据呢?” “有别的对我来说也没用,江慕水如果要,那就全部给她,看她到底想利用这个折腾点儿什么事了。但陆少,我可告诉你,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整垮殷家,要挑起她的恨已经办到了,她要想折腾点儿别的,作姑姑的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哼,别再自称姑姑了,谁还会叫你姑姑?” “陆少,别过河拆桥啊,楼下还有人不怕死地等着接戏呢,别心疼,还得继续呢……” 男人的呼吸起伏声开始变得很重,他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殷千城还没走么?” “没呢,”殷莫霞吐一口烟圈,眼神一阵阵迷离,“我家千城重情重义,死都不怕呢……” 这句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陆霖晟漠然回头,却突然看到,床上的人儿已经坐起来了,眼神空洞,此刻正直直地看着他们! 他心头猛然一跳!有一根不经意的弦被挑动了! “……”他伸手碰了一下殷莫霞的肩膀,让她回头,自己的唇抿得就像削薄的刀刃一样。 江慕水醒了。 也撑起身子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了。 听起来好像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殷莫霞带殷千城过来……是认罪,还是要做些别的什么? 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加上低血糖的缘故,一阵阵眩晕,手脚也乏力,她掀开蚕丝被站起身来,还没走出两步,已经有人来拦,那妖娆的女人挡在了她面前。 女人妖娆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这下眸光冰冷地凝视着她,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纤弱的人儿唇色一片苍白地凝视着她,眼神平静:“考虑什么?” 女人的眼皮跳了跳,又凝重地抽了一口烟,道,“明天的竞标底价,你答应了吗?慕水,现在我家千城还在楼下,故地重游大概对你还是有些愧疚,你现在去钓,他也许还会上钩,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那小女人就猛地红了眼,她呆愣愣地看了殷莫霞一会儿,转头,过去打开门,果然看到楼下,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还伫立在民宿门外。 简单的一个背影,裹挟着一番肃杀的气息就这么杀进了她脆弱的心房。 而竟然楼底下就是两年前的事发地点。 他们两个……都在。 那纤弱的人儿冷冷盯着他的背影,唇色都变青,手攥着栏杆嘶哑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些证据,把你们殷家搅得天翻地覆吗?” 殷莫霞吐了一口烟圈,“冤有头债有主,你搅来搅去也就是搅那几个人,慕水,我也不怕你知道,你当我家老爷子的能耐就只是敢做不敢当吗?他能留你在千城身边那么久,不动你都是因为什么?因为你那这些都扳倒不了他,不足为惧,你的案子这辈子都大约就是这样了,小水,死心吧!但你留在殷氏这么久,你还不知道老爷子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小女人一瞬间真有些茫然了,不明白,苍白的小脸扭过去看她。 殷莫霞眯起眼睛,笑,“老爷子示意千城整垮陆氏,就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但你挡在炸药包前面,千城就生生熄了火;许家和殷家的联姻好几年前就在谈起,可有你在,千城不舍得,所以殷家就一定得冒着被你胡闹的风险硬是迎你进门。还不明白?江慕水,你的作用只对殷千城有效,不怕你蛊惑他的心老爷子会留你到现在?否则你尝试去起诉,去状告,你觉得你活得到开庭的那一天?!!” 呵。 是吗? 原来是这样吗? 小小的公民斗不过一群拉帮结派权势滔天的权贵们。 而她江慕水最后剩下的唯一价值,唯一能拿得出的筹码,竟然是,殷千城还爱她? 确定吗? 仔细想想,所以当时她想要依法制裁殷楮墨,他挡在面前,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作用就比蝼蚁还不如地被人摆弄? 他……还爱这样她? 栏杆前的小女人身子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克制都克制不住,陆霖晟想要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却在走到她面前之前,她已经生生克制住了,削瘦的肩膀慢慢停下了剧烈的颤抖。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与他当面对峙 殷莫霞走出去一些,冷漠瞥了一眼楼下,道,“慕水,你现在去正好,趁着情没淡,茶没凉,还能做好这件事,明天的竞标才是你真正报复殷家的唯一手段,其他的不用想了没用。” “再说你也可以验证一下,看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骗你,是不是我挑拨离间,人现在就在下面,你去问问,当年到底是不是他啊。” 尖锐的针往她心里扎着,那股情绪崩溃快要爆开的感觉又来了,那么那么汹涌猛烈。 陆霖晟突然心生烦躁起来。 蹙眉,他扭头对着殷莫霞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少逼一点儿?!” 呵。 这男人,还真的心疼了啊! 女人挑起下巴来,眸光变得狠辣,也回敬回去:“到了临门一脚你都要护着吗?不把她送出去,我们怎么拿到竞标底价?你今天做这些都还有什么意义?!” 旁边一直沉默的小女人冷冷抬起头来,盯着楼下的那个身影,突然开口道:“不用争了……” “你们不用争了……我去。” 她怎么可能,不去呢? 她一个律师最习惯求证,不管多恐怖的事实她都得问个清楚,更何况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怎么可能不问? 殷莫霞妖娆地笑起来,眼里散发着冷幽幽的光芒,妖娆扭着腰靠近过去,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道,“楼下第二间,就是当年那个房间,你跟千城进去叙叙旧,对对峙,一旦出事就叫我们,我跟陆少就在隔壁。” 随便吧。 谁在都无所谓。 江慕水,小心。此刻抱着肩的妖娆女子,眸中透出的光芒,竟有些软与心痛。 她是多想加上这么一句,但此刻的殷莫霞,亲手把她推进这场阴谋里的殷莫霞,早已失去了说这句的资格。心软都没用了。 小女人纤弱的五指扣紧栏杆,感受着木质栏杆受潮的粘腻感,眸光一直冷冷盯着那个男人,在暴雨声中,往下走去。 她的裙摆扫过楼梯。 楼梯吱呀作响。 一直在门口的男人听见了这个动静,身体微微一僵。 他等待已久。 他转过头去,如同穿梭回了两年多前一般,目光与她那一双苍凉清澈的眼睛,正好对上! *** 套房的门被打开了。 店家将房卡递给他们,说:“这可是间新的房子,属于我们这间民宿最好的了,装潢和设施都是一流,您二位,今晚在这里住吧?有什么需求再叫我,我随时都在……” “门开着……别关……你出去吧。” 走在前面的那个纤小的女人,打量着房间,嘶哑开口说道。 店家疑惑不已。 门开着? 他出去? 这两个人开了房却不关门吗? 他为难地看着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稍微一动,却也是沉声开了口,看也不看他,“就照她说的做,出去。” 店家一个激灵,被冷气从头灌到了尾。 他连连点头说是,出了门习惯性带上门,却突然想起要求,又赶紧打开房门,让房门大敞,这才疑惑着出去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 整个套房的装修是新中式的,桃木色的窗户,格子镶嵌着玻璃,床带一丝丝美式风格,整个房间的色调是较深的原木色。 如果不开灯的话,这跟两年前的景致还真是有点像。 江慕水背着手,轻轻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这里早已完全不同的空气,回忆翻涌而上,再加上他就站在这里,一丁点儿都不给她喘气机会。 脑海里闪过这些怎么都想象不到的照片,她睫毛根部开始渗出泪水,肩膀也开始发颤。 她睁开眼,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看着他。 这个男人怎么能那么坦然? 即便在这里,也能跟她淡然地对视? 小女人眸光淡然平静地看着他,背着手,哑声问:“你从第一开始遇到我,就认出我了?知道我是谁?两年多前你突然出国,知不知道这件案子最后抓不到凶手所以变成悬案,而我之后的处境很不好?” 她最终还是知道这件事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道怎么,殷千城曾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会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却原来并没有,也或许是她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可怕,才让他心头的恐惧感愈发深重。 但那不是畏罪的恐惧感,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他沉默了好半晌,隐约可见整个牙齿都是紧咬着的,沉声低哑开口道:“我知道。” “轰隆”一身惊雷,紧接着一小串接连滚过天际,大雨倾盆。 闪电将她的小脸硬的苍白如纸。 江慕水哑声问:“是你?” “……是我。” 嗯。 好歹,他没有说谎。 照片都摆在那里,也不可能说谎,她跟他水乳.交融那么多夜晚,她也不是瞎子。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将情绪都掩藏在了眼睛里,手指抬起,轻抚着那一张雕花的床,她走到窗前,沙哑道:“我记得当时醒来就在这里……我是说方位……我也不记得我是不是被打了镇定剂之类的东西,总之动的很艰难……这些你都知道吧,毕竟上一次,我都跟你说过,而你所做的事,却全都是我不知道。” 他沉默。 除了沉默并没有半点别的办法缓解这件事。 江慕水抬起头,轻轻扭过去看他,眼眶通红:“跟我说说你吧,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什么感受呢?” 连陆霖晟故地重游都知道跟她交流一下心得,这个跟她同床共枕那么久的男人,该不会吝啬吧? 殷千城闭眼,鼻息之间沉沉地舒出一口气来。 他慢慢走上前,到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开口道:“慕水,当年的事情很复杂,一时间或许我没有办法跟你交代得清楚,但你当年受的那些苦难,我都清楚……” “你清楚,所以在见我的第一面就想拯救我,哦不,”她疑惑了,“是报复还是拯救呢?陆霖晟在我面前说过你不少坏话,大概意思就是你不是个好人,你当时是想,抢了陆霖晟的老婆比较有成就感,还是你觉得我婚姻生活如此不幸很无辜,而你作为救世主,很有正义感来拯救我?” 她的每一句话,看似平静,却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一刀一个血洞,绝不失手。 殷千城脸色白了白,许久后苦笑一下,问道:“这么久不见,见了面,我们讨论这个?” “我们还能讨论什么呢?” 江慕水眼眶愈发红了,什么都不再想隐瞒:“那你想谈什么?谈我父母的车祸?谈你父亲的去世?谈你们殷家和陆家之间的恩怨无意中扯上了我们,还是讲……是我倒霉不该出现在你生命里,我们江家所有人,不该出现在你们的恩怨里,挡住你的利益,是么?” 他拧眉,“这些都是谁教你?” “你就不能诚实回答一声是或者不是吗?”她突然忍不住就笑出声了,攥紧了拳头,“殷千城,去你的高高在上,去你的深不可测,你从来都不说实话让我只靠猜,我猜你爱我,你告诉我你在心里嘲笑过我多少遍?你在床.上得意洋洋过多少遍,那种时候你怎么没考虑过我知晓这些之后的感受!!” 雷声都挡不住她的嘶喊。 店家还在外面奇怪,这两个人就算是吵架,怎么也不关起门来吵? 她的情绪激动,在他的料想范围内。 但是…… 他想要尽量缩短这个过程,甚至,不要这个过程。 他一双深眸紧紧盯着她,里面血丝满布,最后拆下自己的手表,领带,以及身上一切利器的东西,走到了她面前。她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却被他拽着一把拽到了他面前,他面色冷峻,眸中的温柔和疼爱却毫不遮挡。 “你放开我……” “慕水,你有你的价值观。” 殷千城突然开口,一句话就稳住了她,眸光死死盯着她,哑声道,“那我们就按照你的价值观来说,我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呢?你作为觉得应该怎么办?打我?还是杀了我?我们公了,还是私了?走法律程序,还是你私下解决?你说什么我都配合,那就来吧。” 她一瞬间被弄蒙了,一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仰头看到他的眼睛,一片清亮的清辉,一片释然的解脱。 “走法律程序?私下解决?殷先生那么痛快吗?” 回过神来,她说道。 江慕水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被他架住的胳膊丝毫不能动,她笑着问:“我们不如按时间来一一解决问题,你的亲人绑架我要取我性命这件事,我们是走法律程序,还是私下解决?” 并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 殷千城一下子僵硬在了那里。 她眸中迸发出恨意来,冷笑不已,这下狠狠用力推开了他的钳制,后退了两步! “你真的很爱我啊,殷千城,一开始见面想的是利用我,你用我报复了陆霖晟,报复了陆家,后来为表现你的大度,你几次都没能让殷家人将我置于死地,救我于生死关头,还让我免于牢狱之灾……你一定也觉得自己像我的救世主,是不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死了,我就可以不恨了! 她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悲哀,痛楚不已,“可你这么做到底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对我愧疚?如果没有当初你的错,我江慕水又何以至此,需要你这个伪善人来拯救我?” “别的苦都好说,都好说,失个恋,被人耍的团团转,都没什么……可是殷千城,我父母到底有什么错……”她失魂落魄地倒退几步,退到了床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转瞬已经是泪流满面,“为什么连他们你们都不留给我,我江慕水不管有什么坎,有他们在我都可以撑得过去的,可是仇恨为什么都要有迁怒?就因为迁怒,所以突然没有了两条人命,他们是普通人……可他们是我的全部啊……” 他们是普通人,可他们是我的全部啊! 她蹲在地上,蕾丝裙倾斜,露出半个肩膀,转瞬哭得就像18岁那个痛失了家庭的小女孩。 殷莫霞他们还真是趁胜追击,把有的没的罪名全部都扣在殷家的头上,扣在了殷楮墨和他殷千城的头上。 连她父母的事都扣了。 是有多不遗余力? 殷千城被这一幕折磨得不堪忍受,他闭眼,后退一小步,终于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了,他害怕她的眼泪,她的心痛。 让他付出一切都无所谓,可是她哭,他就承受不起。 艰难地扶住桌子,他一路慢慢走到她身旁,覆身而下,轻轻地发着颤抱住了她的肩膀。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相信事实,慕水,你告诉我,相处那么久,你真的不清楚我们之间是如何吗?是愧疚?是报复?你就什么都感受不到吗?” 他眸中血丝更重,轻轻凑近她的耳朵,“感受不到,一点爱吗?我……就那么不堪?” 最后一句他说的极其隐忍,上一次他已经提前崩溃过一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得撑住。 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地上的人儿慢慢停止了哭泣,但能停下来,是因为悲痛被愤怒替代,被恨意替代,她发现了,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受些。 雷声轰隆,她在一下下的闪电中看向这个男人的脸,原来看到的都是柔情温暖,此刻看到的只有噩梦,满满的噩梦,满满的欺骗,荒谬的人生。 他如果不是还把她当傻子,何至于此刻还在跟她斡旋爱与不爱? 一个强奸犯和一个被强奸者的……爱情吗? 她想吐。 想把整个心肝肺都全部吐出来,如果曾经她是承受了他的什么恩情,此刻她想全部奉还,跟这样恶心的人不要有丝毫的瓜葛! 伸手推开他,她踉跄站了起来。 地上的男人却始终蹲在那里,没有起身。 她小脸苍白如纸,神情像恶鬼一样,嗓音沙哑,鼻音浓重,幽幽看着他道:“我要你做什么都行吗……那如果可以的话,殷千城,你现在就去死。” 他身体猛地一震。 “你死了,我或许就可以不恨了!!” 昏暗之中,她苍白的脸,像魔鬼一样! …… 门外。 隔着一道墙壁。 殷莫霞转来转去的,蹙眉,担忧着各种事,反倒是陆霖晟,冷然坐在沙发上,半晌后放下手里的水瓶,念了一句:“别转了。转的人心烦。” 殷莫霞这才蹙眉停了下来。 “你当我想转?江慕水是个没心计的,我第一担心她情绪顶上来误了事,第二害怕她又被千城给忽悠了,他们之前爱得那么深,我怕……” “你怕什么?”他冷冷抬头,“慕水是太过善良但不是分不清好坏,你当她即便是这样,都还有回头的可能?” 她蹙眉:“按理说是这样,可我总觉得……” 陆霖晟冷冷合上眼睛,道:“你不用觉得。她不会回头的。” 他冷声吐字,一字一顿,“她绝、对、不、会。” 江慕水容易被人情牵绊,时而优柔寡断,他知道。 但人心有界,总有些事不可侵犯。 比如父母的生命。 比如爱情的尊严。 再比如,曾经他就从她的心上狠狠碾压过去,碎到黏不起来,她绝对会转头离去,再无回来的可能。 陆霖晟觉得头痛无比,一方面希望江慕水狠心对殷千城下手,另一方面,却还在奢求,她能给他,绝路逢生的机会。 …… 殷千城这一生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爱的女人会站在他的对面,跟他说“如果你死了,我就可以不恨了!!” 死亡是一件很难过也很神圣的事。 她厌恶到恨不得他去死。 有那么一瞬,他竟真的有些失去求生的渴望。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凝视着她,眼神依旧温柔得毫无边界,他苍白浅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也并非是怕死……” “水儿。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如果死可以化解她心里的结,那么去死都未必不可以,只是,江逸之和莫倚澜都已在地下,隔壁的房间里还有陆霖晟和殷莫霞虎视眈眈,这一生她就这样一个人走太寂寞了,也太危险,除了他自己,他再不相信任何人,会待她真心,如他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在说出那一句最狠的话之后,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了那么一些,但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黑暗中两个人面对面,她轻轻靠在床头,抱着自己。 他手臂上的袖子挽起,就这么凝视着她,一秒都不眨眼睛。 江慕水这才慢慢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来。 待那股最恨最恨的感觉过去后,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想笑,已经闹得这么僵了,她想问殷莫霞,还要怎么报复他? 她已经把人得罪光了,撇清关系了。 再没有后路。 旁边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 黑暗中的两个人一愣,朝门口看去,一个妖娆的女人身影靠在那里,抱肩敲了敲门,缩回手,她笑,对着江慕水:“谈完了吗?谈完了,我们就走了。” 那纤弱的身影满脸干涸的泪痕,半晌,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冷淡擦过他的肩往前走。 猛地,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赌的就是这一点!! 殷莫霞在心里感叹着,如果殷千城不伸手抓住她,那还不好办了,她赌的就是这个男人的舍不得,把宝压在江慕水身上,压对了。 江慕水站在了那里,腥红如血的眸子扭头看了他一眼。 殷千城眸光深邃,脸色冷峻霸气,低哑道:“还要去吗?你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迄今为止,可有听到任何的好消息?” 她扭转过身,凝眸看他:“我在你身边可有好消息?殷先生,我跟强.奸我的犯人睡在一起差不多半年,这就是我的好消息?” 他的神情,剧烈颤动! 门口,殷莫霞笑出声来,“别这么说,慕水,我们千城的好处你又不是没享过?女人跟男人在一起,都是互相的,绝对没有谁吃亏啊。” “那这个亏,以后殷先生再没机会吃了。”她冷淡说道。 一字一句还是刺心得厉害,殷千城另一只手将她揽住,彻底拉回到怀里来,抚着她的头发道:“我也许又要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了,你不能再回去,慕水,留在我身边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别再回去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求之不得呢。 殷莫霞抱肩看着这一幕,跟演偶像剧似的,还真的很动人,她都想化身为江慕水进去感受一下这被爱的感觉了。 可当事人,恐怕并不这么觉得吧。 那纤弱的身影感受着此刻包围着自己的气息,熟悉无比,但却带着剧毒,江慕水冷冷抬眸看他,轻声说:“我离开你,也可以?” 殷千城瞬间僵硬了一下。 手指发颤,他话不由己,却还是极力压抑着嘶哑道:“可以……” “那好。” 江慕水轻轻推开他的胸膛,轻声道:“我是还有些东西放在你那里,这些年我居无定所,也并非没有自己的家,现在我该回去了,我跟你去拿我的东西。” 房间里一片沉默。 殷莫霞笑了一下,说:“千城,该断则断,爸跟你说了很多次,这一道坎你过不去,你却偏偏要撑到现在,现在就算慕水不做什么,你们也不大可能在一起,那之前折腾那么多,死都不放手,又是何必?” 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神情,但隐约可见浅笑了一下,低哑道:“谢谢姑姑教训了,亲口告诉她这件事,也算是对我懦弱的惩罚了,我认栽。” 殷莫霞舒了一口气,“那现在结束了吗?结束了,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慕水,等搬出来了记得再联系我,做不成姑侄,我们也可以做朋友,更何况莹莹那么喜欢你呢?” 她抚了一下腕上的表,话里意有所指,“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来不及明早送莹莹上学,这里的房子又冷又潮,我可懒得住。” 说完扭头,她踩着高跟鞋回另外一个房间去了。 这边的房间还是一片昏暗。 他轻轻抱住怀里的人,感觉到她浑身一片冰冷,还是丝毫不放手,轻声低哑道:“回去了。” ……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要跟我离婚吗? 出门的时候,陆霖晟没有撑伞,彼时雨小了一些,他将东西放入后备箱,一抬眼就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人。 见他看得发愣,殷莫霞从里面探出身来,冷冷叫了他几声。 陆霖晟敛下眸光,一身冷然地回驾驶座了。 一上去,后座上的女人就给他打了预防针:“放心,慕水那里我有留一个手机给她,她能私下跟我们联系的,你相信我,这一晚上的事绝对能成,明天下午一定坏不了事。” 可陆霖晟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担心江慕水的状态,也担心她跟殷千城的关系会不会再起波澜。 恋爱的时候他就知道,分不开的恋人真的无论如何都分不开,就像天生的冤家一样,尽管这件事可能再无变数了,他,还是不放心。 因为,那是他想要一生共度的人啊。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次放松,就自此,抱憾终身。 …… 这辆车江慕水很久都没上去过了。 上面冰冷得没有余温。 她刚要坐上去,他轻轻拉住她,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条毯子,再让她坐下。 她愣了一下,然后坐上去,果然一丝凉意都没有了,在如此湿漉漉的天气里,他都准备这么充足。 殷千城上了驾驶座,关上车门,第一件事,是拿给她一个手机,道:“你应该很久没拿到这个了,跟朋友同事报个平安,电是满的。” 江慕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保存如新。 她拿过来,却丝毫没有联系所有人的欲望。 不想给任何人报平安。 不管是自己的舅舅,还是岑启凡、明朗,或者她的发小好友,最不想联系乔乔。 当过往自认为幸福的一切都成了讽刺,她不知道还能去跟谁说,她心里一腔怒火,一腔怨恨,很有可能憋久了杀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她仰头,极力舒缓着自己的心情,靠在副驾驶座上。 车子缓缓前行起来,毫无声息,一如他以往熨帖般的温柔,太容易,迷惑人了。 *** 陆霖晟深更半夜回到了家。 没有开灯,凭借着记忆去找楼梯。 猛然,借着月光看到一只脚,他震了一下,冷冷瞥向沙发,才察觉到上面坐了一个人。 空气凝滞。 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 他并没有理会,伸手解开自己的领带,脱掉湿透的外套,鞋子,光着脚,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一边疲惫地往楼上走去。 “现在雨已经变小了,你淋透成这样,不必跟我说你是室内活动,你去哪儿了?” 陈浅因嗓音难见地沙哑,黑暗中像个小鬼一样,低低问道。 陆霖晟根本不予理会,上去脱了衬衫裤子,和内衣,直接打开花洒,进去冲了一个热水澡,热水从头上淋下来的时候,丝毫没能将他心里的焦躁和不甘冲去。 就这样,一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便吓了一跳! 冷冷地扯过与进来,挡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也丝毫没去思考,面对此刻自己法律上合乎意义的老婆,他挡什么? “你怎么突然进来?”他冷声说道。 抬起浴巾,擦着自己的上半身,他发现她居然也是浑身淋湿的,一身休闲装,头发都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陈浅因眉眼也算是好看的那种,此刻素颜,因长期的熬夜和心情遭遇脸色有些发黄,一双黑白眼珠盯着他说:“你送回家的那个人叫殷莫霞,单身三十多岁,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那不该是你的情人,你的眼光,应该没那么差劲,那你这段时间频频去她那里,因为她那里藏着一个了不得的人吧?” 他突然冷冷蹙眉。 丢开浴巾,他大喇喇地将自己展现在她面前,冷声说:“你跟踪我?” 陈浅因红了眼睛,继续说:“前段时间殷氏失踪了一个人,说江慕水她,一次电梯意外事故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她停职留薪了,但大多数人说不清楚她去了哪里,律所没人知道,学校朋友圈也没人。她应该是跟你暗度陈仓了吧?作为一个新世纪的新新人类,你居然吃回头草了,对自己的前妻,还心存不轨?”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陆霖晟,我为你怀过孩子是因为她打掉的,致使我至今没有办法正常受孕!你费了多大的劲跟她离婚,从她手里夺回陆家的财产,现在你却要吃回头草,你疯了吗?!!” 不提别的还好,提起这个,提起当初江慕水离开他的这个因由,他就一肚子恼火。 陆霖晟抬脚走出去,从柜子里拿出浴袍穿上,盯着她寒声道:“你去睡吧,爸妈都睡着了我不想跟你吵架,过段时间我们的事会有一个了结。,我到时候再通知你。” 了结? 什么了结? 陈浅因震惊。 男人擦着她的肩膀出去了,他看见了她浑身淋透了,只在意她是不是跟踪她,她体弱不能淋雨,半年来一直在费劲吃药怀孕,他竟然……连关心都不关心她一下,还说,要跟她了结?! 陈浅因奔出来,瞪着通红的眼睛追问:“你要跟我离婚吗?” 陆霖晟擦着头发,头也不抬:“嗯。” 陈浅因胸口轰然炸开一声惊雷!! 她后退了一小步,低哑道:“……你疯了吗?” 陆霖晟三下两下擦好了头发,掀开被子要上床睡觉,冷声道:“睡觉吧,疯没疯你以后就知道了,我现在不想讨论,你也不用危机感那么重的样子。” 陈浅因当下就掀了他的被子,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陆霖晟……我把最好的几年青春光阴都给了你,我怀过你的孩子,却被你的前妻害死了,我为这个家尽心尽力,遇事就出主意,你在你妈跟我之间却从不向着你辛辛苦苦的老婆,现在一句话,你就要跟我离婚……陆霖晟你没有心吗?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她激动不已。 连续一个晚上看见那么多人激动,他的承受力有限,只是敞开浴袍躺在床上,冷然盯着她看。 半晌抿唇道:“别闹了行吗?我刚从外面回来,不想再去外面住旅馆。” “你的家难道不是一直在拿我当客人吗?”她通红着眼,痛斥道,“我们结婚了,不是签了一纸同居协议,我进你的家门费尽千辛万苦,你说踢开就踢开,现在你这个态度,你真的还爱我吗?陆霖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的嘶喊终于是吵醒了沉睡中的老两口。 邹明月很早就跟陆远擎分居了,此时一个人睡,听见吵闹声反复翻来覆去的没好气,敲了敲墙提醒他们。 陆霖晟听见了敲墙的声音,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无奈起身,冷冷脱下浴袍,说:“你要在这儿胡闹是吗?那我走,我走就是了。” 她眼眶一红,猛然扑了上去,纠缠住他:“你休想走……不把话说清楚今天你就不要走,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对我,这样折磨我,陆霖晟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吵闹声大破天际。 陆霖晟心里的烦躁终于爆发出来了,猛然抓住她的手扯开,一脚揣在了她的肚子上,她痛叫一声“咣当”撞上了背后的矮柜。 听见那么大一声响,陆霖晟也被震撼了一下,但很快,那愧疚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猛地消失无踪。 他扯了扯浴袍带子,嘶哑冷声说:“我现在不想吵架,你随便说吧,我禽兽,我人渣,我烂的无可救药,那你还要我干什么?滚就是了,你不滚那我滚,反正任何没有你的地方,都特么的是天堂。” 他转瞬去换了一身衣服,搭配的口味丝毫不符合他的审美,他冷冷一把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找了一套配套的常穿的,穿上袜子戴上手表,看都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抓起一件外套他走冷冷走出了门去! 窗外雷声隆隆。 坐在地上的陈浅因,还没从刚刚那一揣的后劲里缓过来,她苍白着脸抬起头,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有一点隐隐出血,再紧接着,她痛得不行地捂住自己的小腹,那里动过手术,上一次也不知有没有清理干净,此刻突然像刀割一样疼起来了,猛然感觉到衣服有点儿潮湿,仔细一看,竟然有血缓缓渗透了出来…… 心里的闷痛瞬间炸了开来,陈浅因埋着头,深深埋了不知道多久,爬起来,肚子上淌着血,爬过去敲邹明月的门。 半夜惊雷。 敲响的门声和门外的哭声,邹明月就当没听见,反正经常吵,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多了,她翻个身,又很快睡去了。 *** 面端上来的时候,江慕水已经在沙发上躺着睡了半个多小时。 公寓里很久没回来,殷千城先收拾了一小会儿,接着给睡着的她拿了一个毛毯,再接着去厨房忙碌,面做好了,为防止一会儿坨了或者凉了,赶紧叫她起来吃。 一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温柔一如既往,就像重新跌回了梦境一般。 她呆呆的,小脸苍白而茫然,看愣了。 他不逾越,手依旧在她背后轻抚着拍,轻声道:“起来了,一晚上没吃饭你应该饿了,起来吃点儿东西……” 第三百五十八章 怀揣目的的引诱 面上只有一星半点淡淡的芝麻油,并不油腻,因为太饿了闻起来很有食欲。 江慕水坐起来,因为饿得太厉害,也不顾自己是不是头发凌乱,拿起了筷子,当下就吃了一小口。 里面的牛肉切了很厚的片,纹路清晰,配着汤愈发好吃了起来。 这大约是她从海岛回来吃的最舒畅的一顿,胃口连续这么多天不好,这一顿下来却极少反胃,她连汤都喝了个干净,放下碗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点撑。 这才发现,殷千城始终坐在她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吃饭,从没离开过半步。 江慕水脸色呆板地放下筷子,哑声道:“你自己不吃一点吗?你应该也饿了一个晚上。” “饿过头了,不想吃了。” 他淡淡解释。 随后伸出手,将碗拿起来,去厨房洗。 这倒不是他装成这样,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偶尔犯懒他也会稍勤快些,其实谁都不喜欢洗碗这种没技术含量又很烦人的事,但她不想做的时候,他总会替她做了。 江慕水仰面靠在沙发上,一方面不压着胃,另一方面蹙眉阻止自己继续回想,不能再回想下去。 她不是贪恋蜜糖的小孩子了,她有最基本的好坏判断,她知道这样的相处其实很畸形。 阮清幽曾经告诉过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暗面,如果是那样的殷千城,那你还爱他吗? 她想,阮清幽想必也一定知道殷千城的这件事。 她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她江慕水罢了。 呵呵。 现在想来,阮清幽那么有远见在过年时的美国就问她这个问题,她当时真该未雨绸缪地想一想的。 江慕水轻轻睁眼,站起来,缓步走到了厨房里面。 厨房其实很大,每一次他挤进去洗碗的时候却总让她觉得这里很小,她的头轻轻靠在墙上,哑声开口问道:“你在美国的那两年都是怎么过的?跟我说一下吧。” 殷千城的背影一僵。 他的袖子挽起了三分,灯光下看手形很是好看诱人,他放下一个洗好的盘子,回答道:“美国那两年,我在德州的一家高校读金融,兼顾经济学,因为并没有一起过去的中国同学,所以好友很少,沟通上因为小的时候有基础,所以基本不成问题……我跟国内那两年的联系很少,除了爷爷的生日,父亲的忌日,我几乎不允许跟国内产生任何联系。” “不允许,什么意思?”她捕捉到了敏感的词汇,问道。 他身子又是微微一僵,想着这件事并没有丝毫的借口可以讲,于是道:“没有什么。家里人怕我出事。” 她凝眸看着他,眯起了眼睛:“你的家人对你可真的好,如果你父亲没出事的话,那你家里现在一定把你捧得上天,拿你当宝,有你父亲和爷爷庇护,还哪有别人敢觊觎你的位置?” 他安静地洗锅,再没有说话。 “那两年后呢为什么回来?你碰见了我,不知道我危险吗?当下就不知道离远一些,那个时候,你就不怕自己出事了?” 她很想知道那个时候,殷千城到底怎么想。 碗终于洗完了,他洗过了手,擦了擦,淡然转身。 凝视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他缓声开口,说:“你知道我不善于表达这些,说我一开始见面就爱上你了吗?太虚假,说我一丁点儿都没有冒出补偿你或者利用你的想法,恐怕也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江慕水扬起雨后青山般的一张小脸看着他,眼眶微红,“你倒是诚实,诚实得一如既往。” 是啊。 因为她厌恶欺骗,所以他从不欺骗。 但不欺骗,不等于不隐瞒。 她及时从这种感觉里抽身出来,转身走出厨房,客厅的灯光算不上强烈,很温馨却让人觉得很闷,她走过去,纤指忍不住打亮了这里所有的灯光。 殷千城一身衬衫西裤从里面走出来,身姿颀长挺拔,即使是在这样的强光下,他的脸色依旧无比坦然,神情淡淡的。 江慕水凝视着这样的场景愣住了,太熟悉了,她望着别处,突然轻声低哑地唤了一声:“千城……” 也不知道她是在叫谁。 完全是自动自发的一声呼唤,就像落水者第一个想起的可以拯救自己、如果自己死了会不舍得的那个人一样。 他的嘴唇动了动,眸中像是有什么深邃暗涌一般,在剧烈地起伏涌动着,极力克制住了情绪。 她小脸苍白下来,始觉自己做了什么,低哑道:“不是在叫你……” 他也知道。 此刻她心里的那个殷千城,完全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没有发生这些事之前的殷千城,大约还是值得她托付,可以寄托她全部的情感的。 殷千城走过去,将几个最亮的灯熄灭,去打开了热水器。 “衣服都在原来的位置,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再谈,嗯?” 江慕水垂眸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那你呢?”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黯哑如雾:“我不用。” 他今晚回公寓不是来休息的,要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他全部都配合,无论什么,他都配合。 她洗澡洗的很慢,时间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地过去,殷千城就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氛围,她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无论是怎样的形势,都是好的。 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那股疲惫感又侵袭上来,江慕水模模糊糊地想起曾经谁说过自己可能怀孕的事情,看到这间公寓,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上一次月经来的时间,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一股恐惧感又在她心头攀爬起来。 不可以。 她刚刚确定了这个男人就是那一年强暴她的罪犯。 她不能让自己怀孕。 就像陆霖晟和殷莫霞曾经担心的那样,他们说,现在怀孕绝不是时候。 江慕水现在才懂了。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她一出来,却发现客厅没有了殷千城,正想着什么,突然身后一阵动静,是从卧室传来的,他拿了她曾经买回的负离子吹风机,从背后走上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温柔的暖风从吹风机里吹出来,再抚上她的头发,过了这兵荒马乱的半个月,她的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发梢开始有些不整齐的地方,但依旧很美很美。 他的手法并不算熟练,但细小的动作里都看得出珍惜,她的皮肤变白了一些,睡衣挑选了吊带v领的一件,水珠顺着那珠圆玉润的肌肤滑落进乳.沟里面,黑色的细软发丝在上面不断地撩着。 殷千城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专心地吹干她的每一丝头发,尤其是发根,半晌后,她的小手突然攀上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僵了一下,手一抖。 她仰起头来,黑而凌乱的发丝里,她小脸美丽淡然,轻声道:“天一亮就去报警,我手上有那些证据,两年前的案子可以结案了。” 他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淡然没有什么变动,低低嘶哑道:“好。” 她死死盯着他,眼珠不带一丝移动,想从里面看出一丝虚假但都是徒劳。 樱唇慢慢泛白,她垂下了纤长的睫毛。 真的等到天亮去报警,殷千城连躲都不会躲,警察会调查当年的一系列事,有她江慕水的控诉,有照片为证据,有殷千城的认罪……到时候恐怕全城都会轰动的吧?最最相爱的一对恋人变成了相爱相杀的敌人? 殷千城继续给她吹干头发,后面的够不着,他双臂轻轻揽住她在怀里,从下往上吹着,手温柔地在她头皮上按摩。 舒服到让人想哭。 江慕水紧紧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她的嘴唇对着他的领口,很性感,裹着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 她扬起小脸,突然,小嘴轻轻对着他的下颚吻了上去。 轻轻的一点,如蜻蜓点水。 他微微一怔。 但接下来……她没停。 细碎的吻一下落在他下巴和脖子之间,一下又直接亲到脖子,接着细软的手指扒开那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下一个亲吻,落在他的锁骨上。 每一下,都像是带着电流,在皮肤上酥酥麻麻地爬开来。 殷千城的手有些发抖,抖得越来越剧烈,终于在她钻入他怀里,牢牢贴上他的胸膛的时候,吹风机一抖,掉在了沙发上。 他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无力招架。 她就是一种毒,牢牢种在他每一个细胞里,她的小手将他所有隐匿在暗处的欲望挑弄出来,慢慢变得沸腾,他牢牢抿紧薄唇,手落在她头发上,妄图控制,却在听见一声细小的拉链声时,骤然惊醒过来她做了什么。 大手猛地捧起她的脸来,他一双深邃的冷眸变得猩红充血,突然无法控制地俯首就吻住她!理智崩塌。 殷千城在她口中激烈地索取,感觉到她的手还在下面捣乱,拉下拉链,小手整个伸了进去,他脑中的那根弦倏然绷断,一把将她整个抱起来,紧紧抱到了自己怀里面! 第三百五十九章 羞辱我,会让你开心吗? 从头到尾江慕水都冷静得可怕,在看到他眼底的狂乱时,心头狠狠一刺,由着自己报复的性子,将手伸了进去,握住了他。 他闷吟一声,终究是察觉了不对,睁开了一双满是欲念的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她。 她太冷静了。 冷静得有些可怕。 眸子里赤裸裸的欲念还没有褪去,他极其狼狈,她却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他,也不顾自己唇上还有水渍,一双小手缓慢动作着,低哑问道:“就那么难控制吗?殷千城,任你再优雅,再高贵,你也有混乱得不像人的时候吧?” 殷千城脑中轰然炸开一声惊雷,一双深眸透出了几分受伤,与她对视。 “两年前的你,就那么没有道德观吗?”她哑声问,“我当时,穿着大红喜袍,尽管我不能动,我也求过你……而你,为什么不停?” 她的手,有着温柔的力道,掐握着他,时松时紧,柔韧得像藤蔓一样,紧紧地束缚住他。 殷千城额上有青筋暴起,强力遏制着那股涌上来的感觉,却根本无法办到。 无法办到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她的手。 而她的人,此刻也正妖娆性感地坐在自己的怀里! 一颦一笑,抬眉垂眼,都尽是他最最贪恋的风情。 他偏过头去,脸色僵硬地深呼吸,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手伸出去扣住她的手腕。 她却反扣住了他。 江慕水呵气如兰,刚洗过澡的小脸白皙而透着一丝红,眸中浸满凄冷的凉意,动作却撩人无比,她葱白的小手继续动作着,“……你至今都可以对我生出这样的欲望吗?跟我做的时候,就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罪犯?你对我是引诱,还是势在必得?得到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他铁青着脸起身,大力握住她的手腕,狼狈地冷沉下声,“够了……” “什么够了?” 她仰起小脸,眼眶变红了,轻声呵气,“我觉得够了的时候,你停过吗?如果不是今晚,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件事?等我跟你结婚,还是跟你生了孩子?” 殷千城整个僵硬下来,英俊的脸上飘起难堪的神情,她既要这样,那就随她去,如果他的难堪换的来她的好受,好,那好,那就这样。 他抬起头,控着她的手臂此刻却抽出来护着她,以防她不小心掉下去。 “一个男人硬的起来就可以拿这个做武器吗?”她轻轻凑过去,鼻尖与他高挺的鼻尖相对,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对现在的我,你都可以这样,这么……”她感受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烫的吓人,“硬。殷先生……你是动物吗?这样都可以。” 不可否认。 她的一字、一句,都是最厉害的武器,一下下朝着他最脆弱的地方而来。 他的尊严因此被击得粉碎。 那一句,“殷先生……你是动物吗?”,当真让他连面对她一眼的脸面都没有了。 他的水儿不愧是法学专业的,能说出这样么灼痛人心的话来。 他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眼神里藏着几分恍惚,半晌后聚焦在她脸上,嘶哑道:“这样能让你开心吗?你开心就好。我或许真的是动物,即便是这样了,我还是有感觉……” “啪!”得一声厉响,伴随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子传了来。 灯光下,殷千城的左脸被打得歪了过去,光芒在他眼底一晃,脸上的热度让他的心里才稍微舒畅了一些。 怀里的人儿,气得浑身发抖,刚洗过澡的她手掌干燥,一巴掌毫不犹豫地打下去,自己的手心都火辣辣地在疼。 眼前的男人衬衫扣子打开两颗,颓然之中透着俊朗。 好。 就这样。发泄吧。 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打痛的掌心,轻抚了两下,拉过来暖在自己的手心。 江慕水这下彻底清醒了,立刻从他身上起来,站在地上晃了两下,踩上拖鞋猛地转身走开了! 浴室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沙发上的殷千城,呆坐了半晌,后抬起手来轻轻抚着自己的半边脸,神色几次黯淡,这夜晚还长,离天亮,还很远。 *** 江慕水从浴室里出来,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去了卧室。 卧室里开着几盏温馨的小灯,她连看几眼往日的“爱巢”都不想看,小手直接打开了抽屉,带着几分颤抖,拿出了自己的那些重要的证件,和履历文件夹来。 她的重要的东西很少,一个文件夹就装满了,剩下的就是护照和通行证。 殷千城听见了动静,慢慢走进来,单臂撑在门上,凝视着她的举动。 她站起身来,眸子里一片氤氲开的水雾,推上抽屉,扬了扬手里的证件,低哑道:“这些没必要再放在这里了,毕竟还不知道,明天过去你会怎么样。” 他的薄唇淡淡抿着,没说话,唇瓣刚动了动想说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竟是殷老爷子。 今晚在铭山民宿的一切都瞒不过老爷子的线人,再加上许欢瑶也去过,殷老爷子想必已经知道此刻都发生了什么,江慕水这颗定时炸弹已经引爆了,明天的所有情况,都必须在老爷子的掌控范围之内。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江慕水清晰看到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心,也转瞬就猜到了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 她小脸变得苍白,趁着他去接电话,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打开来。 这里公寓的信号一向很好的,哪怕是在卫生间里隔着几堵墙,电话都打得很顺畅,可是,呵呵,多可笑。 这一刻她的手机信号,却只有一格。 她冷笑了一下,纤弱的手指抚上去,随便拨出了一个号码,不是什么需要信号的号码,哪怕是最简单的110,里面都传来“对不起,您的话机已停用……”之类的语音信息。 不仅仅是信号被切断了。连网络她都已经上不去。 谁都联系不上了。 此刻她人又在殷千城的公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还说不定。怪不得殷莫霞说,“否则你去诉讼、去状告,你确定你活得到开庭的那一天?!” 江慕水说了天亮就去报警,殷千城也同意了,可是…… 这件事执行起来却就那么难。 别的都好,可怜了她那冤死的父母。 连父母的公道也都被摧毁在这样滔天的权势之下,想起别的还好,想起他们,那纤弱的身影就颤抖着停不下来,听着外面打电弧的声音,身体的震颤更加激烈。 她江慕水,身体上受千万次的伤,都抵不过父母的两条命。 即便是当年的事情殷千城做的再有理由和隐情,这两条命,却饶是神都饶不过! “……”江慕水浑身瑟瑟发抖,将手机放下了,正想着要出去,一个锃亮的皮鞋尖端就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怔,猛然抬起头来。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轻轻揽住她,将他自己的手机放进了她的手心里面。 她错愕! 低下头,江慕水不解地看着那一支蓝色的手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沉声道:“这一只还可以打,天亮前我送你出去,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声惊雷,倏然炸开在了江慕水脑海上空。 他说,这一只手机还可以打。天亮前。我送你出去。 殷千城早就知道殷老爷子想做什么,在电话里,他口吻淡然地答应了老爷子的一切要求,老爷子采取的行动他知晓,就能想得出该怎么应对。 这次他选择不委屈她,这个坎儿过不去,他们之间,就永远过不去了。 殷千城轻柔松开抱着她的胳膊,碰了碰她的脸,嗓音低哑:“去睡一觉吧,还有几个小时时间,到了时间我叫你起来,我们一起走。我说过随便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就会做到。而我只有一个要求。” 要求? 江慕水激灵了一下,抬起清澈凄冷的眸子,戒备盯着他,看他怎么说。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轻声开了口,“我的要求是不论你做什么,去哪里,都要让我知道。就这么简单。” 她被噎了一下,喉咙口一片酸涩,冷冷盯着他问道:“即便你在牢里,我也要给你知道吗?” 他静默了几秒,回应,“对。即便我在牢里,也要给我知道。”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江慕水仔细沉吟了一下,半晌后她迷离的小脸禁不住浮现起一抹冷笑来,看着他说:“你真的很伟大啊,殷千城,出淤泥而不染,为了我的公道连你自己都搭进去,你是真心的吗?原来你跟我说过的一切,真的一句都没骗我啊?” 殷千城凝视着昏暗的灯光下,欢快笑着的她,心口微微刺痛,摸摸她的头发,自己竟也没忍住淡淡朝她一笑。 “是啊。” “说好了不骗你就一定得做到。” 他的嗓音到最后一句突然沙哑起来,“那你也得做到,去哪里,都得让我知道。” 说完这一句,殷千城实在控制不住眼底的那股潮热,不再能与她对视,别开脸,手撑了一下桌子,起身走开。 但愿她能听。 第三百六十章 偷到竞标底价 但愿他能知道她的行踪,就能给她一点鼓励和支持,这一生就算不能陪伴着一起走,也得确认,她孤身一人毫无问题。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可是,千城…… 江慕水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就心冷下来,眸中涌起热泪无数,满心悲怆—— 我可以不为自己的冤屈博一个出路,但是我父母的仇,绝不可能不报!! …… 将换下的衣服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江慕水才突然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侧过耳朵一听,卧室里殷千城正开着柜门拿柜子,她小脸一白,赶紧蹲下身,将那个东西抓起来揣进了真丝睡裤的口袋。 一个人躲闪到卫生间里,看到了那个东西。 ——是一个手机。 她的旧衣服这些天只有几个人碰得到,打开手机,上面是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她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手机,是殷莫霞放进去的。 上面的短信内容很简单—— “偷出明天竞标的底价来,四点半我在公寓后门等你,我说过,这是唯一的办法。” 是啊。 之前江慕水也不相信这是唯一能报复他和殷家的办法,现在,她信了。 将手机调成静音,藏在了卫生间的洗手盆下面,她拢了一下已经八分干的发丝,拧开门走了出去。 卧室昏暗的灯光下,殷千城给她铺被子的姿势优雅依旧,只是偶尔的,他会停下来,双手撑在毯子上发一会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慕水走进去,幽幽讽刺道:“在想什么?很贪恋现在的自由吗?等你进了监牢,想铺被子恐怕就只能去叠豆腐块了。” 殷千城听见这话,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 伸手将毯子的最后一角铺开,低哑道,“是啊……我也是在想,这样的自由太珍贵,得好好珍惜。” 江慕水过去坐在梳张台的椅子上,拢了两下头发,问道,“既然这样,你确定明天你有空??你先整理好工作吧,免得明天直接有去无回,你明明可以制止我的,是你自己偏要逞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台灯下,她小脸冰冷淡然,就像当初初次见面,她冷硬又有点坏的小脾气,很是撩人。 他眯起眼睛,双臂撑开在墙上,凝视着她很久。 江慕水还以为是自己要被看穿了,转过腰身的姿势都很僵硬,硬撑着跟他对视。 “……”薄唇扯开一道优雅的弧线,殷千城浅笑起来,沉声道,“好,我现在就去整理。” 说完,他挺拔的身影站起,走出了卧室的房门。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好像终于确定了她曾经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两年后碰到我,你就不知道危险吗?当下就不知道离我远一些,那个时候,你就不怕出事了吗?” 他好像明白了。 见到的第一面他就舍不得。舍不得她小脾气,舍不得切断和她的缘分和联系。 第一次就舍不得。 之后,次次舍不得。 直到那份舍不得融化在他的心上,幻化成一种比骨血还要割不断的粘连,她哭了,所以他难过;她开心,所以他欢喜。 而现在……她想要报复,他亲手把刀递到她手里,怕她找不到位置,还找给她看。 殷千城慢步走到了书房里,打开公文包,拿出了那一份明天下午要用的竞标文件,那是唯一的一本正本文件,公司里的人拿的都是副本,资料厚厚的一摞,竞标价格在第三页,大写字母。 好似是生怕她找不到似的,他轻轻掀开那份文件到第三页,就这样放在了桌上。 “慕水。” 隔着两道墙,一扇房门,他叫道。 “嗯?”在主卧梳妆台前的江慕水,猛地反应过来,托着腮扭过头去,应了一声。 “我去洗澡,如果你有时间,帮我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我们可能凌晨就要走,我怕来不及。” 殷千城的声音很轻缓,就像平日里他们相处一样,听不出半分异样。 温柔,也诱人。 江慕水托着腮,眼眶逐渐湿润了,不想被这种氛围拉进去,胡乱地点头说了声“嗯”,等他的脚步迈入浴室,她起身,收拾了一下就过去。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泛黄不刺眼的落地台灯亮着,他的大班椅就在办公桌后面,在那张椅子上,满满的都是他们的回忆。 每一次接吻,失控,胡乱的触摸与亲密。 每一次谈心。 “宝贝儿……你觉得我们这样不对……是么?我知道你也很想问我……这,就是偷情的滋味么?” “我知道……你的感情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你逃离魔窟也不该我来给你庆祝,因为我不是你感情里的旁观者……我是参与者。” “你说……是么?” “爷爷不同意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是他我是我,他有他的人生需要规划,而我,总要优先照顾我的。” “我说过……水儿,你是我的人生,我总要为了我的人生去努力。” 一字字,一句句。 此刻在泪水翻涌之间全部涌上了心头,像在看一幕脑海中的电影默片一样,江慕水心尖发颤,转瞬泪水已经淌到了下巴上。 她走过去,纤指触摸着大班椅上的纹理,柔软的皮质隐约已经有些发硬,旁边搭着一件他的外套。 而台灯的光芒下,那一份竞标文件就这么大喇喇地摆放在了她的眼底。 她稍微凑近一点儿,就能看到那上面的价格! 江慕水脚底却突然就像是长了藤蔓一样,隔壁浴室里的水还在哗啦哗啦地响,她明知道他不会出来,这短短的两步路,她却走了好几分钟。 水声还在哗啦作响。 价格很庞大,如果不是大写的数字她根本数不清楚那是多少位数,总价足足在十亿以上,这样庞大的资金细分成太多的部分,资料繁冗且详细。 “……”“砰”得一声浴室门发出声响了,纤弱的指尖一颤,江慕水猛地抬眸,看向了书房门口!! 将下巴上的眼泪擦掉,她上前,手颤着将那些文件收拾起来,最主要的那几张纸,她眼眶一红,抽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的书桌抽屉里面。 殷千城并没有到书房来,他擦拭完了头发,浴袍里的身体还挂着水珠,到了阳台吹风。 江慕水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些底价详情拍下来,给她需要发的人发过去。 此刻寂寞,怕抽烟惹她烦,他去倒了一杯酒。 很烈的威士忌。 一直以来家里都只喝红酒,很温和,他很少一个人喝这样烈的酒,那份文件是整个团队从前年就开始的筹划结果,他知道他这样做疯了,但这一切做得还是很平静。 里面的人儿很久之后才走到阳台上来,只距离他几步远的距离。 温热的气息,慢慢走上来。 一只手,碰到了他的酒杯。 殷千城微微蹙眉,捏紧了杯子,没有让她碰到,转眸一看,她小脸泛着几分混沌和迷离,眸光复杂,只想着喝口酒来平复一下心里起伏的情绪。 他眸光深邃黝黑,腾开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喝这个。” “殷千城,”她歪了歪脑袋看着他,像是未喝就先醉了,“明天起我们就再没有关系了,你不可能再管我。” “可现在……还有关系呢。”黯哑的嗓音,驳回了她的请求。 江慕水蹙眉,有些恼怒,扭过头看了一眼夜空,又扭回头来,“给我。” 她,就这么想喝吗? 殷千城眯起狭长的冷眸,片刻后,修长的手指将那杯酒放在了阳台上,伸手过去捧起她的脸,俯首吻上。 将自己口中的味道,渡给她。 江慕水猛地一个惊愕,想要后退一步,却已经来不及,他的俊脸已经沉沉压下来,单薄的唇瓣被挑动,威士忌的烈感冲了进来,席卷了她的全部感官。 只有殷千城自己知道,他吻得有多珍惜。 一秒一秒,都像是在倒计时,他感觉眸间热热的,不知道有什么溢出,但辗转缠绵,吻得痴狂如醉,不肯停下。 怀里的人儿原本只想忍受几秒,但逐渐逐渐,不知是酒意散去、舌尖的气息太熟悉,还是所有的恩怨情仇扑簌着往前涌起,让她难以招架,她秀气的眉心轻轻蹙起来,竟是已经忍不住那股哭意,她细长的胳膊抬起,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一晚,就给她放纵一次!! 吻,逐渐从激烈的缠绵,变成撕咬。 痛得鲜血淋漓,却没有人退出,只有更紧密的纠缠,殷千城箍紧了她的腰,江慕水勒紧了他的颈。 血,混着彼此的眼泪淌下来,一直没入她的胸口,他的锁骨间,最终,两人紧密抱在一起,抱得彼此都透不过气,所触及的地方都是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泪还是水。 夏初的夜晚凉意浓重,江慕水身上很快起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殷千城埋着头在她脖颈里,拽开自己的浴袍,跟她紧密贴在了一起! 谁都不曾抬起头,看看彼此。 不看他的眼睛。 不看她的脸。 只有痴缠的拥抱。和那颗相爱相杀的心。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只睡一会,记得叫醒我 殷莫霞盯着自己的手机,蹙眉等了半天,在木质地板的卧室里来回徘徊地等着。 邱莹莹很早就睡下了,却频频被那高跟鞋声吵醒。 第三次吵醒的时候,小女孩披着一头的乱发,窝在被子里,一副懵然的状态,看向母亲,说:“妈妈你在等什么?等不到就打电话吧。” 殷莫霞的高跟鞋声,一声一声,不仅踩在孩子心上,也踩在,她自己心上。 她冷冷抬起头,抱肩看着房间顶上的一圈黄色小灯,边走边说:“莹莹,妈妈在打仗,你知道吗?这一仗赢了,妈妈就带你搬出去,不住这间你爸留给我们的房子,我几次快要没命,都是在这栋房子里,你觉得我喜欢吗?” 她仰着头,高高抬起下巴,继续说:“你的外公不管我,大舅也不管我,只有你二舅舅,他全程都在利用我,你看就连这么关键的时刻他都是在坐享其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许了我好处了,他让我,有盼头。” 殷莫北让她殷莫霞的整个灰暗的人生,有盼头。 她冷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哑声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妈妈跟你保证,以后妈妈会好好待你的大表嫂,她是我们的功臣……她也跟我一样可怜……莹莹你以后也要强大,否则这个世界,为什么可怜的,永远都只是女人……” 小女孩根本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只听见了一句大表嫂。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继续去睡了,嘀咕着:“……我想我大表嫂了……妈妈,搬了家,让大表嫂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殷莫霞脸色冰冷如雪山一样,这下死死盯着手机不放,她在等。 她一定能等到的。 今晚,她一定能等到! 突然。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绿色的信息猛然出现在了她的屏幕上。 殷莫霞慌乱起来,猛地伸手去开屏幕,试了几次指纹,手指汗水太多失败,最后试了密码才解开。 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数字。 是江慕水! 只有一个复杂的保价总数。 她冷冷蹙眉,刚要回信。 上面又出现了一行字——“别的拿不到了,他藏得太紧,我只看到了这一行。” 那也差不多。 殷莫霞紧紧蹙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反正竞标之中几个项目的大头都基本能确定,政府那么抠搜,最终能在总价上胜出一截绝对就是压倒性的优势,她拿到了,呵呵,她居然拿到了!! 殷莫霞激动的,又哭又笑,在女儿房间里,举着手机几乎要跳起舞来。 她笑得嘴都合不上,眼眶湿湿的,最后才镇定下来,想起来将这条信息发了殷莫北一份,又发给了华丰的副总一份。 然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仿佛解脱了。 去倒了一杯酒,咂嘴喝了一口,这才慢慢想起一件事。 悠闲地躺在自己的小沙发上,她晃着手机,戳出一条短信发了出去——“你怎么样?放心,这件事足以撼动殷氏和殷家了,千城也不会好过,你还要做什么?尽管提。” 片刻后,江慕水回了短信。 一条简单的——“没有了。” 没有? 她紧紧蹙起眉头来。 好歹是他们这个团伙中的一员,虽然多半是被利用的,被强迫的,但她好歹也参与了呀!殷莫霞不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她假睫毛眨了眨,敲了一行字出去—— “慕水,你辛苦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你有什么难处来找姐,你的律师工作我也能找人给你摆平了,我们相依为命,如何?” 江慕水再也没有回她。 是不满意吗? 她蹙眉,继续又试探着敲了一条,“好男人到处都是,你肯定不会再要千城,姐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她还是……没有回音。 殷莫霞大概也是懂了,同样是身为女人,她懂得江慕水的凄凉。 ——父母死了,跟丈夫离了婚,而那个将她从谷底拯救回来的男人,却是造成她整个悲惨人生的源头。 ——她江慕水的人生就像一场笑话,老天爷耍弄她,耍弄得不遗余力的。 换做是她殷莫霞,她也不会受得了。 这种时候,她大概会躲起来,好好地平复上几天。或者到父母的墓碑前,好好地哭上几日。而如果换做一个稍微心理承受力差的,还有可能会酗酒、吸毒,甚至……甚至找一条河,就此,了断自己。 殷莫霞心头悲凉得厉害,也不知是为了谁,眼角慢慢地,淌下一行泪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晃晃脑袋,翻出手机,继续给江慕水噼里啪啦发短信——“你准备好,一个小时后我去接你,就在公寓后门,我开一辆黄色的车,你下来。” 江慕水这才回了她信息。 “你一个人来。”她回短信的语气冷漠,“否则你们做的这些龌龊事,我有的是办法让殷楮墨知道,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殷家分崩离析。” 好狠! 殷莫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还是小看了江慕水。 她还以为她此刻早就伤心过头,失去理智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要挟他们! “好。你放心,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对你没有半点敌意,我会一个人过去,我保证。” 关了手机,殷莫霞的咖啡色指甲油在灯光下反着光,她端起酒杯,将最后一口酒吞下,起身,准备去接江慕水去了。 *** 阳台的藤椅上,两个人沐风而坐。 上面的毛毯半裹着江慕水的腿和身子,半截腿露在外面,肌肤莹莹闪光,她的脚也好了许多,纱布什么早就拆了。 夜空繁星点点。 殷千城害怕她冷,几次伸手将她纳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的唇被咬破了,他的则咬得更厉害,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了那个结痂的伤口,不明白刚刚到底都意味着什么。 怀里人儿的一张小脸很是宁静,她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拒绝他的触碰。 就好像明天要报警的人不是她。 要把新账旧账一起算的人,也不是她。 殷千城有万千疑惑,心头忐忑,但大脑那里剧痛无比,他已经联系熬夜很多很多天了,身体疲惫到了极限,今晚的大起大落,也终于折腾得他有些受不了。 但好在……一切,都要到头了。 “……”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他闭眼一小会儿就差点儿睡过去,勉强睁开眼睛,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定个闹钟,到了点儿我们就起来,去警局,不然再晚一点,整个铭城都出不去了。” 呵。 搞得像全城围捕一样。 他一个三观那样正的男人,怎么就有那么个不通情达理的老爷子是他爷爷,还有那么个复杂的豪门家庭? 怀里的人儿睁开眼睛,仰起头来,她一张小脸素净而妖娆,清澈的一双眼凝眸看他,片刻后,小手伸出去,轻轻扣住他的下巴,送上了自己唇。 她轻轻吻上他的嘴,一个字都不说,舌尖轻轻往里谈。 殷千城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地迎上去,拉下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和她吻得愈发痴缠起来。 像是有什么苦涩的东西融化在两人的唇齿间,他混混沌沌,没有理会。 江慕水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清澈的水眸看着他,问:“你明天起就要坐牢了,哪怕我的行踪,以后也不太可能见得到我,你就不会觉得,可惜吗?” 殷千城拢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沉声道:“可惜。可如果我不去得到制裁,还逍遥法外,那可惜的就不是我,而是你。相比之下,还是按着这个世界的规矩来,让万事都有报应,比较好。” 她眼眶微红,嗓音俏皮:“那你可就继承不了殷氏,娶不了许欢瑶了哦?” 他淡笑:“你又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她凝眸看着他,几秒后,沉默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眼角却又一行泪,滑落下来,埋进了头发里。 “千城,你是不是累了?”江慕水僵了一会儿,突然抱住他,开口说道。 殷千城的确眼前一阵阵发黑,估计是喝了酒之后精神更加不好的缘故,手指轻轻地,在她柔嫩的脸上滑动,“也许……不过过了明天,我就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想不休息都不成了。所以,没必要担心。” 她不担心这个啊。 她是担心……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为她的事所累了。 她江慕水,或许是个道德底线很奇怪的人,她很固执,总固执地要求自己不能对不起任何人,唯有那样她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悲痛和怨恨旁人。她或许脾气不好,但她绝对不会对谁不起。 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曾经爱过的人。 那些爱不是假的。 一定,一定,不是假的。 江慕水在心里默念着,那一道浅浅的泪痕里,有更多的眼泪一连串地落下来,没入发丝。 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蹙眉,觉得头痛难忍,看着他抱住自己,感觉闭上眼睛才好受一些。 片刻后,江慕水听见了殷千城在自己脖子里极力隐忍着痛苦的呢喃:“我只睡一会儿……慕水,等一下记得叫醒我。” ———————— 求月票~~~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忍心,就放手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还是……那些家破人亡的仇恨。 它们从那么早的时间里,就折磨着这个男人,遇到她,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事实是,千城,每一次看到你累,我就恨不得自己,能消失。 消失不见。 再也不要回来。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终于倒在了她的身上,埋着头带着剧痛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并不安稳,轻轻抓着她的手,眉心紧蹙着。 他还在等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黎明的到来。 或许他偿还了她,一切就都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在等。 等那一个开始。 可是。 却再也不会有那个开始了。 月光下,繁星笼罩着的阳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抱着身上的男人,死死咬唇,无声地哭得满脸的泪水,撕心裂肺,无法停止。 她不知道抱着他哭了多久,一直到她的铃声响起,她睁开眼睛,生生止住了泪水,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将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江慕水抓起手机来,将铃声关掉。 她回过头,最后深深地看了殷千城一眼,起身,抓着手机走进了房间。 她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离开。 全黑的。 曾经在无数次的听证会上,她穿的那套很肃穆的职业装,扣子一丝不苟地从第一颗扣到最后一颗,裤线笔直,像是刚刚熨烫过的一样。 江慕水小脸白皙利落,扎起了自己的头发来,一身黑衣闪过镜子,就像当初那个当律师的她一样。 怎么开始的,就要怎么结束。 她江慕水得漂漂亮亮地离开。 “……”镜子里的自己很干练也很漂亮,只是比当初更瘦了一些些而已,江慕水察觉到时间来不及了,泛红的眼垂下,看了一眼手表。 她将自己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到浴室,将嘴里苦涩的安眠药的粉末冲出去。 做完这一切,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抓起证件来,出门。 “咕噜咕噜”的小行李箱滚轮声,逼近到了门口—— 凌晨三点半。 万籁俱寂。 只剩下公路上隐约还传来大型车辆通过红绿灯的声音,一声喇叭,空旷而悠长。 那个短信上她发了一个错误的竞标总价,最迟到次日下午的时候殷莫霞她们就会发现,殷氏的人,包括殷千城在内都会发现。 这里的一切不知道都会怎样进行。 但江慕水知道,这里的一切不管怎样进行,自己都无法收场。 无法在完全无愧的情况下替父母报仇,无法在彻底割舍的情况下将殷千城告上法庭。 不忍心,就放手。 黑暗里,那一身黑衣的小女人停下了脚步,江慕水清澈的目光看向阳台,小巧的三寸高跟鞋转了个方向,对着那里。 突然,她送开了行李箱,一路小跑飞奔了过去。 阳台。 风很大! 他裹着浴袍毛毯侧躺在那里,睡颜安静。 江慕水眼眶瞬间红透了,她蹲下身,凑近这个男人,最后一次将红唇印上他的唇,她感觉到自己在抖,脸上有蚂蚁爬过般的感觉,是又有眼泪流下来。 而他。很平静。 她伸手,用手感觉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轮廓,牢牢地,记在心里,最后,艰难地撤回自己的手来。 起身,再也没有任何遗憾地断舍离,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抓住行李箱,将一切都丢在身后,出了大门! …… 凌晨三点半的公寓后门。 车里的殷莫霞靠在跑车驾驶座上,抽着烟,风将吹得零散,几次险些吹灭她的烟。 不远处,一个影子影影绰绰地往这里走来,脚步稳健。 殷莫霞强打起精神来,迎接着她。 纤手伸出去,闪了两下车灯,示意她这里。 殷莫霞见她行李箱都拿出来了很是惊讶,“怎么还有行李?你要走不成?” 江慕水并不说话,月光下一张小脸沉静无比,行李箱太小了,不用放后备箱,跑车座位后面一点空隙就而已。 拍拍手,她上了副驾驶座。 “我问你呢,你打算去哪里?慕水,你这样不算是什么商业机密泄露,你一个律师知道,没有证据他们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怕什么?” 江慕水还是丝毫不理会她的质问,拉上了安全带。 殷莫霞不依不饶,“你走什么?我跟你二叔在,他们还能把你吃了……” “到底走不走?”她突然冷冷转头,一脸幽然地盯着殷莫霞,“你想出不了这个小区,是吗?” 见惯了世事的殷莫霞,居然心脏跳漏了一拍! 她竟然被江慕水给吓着了。 “……”脸色不善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殷莫霞小声呢喃,“知道了,走就走……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去干什么吧……你这样任性的女人,我可算是见着了……” 车子开了出去。 在寂静的公路上疾驰起来。 ——她这样,任性的女人吗? 江慕水小脸白了白,想要感性,心脏却已经理性到了坚硬的程度,她开了车窗,扎好的头发没有被吹得很乱,她清冷道:“去高铁站。” 高铁站? 凌晨三点多,高铁站的确是四通八达,但去那里做什么? 殷莫霞不敢多想,毕竟此刻事情还很有可能有变故,直接滑到右转车道去了高铁站的方向。 “你怎么现在就要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她小脸冷冷的,“现在不走以后不还是要走吗?我是这件事的执行者,你和殷莫北,无责任一身轻,等到这件事平息过后还是会想办法处理我的。与其那样,我现在自己走不是更好?” 殷莫霞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 “慕水,你知道我舍不得你,虽然我逼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还告诉了你那么多你不想知道的,但姑姑还是,很舍不得你。” “你最舍不得你自己,”江慕水毫不留情地冷冷回敬了她一句,看了一眼路标,提醒她,“左转。你连你的女儿都放任不管,让她成了轻度自闭症,你还会舍不得别人吗?你只不过,是在我身上看到你自己的影子,才有了几分同情罢了。” 被狠狠揭穿了的殷莫霞,这下脸上火辣辣的很难看。 她张口就要反驳“……” “不过你怎么样对我无所谓了,姑姑,”江慕水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姑姑,“对陌生人不太好是正常,但莹莹是你的女儿,她心性单纯,记得不要将她教坏了。” 听见这一句,殷莫霞再大的怒火都瞬间平息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 “这些不用你说,她毕竟是我女儿!” 那样就最好。 高铁站其实离公寓很近,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殷莫霞见江慕水拎着行李下车,也忍不住“啧”了一声,跟着跑下去,蹙眉跟着她,在背后只听见滚轮咕噜咕噜的声音,殷莫霞紧跟上去大声问道:“总得跟我说你去哪儿吧?去帝都?还是你去哪儿?说一声啊你!!” 江慕水走得虎虎生风,步履极快。 寒风刮得她耳朵有些痛,她却害怕再慢一点儿,自己就后悔了,那颗好不容易冷硬下来的心,就又软了。 “江慕水……” “别跟着我。” “江慕水!” “别跟着我!!” 她大喊了一声,严厉的嗓音逼退了所有人,她迈进玻璃门里面,过安检,去检票口,将殷莫霞彻底甩到了身后。 她走了。 她真的要走? 隔着一扇玻璃门,殷莫霞心急如焚,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底价已经拿到了,她也走了,没什么要紧啊,她怎么就那么焦躁呢? 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得那么远,铭城又再也没有亲人了,多孤单? 门外的女人张了张嘴,想嘱咐几句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舌尖抖了半天,咽下一口口水,只能看着她不知进了哪一个候车室,人,再也看不见了。 凌晨四点。 一辆车缓缓地从铭城开出,目的地不明。 江慕水随便买了一趟车的票,上了车,坐在深夜的空席上,看着镜子里脸上没什么血色的自己,告诉自己,这就是一次简单的出差,是的,她不是出走。 看,她身上穿着职业装呢。 或许去参加一个会议,打一场官司,她,就会回来了。 她假装自己,在铭城还有家,她还有回去的理由。 可是车票,过了这一段就会作废。在她的计划里,那个南方的小城路程辗转,旅途又漫长,去了,她终将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来的。 后半夜,江慕水靠在座位上,睡了一觉醒了。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孑然一身,衣服也那么单薄,小小的行李箱里,除了证件和几件内衣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在铭城是真的没有家了,她这一次出来是不会回去的,也不能回去了。 突然之间,车厢里就传来了一阵哭声。 像是突然爆发出来,又猛地抑制住了,来自车厢右前方,第四排的那个位置。 纤小的身影紧缩在车窗前,眼眶哭到红肿,她却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肩膀剧烈耸动着,伴随着车厢咣当咣当寂寥的声音,一路将泪水洒在了远行的路上。 没有人知道她在哭什么。 只有人听得出那哭声悲痛。 痛中又透着几分孤单,那孤单,好似要,贯穿一个人的一生。 第三百六十三章 时间分割线:一年半后 …… “殷先生您好,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江慕水。” “江律师心理素质颇好,就是私生活太过混乱,刚刚的事是时有发生吗?” “殷千城……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江慕水,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你的底线又是多少?” 往事里历历在目。 回忆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他拎着钥匙,站在公寓门口的样子。 “上了半天班想起,好像忘了拿你,我回来拿了。” 大年初一祭拜祖先,他从山上回来。 “山下有卖烤鸭的,独家秘方制造,每年都有人买了上山祭拜祖先,没人吃,但实际上好吃得很,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一只。” …… 还有江家的别墅门口,他紧抱着她,曾说过最最暖心的话。 “逝者已矣。慕水,能感到疼的只是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会一辈子安稳祥和,他们感觉不到痛,也看不到你的狼狈的。你安心。” …… 慕水,你安心。 …… 高铁车上江慕水不知道何时哭睡过去了,又泪眼婆娑地醒来。 捂着脸,直到黑夜一点一点难捱到死地过去,陌生而恐怖的时间又一步一步,紧逼而来。 高铁穿过隧道,一片大亮的清明。 *********时间分割线******* 一个月后。 江南的一座小城。 格子间里,一个面容姣好秀丽的年轻女子,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猛地捂住嘴冲向了洗手间。 经验丰富的财务部部长走过来,疑惑问了她几句话,眉头紧紧蹙起来。 …… 小小的妇科医院里。 江慕水从b超台上下来,捏着那张纸条在外面神情呆滞地等,终于听见一个小护士掀开门帘,叫道“32号沐乔乔!” 待她走进去,小护士放下门帘道:“宫内早孕,已经8周多了,位置下滑颇有流产先兆,保不保?” 年轻的女子瞪大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如遭雷劈。 *** 两个月后。 小小的老旧小区里,纤瘦的身影脸色不太好地出门拿钥匙锁住门,才走了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眩晕头栽倒在了地上。 路过的一对夫妻看到了,赶紧跑上去,嘴里叫着:“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醒醒!” 一边把她浮起来,男人将她背在背上,和妻子一道,将她送进了医院。 …… “孩子保不保你倒是说句话呀,现在都四个月了,要保你就对自己好一点,天天熬夜到三四点工作是怎么回事!孩子你还要不要了?不要说一声,去妇科排队流产,药流早就来不及你得清宫!知道吗?疯啦?!” 小护士骂完了人从病房里走出来,没好气地跟那一对夫妻擦身而过。 中年夫妻一愣,对视了一眼,猛地抓住了小护士的手,问:“姑娘,里面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她……” “她怀孕了,”小护士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看她们一眼,说,“你们是她什么人?哥哥嫂子吗?我跟你们说可得好好劝劝她,要生就保胎,不生就打掉,碰上的男人好不好的没关系,孩子是无辜的对不对?当不单亲妈妈也就得狠得下心,以后跟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再生个孩子,不也一样吗?!” 男人听了若有所思,笑着送走了小护士,跟自己的妻子拉扯着商量了半天,这才掀起门帘来,走进去,找江慕水去了。 “姑娘,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 五个月后。 阳光洒满了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的窗台,上面新鲜的花朵是邻居从早市上买菜带回来的,几个月来每天一束,目的是为了让她保持心情愉快。 心情倒是一如既往,她坐在窗台前看书,目光不扫自己的肚子一眼,突然,她感觉到腹中抽痛了一下。 她脸色白了,慢慢直起身子,然后,清晰感觉到了第二下的宫缩。 北欧风的椅子慢慢湿了,逐渐被羊水浸透。 她艰难站了起来,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打开门,上了一层楼,敲响了自己楼上的门。 男人很久才开门,一看到她很是惊讶,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叫醒了自己还在收拾家的妻子,合力一起将她抬上了叫来的出租车,一路呼啸到医院的路上,那疼痛愈发强烈和具体起来,她仰着头,看着陌生的车顶,感觉好像是死亡在拖拽自己一般。 从离开那一天起就没掉过一滴眼泪,没有哭过。 一滴晶亮的眼泪,此刻滑落下来,没入了出租车后座的垫子里。 “小水,小水你别怕啊,你李哥嫂子都在,别怕别怕……” 妇产科里,一片嘶声嚎叫。 这一天的印象除了痛也还是痛。 但好在一直痛着。 这样,就抽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隐约记得醒来的第一瞬间,护士换吊瓶走过她旁边,戴着口罩问:“要不要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一下,挺可爱的,小男孩。” 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僵硬地慢慢摇头,嘶哑吐字:“不了……我不看。” 一个女人拎着保温瓶走过来了,笑着看向护士,说:“我去看过了,挺好的,您忙吧,有需要我们再叫您。” “嗯。好。”护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一家人到底什么关系,收拾好药品走了。 女人坐下来,问:“能起身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啊?” 她闭上眼睛,疲累地摇头。 女人呆坐了一会儿,轻柔含笑的声音说:“小水,特别谢谢你,我跟你李哥,短时间内是不打算搬家的,所以你就住我们楼下,哪一天你想看孩子就上来看一眼,随时都能来,你说,这样不是也很好?” 她始终不明白,一个怎么样的女人,才能舍得将自己亲自生的孩子都拱手让人,这该是多铁石心肠的人啊? 可是,小水不是。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觉得小水不是那样的女人。 可她闭嘴不说,一直一直一个字都不肯说,但她相信,小水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的。 “来,吃点儿东西吧,这几个月你辛苦了,得好好补补呢……” …… “砰砰砰”,“砰砰砰”。 门声响。 正在看专业书的纤瘦身影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那一对夫妇笑容尴尬地看着她:“小水,今天我跟你李哥去看他妈,病房里不好小孩子过去,对小孩子会不好的,但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你帮忙看着好不好?就放你这里,不耽误你工作吧?” 纤瘦的身影一僵,目光在触及那个小小娇嫩的人儿时,僵硬得几乎一下都没法动。 心如刀割。 她让开来,神情淡淡,轻声道:“可以。放进来吧。” 有些东西她的确是不舍得打掉,不舍得切断,但是……又不能要。 小小的一团被放在了她柔软的被子上,上面铺着纯棉的布料,他穿着连脚裤,不能动,只能玩着自己红嫩的小舌头,手脚并拢蹦跶着,连翻身都翻不过来,手指含在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那双眼睛……好漂亮啊,一笑也只是稍微弯下来一点,笑得甜的好像全世界都融化了一样。 她纤手撑着床帏,俯首下来看他,嘴角禁不住跟着上翘。 猛地,她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僵硬下来,最后,轻轻扯了一个毯子给他盖上,拉了椅子离他几步远,在能看得见他的范围内,继续看自己的专业书。 她正看到cpa考试的冲刺阶段,那些考题已经烂熟于心却还在重复着看,让考证和工作将自己的时间全部都塞满。 他很快却就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哭声洪亮,惹人心悸。 她一时心慌。 放下书站起来,也很熟练地换尿布,冲奶粉,这些事她明明很少做的,做起来却像是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一样,丝毫不生疏,不怯场。 他抱不动奶瓶,她就靠在那里,一直握着等待他吃够了,含着奶嘴睡过去。 睡颜很像一个人。 很像很像。 眉眼之间,都有着他的烙印。 她愣了片刻,起身,收拾好一切之后,继续去看自己的书,那书上的字符猛地都化成了密密麻麻的考题,是她那些年考司法考试的考题,她得了很高的分数,很多人羡慕,如今人生全部都改变,轨迹和未来都模糊不清,她紧紧抓着床边的栏杆,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再陪伴他几年,而他还需不需要。 人生到底该怎样过? 还是就这样,慢慢慢慢地,就过去了。 ***** 一年半后。 铭城。 殷氏大楼。 常远出了商务车的门,从大堂一路走上了十七层,今天是董事会的召开日,几大股东都会来参加,他作为最高秘来得有些晚了。 去办公室收拾了自己的资料,气都不多喘一口就往会议室走,推开了会议室门,里面气氛肃杀到让人头皮发麻,他朝前面的几个大股东点了点头,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寂静。 能杀人的寂静。 静到了骨子里。 突然,一声大班椅的转动声传来,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转过了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文件上,一双狭长而迷人的眸扫过众人,开了口:“这件事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吗?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这么执行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只是,可怜了千城了 他的嗓音抑扬顿挫,像音乐剧一样,撩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更是让会议室里所有做笔记的女秘书,都心猿意马。 “在此收回殷莫北先生的全部殷氏股权,市价折成资金流,填补公款挪动空缺,殷莫北本人,开除出董事会,就此决定。” 这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股东抬起头,伸出手来,“我赞成,这个决定,应该。” “我赞成。” “我也赞成。” 逐渐有几个人站了出来,支持主座上男人的决定。 而实际上,他不需要。 这些人同不同意,也都只是个过场,董事会的股权这么一收拢之后,这位殷氏长孙的名下股权远远超过了百分之五十,殷氏是家族企业,一如既往,而这一轮决定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换成了他,殷千城。 常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感慨。 回国两年多,能缔造出这样的一个帝国,真的很不容易,然而,依照殷千城的能力,这一天明明可以提早来临的。 不过是……被一些必然的因素耽搁了罢了。 殷千城做完这个决定,修长好看的手指悠闲地在笔记本上轻轻戳着,半晌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不发一眼,突然站起身来,冷淡说了一声,“散会”,两条长腿就迈开来,径自朝着门口走去。 常远站起来,吸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今天的会议到这里,各位股东辛苦了,散会吧。” 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上的殷莫北,脸色一片阴沉沉的菜色。 他原本以为,殷千城谋划已久到了今天,应该总得为表示存在感似的好好羞辱他这个叔叔一番! 却没想到,他却甚至,连看都看得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殷莫北是蟑螂,是臭虫! 赶出去就赶出去了。 多看一次,会脏了他的眼一样! 近两年殷千城整个人蜕变得愈发狂妄了,尤其在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他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冷血无情,变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活感,只成了一台可以运转的工作机器,高效率的可怕人类,还有,不讲任何情面的杀手!! 坐在次位上的殷莫霞,此刻松了一口气,脸已经绷得很僵硬了。 她以为殷千城会动她的,起码不会让她好过,可至今,殷千城却都还没对她采取什么措施,半点儿都没动她! 这却让殷莫霞更加恐慌了。 会议室都走的没人了,殷莫北站起来,气得丢开了笔,脸色冷冽黑沉:“这个小兔崽子……真的长大了啊,终于把我开刀了,他现在可得意了!” 殷莫霞强迫自己放松下肩膀来,“可她还没有动我……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下一个就是我了?” 殷莫北恶狠狠地看向了她,冷笑道:“你觉得你还能逃过一劫是怎么样?可能吗?你清楚地看看殷千城这两年做事的手法,简直不让你我活下去,把我们往死里整!” “你比我无辜吗?小妹,当年那件事整个人的执行人全是你,他恨你会比恨我更少一点!!” 提起了当年那件事,殷莫霞浑身窜过一阵电流,麻得她找不着北,后脊背一凉! 想起那一天,她就想冷笑。 殷莫霞苦笑着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说:“二哥你怪我干什么?有用么?我说了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我无所不用其极的,我自认一步都没有出错,你怪我?” 她眸光清亮如水,冷冰冰扬起下巴看着殷莫北,“出问题的应该是你吧?计划是你定的,你定了那么久的计划,就没算计进去江慕水爱千城有多深?她委屈自己都不愿意让他受到损失,哪怕是那么大的深仇大恨,都抵不过?!!” “你确定不是你的问题?”殷莫北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骂,“是不是你出了问题?你给那女人知道真相了是不是?否则计划怎么可能出国,你说说,怎么可能!” “我没有——!!”她尖锐叫了一声,红着眼站起来,跟他对峙,“她不知道,她绝对不知道!!就一晚上的时间她去哪儿知道那些!!她走的时候一脸自己完成任务的样子,她恨殷千城我看得出来!你到现在你还在狡辩,二哥你还在狡辩!!” 殷氏兄妹完了。 因为那件事,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当天下午,华丰信心满满地拿出自己的竞标底价的时候,殷氏的底价和详细方案最后一个公布,根本就跟江慕水给的不一样!差太多了!! 当天哪怕殷千城本人没有来,可团队里的人是他一个一个带出来的,不会比他差,方案留在那里,殷氏的实力摆在那里,竞标当然一举拿下了! 殷莫霞当时就蒙了,拼命拨打江慕水的电话,却最后在自己车里发现了那个手机。 她丢下了手机,丢下了一切。 她走了。 她临走前骂她说“你只舍不得你自己”,她嘶吼着“你别跟着我!!”,大概,也是怕她自己,后悔吧。 殷莫霞呆愣愣的,当天被殷莫北骂的狗血淋头,她当时一片心凉,知道自己跟莹莹将来的好日子没了,大房子也没了,但脑海中却莫名满满的都是江慕水,她到底是怎么做出决定的,怎么舍得下呢?父母的仇,不报了吗?自己的仇,也不报了吗? 换做她一定是不甘心的,江慕水怎么甘心? 她……就那么爱殷千城吗? 对。她失踪了。 真的,这一次,是彻底失踪了。 呵呵。 整个铭城都找不到她半点存在的影子。 陆家那里没有消息,陆霖晟都快找疯了也没有半点消息;岑明律师事务所没有;江慕水的老家、舅舅舅妈、爷爷奶奶那里也没有,全都没有。 她人间蒸发了。 当初走的时候也不说自己为什么走,也不说她到底要走多久。 她就是这么……走了。 头也不回的。 她多潇洒啊,丢下了铭城的这一切,生死未卜地去独自生活了。 就是……可怜了千城…… 殷莫霞猛然颤了一下,猛地想起了那一天的殷千城,想到的时候,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不敢回忆那天的画面,那天他脸上的神情,一想就觉得发憷,让人心脏被揪紧到无法呼吸。 她呆愣愣地在座位上坐了半天,怕自己心脏受不了,赶紧站起来了,每次回忆起那天,她这样觉得不忍再返回去看。 那一天的殷千城……大致,只能用“可怜”两个字,来形容了。 …… “当当当”,三声门响。 大班椅上的男人脱了外套,衬衫挽起两圈,回着邮箱里的邮件,看也没看门口一眼,“进。” 常远拧开门进来,看他一眼,把门关上。 “这一次的国际展会我去了,我们的展位很显眼,但是三天时间,第一天来的人很少,我估计下午就多了,你……” “两点之后我再过去,”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两点前跟新来的市委书记约了吃饭,一点半回来看两份计划书,这个点儿到展厅不会堵。” 见他安排得这么周密,常远也不好再说什么,顿了一下,才又说,“哦,对了,老宅那边电话,说后天老爷子生日,八十大寿了,估计排场会做得大一些,你母亲也说要从美国回来,问你的时间该怎么安排。” 听到这话,殷千城敲击键盘的动作,才稍微放缓了一些,神色有变,停下来,他靠在了大班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唇瓣。 常远劝说,“你要不想去太久,也可以,宴会厅上露个面就行,但是好歹要出现一下,不出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一年多来,他对殷家,都心生怨恨。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行动上真的体现得太明显。 一年多了,殷千城再没有跟老爷子说过一句话,过年的时候,他都不曾出现,那几天直接消失不见。 老爷子很担心,总是担心他是去找江慕水了。 但明明已经发动了全城的势力去寻找,找不到啊。 他都知道的。 真的找不到了。 可他还是不跟他说一句话,一句都不说。 如今老爷子生日逼近,转眼就到八十大寿了,殷千城有些恍惚,他突然伸手,轻轻够到了自己桌上的台历。 她失踪——距离现在——一年六个月零三天。 也很久了。 可他怎么总觉得,那就像是在昨天? 每一天每一天他醒过来,都觉得时间还停在那天早上,他醒了,她不知所踪。 他宁愿相信她或许只是下楼去吃早餐,他甚至,在约好的派出所的门口等过她,可是,等不来。 她的仇不打算报了吗? 还是,她觉得,她离开,就是对他殷千城,最残忍的报复了? 剧痛突然来袭,胸口一时间震颤起来,闷得说不出话,殷千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伸手翻出抽屉里的药来,起身去接了一点水,直接吞服了下去,等着那阵剧痛过去。 常远扭头,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说,“寿宴还是去吧,老爷子想跟你谈下公司上市的事,不去不好。” 他背对着常远,低着头应了一声,“嗯。” 第三百六十五章 身份证借谁的?被查到了怎么办? 常远没得说了,还是嘱咐了一句,“也别再吃止痛片,心理医生都跟我说过了,多吃只能对自己坏事。” 殷千城吞了药就觉得疼痛总会慢慢舒缓下来,常远说的,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扔了纸杯,说,“去忙展会的事吧,公司这两天没必要固定打卡上班,还有殷莫北的开除文件,弄好了给我看一下。” 常远得令,点点头,应了一声出去了。 心理医生的确是很早就跟他谈过,蹙着眉说:“止痛药有依赖性,也不是必须药品,殷先生,你的痛有时候不只是生理疼痛,您每次吃这个治标不治本,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会坏事。 然而对他来说,不会再有更坏的事了。 人生不过就是得过且过,最坏最坏的那件事,在一年多前那个小小的阳台上……他已经经历过了。 不是死别。而是……生离。 *** 苏州边上的一座小城里。 “来来来,快,上车,不然赶不上飞机了……哎,慕水呢?” 一个小组长模样的人从大巴车上探头出来,四处望,在看到正在往这里赶的那个纤瘦身影后,赶紧招手,“慕水,快,就等你了,车马上开了!” 那个纤瘦的身影快跑两步赶上了大巴车,在摇摇晃晃行进的车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小组长黄灵偷偷笑了笑,说:“怎么那么磨蹭,都带什么了?来那么晚。” 江慕水心口一紧,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说:“没有什么,早上邻居有点儿事,起晚了。” “邻居?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家人,倒是跟邻居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你跟他们什么关系啊?”小组长黄灵扒开她的袋子一看,“哎,还有早餐?他们给你做的啊,对你可真好。” 拿出里面的三明治来,黄灵二话没说就直接咬了一口。 忙了一早上江慕水也有点儿饿了,拿出另外一个来,小口咬着,喝着矿泉水,针对她的话也没再回答什么。 黄灵看了看外面,说:“咱们这次啊,是去帝都培训,听上去就高大上,你去过帝都吗?我小时候去过,但是很多年没去了,咱们这里没机场,高铁也不发达,这都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怎么就不改革改革我们这儿?工资水平那么低,工作却还那么累。” 江慕水额上出了细密的汗,淡淡一笑:“别抱怨了,帝都的外来打工者比我们好不了太多,房价首先就没这里那么可爱,都一样的。” 黄灵疑惑:“你去过?说的跟真的似的,他们赚得也多啊,肯定比我们多。” 江慕水这下不说话了,一提起到敏感的话题她就闭嘴,也不拿什么话岔开来,话都是越说越错的。 “你说这次去帝都,咱们要不要多待两天?爬爬长城啊,逛逛公园,还有去看看鸟巢水立方,想想就可美了……唉,就是这天气不好,听说雾霾严重,慕水,咱们……” 秘书刘开始查证件了,正查到他们这儿,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朝江慕水和她伸出手来:“身份证,你们的。” 黄灵努努嘴,去掏自己的身份证了,江慕水怔了很大一会,才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她。 秘书刘蹙眉写上去了,然后将身份证还给了江慕水。 “你这到底用的谁的身份证啊?照片都不像你,叫你再去补办一张了,你就不去,到时候给查到了可怎么办?” 江慕水抿唇,没有说话,只等着她抱怨完,可以从她这里经过。 她终于过去了。 “我跟你说啊,以前都是坐火车,没事,这次坐飞机有安检的,你自己处理,要是拦下你不能去,我可不会再向上面给你申请名额的。” 秘书刘逛了一圈回来,又在她这里停留了一下,酸溜溜说了一句话,翻个白眼去前面坐下来了。 背后,黄灵冲她做了一个可怖的鬼脸。 黄灵压低了声音偷偷跟她说,“你看,这女人坏吧?那么多人她不说,就揪着你说,你用谁照片关她什么事啊?更年期。” 一边翻着塑料纸,啃剩下的三明治,黄灵一边跟她说,“你知道吧?单位里都传,秘书刘她嫉妒你。” “就因为咱们单位很少有来男同事,唯一来一个,英俊又潇洒的,还是你的顶头上司,经常眷顾你。她当然不服气了!你还不知道吧?她私底下里给过你穿过多少小鞋,就说咱们财务组,我的能力谁不知道啊,我当你的小组长?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其实那就是她……” “黄灵,你吵死了你知道吗?离机场还有半小时,你打算一直吵下去?”秘书刘听见了翻个白眼训斥道,毫不留情的。 黄灵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咽下嘴里的早餐,这下,也不敢说话了。 就连偷偷说,都不再敢了。 她说的这些,其实江慕水都知道。 车子一下一下晃着,进了市区,又慢慢沿着机场大道往前走去,大巴车开不快,就一路缓慢行进,就像这个城市的节奏一样。 江慕水此刻的心里很静,很静很静。 她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早餐,揉了一把塑料纸,丢进了座位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管在这里,是谁给她小鞋穿,是谁嫉妒她,挡了她的路,那都是生活的小细节,丰富人生的一些因素而已。 这里没有那些大仇大恨,没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痛与不公。 没有爱。 也不存在恨。 江慕水这些时日以来在这里过得很平静,唯一折磨的就是楼上孩子彻夜彻夜的哭声,新晋父母的邻居,手忙脚乱,又请不起保姆,少不得要让她帮忙。 她很多次很多次都上去帮忙,给宝宝买很贵重的礼物,包括奶粉、衣服、玩具、婴儿的必备消耗品。 那一对李姓夫妻,一开始很感恩,很是感激了她一阵,但也有一段时间,他们突然变得很提防江慕水,什么礼物都不要,甚至,还打起了搬家的主意。 江慕水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她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又来自大城市,又懂法。 她随时哪个心血来潮,就能夺走“他们的”孩子。 江慕水明白了这些以后,从他们的门里出去,再也没有来过。 她照常上班下班,考证,出差,忙碌,一个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生活,休息。 有一天孩子突发性疾病,李姓夫妻连夜带他去了急诊,因为交付不上临时的费用,还是打电话给了她。 江慕水当下就去了,付了钱,强忍下看孩子的渴望,又回来。 次日,李姓夫妻登门,恨不得给她跪下,说是他们心胸狭隘,还希望她江慕水不要放在心上。 呵。 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呢? 她江慕水,本身就是心怀不轨。她若想断,她可以走;她若不想有这些麻烦,她可以打掉不生! 懦弱又藕断丝连,只能让她这一辈子都活在这种折磨中。 是她不舍。 所以,也是她活该。 或许她上一辈子真的是个妖精,蛊惑了殷千城那么好的男人,所以上一世的债,这一世她被迫来还了,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还要被一个小小的婴儿折磨。她不知道这会折磨多久,但是,竟也就这么忍受着,不奢望有任何改变地,撑到现在了。 …… 飞机抵达帝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帝都公司总部派出的车姗姗来迟。 这次是一辆商务车,容纳了她们五个人,江慕水坐进去的时候,感觉有点儿冷,南方此刻还是夏天,而帝都,却已经入秋了。 黄灵坐在她旁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别处。 秘书刘跟随车而来的总部秘书谈了一下,紧蹙着眉上来了。 黄灵突然一个激灵,压低声音说:“肯定是不好的消息,你看那女人的脸色?不知又要搞什么鬼花样。” 秘书刘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说:“都注意一下啊,我宣布个消息,省厅拍下来的培训团原本地点定在帝都的,但临时一个老师处了事,代替他的老师人在铭城,所以咱们,现在坐大巴去铭城,顺利的话晚上入住宾馆前就到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车里立马就炸了锅。 “什么?不在帝都?!” “铭城距离这里再近,也不是首都啊好吗?这落差也太大了,说好了进京培训的呢?” “就是,那我们的住宿怎么办?也不在帝都了啊?什么时候改的,也不提前通知一下。” “就是,怎么这样啊……”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蹙着眉叽里呱啦说着,一个一句,吵得秘书刘头疼。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刚接到通知啊,那你还培不培训,要不现在给你订机票,你回去?”秘书刘道。 一个年长的女人啧了一声,“怎么这么说话啊?我们这不是没料到有变故吗?你什么态度,敢情你不觉得可惜似的……” “我是觉得可惜,但你们的目的,是培训,还是来帝都旅游啊?” 秘书刘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管着这帮妖魔鬼怪也是有一套,几句话说的她们没理了。 黄灵也一脸的失落,蹙眉,“啊”的声音辗转了好几声,真真切切表达出了自己的失望。 第三百六十六章 路过,擦肩 “气死我了。” 秘书刘还在那里嘱咐着明天的具体事宜,跟总部的人取得联系,剩下的几个人已经什么都不听,开始在底下组成小团体窃窃私语了。 黄灵一把拉住旁边人儿的胳膊,委屈道:“这下不能玩儿了,慕水……” 这一拉不要紧,她突然被身旁人儿的体温吓了一跳,江慕水的胳膊冰凉得可怕,不知是被这天气冻得,还是怎么样。 黄灵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抓了抓她的手,起身去翻行李袋:“怎么这么凉?你冻着啦?呐,衣服,你披着点儿。” 简单的姜黄色t恤,休闲的短裤,穿在这个身姿细长的小女人身上,透着慵懒又有生活烟火气的味道,但此刻,江慕水一张小脸苍白得有些可怕,她迟钝地扭过头去看着首都机场的景色,入秋了一片灰突突的,在南方她其实很少再见到这种荒芜的景象了。 铭城。 他们竟然是去铭城。 再次听见这个城市的名字有种来自外太空的感觉,江慕水披上了黄灵的衣服,衣服捂到脖子,她才呆滞地反应过来,扭过头,“谢谢。” “不谢!”黄灵一摆手,“我妈硬给我塞的,明明身上都穿了一件了,还塞,我是用不着的,就三天而已,给你了!” 商务车行进起来,江慕水缩在那一件衣服里,纤长的睫毛垂下,一言不发。 路程有些长,黄灵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但江慕水,却根本不可能睡着。 一年多以来,她跟铭城,没有半点联系。 唯一有联系的是那个邮箱。 她发出了求救信号之后,不出两天那个伪造的身份信息就传了过来,她连一声谢谢都没说,直接弃用了那个地址,搬迁到另外一个小城,就此扎根了下来。 自那之后,一别,再无牵连。 六点多入夜了,帝都华灯初上,一片繁华。 商务车行进到立交桥上,又下来,终于驶进了城际高速。 “叮咚”一声,手机响。 是阮姐发来的一条微信,问了一句“到帝都了吗?小诚今天吃了两份苹果糊辅食,奶量减少了”,接着下面的配图,是一个粉嫩的小宝宝,盘腿靠坐在一个抱枕上,大眼睛透明清亮的照片。 “……”江慕水心头一暖,握紧了手机。 半晌,她终于也发回了一条信息。 “我很快就会到了,今天早点休息,阮姐。” 放下了手机,心里一片安宁。 不过就是三天的培训而已。 江慕水靠在车窗上,凝视着车窗里自己的眼睛,跟自己说——来了又走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 *** 展会将进行到夜里十一点多。 连续三天。 夜里从一个饭局上出来,殷千城的眼睛是浓墨黑亮的一片,冷峻的眸光凝重沉默,一喝过酒的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表面上,看不出一丁点儿醉。 行为却更加深不可测,手段愈发利落残暴。 常远最清楚这一点,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惹他,抢先一步到了车门前,打开车门说:“我来开吧。” 殷千城却理都懒得理他,修长笔直的双腿直接绕过他跨了进去,手伸过来拉住车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常远碰了一鼻子灰,移动脚步往后,小跑绕过去,赶紧从另一边上来了。 车子疾驰。 速度快得吓人。 常远轻轻吸气提醒,“小心点儿,这一段有测速录像,超速加酒驾可不是好玩。” 他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只是单手撑在开着的车窗上,修长的手指迷离地支着头,眼神也泛着几分迷离,像是醉了。 这幅样子最讨那帮小女孩的喜欢,每每被她们看到,尖叫声能穿破云天。 “……”常远在心里低低念叨了了一声,难得的颓废加上固执的等待,这样的殷千城,气质愈发迷惑摄人了。 “吱呀——”一声尖锐的厉响,会展中心到了。 殷千城眼底迷离的眸光散去,换做了雷厉风行的味道,解开安全带,下车,拿了资料就朝着大厅走去。 侧面迎面来了一辆商务车。 落在后面的常远瞥见了,大喊一声“小心!!”,扑上去抓着殷千城躲过了,只听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商务车也紧急刹车了一下。司机探出头,呵斥着“停车场就不看路啊”,钻回去,重新开走了。 常远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拉过了殷千城躲在旁边。 人没必要跟车过不去,又撞不过车? 殷千城却不为所动,只单手揽着自己的一件外套,等那辆车过去。 可就在那辆车过去的一瞬间,他抬眸看到了一个窗格子里的一个侧影,那个侧影将头发简单挽起成一个马尾,正扭头看向她右边的同伴,侧脸弧线很温柔,皮肤细嫩白皙,那歪过头说话的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于是,就为了这么一瞬间的惊鸿一瞥,殷千城轰然,被震在原地。 “……”他反应过来,脸色蓦地沉下来,就要追上去,却被常远猛地拉住,“哎你干什么——人家不是故意,是你突然冲出去了。” 常远以为他要找人家商务车的麻烦。 “不是,我看到慕水了。”殷千城冷沉回了一句,摆脱他的手,就朝商务车疾步追去。 “你疯啦?你看清楚那辆车,上面写着电子厂的标语,是帝都的一家最大电子元器件代工厂的公务车,江慕水会在上面!!” 这话像一根绝望的绳索,紧紧牵扯住了殷千城的脚步。 他迟疑一下,额上的青筋紧绷着,嗓音冷冽笃定,“可我看到了,是她!” 别逗了好吗? 常远气急,跟着追上去,脚步都带风,“别发疯了好吗?销售团队将几个国外大客户给你拖到现在,就等着你去见,你现在要去追一个莫须有的江慕水?” “这些年你不是没找过,哪儿你都找了,看着像的你就上去问,你问着一个是的了吗!一年多了你非但没治好病,你魔怔了是吧!!殷千城,你这样发疯也该有个头,你跟我说你到底想疯到哪一年为止!!” 常远大吼了一声,吼得双目赤红,脚步停在原地,呵止住了前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脚步,迟疑地缓了下来。 见那个男人挺拔的身影僵硬了下来,常远喘了两口气,这才愤愤不平地继续走上前去。 手扳住他的肩膀,常远劝道,“别固执了,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家人考虑一下,这辈子总不能为这一个人生生耗死你自己吧?别想了,她要是想被你找到,她早就回来了。” 这一句最最残忍的话,常远憋了很久。 很久很久了。 ——“她要想被你找到,她早回来了。” 他知道这句话对殷千城来说有多残忍,他听了,会有多绝望。 常远原本想着关于江慕水的事,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殷千城总会淡忘,呵,可是他偏偏错了。 江慕水这三个字,非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哪怕一丁点儿。 她已经快把殷千城这个人,生生弄疯,弄魔怔了。 ——怎么魔怔?就像现在这样,冲上去就问,就发疯,这件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好,说他大惊小怪,他不遗余力也罢,总之,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平时不发作还好,发作起来,会吓着所有还在意他的人。 常远也是真的受不了了。 他作为下属、作为朋友尚且如此,殷千城的家人又会怎么想呢?老爷子后悔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他的确收获了一个杀伐果断的殷千城,可是,他却失去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亲孙子。 冷峻挺拔的身影,在停车场里站了很久,殷千城必须承认,他或许就是一时魔怔,看到一个像的,他就不忍心放过。 那个身影不是的概率,大约也是百分之一百吧? 可他,竟然还是想去确认。 将外套换了只手,他片刻迅速地恢复了一脸冰冷严肃的工作状态,看了看手表,道“快一点”,抬脚,朝着展厅走去了。 常远一愣,又赶紧跟上,西装下摆在风中被掀起,又落下。 不是疯子,就是工作狂。 这样的殷千城——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可怕。 …… 商务车晃晃悠悠地停下。 黄灵伸了个懒腰,抱怨说:“刚刚睡得好好的,猛地急刹车干什么呀,吵死了……我们到了吗?” 江慕水看了一眼外面灯火辉煌的会展中心,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到了。车停在会展中心车场里,酒店在附近,我们自己走路过去。” 黄灵还是有些兴奋的,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在我们小地方叫旅馆,这里就叫酒店,什么标准啊?三星还是四星的?总不可能是五星的,总部可没那么大方。” 江慕水听出了她口吻里的小期待,一笑,将小巧干净的行李包放在座位上,等着她收拾好,跟在她后面,检查了没有遗漏,才跟她一起下车去了。 黄灵很依赖她,挽着她的手臂靠着她的肩,一起朝酒店进发。 “你看,外国人!” 黄灵大惊小怪地一声叫,手指引领着她一道朝着对面的八号展厅玻璃门看去了。 江慕水之前在铭城的时候见多了外国人,并不稀奇,但那是一对棕色卷发系,深色皮肤的印度人,她也就跟着,歪着头,多看了两眼。 一行人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难缠的男人 “史密斯先生这边请……我们车在这边,有什么具体的我们一路去酒店一边谈……”常远笑着给那人引路,身形高大的白种人礼貌地点点头,一行几个跟江慕水她们五个女孩儿,擦肩而过。 入秋的夜里突然有一阵暖风袭来。 江慕水听见身后有人说英语。 带着一丝丝不难察觉的粤语腔调,男低音很诱人好听,透着致命的熟悉意味,口吻之间像是隐匿着深沉的情绪一样。 “啊……这边儿也有……”黄灵嘟起嘴来,“离我那么近,刚刚都没看清。” 江慕水回过神来,转过头,“跟你妈打个电话吧,跟她说我们到了,也叫她不用别担心……” …… 总部给安排的酒店是四星的,标准已经很高了。 黄灵啊得尖叫了一声就倒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别提多开心。 江慕水不习惯没洗澡之前就上床,她脱了衣服,去冲了个澡,顺便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黄灵还穿着那身衣服在床上玩手机。 看了看表,江慕水劝说她,“都十一点了,快去洗澡睡觉了,明早培训在0号展厅,八点开始的。” “好嘞。” 黄灵起身,说,“哎,慕水,你好像也只比我大半岁吧?怎么感觉你好像我妈妈哦,好暖好贴心,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嫩,脾气又这么好,弄得我是个男人都想娶你回家呢。” 面对黄灵的赞美和亲近,江慕水浑身隐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双澄澈的美眸抬起歪头看向她,道,“那黄阿姨有没有担心,你这么晚还没结婚,是因为你其实喜欢女生的缘故啊?” “啊!!” 黄灵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指着她,“别,千万别在我妈年前造这个谣,我马上去洗澡!我妈疑神疑鬼的,为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如果真这么说她会弄死我的,我去洗澡了,立刻,马上!” 说完一溜烟跑进去,丢三落四地又拿了好几趟东西,水声才响起。 江慕水头发吹到半干,到床上去,翻查着提前传到工作群里的培训ppt,自己先看了一遍。 网聊软件突然闪烁起了一个头像。 江慕水一愣,点开,看了一眼,是一个男同事——也是她的新晋顶头上司发来的——“入住了吗?才得到的消息你们去铭城了,今天应该折腾得很累,怎么还不睡?” 前几句是谈工作的话,后一句明显就超出了一般的同事关系范畴了。 怎么还不睡? 这话在深夜里……怎么听着怎么有些暧昧。 手背上被细软头发的发梢轻拂着,带着几丝湿润的抚慰,江慕水敲了几个字,“看一下明天培训的资料”。 关了对话框,继续看ppt。 “这种培训我听过一次,其实不需要提前看,以你的聪明会很快听懂的。不要熬夜了,早点睡,嗯?” 对话框很快又闪烁起来,那末尾的一个“嗯?”字,让江慕水后背也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这种没来由的暧昧应该怎么拒绝? 不理吧,对方是她的同事和上司,可是理会吧,哪怕只是简单地回复,也有附和对方暧昧撩妹的嫌疑。 黄灵擦着头发出来,一下扑到她怀里,“做什么呢?!” 她趴在电脑前看了半天,张大了嘴巴,眼里冒着八卦的泡泡,爬起来,“我说什么来着?邱主管他就是喜欢你,怎么样怎么样?这就开始撩了吧?旅行撩,远程撩,各种撩,这才叫高啊,追求于无形之中,泡妞于鼓掌之间……” 江慕水听的头痛,将毛巾捡起拍在她脸上,“擦头发。水滴到我被子上来了。” 黄灵颓败地拉下毛巾,看着她,“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慕水,你说你眼光高吧,我一点儿不觉得高,因为我真觉得,那些追求你的男人都配不上你。但好像你不接受,也并不是只因为这些,因为邱泽就不错啊,总部调来视察的主管,三个月就回帝都了,配得上你吧?你怎么还是不肯看一眼呢?” 江慕水托着腮在看电脑,闻言已经有些不耐烦,神情却没有改变,“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被催婚,灵灵,没有人催我的。” “说得也是!”黄灵瞪圆了眼睛,顶着毛巾凑过去说,“我一直奇怪怎么没人催你呢,你父母呢?慕水,他们不在江城是在老家吧,也不催你?还是他们已经……” 江慕水猛地蹙起眉来,像突然被阵扎了的小刺猬一样,睫毛猛地颤了两下,头埋得更低,低哑打断她,“……不催。” “他们一点都不着急。只是不催而已。”嗓音微微哽咽,她极力掩饰着,努力装作跟平时无异。 “哦……”黄灵也并非傻子,看出异样,也就不一定深究下去了,“那你父母真好,不像我爹妈,每一次相亲我说人家不好,她都以为我是借口来的,本身就不好嘛,我这么喜欢恋爱的人,如果给我一个优质男,我肯定饿狼扑虎上去,会放过还有鬼哦!” 江慕水还是被她逗笑了,黄灵这个娇气的独生女,平日里笑料很多,被宠着却不自知。 就像……当年的她自己一样。 “我要看下资料,你去打打游戏刷刷淘宝吧,乖,别吵,嗯?” 黄灵叹口气,懒洋洋地下床,“唉,被嫌弃咯,好吧,我只能去刷淘宝啦……马云爸爸,我来啦!!” …… 夜已深。 刷着淘宝的黄灵已经睡着了。 江慕水合上电脑走下床来,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目光扫过床头柜,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抓起自己的手机来,沉吟了一下,然后迎着风走向阳台,裹好了身上的浴袍,打开了亮荧荧的手机屏幕。 如果她此刻来铭城,那么联系不联系都无所谓。 但是人都已经来了,这一生大概也没有几次机会,江慕水任凭风吹乱发丝,犹豫了许久,纤细的手指覆在按键上,双手敲出了一行信息,发给一个人。 “学长,我公事回来一趟,有空见一面,当面谢你。” 发完,她抱着肩,凝望着深夜里这铭城繁华的万家灯火,夜市喧嚷,如一座不夜城。 收到短信的那个人,看第一遍还以为是发错了信息,等真正反应过来,才猛地抓起手机来,得知了对方有可能是谁。 “叮”得一声。 声音消散在空中。 他回信了。 江慕水拿出手机,半晌才翻开那一条短信仔细地看。 短信简约,利落,干脆。 只有寥寥几个字—— “看你的时间,有空再谈,别急,慢慢来。” 学长果然是学长。 江慕水只看了这寥寥几个字,眼泪就慢慢涌了出来,她收起手机,仰起头,才能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说……别急,慢慢来。 她的步调,其实已经放得足够慢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放逐着自己,让自己尽力去想清楚整件事,去放下仇恨,去化解不甘。可学长,还是怕她走得太快,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他让她,慢慢来。 想着,也许她还需要时间。 江慕水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又盯着这满城灯火看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返回了酒店的房间。 第一个回到铭城的夜晚,无论怎样辗转,都无法安然入睡。 江慕水一般是从来不想念那小诚的。 这一夜断断续续的梦里,那软嫩的婴儿却仿佛就在自己臂弯里,她醒来就能看到他,他咿咿呀呀地伸出手,眼睛明亮含笑,拥抱了整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拥抱了……她。 *** 次日早上。 江慕水跟阮静发了一会儿微信,看够了小宝宝之后,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洗漱过后,再去叫黄灵起床。 黄灵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揉着眼睛跟她一道出门,吃过自助餐后到了培训中心。 …… 一进门,黄灵就惊愕了。 她掐了自己几把大腿,愈发觉得这事儿简直就是错觉。 天了噜,昨晚还在网上撩妹的邱主管,今天一大早居然大变活人一样出现在了培训现场,指挥着现场的一切! 邱泽此人很高,足足有一米八几,本身就极有气场,脸也长得帅,这下一出现在现场,立马吸引了一堆女孩子的注意,大家纷纷往前坐,指望着一会儿能离他近一点儿。 江慕水看到他,也是惊讶了一下,清眸里闪烁过一丝不可思议。 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跟黄灵一起找到了自己的名牌号,镇定地坐了下来。 黄灵撇撇嘴,无意中往江慕水旁边一看,居然“邱泽”的名字,就放在她旁边!! 天哪。 这太也居心叵测了。 也太明显了吧? 如果说,邱泽在江城并没有表现出对江慕水的热情,是害怕她被小地方的人嫉妒排挤。那到了铭城,这位主管可谓是火力全开啊! 邱泽一看就不是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了,肯定经验丰富撩妹无数,江慕水这次……可谓是危险咯!! 黄灵不禁娇笑起来,摆弄着自己的名牌。 可是,还没等她摆弄够呢,旁边的身影就站了起来,跟另外两个女孩子商量了一下,然后回来,拍拍黄灵的肩膀,“这个角度我不太能看得清楚,视力不大好,我们换一下,去右边那里。”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这是我儿子,怎么,可爱吗? 视力不好? 去右边? “……”黄灵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两个兴奋的小姑娘,再看了她一眼她所谓的右边的位置,瞪圆了眼睛,“大、姐,那边视野更不好吧……” 江慕水怎么想的? 脑子秀逗了? 是视力不好还是情商不高啊?黄灵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她看不出来?! 江慕水望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强迫她一定动,轻轻皱着秀眉,跟那两个女孩子解释了一下,拿起自己的东西,只跟其中一个换了位置。 黄灵大惊。 她赶紧抓起了自己的笔筒:“哎,喂……” 连推带挤的,她挤到了江慕水的身边,心急道,“别啊,咱俩一直都在一起,这个时候怎么能分开?你说走就走了,怎么能这么丢下我?不厚道!!” 面对黄灵的指控,江慕水有点儿无语。 她对着对面两个女孩子点点头,斜靠在了座椅上,安静地等待培训开始。 手,百无聊赖地拿起笔,在纸上轻轻划着什么,周围骤然一阵喧嚣,江慕水也没抬头,不在意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 蓦地,有人在台上试话筒,很快,正式的培训就开始了。 “……”江慕水抬起头,眸光清亮地望向前方,正式开始听课了,余光里此刻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闪过,邱泽远远瞥了她一眼,漫步走过来,经过那两个满眼期待的女孩子旁边,拿过了自己的名牌号,又走过来重新放到了她的身边。 她埋头记笔记,头发不似平常那样扎着,散落下来,温柔扫过了她的笔尖。 邱泽看着那发梢,只觉得自己心头也轻痒起来,不由地放下笔,伸手,将她散落在纸页上的头发撩了起来,想要顺到她耳后去。 这下,彻底惊到了江慕水! “……”她错愕一下,没意识到谁在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就拿笔杆去抵挡,没想到一抬起头,撞入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张男人的脸!说熟悉,有些熟悉;但要说不熟,也真的没有熟到哪里去。 她压低了声音,“邱主管……” “嘘……”邱泽将手指竖在唇边,阻止了她的话,长长的睫毛下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别打王主任的岔,否则会出事的。你今天来得好早,是特意不梳头发的吗?这样,很漂亮。” 尽管是压低了嗓音说的话,也未必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江慕水睫毛颤了颤,清晰感受到了自己周边的一阵阵吸气声,包括另一边的黄灵,都极力压抑着偷笑,心不在焉地看着讲台,幸灾乐祸的。 这番暧昧的言论,她适应不了。 头发挡住了她半边脸,她抬起头来,甩了一下齐肩的中长发,道,“平时我是习惯这样。” 邱泽笑了起来。 上面一边讲课,他一边靠近了她一点,沉声说,“上班也可以这样的,公司并没有那么多不合情理的规矩。” 言下之意,让她上班的时候也不要扎头发。 “……”纤细的手指攥紧了笔,江慕水目视前方,深深吸气又慢慢吐出去,不动声色。 尽管接下来邱泽已经不再说话了,但她对于这种“挑逗”,还是抗拒得厉害。 …… 这男人,该怎么甩掉? 从洗手间出来,江慕水拿纸巾擦了擦手,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茫然。 黄灵也出来了,笑眯眯地看着她,走到她旁边,笑着打趣:“被追求的感觉……怎么样?江小姐,一定爽翻了吧?帝都285名校的高材生在对你表白呢,你是不是,也有点心动了?” 黄灵还在调笑着,洗手的水哗啦啦的好像也在唱歌。 只不过…… 江慕水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她清透的一张小脸上有些淡然的镇定,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手机突然响了。 又是那个阮姐给她发信息吧? 黄灵忍不住,凑上前看了看,蹙眉道,“你这个邻居,真的很奇怪啊,有事没事总发她家小孩照片给你看,什么意思?你的手机桌面居然还是那个小宝宝的百岁照片,江慕水,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哦?” 给邱泽看到,难道不用解释一下,孩子是谁的? 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黄灵的这句话,却倒像是提醒了江慕水! 她一个激灵,水眸里闪过一丝亮光,这下抬起头来,看着黄灵。 黄灵还没反应过来的,一脸疑惑,“怎么了?看我长得好看?” 江慕水一双水眸直直盯着她,突然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亲了一口,“你真是个聪明蛋,没白疼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黄鹂,我去座位上等你啊。” 这下,轮到一脸懵逼的黄灵,被撩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靠……啊…… 这江慕水,平日里一副温柔正经的样子,突然温柔攻略起来,也真的……嘶……好恐怖啊! 黄灵打了个冷颤。 刚刚的那副模样,还真是撩人,她一个女生都有些受不了了,更何况是男生啊,她江慕水,想勾引什么男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起来……我擦……黄灵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她捞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水,想,刚刚自己那丢脸的样子,还脸红滚烫的,该不会真给江慕水说中了,她其实,也有可能喜欢女生吧!! …… 再次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江慕水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一边。 邱泽笑着等她回来,看到了她小巧的粉色手机。 他很自然地拿起来,把玩了一下,道,“你很支持国产机吗?这款好像已经过时了,我听说最近出的一款手机,它是……” 猛地,他无意间按到了她手机中间的home键,屏幕一下子被点亮。 这下,邱泽直接看到了她屏保上那个大喇喇的照片,江慕水一身系带蕾丝裙的装扮,俯身凝视着趴在毯子上的婴儿,婴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她,连内眼角的一个弯弯的弧度都超级像,他们对视,母子相简直百分之百。 邱泽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拿着手机,揣测着,一时间刚刚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慕水一边听课,还一边虚心求教,“新出的一款什么?国产的新手机很好用吗?” 邱泽一怔,反应了过来。 他尴尬笑了起来,在桌上继续摆弄着她的手机,含糊答道:“是啊,是挺好用的……” 江慕水柔柔一笑,这下也不说什么了,专心记笔记。 一刻钟后,邱泽终于忍不住,轻轻将手机放到了她面前,一双迷人的眼睛盯着她,轻声问:“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他问得那样郑重,就像求婚一样。 于是,江慕水回答得也很郑重。 挑选了一个老师整理课件的时间,她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手机,水眸诚恳地与他对视,理所当然道:“是我儿子。这很明显吧?怎么了?” 说着话的时候,她嘴角还带着笑,很耐心地询问的样子。 让人一丁点儿都挑不出错来。 邱泽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跟身份证上的年龄相比,她显得年轻很多,根本不像是有孩子的女人,可照片上的一切,她看孩子的眼神,又那么真实。 他沉吟了一下,手戳在笔记本的纸张上,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邱主管不喜欢孩子?”江慕水继续问道,嗓音轻轻的,“他很可爱的,有空可以到我家里来看一眼。” 他也抬起了头,眸光深深:“是吗?你邀请我到家里去,看一眼?” 江慕水尴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很有侵略性的意味,下意识收回了目光,看着课堂轻柔笑了起来。 邱泽也一笑,竟是释然了。 他的眼光自毕业之后就一直定的很高,如今到了适婚的年龄,却一场恋爱都没有谈。同学都说,他眼光极高,可眼光高,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公司江城分公司的一个小小的财务组员?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课程过半。 江慕水松了一口气,手夹着笔,抵着脑袋在消化知识,消化一阵后,才发现有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邱泽。 邱泽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温柔,伸出手真的轻轻拢了一下她的发丝到耳后,沉声道:“他是很可爱,我还真的,有要去看看他的想法。那下一次,我们约好了。” 天哪。 坐在一旁的黄灵捧着脸,扭向其他的地方,已经震惊又狰狞了。 这简直就是新世纪三好男人了。不管邱泽是从什么角度考虑的,但他接受江慕水有孩子这一点,就已经是跨世纪的进步了!! 邱泽不是在开玩笑。 江慕水也看出来了。 所以,她唇边的浅笑才慢慢变淡,消失,最后一脸宁静,淡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 邱泽笑意更深,拍拍她的背,朝她使了一个暧昧的眼神,拿起自己的教案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黄灵感慨:“好男人啊……完了,江慕水,这次你肯定完了。” 在她看来,江慕水一定一定,逃不过这样男人的手掌心。 还在撒谎吗? 赶快戳穿吧,你根本没有孩子!! 第三百六十九章 意外撞到的故人 “……”与此同时的江慕水,这下开始彻底头疼起来,搬出孩子来,居然都没有用。 江慕水对他是真的没有半点那个意思,但这下,要摆脱和拒绝这个男人,真的,是再不会很容易了! *** “你居然还不满足?江慕水,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单身、大龄、没人要女青年就在你面前,你说这种话,你还要不要做姐们儿!” 黄灵踩在石阶上,推了她一把,愤愤不平地说道。 黄昏了。 夕阳西下。 一天的培训让江慕水脑袋疼,她迷茫地看了前面一会儿,转身,看着在凸起的石阶上走得跌跌撞撞的黄灵。 “你快下来吧,等下崴了脚。” 黄灵听了劝,笑了一下跳下来了,“慕水宝贝儿,我们现在去哪儿?” 江慕水笑了一下,拢紧怀里的笔记本,道,“走,带你去一家不错的餐厅,去吃点好吃的。” “哇,你知道这里很好的餐厅?你怎么知道的?!” “询问朋友。网上查的。” “走吧,你会更好奇它的味道的!” 夕阳西下,两个女孩子搂搂抱抱在一起,一路朝着她最熟悉的那家西餐厅而去。 …… “慕水你真说对了,这家牛排,合我的口味,我一点没觉得第一次吃西餐吃不惯,不过我好奇啊,你怎么知道这家餐厅的?连最好吃的是五分熟牛排都知道,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黄灵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牛排,吃得满嘴酱汁,一边抬起头来问她。 江慕水品着红酒,看着西餐厅外已经修了一半的大桥,听到她的话,不由怔了一下。 “我有亲戚在这边,问过她的。” 她解释。 “又是亲戚了,之前不是说朋友?还说自己在网上查的?”黄灵笑着质疑,继续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你啊,真的好神秘,不然,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像是小城市里出来的小职员,倒像是,女精英。” 黄灵没心没肺,所以她的话,江慕水不用放在心上,只淡淡一笑。 但是,她在心里嘱咐过自己要少说,到了铭城之后,她却不知道破了多少次戒了。 突然,江慕水的一双水眸撞到窗外,一个脸色不太好的女人身上! 她一抖,叉子碰到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灵一愣,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怎么了?” ——门口,一个长得还算可以,但皮肤有些差的女人在四处张望着,妆都遮掩不住她的黑眼圈,她眼里迸发着一丝恨意,眼含血丝地在这里寻找着什么。 江慕水的小脸倏然白了,她只想着,要带黄灵来这里吃一下牛排,却忘记了,这个地方也是哪些人,曾经最喜欢来的地方。 她轻轻往后靠,纤手伸出去,将自己的餐巾叠了又叠,庆幸这里,灯光昏暗。 女人冷冷扫了几眼西餐厅里面,然后,眼神猛然定格在某一个人身上,一跺脚,猛然推开西餐厅的门就进去了。 侍者差点儿被她撞倒,躲了一下,“小姐,小心……” 这个女人横冲直撞的,不像是来吃饭,倒像是来捣乱的。 江慕水轻轻抬起纤手,挡住了自己左边的脸,她沉吟着没抬头,只听着那边的动静。 “……这就是你说的在开会?陆霖晟,你家开会开到了餐桌上,下一秒是不是要开到床上?!这女人我打听过了,离婚带着一个孩子,怎么?你的口味变化得这么快?前妻小三这么快就玩腻,你开始玩人妻了你!!” “哗啦”一声,盘子摔碎的声音响起,是陈浅因打碎了盘子。 黄灵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咀嚼的动作都忘了,呆呆的,感慨了起来,“哇……大城市的女人,就这么开放吗?我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江慕水轻轻抬了抬下巴,手指撑在额间,嘱咐道,“把牛排吃完,这里等会可能打起来,我们要自保,最好先付账走人。” “哦,好。” 黄灵闻言赶紧多吃了两口,一双眼睛却还在滴溜溜看着那边,一副想要把热闹看完的样子,她可是太想知道结果了! 坐在陆霖晟对面的女人蹙眉,看向了陈浅因。 那女人有点上了年纪了,冷冷看了一眼陆霖晟,道,“陆少,这什么人?你老婆?” 陆霖晟脸色沉得厉害,半晌后才稍微一动,回应了对面刘董一句,“分居一年半,还有半年就可以再次提出诉讼等判决了……抱歉让您跟握一起忍耐。” 女人点头,表示理解了,翘着二郎腿,点燃了一根烟,眯眼瞧着陈浅因,一笑。 “还真的结婚了……陆总,其实之前你那个老婆我见过,姓江的那个,虽然,不怎么出身名门,但嘴上从来都注意,分寸拿捏到位。女人的价值从不在有没有钱权背景,最重要的是带的出去,人也懂事。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你怎么就丢了呢?” 不知怎么了,这话,仿佛一下子戳到了对面男人的心上。 陆霖晟神情一直是冷冰冰的,听见这一句,神情却猛地呆滞了一下。 接着,眸中的猩红就涌了上来。 刚刚他还可以忍耐陈浅因,此刻却已经是忍不了了,睫毛一垂,他站了起来。 抓住陈浅因的胳膊,他道,“那我先带她走,合作案的事我下次再找您谈,必要的话,我亲自登门道歉。” 女人冷蔑地看了陈浅因一眼,“不用。那种整日围绕在我前夫身边,苍蝇一样嗅铜臭味儿的女人,我见多了,我要个个计较,岂不是给了她们脸让她们爬上来?我就当踩着蟑螂了,没事了,你走吧。” 女人掸了掸烟灰,继续坐在那儿。 一句话将陈浅因羞辱得体无完肤,她疯狂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尖叫一声,猛然推开陆霖晟,将她们面前的桌子掀翻了开来! 桌上的东西碎了一地。 女董事长蹙眉躲开,碎渣才没完全溅到她身上! 陈浅因就像是疯了一样,指着那女董事长的鼻子骂:“你骂谁是蟑螂?你骂谁没有脸爬上来?他如果不喜欢蟑螂,他会上一只蟑螂吗?跟蟑螂纠缠甚至结婚吗?他现在厌恶我了?他凭什么厌恶我,我怀过他的孩子,还被人打掉了,我活该吗?你说,是我活该吗?” 陈浅因几乎是被陆霖晟拖着在往外走。 他如冷面罗刹一般,连骂她的欲望都没有了,只像一只臭虫一样拖着她走。 “……江慕水才是那个贱人,她缠着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不放,是有多贱?我最恶心这样的女人了,家世好,背景好,还可以靠着娃娃亲嫁给自己想嫁的男人,她怎么不去死?再看我陈浅因,我有什么?” “我之前有这个男人的爱……”她被一边拖着走,一边彻底红着眼嘶喊道,“可现在他扔掉我就像扔掉一袋垃圾!!” 那撕心裂肺的喊声,震颤人的心房。 黄灵看得心惊肉跳的,放下叉子来蹙眉道,“那个人……怎么能那样对待自己的老婆?太侮辱人了……她被拖得就像一块烂肉一样……” 这时间,最薄情的,也就是男人的心。 爱你的时候你是天上的月亮,不爱你的时候,他也一分的情面都不会讲。 陆霖晟将陈浅因拖死猪一样拖了出去。 不知道两个人争执了什么,突然,陆霖晟走上前,大庭广众之下撕开了陈浅因的衣服,将她破布一样丢在那里!他赤红着眼睛,平静地跟她说了几句话。 陈浅因撕心裂肺地哭着,衣不蔽体,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破碎的衣衫,被自己的老公这样对待,她宁愿去死!! 陆霖晟撕开了她的衣服,将她推倒在地上。 他冷冷说道:“是吗?因因,你怀过孕?怀了五个月还是个男孩儿?最后流掉了是吗?” 他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抚上了她的肚子,让她那道疤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赤红着眼控制住她的手脚,问:“你让大家看看你这道疤,都是怎么缝的?孩子是从这里取出来的吗?真的是我的亲生孩子吗?” 陆霖晟牙根紧咬,如果不是极力克制,牙都要被他咬碎了,口水喷溅而出,“陈浅因,你当、我、是、傻、子、吗?!被你骗那么多年,我作为当事人竟然都在为你遮掩!!你想听真话是不是?真话是我早就知道,根本没有那个孩子!慕水当初承受那一巴掌,那差点儿打到她彻底失聪的一巴掌,都是我不该!!” 他红着眼,哑声道:“因为我爱你……我当时就是因为爱你,才负了她。如果我承认自己错了,就承认了她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曾经我就是这么爱你的,这还不够吗?” “可你都做了什么呢?你扫荡了慕水的家,你破坏了她唯一干净想保护的地方;你用我们的孩子栽赃嫁祸,让我最后不得不跟她分手走到离婚那一步……你真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为了袒护你而做的那些荒唐事?” “我承认,我被迫娶你,我想跟你离婚,都是我陆霖晟不负责任,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冷冷丢开了她,站起身来。 站在修了一半桥的江边,他走了几步,道:“可你那一天为什么要阻止我?” 第三百七十章 夜晚的约会 “原本我们离婚,我绝不会亏待你,你想要钱,想要房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除了这个想恢复自由身的我自己,什么都可以。可为什么那一天晚上,我明明决定要去那间公寓找慕水,你却给我下了安眠药,让我错过了去见她的时机?” 陆霖晟眼眶通红。 他攥紧了拳头。 说的那么平静。 “我跟她一起长大,我知道她的脾性,你们其实没有一个人,有我陆霖晟了解她有多善良,连殷千城他都比不上!” “你信吗?那一天,我早就猜到她不会帮殷莫霞,我的目的,也从不是要借着殷家的权势来得到我想要的。” “我想要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在婚姻里希望的那样。” “可那一天终究没来。” 他神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伤,凝视着陈浅因,焦点却穿过她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片刻后,他继续哑声说着—— “她没来,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凭我对她的了解知道她绝对不会回来的,就像无论我就怎么纠缠她,她都不会回头,她放弃的东西,就是不要了,你再给,她也不会要了!” 所以重点,不在于她究竟放弃了谁,在于她此生,还会不会回来。 他蹲下来,眼神茫然冷清,说:“我只高兴了一秒她要放弃殷千城……我都盼到了,却毁了你的手上。” 因因。因因。 你说,我还要怎么爱你?容忍你呢? 一个人只有一生,不能被摧毁了一半,另一半也一起毁掉,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活。 陆霖晟曾经幻想过他接她回来后的每一个细节和场景,那一天无论殷家怎么样,商场又怎么变幻,只要她还肯让他护着,就像那两日在那间小别墅里哪怕只是安静的生活一样,他就有机会。但那些机会终究就像是凭空而来的泡影,那一天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黑夜已经过去,天色大亮,脑子里铮铮颤动着的剧痛的弦告诉他,结束了,而她走了。 殷千城来那个小别墅里找过她,他明显也知道这个陆霖晟藏匿她的地点了。 陆霖晟知道,其实只要人找得到,他是无所谓她的心是怎么样的。 可悲惨就在于,连人也找不到。 他们谁,都没有机会了。 陈浅因倒在地上,上衣被撕裂到了腋下,她拿手怎么挡也挡不住,狼狈而撕心裂肺地哭着。 有女生跑上来,蹙眉给她盖了一件外套,眼神叱责着陆霖晟,好像在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男人? 陆霖晟冷笑,站在路边摸出一根烟来抽。 烟却把他自己呛到了,呛得眼泪都出来,形如枯槁,他深深抽了那一口气,冷冷碾熄,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陈浅因爬起来,泪眼婆娑,茫然望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一处是她家。 没有儿子。 也再没有生儿子的机会。 陆霖晟根本不碰她。 她进不了陆家,也进不了他心里,她不年轻了,她比江慕水,还大一岁多。她有婚史了,她……皮肤很差,心情抑郁,没有一门可以让她挥霍又能安身立命的技能……她不想奋斗,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却从头到尾,从大学到现在,一直都是羞辱。 她陈浅因从那么个小破旮旯里考上铭城大学,她费尽全力地往上爬,不择手段,可所有人都踩着她的劣迹、她的弱点,往死里踩她。 有人站在一边,拍摄着这段视频,发到网上。 陈浅因眼睛红了,扑上去抢过那个人的手机,摔在大桥的钢筋混凝土上! 混乱一触即发。 一堆人围住了陈浅因,要找她的麻烦。 黄灵缩在江慕水后面怯弱看着,蹙眉啧啧出声,“太可怜了……什么仇恨也不应该这样啊?娶的时候说得多好听,现在就成放屁了吗?去帮帮她吧,不然她一会儿跳江了,可怎么办……” 她拽了几下江慕水发,先江慕水没动,江慕水一张坦然白净的小脸上,神色微微黯淡,抿唇一步也不往前。 “慕水?” “哦,我刚刚好像听到一个名字,他们在谈什么水,跟你名字好像啊!你认不认识这两个人?你看起来好像认识!” 江慕水回过神来,“我报警了。刚刚从餐厅出来就报了。灵灵,我们走吧。” “啊?” “怎么,没吃饱么?” “吃是吃饱了,就是太吓人了,还是我们小地方的人淳朴厚道,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真理!” 黄灵揽住她的胳膊,摸着肚子打着饱嗝,一路沿着江边走回去了。 …… 夜里,洗完了衣服,江慕水随意往远处看了一眼。 一双水眸看着远处,江面上有行进的船只,行进缓慢到仿佛一动不动一样。 陈浅因跟陆霖晟闹到离婚的地步。她没想到,大学的时候,一对小情侣吵吵闹闹,陈浅因任性闹脾气,但陆霖晟也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闹到他开始生气了,陈浅因一个赌气撒娇,两个人就又好了。 四年来吵吵闹闹,都是这样过的。 闹腾最大的那次,是陆霖晟撞见有男生在楼下给陈浅因送礼物,她还接受了,他心冷下来十几天没理她。 陈浅因找到江慕水,求她给她创造一个机会,终于那天,陈浅因在图书馆撞见陆霖晟,妆画得像朵小白花一样,强忍着委屈哽咽说“你参加竞赛十天半月不理我,连个电话都没有,却不允许我跟别人有半点联络,我这个女朋友如果放在那里是摆设,那你不如放了我,我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了!” 陆霖晟当下清醒,心疼得不得了,一下子明白是自己的错,而自己的小女朋友又为自己做了什么。 他哄了好久,两人滚一滚床单,就又黏黏腻腻,相安无事了。 江慕水这个时候才恍惚明白了,恋爱里的关系原来就像天平一样,陈浅因不过是仗着陆霖晟爱她,所以那时才肆无忌惮地不珍惜、到处招惹,但当她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的一丝目光,用尽换身解数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就开始变得固执且疯狂。 “好,好,她在呢,您等一下啊我去叫她!” 黄灵捂着电话,神神秘秘地探头进来,用嘴型对江慕水说着,“邱主管——”“要不要接?” 江慕水一愣,看着那电话,眉心微微地蹙了起来。 站在那儿没动。 偏偏电话里的男人,耐心好得要命。 她站起身来,无奈接过了黄灵手里的手机,顿了顿,轻声叫道:“邱主管。” “我下榻的地方在你们酒店旁边,后面的那个帝皇大厦那里,你们晚上吃东西了吗?不如一起出来吧,铭城的夜生活这个点儿才刚开始,你们这么早睡,是浪费大好时光了。”邱泽的浅笑声透过听筒传了来。 “是帝皇大厦那个五星级酒店吗?我们大约进不去的,再说,晚上已经吃过了……” “那我出来总可以?”邱泽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慕水,出来见个面吧,有黄灵一起在,你怕什么呢?” 江慕水不是怕。 她只是,觉得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让她觉得不舒服而已。 黄灵在旁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在说,“求烧烤”“求撸串”“求带”。 江慕水心下一阵软,又一阵轻微的躁。 “好,就出来一会儿吧。” “嗯,”邱泽心头一暖,起身,“我在你们酒店门口等你。” 江慕水将手机还给了黄灵。 无奈看着她,“满意了?” 黄灵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哎呀别生气嘛,有人请客干嘛不去?我也想多吃吃铭城的美食啊?我保证,到时候低头吃饭,抬头看月,绝不打扰你们亲亲我我,浓情蜜意……” 江慕水翻个白眼,直接绕过她走出去了,再也不听她说半个字眼。 …… 凉风习习。 邱泽一身西裤衬衫,觉得有一点热,但总不能穿着休闲服出来,他还是想要在想追求的女生面前维持一点形象的。 可江慕水和黄灵就不这么想了。 黄灵想着自己就是出来吃的,穿了一身黄色的唐老鸭卫衣加打底裤就出来了。 江慕水却一丁点儿没有“约会”的概念,穿了一间裸色的长袖及膝蕾丝裙,肘部有几个点缀的镂空花,胸前细长的绑带一点流苏,日常但不随便,衣服颜色衬着她细软自然的半长发,温柔得无可救药。 她最好看的是腿,细长而有着姣好的腿型,黑色的裤边到了脚腕处停下,她细弱性感的脚腕暴露无遗,连脚下踩着的帆布鞋都显得可爱起来。 邱泽一时看得愣了,眼睛在她脚腕处停留了好长的时间,这才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同时,又被她那一双闪亮的大眼闪得心脏悸动不已,收不住唇边的笑,又狼狈地别开眼神,道:“慕水,灵灵,来了。” “是啊来了,来了两个小吃货,邱主管你要扛住哦,不然被我们吃垮,你就穷了~~~” “你们吃的开心才是给我面子,不然要你们出来干嘛呢?” 邱泽靠在一辆车车门上,神色有些飞扬,笑着打开了车门,“走,上来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突然爆发了出来 “哇!” 黄灵错愕地看着他身后的车,刚刚过来的时候越过草丛第一眼看到,还以为那只是邱泽这个男人的背景,现在他打开了车门,还邀请她们上去,黄灵一个激灵,忍不住地就瞥向了车的标志。 低调的猎户座银bmw的标志,镶嵌在车前,黄灵捂住了嘴,这车大概没有四五十万下不来吧?邱泽怎么…… “……”黄灵指指车,再指指他,眼睛瞪圆,“租的……?” 邱泽一愣,笑了一下,“我一个亲戚帮我养护代保管的,她是这里的当地人,慕水,你坐哪里?” 邱这个姓氏倒是有些熟悉,但江慕水不太记得在哪里听过了,她恍惚了一下,自然地指指后座,脱口而出:“我跟灵灵坐后面。” 邱泽眼眸里,立刻闪过了一道失望的光芒。 男人的俊朗盖过了一切感官,黄灵几乎在原地跳着冒泡泡了,以前只觉得邱泽帅气温柔,现在居然还多了多金这一条,端端的秒杀一切啊!! 黄灵眼睛里冒着光亮凑近江慕水,偷偷压低声音跟她说话,贼兮兮地指了指副驾驶座。 江慕水明白她的意思,让她跟邱泽培养感情,当着男人的面她不好明说,只回应,“我坐前面晕车。” 晕……车? 一般坐后面才会晕车吧?而且晕的是大巴车。 这么高底盘的suv,驾驶感那么牛,会晕车? 黄灵无语得要死,但也只能跟着她上了后座,想想邱泽也不傻,但愿他能理解江慕水只是矜持,不是拒绝就好了。 邱泽给两个女生体贴地关上了车门,上了自己前面的驾驶座。 “有想去的地方和想吃的东西吗?我带你们去,你们不说,我只能自己安排了。”他笑说。 “听说这里有个臭豆腐很好吃,还有一些小吃,这一晚上,肯定是吃不完的了,又不可能一家店一家店找,哎,慕水,”黄灵想了起来,“你不说你有亲戚在这儿?推荐一下啊。” 三天而已,能吃的有限,那就吃最好吃的! “小吃加上正餐,还有夜宵……我知道个好地方。”邱泽迟疑了一下说道。 “什么?” “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他导航了一下,笑,“二十公里,有个星辉广场,夜里几乎是个一条龙服务的娱乐城,什么都应有尽有,去那里?” “听着好好啊,慕水,星辉广场你听过吗?” 正在玩着手机,跟阮静一来一回地发信息的江慕水,茫然抬头,在听见星辉广场四个字的时候,手一僵,停在按键上将那个字母生生打了一串。 她很久没坐过suv了,车子晃得有些不舒服,江慕水眨了眨眼睛,轻声问,“要去那里?” 邱泽在后视镜里看她,目光温柔:“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都听你的。” 哇靠。 真是冒小心心,无无处不在的撩妹技巧,邱主管棒棒哒。 江慕水轻柔别开了眼睛,略微昏暗的光线里,她的眼睛愈发大而闪亮了,声音低低的,“你们想去就好,时间不太早了,别去得太晚。” “晚了也可以在那儿住,我那个亲戚给了我星辉酒店的会员卡,”邱泽笑得愈发暖心了,拐了个弯,嗓音轻若羽毛,“不用担心。” 一路安静。 除了黄灵偶尔叽叽喳喳嘀咕好吃的的声音,几乎没别的噪音。 铭城的夜晚就是一场永远不停歇的party,要闹腾到夜里四五点才稍微消停两个小时,然后清晨又是一场动荡的浩劫。 阮静见她不回复,也就不发了,说了一句“早点睡”,而黄灵还在网上查着好吃的东西。 每一样,都是江慕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 一份咕噜汤端上来,小巧的苏州菜店面里,木质的隔板间蒸汽袅袅上升。 江慕水盛了一碗汤,喝了两小口,看着这两个人吃饭。 邱泽看到了她喝汤的动作,下意识地察觉了什么,但没出声。 “这个汤好喝吗?”黄灵看了一眼问道。 江慕水回神,点头,“嗯,是招牌汤品。” “我尝尝。” 黄灵直接端过她的碗来喝一口,第一口,她就猛地瞪圆了眼睛,将汤含在嘴里,直接俯身拉出垃圾桶来,哇得一声吐到桶里去了! 服务生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赶紧过来看! “没事没事……就是太苦太难喝了,”黄灵蹙眉阻止,“我真喝不惯,这是什么呀?” 服务生笑着安慰说:“是一种叶子熬的汤,很败火养颜的,您一上来就点这种汤,我以为你们都喝过,才没多做介绍……” 邱泽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慕水一眼,然后扯过至今,递给了黄灵:“擦擦。” 黄灵苦得舌尖发酸,还在皱着眉:“喝没喝过也得提醒一下啊……不然,哪里全部人都像我这位同事小姐,就跟喝惯了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引诱我的?” 江慕水身上出了一层热汗,尴尬笑着,“我刚刚在想事情,一时忘了。” “哼,你肯定就是故意的!好了没事了,你走吧我有事再叫你。”黄灵对服务生道。 邱泽又替她舀了一碗新的,眸光清亮而专注,笑意浓浓,“你喝过?还是很熟悉这家店?” “不熟悉。”江慕水单手托着下巴,纤长卷翘的睫毛压得很低,纤手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小茶杯,果断地轻声说道。 邱泽沉默下来,再不说话了。 黄灵看着手机又尖叫起来,“看见吗?这里九点整有音乐喷泉,可以冲进去玩的,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就在广场中心,我们去玩好不好?慕水,我们去玩!!” 江慕水小脸微微泛起苍白,抬起头看了一眼,提醒她,“已经入秋了,不再是夏天,在铭城这个温度不适合淋水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啊!去吧,慕水去吧……我想玩……” 江慕水被她缠的笑了起来,“那我推你进去,我自己不进,可以了吧?” “哎呀,你好坏……” 约两个女生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黄灵那么吵吵闹闹的性子,气氛不会尴尬,不然只是江慕水的话……邱泽凝视着她,在心里构想着那个画面,他大概会觉得好得无法言喻,但她大概会尴尬吧。 音乐喷泉准点开始了。 准备着嬉闹的人们,一开始就站在喷泉中间,等喷泉从自己脚下喷出来,喷到天上落下水花,尖叫四起,奇幻的灯光洒在了漫天的水花之上。 一片迷幻。 江慕水愣愣的,被巨大的音乐声吵得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只笑着一把将黄灵推了进去,自己躲到了一边。 两年前。 同一个地点。 她被那个男人的怀抱紧紧包裹着,喷泉打湿衣衫,微凉的春日晚风里他的吻落下来,炙热滚烫。 那时候天降再大的雨都不怕,有他殷千城一道陪在她身旁。 但也是在这同一个地方,那个所谓“原始部落”的情趣房间里。 他眼睁睁看她失控崩溃,痛哭流涕地说着当年的怨恨和感受,却选择隐瞒一个字都不解释,这辈子都会一直隐瞒下去。 江慕水站在喷泉边上,仅仅是被水花溅湿了脚腕,小脸就一阵冰冷,淡然往后退。 突然,一只滚烫的手却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抬头,邱泽煦暖和风般的笑容在眼底闪耀开来,嗓音低低沉诱惑:“怎么不进去呢?我陪你一起,绝不会让你淋湿的。” 说着,手上一股大力就拖着江慕水冲进了喷泉。 被人硬拽着冲进去,且不说水花寒凉,刺到她的头皮上,冰的她一个激灵,怀孕的时候她本身就体寒严重几乎无法保住胎儿,此刻就更受惊吓!! 冰凉的水柱被气压逼到天空中,然后变作大片炸开的水花砸落下来,江慕水脑中嗡得一声,从头顶到全身已是全部被冷水浸透。 邱泽的笑容还在眼前,他将她拉过来,用手遮着她的头顶。 那纤弱的小女人抬起头,小脸已是苍白得毫无血色,猛然“啪”得一声打开他的手!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嘶喊了一声,“走开!” 接着奋力挣脱邱泽的束缚,埋头,在下一波水花疯狂落下来的时候冲出了水帘!! 她的力气很大。 “啪!”得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打得他手腕一片通红,热度瞬间被冷水扑了个干净,痛意更加明显! 江慕水看着水帘后退,胸口心脏砰砰砰跳得快要爆开。 “……”她颓然地捂住自己的脸,不能忍受这种被回忆拖进去的感觉,她双目通红地看了一眼喷泉,转身往回走。 邱泽还在发愣,浑身被淋得透湿。 黄灵也反应过来了,笑容一僵,跑过来问道,“怎么了?你硬拉她进来,她生气了?” 邱泽脸色诡异,“她怕水吗?” “不啊,慕水虽然不会游泳,但去年她还主动跟我们一道学来着!她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 邱泽冲出水帘,跑着追了上去,前面的江慕水一言不发,只快步走着,他也疾步跟上,一步都不肯离开她!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江慕水走到了一个信箱造型的装饰面前,小手伸出去,拧开小锁,将里面的纸巾拿了出来,抽出几张擦着自己的脸和头发。 邱泽走上去,错愕地看着那个“信箱”,也上前,抽出一张纸来,呆愣地擦着自己的手。 看了身旁的人儿一眼,他沉声问,“你是铭城人吗?你的履历表上,写着你籍贯苏州。” 江慕水懒得理他,擦完了,将纸巾丢到垃圾桶,走到旁边的奶茶店椅子上走下。 邱泽也坐到了对面。 他沉吟了一下,愧疚地郑重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玩笑,是我不该开,今晚带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开心的,这样不是我的本意,原谅我好吗?” 这个男人的脾气……真的也很好啊。 尽管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情绪和回忆,江慕水也再没有了发火的理由,点了一杯热橙汁,抱着肩,泛白的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没事。” 他凝眸看着前面苏州菜馆挂出的小旗子,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为什么要隐姓埋名离开铭城呢?有什么不能开口说的原因吗?” 这男人猜得,一针见血。 捧着热乎乎的橙汁,江慕水喝了一口,一双清澈的水眸看向他:“我叫江慕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走到哪里我也叫这个名字。铭城我是来过,但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挖空心思调查我干什么?查户口吗?” 他解释,“我……” “邱先生,我真的对你没兴趣,”她放下胳膊,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了解我也不是这种了解方式,你应该知道,一段关系如果开始就不对,基本怎么进行都是错。” 邱泽很挫败,今晚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接触机会,就因为他的一个冲动的举动,给搞砸了。 他抬眸看她,嗓音低哑,“我觉得不是。刚刚如果我不那样做,我明明,就还有机会。” 不愧是坐到主管位置上的男人。 他有着笃定的自信,从不可能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贬低和否定自己。 被戳中错误,江慕水捏着吸管,不是很自在地看向别处,半晌,她放下奶茶杯子,轻声说:“结束吧。别再一意孤行了。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她以往都是这么拒绝人的。 至少对大学的几个追求者是。 邱泽冷笑了一下。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江慕水只是一个有点自己主见,努力工作上进的小镇姑娘,很合胃口,但现在看来,她非但不那么简单,她还可能有着隐藏很深的秘密,那个秘密很庞大,而她就像一个宝藏一样,怎么挖掘都挖掘不完,总是,有惊喜。 邱泽指了指墙上的菜单,问,“帮我点一杯吧,你觉得我适合喝什么呢?” 这转折有点意外,江慕水一双水眸看他一眼,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淡淡回应,“意式咖啡。” 邱泽也不矫情,照着点了。 他双臂放在桌上,靠近了一步,眼睛盯着她,说道:“选咖啡,是因为你觉得我属于工作类型的男人,咖啡是标配;而选意式咖啡,不是美式咖啡,你觉得我在生活中也应该有自己的浪漫情调,感情生活和人际关系应该也很顺遂,我不是工作狂,也不一定不顾家,这是你对我的评判,慕水。” 咖啡很快端上来了。 他捏着银色的小勺,笑了一下,往后靠去,“而有你这种见识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只来自一个闭塞的小镇。” 他不是揣摩。 他是,判断。 之前的两个人相敬如宾,是工作关系,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否则,还知道什么时候真的能跟她交锋。 黄灵这时候跑过来了,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什么呢?邱主管你惹慕水生气了,哄好了没?” 邱泽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标准的暖男状态,浅笑:“还没有。我可能不够真诚,你的好朋友还在生气,灵灵你可以帮帮我。” “胡说,还有你哄不好的女人?” 黄灵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江慕水的下巴:“小慕水?不生气了哦,这样生气一点都不像你,你从来都是温柔又大方,美丽又宽容的,再说邱主管也不是故意,他明明……” “就是有意讨好你啊!!” 这个转折一下点题,邱泽一个男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尴尬地笑了起来。 黄灵更是笑得欢畅,捂着肚子点了一杯奶昔。 如果可以用饮品去判断一个男人,那未免太过于简单,那对于殷千城来说,他是什么呢?江慕水想,他或许哪一种都不是,爱恋至深的那段岁月里,她觉得他就像是专门为他调配的一种,独属于她的酒,哪里都恰到好处,堪堪吻合。 …… 下车的时候,黄灵先下,江慕水要再下的时候,前面的男人突然锁住了车,车里一片宁谧。 黄灵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想上前,但又怕打扰,索性,走远了一点去等。 纤手放在车把手上,江慕水一双清澈的水眸没透出半点害怕,她淡然看向了前面。 男人背对着她,半晌后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扣了两下,说道,“你说你有孩子了,那一定有原因,让你跟孩子的父亲没办法走到一起,所以,江慕水,这个理由也不是你可以推开我的理由,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拒绝,再来跟我说。” 江慕水懒得理会。 下车之前,她也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说他有家室,但我还在努力,挤开那个女人成为他的家室。即便这样,也不构成理由吗?” 邱泽慢慢一僵。 她嗤之以鼻,眼神却也只是淡淡收回了,下了车,挽着黄灵,很快进了酒店里面。 邱泽没法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不了解江慕水,而她却有资本成为那样的女人。 这个女孩儿……真的越来,越诱惑人了。 …… “慕水,你觉得邱主管没机会吗?可我觉得他很好呀。” 黄灵纠结,捂着吃饱的肚子打饱嗝,想不明白江慕水拒绝的理由。 江慕水也脱了鞋,揉着有点疼的脚踝。 蹙眉,她低低说道,“他很聪明,而我这种笨的,应该离聪明人远一点……而就算不是这样,没有感觉,也就没有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对邱泽无感,更不要说,今晚看清楚了他其实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 表面上热情博爱,暖男一枚,实际上城府深沉,如暗潮涌动,不是她可以操纵和控制。 黄灵摇头晃脑:“不明白啊不明白,将来谁对我这么好,给我吃给我喝,颜值过关给我暖床,那就美死我咯……”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江慕水一边整理着明天要穿的衣服,手机“叮”得一声响。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信息。 “明晚。a大附近咖啡厅,我们见十五分钟。” 江慕水神色微微一动。 她纤指颤动,敲下一行字,“晚饭后见。” 再无回音。 而与此同时,酒店楼下的邱泽等待了一会儿,蹙着眉不想回,真想在酒店楼下守着,守到明天清晨接她去培训。 他很久没有这种恋爱的感觉了,上次追一个女孩子还在是大学的时候,明明见面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心跳加速那么快,但是一走就想念,行为上不能自我控制,想等待,想不顾一切地去相处,想纠缠在一起,变成自己人生的一种习惯。 这就是喜欢吧? 成年之后,觉得喜欢和爱这种感觉没什么了不起,再没有年轻时候的怦然心动和青涩紧张了,但这种成熟的感情更加深刻,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不是稍纵即逝的妄念,而是,一直都想要。 邱泽从方向盘上起来,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三婶,我阿泽,嗯,好久没联系你,最近怎么样?我挺好的,再过几个月就能回帝都了,这次跟着培训团队过来,现在人在铭城呢。” “好,有空去你家吃饭吧,三婶,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我……” 邱泽拧眉,想想自己也是疯狂,三婶又不是市井小民,也不是社会报纸,怎么能随随便便哪个人都知道呢?还是别问了。 “算了,没事,我自己去查一下吧,查不到就算了。” “嗯……对,我,最近是在追求一个同事……您放心,我会找门当户对的,直接告诉我,她不是简单的小地方出来的人……嗯,有空或者时机成熟了,一定带过去给您看看……名字很好听呢,姓江,她叫江慕水。” “……喂?” “……喂?三婶?你还在听吗?” “喂?” 空旷的声音在黑夜里没有回音。 而长长的电话线的另一头,邱莹莹吃着蓝莓果子抬起头,好奇问,“妈妈,电话掉了,你干什么呢?” *** 次日培训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群精英白领手握着咖啡从会展中心大厅里出来,浩浩荡荡,很是养眼。 黄灵顿住脚步,疑惑,“前天就听到这里有展会,是什么行业的?好多精英啊。” 身后的丽姐看了看,说:“说是石墨烯……什么新科技里用的产品,涉及到很多领域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再次重逢 “反正跟我们没关系,高科技。”同行的一个姑娘撇撇嘴。 几个人在原地等公车。 江慕水听闻后瞥了一眼,在参加展会的宣传板上,不出意外地发现了“殷氏集团”的名字,还在主打的位置。宣传封面就是殷千城的一个侧脸,宣传语写——“全市最炙手可热的跨国企业,多领域涉及,新晋总裁殷千城20**担任殷氏掌门人起,创造无数业内奇迹,以诚信为碑,创造财富值新巅峰”,下面就是具体的技术用语了,哪怕是在殷氏财政部待过的江慕水,都看不太懂。 他在这儿。 就在会展中心里面。 离她这么近。 她们的培训机构就在庞大的会展中心旁边大楼里,来来往往的,碰面的可能不是没有。 “……”江慕水站在燥热的秋阳底下,有一点心浮气躁,她去江城就是为了躲避这个男人,再不回来,可现在机缘巧合下回来了,她如果提前知道是在铭城培训,是绝对不会来的。 “绿灯了!” 黄灵拉着她,很快伴随着人流穿过了马路。 马路的对面,停着一辆有些骚包的跑车。 这么热的天气,那跑车却没有敞篷,而是关得紧紧的,连窗子都没摇下来,待那几个女孩儿走过去了,车窗才慢慢摇下。 一个戴墨镜的优雅妇人坐在里面,冷冷摘下了眼睛,看着那个背影。 江慕水。 真的是她。 虽然跟一年多前不太像了,她素颜,面容更加白皙清丽,扮相也温婉了一些,少了那股律师身上的戾气,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是她。 按理说,殷莫霞是该恨她的。 那时候如果不是她,她跟二哥的计划可以失败? 策划了这么多年,败在一个女人手上。二哥如果知道她回来了,凭她现在一个小小的破电子厂的小财务,二哥分分钟让她活在最底层被碾死爬都爬不起来。 曾经陆氏转化的那些股份江慕水不会敢动的,那些都在法院的监控之下。 她动了,才会告诉这些人她回来了! 想必这一年半以来,她都在靠着自己的能力活着吃饭,肯定是有些不容易的,但江慕水,选择了,就该付出代价。 殷莫霞冷冷戴上墨镜,一路将车开过去,开到江慕水旁边。 隔着车窗,她看到江慕水脸上,有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恬淡,比那时候更温柔迷人了一些,她冷冷转过头,踩下油门,一路飚行而去。 一边开车,一边按下蓝牙耳机的按钮。 “邱泽,我在会展中心门口,我见到你的那位小情人了,没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她的过往的确有些可怜,不过三婶支持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 *** 夜晚降临。 培训大楼里. “附近的咖啡厅都关门了,就在这里有个会客厅,就借来用用吧……”常远搬过电脑来,在沙发坐下,“你给美国那边做了通宵的计划书了,歇会吧,我来准备等下见客户的材料。” 殷千城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点头答应。 这个培训大楼有些空旷。 他走出去,就看到了那家电子厂的红条幅标志,原来就是在这里培训。 他手插进口袋,慢慢在大厅里无意识地挪着,突然一眼,看到了宣传图上的培训人员名单。 目光,精锐地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江慕水。 那天在停车场里他就遇到个很像她的身影,如今,这家公司的员工,竟又在这里培训! 巨大的震撼攫获了殷千城,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他攥紧了拳头,那股紧绷的痛感冲破了疲倦,告诉他不是。 常远做完了计划书,伸个懒腰走出来:“你看什么呢?那么仔细?” 殷千城冷冷抬眸,为防止情绪太过冲动被常远阻止,轻声问道:“想这些员工,晚上会住什么样的酒店……” “应该就附近这些吧,不可能过远的……依我看这家的实力嘛……”常远摸了摸下巴,猜测道,“住快捷?” 会展中心附近的快捷酒店太多。 殷千城下颌紧绷,眸光冷厉无情。 常远本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但见没有下文,也不再追问。 十分钟后,外国公司的老板终于到了,常远急忙迎上去,焦灼地四下寻找着殷千城,此刻客户都到了,他却怎么偏偏在这个点儿,失踪了!!! …… 四星酒店。 跟黄灵说过要出去一趟,江慕水走了下去。 头发半干,她也懒得打理,一下楼,就去问了前台到底该怎么去明学长说的那个地点,她手机定位坏了,一直没换手机。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保安上去礼貌询问:“先生请问您做什么?找人还是住宿呢?” 殷千城冷冷抿唇,看了一眼四周:“找人。” “哦,”保安看他一身西装革履,也不像是坏人,但不想坏了规矩,道,“我们这儿其实是不提供这种服务的,客户信息都是保密,就算警察来查都是这样的,您如果住宿的话……” “我如果想找还可以住在这里,挨个房间敲也行,”殷千城将外套换了一只手,道,“快慢的问题,不是吗?” “这……”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对?保安额上泛起一层焦灼的汗。 “小玉,这里有位先生有别的问题,你来招待一下……”保安适时地后退,让前台来解决这些。 看起来像领班一样的女人抬起头,见到殷千城的瞬间恍惚了一下,笑容中有些脸红,说:“先生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我来这里找我的妻子,”他冷冷走上去,道,“江慕水,给我查这个名字。” 轰的一声!! 正隔了七八米远,正在另外一边的尽头查定位的小女人,猛地僵住在了原地,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她如果听不出来,就枉费记得这些年她到底在逃避谁了! “其实这里就是a大附近,坐公交车到a大站,或者地铁到灵湖花园就可以,咖啡厅你找人打问就好,学生们都知道的……” 柔软冰凉的小手,攥紧了手机,往后退了一步,垂下头,让半边头发挡住侧脸。 “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男前台温柔笑着对她说。 小脸苍白地抬起,江慕水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和手包,转头往另一边走去,“没事。” “哎,小姐,门在这边……”男前台不合时宜地叫出声来。 江慕水手都冷僵下来了,偏头说了一声,“我上楼拿点儿东西……” “对不起,先生,”前台领班的笑容很明媚,尽量礼貌但地去拒绝,“我们这里不可以提供这里服务的,客户信息保密,您绝对应该知道……” “她电话邀请我来的,但是我的手机,没了电,也联系不上……” 修长的手指掏出手机,丢在了桌上,殷千城一双魅惑人的冷眸看向前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前台跺脚,咬唇,“我们这儿有固定电话,要不您打一个?” 殷千城垂眸下去,修长的手指探出去,抓住了听筒,长指按了几个数字,片刻后,将手机拿给了前台听。 前台一愣,被这小细节弄得晕头转向的,还沉浸在殷千城手的好看里,七手八脚抓住听筒,只听见了里面“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 真颓败。 前台为难得要命,但见殷千城胸有成竹地挂断了电话,一双冷眸始终盯着她没有移开。 “请快一点,她有重度的抑郁症,之前跟我说要自杀。” 这话一出来,瞬间炸响了整个酒店大堂。 前台脸色白的吓人,这种事真的不是没有过,听说隔壁的快捷酒店就是当初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才关门的,这责任她承担不起! 前台赶紧到了电脑前,克制住情绪,说,“叫什么?男女?我帮您查。” “江慕水……” 一路从几个大花瓶后面绕过去,如履薄冰,终于出了酒店的大门。 江慕水站在酒店门外的阴影里冷冷转头看这个男人,他身姿依旧挺拔,对她来说有些高的前台柜台,对他来说还显得有些低,一身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如今已经是殷氏的掌权人,有着致命的熟悉感,又觉得有所不同了。 冰凉的小手扣着手机,觉得好可笑。 当初为了自己的不舍决定离开,现在她却又无法面对自己当初的懦弱甚至犯贱,无法面对这个……她亲自成就的,不可饶恕的,仇人。 …… a大咖啡馆。 明朗早到了几分钟。 他等得很悠闲,一年多他都等了,不差这几分钟。 门后风铃响。 他的手指轻轻一抬,眼皮微微一跳,直觉告诉他,是江慕水到了。 进来的的确是江慕水,走到前台说了几句话,随着前台的手给她指,江慕水一下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把玩着杯子的男人。 她走过去,然后没发出一丝声音,只坐在了他的对面。 明朗有些错愕地抬头,目光陌生地落在她脸上,没过两秒,就变成了熟络,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改变,冷淡伸出了手去:“你好。岑明律师事务所老板,明朗。” 第三百七十四章 十五分钟。学长,我走了 江慕水一愣。 下一瞬,她也伸出了葱白的手,跟他相握,说的却是冷淡的内容,“……我后天就走了,好像你也不必知道什么……我是来,谢谢学长。” 明朗眼神一个黯淡,抽回了手,看向窗外。 “大学这个地方我一直都很喜欢,跟在西杨身边,我总是能感受到那种早在我身上消失的活力。我还记得我们毕业的时候,那个晚上,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里,喝的烂醉。醉的倒在一起背经济法律条,背考点,背案例……就像个傻子。” 明朗身子往前探了探,盯住江慕水,说:“如今我带的好多学弟学妹都长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我管了,但棱角也都磨没了……连我一直以来觉得不会变的,都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以前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尖锐,江慕水?” 一声“江慕水”,好像把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 江慕水小脸苍白,以前她不敢怼明朗的,现在居然敢跟他一直对视着,刚刚他分明是想打问她的生活的,她却无情拒绝了。 “人总是会变的,怎么样能适应人生就这么变,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学长,我是来感谢你,也是来跟你辞行,这一次离开铭城我就不会来了,下一次联系也不知道是何年月日。” 明朗挑眉,往后靠去,慵懒冷漠道:“嗯……也说不定到时候我死了,你来参加葬礼……到时候我儿子问,这位小姐哪位?我身边没人认识你,你来都没有必要。既然都决定走了,你还来这一趟,也不觉得矫情?” 明朗是辩论高手,几下就击溃了她的心房。 江慕水眼眶泛起一抹酸胀,觉得他说的也对,如果她真绝情,今天来都不该来。 明朗看了一眼菜单,扔给她,说,“看,喝什么。” 江慕水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白开水。” “这么年轻养生么?还是你老公连咖啡都不让你碰一滴?” 他随便点了一个,递给了服务生,道,“当初你请求我给你一个身份,我找了个接近要求的失踪人员,叫你拿去改名,后来如果不是再查,还以为你真的顶替那个人在那里继续生活了,却不曾想我连个影子都没找着,你躲得够远的。”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你突然那样,我只听说你跟殷千城分手,但不至于是诀别吧。” 当初她离开,很多人有很多种猜测。 岑启凡觉得肯定跟殷千城和陆霖晟这两个人有关,毕竟,这两个人全程都在疯狂地找她,但是,没有理由,她江慕水不是那种遇到问题解决不掉就走的人。 她都跟殷千城分手了,分手了她也不至于在铭城活不下去,失恋失婚都没什么大不了,打不倒她的。 铭城是她家。 谁会轻易离开自己家? 明朗猜测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但并不说话。 江慕水喝了一小口白开水,润了润嗓子,她不想揭开当年的伤疤,但是必要。 一双清澈的水眸看着他,“当年的强奸案是殷千城做的,他们绑陆霖晟,因为跟陆家有仇,我是顺带,而我父母出事,是因为我妈妈选择要陆远擎,所以死了,可不可笑?” 明朗一震。 他冷眸落在江慕水身上,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开口:“殷千城那事我知道。” 江慕水神色平淡:“嗯。” “但我总觉得,不至于那样,那个人……”明朗蹙眉,提醒江慕水,“不是那种人。” 江慕水并不说话,继续喝水。 至于她父母的事…… 明朗想那个案子,想到头痛,蹙眉问:“叔叔阿姨的案子确定吗?” 江慕水问:“一个女儿会用杀人罪来冤枉自己的父亲吗?殷莫霞告诉我的,不管是不是殷楮墨,跟殷家脱得了关系?” 她父母,何其无辜啊。 就因为帮了不该帮的人,就如此吗? 想起爆炸现场那可怖的景象,警察拦着她死都不让她看尸体的情景,空气里全部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血肉模糊,分不清哪里是哪一块组织…… 血肉至亲,分崩离析。 江慕水手指有些发抖,把杯子放下了。 所以,这才是她走了的理由。 明朗冷冷抬眸,恍悟,“但殷莫霞告诉你这些,却不是让你走的。” 对。 江慕水像是被人施了定形的法术一样,僵在那儿,片刻抬起头,眸光清澈见底,苍凉且坚硬,“是啊。” 她樱唇吐字,“我走因为我犯贱,没下得了手。” 明朗脑中突然有血液涌上来,哗啦的一声,仿佛那声音自己都能听见,好像有一道洪流冲开了他心里的那扇疑惑的大门,然后,突然间就难受得要命。 他还以为,一直以为,江慕水离开就是因为恨这些人,不愿面对。 她不回来是因为不想面对懦弱的自己和死去的亲人,她知道自己犯贱,但她始终跟那些故意伤害他人的人不一样,她的善良是她自己的原罪,她对殷千城的爱让她不能原谅自己。 明朗慢慢低下头去,捧住脸,这一切都不在他的猜测范围内,他需要静一静。 作为江慕水的学长他以为他够了解她了,可他,岑启凡,他们一众人,都不够了解她江慕水。 江慕水这两年在外面…… 不求助。不回应。让自己自生自灭。都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她对父母的赎罪。 她……很不容易。 明朗觉得自己眼睛酸胀,一个大男人忍了半天,忍住了,面部神情依旧是冰冷的,抬头对她说,“在我看来这事不能原谅,父母的生命不是你的,你决定不了,他们的公道你擅自压下来,他们死了都会怪你的。” 江慕水并不说话。 她纤指轻轻扣在茶杯上,半晌突然冒出了一句,“如果顾西杨的父母犯了错呢?你要弄得他家破人亡,再跟他说一句,我爱你吗?” 轰的一声,震撼的雷又炸响在明朗头上。 他神情扭曲复杂,到最后都狰狞了,攥紧手里的糖纸,攥得粉碎。 该说什么呢? 江慕水,你一个人承受得太辛苦了,有时候也可以联系一下我们这些旧人,我们也许可以帮帮你?这样吗? 原来她不想见他们,是因为不想面对自己的过去,也不想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 原来他将她束缚在这里,才是冷血无情。 对她的任何批判,都没道理。 因为死者已矣,承担痛苦的就是她而已。 抬起手表来,江慕水看了一眼,嗓音放轻,“十五分钟了,学长。” 她该走了。 将最后一口放冷的水喝完,她站起了身,眸光变得冷漠但是柔软,说:“我在那个城市过的还好,那边没有铭城复杂,但基础建设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活得,比在铭城轻松一些。” “我大概这样过会比较舒服一点,学长,我该回去了。” 明朗低着头,半天才抬起头来,摸着下巴,靠在位置上,点头。 他一句话也不说。 告别也不说。 不想说。 江慕水等着他说句再见再走,但见他没有那个意思,心下一硬,直接走向门口,推开风铃晃动的门径自出去了。 夜风寒凉。 顾西杨下了研究生的补习课后来了,走到明朗跟前,说:“你没有帮我点吗?这里放了一杯水,什么意思?” 他面貌依旧清俊单纯,拿起那杯水来,就要喝,明朗伸出了手,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腕,抬起头看他。 顾西杨神情疑惑:“怎么了?” 明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胸口暗流涌动,掰开他的手将杯子放下来,莫名抬起头说:“好好看着你爹妈,别让他们出什么事,尤其别为了你而惹着我家那帮人,安分点知道么?” “你家那些黑社会吗?”顾西杨笑,笑容灿烂,丢下书包坐在他对面,“我知道了,你到底怎么啦?” 明朗仔细盯着他的脸,嘴里却像是含了一颗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跟他说他顿悟了,以后两个人走得再艰难,万水千山,怎么艰险都不怕,但最最可怕的事情,是让一方在爱恨中为难,为了恨可以离开一个人,恨可以化解;但有些人就是因为爱才艰难。而如果不爱了,那么刀子捅进彼此身体里都不会有感觉,那样对江慕水来说,怕是更生不如死,有爱她估计还可以一息尚存,没有了这份爱,她的整个人生,怕是都没有意义了。 …… 江慕水回来得很晚。 黄灵睡着了又模模糊糊起来给她开门,揉着头发说:“刚刚有人查房哦慕水……你那天入住不是说丢身份证在大巴车上了吗?酒店让你补,你快去补一下吧……” 说完黄灵打个哈欠,又扑到床上去了。 江慕水小脸稍微有些变色。 她关门走进去,轻声问,“不是已经过去一天了?没有人追究这件事的,怎么又突然要补?” 黄灵翻转了一下脑袋,红红的脸上全是枕头压住来的印子:“就是莫名其妙说要补啊……而且你不是已经拿回身份证了?就去补一下啊……免得再敲我们门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遭遇诈骗 酒店突然袭击查身份,要么是警方抽查,要么就是有人引起了骚乱。 殷千城做事一向缜密,从来不会硬闯硬来,这手段一看就是他会用的。 但用的什么理由呢? 说她是神经病还是通缉犯? 小脸微微泛红,是气得,但心脏狂跳得厉害,那个纤弱的身影站在台灯下,攥着手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道,“要不明天去退房吧?你不是对星辉酒店的特色房间感兴趣,我们去住那里,我请你住,可以吗?” “灵灵……灵灵?” 黄灵已经睡着了。 江慕水在原地烦乱了许久,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自认为,在这么多天以来,没露出什么马脚,明朗知道殷千城做过那些事,所以夜绝对不会透露半点风声,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哪里暴露了形迹? 安安稳稳度过这三天培训就可以了,没曾想会在这个时候,出一些岔子。 她站在暗处,看着夜里亮起的昏暗的小夜灯,想着可能到来的未来,一阵阵恐惧袭了过来。 *** “干嘛非得去特色酒店?住这里又不花钱?” 大中午的,黄灵顶着大太阳跟着江慕水回来了,喝了口水问道。 江慕水沉默,情绪淡然如水,站起身,说:“是我想去体验那边一把特色房间而已,你也可以不去,我一个人去。” “别啊,”黄灵赶紧阻止,蹙眉道,“我又不是……又不是舍不得花钱,我去啊,你去我当然去……我……有钱……” 江慕水微微收拢下巴,说,“我请你。” “别啦……”都是同事,关系那么好,怎么好意思? “我说真的,是我要去的,我出大头,你出打车费就好了,攒下钱,去买那套你喜欢的护肤品吧?我看你盯好久了。” “真的?”黄灵捂着脸,惊喜连连地看着她,幸福得冒泡,“我的天哪,我真的哪辈子积的德碰上你这么个好姐妹,慕水我爱死你了……真的只让我出打车费?我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江慕水微微有些焦躁了,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收拾行李吧,上去培训结束早,才能早回来,过了12点我怕又要延续房费了……” 小公司,都是先消费,再报销,多这一笔也是麻烦。 “对对对……” 黄灵赶紧喝完那口水,七手八脚地收拾行李去了,江慕水的东西昨晚就已经收拾好,只把一次性的发套拿了两个,等在了门口。 …… “等一下你去退房吧,行李给我,我叫的车已经到门口了,给你放上。” “好好好。” 黄灵简直觉得自己得了一个贴心小棉袄,亲了她一下,猛地滑到了她手机上的东西,又迅速走开,跑去退房了。 江慕水拿着两个行李箱,也没顾得上手机,直接拖着出了酒店外。 手机猛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小脸晒得红扑扑的,她很尴尬地赶紧将手机拿出来,一看,浏览器不知怎么跳到了一个黄.色.网页,好像是黄灵刚刚碰到的那一下,是一条诈骗短信的链接,她试着返回,不行,只得关了浏览器,那吱吱呀呀的声音才停止。 司机很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好了退了,”黄灵奔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一脸的兴奋,“走走走……特色酒店!情侣套房!let''sgo!” 有些劳累的江慕水,也忘了手机这回事,跟她一起上了车去。 …… 她们谁都没有看到,酒店停车场的树荫下,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豪车停在那里。 车窗后面有一双狭长冰冷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窗口冷冷看着,在看见她出来的那一瞬间,心脏都仿佛停跳了,手搭在车把手上,几乎马上就要冲下去。 尤其,是她拿着行李箱。 但是,大约是一年多来捕风捉影的经历让他害怕,他觉得她就像蝴蝶,他扑上去,捂不紧她就会跑了,再次跑了是多少年?五年还是十年?他等不起! 就这样生生耗着,一直到出租车都开走了,殷千城才猛然反应过来,开了车追上去。 他的手心出了满满的汗,连抓方向盘都不会了,踩了半天油门和刹车都踩反,半晌才反应过来,强制着自己控制住情绪,冷冷看着前方,稳稳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 星辉酒店。 因为是正晌,定到了一间闺蜜间,里面满满的小公主气息,头顶都是白色棉花云朵,有点搞笑。 黄灵一走进去,婀娜地走了两步,说,“哎呀,我都感觉自己像小公主了,我得矜持一点儿,否则不要弄脏了我的公主床。” 正在喝水加胡思乱想的江慕水,那张冷冰冰的小脸突然破功,眸中光芒灵动地笑了起来。 有黄灵在身边,江慕水的情绪才不会特别沉重。 去拉开了窗子,她看看表,说,“还有点时间,吃点东西,我们去培训吧。” “好啊。” 黄灵答了一句,猛然又觉得不对,纠正她,“哎,你不能跟我说话,叫我公主殿下,还得说,下午是这么安排的,公主殿下觉得怎么样。” 江慕水拎了钥匙和手机,放牛仔裤口袋里,“公主殿下好像不饿……那我自己去吃了,跳跳蛙!” “别!!” 黄灵赶紧风一样地追了上去,“公主最喜欢吃跳跳蛙,一定要一起走起!” 两个人在一处干净的的餐厅里坐下了。 江慕水突然听见手机“叮”得一声。 她蹙眉拿出来,正感慨这个吃饭多点儿谁给自己的发短信,就看到自己的手机短信上显示着,某张银行卡被划出了多少多少钱。 这是新的骗局吗? 刚刚她错点了一个诈骗短信的链接,不会出事了吧? 还是这是诈骗的第一步而已? 黄灵点好了菜,凑过来看:“怎么了?” “天,怎么回事?”黄灵脸色变了,拿过她的手机来,“8760,你消费的?还显示是现金刷卡的,这怎么可能?” 刚刚江慕水一直跟她在一起啊。没刷卡。 “慕水,你办了网银或者手机银行了吗?你快查查看看,这笔消费是不是你的?” 江慕水小脸微微泛白,拿回手机,这才说,“没有办,我的手机系统不安全,下载那个会更不安全。”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人在外地呢?你这张卡在哪里?” 她轻轻吸一口气,心里憋得有些不好受,“……江城。” “在你家里吗?” “不。阮姐帮我拿着。” “天哪……”黄灵一时快要气死了,要摔茶壶,“这个女人真是,有时候让你看孩子就跟你是孩子妈似的,现在还花你的钱,她不知道你居然办了短信通知吧?!真是不要脸……” “不是……那卡是我给她的,但是她从来不花。”她抬起头解释了一句。 “那可能是谁?那么多钱,一次性刷的,难道真是骗子啊?” 跳跳蛙很快端上来了。 两个人却心情烦乱没心思吃。 这时候“叮”得一声,手机传来了第二条短信,这一条更过了,显示消费“17363元”,还提醒如果不是自己操作,那请尽快挂失。 这下江慕水真的手心冒汗了。 阮静就算刷卡也不会刷这么多,也不会不打招呼。 思来想去,想到刚刚误点的那个链接,她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脸泛着微微的苍白站起来,江慕水说:“我恐怕得去报警了。灵灵,你先在这里吃。” “还吃什么吃啊?那么多钱,好几个月工资,哎……你说做我们这一行容易吗?你才进公司多久啊?就出这种事,你一个人在外地碰到这种事多无助?我还吃什么,陪你去报警啊!” 江慕水水眸透出一丝感激,点头:“恩,那我们现在去。” 中午的路段上打车不好打,江慕水一边打电话挂失,一边连续进来了好几条短信,她不敢看,只是脸色越来越白。 她带走的那些钱有限,为了防止被找到,她从来不动那些钱,尤其是用陆家股份换的那些钱。后来的那些都是她自己赚的,她能力也有限,养孩子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她一个人从来不用很多钱,那些全部都是给小诚存着的。 现在居然有人动了那笔钱! 那就是动她江慕水的命。 换做以前,她会一路杀到那骗子的老巢,嫉恶如仇的,把钱一分不少地追回来。 而现在,她只能依赖警察。 路边的树荫下,那个一路跟着她们的豪车,在看到她们焦灼地在路边打车之后,一双冷眸紧紧眯了起来! …… “警察同志,具体情况就是这样的,这就是这个链接。” 黄灵哭红了眼睛,把那条短信递过去,“是我不小心碰到的,现在骗术这么高明吗?点一下就泄露信息了?这是我朋友的全部积蓄啊……” 警察叔叔拍了拍黄灵的脑袋,说,“行了不哭啊,你们这个案子呢,是这样的……该去本地的警局报警,因为你看,首先卡不在我们这里,消费地点不在我们这里,我们调取外地的银行信息又需要沟通和时间,她又没带着卡,无法提供卡号,而且刚刚银行那边说信息都被篡改了,她挂失都成问题,这不……” 第三百七十六章 什么未婚夫?什么家暴? “那警察叔叔……”黄灵哭得惊天动地的,“这么多钱还能找回来吗……” 警察不忍心回应她,神色黯淡得拍了拍她的肩。 但是。 丢钱的不是她朋友吗? 怎么她看起来这么崩溃? 一个纤弱的身影站在那里,巴掌大的脸上眼睛很漂亮有神,此刻神色有些黯淡,脸色泛白,却一言不发攥着手机抱肩站在那儿。 一个女警察走了过来,将案例本交给了一个同事,一路往里走,看到这边报案的哭哭啼啼的那位,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瞥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女警察猛地停下了脚步,慢慢朝这里走过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名字。 “好了,笔录现在是做好了,当然金额也可以立案,但……” “江慕水?” 女警察突然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她一开始只想到了个水字,然后直接叫出来了。 那个纤弱的身影眼皮一跳,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女警察。 “真的是你……”女警察瞪大眼睛,震惊不已,“真是……好久不见,那时候那时候你说你父母案子有进展,我还等着你联系我,结果你就……哎,对!” 她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有个人很疯狂地找过你?他硬说你失踪了但是没有证据啊,但他又不是你的什么亲人所以无法报警立案,因为,毕竟是口说无凭的未婚夫妻关系,谁知道你是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失踪?江慕水,你……” 黄灵抽噎着站起来,茫然看着这两个人,“失踪?她没失踪啊。她一直生活在江城,她爸妈在镇上的老家。我们是江城来的啊警官……” 女警官震惊了。 她捏着手机,后退一步,好像是,要准备给某个人打电话。 那纤弱的身影一僵,扭头看向女警察,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冷淡道:“我跟我未婚夫家里闹了矛盾,不可调解而已,对方诈骗和家暴,我不忍心报警,所以逃远了,你现在要告诉他吗?” 女警察一个激灵! 天哪。 原来是这样吗? 女警察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的戾气,收起了手机,说:“当然不了,对那种人渣我还分不清是非对错吗?如果是这样,下次见了他,我肯定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要好好教训我一顿吗?” 突然,从门口处,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那大提琴般低沉撩人的声音,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着光走进来。 他一身西装革履,脸色冷峻魅惑,在铭城的秋日光影中,给了人一种极其迷幻的感觉。 大抵,见到好看的人的时候,人的内心都是极为紧张自察的,黄灵在看到这男人的瞬间,心跳猛地漏了好几拍,还以为从小地方出来,自己就看到真实的偶像剧了,她彼时,哭得相当狼狈,看到殷千城的瞬间扭过头,七手八脚地抹掉了自己的含泪,吸吸鼻子怯懦地看过去。 这人……是谁啊? 纤弱的身影像一片修剪过的、细长的叶子一样,静静站在那里,在看到男人轮廓的瞬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隐匿了。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眼眶慢慢泛红,然后,目光极慢地别开来,冷然虚妄地看着别处。 女警官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当初,这个男人来报警,谁都知道他殷氏当家人的身份,看他那么疯狂地,寻找他的未婚妻,整个警局都无不动容,却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女警官气得脸都红了,怒火在胸口沸腾,站得笔直地走上前,冷声说道:“殷先生。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您找了这么久的人,今天碰巧也来我们警局了,新账旧账,一起算算。我先问你,这位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殷千城冷冷站在那儿,心里翻涌着这个问题,这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于是,他迈开脚步,朝江慕水而去。 在距离她只有一小步的时候,停下了。 黑色锃亮的脚尖,对着她。 那么江慕水,你对我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吗? “天一亮就去报警,我手上有那些证据,两年前的案子可以结案了。”那一晚,她置身在他怀里,这样说道。 她说,“即便你在牢里,也要给你知道吗?” 她还说…… “殷千城,你死了,我或许就可以不恨了!!” ……那么,江慕水,你说话,为什么不算数? 黄灵坐在椅子上,看看殷千城,再看看江慕水,揣摩不清这两人的关系,只觉得气氛紧张肃杀。 她小心翼翼,扯了一下江慕水的袖子,忍着怦怦乱跳的心跳,道:“慕水……什么未婚夫?什么家暴?你……不是跟我说……你从来没……” 殷千城冷冽的眸光一下子射向了她,吓得黄灵一个冷战,他的帅气也缓和不了她的害怕了! 他俯身下去,手撑在桌面上,问了黄灵一句话,“你刚刚说,你们那座城市,叫什么?” “江……”黄灵凝视着他的眼睛,就像中了魔怔似的,开口就乖乖回答。 “灵灵。” 时隔一年多,重新从她的嘴里,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该是一种什么感觉? 纤弱的身影站在那里,皱着眉,纤手扯住了黄灵的衣衫,止住了她说话的可能,清冷的一眼,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好。 很好。 她终于……又看向自己了。 那个清晨离开的时候,他就想着,怎么她要走都不道别,看着他的眼睛说要走,就那么难? 说好的去哪里都要让他知道,就是害怕她会一声不吭的走掉,她不明白? 闷痛突然在胸口炸了开来,却只是因为,她说了两个,仅仅是旁人名字而已的字。 “……”江慕水克制着心跳的加速,一双水眸清冷地看了殷千城一眼,这男人弧线好看的下巴微微抬起,眯起眸子的样子不知道有多魅惑人,她却早已免疫,清眸一眨,清晰看到他眼皮情不自禁地一跳,下一瞬,她竟主动地伸出了手去。 黑格子衬衫,牛仔裤,中长发的她清秀得就像一朵水莲,嗓音清澈道,“先生,你好,江慕水。” 这是……重新认识吗? 殷千城却丝毫不想,将过去那些全都抹掉,再重来一次。 他有些贪恋地伸出手,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握紧一下,问,“是我认识的那个慕水?” “恐怕不是。” 江慕水干脆地答道,用力抽回手,在牛仔裤找到身份证件,推过去,“您最好提前看一下,不要认错,免得等一下,产生误会。” 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轻轻拿起了那张身份证来。 是陌生的身份证号。 完全不像她的一张照片。 陌生的出生年月。 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她。 殷千城看了不到半秒就丢开了那张卡片,冰冷得像丢掉一张废纸,之后,逼近上前,挺拔的身影裹挟着莫大的压迫感,自然而然笼罩住她。 江慕水却半点儿都不胆怯,白皙的小脸侧了侧,看了一下那张证件。 “这是现在的你?” “是一直以来的我,也会一直往后。” 她伸手,去拿那个身份证,清楚说道,“您是办什么案子就请继续办,而我有我的事要做。” 殷千城的目光,这才落到了她签字的那份笔录上,诈骗立案。 她现在……很缺钱? 怎么,这两个认识,有没有的案子还不一起办吗? 女警察看得都茫然了,上前就抢了江慕水的身份证,看了几眼,这下终于相信了,这世上,还真的有改头换面这种事! 眼前,可不就是一例吗?! “你不是江慕水。我是说,不是这个身份证上的江慕水,”女警察“啪”得一声将身份证丢下,神情严厉,“怎么办到的?你说还是让我查?” 她就说,这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失踪。 那小女人却只等着自己诈骗案的进展,温婉瞥了证件一眼,很不经意,轻声回应,“你可以直接查到公安厅……” “……”女警察一下子蹙眉,极度无语。 公安厅?这么说这身份证不是伪造,确实有这个人!这又能怎样?! 女警察说:“身份证号无法更改,你懂的,我很快就能查到原身份证主人是谁,哪里人,你当我不知道这种事怎么操作。” 江慕水眸光一黯。 见她真的去了,她跟才赶紧上去,伸出手,轻轻扯住了女警察的袖子,说,“我刚刚说家暴的事是真的。这件事我办得合理合法,查出都没用,但是,你该清楚我的为人,不出事我会这么做?” 这…… 这说的,倒也是。 女警察甩开她的手,神情冰冷如旧,说:“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殷千城冷冷看她,“私事。” 江慕水神情坦然,“私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说完,两个人又错愕地看向了对方,他眸光深邃,眸光淡淡由上而下笼罩着她,她目光就像一汪清澈的湖泊,也冷淡不畏惧。 这下,在旁边一直被当做空气的黄灵,此刻怯生生地伸出了手,举高到了自己的脑袋顶——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报警抓你,你是不是还挺得意? “那个……谁……” “咳,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呵呵。 她是真的,不清楚啊。 *** 出了警察局,太阳还是一样的晒。 黄灵揉了揉自己哭肿了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江慕水。 “房费交了么?”她问。 江慕水摇了摇头。 “唉…”黄灵咬唇,半晌后搂住她的肩膀,说,“你太可怜了,慕水,这次我请你,酒店算我请你住的。” 江慕水无语,“我不是只有这一张卡。” “我不管,”黄灵红了眼眶,抱着她愧疚地说,“是我不小心按到的,我玩你手机,最后还给你的时候没锁屏,就开在那个诈骗信息上,我还碰到了……这是我的错……” 江慕水更加无语。 “灵灵,你拿你手机,跟培训那边请个假,我们下午可能很久后才能去,也可能去不了了。” “嗯,”黄灵吸吸鼻子,这才赶紧拿出手机来,拨出电话跟团队那边联系。 阳光照耀在两个女生身上。 殷千城往下走,有些恍惚,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阳光又把她的白皙照亮了好几度,一年多后再见她,那种陌生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法形容,他那么想知道,这一年半来的每一天,她都是怎么过的。 殷千城现在觉得,这像一场梦。 梦真的太美了,做了太多次,到现在还觉得,这不是真的。 怕等一下闹铃将自己吵醒,她就不见。 这并不是什么矫情。 他当真……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了。 梦里他紧紧抱着她,一遍遍跟自己说这不是梦,这次绝对是真的,努力睁着眼睛保持自己清醒,绝对清醒……可第二天早上,阳光刺进眼睛,那种绝望,足以将他整个人,毁个干净。 江慕水不会不知道他跟着出来了,就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一直冷冷直盯着她,一眼都不眨。 手机突然“叮”得响了一声。 她拿出来,看到了阮静发来的宝宝照片,然后说了一句,“祝小水妈妈旅途愉快,明天回家注意安全。” 心头,瞬间一暖。 眼眶里,有热度晕开来。 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张照片,没打开手机来看,直接按了home键。 但大约,是看得太专注了,她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眼前是道阴影,顺着那笔挺的西裤和衬衫往上看,就看到了这个在自己梦中都拼命逃避的熟悉轮廓! 仅仅是一年半不见而已,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脸部轮廓变得更加瘦削且线条分明,一双冷眸就像啐了毒的冷箭,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以前,身上有戾气,但不这么重。 以前…… 她仔细想了一个词。 他更,亲和。 “有事?”她皱眉问道。 她的眼睛,实在过于宁静。 他冷眸扫了一眼警局,说,“这种案子如果有线索,第一时间就提供了,有进展,之后也会联系你,一直等在这儿没必要,要去哪里呢?我送你们。” 她定睛凝视着他,却看不臊他的眼睛,他太坦然。 轻声提醒他,“我警告你,这可是警局门口。” 呵呵。 是啊。 殷千城冷冷逼近了一步,阳光晒在他的衬衫上一片燥热,他甘之如饴,和她贴的只有一个脚尖那么近,下巴轻轻擦过她额前的刘海,轻声说:“是啊,警局门口。证据在我车上,全部都在,慕水,要去么?” 不知怎么的。 一路以来到了铭城江慕水都那么平静,却那么突然地,被这样的一句话,逼出了眼泪来。 江慕水手有些抖。 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就是这副面孔打动了自己,他说可以去报警,可以坐牢,一切都可以,可她江慕水,讨厌做选择题。 选定了要离开的时候,她满心的伤心,不舍,那些恨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可真的午夜梦回的时候,是真的,烟消云散了吗? 当年一念之差就可以全盘是两个结果,他以为她就真的不敢?!不恨吗!! 江慕水冷冷抬起头来看他,说,“我没有报警抓你,你是不是曾经,还挺得意的?” 殷千城的身子冷冷一僵。 他垂眸看她,清晰地,看到了跟两年前那个夜晚一样的神色,她的恨,赤裸裸,不加掩饰,就是这么厌恶。 “那我又怎样反应你才满意?跪下来,求你不要报警抓我吗?” “别扯了。” 她突然声线发着抖打断了他,寒声道,“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你也不用去调查我,殷千城,我江慕水的离开你们整个殷家都该感恩戴德,知道你爷爷看到我会怎么说吗?说我懂事,恕我识趣,这总比让我被动地选择死掉或者去国外念书,要好得多了。” “你就那么想委曲求全?不委屈求全也没有什么,你害怕什么呢?” “你离我远一点——” 江慕水一双水眸泛了红,警惕而戒备地盯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黄灵打完电话回来了,看见这对峙的两个人,又是一愣,抱着手机,不敢上前靠近。 “慕水,电话打完了。” 江慕水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眯眸看了他两眼,低下头去,说:“好,等下我用手机软件打个车,我们一起回去。” “嗯。” 刚刚那番交锋里,只有这几句,最像当初那个尖锐又活灵活现的江慕水。 她现在的这幅样子,让他心疼。 她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没那么锋芒毕露,懂得韬光养晦之后的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柔但吸引人的吸引力,可当初那个娇俏灵动,却又软弱不堪的她……去哪儿了? 车子很快就到。 滑到了她们面前。 正要上车,突然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车门,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冷寒的气场逼近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司机错愕,降下车窗。 “我老婆跟我闹脾气,识相的赶快走了,订单会取消。” 一般旁人说这个司机不会信,但殷千城的眸光太厉,让人下意识的就服从,司机忙点头,赶紧将车开了出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探出头去说,“哎,一定取消订单啊,否则影响我信誉!” 赶紧钻回去,一溜烟跑了。 黄灵都震惊了。 这只能在偶像剧里看到的情节,今天真的发生了,而且,男俊女美,她几生有幸才亲眼看这些啊! 纤弱的身影站在马路边上,眸光变得愈发清冷起来,阳光静静晒着,一眼都没有看他。 片刻,黄灵都觉得晒得有些热了,攥紧了一下她的小手。 江慕水反应过来,小脸冰冷地抬起来,松开黄灵的手,转身看向这个男人,他浑身冷冽的气息就像无尽的低气压,看一眼,就有着强势的压迫感,“你送我们去展厅?” “培训大楼就在展厅旁边,我刚好也要去。” “那你来警局又是怎么回事?” 她很尖锐,一语就道破是怎么回事,这男人,恐怕已经知道了,她们住哪里。 他两片薄唇紧紧抿着,刀片一样冷厉,轻启唇瓣,“来警局询问,我一年前报的失踪案。” 黄灵吸口气,退后了一两步。 她清冷着眼神点头:“好,开车门吧,送我过去。” 殷千城眉心一跳! 还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她提了这个要求,他就像刚刚那个司机一样,彻底失去了拒绝的欲望,直接走过去,打开了车门。 冰凉的小手拉了拉黄灵,“走。” 黄灵一边走一边身体硬的像僵尸一样,她看了一眼车屁股上的牌子,走上去,坐到后座,像个乡巴佬一样环视了一下车里的环境。 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在江慕水耳边,“这可是宾利……” 那个纤小的身影,身子轻轻沦陷在座椅中间,小脸冰冷没有任何的情绪。 黄灵咳嗽一声,赶紧缩回去。 车子,一开始开的不太平稳,而后终于稳定下来,一路穿梭到了会展中心。 豪车…… 果然就是特么的豪车!! 坐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下了车,到的是停车场,常远已经在后门那里等他很久了,见他好不容易出来,赶紧迎上去,谁曾想到,突然撞上了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身影,江……江慕水! 常远愣愣的,几乎……浑身瞬间就无法动弹了,他是清楚一年多前江慕水离开的原因的,此刻,他就像看到了一个惊天大魔王一样,丝毫不敢动,一动,就触发了引线,将这里炸成碎片! 那个纤小的身影,却柔媚动人着,清冷中透着无穷的吸引力,拉着一个女孩儿下来了。 殷千城护在她旁边,贴心至极。 常远的喉咙里,此刻就像是噎着一个棉花,棉花底下是定制炸弹器,他张着口,眼睛瞪圆冒着危险的冷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个小女人越走越近,就要到他面前了。 常远还是一动不能动弹! 江慕水终于走到了他面前,看他一眼,却跟他擦身而过。 常远一愣。 他僵硬的手,突然好像血液流通了,错愕地偏过头看了一眼,眸中,心中,都有着突然放心下来的庆幸感,铺天盖地的。 她却停下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滚出她江慕水的世界! 轻轻松开了黄灵的手,江慕水转身,一双清澈的水眸看着常远,嗓音动听,“包庇罪,不作为罪,同样列为刑事犯罪里面的罪名种类,还有一些不冲破法律道德的,比如隐瞒罪,比如欺骗罪,更加罪无可恕。我曾经看过的一些照片里,有你,你小心点儿。” 脚步错了错,刚要走,她又停下,眸光冷厉,“哦,还有些人,更要小心。” 常远脑中炸开了一声惊雷!! 是啊。 他当初是怎么认为,江慕水软弱善良的? 一个把律条查得这么清楚的人,一个韬光养晦这么久突然出现的人,她的目的会是什么?! 但是—— 常远突然醒悟了,猛地转身,一看看到殷千城还跟在她们身后,要送她去培训中心,他一下子害怕了起来,比什么时候都害怕——是啊,殷家知道要避开江慕水,可是殷千城这个蠢货,就只会自己往上撞。 他找了她一年多,这一年多殷家的人没有一个不百般劝他别找了,这件事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何必呢? 可他不听。 所以…… 她江慕水什么都不用抓住。 她只要死死抓住一个殷千城,这个能牵一发动全身的导火索,整个殷家就变成了竖着叠放的塔罗牌,一路倒塌下去! 明知道没用,常远还是快步走上前,脸憋得通红地死死拉住殷千城,开口,“千城……千城!!” “你听我说……来者不善,你还要硬贴上去吗?你蠢啊……一年多前不管什么原因她离开,畏惧殷家的权势也好,丢不起那么大的人,觉得自己不能翻案也好,她离开了就是好的,你想想她现在为什么出现,如果你不找她,她怎么保持这么持久的吸引力!!” 殷千城冷冷停下来。 “……你是这么理解的?”他眼神深邃,冷淡地说道。 常远一愣,“什么?” “她离开,是因为畏惧殷家的权势,丢不起那么大的人,觉得自己不能翻案?” 常远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嘴硬着,“不然呢?” 殷千城盯着他几秒,觉得不能理喻,推开他,继续跟上了! “千城!!” 当着江慕水的面,常远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劝说动他,直接打了电话,给老爷子。 …… 培训大厅里,培训早就已经开始了。 黄灵从旁边一排插进去,坐到了邱泽的旁边。 邱泽还拿着手机在蹙眉思考,一见她们来,神情瞬间放松了下来,问,“怎么回事,现在才过来?” 黄灵一脸苦相,“别提了,慕水出事了。” “嗯?”一听见是江慕水出事了,邱泽立马拧眉,整个身子趴在桌子上,穿过黄灵紧紧盯着跟在她身旁的那个身影。 “一言难尽,我们遇到骗子了,刚刚去警局报案,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黄灵叹口气,赶紧乞求他,“邱主管,你得帮我们跟王主任请假啊,我们不是故意的。” 邱泽神色缓了缓,“当然不是故意的了,谁故意往警局跑啊?” 他一眼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江慕水,口吻不知放得有多轻,“慕水,不要紧吧?” 江慕水拧着眉坐了下来,小脸苍白,说不出那种一点不要紧的话,“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 全部的积蓄吗? 邱泽心脏颤了一下,但一想,她全部的积蓄大概也没有多少,在自己的承担范围内,他手伸出去,本想抓她的手的,但一想,太大胆,索性抓住了她的手腕,安慰道:“别担心,我有亲戚在这座城市会,会尽量给你找回来。找不回其实也没关系,单位里的人也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黄灵被迫靠上了座椅,吞咽了一口唾沫,清晰察觉了自己的多余。 靠。 自己在哪里怎么都是多余? 刚刚那个帅哥……不过来了吗? 她的想法刚冒出来,就看到培训大厅的后门被推开,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真的跟进来了,他气场太过强大,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听课的,却一眼在人群中找打了江慕水的身影,走过来,到了那一排的最后一个座位去做。 邱泽也看到了突然进来的那个身影。 不过,他是看到江慕水身边有影子一晃,他下意识地抬头,就撞上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人的脸。 邱泽错愕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突然冒出了一声突然想起来的名字,“千城?” 殷千城一来就看到有人抓着她的手腕了,还是个男人,他冷眸一眯,正走过去,一抬眼,竟撞上了邱泽。 殷千城站在那里,气势很强大,淡淡“嗯”了一声,冷冷伸出手去,“很久不见。” 邱泽一愣,也赶紧松开江慕水的手,与他相握,“是,我来铭城几天,开会,顺便也看看我三婶。” 殷千城挑眉,却是理都没理,直接丢开外套,坐了下来。 哇靠。 这两个男人,还是认识的啊! 作为被夹在中间的纯粹的无辜者,黄灵觉得自己就置身在偶像剧的镜头之下,虽然有些碍眼,可是……她就是不想挪开身,她就想当个配角似的这么盯着看!! 在这里碰见他,邱泽有些意外,与此同时,他有些敏感地看着殷千城坐在了江慕水的旁边,猜测着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毕竟,旁边那么多空位。 挨着一个女孩子坐……这太不符合殷千城的性格。 但…… 说他们认识……邱泽敏感地看了一眼,发现江慕水专心地听培训内容,那个男人也只是安静坐在那里而已,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于是……不如就安下心来听完这一节培训课再说吧…… 还在想着,邱泽一下子,就竖起耳朵来,敏感听到了那边的说话声。 声音,太小。 小的几乎是那两个人的低声低喃。 连坐在中间的黄灵听得都费劲,一个字都听不清,更别说他了。 邱泽突然就有些心浮气躁,冷冷丢开了手里的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敏感,明明有可能,他们根本不认识。 殷千城盯着主讲台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淡淡开口,“什么时候的飞机走?” “明天。” “回铭城是因为什么呢?” “来错了,原本是来帝都。” “嗯。” 所以,她原本就不应该在铭城出现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尽管殷千城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种的可能,但真正听到这句的时候,心脏还是抽痛了一下。她把一个人,莫名其妙就留在了一个城市,这两年,常远不止一次地说殷氏不该只停留在铭城发展了,要么去帝都,要么去香港,哪里都比铭城方便,可是,她丢下了他一个人,要找回来的时候也只可能是回铭城,他走了,她去哪里找? 当初他说,无论去哪里都告知她一声,是因为哪怕她不迈动脚步,他也会飞奔过去。 怕,就怕是这样的结局。 一个人就此丢了。 杳无音讯。 她怎么舍得? 殷千城没有办法轻描淡写的问出那句“当初为什么骗我走掉呢”,他怕结果,自己无法承受。 而江慕水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想脱身的话,没有必要再从殷千城这里下手。 他太固执。 当初他就不是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改变决定的人,他从来都自我而正确,能顾忌到所有人的感受,作出最妥帖的安排。现在,她让他走,让他滚,都不可能办到,她只能,借助外部的力量。 让那些人,主动地,退出一万丈地,滚出她江慕水的世界!! …… 课程终于结束了。 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正是不前不后的时间段,邱泽看了看表,不肯放过。 他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两位女士,笑着说,“明天就要走了,现在培训结束这么早,咱们还有很长时间,决定要做点儿什么了吗?” 黄灵苦着脸,“能做什么呀?去警局等消息了,等回到江城,也是个等,现在哪还有心思干别的?” 说的,也是。 邱泽觉得自己也有点不体恤民间疾苦了,垂眸,问了江慕水一句,“是丢了多少钱?” 她小脸上神色不是特别好,但也不想哭穷,“不是很多,几万块。” 几万块。 对小地方的人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邱泽一时没有办法说出那种“钱找不回来我给你补上”这种伤人自尊的话,他蹙了蹙眉,还没想出这种事该怎么解决。 殷千城那边就站了起来。 “这种事情如果是铭城这里的人做的,黑吃黑,找你那个学长最管用,”他冷冷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如果是本地的,求助本地的势力,这种事情都是一张作案网络,破一个就破全局。” 邱泽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好破?那么好破的话,还哪有那么多的诈骗案?” 殷千城理都没有理他,没抬头,指了指江慕水,“那你得问她,一个人的身份都能随便篡改,甚至消失,公安厅那边什么事做不到?” “公安厅?” 邱泽很意外,扭头看向了江慕水,“什么公安厅?” 黄灵也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向她,对啊,什么公安厅? 第三百七十九章 至少,吓退那些心里有鬼的殷家人 她仔细地想了想,昨天跟明朗都说了那样的话,今天再劳烦他真的很丢脸,但是,那个钱对现在的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拧眉,做了决定,“我恐怕真的得去找一个人。” “我陪你去。” “我陪你去。” 两道不同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地响了起来,一个冷漠低沉,一个热情迫切,说完,两个人都抬头,彼此互看了一眼。 黄灵心里的小鼓又敲了起来,像是在看一出折子戏一样。 精彩!纷呈! 打啊打啊。 快打起来! 新欢旧爱,你来我往!吼嘿! 江慕水还不知道黄灵脑海里脑补了一万遍的狗血偶像剧情节,清冷的水眸看了两人一眼,拎了自己的包,拉过黄灵就往外走去。 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针锋相对的冷冽气焰来,看着对方。 邱泽先笑了,手撑在椅子上,问,“你认识慕水吗?她是我们分公司在江城的员工,来了有一段时间的,我怎么不知道她之前来过铭城?”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殷千城抓起了外套,出了培训大厅。 邱泽心头一刺,攥紧了拳头跟上! …… 江慕水几秒钟之内就思忖清楚了一切,她看了一眼外面快落下去的太阳,决定就用今晚解决这一切。 不过,邱泽有点碍事。 或许不太厚道,但此时此刻,只能利用一下他了。 邱泽走快了两步,笑着说,“你要去找的那个人在哪儿?我送你过去好了?” 另一边,那个挺拔的男人也打开了车门,直截了当的冰冷两个字,“上车。” 微妙的空气里,两人隐隐对峙。 黄灵的头都快埋到自己胸前去了,这种不见硝烟的厮杀真的太吓人,她都有点不忍心看那个落败者的情形!! “慕水,”邱泽又笑起来,“你跟千城是什么关系?我听说他之前有女朋友,后来都变未婚妻了,也就是一年前的事而已,这么快,他就远程认识你了吗?你们难道是网友,聊天认识的?” 江慕水站在原地,皮肤的白皙让她整个人披上一层柔和的光,小脸泛起一丝红,她说,“别开玩笑了,以前,我是在这里工作过,我要去一个律所,能带我去吗?” 这是头一次,江慕水求他办事。 邱泽心头,瞬间就像是涌现了大片的春暖花开,一时有些眩晕,胸口涌现满了感动和感激。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求助,是这样一种感觉,迫切感抓住了他的心脏,他盯着她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当然好,”邱泽尽量让自己保持矜持,笑着说,“我的荣幸。” 她又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等邱泽开了车门,钻进去了。 另一边的殷千城,冷冷看着这一幕。 他跟邱泽的认识,不过是当年殷莫霞结婚离婚的时候几面之缘,偶尔朋友间的聚会也碰过几次面,并不熟悉,现在也算不上什么亲戚,邱泽跟邱莹莹那小丫头的关系好,也不似大多数邱家人重男轻女,所以才一直能跟殷莫霞保持一份联系。 他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江慕水的心思。 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没想到偏偏在这时候遇到了。 而且,她的心,还想推拒他到千里之外。 殷千城心浮气躁,“砰!”得一声关了车门,冷眼看着他们。 黄灵捂着脸,不忍心看地跟着钻进去,升起了车窗。 邱泽将车掉个头,在驾驶座里,笑着对他道:“我们先走了,有空,我再单独来铭城跟你聚,再见,千城。” 再见个鬼。 车子就这么一溜烟,开走了,江慕水凝视着后座的车镜,果然看到那个一身戾气的男人,恼火不已,打开了车门,沉稳冷漠地追了上来,寸步不离! …… 江慕水再次来找他,让明朗吓了一跳。 他看着那个新来的前台,不相信地问了一句:“你说叫什么?” “姓江,叫江慕水。” 明朗迅速收拾了东西,推开她,迅速走出去了。 门口站着几个人,距离也稀稀拉拉的不远不近,这情形看上去有点诡异。 嗯。 是太特么诡异了。 而且居然有殷千城。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明朗叉着腰,慵懒冷漠地走上去,只有看江慕水的眼神温柔一点,“怎么了这是?” 江慕水也觉得丢脸无比,简洁地说,“丢了钱,找不到。” “哼。” 明朗直接鼻孔里出了一口气,眸光更加冷冽肃杀,“找人帮忙想起我了,我是机器猫?给钱。” 江慕水也很无奈,“丢的就是钱……丢光了……” “脸也丢光了,你还当律师。” 明朗毫不客气地说。 等损够了她,他的目光才冷冷扫过了后面的几个人,黄灵主动上前来,“我是她的同事”,邱泽也道,“同事。” 明朗想要故意为难的也就是那个人,冷冷的眼神盯着他。 殷千城开了口:“我未婚妻的事……恐怕要麻烦你。” 哇哦。 未婚妻。 未婚妻啊!! 黄灵激动了,这里面是不是有故事? 邱泽的脸色也变了,笑得有些僵硬,看向殷千城,“千城,这怎么回事?你弄错了吧……” 江慕水是江城人。 怎么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明朗冷冷盯着殷千城,情绪也复杂得很,他不明白这小丫头,这个时候来这一套是什么意思,但她从不喜欢玩弄别人的什么感觉,她一定有她的目的。 岑启凡这个时候也突然出来了,本是拿着文件让明朗签字,在看到外面来人的瞬间,整个人,都瞬间僵硬在了那里。 明朗伸手拉过江慕水的肩膀,说,“去隔壁咖啡厅里谈。” “老岑你处理一下这些人。” 岑启凡愣愣地合上了文件,感觉暖风吹过手有些抖,眼神微微荒凉,点头,“行,好。” …… “丢了几万块何必着急?你缺这几万块吗?” 咖啡厅里,明朗一点儿不急着给她办事,说道。 他倒了一点柠檬水给她,说,“而且现在殷千城也知道你的存在了,你只要出现,任何事都能给他查个底朝天,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 底朝天。 刚刚的时候江慕水都没有想到过事情这么急迫,但是,她突然一想,她虽然人不在江城,但江城,却有她拼命想要藏匿起来的一个东西。 是的。 江城,有她绝对绝对,死都不能跟人说,不能给任何知道的,秘密。 她拧眉,抱着肩忧愁地看着窗外,轻声呢喃,“……所以,我必须摆脱他……我还不能回江城……等哪一天……我彻底摆脱了……才能回去……” 这样,他就不会好奇她那时候去江城做什么。 为什么去。 去做了什么。 都还有什么人际关系,关心的人在那里。 这样…… 小诚,就不会暴露。 江慕水小手伸出去,感觉手心燥热得厉害,捧住了一杯冰水,极力让自己镇定。 是啊。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这个太严重了,被他发现了小诚,就无论如何都纠缠不清,好在小诚现在是阮姐和李哥在养着,身份上他也不会怀疑,但她江慕水还是不能冒险。 明朗蹙眉,“江城怎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江慕水我告诉你,什么事你都最好先告诉我,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 她沉吟了一小会儿,抬起小脸来笑:“这不就是来请你帮我吗?真的有事求助于你。” “打住。” 明朗冷冷制止了她,扭头看向窗外,“你想求的不是这件事吧,那个人,你打算怎么解决?” 江慕水抱着肩,笑容慢慢散去了,她的唇瓣动了动,最后轻声说,“明先生,给我聘一个很好的律师,我要告殷家了。” 明朗眉心跳了跳。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说安静,很安静,但也不时传来暧昧的人声。 明朗很聪明,琢磨了一会儿他就琢磨透了,手动了动杯子里的小勺,说,“好,这一次我帮你,我努力护着,不让你被殷家的那些人弄死。” 算是,偿还之前他之前欠她的那些事,还顾西杨的情。 江慕水点头,聪明人不说就透,明朗怎么会不明白? 她当初选择离开了就是不打算告,而这一次动真格的,吓不退殷千城,就只能,吓退殷家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了。 …… 出来的时候,邱泽一下子站起来,笑着走上去,问道,“怎么样?有进展吗?” 江慕水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解释,“我学长有点这方面的关系,要帮我找找。” 邱泽蹙眉:“那这次回去的机票怎么办?你恐怕现在支付机票都困难了,要不……” “她还有我呢!邱主管,我帮她!” 黄灵这个时候跳出来,紧紧挽着江慕水,眸中是眼巴巴的愧疚。 邱泽的一番好意就此付诸东流了,他觉得特别可惜,但在黄灵的闺蜜情面前也只能强颜欢笑。 殷千城则走向了明朗。 “有希望吗?”他问。 明朗叉腰看着他,眯眼道,“你说那几万块?” 第三百八十章 恋爱就是疯狂而自私的! 殷千城挑眉。 “你缺?” “这不一样,她不会希望这么解决问题。” 明朗闻言点头,“你觉得,你还挺了解她的啊……” “……” 这话像一个巴掌,火辣辣地打在了他的脸上,殷千城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等着他给答案。 “这个事儿不好追,一时半会我是肯定追不回来,这段时间,恐怕得有人接济她一下……”明朗蹙眉说着,看着阳光下那个纤瘦娇小的小女人,她也的确是在为这些钱发愁,她或许有她愁的原因。 接济……么? 殷千城将外套换了一只手,眼神朝着那边移了过去,阳光晒得她胸口的皮肤泛红,出了些汗,她以前从不为这些简单的小事操心,不发愁赚不到钱,这一年多来,难道真的是生活磨难颇多,她一个人,生活得有些辛苦么…… 浓浓的心疼在胸口升腾起来,他的眼睛,盯在她身上一眨都不眨的,无法移开。 几个人在律所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好些人出来,还没离开律所的几个跟江慕水打招呼,聊着天,听她说着,她只是跑去外省工作了的鬼话。 “江师姐,你这次回来还……还走吗?留几天啊?” 林欢眼眶泛了红,紧紧拽着她的手腕,问道。 江慕水看了她一眼,嗓音柔和不大不小,说,“原本定的明天……我突然想起一些事,可能明天走不了了……” “真的啊?那你跟我一起玩两天吧,我请假陪你,你别走了。” “对啊,别走了,回来律所吧。” “这两年那件事大家都要忘了,你回来没问题的,师姐……” 这过程中,她就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地回答着问题,能留就是能留,要走就是要走,不动容半分。 这期间,却也有一个人,隔着律所的那扇玻璃门,一直低着头毫不动容地在工作,一脸的苍白冷漠,照常往碎纸机里放着文件,眼神茫然而直愣愣的,连一丝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 是岑启凡。 一年多前江慕水离开的时候,是陆霖晟冲进来找人,他才知道。 这次回来的时候。 她是来找明朗,自己也差不多是最后知道。 前些天家里开始安排他相亲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稳定了,经济基础有了,不找女人等着升值当大叔么? 他觉得日子安稳得有些悲哀,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外面倒是一片热闹,但他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掺和不进去,而面前的人生,晚上七点下班了要去一个西餐厅跟一个大学女老师相亲的人生,才是他岑启凡,该过的人生。 一辆商务车猛然在律所门口停下了。 纤小的身影一颤,像是察觉了什么,在人群中看了过去。 常远推开车门走下来,额上出了一片汗,看了一眼众人,走到殷千城面前:“千城,晚宴差不多要开始了,再晚了,老爷子可就撑不住场,家族不和的传言可就坐实了!” 岑明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常远看都不看一眼,想也知道他是为了江慕水过来! 殷千城冷漠不语,盯着人群中的那个小女人。 常远也冷冷看了一眼。 那个纤小的身影,目光清冷地跟他对上,无惧无畏的,又抽回目光跟同事说话。 常远心浮气躁。 殷千城冷冷开口:“你先去。今晚我会找时间露个面的,不露面,明天的新闻我也保证不会难看。” 这叫什么话?! 意思就是还会留下来! 她是幼儿园儿童啊? 需要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能飞了! “都走到律所门前了,你还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吗?她来找明朗追自己被诈骗的几万块?千城,可能吗?她是来请律师的吧!” 常远咬牙切齿的嘲讽语调,深深刺激了殷千城。 他骤然冰冷的一眼看向自己的助理,寒声道:“我的女人不需要你来猜测,现在走,马上。” “千城……” “别逼我说滚。” 这话,就严重了! 被神社能刺激到的常远,深呼吸,死死压下那股危险逼近的感觉,冷冷看了一眼江慕水,上车走了! 那个纤小的身影肩膀放松下来,又和同事聊了几句。 黄灵有些累了,打个哈欠问:“慕水,我们什么时候回酒店?” 她拧着眉没有松开,说,“现在就回了,去吃点东西,你回去订机票收拾行李吧。” 黄灵点头,“好。” 邱泽笑容依旧,“我送你们吧?” 殷千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慕水。 她抬起小脸来,一双清澈见底的水眸晃着天空里升起来的星辰,一笑,说,“好啊。” 那笑容,终于是彻底刺到了殷千城的眼睛! 一股邪火带着炙热的怒气涌上来,猛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他没见过她对任何人这样笑! 对陆霖晟没有! 只对他有过!! 殷千城一向自认冷静镇定,从不冲动做出格的事情,却原来,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冲动,那就是脑子一热,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那该死的朝着别人绽放的笑!! 他不发一眼,突然就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一把冷冷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身形高大,一下子将她拽进怀里来,修长的手指覆在她唇上,眯眼抹掉她那样的笑容,眉梢一挑,才稍微有了一些满意,接着拽起她往车里走去,大力到几乎攥碎她的手腕! 江慕水一下子就被痛到了,吸口气,也缓解不了那种痛,“殷千城你疯了!” “你试试再对他那样笑。” 他含怒冷声道。 打开了车门,一把用力将她拽过来,推进去。 她几乎一下子就弹坐起来,脸都气红了,“你有病,我新同事旧同事都在,你闹这一出!” 众人眼光齐刷刷看着,有多难堪! 他冷笑起来。 将自己的外套也顺便扔进去。 “我倒觉得挺好的,免得有人装作瞎了,看不透我跟你的关系!” “你……”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男人这么无耻?无赖到了无耻的地步!! 殷千城随即落了锁,一个人到前面去,任凭邱泽冲上来,口水喷溅地朝他讨公道也不理,冷冷地升上车窗,尖锐一声踩下油门,朝前飚行而去! 黄灵在擦了擦口水之后,才瞪着眼感慨出一句—— 好酷!! 太酷了!! 虽然,是有些不讲理,但是,对江慕水来说就是好心动的加分项啊,管他礼貌礼数什么的,恋爱就是疯狂而又自私的嘛!! *** 路上,殷千城接了一个电话。 又是催他去老爷子寿宴的。 他果断利落地拒绝,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车窗上明晃晃的灯带迷幻地闪过去,将她泛着几分苍白的小脸映得很亮。 她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难堪的气恼过后,心情就变得极度平静了,今晚不是邱泽,他也不可能容忍她明早就坐飞机离开,一定会采取什么措施。 想到这里,她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对不起邱泽,他是个好男人,今天却被她利用了,利用的还是他对她的兴趣和善意。 一定要跟他郑重道歉。 殷千城看了眼后视镜,看到了后视镜里她眼神飘忽,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生出几分愧疚,若有所思。 他冷冷眯起了眼睛,“你在想谁?” 江慕水感觉那股气恼一下子又从丹田里涌上来了,让她小脸一下子烧红,攥紧了拳头,“关你什么事?我爱想谁是我的权利,我想圣母玛利亚你管得着吗?开你的车!” 殷千城听着她这一番没头脑的言语,不可控地,一下子,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自禁的浅笑来。 好可爱。 这样没头脑发脾气的她,真的好可爱。 她现在就在他的车上。 车一直开。 她哪里都不能去。 这样的认知,一下子,让殷千城的整个心都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可怕,他放慢了车速,在华灯初上的铭城街道上慢慢行驶着,一点都不着急到目的地。 他的心很久都没有这么静了。 一直很浮躁。 很患得患失。 也是可笑……他明明已经失去了,究竟还在患得患失什么…… 大概,就是失去带来的焦躁和想念吧……让他,像身处炼狱般折磨。 让他不得安宁。 他此刻凝眸看着眼前的夜景,在前面的车亮起红灯的时候缓下车速,他们,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铭城的大堵车。 江慕水有些累了,安静地在后座呆了一会儿,半晌后才抬起头,清澈的水眸看了一眼外面缓慢得像蜗牛一样涌动的车流,这才反应过来,降下车窗看了看外面的情形。 他们刚刚从一座高架桥上下来,桥上蜿蜒而下的公路挤满了车,车灯汇聚起来就像是一条银河。 她蹙起秀气的眉头,“铭城什么时候堵车,堵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俊朗帅气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一年前颁布了限行政策,周六周日,更是杜绝外市车辆,所以周五晚上……也就是现在,一般会堵车超过两个小时才会通。” 他那一双狭长冷峻的眸子里,清晰地写着,“不巧,正好给我们赶上了”的信息。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人在“囧”途 天。 大堵车。 要整整两个小时。 江慕水焦躁起来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可坐在这辆车上,她就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咬咬唇,看见一辆车擦着栏杆和白线过去了,赶紧问,“他怎么可以过?” 男人挑了挑眉。 “从应急车道过去,记六分,罚款2000。” 才六分。 可以过嘛! 江慕水一双水眸满含怨气地盯着他,不甘心,转头一看有几辆小车挤过去了,不由蹙眉抱怨起来,“你的车太大了,买小巧一点的多好?哪里都可以钻。” 就这样听着她聒噪,在满是滴滴喇叭声的高速路上,殷千城感觉舒服得要命。 这比参加什么寿宴,面对铭城贵胄和殷家那些人,好太多了。 江慕水终于是等不及,咬了咬唇,让他打开了车门,自己下去了。 殷千城皱眉,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来:“小心,全都是车!” 那小女人却一副挣脱束缚的样子,下了车,四处观望了一下,见周围也站了几个人,忙走过去,说:“怎么样?你们是外地来的还是本地人,知道还要堵多久吗?” 一个打扮时髦的贵妇看她一眼,说:“外地来度假的,谁知道车那么多啊……” “据说,是不仅堵,前面还出车祸了,你没看见,刚刚过去那辆闪灯的警车吗?这种时候,最爱出车祸!” 江慕水蹙眉,担忧起来:“那是还要堵更久的意思?” “当然啊,处理一场车祸,交警紧赶慢赶,对方也还要不起冲突才最好,否则,非要堵得饭点儿都过了!”另一个女人说。 时髦的贵妇蹙眉,不耐走到自己家车前,“查好了没啊?哪条小路可以避开这段?” 一个肥硕的男人盯着手机,抬起头来,“……你看,前面两公里的地方,有岔路,就是得走省道,绕一个村子,多绕十几公里……” “那也绕!你没看堵成什么样?你堵着就不怕费油……” 江慕水赶紧退后,窃喜起来,不再看时髦贵妇怎么折磨她老公,一路小碎步跑回了车上。 殷千城始终盯着车镜里的她,晶亮的眼神像麋鹿,她也不知道的了什么消息,那么开心。 她抬起下巴指挥着,“等下两公里的地方,有个岔路,你开下去,走省道,绕上十几公里,就能堵过这段儿了!” 说罢,她得意洋洋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求表扬的模样。 殷千城避开了那可爱的眼光,一张俊脸始终淡然如风,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导航上划了几下,鼻息中吐出个字来,“嗯。” “可以过?” 她紧张地凑过来。 他目光扫过来,跟她在后视镜里对视上了,“可以。” 他上下眼皮一碰,长到似乎不属于男人该有的眼睫也动了动,魅惑感暴露无余,偏偏那一刻他又恰到好处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江慕水看着后视镜,那一瞬间,心口一动。 嘭嗵。 嘭嗵嘭嗵。 刚刚下车热着了,她的心率应该是那个时候加快的,一定是。 车窗升上去。 安静的氛围里,两个人的心跳。 你一下,我一下。 跳的急促又混乱。 好不容易到了刚刚查到的两公里处,殷千城将车靠右,顺势而下,却不曾想在匝道处,天黑没有路灯,车子碾上了一个不知什么坚硬的东西,车头一歪险些撞到护栏。 猛地踩刹车停下以后,车前盖发出砰得一声闷响,冒起了浓烟来。 后面的车,瞬间“滴滴滴滴”地响做了一团。 天啦。 江慕水前一瞬只是被晃了一下,现在,小脸苍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要被吵到炸开了! 这里不似高速路上,没有车灯,黑漆漆的,后面还堵着一堆车。 而在高速匝道上停车,本身就极其危险,后面还有几辆车刹车不及时,追尾了,车主下车,咒骂着,险些打起来! 又堵了。 好了好了。 这下,又堵了! 她吸一口气,靠在后座上强迫自己忍下心头的焦躁,赶紧打开车门,跟着一脸冷意的殷千城下了车。 纤小的身影跑过去,看着他打开了前盖的身影,问:“怎么样?” 他动了动唇没说话,蹙眉抬起头,一看有车闪亮着车灯从她身侧过去,“啧”了一声,一把拉过她来,紧紧护在了怀里!! 车子,“嗖”“嗖”的。 一辆辆不减速地过去。 殷千城脸色冰冷得吓人,低下头,冷然对着埋在自己胸口的那个怯生生的小脑袋,“不懂看路吗!你下来干什么! 江慕水刚想说什么,猛然闻到一阵油漆味,一看,他刚刚挽起袖子来碰了一下车前盖里的器件,弄了一手油,现在她的腰上和肩膀上,也蹭了机油了! 她一下嫌弃得厉害,这才强忍住一下被他抱住的悸动感,蹙眉挣脱了,这下变得聪明了,来到了车前。 他一双冷冽阴沉的眼睛,始终盯着她没放开! 江慕水心虚。 她攥了攥手心,小声说,“好了,现在,你赶紧看车怎么了吧,还能走吗?” 殷千城转过身去,继续翻看了两眼,说,“后备箱里,去把工具箱拿出来。” 江慕水正要去,他猛然想到刚刚那番情景,一双炙热的大手猛然伸出去,将她的胳膊拉住,沉声说:“你别动了!!我去。” 她拧眉,只提醒自己,这种不适,只来自于他手上的那些几乎没办法洗掉的机油,给自己带来的躁动感。 车流一直在走。 后面堵着的车行进不了,也纷纷下来看。 时髦的贵妇披着披肩,皱眉走下来,看了一眼,啧啧不已,说,“这得拿灯照着啊,哎,你,你老公修车,你赶紧拿手机开小电灯给他照着,手机放车里了是吧?喏你拿我手机……” 她刚要拿出自己的手机,结果,一看江慕水胳膊上的机油,一下,又抽回了手来! 江慕水脸红了起来,想想匆促解释了一句:“他不是……” “帮我拿住!”一声冷冽低沉的嗓音传来。 江慕水一顿,赶紧将工具箱接在了手上。 时髦贵妇看到了他们的配合,打开手机小灯泡说,“算了算了,我来给你们照吧。” 手机的小电灯,被人打开了,亮光一下子投射满了冒浓烟的部分。 肥硕的男人也走下来了,走过车一侧的时候看了一眼,说,“哥们儿,你这车应该是扎进什么东西了,我看车胎有点儿扁,你修好了前面,要么叫拖车,要么赶紧开到附近的修理厂去,赶紧换一下轮胎!” 殷千城抬眸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谢:“谢谢。” 江慕水也应和了一句:“谢谢啊。”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他弯着腰,修长好看的手指上染满了黑色刺鼻气味的机油,而她一身脏兮兮地站在旁边。 两个人,倒也是离奇地很登对。 时髦贵妇给他举了很久,见他连接好了油箱和打火系统之间那根线,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才松了口气。 肥硕的男人提醒道:“快点儿吧,我看气漏了一半儿了。” 江慕水心里有些发紧,生怕他们被撂在高速路上,等拖车要等很久的,加上路这么堵,要在这里过两三个小时可不是好玩的! 殷千城动作流畅而优美,拿手肘关上车前盖,点了点头:“好了。” 跟这一对夫妻道过了谢,他们才上车了。 江慕水要去后座,手刚要碰到后座的车门,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距离很近地逼近了她,她的睫毛,都险些刷在了他的衬衫上! 小脸一下子红了,烫得厉害,她浑身僵硬起来,嗫嚅着问他道,“怎、怎么了?” 殷千城眉心一跳。 他举着两只手,朝她晃了晃,沉声说:“你想让我方向盘也染上机油吗?你来开。钥匙在左口袋里!” 左? 左口袋? “……哦……”她这才反应过来了,伸手就去掏。 柔软的小手,在他腰侧摸了摸,才往下移动而去,男人的西装裤袋……有些深,江慕水沉着气,仔细摸索了好一会儿,却只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并没有摸到钥匙。 她下巴轻抬,一双美眸透着几分尴尬,“里面没有。” “再往下一点。” 他沉声说了一句,举着双手的姿势都很强势霸气,低头垂下眼眸看她一眼,“更深处。” 他的气息,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江慕水不争气地脸红了,感觉两颊要烧起来,往更深处摸去,但是,手指尖都触碰到口袋的底了,都没有碰到! “没有!”她抱怨。 他镇定自若,“那是你的左边。” “——!”江慕水险些被烧晕过去,她真蠢啊,她的左手,是她的左边!! 笨。 真的笨死算了。 纤手按了按额头,赶紧从他的右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力气太大,指甲划到了他的腿,他眼皮稍微跳了一下,看着心急火燎的她,只觉得胸口有酥酥麻麻的悸动荡漾开来,深刻而辽远。 第三百八十二章 进入他和别的女人的“爱巢” 上了车,江慕水看了一眼复杂的表盘,稳住心神。 “刹车在哪儿?” “油门呢?” 后面的车有些等急了,滴了她一声。 她一下有点儿慌。 起步快了。 旁边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彻底稳住了她:“别理他,开你的。” “对,好,很好。” 温厚的嗓音一直暖着她前行,后来到了宽阔处,那辆车超车走了,她腾出一只手来,在导航上找着最近的汽车维修店,开了过去。 车子里的确是楔进去了一根木刺,换过车胎以后,可以上路了。 江慕水又费劲掏出了他的钱包,给了人家钱。 这一路,就因为她的手上并没有沾机油,就变成他的贴心小保姆了! 一边开车,江慕水一边愤愤不平,气得要命,早忘了今晚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前面是红灯,她踩下急刹车,很爽快地感觉到旁边的男人被安全带勒紧,朝她投射来的质问的目光,心头一阵舒畅,轻快地问:“去哪儿?说吧。” 殷千城直直盯着她,答道:“回公寓。” 她的脸色,就这样僵在那里,手也僵硬在方向盘上,神色慢慢变了。 他眸中闪过一道光,扭过头,又改了口,道:“我在东郊有座别墅,离这里很近,可以开过去。” 别墅。 呵。 是啊。 这种段位的男人当然住别墅,当初江慕水看他租房子也只租一间公寓,还不是很大,就还以为,殷家的继承人大约就只是这个段位而已。 却原来,人家并不是没有别墅,也从来不是,住不起别墅。 大约,殷千城这样的男人就是为了伏低姿态与她平齐,才去租那间小小的公寓,日夜与她厮守,也是煞费苦心。 如今,他换了女朋友,也换了结婚的对象,许欢瑶怕是住不惯那么小的公寓,要别墅才配得起。 一想到她离开的这一年半,这个男人完全更换了以前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甚至,身边的人都换了,这样的他,让她完全没法去了解,也再没机会去了解,江慕水就觉得,喉咙里堵了酸涩的一块。 离开的确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可她的离开,也有太多的被逼无奈,她并非是羡慕别人的生活,可事实是她特别不好受。 一双纤手攥紧了方向盘,攥得青色的血管都凸显了起来。 他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在她一双青葱的手上。 那双手,依旧是葱白柔嫩,又变得纤细了些,但好歹没有那么多的薄茧细纹。 证明她做的至少不是体力方面的工作,不算特别辛苦。 那就好。 …… 东郊别墅,很快就到了。 江慕水停下车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一点诡异,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她怔了怔,解开安全带,对男人说:“到了。” 说完就下车。 见他还坐在那里,“小保姆”眼神清冷不满,走过去,给他开了车门。 殷千城有些满意地下了车,看她锁好车,抬脚走向了月光下显得清冷孤寂,但实在很有格调很豪华的小别墅。 走了两步,他才觉得旁边空气稀薄,停下脚步,转头。 才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 月光下,江慕水的脸色有些朦胧,她欲言又止,片刻后笃定道:“我……还是先走吧,你已经送到了,我没理由再留下,那先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 “你要怎么走呢?”身后一个低沉冷漠的嗓音传了来。 殷千城依旧举着双手,从后面走上来,到了路边,站在她旁边,看了一眼这寂寥黝黑的夜色,道:“这里不好打车,荒郊野外,连四号公路线都没有通。刚刚来的时候,有一段走的甚至是土路,不记得了吗?” 江慕水拧眉:“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基础设施这么不完善?” “基础设施,里面,很完善,至于外面,我不住,它完不完善,也与我无关。” 这什么意思? 自大。 清高。 孤傲。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本质吧! 他是到家了,还是他跟许欢瑶的温暖爱巢,可是她呢? 叫她开车过来,就没想过,她应该怎么回去!! 江慕水气死了。 心头也一阵阵发酸发涩。 后面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走吧,进来了……这里很多房间,今晚,不差你这一个。” …… 别墅的门被推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慕水走进去,第一件事,收回自己观摩这豪华别墅内部格局的眼神,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在修理厂那里踩得有些脏了。 她抬起头来,泛白的小脸面无表情,问道:“鞋呢?” 殷千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另一边的墙壁。 接着,他迈开脚,什么都没说地,去浴室里洗手去了。 江慕水蹙眉,看着那白白的墙。 什么都没有啊? 他说的是什么? 江慕水慢慢走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下,好像,面前米色的墙面是能活动的,是一层刷了油漆的隔板而已。 她纤手触摸过去,摸了半天摸不到开关。 这下,泄气了。 她丧气地站起身,手撑住了墙,只听见“嗡”得一声响,隔板轻轻打开了,里面稀稀落落的几双鞋,摆的很整齐的样子。 江慕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为了掩饰尴尬,嘟囔了一句“要不要故意弄这么高级”,蹲下身来,挑选鞋子。 里面,一双蓝色的棉拖、粉色的棉拖,摆在一起。 从春、夏、秋、冬,四季来分,每一双都是情侣的。 从编织的到手工的,到漂亮至极的凉拖,应有尽有。 当然,还有更多的,房客一次性拖鞋。 “……”江慕水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了结婚,他准备得还真的很详尽,细心的男人永远细心,对谁都一样。 只看,是哪个女人运气好,碰上了他罢了。 努力压下心头的那股涩意,她挑选了一双自己码数的一次性拖鞋,将袜子和鞋子放在门边,穿上进去了。 许是她挑的有些久了,殷千城已经洗完手走了出来,正用毛巾擦着。 一眼,瞄到了她脚上的拖鞋,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他的眉心就猛地一蹙,脸色很黑得沉了下来,擦完手,丢下毛巾,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那模样,让江慕水吓得还以为她犯了什么错! “我应该没动什么不该动的吧?里面的我都没碰,这一双合脚,我才穿的……”她赶紧解释着。 “……殷千城……” 这男人,一把重重拉过她的胳膊来,拽到了柜子面前,江慕水头皮都发麻了,听着又一声“嗡”得响声,他的人,又猛地在自己面前矮了下去! 那双明明刚洗过、有些微凉的手,裹着炙热的温度握住了她的脚腕! 原本是冰凉的,上面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可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脚腕温度高,还是他的掌心,温度太高了! 拧眉,江慕水低下头,试图转移自己和他的注意力:“……小心点儿……你握得,疼……” 一年多都没有碰过什么女人了,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从自己秘书的手里接文件,这么久以来没有过什么亲密接触,难免手劲上有些难以控制。 他的手,松开了一些,修长的手指绕过她漂亮的脚腕弧度,重新拿捏着扣住,半晌抬头看她,询问道:“……这样呢?” 什么? 江慕水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跟许欢瑶相处着,还需要问她手劲如何? 许欢瑶,可比她这样粗枝大叶的金贵多了,他就没学会该怎么碰那种娇小姐吗? 还要问! 不知哪里戳中了她的恼火点,纤长卷翘的睫毛抬起,她小脸清冷不耐,“都可以。” 殷千城顿了顿,也不太能理解她的情绪变动是为什么,握住她的脚,从鞋柜里挑选了一双裸色小巧的凉拖,给她穿上了。 莹润的脚趾,从人字拖的空隙里钻进去,显得可爱无比,底软有韧劲,又清清凉凉,还无比合适。 江慕水踩着走了两下,也觉得舒服多了,却突然,她恍悟明白过来什么事,小脸转瞬变得冰冷,“可我不爱穿别人穿过的东西,再说,有主人的地方我再进来,就叫鸠占鹊巢,别人不在意,我也在意。” 说着,她就要脱下来。 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却倏然转身了,丢下了一句冰冷低沉的话给她,“有人穿过,会连标签都不撕吗……” 这是,什么意思?! 江慕水一个愣怔,清眸眨了眨,错愕地往下看,见鞋的一侧还贴着崭新的标签。 的确,牌子是去掉了,但标签没撕,这双鞋,也看着并没有别人穿过的痕迹。 想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误会他了!! 纤手将标签撕掉,江慕水这才强迫自己松口气,走进去了,客厅里寻不到殷千城,一下听到了声音,她一扭头,才发现对面恢弘漂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正站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从冰箱里拿出了两颗蛋,案板上,已经放了一个番茄和葱,他身后的锅里,有雾气慢慢上升。 做面! 江慕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堵车堵了那么久,绕路过来,也花费了一些时间,现在两个人都饥肠辘辘,饿得有些厉害。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迷醉之夜 可是,她身上…… 还有一股更浓的味道,是面汤的香气,都无法遮掩掉的! 殷千城,眯眼看着她身上脏透了的衬衫,一边切葱,一边说,“去换件衣服吧!卧室里。” 那句“不用了”就含在嘴边,可是,她身上的机油味真的刺鼻得厉害。 江慕水自打生育过后对很多东西都很敏感,身体那段时间保养得不好,底子就变得很差,这味道,此刻刺得她一阵阵晕眩! 她朝一个看似主卧的房间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回头,极敏感地问:“不会衣服也是新的吧?殷千城,你这个家里的主人,她不会喜欢我随便进她的卧房,就算是意外必须,那也不可以……” 她可真是道德底线的卫道士。 什么家里有人? 什么随便进谁的卧房? 她都在说什么? 高大的男人猛地拧眉,冷冷抬起头来,停了动作,寒声说,“我嫌弃你了?随便进!” 这男人! 他当然不嫌弃她了! 他这个人,脑子一向有问题,明知道她是一颗定时炸弹,还留在身边,随时准备被炸得魂飞魄散! 这脑子还没问题! 江慕水拧开了三扇门,最终才确定里面那间是主卧,进去了,她犹豫着,要上前打开柜子。 已经做好了他殷千城的衣柜里摆满了别的女人衣服的准备,她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颤抖,猛地一打开! 却突然傻了眼了!! 里面,扑面而来是天然檀木的香气,也有些男性剃须水的味道,但,偏偏就是没有女人爱放的,什么干花袋,干燥袋,她伸手,往前触摸而去,才发现,里面除了稀稀拉拉几件男性套装,大半柜子,都是空的! 主柜,是这样,旁边更是! 换了衣服出来后,江慕水小脸难堪得挽起过长的袖子,下摆,塞进牛仔裤里。 小巧的马尾,很清新,帆布鞋牛仔裤,这样的她极吸引人。 她脸红一下,说,“只有男士衬衫,回头我洗干净了,还你。” 殷千城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说,“来拌一点沙拉。” 江慕水挽起袖子走过去,看了看案板上的紫甘蓝和生菜水果,手起刀落,很快地将切碎的菜都放进了玻璃碗里。 玻璃碗的标签……也没撕呢。 一丝疑惑在心底蔓延开来,她一双水眸,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栋别墅,真的太过崭新了,但嘴里那句话,她想问,却怎么都问不出来。 舌尖像是被谁堵住了,问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正想着,突然一股东西滋出来,喷到了她的衣服上! “……”江慕水小脸煞白,才发现挤反了沙拉酱的口,那些白白的东西,全到她领口上了! 正搅动着面的殷千城,猛地转身! 一把丢下勺子,拉过她的胳膊,清晰看到了她的领口上面,一些白白的沙拉酱的痕迹,蔓延过起伏的胸口,一直还往下流淌! “有纸巾吗?快擦擦,帮我擦擦啊……”那东西真渗进去了,别连她内衣都毁了啊。 她的焦灼着急,却丝毫没影响眼前的男人,他眸光一黯沉,握着她手腕的手,忍不住轻轻摩挲了起来。 “等一下。” 他冷沉着嗓音道。 从旁拆开新的纸巾来,一边擦着她皮肤上的沙拉酱,一边擦着衣服,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往下,就是她的事业线…… 好像,比一年多前,大了很多! 他的眼神愈发黯淡了。 猛地,江慕水感觉到了自己胸口气息的不同,一愣,接着小脸爆红,抬起头,一把推了一下他的额头,怒斥,“看什么呢?!” 还能看什么? 这个角度…… 从衬衫里,往下看,以前是多少有些空荡的…… 此刻满满当当,一丝空隙都没有! 他能看什么! 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一点点擦着,那上面,却还有香甜的沙拉酱的味道……诱着人往下……再往下…… 他的手指,终是忍不住轻轻抚上了那饱满,触感,极好!! 比一年多前的感觉,更令人心驰荡漾! 江慕水忍无可忍,这下猛地整个人推开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含恨骂了一句“殷千城你流氓!”,红着脸,跑出去了。 这么晚了,还往外跑?! 殷千城猛地一个激灵,脸色变了,丢下纸巾就去抓她。 在门口抓到她的时候,话都没出口,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声响,接着是水火相遇,发出的滋滋的声音。 感谢面锅溢了。 否则,她真的要被气到,夺门而出了!! *** 本来煮的好好的面条,这下,全部坨了。 鸡蛋也煮碎了,飘在面汤上。 餐厅里。 江慕水气不过,将自己碗里的那坨面,夹给了殷千城,说,“犒劳你了,今天你做面,辛苦。” 他眼神里有细碎的光芒闪烁,筷子插在碗里:“为你做面,不辛苦。” 这什么意思? 流氓。 做面做面,分分钟让人想到下面! 突然,江慕水呆住了,不明自己怎么,突然间又变回了一年多前那个任性的小公主模样,她明明,这两年成熟了不少。 黄灵比她身份证上岁数小,实则还比她大半年,但平日里相处,她就像是个姐姐。 不。 不止姐姐。 她已经是当妈的人了。 虽然,她是一个,不配当母亲的人! 放下了筷子,她小脸突然变得苍白而黯淡,说,“我吃饱了。” 言罢,就站起来,往阳台走去了。 看起来,是去吹吹风,消食,但殷千城的目光,一直冷幽幽地看着她,其实,只要她不离开,一切,就都是好的。 桌上的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 他拧眉,抓起来看了一眼,又是常远。 这个点儿,老爷子的寿宴,几乎是快要结束了。 他再不来,就真的没有了来的机会。 一切也就无法挽回。 突然,殷千城发现了自己余光里站了一个人。 那个纤细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抱着肩,清冷淡漠道,“还不去吗?毕竟,他可是曾经养育你父亲的人,最后将殷氏的权利全部交在你手上的人,现在的你,是他一手成就,八十大寿你确定不去?” 听起来,她倒是,挺为他着想的。 但是,此刻的江慕水,眼睛里冒出来的晶亮幽冷的光,却陌生得紧。 其实,冷风一吹,江慕水也就想起自己今晚要做什么了,她冷了冷心神,压下自己所有的杂念,才走进来了。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小猫。 滴溜溜转的眼睛里,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绝不是什么好事,她有她的目的,而自己……还没摸透!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 她并不喜欢,这样跟自己在这里相处。 否则,当初她就不会走。 那么她强迫着自己容忍下来,一直陪着他耗在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是认命吗? 认命……他绝对不会放弃对她的追踪和追求。所以,索性放弃挣扎了吗? 呵。 才怪。 殷千城冷冷起身,挽起的袖口给北欧筒灯下的他,凭添了无穷的男性魅惑力,他走过去,像个模特走秀一般每一步都敏感地抓着人的神经,江慕水紧张起来,慢慢吞咽下一口唾沫,眼神闪躲。 他走过去了。 手慢慢抬起,撑在了她身后的木隔板上,往下玩味地审度着她,嘴角猛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江慕水瞬间被这笑容扰得心慌。 “你笑什么?”她尽力平静地说道。 “我说的不对?当初我离开,就是因为我懂事,你还要招惹,就不怕我改变主意?” 他猛地开口,“你这两年有没有突然想过改变主意,回到我身边?” 什么? 这男人,沙哑的嗓音突然冒出这句话,整蒙了她。 眼泪,完全是自己化作水雾涌上来的,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的眼睛,瞬间变得朦胧无比,她冷冷眨了眨,咬着后槽牙等那股情绪过去! “没有。”她脸不红心不跳,冷冷答道。 “所以这次,不是被我抓住的话,你还会逃一辈子。” “当然。” “那……”他的手,猛然就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落了下来,突然,就落在了她的头发上,温厚得就像上帝的手一样,他的整个人,猛然逼近过来,气息倏然离她很近很近,绛红色的薄唇透着无穷的性感,无比地贴近了过来。 殷千城近距离盯着她,眯起迷离的眼,狩猎一般幽幽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是吗?” 嘭嗵。 嘭嗵嘭嗵。 越来越贴近的身体,让江慕水清晰听到了自己因为紧张,而快要炸裂开来的心跳。 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吗? 他看穿了。 虽然不知道她的方法是什么,但他,已经牢牢把握住了她的命脉! 江慕水努力镇定下来,抱肩的手偷偷抚住自己的心脏,让它不要紧张到跳那么快,冰冷的小脸与他紧紧对视,淡声说:“我不逃又如何呢?还是你殷总裁有天大的本事,能让我失忆忘记一切仇恨,重新投入你怀里?!” 第三百八十四章 擦枪走火的清晨 猛地,像被戳中了最难过的心事,殷千城的眼神陡然一个黯淡。 灯光下,他的轮廓毕现,竟是削瘦了许多,更有棱角了一些,让人忍不住心疼,不忍心去看他的眼神。 但是,有什么不敢看的呢? 明明,受害者是她自己,她要如何处理,也是她江慕水的事! 殷千城没那么大的本事,当然,只能让她继续这么恨着。 抬起头来,他嗓音放软了,有些黯哑温厚,低低道:“睡吧……所有的事,我们明天说。” 明天。 明天又能怎样? 江慕水有些厌恶地打开了他抚在自己头上的手,走过去,将沾染了机油的衬衫团成了一团,丢到了他的垃圾袋里。 末了,还说了一声,“明天我会自己带出去!” 在“别人”的家里,她无论如何都要懂礼貌。 他勾了勾唇,靠在木质隔板上,光芒点滴照耀在他脸上,他眯眸看着她的模样,如痴如醉! …… 整个别墅看起来小巧,实际很大。 在二楼,江慕水找了好几个房间,最后,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简洁,像客房的。 洗澡,换浴袍。 她的内衣不好干,偷偷洗了之后,挂在风大的小阳台上,祈祷明天能干。 而至于裤子,更不好干,索性就不不洗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有些好奇,这个时候的殷千城……到底会做什么? 说不去殷老爷子的寿宴,他就真的不去吗? 不可能吧! 亲爷孙。 再大的仇,不隔夜! 再说了,还是为了一个外人而生的仇,她已经出走一年多了,殷千城还会在他爷爷面前顾忌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做梦! 想到这里,江慕水心情舒畅了一些,却也更沉重酸涩了,她不算见惯人情世故,但是对人性、善恶,她却下意识得失望,对这个轻易能挑起自己情绪波动的男人,她更是半点,都不肯奢望! 所以,就算此刻他骗睡了她,中途再跑出去参加什么八十大寿,都情有可原! 睡吧。 江慕水,不要再想了。 睡吧!! 躺在床上的江慕水,过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还是侧卧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僵得就像一具僵尸一样。 江慕水此刻反应了过来,安慰自己说,她只是一时睡在别人的房间里不习惯,思虑太多了。 尤其,这是许欢瑶的地盘,她就小心翼翼地僵着,腿在被子里都不敢伸展,生怕许欢瑶知道了,自己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可笑。 她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这种“当小三”的境地了。 当年,那个感情的插入者,根本,就不是自己呢! 混乱地想了很久,折磨到大半夜,江慕水才强迫自己放弃了下去看一眼的冲动,不去质疑他今晚到底会怎么做,强迫自己睡,必须的,快点睡着!就不会,想到头痛了! *** 清晨,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被鸟叫吵醒。 朦胧的光亮,透过薄纱洒在她的脸上,光线从清亮开始变得刺眼,暖暖的温度里,她醒了。 手机,叮叮咚咚的开始了视频的响声。 “……”江慕水嘤咛一声,蹙眉转身过去捂住了耳朵,太早了,她还不想醒。 奈何,那视频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吵着。 小孩子总是醒的特别早,视频那头,是已经早早起来了的阮静,正将手机放窗床边,照着那个小小的婴孩,阮静刚给他换了纸尿裤,正在一旁冲奶粉。 温馨的江城画面,一下子就涌入了江慕水的眼中。 一早看到那个软嫩的婴孩儿,江慕水心一下子不知变得有多软,赶紧拿起手机来,“阮姐,早。” “早。” 阮静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朝她笑了起来,一边忙乱着,一边看了眼她的背景,“哎?你换酒店了?怎么还不起呢,今天不是要坐飞机回来?不需要做事啦?” 江慕水一个激灵,这才想到自己的床头背景,变成了殷千城东郊别墅的客房。 她尴尬了一下,“嗯,最后一天了,跟灵灵一起换了个好一点的酒店。” “是吗?”阮静含了含奶嘴,不烫了,过去将那不老实爬来爬去的小孩子抱起来,“灵灵呢?是不是又睡懒觉?” “我知道了,肯定啊,是她睡懒觉,带坏了你,她要是起不来,你收拾好了也没用!呵呵!” 江慕水一下子脸红了。 有了宝宝以后,她差不多保持每天七点前醒的习惯有快一年了,但是昨晚……昨晚不知怎么的,是睡得早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睡得很香很沉,完全没有了在江城的那种无根的漂泊感,所以一下子,竟然有些困意难驱,清醒不过来。 赶紧坐起来,她换一只手捧着手机,“是啊,她就是懒,不愿意起来。” 突然,门口传来拧门的声音。 突然,江慕水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门被开了四十五度,殷千城俊朗帅气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瞥了一眼她露出来的半截身子,眼神深邃复杂:“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吃早餐了!” 手机内外两边,蓦地,就炸了。 手机里突然冒出了一两声稀奇的说话声,视频里的婴儿突然激动起来,小胖手推开了奶瓶,吱吱呀呀地唱起了歌来。 那声音,恰好从江慕水的手机溢出,经扩音器放大,溢出在了房间里! “……”江慕水一下子吓得脸上毫无血色,伸手去关视频,却不料,一个手滑,手机掉在了地上! “哗啦”一下,手机摔出去半米多远,而声音,还在继续! “咿……咿……呀!啊……”宝宝的吱吱呀呀声在里面可爱地继续着。 江慕水就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一样,扑过去狼狈地想捡起自己的手机,可奈何,胳膊不够长,够不着!! 她这是怎么了? 殷千城见她小脸憋得通红,拼命去够,下意识地长腿迈开,走进去,就将她捡起了手机…… “噗通!”一声,那柔弱的身影终于急得从床上摔了下来! 顾不得被摔疼的膝盖,江慕水赶紧伸手抓过自己的手机来,瞪圆眼睛,像个抢回了小鱼干的猫一样,往回缩着,一脸惧怕地看着他,接着,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赶紧关了自己的视频。 殷千城也没看到那上面是什么。 他半蹲在地上,灰衣白裤,凝眸看着她,狐疑问道:“你没事吧?” 江慕水忍住混乱的气息,小手握着手机交叉胸前,甩一甩红透的脸:“没有。” “真没有?” “当然没有,我还……” “刚刚电话里,是什么声音?” 江慕水猛地瞳孔紧缩。 “不是电话!是视频!搞笑视频!你落伍了吗不知道搞笑视频,一个小孩儿,会学鹦鹉唱歌!有人发上网来看!你不懂吗!” 她现在,蓬头垢面的,瞪圆了猫一样的眼睛,在急吼吼说话的样子。 倒是,挺像那只鹦鹉的。 眼前俊朗魅惑的男人,深邃的黑瞳凝视着眼前人儿的样子,担在膝盖上的手,猛然伸出去,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江慕水一窒。 他的脸俊朗无比,轮廓如上帝鬼斧神工的雕刻,凑了过来,专注地凝视着她被他的手指按得,有些充血的唇瓣。 悸动,在清晨的两人之间,氤氲开来。 他的长睫抬起,专注盯着她,与她的唇瓣,只有两厘米的空隙! 他轻声开了口,气息,就这样暧昧地,喷洒在了她的唇上。 “我看你这幅样子,倒是挺像鹦鹉的,聒噪,吵闹,惹人喜欢。” 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在了她的心上,一直在燥热的心房里爬个不停,怎么都纾解不了那燥热的奇痒,唯有他的唇,他的眼,他的凝视才是解药。 殷千城凝视着眼前的这张脸,说完了这一句,竟也被勾起了无穷的渴望来,多少清晨,他渴盼醒来就看得到这张脸,却总是妄谈。 如今,她就在眼前。 就在他的房间里。 瞪着猫一般的眼睛,唇瓣微张,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眼神,逐渐黯沉下来! 他的另外几根手指触上来了,江慕水脸上一烫,这才反应过来,小脸更红了,烧得想要将她焚烧干净一样,她唇瓣抿上,正准备缩回下巴,却感觉唇上一热,他,已经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 一开始,只是轻柔地在她唇上辗转,紧接着,紧贴上了她的唇线,用一股想要吞噬她的力道,扣紧了她的下巴,挑开她的舌尖吻了进去。 长臂,一下子将她搂过来扣紧在了胸前! 清晨的光芒,打得房间大亮。 殷千城搂紧她的腰,吻住她深深索取,尤嫌不够,鼻息中叹出一口气,一把将她整个抱出了被子,扒开被子的束缚,让她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脖子来。 光线满溢,殷千城曲起一条腿,与她浴袍下光裸的细长双腿交缠在了一起,她的腿白皙光滑,被他大手一分落在了他的两侧。 这狂放的姿势!让她只能胸口紧贴着他的身子,小手无力地撑在他的肩膀上,仰起头,与他深深纠缠着。 第三百八十五章 撞上许欢瑶 他的大掌大力按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却已经分开了她微微敞开的浴袍,一把裹紧了他昨晚开始就肖想无比的香软滑腻之地! 饱满,瞬间溢满了手掌。 软嫩的白肉从指缝里进进出出,他的力道逐渐变大,掐的泛红,怀里的人儿嘴里溢出难以自制的低吟,惹得他,更加兽性大发,另一只大手从她背后探过去,到领口处,想要拉下她的浴袍来。 猛地,他的口袋里,手机扬起了一道乐声。 横插而来的声音打破了这旖旎的场景,他怀里的人儿,突然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小手颤抖着推开他一点,在殷千城的眼睛里,瞬间就看见了自己脸颊潮红、眼神迷离的倒影! 天。 那是自己吗? 她现在…… 江慕水看了一眼自己,浴袍散落开来,下摆也往上撩起,露出雪白的大腿来,她毫无羞耻之心地跨坐在男人的腿上,浴袍大敞,他的手,还大胆地在她胸前兴风作浪!! 江慕水小小的脑袋炸了,猛地一把“嗵”得推开了眼前的男人! 姿势力道太大,她竟然是生生往后跌坐而去,一下子坐在地上,没来得及合拢的双腿,就这样分开在了他面前。 丢人。 丢人! 丢到家了!! 江慕水羞愤得快晕过去了,赶紧扯住浴袍的下摆,遮掩住,也是奇怪了,昨晚明明觉得这件浴袍她穿有些大了,但此刻上下都遮不住!她扯了半天,听着手机铃声还在响,但对面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接起来的意思,曲起一条腿,眯眼将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霸气而强势地看着她! “看什么?接电话!”她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握着领口的手指都掐得掌心泛了红。 左边的胸口,就像是被滚烫的岩石包裹过,此刻重量都显得有些不一样,轻飘飘的,像是悬空在空中一样! 太久没有过这种悸动,有时候,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压抑着,觉得自己没资格再想了。 手机铃声停下来。 过了片刻,又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这铃声不是给谁设置的专属铃声,而是陌生号才有的声音,殷千城能分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就皱眉,起了身,挂断了电话。 “……”江慕水完全不知那是谁,才让他皱眉皱的眉心紧促,挂断得毫无悬念。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跟他对视一眼就脸红。 她只好,赶紧低下头,拍着自己的脑袋,悔不当初! 她的手机也响了,大约是阮静不知怎么挂断了,索性就发了一段宝宝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短视频过来。 殷千城将手机放回口袋,看了一眼那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道:“这也是搞笑视频?” 看着,不像啊。 一只葱白的小手猛地抓回手机,关掉屏幕,梗着脖子反驳:“当然,这就是!还能是什么?” 她的反驳,相当无力。 殷千城无比狐疑地盯着她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轻声说:“起来吃早餐了,等一下,我送你去培训小组那。” 等一会…… 江慕水这才反应了过来。 一双清眸追随着殷千城的背影而去,他身上,是崭新的,有些睡过皱褶的家居服,这说明,他昨晚是一整夜在这里,还是……清早过来的? 清早过来的话,不至于精神这么好。 算了。 想得太累。 她还是花点时间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控吧! 是太久没有男人了吗? 江慕水,你真的很差劲,差劲到碰了最不该碰的,哪怕出去找个牛郎也好些,当初是怎么提醒自己的? 不报复也就罢了,父母的仇恨大过于天,再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了!! **** 缕缕香气,从楼下的开放式厨房传来。 江慕水顺着蜿蜒的楼梯,一步步而下,已经洗漱好了,换了牛仔裤和凉拖,也扎好了头发。 她的头发,原本是中长及肩,在发尾处扎起来就只有一点点,细小的碎发和绒毛贴着她美丽白皙的颈子,清晨光线一照,让人恍惚挪不开眼。 殷千城极力拉回注意力,将煎蛋翻了个面,放到她的盘子里,擦了擦手,说:“快一点。” 他还急着别的事吗? 急着……把她送走了? 他有那么好心? 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江慕水只好先坐下来,吃早餐,煎蛋外焦里嫩的,牛奶温度也刚刚好,而他,自己不吃,却是在厨房洗盘子,洗好了,再拿起旁边不再冒热气的牛奶一口气喝完。 看来,真的是急着什么事了! 见他坐下,江慕水下意识地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殷千城点头:“好。” 好得史无前例。 一丝丝的尖酸泛上来,她咬了一口三明治,轻声说:“家里有长辈就像多了一个宝贝,能供着就供着吧,老人家有生之年看到孙子有出息,婚姻美满家庭和睦,成就感就最大了。” 他突然抬头,看了她几眼。 没说话,用刀叉继续处理着盘子里的简单。 在江慕水秋风扫落叶,迅速吃完的时候,沉声说道,“昨晚我没去。” 什么?! 叉起最后一块煎蛋的江慕水用了大力,盘子都发出很大的划声,她小脸一白,明显震惊且不敢置信:“你没去?!” 殷千城神色淡然,拿餐巾擦了擦嘴,“礼物和祝福语,都叫人送过去了。” 这就算是交代了吗? 呵。 他不知道老人家的生日,就算什么礼物都不送,亲孙子过去露个面就是最好的了吗? 他竟然没去!! 极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江慕水清冷问道,“为什么?” 他不语。 “你是害怕我昨晚突然走掉,还是什么?殷千城,现在的我已经脱离了你的生活,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不需要再顾忌我的感受。” 男人漠然不语。 她拧眉,“殷千城……” “快一点可以么?”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蹙眉,“我说过还有事,不想耽搁。” 江慕水气得,一口咬下了那颗蛋,囫囵吞下去,小脸涨红,呜咽着说:“好,我吃好了,走吧!” 不就是快吗?她很快! 殷千城蹙眉,扯了两张纸巾给她,接着拉开椅子,去拿了东西,带着她出门。 在门口换好鞋后,他自然地抓住了她的小手,拧开了门。 门外一片大亮。 江慕水感觉腕上一烫,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刚想挣脱,就感觉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很大的门铃声在耳边震响了起来! 门口。 一个娇俏的女子,被太阳晒得妆容都有一点点花,蹙眉按着门铃,手里,还挽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饭盒,在等待着门开。 却不料,门突然开了,眼前竟然,是这副场景! 许欢瑶微张着唇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殷千城那张俊脸是她盼了一夜极想要看到的,但是旁边的那个呢?温婉又不乏妖娆的一张脸,漂亮而又不艳俗,宽松的白衬衫牛仔裤、勉强扎起的头发和被殷千城牵着的小手,无疑不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许欢瑶以为自己一大早见了鬼。 她随即瞪大了眼睛,实在不敢相信地退了一步,这才想到,这里是殷千城的私人别墅,江慕水身上宽大得并不合身的衬衫明显就来自于殷千城,他们清晨手牵手出现在这里,这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千城……”一年多过去,许欢瑶在自己闺蜜的指点下,终于不再叫他什么“千城哥哥”,一个哥哥可以有太多妹妹,但能拥有最亲昵称呼的人,才是他会选择的良人。 “千城,我清晨打电话你没接,我就亲自送早餐过来了,”许欢瑶镇定下来,冷着一张小脸温柔说道,冷眸扫向江慕水,敌意十足地说,“不知江小姐怎么出现在这里,不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吗?” 哈? 不合时宜? 江慕水脑海中还停留着一年多前的角色设定,一时觉得恼怒!但随即,才猛地反应过来,她昨晚在鞋柜里看到的那么多双鞋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明这两人已经住到一起了吗? 而她,这个毫无羞耻的前女友,昨晚在这里留宿,今早还跟殷千城…… 总之,她瞬间有了一种当“三儿”的羞耻愧疚感,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到了殷千城的身后。 努力挣脱他的手,她轻轻沉声解释:“这是个误会,许小姐,昨晚铭城大堵车,我们绕了省道……” “绕了省道就能来这里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是千城妈妈,我阮阿姨回国的落脚点?你算个鬼啊你住这里?江慕水你有脸……”许欢瑶一时气不过,自己都进不去的地方,每次进去还解释半天,连钟点工都不如,如今这里却被人鸠占鹊巢了! “闭嘴!!” 这话越说越难听了,殷千城一个字都忍受不了,蹙眉冷冷打断了她,也不管这是不是绅士了! 许欢瑶猛地如梦初醒,反应过来了。 她瞪大眼睛,小脸苍白的吓人,这才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她承认自己失礼也失控了,可是都是过去的事了,怎么能拿到今天来跟今天相提并论?!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最霸道的机场送机 想完这些,许欢瑶挺直了腰板,靠近过去,说:“千城,我做了英式早餐给你,花了早上两个多小时时间,都很精致的,如果不吃完的话,这种天气很快就不新鲜或者放臭了,我们,进去……” “我吃过了。” 他突然冷冷打断她,将江慕水拉出来,直接关上了房门,道:“做的不容易,就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吧。” “千城……”许欢瑶眼睁睁看着他拉着那个女人往下走,急火攻心,“这是做给你吃的,你不吃我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就全部浪费了!!” 殷千城头也不回。 “我也说过,让你别来,不回电话,就是拒绝的意思。” 他拉着江慕水走到停靠着的车子前,冷冷回头看了一眼,“你听不明白,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听明白了就执行,那她许欢瑶才未免太好打发了! 许欢瑶奔下来,身上是她获奖的那件独立设计的裙子,她拍着车窗,嘶声说,“不要每次都这样吧?殷千城,我的热情就是为了被扑灭的吗?你懂每次你这样浪费我心意我有多难受?你给我一点点希望也可以吧……” 车窗嗡得升上来,隔绝了大部分的噪音。 许欢瑶眼睛里逼出眼泪来了,任何女生被拒绝得这么干脆都忍不住要哭的,这种绝情的动作太伤人。 江慕水看得心里愧疚更深。 她眉心蹙起,几乎想要立马下车,“殷千城,你这样对你未婚妻未免太过分。” 殷千城淡然地挂了档,将车开出去。 眼看着许欢瑶狼狈的样子,她更气了,一双清眸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满心失落,“只过了这么一点时间,你变化就这么大吗?铁石心肠,连你女朋友都这样对待了?!” 也难怪,他连自己的亲爷爷的寿宴都不参加,对旁人还能怎样? 原来一年多前的刺激,就只让他变得更加盲目自信和冷血无情而已! 江慕水很失望!! 殷千城也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如冰,不再看了,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副驾驶座里的小女人冷冷看他一眼,也收回了目光! 两个人,就像仇人一样。 活像今早热情忘我地缠绵在一起人不是他们,两人各自怀揣心思,往前驶去!! *** 机场。 上午的机场没有太多人,在一处值机柜台前,聚集了一小拨人。 秘书刘点着人头,点来点去都差那一个,她气得放下名册,看了一眼表,嘀咕:“这人怎么还不来?还有没有点儿时间观念?” 突然,一个人迎面走了来。 秘书刘猛地愣住了,一改自己脸上冷漠不耐的神情,迎上去,扬起笑脸来:“邱主管,你来送我们啊?” 邱泽大步流星地往这里走,一边走一边焦灼地看着群人,找了半天都没她的身影,勉强略过面前的女人一眼,半笑不笑,“是不是还差着人呢?” “是啊,还差一个,”秘书刘想起了公司内部的那些风雨传言,故意说,“差的这个人啊就这个德行,很不守时,平日里借口花样也特别多,一早上迟到了,就说自己家里有事,一句话就过去了,扣奖金就扣奖金,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知道怎么进的公司?” 邱泽冷冷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嚼舌根有点过了,掏出手机来,打江慕水电话。 不通。 他无奈握着手机,走到了黄灵面前,问:“灵灵,你昨晚有联系上过她吗?” 黄灵蔫蔫的,脸从行李箱拉杆上抬起来,说,“联系上过啊,她说她有点事,有可能自己请不了假,让我帮她请一下,还让我跟领导好好说说,别怪她,她会加班补回来……” 黄灵突然反应过来了,“哎?你就是她领导……” 邱泽果断冷声命令:“你现在给她打电话。” “我?” “对,我打她不接,你马上打。” 就算江慕水要留在铭城,那在铭城接济她的人也应该是他邱泽,关殷千城什么事?昨天他就将人那么带走,真的也太过分了!! 想起昨天下午那档子事,邱泽就觉得恼怒! 一时间他就想着该怎么跟殷千城竞争了,却没想过,三婶说过她认识这个江慕水,说不定问问三婶,会有结果的! 至少可以知道,她跟殷千城……到底曾是什么关系! 黄灵拿下了手机来,皱眉。 “打通了吗?”邱泽很着急。 “没有。通了没接。” 用江慕水的身份证订的机票,可是可以安检了。 秘书刘拍了拍资料,说:“都走了,先去安检,否则等会儿要赶不上飞机了。” 黄灵嘀咕着:“飞机还有赶不上的,都会给最后的人留舱门好不好……” 好死不死秘书刘听见了,冷嘲一声:“留舱门,也是给要走的人留,指不定她想多在这儿浪些日子呢?” “我说了她卡被盗刷你没听见啊?留在这儿也是为了办理银行卡的事,你大半年工资丢了你不着急?你那么伟大你借给她啊?!” 秘书刘被骂蒙了。 瞪大了眼睛。 “有病吧?”秘书刘蹦出几个字来,“干我什么事?黄灵你洒气回家洒去!” “先别吵了!” 邱泽冷冷蹙眉呵止住了他们,拿过江慕水的登机牌来,说,“小刘你先带他们走……我在这里等她一下。” “邱主管……”秘书刘不服气地迎上来。 “走!” 在他的厉声呵斥下,秘书刘不甘心地咬咬唇,带着一行人走去安检处了。 登机楼外。 江慕水坐在殷千城的车里,一开始态度很冷很没好气,但想想,等计划完成后就不必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他和许欢瑶的关系,也就不在自己的关心范围内了,她没那么圣母,好不容易放过他殷家一马最后却连这种事都要管。 殷千城将车停到了停车场。 江慕水茫然瞥了一眼机场,说:“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我走不了,跟我领导打个电话就行了。” 殷千城的回应是解开安全带,走下来了。 外面很晒。 契合身材的白衬衫衬出了他上身的精壮,隔着布料隐约都看得到并不夸张的肌肉,尤其腹肌,在清晨,与他亲热的时候,江慕水坐在他的腿上,曾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过。 他走到这边来,打开车门,一把将她拖了下来! 这动作并不温柔,惹得江慕水一阵蹙眉!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秀气的眉头舒展开来,阳光下,她眯起的猫眼透出无穷的魅惑:“早晨你让我快点走,是为了早点离家,躲许欢瑶的吧?” 他不理会她。 冷冷看她一眼,锁车,拉她往登机楼走。 她冷笑一下,说:“我还当真为你解释开脱,却原来,你只是拿我当挡箭牌!” 殷千城依旧不语。 带她穿梭过出租车急速驶过的公共设施通道,走近空调十足的大厅! 江慕水神色有些黯淡了,神情低落,轻声说:“我还有一件诈骗案要办,加上你的纠缠,一时半会离不开铭城,才没办法,跟他们一道走的……” 关于这件事。 这个男人,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登机楼层在二楼。 上扶梯的时候,她柔嫩的五指却猛地被拨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插了进来,与她十指交扣,冷得掉渣的嗓音从前面霸气冷漠地传了来! ——“所以,既是要这段时间照顾你,就得跟你朋友、跟你在江城的圈子,打个招呼!” 他轻轻侧过脸,侧颜弧线冷厉而颇显强势。 “这样,他们也就没那么担心了。而我殷千城怎么带走的人,我就会怎么,给他们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 他照顾的方式就是这样? 站在往下一个台阶的江慕水,无语看着他紧紧交握着自己手的模样,这被自己的同事看到了,确定不会以为,他是拐卖妇女的诱骗犯吗?! 登机大厅里的人来来往往。 到了最后其他人都已经通过安检,只有秘书刘、黄灵和邱泽三个人,还在值机柜台等她。 邱泽是第一眼看到她的,一个激灵,转身要打招呼的瞬间,看到了正牵着她手的殷千城! 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看到了那十指交扣的模样! 突然的,就像一根针,尖锐扎进心房! 秘书刘也傻眼了,完全没想到,江慕水是从哪儿又吊来一个金龟婿,这个男人……就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一样,不要说不比邱泽逊色了,比这一整个偌大机场的人,都不在话下! 而黄灵那颗噗通噗通的少女心,又被点燃了。 “慕、慕……”黄灵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二人,在他们面前停下! 江慕水屏息。 小脸苍白地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也自然垂下,挡住了她的大半神情。 正好。 反正她也没脸见人。 殷千城停下脚步,握紧她的小手,先开了口:“先祝你们一路平安,从这里飞江城辛苦了,也谢谢你们,还在这等她。” 然后呢? 转折要来了么? 他从鼻息中舒出一口像是极满意极舒坦的气息,说:“不过,她在这里的确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回,过段时间,我会亲自把她送回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下个月,是谁的生日? 也是奇怪了。 秘书刘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不清醒一点的话,她还以为自己是江慕水的亲戚,一个男人要照顾她,还得先跟他们报备一下! 有点太正式,也有点太夸张了! 难道这种“照顾”,还有点别的她猜不透的意思不成?难道是那个意思? 邱泽笑出来了,眼睛一直盯着那双手,气得眼眶都泛了红,冷声问:“这什么意思呢?” 殷千城一记带着杀气的冷眼扫过去:“字面意思。” 空气里。 刀光剑影,不见硝烟。 黄灵赶紧出来打圆场,上前抓住了江慕水的另一只胳膊:“慕水,案子有进展了你一定第一时间回来,咱们半个月不到会扣全月工资的,还有还有,你就算不为工作回来,你忘了你说,一个月后,是那谁的生日……” 像是突然被黄灵的话戳中了g点,江慕水瞪圆了晶亮的眼睛,猛地将手粗暴地从殷千城手中挣脱出来!一把紧紧捂住了黄灵的嘴!! “呜呜……”黄灵防不胜防,抱住她的手,拼命掰着! 江慕水小脸涨红,拉过她拖到一边,急忙轻声说:“好我知道了……不用提醒我……你也早点回去,让阮姐别担心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黄灵瞪大眼睛指指她的手,示意她松开。 江慕水还是担心,心脏嘭嘭嘭跳得剧烈,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她努力压下狂跳,放开了手。 “我知道啦……”黄灵咳嗽两声,蹙眉抚着自己的脖子,“知道!” 殷千城不满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冷冷一眼看过去,狐疑而又极度敏感地问道,“一个月后,谁生日?” “一个……” “没有谁!!”江慕水猛地打断了黄灵的话,不客气地冷声对殷千城说。 攥了攥拳头,她说:“好朋友的孩子周岁宴,我答应要包红包了而已。你到底打完招呼了没有?打完了,我们该走了!” “叮咚——” “各位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z****次,从铭城飞往江城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 空城甜美的嗓音在大厅里响起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江慕水情绪稳定下来:“灵灵,你就先走吧,别担心我。” “哎,好。” 黄灵上前抱了抱她,“不管你有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吧,都小心点儿,有什么困难,随时打电话给我,等你。” 等你……回来。 江慕水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最最重要的是,不为了黄灵她也一定会回去。 江城……还有她最最放心不下的人呢。 跟他们摆了摆手,一路目送,身后,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又走了上来,拿过她柔软的小手,再次牢牢收纳在了掌心里。 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脾气的邱泽,冷冷垂眸看着那两个人的手,另一只手,险些将自己手里的手机捏碎!!! …… “……对,三婶,是我。” 秋日炎炎。 停车场里,钻入自己的车,开了冷气的邱泽,倚在方向盘上,眼睛冷冷盯着前面替江慕水开车门的男人,心浮气躁,打通了殷莫霞的电话。 殷莫霞那边儿正抱着肩,气恼地要死地盯着那几份娱乐财经报纸,跟几个公关部的人在公司处理事情。 殷千城昨天没去参加寿宴的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铭城! 别说靠报纸传播了,昨天晚上,老爷子八十大寿,铭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连航班延误了的阮清幽,也说飞机下午就能到了,这个殷老爷子看好的亲孙子,却一副上千万的画师真迹就对付过了这场寿宴,其态度的敷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已经有媒体在猜测,殷千城是不是过河拆桥,骗了老爷子的股权。 还有人传殷家家族不合,根基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迟早分崩离析! 这种时候,接到邱泽的电话—— 殷莫霞是一点儿都不想接的! “喂?” 她冷冷应道。 但是,等邱泽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殷莫霞就猛地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爆出了震惊的一声:“什么?!” 小会议室里,公关部的几个经理都吓得说不出话来,纷纷谨慎地望向了她。 呵! 昨天殷千城带着江慕水一起消失。 今早,他们一起出现在了机场! 这特么就尴尬了! 江慕水出现,是谁透露的消息?殷千城本不该那么快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一听这个名字,殷莫霞也就明白了,千城昨晚为什么不来,如果说,江慕水没出现,他大约还会看在母亲阮清幽的面子上,过来露个脸,但江慕水在,她说一,他死都不会说二! 这个昏君!!! “江慕水这个名字,之前我跟你提起过的,你说,她的过往是有点悲惨复杂,但是你会告诉我……”邱泽紧紧盯着那辆车,一边跟着开出去,一边对电话里说,“但我当时不想知道,我想亲口从她嘴里听到……但现在……” 殷莫霞还在震惊中:“你是说,千城现在还跟她一起?” “是,”邱泽眸光黯淡,冷冽中透出浓浓的嫉恨来,“我很少主动看上一个女孩子,不想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 殷莫霞抱肩在原地踱了两步。 旁边公关部的经理实在耐不住了,眼看着上午的股市大盘就要这样落定,下午前这个传闻肯定要有所措施…… “殷小姐……”公关部经理站起来为难地看着她。 “邱泽,你现在跟着他们?”殷莫霞突然问道。 “嗯。” “那好,你跟紧了,切记无论如何,不要让千城带着她到公司来,别给蹲点儿在公司这边儿的记者逮到,其他的我再跟你说!” 邱泽拧眉:“怕绯闻么?正好,我也怕的。” 怕什么绯闻?! 江慕水一出来,那就是炸弹了!! “三婶,关于她的身份……”邱泽开上了路,还不忘这件事。 殷莫霞突然就爆发出了脾气,对着手机没好气地说:“说了她不简单,你就不会百度!!!” 说完挂了电话。 还特么年轻人! 邱莹莹都学会万事问度娘了,他就不会!! …… 车里,邱泽蹙眉看着电话,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口气差了,殷莫霞突然对自己发火。 他那时候就说,让她改改这种脾气,邱家重男轻女的思想注定了他们更喜欢俯首称低的女人,殷莫霞这样计较的肯定要吃亏些。 可是,她不听,所以亏就吃得越来越大。 一边紧跟着殷千城那辆车,一边打开百度,不抱希望地输入了“江慕水”“铭城”的关键字,不期待能搜出个什么东西。 不曾想。 一个拐弯上了机场高速之后,那一大串搜索出来的浏览量极高的新闻,刷爆了邱泽的眼球。 *** 车子平稳行驶着。 早间新闻在播报着。 倏然一下就跳到了当地的财经新闻,女主播用调侃的语调跟听众们互动着,“来我们看下一条……‘豪门八卦多,家族恩怨不会因为你是腰缠万贯的豪就对你高抬贵手’……那这冗长的题目讲的是什么呢?最近炙手可热的跨国集团殷氏最近爆出消息,殷氏掌门人殷老先生的八十大寿昨夜在半岛会馆举行,那场面是豪车招展钱山钱海……但最重要的主角也就是这位殷老先生的嫡亲长孙却从头到尾没有现身……” “啪”得一声之后,车里猛地安静下来了。 只剩下空调风扇吹出冷风的细微嗡嗡声。 这难耐的气氛里,江慕水蹙眉看了一眼那个突然伸手关掉了收音机的手,手的主人镇定自若地在开车。 看来,他的确没有欺骗自己。 如果昨晚他去了,那么这个新闻,就不存在,也就丝毫没有报道价值,一句豪门寿宴就一笔带过了。 殷千城到底是故意如此还是只作秀给她看,不得而知。 毕竟一年多前他包庇殷老先生的事也是事实。 不管这一年多,他和殷家人的关系变得如何,总之一句,亲人终归是亲人,关系总会缓和。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终究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根本原因。 心里一下子失落起来,又沉又痛,胸口闷得厉害,她撩了一下碎发到耳后,看着窗外,说:“你该去公司了,不可能连公司都不去,就看着我,放心,我办完案子追回钱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他直视着前面,“你最近很需要钱吗?需要用的话,可以管我拿。” 顿了顿,在她的沉默里,他又问:“之前不动股权转让那笔钱,大概是怕被我找到,现在已经找到了,为什么还不动呢?” 江慕水轻轻靠在座椅上,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可笑了。 她真的不可自制地笑了笑。 抚着自己没穿过耳钉的耳珠,说:“因为我矫情,我觉得,那是一笔阴谋下我的来的钱,充满了恶毒的算计,我不想拿这笔钱,用在我想用的人身上。” 她仰起小脸,眸中光芒万丈:“现在很少能见我这么矫情的人了吧?是因为这个,你才觉得我珍贵??” 她很疑惑。 她身上,还有什么价值,什么闪光点,吸引着殷千城吗? 因为连她自己,都曾经觉得江慕水这个人,真的糟透了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在这里,也是不安全的 殷千城凝视前方,浅笑了一下。 他攥紧了方向盘,无意瞥向后视镜,嗓音沙哑:“是啊,就是因为这个……我的口味很独特吧?” 是啊。独特。 相当独特了。 江慕水脸上刻意的笑容散去了,她看向前方,说:“那你可千万捂好了我,否则,我是会想着逃的,毕竟我在这里,也不安全呢……” 的确。 她不安全。 许欢瑶都知道她的存在了,殷家人还会远吗? 殷千城猛地将油门踩下,飚行得更快了一些,下一个匝道猛地穿下去下高速了,他得找个可靠的地方将她藏起来,还得找一个人,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这样,他才能放心。 刚刚后面有人跟着,他看到了。 一开始觉得有些惊悚,但之后反应过来了,才看到那是帝都的车牌,人是邱泽。 这个人……也太盲目自信了些。 …… 门铃声,响起在整个平房小院里。 挺着大肚子的沐乔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着保姆在二楼开吸尘器的声音,想着她也听不到,索性就自己去开门。 开了一道木门,再去开门口的铁门,这一开,沐乔乔就愣住了。 楼上,保姆惊见她去开门,忙跑到阳台去说:“哎太太,你不要动啊,我没听见,你可以喊我下去开门的呀!” 这阿姨是上海人,是祁司岩特意找来照顾她的。 她怀孕到了后期,还是打算在铭城生,第一铭城的空气稍微好些,不比临祁是工业城市,第二沐乔乔的小姨就在妇产科,在家里生好处也是多的。 这天早晨,沐爸沐妈都出门买菜去了,沐乔乔这一开门,就看到了自己这辈子都以为看不到的人。 她完全忘了,一个小时前祁司岩是怎么打电话给她,安慰她说找了个人给她解闷,顺便要在她家买的新房子里的住几天。 她还不相信。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 沐乔乔的眼睛,一下都没在殷千城的身上停留,直直盯住了旁边下来的那道身影。 江慕水一开始也是茫然的,这栋房子,她没见过,沐乔乔的父母家她是去过的,而这一栋,是原本沐家老两口为了女儿出嫁准备的婚房,这下,给女儿备孕派上用场了。 看到挺着个大肚子的沐乔乔,江慕水一开始震惊,接着,眼眶就红了,整个眼睛热了起来。 沐乔乔怀着孕,知道自己情绪不能太激动,她一手扶着肚子,咬着自己的手腕,一步也没迈,直接哭了起来。 保姆这个时候跑下来了。 “哎,哎,先生,你好……”保姆手忙脚乱地看着沐乔乔,掏手帕,“这是怎么回事哦,怎么哭起来了?今天早上又没有看电视剧?先生说了让您少看啊太太,别哭了啊,这……人家是来做客,又不是来……” 保姆抬头,面含抱歉:“不好意思啊,不过你们……是来找……” 她话音还没落,只见那个纤瘦白皙的女人已经走了上来,握住了沐乔乔胖起来了的胳膊,红着的眼睛依旧很漂亮,闪烁着笑容,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都说孕妇情绪浮动大,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哎对对,情绪不能大!”保姆好声好气哄着,“不哭了,我们进去,好吧?” 沐乔乔被哄得像个小孩一样,在家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沐乔乔吸吸鼻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牢牢攥紧她的手腕,说:“你这两年去哪儿了?早在我怀孕半年前,就听说你失踪了,我消沉了好一阵,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还没有办法振作起来……慕水……” 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 你到底去了那儿? 为什么走? 为什么跟我们谁都不联系? 为什么,又突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这里? 一个人失踪可以有千万种可能,可留在原地的总是只能猜测最坏的那种,这下看到她没事,一颗心总算放下了,沐乔乔回到了房间里,还是痛哭流涕,十几分钟才停止。 江慕水也忍下了情绪,总算知道,殷千城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了。 以沐乔乔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差不多快要临盆了,经不起什么刺激。 再者,孕妇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天然的付出和母性的光芒,沐家的环境也好,跟她颇有渊源,她在这里,会感觉到一些温馨的气氛,比当初从私人医院里出来,被安排在一个被监控的清冷小别墅里强多了。 环境是会对人造成很大影响的。 他,大约是想化解,她的怨气。 想到这里,江慕水就心冷了一下,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开口。 殷千城从保姆手里端了水过来,将温热的那杯先给了孕妇,再试了一小口,放到江慕水面前,贴着她的身坐下,问沐乔乔:“祁司跟你打过招呼了?你这里方便吗?方便的话,让她住几天,不方便,我再找地方就是。” 沐乔乔擤了一下鼻涕,丢了卫生纸,抬眸说:“怎么不方便啊?太方便了。” “你们看,光我怀孕就请了两个保姆,这是个照顾我吃饭的,还有一个钟点工负责扫院子干活还没来,我爸妈快退休了但是还要去做半天公职,她们就一直照顾我,照顾这件事上肯定是好的。” “但是我一个人,总不能每天只跟保姆聊,也不能碰手机电视,我真的快闷死了,祁司说给我找了个伴,我一开始不信的,没想到……” 她看着江慕水,眼睛一热,又开始哭了。 捂着眼睛:“我原本说给你看我最漂亮的样子的,没想到给你看了我最胖的样子,我现在真的丑毙了……” 孕妇的情绪真是…… 真的是…… 起伏很大啊!! 江慕水感慨了一声,不想去对比自己怀孕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一丁点儿都不愿想起,推了推面前那杯水:“好了,乔乔,别哭了……我只看到你幸福的样子了,开口闭口老爸老妈老公保姆的,你想羡慕死我?我这两年漂泊无依的,好不容易来找你,你就这么秀给我看?还哭丑,太不厚道了啊……” 殷千城闻言眼皮一跳,垂眸看了怀里的人儿一眼。 她说的,特别轻描淡写。 这在外漂泊的一年多,被她这么一说,非但没有让他的负重变轻一点,反而,愈发心疼她了。 沐乔乔赶紧停了哭声,说:“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也说不定他们就让我当十个月的大熊猫,然后,我就公主变保姆了。” 真是想太多了。 江慕水笑容明媚:“也说不定,公主变皇后了。你啊,还是太子嫡母。” 她刚刚看到保姆在背后笑眯眯地做动作了,示意她说,是个男孩儿。 “去你的……”沐乔乔这下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再也舍不得松开了。 殷千城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方便?来之前,我没有拜访过你父母,要不,一会儿等他们来了……” “哎呀不用,”沐乔乔直接蹙眉拒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就没错,现在我是老大,他们都听我的!!” 这霸气的话,让江慕水的笑容又延续来一些。 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两根针,在尖锐地刺着。 父母,孩子,身孕,照顾……这些字眼,眼睁睁血淋淋地见证着她曾经的孤苦和痛苦,她一秒都不愿想起,但不代表记忆都会消失。 她明白人与人没有可比性,她只是,不愿想起自己怀着小城的那段记忆而已。 “慕水,我有好多话想问你,这两年你……” 保姆走过来,说,“太太,先生嘱咐我收拾的房间,我收拾好了,你去看看满不满意?在楼上,是给这位小姐住的吧?” 沐乔乔点点头:“对对对,是!!” 扭头,“走,慕水,我给你看看你的房间,你的事我回头再问吧,好吧?一年多不见,你真的又变瘦又变漂亮了呢……” “少来。是你自己胖了,你看谁都瘦。” “真的真的,你真瘦了。” “知道了,怀了熊猫的小胖子。” 殷千城送了两个人到楼梯口,看着她们手挽着手上去,叽叽喳喳的,他一路抬头仰望,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那声音,热情饱满,甜美亲昵,听不出一点儿异样。 但他总觉得,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 是他没看到的。 没了解到的。 那一年多以来没露面的江慕水,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 沐家给她安排的房子,真的可以。 房间宽敞,有独立卫生间。 除了每天下楼陪沐乔乔,剩下的空间,基本都是隐私。 江慕水将行李从酒店里拿过来了,小小的行李箱里只装了几件春秋交替的衣服,沐乔乔特别兴奋地拿出自己以前的衣服来给江慕水穿,以前她们身材差不多的,但沐乔乔的衣服她现在肯定是穿不上了。 沐乔乔捏着那布料,酸酸地说:“等我生完了,我也要迅速瘦成这样来……慕水,你原来腰上都还有一点肉,现在,一丁点儿都没了。” 好像,她还看到了一道疤…… 第三百八十九章 现在就掐死他! 沐乔乔往下探过去,手刚刚触碰到那道疤,江慕水就一个激灵,躲开了,红着脸捂住短裤,道:“干什么?耍流氓……” 沐乔乔哭笑不得:“我是看到一道疤啊,那是什么?阑尾炎,还是别的什么的?” 她顿时故作怀疑地张大了嘴巴:“慕水你不会在外面生了个娃回来吧……” 江慕水心脏怦怦乱跳,捋了一下头发过去,打开了短裤的拉链,让她看了一眼那道疤,说:“就做了个小手术,但不影响健康的,你不要问,也不要轻易告诉别人,我这样的……再二婚可就不容易了。” 沐乔乔蹙眉抚摸着那道疤,好像比一般的剖腹产还可怖一些,忙点头:“好,我知道了。” “祁司不过来陪你吗?他还在临祁赚奶粉钱?”江慕水转移开了话题。 “是啊,不过他说,我待产的那个月他就会请假了,现在新生儿爸爸也有产假啦,他说连上请假会陪我两个月。” 沐乔乔的口吻没有丝毫晒幸福的味道,因为她说的,都只是事实。 江慕水扭头明媚一笑,捏捏她肉肉的红光满面的脸,笑容满满。 沐乔乔靠在墙上,叹口气:“慕水,你跟殷总……跟殷总怎么……最后没成呢?这一次他送你过来,感觉小心翼翼的,还是像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却有些爱答不理,你失踪,是不是跟他闹矛盾了?” 江慕水叠好自己的衣服放进柜子里面:“都说他待我很好,你们都看见了?怎么看见的?他的甜言蜜语还是关怀的小细节?你大学研究过那么多的家庭家暴案,那些男人表面上对妻子都好的像神话一样,都说明什么了?” 沐乔乔一个孕妇的脑子不会拐弯:“他、家、暴?” “……” 江慕水无语了,将行李箱拉起来锁好推到角落里,过去拍拍她的脑袋,“伯父伯母回来的时候,记得让他们给你买点核桃。” 买核桃…… 补脑……么…… 沐乔乔小脸嗡得一下就红透了,咬唇不甘心,说:“那些家暴男的演技其实都很烂,一个小细节就能全部戳穿,但是殷总不一样,你失踪这两年他的表现,演得出来吗?人都走了演有意义吗?慕水,如果你人在这里,我真想给你看看。” 乔乔,如果我能够带你去江城,我也想,给你看看。 江慕水心里此刻鲜血淋漓的,她不想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争辩,她也知道回了铭城,会有多少人来当殷千城的说客,她心理再强大,她也无法因为他们的说法,就对一个强奸过自己、害死过自己父母的家族产生爱与感激。 她恼火,但无力。 她只能极力回避。 “乔乔,好朋友第一定则,不要背叛朋友,也不要给朋友背叛你的机会;同理,不要挑战朋友的底线,也不要让任何人去挑战它,”江慕水蹲在地上,抬眸看她,眼睛亮亮的,“我不说那些不好的事,你也不要说,好吗?” 沐乔乔突然心里一阵酸。 她强行压住那阵子酸涩,大概也明白了江慕水内心的想法,半晌才道:“看来你们之间真的有问题,但是,好朋友嘛,我只做对你好的事,你不让我说,我闭嘴,从心里都从此闭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沐乔乔这一句,比她在这里收留了她,还要重要。 江慕水慢慢站起来,走过去,隔着一个饱满的肚子轻轻柔柔地抱住了她,眼泪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沐乔乔什么话都不说,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她觉得特别满足,曾经的江慕水就像一个战士一样挡在她面前过,她特别荣幸,在这世界上能给她提供一个小小的角落,修养身心,等待满血复活。 过了一会儿,沐乔乔就紧张起来,捏着衣角不敢说话。 等江慕水跟保姆一起将床品铺好了,沐乔乔才上前,嗫嚅道:“晚上……小殷总要来家里吃饭,毕竟是他跟祁司打招呼要你来的,论我们的交情虽然可以绕过他们,但是祁司跟他说好了,他还是,以你监护人一样的身份说的……” 意思就是,祁司不想拂殷千城的面子,沐家也没必要因为她江慕水的情绪得罪人。 江慕水顿了顿,点头,“知道了,来吧。” “你同意?” “我要谢谢他一下,谢他让我,再次见到你。” …… 夜里饭桌还没布满,殷千城就来了。 与此同时一起来的还有从外地赶来的祁司。 两人进门前,还在商量着什么事,祁司蹙着眉担心的样子,殷千城无所畏惧的无耻霸气感。 江慕水在躺椅里靠着,胸前隔着一个小编织篮,她从塑料袋里掏着荷兰豆,纤细白嫩的手一点一点摘着,也不着急,娇小的身子晒着月光,脸庞清丽而美好。 祁司很快进门跟自己的小妻子腻歪去了,殷千城跨步进来,手插口袋里走到背后,就这么看着她。 极慢地摘好了一小筐,想着也该炒青菜了,江慕水起身。 一下子看到他,她有点不能适应。 晃了晃编织篮,不合时宜地问道,“吃这个吗?” 这问题。 傻透了。 她垂下纤长卷翘的睫毛,“我先给寇姐送去。” 上海来的那个保姆叫寇姐,说话一股浓浓的老派上海腔,跟说相声似的,特别讨喜。 从厨房里出来,江慕水被油烟呛了两口。 殷千城这下开了口,说的是公事:“我去过明朗那里了,他说这件事还在查,除了你的那笔钱,近期打到这个账户上的钱超过百万,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不知会不会有眉目。” 其实这些不重要,江慕水拍拍手,跟他一起走出去,到了外面的乘凉处。 小巧的一桌两椅,上面还摆放着棋局。 江慕水今天穿的特别清凉,碎花的插肩袖上衣,浅色薄荷绿的短裤,露出一双长腿,她看他一眼,坐在了凉椅当中。 殷千城蹙眉,转身又回屋里,拿了一个垫子出来。 江慕水一双水眸茫茫然,等看到的时候,小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扭头,仔细看了看房间。 没人留意到。 幸好! 她扭头看着殷千城,蹙眉:“这是乔乔专用的,你来别人家,拿别人老婆的东西给别的女人用,这不太礼貌吧?寄人篱下的不是你,要我来教你怎么懂事?” 殷千城换了一只手拿垫子,冷冷走过去,铺好,“祁司心疼沐乔乔,是因为沐乔乔怀的是他的孩子……” 他冷冷抬头:“她怀的又不是我的?” 言下之意,他跟着这么“礼貌”干什么? 江慕水震惊,接着冷笑连连,攥着拳头不敢置信:“殷千城你果然变了,以前再怎么说,你都是个暖男,现在你就是个冷血动物,对家人如此,对女朋友如此,现在对你好朋友的老婆还出言不逊,你真的是……” 无耻。不要脸。人品都给他败光了! 这就是商人触碰到食物链顶层位置后的变化吗? 要知道他最后变成这么个魔鬼的样子,当初就应该搞死他! 他冷冷收回寒冽的目光,一把拉过她细嫩的胳膊来,轻抚了一下那柔滑的肌肤,觉得手冰凉,将她按在了椅子里面! 双手,跨在两边圈住她,霸气地逼近。 “我现在就是这幅样子……后悔了吗?现在回来收拾我啊,最好,坐时光机回来,我更喜欢那个晚上嫉恶如仇的你。” 这句话,简直彻底激怒了江慕水! 她扑上去就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掐的死死的,真的一丝缝隙都不露,眸光阴厉发狠,说:“喜欢那个晚上的我是吧?那个晚上,我就想这么掐死你!让你犯了错还那么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样子!你为什么不痛哭流涕求我原谅!!为什么要我去公安局曝光你!殷千城你知道你什么样子最可恶,就是这副大义凛然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你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不怕吗?!凭什么现在捏着我的软肋不断耍帅的人是你!!!” 她嘶喊着,眼眶充血,声音也完全控制不住了,死死掐着他,眼看着掐出了他的眼白,他嘴唇也瞬间变白了!! 明明他可以直起身子,这样江慕水掐他就费力了,因为身高差在那里,她垫着脚能使得上力气才怪! 可奇怪的。 他就是不。 他只用手牢牢攥紧了她的胳膊,就像生怕她用力过猛撕裂了肌肉一样,让窒息感就这么袭来,胸口都因此震颤起来,一张俊脸都狰狞涨红,却死都不动!有那个本事,就一把掐死他!! 江慕水的力气有限,用力到最后也就是那副样子,也偶尔还得喘口气松一下再使劲。 即便是这样…… 沐乔乔哼着小曲出来泼水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啊——!!” 等反应过来了,她才拍着胸脯,知道了这两个人肯定是打情骂俏,但看殷千城的样子…… “慕、慕水……我、我觉得……你那点那笔杆子的劲儿是……是掐不死他的……但是你俩……现在的样子倒是……”沐乔乔红着脸,却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第三百九十章 来,培拉,吃吧! 江慕水拖鞋踩在了他的皮鞋上,还踩掉了一只,她拼命用力,用力到自己的脸都憋红。 是! 她的脸,比殷千城憋得还红!! 祁司也听见动静了,怕自己老婆被殃及池鱼,赶紧跑出来! 跑出来一看。 完了。 他也傻了。 江慕水冷冷搡开他,一只脚光脚踩在地上,两只手虎口处通红,颈子里青筋暴起,发怒是发得一点儿不作假!! 而殷千城,领口被扯得开了三颗扣子,脖子里一片红,他捂着脖子狠狠咳嗽了几声,喘息着,一双狭长冷冽的眸子眸光不变地盯着她,依旧是那么淡然挑衅! 气死她了。 真的气死她了! 祁司搂住自己的老婆,轻声咳嗽了两下,盯着那两个人说,“这是……男女混摔跤呢……裁判没说停,继续啊……” 他这一声犯贱的话,猛地招惹来了两个人杀人般的目光!! 绿幽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杀气浓重! 沐乔乔抖了一下。 她伸手颤巍巍地扯了扯老公的衣服,小声说:“老公……我饿……” 祁司尴尬咳嗽了一声,赶紧搂紧了老婆说:“哎,咱俩……进去吃饭……马上就去……” 搂住老婆,绕个圈赶紧走了。 外面。 秋日里还没死光的蟋蟀们还在苟延残喘地叫着,空气安静得有点发慌,里面已经有人在叫着吃饭了。 殷千城冷冷转回目光,一颗一颗系上自己的扣子,知道自己脖子里一片红也不管,就这么走开,直接到屋里去了。 留外面的人,一片怅然。 眼泪,不知不觉得涌上来,江慕水攥紧了拳头。 刚刚说的话。 没有一句是假的。 都是真的。 她宁愿,当初殷千城痛哭流涕地求着她放过,也许,那样她到了江城之后,就会很容易地忘了他,她心里的公道是怎样,他完全都不清楚,她想要的不是惩罚,是犯罪者将当时的痛苦再完全体验一遍,那才叫做报复,可是殷千城丝毫不痛苦,他只是解脱。 只是因为,她喜欢让他受到制裁,所以,他从了。 他不是没有挣扎的办法。 这,才让她更加痛苦。 就像刚才一样。 她宁愿殷千城对她狠一些,就像对她从来就没有善良过的命运一样,抗争不过,也就算了,她讨厌他这副样子,厌恶到了极点!! 吃饭的时候,祁司先给自己的老婆盛汤,将油脂给她撇干净。 保姆要插手都没来得及。 江慕水愣愣看着桌上一桌的美食。 沐妈妈有点心情复杂,看了一眼江慕水,笑着说:“怎么了慕水?不合口味吗?” 江慕水愣了一下。 她赶紧回身,笑起来,“没有,我……我在外也算久了,很久没回来,也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有点儿感慨。” 沐妈妈这下笑起来,笑容里藏着一点复杂的东西:“那还不容易啊?你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我让寇姐变着花样给你做,寇姐除了口音没变,其他的都快完全变过来了,做的菜可好呢。” 江慕水笑,不再说话了。 沐家爸爸的性格比较内敛,什么话都不说,也不给自己的女儿夹菜,交给了女婿,反而一直沉默地将好的鸡肉都夹到了江慕水碗里。 江慕水有点受宠若惊。 想想,这大概是当年,她们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伤害这个女孩子,所以此时,对她好一点能让他们自己心里也略显好受。 再说了。 当初在沐乔乔的婚礼上,沐家父母就看透了江慕水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这一次,她要来住,老两口也完全赞成。 这一代的虽然说多多少少有点迷信,很早的时候觉得江慕水这人身世这么悲惨肯定自带霉运,但是…… 霉运,也不及人品来得重要。 江慕水却不爱吃鸡。 小时候吃得太多了,她有时候只爱啃一点鸡丁。 而坐得离她稍远一些的殷千城,一直在倒腾一块鱼肉,等确定挑完了所有的刺,配着酱料,长臂一伸给她放了过去。 餐桌上,瞬间鸦雀无声!! 他神色淡定,自己反正也看不到自己脖子里那圈红,继续给自己若无其事地夹菜吃。 “……”所有沐家人都吞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这个男人,还有这俩男女真的是……交往方式很奇葩的一对儿啊…… 男的这么爱女的,却把她放在别人家里照顾。 女的这么恨男的,却还给着他一点儿面子。 这俩人没有复合的征兆。 不像是闹普通矛盾。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哦! 一群人默默吃饭,夹在他俩中间,默默含泪!! 江慕水更绝了。 她轻轻往后靠了一下,纤长白嫩的两条腿,从椅子间迈动开来,她拿起那碗鱼肉,走到了门口,一个体型庞大的金毛站起来,温顺晶亮的眼睛看着她,像在等待什么。 江慕水蹲下身,将鱼肉端到它面前,看着它温顺又渴望却不敢动的眼神,摸摸它的毛,说:“培拉,吃吧。” 金毛立马埋下头来,偶尔抬起头看她两眼,接着又低头吃它被人“精心挑拣”过鱼刺的鱼肉了。 江慕水走回来,继续坐上饭桌,吃饭。 旁边。 殷千城慢慢放下筷子,一双冷冽淡然的眸子,此刻掀起狂澜来,用要吃人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女人!! …… 全家氛围都有一点诡异。 蔓延着一股暧昧的杀气。 殷千城等吃完了饭主动要求帮沐妈妈收拾盘子,明显家里有保姆,这种活怎么都不可能轮得到他做,可殷千城,还是几下收拾了东西,端进了厨房。 沐妈妈愣在那里。 一般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从来都觉得这自然而然是女人的事,甚至觉得,饭桌上男人之间说话,女人在旁边坐着都很碍事,可殷千城这样的他可第一次见。 她女婿嘛当然也是好的,但她女婿……懒…… 见到此状沐妈妈笑着看向江慕水,说:“在家他一定很疼你的吧?好少见这样的男人,真真儿会把女人疼到骨子里的……” 江慕水拿湿巾擦拭着手指尖,凉凉的一眼看向厨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当然……没让沐妈妈看到! “乔乔,”江慕水站起来,主动邀约,“走,我陪你去散步吧。” “啊?!” 沐乔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艰难地扶着肚子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好啊。” 保姆在旁擦拭着桌子,等两个女孩子走了,一看沙发上姑爷那憋屈到死的样子,再看看沐妈妈,说:“这小两口也是好笑哦,一个帮我收拾碗筷,一个硬要缠着太太出去散步,你说姑爷好不容易过来哟,小两口晚上还不想亲热亲热……” 沐妈妈赶紧压低了声音:“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那边殷千城洗完碗擦拭着手出来了,虽然脸庞冷冽,但眼看着还是依旧在寻找什么人,一看沐乔乔也不在了,大概就是猜到,这女人怕自己打击报复,出去避难去了! 算是识相!! 江慕水转了一圈先把沐乔乔送回来,然后自己又转悠了几圈才回来,天色已晚,那个男人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别人家里赖那么久,该走了。 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腿,走回来。 寇姐都已经累得去休息了,厨房地板干净得能泛出光来。 沐妈妈穿着睡衣下楼倒水,笑着说:“快去洗澡睡觉吧,乔乔和祁司也进屋了,今晚降温,你记得把窗户关好啊。” 江慕水心头愧疚又感激:“哎,好,谢谢沐伯母……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 她上了楼,感觉身上因为气温差的关系起了一层凉薄的露水,黏黏的难受,所以一边皱眉,一边上了二楼往狭窄的楼道里走,路经沐乔乔和祁司一起住的套房,看到内屋房间紧闭,外面落着一件睡衣,江慕水突然尴尬起来! 白天热水器管子坏了请了人来修,她清晨就在公共浴室里洗了个澡,不曾想换下的睡衣忘记拿。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门,走进去,屏息凝神去拿那件真丝睡衣。 “别摸……阿司你手放哪里呢……出来……” 江慕水头皮陡然一阵发麻! “嘘……太久不见了……给我看看妹妹……” “你闹什么呀?都说了,前后三个月胎儿都不稳,你中间几个月还没闹够啊……” “你是忘了四五个月的时候你怎么求我的了?我就手动一下,又不进去,你怕什么……” “阿司……” 我的……天…… 一道道惊雷在江慕水脑海里炸开。 这是…… 什么啊…… 她再怎么无聊也不想听自己闺蜜的夫妻蜜语啊……江慕水直起弯的酸涩的腰来,努力不发出声响的转身要走…… 却不曾想,套房中间的屏风被她转身时衣服一勾,就要倒下来…… 江慕水睁大了眼睛要叫出声来! 猛地,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道高大挺拔的黑影,冲过来用身子支撑住了那扇屏风,一把搂住她的腰死死按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抵在了内屋的墙壁上! 这个房间的隔音江慕水不想说……真的是,差爆了!! 几乎是被捂住的那一瞬间江慕水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震惊得一下拿手抓住了他的手掌,瞪大了眼睛!!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在别人家,失控的夜 十点多了!! 还没走!! 他在等谁啊? 想干什么?!! 温热而清冽的男性气息,裹挟着强势的男人味钻入了她的鼻端,他像是也运动过,钢筋铁骨一般的身躯烫得吓人,且被捂住之后耳朵里的声音反馈得更加清晰起来,嗡嗡的血液上涌声中,那夫妻蜜语更加热切大胆了起来…… “呃……乔乔……翘起腿来……对……往后撞我……” “我肚子沉……阿司……抬不起来……好酸哦……我……”沐乔乔嗓音媚得滴水还带着哭腔。 江慕水眼睛滴溜溜转,很快就想挣脱开这男人的钳制,猛然,屏风发出轻微“嘎”的一声,她吓出了一身汗!! 立马,又不敢动了!! 穿堂风这个时候很明显地吹过去,里面的人,听见这动静之后,松了口气,祁司压抑着低吼的声音传了来: “卧槽……我他妈真的要想死你了……” 实战都已经开始了。 都是经历过这种事的人,不会不明白此刻是什么感觉情景,男人的手掌紧绷出汗,他们几乎全身紧贴在一起,又是彼此唯一维持过那么长时间亲密关系的人,对彼此的身体了若指掌。江慕水瞪圆了眼睛,她感觉,不只是自己的某一处变得麻了起来……这个男人更加是变得……非常非常,坚硬凸显了…… 可他的气息还是很沉很稳,力道大得像钢筋一样,带着凶狠冷厉的报复气息,与此情此景一点儿都不相符!! 江慕水借着月光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冷的滴水的眼睛。 满含杀气!! 她本来的躁动和蠢蠢欲动一下子就被迎面浇灭了,殷千城冷冷由上而下盯着她,在里面巨大的冲撞声里压低了声音用气发声:“拿我给的东西喂狗……拿我的心血喂狗,你真做得出?” 江慕水连呼吸都困难,嘴唇稍微一动就亲吻在他掌心,这太……暧昧了。 她一双水眸透出几分求饶,小手在他手背上摩挲着。 殷千城眼底的杀气地瞬间褪了一些,不能给一个没辩解过的人判死刑,他松了一下手。 她两只小手捧着他的大掌,气息擦着他的掌心出来了—— “你觉得狗不如人?其实有些人还不如狗……” 他眸光一凛,恼火得一时脑袋都要炸了!!一把又狠狠捂住她的嘴,搂着她的腰几乎要把她勒死!! 江慕水无所畏惧,反正是丢人,她是被闺蜜请来家里住的人,这个男人可是不请自来,都是丢人,看看谁丢!!! 她冷然挑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看着就冷笑了,看他吃瘪的样子真舒坦! 殷千城脸色僵硬得像阎王爷一般,此刻看到她眼角的笑纹,还恍惚了一下。 他冷冷凑过去,在她耳边问道,“笑什么?” 她指指他的手掌。 他冷哼一声,松开她的嘴,晾她也不敢多大声,另一只手也绕过去,全然抱紧了她的腰。 江慕水只顾着自己嘴自由了,没顾上别的,嘲笑一般呵气如兰地说:“你这么大晚上留别人家里,鬼都看得出怎么回事,你还在人家女儿女婿门缝底下偷听……伯父伯母会猜,会不会因为你是个变态,我才离开的你……” 这样,以后他来,人家把他锁门外。 想想就爽。 太好了。 她怎么能这么聪明。 穿堂风吹得人一阵阵凉,殷千城的怀抱却如岩浆般滚烫,她额上出了一层汗,不知冷得还是热的。 殷千城的脊背抵着那扇屏风,这让江慕水丝毫不敢动。 连男人的手,划上她单薄的雪纺背心,开始在上面暧昧地画图,她都僵硬成了僵尸,都不能动。 殷千城冷哼了一声,下巴搁在她耳侧,丝毫不在意她的话。 “我硬起来是因为你,跟里面有什么关系?” 她一个激灵。 身子底下又不对劲了。 江慕水攀上他的肩膀,撑得有点儿累了,道:“快把这个东西弄开,我想回房间了,不能这样一个晚上吧……” 殷千城嗓音冷得吓人:“我没有别的办法,它倒在我身上了……” “很沉。还硬的厉害呢。”他盯着她说。 江慕水更僵硬了,仰起头,浑身哆嗦:“……手停下。别弄了,殷千城。” 他沉默片刻,嗓音骤然温柔了下来:“……猜猜我写的什么……” 他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背后不断地写字,透过单薄的布料,要在她身上烧起来一样,他以前就知道她的敏感点其实在背上有一片,每次亲吻都哆嗦个不停,后入的时候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她极害怕,他在后面兴风作浪。 从前,疼她得很。 她不让他怎么来,他就只有兴头上来的时候才稍微碰一下,不会任性。 如今这般做,像是就是要打破她的记忆,打破她所有记忆里敏感的点,她在怀里抖得如同筛糠,膝盖软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像小动物一样呜咽了一声,埋头在了他胸前,额上的汗水打透了他的衬衫,与他融成一片。 殷千城的心,瞬间就跟这夜色一样融化在了一起,温柔得一塌糊涂。 不再逗她了。 他的手掌整个抚上她的背,慢慢抚摸着,扯开衬衫下摆摸了进去,俯首,寻到那温热的唇,衔住了,强势地撼动她的下巴抬起来,抵在墙上,吻得绵长而深入。 昏天暗地。 飞沙走石。 屋子里的激烈丝毫影响不到外面的节奏,只是,专属于他们的节奏有了伴奏音而已,燎原的火焰毫不费劲地燃起,殷千城做着上一次还没有做完的事,丝毫没有考虑到这种时候合不合适,他只是觉得整整禁闭了一年多来的渴望,碰到任何人都不可能燃起,唯有她!! 大掌腾出来一只,捧起了她的脸,似冰似火的手指往下,褪下了她一边肩膀的领子。 里面的布料解开了,他的手大力抓捏过她,引起脑海中无数烟花爆开,在旖旎激烈的声响中,殷千城猛地蹙眉,一把撩起她的短裤将她抱了起来。 屏风倒了不是完全没有不出动静的做法,他一手抱起她,一手牢牢扶住了那沉重的屏风!! 高大的身形在原地像泰山一样屹立不倒,将屏风扶正后,两只手圈住那紧张得脚勾住拖鞋死死用腿圈着她的小女人,迎着凉爽的穿堂风,大步朝着她的卧室走去!! 保姆寇姐就是出来上个厕所,猛地看到二楼楼道的黯淡光线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抱着一个纤细影子光明正大走近一个房间…… 愣了一下。 接着赶紧捂住脸,已经生了三四个孩子的她觉得羞涩无比,现在的年轻人和情侣哦也真是…… 怎么就喜欢……大半夜的搞这种动静…… …… 火热在纯棉的床单上开始蔓延。 殷千城放下了她,手四处在她的身上点火,很快就到了最最敏感的地带。 许是,他微凉的手擦过小腹提醒了她,又许是,那里一道疤痕的起伏提醒了她,总之,江慕水猛地一个激灵,在他触碰到她的一滩泥泞时,小脸变得煞白煞白,小手猛地伸出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愣。 接着,另一手腾开来去解自己的皮带,“当”得一声极具胁迫感,抽出来压在了她头边。 强势的男性气息压迫而下。 “不要了……”她的嗓音酥且沙哑得厉害,丝毫没有一丁点的说服力,只是将这种感觉撩得更旺盛了。 于是,在他真的滚烫地低过来的时候,她一双清眸直直盯着天花板,冷冷说:“我还有心理阴影,别做了!!” 猛地。 殷千城就…… 停下了!! 再紧迫的渴望,就这样戛然而止在一个明显不算荒谬的理由前! 心理阴影。 这个心理阴影如果有的话,那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造成的,是几年前,她结婚的时候!那个雷暴天!还是她知道真相的一年多前,就在那个小小的变成民宿的房间里!! 具体是哪一天呢? 是遭受的时候比较痛苦,还是知道真相的时候,比较痛苦! 心里还是生理?! 即便存在再多质疑,殷千城也不可能在此刻真的动手,他脸色僵硬难看到了极点,接着慢慢地,慢慢地,起了身。 半晌。 才动手去拉上自己的拉链,在她的房间里缓步踱了几步,最后,走到了窗前,将窗子打开,点燃了一根烟。 在她的房间里抽烟,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只是为了压一压现在的感觉,被迫无奈为之而已。 大概一两口的时间,他就,稳定下来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江慕水,从一开始软成一滩水,到现在,吓成一滩水,哪一种都让她心力交瘁。 清醒过来的她,蜷缩起纤长柔白的双腿,歪过来侧躺着抱住了自己,她被自己吓出了一身汗,倘若,这个时候没叫停,那么真的发生了,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呢!! 她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见到殷千城脑子里却只想着这种大逆不道的破事,她真的……想撕烂了自己这种渴望!! 夜色寂寥。 殷千城眯眼看着月色,突然道:“你看,有两只蟋蟀,打架。” 什么?! 第三百九十二章 殷氏靠什么压下那条新闻的? 在床上抹泪的人,擦了一下眼角,茫茫然爬了起来。 江慕水愣愣盯着窗口的男人,他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兴致,看蟋蟀打架!! 大概,也是为了缓解气氛,她走过去,到他旁边,四处看着,夜晚楼下小灯勉强照耀着这片草地,但是,二楼昏暗的环境里根本看不清楚下面有什么,蟋蟀那么小,还打架?! 他看得见吗?! 拧眉,江慕水没好气地冷冷回头,这下,直直撞上了殷千城,深邃如海的眼神里! 她竟一下子,变得特别难堪起来! 深吸一口气,她攥紧了拳头,说出的话,却也让他出乎意料大跌眼镜:“你的龌龊心思,我就不揭露了,你现在赶紧走吧,我不信你除了探望朋友看着我就没别的事,我挺好的,有需求我会让乔乔给我推荐个好的牛郎!!” 这话…… 简直比将他挑好的鱼肉喂给培拉,更让他恼火。 殷千城深吸一口气,冷冷压下那股跟她继续算账的渴望,冷冷走出去,然后,掏出一小把钥匙,开了她旁边的门。 江慕水瞪大眼睛。 她隐约听见这男人出去了,却没走远下楼! 她就这么呆呆在房间站着,连洗澡也不敢,突然,隔壁故意地,传来了很重、很重的,走路声。 一步,一步。 他在她所站立的位置对面停止了。 然后,殷千城优雅冷漠地过来敲了敲她的墙壁! 床。 那个位置对着的正好是她的床! 江慕水吓得捂住嘴,捡起几个枕头堆在了那里,还试图能起到一点隔音的效果!! 殷千城用手触碰住墙壁,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我可以给你当免费的,随便什么要求,随便什么时间,我都可以。只要你想,随叫随到。还有我没有病,很健康,哪怕你想要变态一点,我也都可以。” 什么……玩、意…… 江慕水气得一下子七窍生烟,为这几句调戏的话,在房间里兜兜转转得睡不着。 洗完了澡,出来还对着墙愣了半天,那边没动静,不知是不是睡了。 睡了? 她眼睛突然一亮。 想着他可能睡了,她抓起一本沉重的书来,试了试斤两,然后在秒针滴答滴答静默走着的时间里,猛然“砰!”得一声,砸在了墙面上。 对面下一瞬,也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裹挟着一股冷气,敲了敲墙。 江慕水很欢快地扑过去,对着墙说:“醒了?乖,别气,换个姿势,接着睡!!” 说完,她欢快地扑到了柔软的被子中间,一股幼稚的报复快感包围着她,让她揪着被子笑着睡着,在梦里,都乐出了声来!! *** 两人只在沐家留宿了一晚。 就搅得人家不得安宁。 第二日。 祁司下楼的时候哈欠连连的。 连本该当熊猫保护着的孕妇沐乔乔,也捂着肚子一副没睡够的模样,眼袋黑眼圈都出来了。 殷千城洗漱好了走下来,挽起袖子,一派养眼的魅惑出现在众人面前,沐乔乔虽说也是见过帅哥的,这样的可没见过,一连看了好几眼,最后都舍不得别开目光。 祁司端出盘子来,吃醋地看了眼前的场景一眼,搂了一下沐乔乔的肩膀,安慰自己说,就当她在看小鲜肉了。 喝了沐妈妈准备的一杯热牛奶,殷千城放下杯子,道:“今早还有会,我不能再多吃了,得先走。” “啊?那……”沐妈妈拿起鸡蛋和全麦面包来,“那路上垫补一点儿……” 只喝牛奶可不行! 殷千城用眼神拒绝了她的好意,说:“我下次再过来吧……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这两个人,怎么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沐妈妈这下有点尴尬了,看了一眼江慕水,说:“要不,你劝劝他……” 江慕水愣愣地走下来。 动了动嘴。 她说了句话。 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赶紧走吧,出门记得把垃圾带走。” 饭桌上和厨房里的人,都纷纷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被看还好,被这么一看,她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瞬间觉得自己怎么就把客气客套都忘了,正手脚无措地比划着,殷千城就勾唇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抬手抚弄了一下她的脸,说:“行。那就听你的。”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心里就陡然生出了万千的藤蔓来,像无数长出了根须和触角的手,抓挠住了她的心脏。 窗外下过雨,阳光破过晨雾照耀进来,凉中透着一点燥。 就像曾经无数次在公寓里,清晨的分别,因为知晓最后都还会回到这里,所以分别都是温馨。 但这一次…… 却不确定。 这一刻人那么多,不能再像昨晚那么任性了,殷千城眯眼,手慢慢从她脸上抽了回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抓过外套优雅走出去了。 祁司送他到了门外。 沐乔乔端着烫手的盘子,说:“慕水,快来吃啦。” 江慕水浑浑噩噩,神魂像是被抓去了别的地方,愣愣的过来接了盘子。 “乔乔,我最近没有关注铭城的新闻,你知不知道……殷氏最近的那个不好的新闻,现在怎么样了?” 沐乔乔吹吹粥上的热气喝了一口,问:“你说殷总没去参加董事长寿宴的那个?” “嗯。” 她屏息,听着。 沐乔乔却叹了口气,“能怎么样啊?不了了之呗,股票是跌了,但也就跌了两天,殷氏的公关又不是吃干饭的,弄点别的新闻出来分散一下别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好啦。” 危机公关? 分散注意力? 不是娱乐圈惯用的伎俩吗? 江慕水很少看手机新闻,在沐乔乔家也没见到报纸,不太了解情况:“那是用什么新闻转移注意力的?” 什么新闻,比家族丑闻更能博人眼球? 沐乔乔诡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件事吧,她想说但是又不好说,想告诉她但是又觉得不合适,再说了,昨晚那两个人折腾那么大的动静,比她跟祁司动静还大了,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乔乔……”江慕水清澈见底的眸光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就像无数次跟她在模拟法庭对攻时候的样子。 沐乔乔心虚地头皮一麻。 蹙眉,“你知道危机公关就好了呀,公关很厉害的,死的能变成活的,娱乐圈你见过?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江慕水不说话了。 既然这个新闻是敏感点,她就不去触碰,但是她也不是不会查时事新闻,沐乔乔也瞒不住。 吃完了饭,她跟寇姐一起收拾,保姆寇姐也不跟她客气,两个人在里面有说有笑。 沐乔乔吸口气,送走老公之后收拾了自己的小包,往厨房里探头,说:“慕水,我的产后教育课要开始啦,你跟我去吗?” 半晌里面传来声音,“去,你能等我一下吗?两分钟好。” “嗯好嘞!” 江慕水上楼洗了一下手,洗完手之后,走到沐乔乔的书房里,打开待机的电脑查了一下铭城的新闻。 过了一会儿,江慕水走了下来。 她换了沐乔乔的一套衣服,灰白相间的一套运动服,是沐乔乔大学时候穿的了,裤子是条纹,江慕水的腿笔直又修长,衬得特别好看,挽起袖子来的时候,青春活力的就像大学生。 再看自己,沐乔乔叹了口气,她的孕期抑郁症真的越来越严重了啊…… 江慕水没绑头发,散落下来的中长发扫着她削瘦的肩膀,她带了水和必要的东西,说:“走吧,谁送你去?” “我爸!” 沐妈妈送她们,笑着说:“慕水,真多亏有你了,不然每次,我都必须跟单位请假陪她上完课才行,有你我们省心了一大半!” 江慕水笑:“您别这么说,也感谢您能收留我啊,不然我吃住行都是问题,我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那你们路上小心,中午做你喜欢的鲈鱼吃,啊?” “哎,好。” 也不知道是谁跟沐妈妈说了她喜欢吃鲈鱼吃,想想这是近几年来的习惯,只有殷千城一个人知道,他倒是,当真把自己当她的监护人来托付给沐家人管。 她到底是该感激呢,还是怎么? 铭城的新闻很好查,还是昨天才刚刚新鲜出炉的,说殷氏继承人殷大总裁之所以没出席殷老爷子的婚礼,是当晚跟未婚妻许欢瑶飞机去了欧洲旅行,给老爷子带的天价礼物也曝光了,蜜月提前进行,有人猜测,他们的婚期……也将近了。 *** 话说现在的社会对准产妇真的配套很完善。 从产前到产后。 一系列的课程和保养知识,甚至月子中心都那么高级,江慕水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隔壁的月子中心的人正在进行膳食规划和管理,研究得很精明,她吹干了手,走出来,往上走去。 不知怎么了,心浮气躁的。 早知道殷千城要跟许欢瑶结婚,是事实,也是早晚的事,可她到底还在期盼着什么? 这几日的相处,外人看来甜蜜,实际上到底隐藏着什么,她隐隐想着就害怕。 殷千城不放过她,对她如此,还找了看似她朋友的一群人过来看着她,另一边却丝毫不放松跟许欢瑶的结婚事宜,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听好了,我跟他永远不可能! 之前她是正牌女友。 走不通。 现在。 就划为地下情人了吗? 他当真敢? 还是看穿了她绝对不会再一次闹个天翻地覆了? 心下变冷了。 一股凄凉的被欺骗的感觉涌了上来,惹得她太阳穴那里的那根弦突突地跳!! 一年多前她就是这样,蠢,蠢得不着边际,连陆霖晟那样的人都同情,所以被骗得连尊严的底裤都不剩了。 人说一孕傻三年。 她现在,是要变得更蠢了吗? 下课铃声响起。 江慕水迅速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教室,等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对面玻璃反光出来的自己,一张巴掌大的清冷小脸透着苍白与冷冽,她甩了甩手,低下头拿出了手机。 “我会尽快把证据给你,你准备跟法院提起诉讼吧。” 她要看看。 这一次。 殷氏拿什么危机公关,逃开这一劫!! …… 沐乔乔回去的路上一直练习抱孩子的手法。 过了一会儿江慕水发觉她在看她,扭过头来,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菜叶子?” 沐乔乔开了口,“你把头枕到我怀里来,给我练一会吧。” 江慕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等你老公回来,抱你老公的大腿练吧。” “你好恶心啊,我老公腿上全是腿毛,”沐乔乔蹙眉抱怨道,突然又换了一副脸孔,拱到她怀里去,笑得贼兮兮,“那不如你借殷总的腿给我练练?你跟人家水乳.交融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他腿上有几根毛吧……” 江慕水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清冷的小脸蹙眉起来,要挣脱她:“沐乔乔,你矜持,你是有孩之妇了……意淫别的男人不好吧……” “啧啧,咱俩经常意淫美剧大boss你都忘了?还是我意淫的是你男人,你才受不了的??” “我跟他怎样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有未婚妻你不知道?都快结婚了你还奢望我跟他发生点儿什么,你觉得那么优秀的男人,我当小三我都应该是么?!!” 窗外,淅沥沥的又下起雨来了。 两个要好的闺蜜,一旦说出触碰底线的话,氛围就突然冷了下来。 沐爸爸下车去买东西了,也不知道下雨了怎么回来,两个人清眸互相对着,沐乔乔脸上讨好的笑容消失了,变得有些心虚尴尬,慢慢直起身子,低着头坐在那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慕水。 江慕水猛地反应过来了,坐直了身子,轻轻搂住沐乔乔,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乔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只是站在你的立场上,希望我过得好……我话说重了,对不起……” 沐乔乔半晌才抬起头。 她很难看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是我话说重了,做的也过分了,不是吗?” 两个人,再次僵硬在了那里。 沐乔乔眼眶有点湿,半晌后她软声说:“我知道我这样撮合你们有点不对,可我,也会先入为主啊!” “许欢瑶是个什么东西?家族联姻?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就没看见过除了炒新闻之外的时候她跟殷总在一起过,他们是未婚夫妻,关系还超级好?谁信啊?” “我不管什么先来后到,什么道德约束,什么一纸结婚证书就把人固定死了,明明就是你俩恋爱的啊,殷总到现在都对你很好,你说他不喜欢你,又有谁信?” 是啊。 喜欢。 但到底是哪种喜欢。 要怎样去喜欢。 那就不一定了! 江慕水也镇定下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乔乔,不过他们结婚现在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不怀疑殷千城,但我现在,我告诉你一句话——” 她清澈的水眸盯着自己的好友,说:“在我这里不可能,天时地利人和,他未婚,自由,爱我至深,都不可能。” “你记清楚了,是我不要他,永远都是。” …… 江慕水中途下了车。 细雨蒙蒙。 这一场换季的秋雨,虽然不大,但是冻得人牙齿咯咯作响。 她穿一身运动服,雨伞在买东西的时候就被人偷了,她攥紧了纸钱和香烛走出来,雨瞬间就落了一头一脸,她把东西用塑料袋裹好,一步步走向了公交车站。 离开一年多了,那时候正是春夏交接,往暖的地方走。 这一次夏秋相邻,愈来愈冷。 冷入骨髓。 她在班车上摇摇晃晃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景安墓园。 清明已过。 花朵全部都枯萎成灰,变成黑色黏在墓碑前,杨树叶子被凄风冷雨吹得哗啦哗啦掉落,像一场枯叶雨一样扫过所有的墓碑。 江慕水手揣在兜里,牙齿也冻得咯咯响,一步步穿过墓碑走向父母所在的地方。 她可真是不懂事啊。 当时,走的时候。 都不敢来看父母一眼! 不敢。 也不能!! 看了,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墓碑上。 给他们,以死谢罪!! 下着雨,天气潮湿得厉害,连拉住都点不着,她蹲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外套脱了搭在江逸之的墓碑上,跟自己的脑袋之间撑起一小方天地,香很快就点燃了,冒出丝丝缕缕的烟来,接着,就着这点火,她将纸钱一点一点烧进去。 她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甚至,都不敢抬头。 江逸之是个温和但是极有原则的男人,他在那张塑封过的照片上样子板正,江慕水害怕一眼望进去,江逸之的脸就变得狰狞,他或许连见都不愿意见她。 恐怕,他会后悔生出这样的女儿。 他还把她当掌上的小公主。 他应该摔死她才对!! 江慕水蹲的脚都麻了,手也冻得通红,僵得打不着打火机。 她磨磨蹭蹭的,从父亲墓前来到母亲墓前,再一次烧香,烧纸钱,最后在燃烧尽了的灰烬面前磕头。 磕下去一个。 就觉得没力气再站起来。 负责扫墓园的老头一看下雨了,早晚两趟的扫墓他就偷了懒,反正也没人检查。 下午实在看叶子落得厉害,披了个黑雨披就出去了,却没想到扫到十几排的时候,看到有人正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 仔细看,是个没穿外套的娇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头发和脸都被雨水打得糊在一起,他惊讶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还有人过来扫墓,但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用过去,也不会出事的。 因为。 哭声那么响亮而绝望。 她那么有力气。 等一会儿也是绝对有力气,自己慢慢走回去的!! 老头绕过了那一排,继续扫叶子,扫了个大概之后往回走,果然那个小女人已经开始往回走了,她拨开了自己的头发,露出的那张脸是很惊艳的漂亮,只是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已经再也流不出眼泪来。 老头特别好奇地披着黑雨披往那个墓碑前走了走,一看,居然是两个! 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墓,应该是夫妻。 夫妻双亡啊。 留下孤女么? 唉。 可怜。 真的是……太可怜了! 怪不得。 会哭成那个样子!! …… 江慕水出了墓园。 突然,一把伞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大概是之前悲伤弥漫了自己所有的感知,连理智都消失了,她这下一个激灵,攥紧了口袋里的那个空的塑料袋。 对了。 她忘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江慕水回来了,也没有人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但是,守着景安墓园。 就行了。 她是一定会回来看父母的。 这个人可真聪明。 江慕水僵硬了一小会儿,过了一会儿转头,清冷的小脸看向了来人。 只见雨帘里,殷莫霞穿着黑色的针织外套,里面一身裹得很紧的旗袍,妆极其艳丽扎眼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 咖啡厅里。 殷莫霞放下伞,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不用先换件衣服吗?这种天气,你很快就会冻感冒的。” 江慕水懒得理她,只怕自己浑身的水惹了店家不喜欢,一看椅子是皮的,才放心坐下去。 殷莫霞抬头吩咐:“给她来杯热橙汁。” 服务生点头,就要走。 江慕水打断了她的话,冷声吩咐:“热水就好,谢谢。” 殷莫霞眼皮跳了跳,看向她:“懂得养生了?” 也不管是不是公共场合了,殷莫霞“啪”得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眯眼瞧着她,掸了掸烟灰,说:“说吧,你这次回来干什么呢?” 江慕水不语,捧着自己的那杯热水。 殷莫霞烦躁起来。 “你可真行啊,自己的仇不报也就罢了,父母的仇你也不报,就因为你喜欢这个男人,将来你死了,有脸去见你父母没?” “一年前,我跟我二哥还有点权力,老爷子也还没完全放权,公司里还好安插人手,那个竞标就是关键点!现在好了,千城一人独大,背后还有许家撑腰,他连老爷子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指不定哪一天不高兴,把我跟二哥轰出去流放都不是不可能,哎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啊?你后悔啦,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有病吧你!!” 殷莫霞突然冷笑了起来。 她说:“有种你别在你父母墓碑前哭啊,你跑得远远的他们哪儿知道那个丧良心的去哪儿了?你回来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去寿宴只是为了炒作 江慕水喝完了那杯热水。 舌尖有些烫,她浑身慢慢热起来,冰凉的指尖有点温度了,将水杯轻轻一推,看向服务生,起身,说:“结账。” 殷莫霞瞠目结舌!! 江慕水撩了一下自己额前全被打湿的头发,从口袋的钱包里拿出张全国通用的咖啡厅会员卡来,给服务生刷了一下。 她将卡重新塞回去,推了一下殷莫霞那杯完全没动的热咖啡到她面前,说,“你慢慢享用,我先走了。” 走过去推开了咖啡厅的门,她就走出去。 殷莫霞也不想在咖啡厅里拉拉扯扯,跳着脚就追上去,江慕水这什么意思?! 伞重新撑开在她头顶,殷莫霞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地踩着雨水追上,脸色煞白地说:“没什么意思,你就走,留在铭城做什么!看看千城有多颓丧?看看陆家被你搞成什么落败的样子,找点儿存在感是吗?!这儿没人欢迎你,走了你干嘛还要回来!!” 如今,她殷莫霞母女借着殷家的这棵大树,好歹有瓦遮头!! 她来了。 稍微一鼓动。 难保殷千城不为了平复她的怒火给她报仇! 江慕水看似没什么脾气,做事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很任性,可她很精明!! 看看她在江氏夫妻墓前哭的那个样子,她的公司也培训完了人还却不走,美其名曰调查什么案子,鬼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留着千城,不报复他,但借他的手铲除殷家,不是没可能! 江慕水苍白着一张小脸停下了。 转身面对着殷莫霞。 天气阴阴的。 一时间殷莫霞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江慕水牢牢抿着唇,站直了,一双清澈的水眸特别有灵性地看着她,说:“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想做什么呢?” “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我当时不会听你的,现在我就会了?” 接着她从口袋里再次摸出了一包东西来。 殷莫霞愣怔着往下看,那东西皱巴巴的,塑料皮包着,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包中档的香烟!! 她湿漉漉的小手掏出了打火机,擦了几下还是点燃了一根,烟雾,在殷莫霞面前袅袅腾起。 殷莫霞猛然觉得心脏好像突然被挖走了一块。 她见过无数女人抽烟。 事业挫败的。 家庭不幸的。 中年老女人卖弄风.骚的。 可江慕水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曾经是法庭上意气风发的律师,如今浑身淋透像落汤鸡一样,却站在伞下眉眼清冷妩媚地在抽烟,这叫殷莫霞……喉咙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叫她停下,也都没有资格!! 外面到底是冷,江慕水抱紧了满身水湿的自己,又轻轻抽了几口,动作也没有那么娴熟。 眯眼,她说:“我先走了。” “回家好好看着你女儿吧。” “姑姑。” 最后一声她叫得讽刺。 将烟丢下地面,白色的板鞋踩上去熄灭,削瘦的身影抱紧自己,迈开腿走进了雨里。 ***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雨下得瓢泼一样。 手机还进了水。 真是祸不单行。 江慕水很狼狈地回来,幸亏沐乔乔午觉时间久,没醒来看到她这样,保姆寇姐赶紧招呼她换下了衣服,给她煮了一碗姜茶。 江慕水换好衣服,走下来,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女孩子家家的淋什么雨啊,快喝……”保姆寇姐给她把姜茶端上来,递给她。 “谢谢……” 一句话没说完,一股强烈的喷嚏感袭来,江慕水死死忍住了,捧着姜茶在沙发上喝。 保姆寇姐说:“下午那个殷总裁来电话了,说找你,问你在哪儿,你不在,我问我家姑娘她也说不知道,下回可别这样了啊,毕竟你是被人放在这儿,走丢了乔乔妈妈不好交待的。”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簌簌轻颤着,低垂下来,将茶碗转了个圈,说:“我都26了,这么大了应该不需要监护人,那个殷总,你们觉得他有什么资格,掌管我的事啊?” 保姆寇姐一愣。 “你……你……”寇姐有些不好意思说,半晌后偷偷摸摸地猜测,“你们不应该,是情人嘛……别不好意思,那天后半夜我都瞧见了,你们两个,进了你房间去了……” “江小姐,我就是个保姆,我没资格说啥,我只是希望乔乔爸妈不要有点什么麻烦才好的,你跟那个殷总发什么脾气,不要连累到沐家就好,毕竟人家对你蛮好的呀,是不啦?” 看着寇姐如此紧张的样子,江慕水一时觉得有点好笑了,她甜甜笑了起来。 小手捧着茶碗,梨涡荡漾:“你觉得我是他的情人啊?沐家就是他窝藏我的地方?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这种事,在上海那种大城市还蛮常见的,保姆寇姐也不多说了,神情了然地站了起来。 笑笑,她说:“寇姐真的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哦,殷总人那么好,你看得上他也是应该的啦,人家家境又摆在那里,你没见乔乔都要生孩子了看见殷总也神魂颠倒的……年轻人谈恋爱嘛,正常的哟,你那么漂亮……” 所以殷千城真的是往这个方面在发展她吗? 以前他也不是没用过什么囚禁之类的办法,这次,还算高级了一点呢。 江慕水拍了拍脸,拿起自己进水的手机来,皱眉:“寇姐,我的手机坏了,在哪里可以修你知道吗?” “这个你起来问问乔乔,我吧就不晓得了。” “好。我知道了。” …… 夜里回来,沐妈妈说对手机进水有偏方,然后就拿塑料袋塑封起来,给她放米缸了。 说,大米吸水,过几天就好了。 很好。 这几天,她也没办法跟明朗联系了!! 江慕水眉头皱了皱眉,还是点头同意了。 沐乔乔在那边打电话,打完了就捧着手机不敢做声,走过来问:“好了吗?慕水,要不这两天,你就用我的手机联系警局?” 江慕水顿了顿,道:“好。” 沐乔乔瞪大眼睛:“你真有事要联系警局啊?是诈骗案的事还是别的?” 江慕水警惕地抬起头蹙眉看她:“除了诈骗案,你还知道别的吗?有人告诉你了吗?” “呃……也……不是……”沐乔乔马上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良心发现,她干脆招了,“是殷千城说让我看着你,如果你去警局的话就告诉他一声,他觉得你一个人搞不定,他会陪你一起去,这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 这个乔乔…… 她江慕水是凶神恶煞啊?逼得她这么诚实。 江慕水揉揉她的脸,说:“熊猫妈妈真乖哦,你一定很矛盾吧,一方面觉得人家对我真好,一方面又怕我不领情?” 沐乔乔苦着脸点点头。 江慕水睫毛微颤,笑着说:“没事,我明天就去警局,你告诉他吧,我们约的上午10点,跟那个女警官,姓刘的,他知道。” 沐乔乔点头:“好。” 想了想,沐乔乔又蹙眉道,“不仅我觉得自己矛盾,我觉得殷千城这人也矛盾,之前他跟你那么暧昧,可是,你看,最近又出这种新闻……” 沐乔乔愤懑地掏出手机来给她看新闻,怒火冲天地说:“我念着他对你好,也忍受他很久了,可口口声声对你好,现在在机场跟别的女人圆之前的那个公关新闻,有意思?渣男!!” “不过,慕水,我们家毕竟跟殷家实力悬殊,我跟他打电话没敢正面怼他,我对不住。” 江慕水蹙眉看了看,原来是当晚的实时新闻,说许欢瑶和殷千城国外旅行归来,在机场他帮助许欢瑶推行李,许欢瑶戴着墨镜抱着他的胳膊从机场走出来,两个人亲密得就像刚刚度完蜜月一样。 ——殷千城为了配合那个公关新闻去接许欢瑶了吗? 那干嘛不那天晚上就索性去参加寿宴好了? 还是…… 不去参加寿宴,就是为了炒作这个新闻?!! 一盆冰冷彻骨的水,就这样浇在江慕水的头顶!! 如果说,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蠢在哪里,那么现在她可算知道了! 城会玩。 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一阵阵凉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进了她的骨髓,她的血液,她的每一个细胞……她这才醒悟过来了,她之前之所以斗不过那些人,就是因为思维太简单了,她一厢情愿地觉得殷千城不去参加寿宴是考虑了她的感受,这脸,打得啪啪响!! 沐乔乔看着一直闭眼吸气的她,有些担心:“慕水……” 江慕水慢慢缓过来了,小脸还是苍白得可怕,她再次看了一眼新闻,如梦初醒地轻轻推到了一边。 这个男人的目的,她也算看清楚了!! 不算晚。 真的。 不算晚!!! 她站起来,用手拢起头发,嗓音很诡异地说:“我去洗个热水澡,我有点累了。” 说完,径直走上楼,去了。 保姆寇姐有些担心,看着楼上僵直着身子的那个小女人,摩挲着衣角,觉得自己还是逾越了,一个来人家家里干活的,搬弄是非干什么呢?人家就算愿意当情妇,那是人家的事,她提醒人家不自重自爱干什么?可真是多管闲事哟!!该!!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举动彻底触怒了他! …… 热水淋下来,疏通着每一个毛孔。 江慕水在花洒热气腾腾的水底下,却瑟瑟发抖。 在单纯的小地方生存久了,还以为公司里那些小小的勾心斗角就是人生了。 可人生哪有那么平凡。 不回铭城,就不记得这里有多残酷了,多年前,父母惨死,自己沦落成孤儿,寄人篱下,结婚当天就掉入一个报复的陷阱,一直到后来挣脱婚姻到了牢笼又掉入虎穴,她能生还,当真是因为自己心无大志,能容忍能后退。 这些人却逼得她,步步后退,却步步没有一丝生机! 欺、人、太、甚!! 殷千城。 你未免欺人太甚!!! 她气得,抡起一拳来就嚎叫着砸在墙上!! 真的很疼啊……疼得五个关节瞬间流血了……骨裂一般的疼…… 她瑟瑟发抖地抽回手来,看着上面磕破的伤口,顺着水流血也慢慢流淌出来,她不仅软弱,还蠢笨到让人耍的团团转…… 尝到一丝丝甜,她就以为自己身在蜜罐,而不在一个凶残的斗兽场。 她不扑过去咬别人。 别人却已经扑过来,生生从她的尊严上,咬下了鲜血淋漓的一块!!! *** 机场休息室里。 许欢瑶一进休息室,就猛地摘下了眼镜,瞪圆了眼睛问眼前的助理:“千城呢?千城去哪儿了?” 助理错愕,然后指了指更里面的小房间。 许欢瑶“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追过去,中间又停住,犀利问道:“照片拍好了?确保拍到了?一张就够,但一定要精准!!” 助理忙点头:“拍到了……我们之前就拍到了,秒发出去了,请了好几家媒体呢。” 那就好!! 之前拍的时候,没通知殷千城,现在拍好了还发了新闻,无法撤销了,撤销也会让人觉得是人家豪门成员不喜欢被人被关注私生活,找人撤销的,撤了也没用了!! 但就是这件事,惹得殷千城雷霆大发,此刻正在可怕的气头上,许欢瑶这一两年,从来没见过他的脸扭曲成那个样子,看到镜头的一瞬间他就变了脸色,当下扯过许欢瑶的围巾来,一把掐住了她!! 啪啦啪啦拍摄的相机赶紧停了,一群人上来劝架,谁都没想到未婚妻设计一下他,他竟就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今晚,殷千城是来回国的许默言的,这还是许默言百般求他让他过来接一下机,他才勉强来。 行李也是许默言的。 他一个人推着行李往前走,突然后面冲上来一个人,挽住他的胳膊,接着哗啦哗啦的照相声响起,殷千城回头看到许欢瑶的那个瞬间,血液全部上涌,才知道自己是被好友给骗了!! 如果这件事换做平常,许欢瑶要闹,他或许也不会那么生气,但现在的铭城,有人在看着呢! 不管许欢瑶是不是故意,她知不知道她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殷千城进了休息内间,没让人撤销新闻,第一时间地打电话,江慕水关机。 沐乔乔的手机也打不通。 沐家的也不通!! 他的恼火瞬间又到了极点。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怯懦的敲门声响起,许欢瑶的嗓音在外面扬起来:“千城……千城,我能进来吗?” 过了一会儿。 听里面没动静。 许欢瑶继续说道:“我这不是怕,谎没办法圆满,会再次让股票下跌嘛,上一次常远就说,快吓死他了,就是一张照片而已,有什么啊?再说了,这新闻放在未婚夫妻身上很正常呀。” 她不理解殷千城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继续敲门。 常远走进来,眉宇之间透出几分圆满,看了一眼许欢瑶,礼貌叫道:“许小姐。” 许欢瑶让开了一点:“常特助。” 常远点点头,走过去,替她敲了敲门,说:“我们走吧,你今晚开完一个会不是还有事吗?许公子让你来机场接机你都不乐意,不是很急吗?走,现在事情解决了,快去吧。” 常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今晚是急着去见江慕水? 江慕水不知道人在哪儿。 但肯定还没离开铭城。 常远死死压着不让殷家的人知道,想自己把这事解决了,最好就是直接逼走江慕水,所以,是他给许欢瑶打的电话,请她来演这场戏,许欢瑶当然一听就答应了,高兴得很,如今正喜滋滋扭扭捏捏地在旁边,欣赏着新闻上的照片。 自欺欺人也是好事,常远懒得看她,又敲了敲门。 “千城?千……” 猛地,房间的门,开了。 一个高大冷冽的身影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蓝色手机,刚刚挂断一个电话。 常远敏感地看着那个电话,根本没接通,他笑了笑,说:“走吧,回公司开会去!” 殷千城已经平息下了怒火,朝着另一个助理伸出手:“外套。” 助理赶紧拿过来。 他穿好之后,拿过自己的另外一只对公的手机,拾掇停当就出去了。 就这样? 不发脾气了? 常远错愕!! 许欢瑶喜滋滋的,见他丝毫不生气,上前就继续挽住他的胳膊,整个胸都贴在上面往外走,熟料—— 殷千城优雅的胳膊冷冷抬起,从她的包围圈中撤了出来,就差推开她了,大步流星地,从助理手中拿过等一下要开会的资料,一边看,一边往机场外走去了!! 许欢瑶的心,一下天堂,一下地狱,荡来荡去的,有些疼!! “常助理,你说他什么意思?” “刚刚的事,难道还在怪我吗?” 常远走在后面,笑了笑,凑到许欢瑶耳边说,“您就别怕了,木已成舟,殷总是跑不了的,放心吧。” 许欢瑶白了他一眼,看着殷千城的背影,说:“你不会不知道,江慕水回来了吧?虽然我傻,但也不至于不知道,他刚刚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这新闻给江慕水看到了不好收拾,木已成舟?你确定?” 常远笑笑,继续说:“确定啊。新闻都已经发出去了,江小姐的脸皮也不是百年老树,那时候她进殷家都困难得要死,这个时候就可能了?” 许欢瑶猛地就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个雷暴天,那一天晚上回去她都没有睡好,极其担心,担心要晃醒了许默言要他陪她出去找殷千城,许默言也沉默了很久,觉得有些事就像是命中注定,强硬地去破坏没有用,该爆开的事还是会爆开。 后来江慕水不知道怎么的就人间蒸发了,后面的事不管再惨……都好像说明了一个事实。 她要么不回来。 要么回来了,也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说到这里,许欢瑶就痛快了一些,她眯起眸子盯着远去的那个冷冽肃杀的身影,抱肩,努力将脑海里那天他俩出现在别墅里的场景挥开来,她转个身,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说:“是啊,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利器!!” 她拽起哥哥的行李来,撩了撩及腰的长卷发,眼角有些妩媚冰冷:“阮阿姨从美国回来了,殷爷爷的话他不听,阮阿姨的命,他恐怕,还是要顾忌吧!!” 拎着行李,许欢瑶哒哒哒地走在了前面。 常远心头一刺,让自己别多想,拂开情绪,保持着嘴角的淡笑,跟上了。 …… 夜晚会议顺利。 进程紧凑了很多。 新闻的热度在三四小时之内发酵的最甚。 殷千城冷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捏在一起,细细摩挲着,冷厉地提出各种方案中的漏洞,一针见血的意见,像是刚刚的事,丝毫都没有发生。 倒是常远站在角落里频频出神。 几次还忘了更换ppt文件。 殷千城的这种状态很不对劲,常远有些害怕,有时候,他觉得殷千城发怒的样子都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工作狂状态。 像是昭示着,风雨,欲来。 “啪”得一声,钢笔丢在单薄的文件纸上,他冷声提问:“还有问题吗?” 开会的部长和经理们都累了,纷纷摇头。 秘书也恹恹的,看样子今晚的美容觉又是问题了。 殷千城冷冷点头:“散会。” 一群人吁气做鸟兽散状,常远走过去嘱咐了秘书几句话,然后眼睛就瞥向了主座上的男人。 他拿起外套,扔了文件在桌上,穿好了一只袖子。 常远眯起眼睛,“去看阮姨吗?穿厚点儿,她每次看见你穿少就不高兴,昨天来了她刚住进去,我还请了人到别墅去照顾呢。” 这话,第一提醒他阮清幽刚刚来铭城没两天,他工作忙到一直没见她; 第二提醒他东郊别墅有人,他不可能再带江慕水去里面金屋藏娇了。 他冷冷点头。 转身就走。 常远不可能再跟过去了,只能仔细想想自己的计划,完美,没有疏漏,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江慕水这次不走,他把头割下来给老爷子看!! *** 车在路上飚行着。 一开始殷千城是想去沐乔乔家的,但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为了冷静,他把车一下子开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去。 刚下过雨,泥沙将轮子瞬间毁得一塌糊涂。 但他冷冷靠在那里,闭上眼睛,想着此刻应该怎么办。 把她带去沐家是希望沐家人能保护她,但是,祁司今晚不回来,就沐乔乔的那个脾气,锁着门一定不会让他靠近江慕水半步。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他进不去,就只好,让她出来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进不去。 只好让她出来了。 将车子倒退,带着满轮子的泥沙开往了东郊别墅。 别墅里。 那一天还静悄悄的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此刻阮清幽已经住了进去,三楼露台的灯亮着,想必是阮清幽坐在那里看书,四周的蟋蟀生依旧没有绝迹,还在响着。 让他不由想起那一天的心境。 进了门,看到鞋柜里面的鞋一律没有动,他眯起眼睛,想着阮清幽果然蕙质兰心。 里面的所有鞋码都是36码甚至更偏小的。 不是阮清幽的尺码。 她再迟钝也想得到他这里有女人,所以,哪怕是穿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也比招惹了他儿子心疼宝贝的那个女人强,婆媳矛盾嘛向来就是世界难题,阮清幽不想开这个很烂的头。她更喜欢清静。 殷千城丢开钥匙,发出一阵声响,楼上片刻后蹬蹬蹬下来一个人,是老宅里的佣人,低眉顺眼的,恭顺地叫了声:“殷先生。” “我母亲呢?还没睡?” “夫人,在露台看书。” “嗯。” 他去侧卧拿了一条厚的毯子,直接走上去了,阮清幽的轮椅就在露台上静静地摆着,灯光照下来很强,但也不必白昼了,殷千城走过去,直接将毯子铺开,弯吓腰来铺在了她的腿上。 他没抬头。 阮清幽倒是目光从书上缓缓抬起,落到了自己的这个儿子脸上。 又是大半年不见了。 上一次殷千城来美国的时候,心情特别的不好,阮清幽也听说国内的那件事了,听说那个女孩子……跑了,千城很伤心。阮清幽很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隐藏的那件事曝光了,那个女孩子接受不了他那段黑暗的过去,无法跟他荣辱与共。 阮清幽觉得正常。 但那个女孩子……大概很伤千城的心。 这不。 这才这么点时间,她的儿子活脱脱的就变了一个人。 阮清幽的手,也抬起来,轻轻抚摸在了他的头发上,殷千城一开始身体一僵,接着,就没有动。 阮清幽突然开了口。 “千城,你知道以前,我为什么总不摸你的头,不跟你说一些知心的话,也不太和你亲近吗?”她嗓音幽幽的,有些沙哑。 殷千城将毯子的角抻了抻,说,“怎么一来就想这种问题?这次在国内呆的时间要不就久一些,我带你四处看看,国内有好多好景致你都没有看过,实际是很适合你生活的。” 阮清幽笑了。 她轻声说:“你以前从来不管我叫你,你总是叫,‘您’,觉得那对我尊重,后来那个女孩子走了,你一直就这么平白地称呼我,是因为,她叫你懂得了些什么?” 殷千城僵硬在了原地。 阮清幽看他一直都没有抬头,她嗓音放得很软很软,手一边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一边沙哑说道:“千城,妈妈一直没有跟你亲近的习惯,是因为你父亲出事以后,你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不需要亲近,你谁都不需要,你爷爷对你严苛得不像个亲人,你也就对自己严苛。不仅严苛,你还封闭,从不跟人、哪怕是跟我交半点心。你对你母亲礼貌、尊重,尽了你所以为的孝道,可是,你害怕跟我亲近,你一直,害怕跟我袒露你半点脆弱的内心。” 他依旧一动不动。 “可是那个女孩子走了……你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阮清幽眼中含起了泪水,“变成了小时候那个可以跟我撒娇的你,我不知道有多开心,但是,我也很心痛……因为她让你学会了失去,因为失去太惨烈,所以你才也学会了‘珍惜’……”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因为不珍惜的话,时间会带走一切,尤其最快的,它会带走我,那个女孩子给了你生离,你就再也不想经历死别,所以,无论什么尊严面子,无论什么阻碍魔障,你都瞬间丢了,你想珍惜我,我知道的。” 阮清幽向来就是个什么都能看的透透彻彻的人。 连这一点…… 这么难以发现的点,她都看得这么透彻。 你想珍惜我。 我知道的。 她只是不太明白,殷家那些人在那个女孩子离开这件事上起了多大的作用,让千城,也突然变得那么那么恨他们。 他的恨实在太直白了,直白得前二十年他恨陆家人都没有这么恨过!! 殷千城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眸中不再含着那些冷厉的光芒,轻柔说道:“那母亲……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阮清幽笑了出来。 “我跟你说这么多感人的,你却只惦记着要找我帮忙……”她看了一眼月光,头一次觉得国内的月亮也很漂亮,说,“你说吧,让我帮你什么忙?” …… 沐家那边的人快睡了。 江慕水却刚刚从外面回来。 因为白天着凉了,夜里她穿了件套头卫衣出去,带帽子的,她约了晚上跟明朗谈事。 一走进沐家的门,就看到楼上的灯还亮着,江慕水蹙眉,尽量轻手轻脚地上去,却见沐妈妈正在沐乔乔房间里跟她说着什么,母女俩竟然还没睡。 沐妈妈拧着眉,看到江慕水的瞬间,咋呼起来:“呀,慕水,你可算回来了!!” 江慕水疑惑:“伯母,乔乔,你们怎么还没睡?” 沐乔乔拧眉:“你家里出事了!” 江慕水更加疑惑了:“我家里?” 沐妈妈拉住她的手,问:“慕水你在铭城是不是还有一对舅舅舅母?在城北一个做小本生意,一个做新东方讲师的那个?” 江慕水点头:“是啊,不过,我……我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们……” “你舅舅舅妈出事了!!” 沐妈妈着急说道,“也才五分钟前,你舅妈给我打电话,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你回来的消息,说让你赶紧去警局看一下你舅舅,他跑运输被人诬陷带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被扣押了,谁也捞不出来!让你赶紧去!!” 这大半夜的,跑运输被扣留车辆,还扣了人,的确是可能发生的事! 江慕水一下子心揪起来了,虽然说,是太久没联系过的亲戚,距离也有些远,但是,的确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江慕水蹙眉:“在哪个警局?” “就是离高速最近的那个啊,有人举报,一上高速就被查了,我跟乔乔去了没用,不是说你认识警察那边的人吗?你赶紧去看看,就算不去,你也做个担保,是不是?别让你舅舅被调查啊!” 江慕水瞬间背上起了一层冷汗,点点头,说:“好,我马上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带我手机吧!”沐乔乔跪坐起来把手机递给她。 “不用了,有什么需要我用公共电话给你们打,你们不用担心我,铭城我熟,好歹我也跟法律打过几年交道,没在怕的。” 江慕水刚回来就掉头走,走到门口停住,冒着汗道:“谢谢你了伯母!” “不谢不谢,你快去吧。” 等江慕水走了,母子俩才松了口气。 沐妈妈给沐乔乔掖好了被子,说:“你一个人小心啊,有事就喊我,要不,祁司不在,今晚我陪你睡啊?” 沐乔乔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好像想明白了,愣愣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沐妈妈觉得一阵惊悚:“乔乔,你……你瞅我干什么呢?” 沐乔乔幽幽问道:“慕水舅舅舅妈知道她回来了不奇怪,毕竟律所的很多人都知道了,可是……妈,她舅妈是有多神通广大,连我们家的电话都知道的?她又怎么知道,慕水在我家啊?” 她越想越不对。 这个电话来得太蹊跷了。 此刻江慕水又没带手机就出去了。 要是对方是个坏人,要害她可怎么办呐?!! *** 不说别人了。 就说江慕水,跑出来两分钟后,冷风一吹,她也就想明白了!! 乔乔家的路是一条一条的小巷子,晚上静悄悄的。 江慕水一边走,一边就疑惑起来,那个要找她的人到底是谁? 今天她见过殷莫霞。 难道是她? 她那个时候跟踪自己来的乔乔家吗?她上出租车还转了两趟,按理说没可能啊!! 先不说有没有可能了。 万一真的是殷家的人。 那她江慕水可就麻烦了!! 她死都不会忘了,那个时候差一点被他们弄死的事实,老爷子手段极其凶残,把人淹死在海水里葬身大海!这一次,又想做什么?她没带手机,这个时候连联系个人都联系不上! “……”江慕水心头警鸣大作,小脸苍白如纸。 她跌跌撞撞到路边,娇小的脊背贴上了墙壁,仔细观察了一下路灯的两边,都悠长悠长,深夜无人。 想了想,她贴着墙往回走去,尽量走有摄像头的地方。 然后,走到一处,捡起了一小块锋利的石头,攥在掌心里。 突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声,一声。 笃定,稳健。 这种脚步声,不知道想犯罪的人会不会走得出来,不偷偷摸摸,反而稳得厉害,杀气十足。 江慕水几乎感觉得到,那一束冰冷的光线就落在自己的背后,她走,他走,她停,那个人也缓缓停下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下手太狠,误伤他 小手慢慢攥紧了掌心里那块锋利的石头。 该死的。 怎么总遭遇到这种事!! 说好了有防备心的呢!! 她死了可真是不怪任何人,只被自己蠢死啊!! 那个人,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了,江慕水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在网上看到的所有攻略,一个人生存的基本技能,和所有社会惨案的新闻纪录。 她攥紧了石头。 等那个人真的靠上来,手放上她肩膀的时候,她猛地反手攥紧那个人的胳膊,用尽了全力拽向自己,拿石头最尖锐的那面朝他的眼睛按去!! 只听见巷子里几声踉跄的推搡声!石头砸在墙上,又滚落在地上!! 一个女人凄惨地叫了一声。 “啊——!!” 一声闷吟过后,殷千城感觉自己的眉毛上火辣辣的,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滑下,他一手抓住了这女人的手腕,举高在头顶,另一只手也铁钳一般钳制着她,她抬腿猛踢,还都是朝着自己的要害踢!! 一时恼火加惊悚,他大手拽过她的腰来,带着她转了个弯,接着,她就整个人背过来撞在他怀里,一边被自己紧紧抱着,腿还弹起来拼命踢打,一边让尖叫声换了一个方向。 一时间,殷千城真以为自己是新闻里穷凶极恶的恶徒,玩了命也要弄死她。 他的头埋在她胡闹撞来撞去的脑袋之间,没忍住地笑了出来,抱紧了她,与此同时胸口和脑袋又挨了好几下撞!! 这女人。 疯了!! “江慕水!!”殷千城低吼一声怒喝道。 他捂着眉毛上火辣辣的地方,一手的温热黏稠,失手将她放了出去。 江慕水冲出去的力道太大,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两只手掌着地,也瞬间擦破了皮。 她惊魂未定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削瘦小巧的肩膀还抖得如同筛糠一样,月光下小脸煞白煞白的,这下跌坐在地上仔细一看,才……看到了……殷千城…… 他一张英俊的脸被自己划破相了,从内眼角到眉梢很长的一道,又深又狰狞,淌下了两行可怖的热血来。 江慕水一时傻了。 她不是反应过激。 一个人生存到底是应该小心又拼命些的,试想她今天如果真遇到的是暴徒,这样拼命嘶叫挣扎,绝对会有用的!! 再说她的手也差点儿被掰断了,掌心一片血刺呼啦的。 对面的小区里,还有人听见了动静,纷纷穿了衣服跑出来的。 “喂,姑娘,有事吗?”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问。 江慕水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赶紧起身,拍拍牛仔裤上的土,说,“没事……我以为被人跟踪,结果是我朋友,对不起了大哥,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没事……”男人抹了一把脸,“吓死我了,这大半夜的……小心点儿快回家吧啊……” “好,好……谢谢。” 江慕水转过头去,整个削瘦纤小的身子还在抖,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 她晶亮的眼睛都是呆滞的,看着他的手脚,再看一眼他的额头,哑声道:“……没事吧?” 殷千城拿下手来,半个手掌都是血,眼睛里也刺进血了,不知道流了多少。 他从侧边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一下,要去擦眼眉的时候被江慕水猛地拉住了,摇摇头,说,“破了,别擦。” 他顿了一下。 接着把手帕拿给她,闭着眼睛,说:“手帕是干净的,擦完眼睛先给我捂上。” 江慕水深吸几口气,接了手帕,给他擦了眼睛那条缝,发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都是血,她小手在抖,拿不稳,殷千城闭着眼睛寻到她的手腕,稳住了她。 她咽了一口唾沫,一边擦,一边沙哑说道:“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是你……这一招,我在微博上跟人学的,防身用的,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百……毕竟,伤了人我赔钱,但是万一对方真有歹念,我……我不就……” “再说了,我是被人骗出来的,觉得不好的可能会多一点,我……不是故意。” 殷千城就这么闭着眼睛听着。 寂静无人的小巷。 空荡的深夜。 到处还弥漫着湿漉漉的寒冷,和升腾起的秋夜雾气,还有她的无助。 他眼睫簌簌地轻颤着,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消化下去,闭眼,温和地从鼻息中传出一个字:“嗯。” 他是原谅她了。 江慕水吁了一口气,将手帕叠了再叠,然后继续愧疚着说:“血止不住,我按着点儿,我们去医院吧!” 这个情况要马上缝针了。 殷千城睁开眼睛,自己用手拿手帕捂住,然后另一只手拉住了她,转身朝着路灯的反方向一步步走去了。 …… 江慕水这下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那种情况,有人问路,或者别的,也是有可能啊。 但是问路会先说话,不会先碰她,对吗? 先碰她的基本没安好心! 但是对方如果只是想调戏一下,也不至于她就划人家眼睛,多残忍啊,是不是? 江慕水满手斑驳的血,在深夜的急诊室外走来走去,,一会捂住脸,一会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怎么都解释不通,她怎么都不是无罪的!! 她无法解释自己偏激的行为。 或许…… 或许就是……那一年被绑架后的创伤后遗症…… 她心理阴影有点儿重了…… 里面,剪刀哗啦一声放在了盘子里,医生在处理缝线的后续了,一边用手轻轻查看着伤口一边跟殷千城嘱咐后续事项。 江慕水手叉腰,愣愣看着那扇门。 猛地,那扇门打开了。 她一下转身,装作在摸头发的样子,尴尬又愧疚。 却不想,殷千城走过来,拖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他强硬地掰开她的掌心,蹙眉对医生说:“她也划破了,你给冲洗包扎一下,还有我怀疑胳膊有点骨折,哪里可以照一下骨头?” 医生蹙眉一看:“哎哟,摔的啊,稍等啊我给你清理一下,骨科在二楼右转,你坐下吧。” 江慕水梦游一般被按下来了。 她目光全程放在小护士处理的那个托盘上,满满的血和纱布,刚送过来的时候,医生迟迟不动手,急得她要死,结果医生说,总得止血了才动手啊,这都伤到肌肉了,没看见白花花的肉啊? 医生还说,以后如果这块肌肉有问题,他到时候连一双眉毛都会有点儿奇怪,留疤了难看,不留疤,他也许也从此都不能皱眉了!! 不能皱眉。 呵呵。 不知怎么了。 分明是很残忍的事。 她突然觉得好好笑哦。 一个最爱皱眉的男人从此不能皱眉了。 江慕水笑了起来。 然后手一抽,疼得她“哎哟”了一声!! 医生皱眉:“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男人打架,你一个女人凑上去干什么?这不把自己也摔伤了?以后注意点,听见吗?” 她……可没打架。 医生大概以为是殷千城跟人打架她冲上去逞英雄了,可是天地良心……江慕水也没胆子说,是她把殷千城给划成这么重的伤势的。 不能皱眉毛真的很搞笑。 但是…… 江慕水胆怯地凝视着殷千城近距离下的那可怖的一针针,那可是脸啊,眉毛上盘踞着一道疤痕像什么样子? 她伸出手,要去摸…… 医生又“啧”了一声,批评她“不要动?现在心疼管个屁用!”,拽过她的手来认真清理石子。 心……疼? 她错愕!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正好跟殷千城的眼神撞上!! 他就半个身子趴在桌上,仔细低头看着医生的动作,这下两人相视,几秒之内,他深邃的眼眸像苍茫的星空一样,要将她融进去。 江慕水快速反应过来,低头!用另一只手狼狈捋了一下头发! 下一瞬。 一个温柔的手指染着淡淡的血腥味探过来,给她仔细捋了一下到耳后。 这细微的小动作,可见他的珍视疼爱。 酥酥麻麻的一道电流,顺着耳珠,一直蔓延到肩膀,锁骨……然后麻痹了她的半边身子。 …… 两个人包扎好了以后,拎了药一起走出深夜的医院。 都两三点了。 不知还能去哪里。 江慕水蹙眉,想了半天说:“还是对不起啊,明天你上班,或者给媒体拍到……就说不清楚了,要不,你编一个帮夜归女孩儿打退歹徒的故事,对你们殷氏形象有帮助呀。” 她可真是脑袋瓜灵敏的很呢。 真棒。 伤口痛而痒,他轻轻碰了一下,冷声道:“我殷氏的形象很差吗?需要造这种谣来挽回形象?” 不差吗? 不。 还真的不差。 他一个钻石王老五,一个家族背景一张脸就能撑起整个企业的形象,再加上又孝顺又吸引女人,对爱情忠贞,他哪里需要害怕群众多想? 江慕水看了看自己包成粽子的手,叹气:“那现在送我回去吧,你的车呢?” “没开车。” 她愣了。 “你距离沐家那么远的路,没开车?” “我刚刚那种形象能开车?眼睛都一半看不见,丢路边了。你是忘了刚刚我们一路打车过来?” 她…… 她真的……忘光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染上邱泽,就像染上一条臭虫 江慕水看了一眼这深邃的夜色,干笑了两下,突然之间,很想很想千里之外的小城,不知道这个点儿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哭闹。以往江城的夜晚她过得再吵闹都没有那么难熬,因为日子平静的就像没有风的海面,岁月悠长漫漫。不似现在……跌宕起伏……也心惊肉跳…… 殷千城冷冷看她一眼,手放在口袋里,讽刺道:“真的摔傻了,还在笑。” 江慕水勉强收住了笑。 她正经了起来。 “殷千城。” “嗯?” “你已经有许欢瑶了,不如就放我走吧?”她认真地看着月亮,说,“如果说我,是你心里的一个遗憾,你说怎么才能解决掉这个遗憾?我配合。可是你我总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我的让步已经很多了,有些时候,我请你多少也为我想一想。” 殷千城定定地看着她。 一手抓着外套,站得比她高一个台阶,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他开了口,“怎么我觉得我的重点,跟你不一样呢?” 她拧眉。 回头,“有什么不一样?” “我的重点在于,怎么化解你心里的问题,而我自己这里,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江慕水眼神里没有了激化的矛盾,很平静也很无奈,只是手微微发抖,唇色苍白下来:“你稍微为我想一下,就知道我跟你最后不可能,事情没落在你身上,不是你家破人亡,你就说的这么简单,是吗?” 好似只要她肯回头,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只要她不计较,世界风平浪静。 去他妈的没有问题!!! 一句两句的就能招来矛盾,殷千城强压下心头所有翻涌的情绪,攥紧了手里的外套,迈下了一个台阶。 “或许是时间不够,你还需要思考和休息。” “滚你的休息!!” 她实在气不过,骂出来了,冷冷盯着他往后退了一两步,怎么,做个宽容的好人就这么难,这世上,不要脸的人竟这么多!! 殷千城这个混蛋。 这个饮鸩止渴的毒药。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那点破人格魅力就敌得过国仇家恨!! 贱人!! 殷千城顿了一会儿,转眸看向她,薄唇掀起浅笑道:“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是么?一晚上都装过来了,差这么一小会儿吗?因为今天的那个新闻,吃醋了?你不喜欢我跟许欢瑶在一起,不说明你还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吗?” 她吃醋许欢瑶? 她还喜欢他殷千城? 这个男人怎么不去申请自恋吉尼斯世界纪录呢!!! 江慕水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生烟,努力遏制住了,她攥紧双手,疼痛让她清醒,她一双清冷的美眸透出光,冷静下来了!! 转头看着他,她道:“好,你不让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个不客气法。 男人的脚步往前迈过去,一步一步朝她更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手伸出去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她的背气得挺直了还胸脯一起一伏,很可爱,猛地,他眼睛一眯,一把捞过她来,慢慢地臂膀收紧,极慢的动作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去机场接默言,出来的人是许欢瑶,”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念这个名字让他联想到一种叫做蟑螂的生物,说出来都生厌,明明,不该从他嘴里吐出这个名字的,“媒体捕风捉影,一张照片就联想出一个故事,你有同学是做传媒的你不懂?” 她冷冷抬头,“编出借口了?” 他冷笑,“是啊,我脑子转的快吧?” “随便你,别有天把自己编到阴沟里。我是不会再上当了,但警告你谎言说多了有时候会连自己都信的!” 殷千城有些累,抱住她,说:“我很抱歉,这件事一定让你伤心了,是我的错,慕水。” “你要不要这么煽情?” 都说了不会再上当了,还演得这么投入? 该给他颁奖的是奥斯卡啊。 他紧紧抱了好一会儿,胸膛里的愧疚感还是没有散去,突然之间,他放软了声音轻声问:“你是因为知道逃不了才不挣扎,但,回江城,总比在我眼皮子底下来的舒服,你为什么没有回呢?你在那里没有留下什么回忆吗?还是你留在这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江慕水脸色变了。 她推了推这个男人,说:“我要走了,殷千城。” 他拧眉,还在朝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江慕水巴掌大的小脸变得极冷,说:“我不想让这边的人去打扰我江城的生活,怎么,允许你在这里有了未婚妻,不允许我也找男朋友吗?殷千城,我只是家门不幸而已,这大概也不影响我的个人魅力,你该懂吧?” 是啊。 他懂。 非常非常得懂。 殷千城眸光开始变得冷幽幽的,他想起了那天的邱泽,那个男人眼底不仅有着对她爱慕的光芒,还有着很强烈的占有欲。邱家那种环境下培养出的男人,有一两个纯良的才怪,殷千城觉得她就像是沾染了一条臭虫一样。 他冷冷抿唇,仔细地梳理着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好像染上了夜色的温柔,不忍心让任何人触碰白璧无瑕的她。 “别这样……有些东西我可以让,有些东西我不可以,因为让了,我就把自己整个人生都让出去了,”殷千城深眸有一瞬间的迷离,接着犀利地盯住她,轻声说,“所以你不行,绝对不行。”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江慕水心冷得厉害,也不再争执了,只等着明朗那边的消息,想必这个男人现在还不知道。 “你有办法回家吗?沐乔乔那边给你留门了吗?” 说到这里…… 江慕水才猛然想起来。 没有。 她出门太匆忙,以往都是跟着乔乔一起出去的,她不拿沐家家里的钥匙,现在回去,还得喊人起来给她开门。 真的不好意思啊。 殷千城轻轻拖着她一边细嫩的手腕,摩挲了两下,轻声道:“那,跟我走吧!” …… 谁说有阮清幽在的地方不能金屋藏娇的? 他到的就是东郊的别墅。 阮清幽睡得晚,时差还没倒过来,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就看到了走进来的那个小女人。 一年多不见了。 那女人生得更美了些,虽然是简单的外套运动服,但眼角眉梢多出了一种味道,究竟是什么,阮清幽也说不清楚。 她做了一个手势,让佣人停下,别把她往上推。 殷千城撑着墙壁,照例打开鞋柜让她换鞋,换着换着,感觉余光多了一个人。 阮清幽自己手摇着轮椅下来了。 她眉目柔和,笑着看着正在换鞋的江慕水,上下打量着他,话却是对殷千城说的——“鞋子的主人回来了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给女人买鞋的意义,就是天下之大,能走回来放鞋的地方就是家。我一进来,看到这满墙的鞋,也就明白了。” 江慕水见到阮清幽也是诧异的。 没想到她也回国了。 一想起那年春节,阮清幽跟自己提前打过的“预防针”,江慕水心头就一阵冷,阮清幽笑得那么开心,大概还不知道那个他儿子人生中的污点被强暴者就是她吧? 她换好了鞋,站起来,捋了一下耳边垂下的头发,“伯母您好。” 这小女人,一如既往的礼貌温柔,但是不知怎么的,音容笑貌有了一丝丝改变。 江慕水也觉得她变了。 以往的阮清幽是没有这么开朗和平易近人的,如今这么热情,大约是阮清幽对儿子的期望彻底实现了的缘故。 当初殷莫南没有做到的事,她的儿子,做到了!! 阮清幽愣了愣,浅笑点头:“你好。” 毕竟,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女孩子离开的原因! 看眼下的场景,她的儿子,还是一厢情愿。 人家女孩子……不领情呢!! 果然。 没人能接受那样的污点。 哪怕对方是殷千城都不行。 江慕水往里走了两步,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知道的话,我不会冒昧过来的。” 阮清幽浅笑:“这有什么?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来过,我来了不能就打扰了我儿子的生活,尤其,不能给他重要的人和事添乱。” 呵呵。 阮清幽看起来会是个很好的婆婆。 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孩子会有这么好的福气,拥有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婆婆。 江慕水眼眶有点潮湿,眨眨眼,这才说,“伯母,有药箱吗?殷千城他……受了点伤,我需要点工具给他上一下药,您在他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阮清幽脸上有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看着儿子脸上贴着一个创可贴,江慕水手上缠着纱布,想着可能是出了点什么事,肯定跟这个女孩子有关。 但,男人嘛磕磕碰碰,没什么。 她不想刚进门就开口问,这样会让这个女孩子尴尬!! 阮清幽笑:“有,我叫阿婉上去拿……”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但也没开口问。 江慕水小脸变得有些苍白,袖子垂下来,将她受伤的两只手盖住了大半,她也丝毫不敢提,殷千城的伤是很严重的,一个创可贴连缝合的伤口都黏住了,为的就是不让阮清幽看到。 等一下拆起来一定很麻烦。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这时候还能绷住……他就不是男人了! 一阵冲水声过后,殷千城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一看江慕水那为难的模样,心下就猛地一阵扯动,脚步略快略大地,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要刻意避开我说?” 阮清幽勾了勾嘴角:“没什么,慕水说要给你上药,我让阿婉拿药箱去了。” “哦?” 殷千城看了一眼江慕水,眸光深邃而玩味,暗哑低沉道:“那谢谢了!我的荣幸!” 江慕水也积极配合着营造出一种他受伤不重的假象,道:“……不客气。” 最终,劝说了阮清幽上去睡觉。 江慕水拿了急救箱过来,在小吧台旁给殷千城上药。 她坐在小吧台这一边,腰部挺直伸长,用棉签沾了消毒的药水给他上,他眼眉附近的肌肉一阵阵抽动,有汗水渗出,但却一声不吭也丝毫都不动。 她有些不忍心了,轻声压低声音说,“忍一下,我争取快一点,马上就好了。” 他不语。 江慕水换了消炎药粉以后,一点点小心地揩上去,再拿纱布给他盖上,将提前撕成一条条的医用胶带贴上去,就好了。 他狭长深邃的眸子之上,头发半掩住纱布,才显得没那么恐怖了。 这男人,怎么就不觉得疼呢? 江慕水胳膊都酸了,放下来时,这才感觉腰部凉凉的,是刚刚伸长胳膊,腰间衣服上缩,她大片白皙的腰部肌肤都这么暴露了出来,一看,男人炙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腰部的位置,一丝都没有离开过!! “……!”江慕水小手赶紧下拉,将衣服拉下来,小脸涨红呈恼火状,但又不知怎么发泄。 讨厌。 禽兽。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动物。 有女朋友了都还这样。 但殷千城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这样的江慕水有些不对劲。 前一秒生气成那个样子,她真有心跟他解决问题的话,不该是这样压着火气任他摆布的模样。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但,他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果然。 江慕水小心坐了一会儿,脸色几番变动,最后放下钳子,说:“你这里有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可我的手机,进水了,在沐家的米缸里呢。” 殷千城蹙眉,想不清楚手机进水跟米缸的必然联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当然可以。” 江慕水是想联系明朗的。 可是。 一划开他的手机…… “密码。” 她乞求。 换来一声干脆利落的“你生日”! 她咬唇,输入了生日,之后,就看到了一大片的未接来电和未看短信。 好奇心,尽管被死死压住了。 但是。 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压制住!! 明知道他会看到记录的,但手一抖,还是划开了那一大串的记录和文字!! “今天的股价已经彻底回温了,还是很有效果的,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千城。” “明天我有空,做了早餐给你和阮阿姨送过去吧?阮阿姨好久没吃过中式的早餐了!” “回我一个电话,行吗?” “千城……小心那个江慕水,她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我知道,你守着她也不过就是想控制住她,免得让她兴风作浪罢了!没有别的!以前,都是我小心眼,多想了!” “我就喜欢你这么缜密和大气的心思,我不会吃醋,因为你们父母之间的恩怨,绝无缓解的可能,她的那张脸,阮阿姨还没瞧出不对劲吗?瞧出来以后,阮阿姨,会第一个不放过她吧?” “千城……晚安,爱你!” 真是……甜蜜啊。 说好了不看的。 可是,一眼下去就扫了这么多,没仔细看,但其中的一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江慕水反复念着那几句“你守着她也不过就是想控制住她,免得让她兴风作浪罢了!”,心脏的温度,越来越冷。 但是,因为身体不好的阮清幽在这里,江慕水想想晚上跟明朗商榷好的一切,决心还是心软一次,等阮清幽回国再执行。 她咬唇,蹙眉强行忍受了一下,将电话给明朗拨了出去,让他中断计划。 殷千城去洗好了澡出来,就看到她还坐在小吧台上打电话。 很着急的样子。 受伤的手捧着手机,一遍遍拨着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接听!她的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她可真是笨的可爱。 这个点儿了。 明朗能做什么呢? 打扰别人的夜生活……真的是件不礼貌的事! 殷千城擦着自己的上身,走了过去,温热的手还冒着升腾的热气,拿走了她手中的手机。 江慕水错愕,“干什么?我还没有打通。” “该通的话,早就通了,不必等到现在,”殷千城将手机一关放在吧台上,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呢?我明天给你打,你想打一天都可以,好不好?” 明天就来不及了!! 江慕水很着急,从高脚椅上下来,伸手要去拿,“给我再打一下好不好?我真有急事……” 殷千城举高手机,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 但,热气却悍然地透过手掌钻入了她的身体中,猛然两人就凑得很近,她的长睫毛,都刷到了他的脸上!! 江慕水这才注意到他没穿衣服,只有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专属男性的阳刚气息和强烈的荷尔蒙侵袭到了她浑身的所有细胞,她头皮一阵发麻,想退后,却都已经做不到了!! 殷千城冷冷抿唇,将手机关机扔在身后,攥紧了她的两个手腕,拉过来摊开在自己掌心里。 看一眼手,再看看她,“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两只手都受了伤包了纱布……一个人该怎么洗澡吧!!” *** 对哦。 洗澡。 江慕水两只手都裹了纱布,碰不得水,她难道只打开花洒在水底下淋就够了啊! 衣服都没法穿好吗?! 江慕水乍一听他的话,有些逞强,努力抽回了手,倔强地说:“我有办法!” 她的办法就是—— 套了一双一次性的防水手套,来洗澡。 手稍微放下来一点,水却就能灌进去。 江慕水进去了不到几秒,就淋成个落汤鸡一样的出来,一看,殷千城还在门口站着,她冷傲的小脸抬起来,没好气地说:“不洗了,我就这么脏着,弄脏你的床单,你嫌弃?” 殷千城不禁觉得好笑。 不忍心看她这样,他沉声道:“我去帮你叫阿婉。” 阿婉? 那个老宅的佣人吗? 江慕水心头一紧,道:“不……不用了!我不习惯别人替我洗澡,我绝对不用,你叫了我也不会让她进来的!” 这小女人……怎么那么倔? 殷千城眼神复杂地转过头去,凝视着她,颇为意外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艰难地问道:“难不成……你想,让我来吗?” 江慕水瞪大了眼睛。 一双水眸透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她小脸涨红,吼出了声来:“你去做白日梦去吧你!!!” …… 十分钟后。 莲蓬头下。 一具美好的胴体,打了满身的泡沫,小脸在蒸汽下红彤彤的,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举起双手来,尴尬地对眼前蒙着眼睛的男人说:“好……好了,你冲水吧……记住!不能用手摸!” 拿领带蒙着眼睛的男人,蹙眉死紧。 他闻言才敢动一下,伸手,触碰到了莲蓬头的开关,一开,水花就洒了下来! 这下,却换做江慕水一个激灵! 他的额头上有伤,这一个没注意,却发现他自己站在了莲蓬头底下,水会刺到他刚缝合好的伤口里去的! 一双美眸猛地瞪大,江慕水也不管自己手是不是受伤了,抓住他的胳膊就猛地往后一推,“嗵”得撞开了他,花洒里的水“哗啦”一声就淋在了她的脑袋和后背上。 浴室里。 水声哗啦作响,蒸汽慢慢升腾起来。 在这哗啦哗啦的水声中,原本碰触一下就要尖叫的某个小女人……此刻正置身于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怀里……她胸前的柔软起伏,紧紧贴着男人精壮的肌肉饱满的上身,紧密贴合……严丝合缝…… 一开始殷千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猛地撞过来的那一下,他的心神,早就荡出了不知道多远开外。 两个人的胸膛都慢慢起伏。 心脏嘈杂剧烈地融合到了一起。 体温他的偏低她的偏高,稍微一动因为有泡沫的缘故,就滑开来。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能绷得住……他就不算是个男人了!! 激烈的心跳快要从喉咙里跳出,他屏息强忍了几秒,但胸前的感觉还是不容忽视,殷千城冷冷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眼前的领带。 面前的小女人,僵着身子在发抖!! “我说了……不许看。”她颤抖着声音厉声警告。 “我没看。” 他哑声回应。 又道,“你贴得那么紧……我,一眼都看不到……” 可、是!! 他全都感受得到啊!! 她现在只要稍微分开离开一点儿,她浑身上下就全暴露了!! 她要哭了。 “殷千城,你快闭上眼……唔……” 突然眼前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殷千城手拽下来了旁边架子上的另一块很大的浴巾,一手抬起她的下颚来,狠狠吻住了她,接着浴巾垫在她背后的墙上,他利用身高的优势猛地将她抵了上去,近乎疯狂地,索取和占有起来!! 第四百章 缠绵一整晚 事情……彻底失控了! 原本痛得不敢用双手的江慕水,拼命地想要推开眼前的男人,却被一把抓住了按在墙上! 殷千城理智早就溃散,行为就像个野兽一样! 比野兽……更多了一份怜惜与渴望!! 哗哗的水声还在继续。 纠缠不休。 肌肤相亲的地方愈来愈多。 他的动作愈发大胆了起来,他的确是秉承着自己的承诺不用手摸,他,只用他自己的身体去丈量她的每一寸,与她更深地体温交融! 她的身体慢慢攀爬到了她的身上,销魂蚀骨瑟瑟发抖的感觉过后,自知这样的情况不失控再不可能,她使劲揪出几分理智来,一双妩媚的美眸冷冷盯着他,偷出一丝呼吸颤声警告,“殷千城……再这样下去我不会原谅你的!!” 殷千城已经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黯淡和崩溃! 他凑上去,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啄住她柔嫩的唇,低哑嘶吼:“我就算现在停下……你,也不会原谅的!” 理智轰然在脑子里全部炸开。 殷千城遵从了心里的全部渴望,抱起她来,滚烫的大手强硬分开了她纤细的腿,由下而上的,在漫天的水声和令人狂躁的腾腾热气中,猛地深深占有了她!! …… 太久没有做了。 以至于,最初的每一下都畅快淋漓到发抖的地步。 他做得很慢。 像是生怕身体消化不了。 两个人从浴室一直到卧室的床上,夜色漫长得能听见秒针在滴答地响,殷千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要人命的感官之上,吸一口气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全世界的声响都成了慢动作。 殷千城俯身下去,细细地吻着她,任由那灭顶般的感觉一次次将自己包围,永无止境。 他时而温柔,时而发狠。 时时刻刻感受着她的心跳,她就在自己生命里的这种感觉。 就像那一个晚上,她没离开。 他与她耳鬓厮磨,用最激烈的方式剥夺了她的感官感受,只剩下一种逼到极致的爽快,一次性捧给她,也不管,她到底承受不承受得了。 小别墅的动静太大,大概,惊醒了所有人。 而楼上的那两个人,清晰地听见了,却还是牢牢地关好了门,就当做,没听见一样!! 年轻人的世界她们不懂,但想来,是更喜欢用身体来诉说问题的,爱到极致没有别的表达,也唯有这一种而已。 发生…… 应该就是早晚的事。 *** 有些事。 就是到了已经发生,无法收拾的时候。 才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清晨迷迷糊糊醒来后的江慕水,就是这么想的。 她起先错愕了一下,接着脑子像炸开一样慢慢反应了过来,她掌心刺痛,慢慢坐起,看到自己的旁边睡着一个侧颜熟悉的男人,他的纱布伤口绷裂开了,但睡颜英俊而魅惑,极具吸引力。 而他身上那些鲜红的抓痕、小野猫扑腾过一样的痕迹,就是自己现在掌心刺痛的原因。 血迹斑斑,床单上散发着淫靡的味道。 江慕水坐起身来,撑着床的手剧烈颤抖着,疼得不行,却都没办法从这种淫靡放.荡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她费劲地呼吸着,妄图不动声色地掀开自己身上的男人,走下去。 奈何他沉重的半边身子紧紧压着自己,大半条腿都是,稍微一动,就强烈地心悸起来,肌肤摩挲带来的感觉是致命的。 好在。 殷千城睡得比较熟!! 江慕水小脸一阵苍白一阵潮红,她尝试了好久都没有尝试成功,呆愣愣坐在那里想了很久的事,她约了早上的刘警官,让明朗也顺便拿了物证过去,证据很多,她打算一件一件揭发,殷千城是成功上位了殷氏总裁没错,殷氏也的确是风生水起叱咤风云了。 但是,之前寿宴那么小的一件事都能让殷氏股价动荡。 越是这样的家族企业,越注重声誉。 殷氏就不会怕吗? 还会放任这样的她,继续在殷千城身边作乱吗? 反正她以后没想过要在铭城继续生活,要闹,就往大里闹吧!! 但是…… 旁边的男人,突然动了动! 江慕水吓了一跳! 她底下一塌糊涂,浑身都是粘腻的汗水,特别不对劲,不行,她必须起来,在明朗跟刘警官见面前阻止他,现在阮清幽在别墅里面,随时能知道铭城的消息,如果给她知道那件事…… 长辈无罪。 江慕水不能那么做!! 突然下意识地。 她觉得,殷千城是醒了。 否则,她的小手在他胳膊上挠来挠去,要推他起来,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极力压下胸口震撼的心跳,她低下头,红着脸轻声说:“起来一下好不好?我想……我想上厕所!” 果然。 这男人动了动。 窸窸窣窣而绵长的声响过后,沉重的一个满是肌肉的胳膊从她腰上挪开了! 真是大发慈悲!! 江慕水舒一口气,掀开被子想要走,突然,背后也传来一声响动,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雄狮一般沉睡着的男人睁开了俊朗的眉眼,长臂一把捞住了她,大力将她整个抱了起来,沉声黯哑道:“……要上大的还是小的?我抱你去啊?” 什么啊? 疯了吧!!! 江慕水也察觉到自己是裸着的了,急于遮盖住自己小腹的那道疤,极力扑腾挣扎着,脸红到爆,声音都变了:“……放我下来!殷千城我不是开玩笑!你不要这么恶心,放开我!放开啊!” “嗷呜”一口,她就扑上去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那咸涩的汗味让她想立马松开,但这样贴合的姿势,他才看不到她小腹的那道疤!! 彼时,殷千城已经抱着她来到了卫生间里!! 感觉到肩上那股尖小的疼痛和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不怒反笑,捂住她的小脑袋,歪过头亲了她的头发一下,然后,拉下马桶盖将她放了上去。 江慕水蜷缩着身子,像个虾米一样,弯腰紧紧抱着上半身,抬起头呵斥:“你还不走!!” 殷千城将卫生纸都放在了她的手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就在外面。” 上厕所能有什么需要!! 喊他过来听个响吗?! 神经病啊!! 江慕水气得脸上一片灼烧感,好不容易等他出去了,狠狠瞪他一眼,将卫生纸在手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活像想拿卫生纸勒死他一样! 而出了门的殷千城,也觉得…… 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以前觉得矜持不能做的事,现在统统都能做了…… 大概是近情则怯。 因为太害怕失去她,所以,显得猴急又紧张了些…… 不过昨晚…… 昨晚真的是……这一年多以来最畅快淋漓的一晚,醉生梦死,他简直想永远都不要天亮醒来!! 隔壁的浴室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他去洗澡了。 江慕水不想上厕所,出了浴室门,拉过一个浴袍裹住自己,跑到了固定电话前面。 她试着回忆明朗的号码,打出去,可明朗,还是不接! 就算是陌生电话,他一个当律师的好奇心就没有吗?居然不接!! 江慕水急得要死。 她索性直接打给了刘警官。 “……对,对,我找她,我叫江慕水,你就这么说就好……” “什么?出去了?是执行什么任务?见什么人你知道吗?” “怎么可能呢,她是去省局去了?我今天上午明明就跟她有约见,就在警局见面……” 挂了电话,江慕水眉心蹙成一团。 这个刘警官去省局做报告去了,根本不在警局,那是不是说明……明朗去了也找不到她,今天上午就没事了? 不知怎么了,虽然有些误打误撞,但江慕水心里,松了一口气。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响,“要打电话不会找我吗?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呢?” 江慕水吓了一大跳!! 她整个人差点儿从床上弹跳起来,回头一看,殷千城已经不知道多久前就站在那里了,把她打电话的声音,估计也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现在眼神才这么讳莫如深!! 江慕水拍着胸脯:“我……我记得号码所以就不用你的手机……我……” 她脸色突然变了。 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某个部位,说话都艰难起来:“你……洗澡出来……都不穿衣服的吗?……这是……在干什么?” 他,一身的,赤身裸.体。 水珠从健美的身体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他的脚踩在木地板上,身材一览无余。 殷千城下巴的弧线绷紧,脸色疏离淡漠,走进来,径直在她面前转过身,打开了柜子找衣服,淡定地穿上。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她也没做错事啊。 是他跟她说过可以报警的。 她现在心虚个什么劲?!! 江慕水也去了浴室里找衣服穿,可是过去一看,昨天淋了雨,衣服本身就脏了,昨晚颠鸾倒凤的根本没洗,那…… 她有些尴尬,苍白着一张小脸,沉默地在浴室将自己衣服搁下。 殷千城突然走进了浴室里。 手里,拿着一件衣服。 第四百零一章 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江慕水蹲在地上,有些发愣,眸光晶亮闪烁地看着他。 殷千城唇线紧绷,像是想要跟她说什么话,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蹲下身,将衣服放在她手里,长臂环住她,俯首在她唇上温柔无限地吻了一下。 “慕水。” 嗯? 江慕水一直愣愣看着他眉毛上那狰狞的缝合伤口,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一双水眸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蹙眉开口:“我……” 突然,楼上传来了“砰!”得一声动静。 动静极大。 最先吵到的是楼底下的阿婉,她正在拖地,闻声擦了擦手就赶紧跑上来,一边跑一边叫:“夫人,夫人这是怎么啦?夫人你在哪儿?!” 殷千城脸色一变,也猛然推开浴室的门,跑出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声音……怎么会从阮清幽的房间里传来? 阮清幽瘫痪在轮椅上多年,按理说早就适应了各种事都自己完成的生活,难道轮椅倒了?怎么回事啊? 努力压下狂乱的心跳,江慕水心慌失措地穿上了那件衣服,也没仔细看到底是什么样式,踩上拖鞋就跑过去了!! …… 阮清幽的房间里。 阮清幽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她脸色惨白,白得像是犯了病一样,摔倒下来的时候带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杯摔碎了,地上的水浸湿了她的头发,让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了地上,她的脸上,她只有上半身能动,姿势狰狞地爬起来,浑身激动到剧烈地在颤抖! 佣人阿婉跪坐下去,先收拾摔碎的水杯,以免她的手被扎到,“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啊,也可以叫先生!有什么事不能叫我们来做的!您何必啊!” 阮清幽刚刚倒下的书桌上,鼠标线在空气中寂寥地来回晃动着,鼠标坠在线的另一端,而开着的电脑上,闪烁着一个网页。 是今天的头条新闻。 殷千城推门进来,看到这种场景,脸色一凛,大步走进来,绕开那些碎瓷片,大力将阮清幽抱了起来,摆正轮椅重新放了进去。 阮清幽衣服湿了,脸色难看铁青到了极点,整个人瘫软在了轮椅上。 “剩下的我来,阿婉,你先来给她换件衣服!”殷千城打量了一下阮清幽身上湿透的上衣,低沉着嗓音说道。 阿婉道:“哎……” 突然,阮清幽像是听出了他的声音一样,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透出可怕的慑人的光芒,一把拽住了他,将他往身前拉! 殷千城感觉到一股力道,他顺从地往下,看着自己的母亲:“妈,怎么了?” 阮清幽嗫嚅了几下,嘴唇慢慢开启:“……” 突然,房间又进来一个人。 江慕水慢慢推开门,蹙眉看着这一切,努力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 看到她之后,阮清幽眼里第一次迸发出了紧张、恐惧、憎恨、厌恶的光芒!!! 她几乎是一把将殷千城狠狠地拽到身后,盯着江慕水,平复下了情绪寒声说道:“我儿子头上的伤,是你造成的吧?之前我不懂你为什么离开,但是现在我懂了,江小姐,你走就走了,如今回来是想做什么?” 江慕水一头雾水!! 她眯眸,疑惑不已:“什么?您是在说什么?” 阮清幽气得脸色煞白,整个身体哆嗦起来。 江慕水还不明所以,往前走了一步。 她轻声说:“抱歉,我也许是打扰你们了,但我人现在已经在这儿了,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吗?” 看了一眼脚底下,她蹙眉,对着阿婉说:“我去拿拖把。” “不用了!!!!” 突然,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从阮清幽嘴里喊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连房子都像是被震了震,有灰尘慢慢地落了下来。 阮清幽的脸,此刻就像动画片里突然扭曲掉的坏人一样,肌肉都哆嗦起来,抬起手指着江慕水,眼眶崩裂开来,嗓音凄厉尖锐地嘶喊着:“姓江的我警告你——我已经没有丈夫了——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江慕水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刺耳的声音。 她曾觉得,如果挑选阮清幽这样的人做婆婆,不论情商智商,比邹明月强了不知千倍万倍。 她曾以为那是那个嫁给殷千城的女人莫大的荣幸。 可是。 这一刻。 当阮清幽一手指着她的鼻子骂出这些话的时候,江慕水坚硬到极致的心脏生生裂开了一条缝!她小脸惨白下来,浑身在微微颤抖,接着,她就看到阮清幽张牙舞爪地硬撑着自己站起来,像是一副要撕烂她的脸的样子朝她扑了过来!! 她是个残疾人。 虽然明知道她根本扑不过来,那狰狞可怖的样子却让江慕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砰!”得一声撞在了门上! 接着,阮清幽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整个人扑在了满是渣子和水渍的地上,尖叫着朝她继续扑过来!! 她吓死了。 真的真的吓死了!! 江慕水吓得整个背上都是瞬间冒出来的冷汗,她扒住了门,吓得做好了随时夺门而逃的准备,这样的阮清幽,真的太可怕了! 比她更震惊的人是殷千城。 他从阮清幽一开始发疯就震惊无比,试图阻止她,却还是让她连人带轮椅摔在了地上! 殷千城扑上去抱起她,阻止着她继续发疯,“妈,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跟她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阮清幽就像个护犊的野兽一样,嘶喊着,眼角都崩裂发红,看起来吓人无比。 “妈!!” 她之前到底都看了什么? 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阿婉看到阮清幽手腕里和衣服里镶嵌着碎瓷片,一下子哭了出来:“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殷千城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更紧地将阮清幽抱在了怀里!! 猛地,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唇线绷紧着,将阮清幽放在轮椅中,一手按住她,半直起弯着的腰来,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屏幕!! 当日铭城的头版头条上,写着清晰恐怖的几个字——“殷氏总裁被不知名女子指控强暴罪,涉嫌刑事犯罪,日前调查中!!” 是今日一早火热出炉的新闻。 与此同时,整个别墅里的手机都仿佛同一时间震动了起来,包括所有的座机,也都好像受到了新闻的感染,一起发作了。 脑海中,翻涌出了这几日来江慕水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没有报警抓你,你是不是曾经,还挺得意的?” ——“你为什么不痛哭流涕求我原谅!!为什么要我去公安局曝光你!殷千城你知道你什么样子最可恶,就是这副大义凛然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好,你不让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所以她说的不客气……就是这个? 她不选择报警,她选择的反而是媒体,因为她也知道,靠警察和法律办事只能公事公办,但是媒体,却能毁人毁魂。 他的慕水还真是厉害。 一年多不见,聪明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接受一切的报复,不论方式,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他殷千城最不忍伤害的人是阮清幽,这件事里,阮清幽她,有什么罪? 殷千城的手撑住桌子,脸色阴沉冰冷的一片,慢慢转过身来,一手紧紧按着阮清幽,一边冷冷地看向了她。 那一眼。 像刀。 狠狠一下子扎进了江慕水的心脏里! 她并非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尤其这两年在小地方混,她愈发懂得从眼睛看人心,而殷千城的这一眼,让江慕水迷茫了不过三秒就恍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瞬间明白过来,这一眼,是因为阮清幽,而刺向她的!! 她或许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来不及阻止明朗,明朗就已经做了这件事。除了这个,能让阮清幽被刺激成这样的,没有别的可能!! 但是…… 这一眼…… “……”江慕水小脸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站在那里,眼神不可思议且坦荡冷漠地回望过去,两个人,就像敌人! 就像…… 他们本来就该站在对立面的那种样子一样!! 殷千城心冷至极,想冷静下来。 此刻—— 轮椅里的阮清幽突然就停止了挣扎,阮清幽蜷缩了起来,瑟瑟发抖着,她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了青紫,好像逐渐喘不过气来,一手按在心脏那里,整个人蜷缩着抽搐了起来! 阿婉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立马停止了哭泣,扑上去,紧张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殷先生,夫人她……” 殷千城心脏被狠狠一震,他有多年没看到过阮清幽发病了,这突如其来的发病症状,揪紧了他的心!! “妈……妈?” “她常吃的药呢在哪里?” 阿婉一下子脸色白了下来,“她说……她是回国参加寿宴的,都是喜事,也时间短……所以……根本没有带药……” 没有药。 他的别墅里也没有类似的药物。 连速效救心丸都没有。 第四百零二章 还是,她跟殷千城,已经开战了? 殷千城突然之间站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向门口,一把拽起门上的小女人推开她,走了出去,去拿了自己的手机回来丢给阿婉,说:“给附近的医院打电话汇报情况,我开车送她过去马上就到,你先跟他们交代病史让他们准备抢救!!” “好……好,我打!!” 阿婉跪在地上,什么都不顾地先拨打了120,找了附近的医院,“喂?你好,我们家夫人病发了,是很严重的心脏病,请你们马上准备好抢救仪器和药物,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奔出房间,脚步混乱大声地跑下了楼。 殷千城怀里抱着脸色青紫已经快昏厥过去的阮清幽,满脸的冰冷和汗水,阿婉也脚步踉跄,踩上鞋就跑出去了。 别墅的大门“砰!”得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就好像。 别墅里再没有其他相干的人,一样。 江慕水从刚刚殷千城拽他的那一下起,整张脸就没有任何的表情,后来他们头也不回地弃她而去,她那张垂下去的小脸依旧没有表情。等到脚步声不知道散去多久了,她才慢慢抬起头来。 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迸发出的是死灰般的光芒!!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踩过碎瓷片,走过去,抓过了坠在半空中的鼠标,放在鼠标垫上,仔细地,弯下腰看那一天的新闻。 明朗的手笔,一向铺张得很漂亮。 所有的事情,说法,都极大地保护了她的隐私,没有人能挖到举报人是谁,但是对当年的事情却说得煞有介事,别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殷家的人,是知道的。 他们也知道,他明朗是说了一半隐藏了一半,剩下的看殷氏的回应,他再斟酌要不要把进一步的证据和实情曝光出来。 厉害。 真的很厉害。 这样去威胁人,打劫人,简直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她找了一个好帮手。 她这样就能将殷千城推向另一个极端了,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他跟她其实是站在天平的两边了,不是他死,就是她活。 明明事情都是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可是为什么。 她竟然会这么不开心呢? 阮清幽的房间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黑苦荞茶的清香气,很清雅柔和,透着一股很令人舒服的味道。 可是啊……可是。 江慕水她……只有在完全无害的时候,才值得她阮清幽的喜爱、尊重、亲近、拉拢……可是她偏偏却是能威胁得到她儿子的那个人啊,她儿子啊……那可是她的心头血!!!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阮清幽护子,殷千城护母,殷莫霞护自己的女儿,殷莫北护自己想要的利益和权势。 只有她江慕水。 最蠢不可耐!! 她慢慢抬起自己纤细的手来,上面是被摔出来的石子印,上面还有斑驳的血痕……可是她呢? 她却,包庇了一个强暴过自己的男人!包庇了他曾经害死自己父母的家族!! 全世界,只有她最蠢。 她最拎不清。 她最……活该!!! *** 卧室里响起电话的时候,一个纤小的小女人蹲在一个房间的地上,十指快要抠进自己的脸里面,两个食指已经将头皮抠出了血,在地上蹲着紧紧抱着自己。 听见电话响,她猛地抬头,一双眼通红得可怕,冷漠得可怕,却一丝丝泪都没有! 她走过去,寻找到电话的铃声来源。 是殷千城主卧里的铃声!! 江慕水走过去,接起了那个电话来。 “喂?”她嗓音气若游丝,听不出是轻松高兴,还是凄惨冰冷。 “嗯?” 明朗在那边“嗯?”了一声之后,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慕水?” “学长。” 明朗“啧”了一声,蹙眉问:“你的手机还没好吗?昨天你来找我的时候就说手机进水了,不能尽快修吗?我联系不上你快急死了。” 她轻轻抱肩:“我也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可是也联系不上你。” 明朗蹙眉解释:“我……我昨晚是……我人在西杨那儿,再说我看是殷千城的电话,这个紧要关头我不能接,万一出什么变故呢?后来那几个陌生号码也是你打的?我查了一下上面的基站名称显示可是殷家内线啊?” 哦。 怪不得! 怪不得……明朗昨晚很“忙”的时候没接她电话,后来查到了号码,明朗就觉得更不该接。 江慕水慢慢仰头,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觉得凉气从头到尾浇灌了下来,她觉得今日的铭城入秋了,有点点冷,她抱着自己都暖不过来。 明朗在电话那端继续说道,嗓音镇定而理所当然:“我跟你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那个警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她提前约好了她放你鸽子,我去警局找过了她不在,估计她是临时有安排,但是联系不上你,只好安排了另外一个同事跟你交接。但那个同事……我不是很信任。我就没有走警局那条路子。” “媒体这一招是我自己想的,昨天我没跟你挑明,是我觉得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明朗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你可能不大了解现在国内的法律了,根据一些新颁布的政策,有些案子不是你想撤就能撤销的了,万一有哪个检察官就是揪着不放,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指控,他们也会查到底,到时候万一竞争对手抓住殷氏这个漏洞,殷氏会把闹出来的这些事全部算到你头上!!” “而且,慕水,你一年前就打算过不告他,已经做出决定了,这一次我觉得,你也就是虚张声势,真告了你还是会后悔的。” “所以我选择了折中的这种方式,既能威胁到他们,又不会触碰到你自己的底线!殷氏正好,也最害怕这个!!” 明朗起身,觉得差不多了。 “好了,现在你人在哪儿呢?你现在已经暴露了不安全了,我去接你,得把你保护起来了!!” 呵呵。 保护吗? 她现在……已经算是跟殷家,开战了吗? 还是,她跟殷千城,已经开战了? 江慕水小脸白的吓人,她仔细看了一眼反光的玻璃上自己影子,原来那是一件棉质的衬衫裙,衬托着她的腰身纤细而妖娆,俏皮动人又不失优雅,殷千城果然还是最熟悉她的尺寸,品味也一如既往的高。 她在玻璃中看到了自己苍白得要死的脸,愈发觉得自己没出息,也愚蠢之极,放低了声音,哑声说:“殷家的东郊别墅。” “学长……” “来接我吧!!” …… 一直到了医院,将阮清幽送去抢救了,殷千城才想起,江慕水没带手机这件事。 其实,这一路他都是在靠着阮清幽的事吊着心脏,才不会频频想起她来。 他知道自己把她丢在那里了,不厚道。 但是在母亲犯了致命急病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 他可以选择任何的时间承受这个后果……但,阮清幽至少没有任何的错,她不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等情况稍微好了一些,医生走过来摘下口罩说“心率和其他情况已经平稳了”的时候,殷千城松了一口气,踱步到外面,顿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打了别墅里的电话。 别墅里的座机一共有三个。 随便打通哪个,她接起来就好了。 可是。 挨个打过。 打了差不多十个电话。 她一个都没有接。 所以要么她是暂时不想接他的电话,要么就是…… 她,已经离开那里了。 一时间殷千城觉得头痛无比,而心脏的剧痛则更激烈一些,他握着手机,抵在墙上,低下头,只觉得好不容易转好了一些的情况,大概是又被自己,给搞砸了。 *** 明朗昨夜跟小情人闹腾,一夜没睡,属于疲劳驾驶。 江慕水听了这话,赶了他下来,自己上了驾驶座,一路将车开出了东郊。 明朗将她手法纯熟,也就不担心了,在副驾驶座上放倒了座椅,睡了过去。 睡着前,他手在空中划了几下,指挥着,“有音乐,交响乐,琵琶古筝,古典乐,都有,你自己挑。” 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 已经沉睡过去又醒来的明朗,听见了一阵阵的海浪声。 明朗惊了一下,感觉车里光线大亮,他眯眼翻身起来,神经突突地跳着,透过降下来的车窗,看到了已经升到中午的太阳,和悬崖边上哗啦哗啦的海浪声,海水拍打岩石,太阳暴晒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般美好的场景,他却突然觉得惊悚!! 突然,闻到一股味道。 烟味儿!! 明朗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驾驶座上,一个纤小妩媚的身影,靠坐在半倾斜的驾驶座上,两手抱胸,一只手只见夹着一根抽到一半的烟,在很熟悉地吞云吐雾着。 他这边的车窗打开了,烟味小一些,可是她那里却紧闭着,烟雾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明朗震惊。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探身过去,忍不住被呛得咳嗽了两下,降下江慕水那边的车窗,打开天窗,内外循环,来驱散这股烟味儿。 “在我的车里抽烟,江慕水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四百零三章 等你彻底摆脱他,就不会难过了! 明朗恼火地说了这句话,想着希望能震慑到她。 江慕水一双迷离的水眸果然颤动了一下,她伸出夹着烟的手指来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将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 明朗嫌弃地一笑! “你这是装什么老道呢?我抽烟多少年?看不出你是个新手?别抽了,啊,女孩子抽烟伤身体,这种话,西杨老跟我说,怎么现在轮到我说你了?” 他伸手去掐江慕水的烟。 江慕水也没动,任由他把烟从指间给掐了,丢在了海里面。 她歪着头,纤长卷翘的睫毛低垂着,凝视着前方,轻声自言自语地沙哑呢喃道:“是啊……我不是老手。我连抽烟都没抽成老手,因为我有理由,我不能抽……我连一种发泄的方式都不能有……那我能怎么样呢?憋坏我自己吗?……我消化不了那部分该怎么处理呢?怎么办呢?” 话说得越到最后越低声,那声音里的凄凉绝望明朗听的出来,心也一阵阵地有些抽疼。 明朗看了一眼窗外,手,担在了她的脑袋上。 “别想了,啊!” “人呢,犯贱都已经有个底线,他不仁,你不义,你已经忍让那么多了,他却还不顾你的感受硬要留你下来,这对你确实很为难。江慕水,你听我的,这一段是比较难忍受,但是过一阵子就过去了,等你彻底摆脱了这个男人,那些事就再也不会烦着你了,学长跟你保证。” 是啊。 等彻底地摆脱了,那些事,就再也不会烦着她了! 那些关于父母的梦靥,也可以消解掉了,父母的冤情不会化成厉鬼夜夜来找她。 她,也不用一直活在内疚和担心之中了!! 这是必经之路。 这是解决办法。 江慕水像一个瘫痪的老人一样瘫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仰着头靠着,明明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无比诱惑人的容貌,此刻,心却都被折磨得衰老了。 明朗觉得她不对劲。 她好像也不是在为这件事情而伤心,明明今天他做的,就是大快人心的事! 殷千城该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了,殷氏的人也会很快知道她的存在,逼她离开,等殷千城自己放手,好合好散,这事儿就成了! 伤心什么呢? 她看起来特别特别特别的难过。 可她到底……都在难过什么呢? *** 白天,江慕水跟着明朗跑了几个客户,明朗在一个地方跟客户约谈,她就躺在车里睡觉。 到了傍晚,明朗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事。 他走上车来,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安静睡着的小女人,知道她醒着,说了一声:“带你去沐家吧,把你东西拿上,咱们走了!” 后座上的小女人半晌都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她坐了起来,拢了一下头发,一双平静的水眸扫了一眼车窗外,说:“好。去吧。” 明朗一边开车一边道:“你的那个案子,差不多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只是钱不好追回来,这样,你要是还不想动股权兑换的那部分钱的话,先从我这里拿几万过去,等你的钱给警察追回来了再补给我就是。” 江慕水知道,明朗这话只是安慰她,想让她放弃这个诈骗案。 钱应该是追不回来了。 但几万块对明朗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她再次拢了一下头发,神情淡然如水,没了脾气,哑声说:“好。” 已经到了这样的窘境。 再作无谓的坚持,有意义吗? 等将来有机会赚到钱,再给他包红包就是了。 沐家…… 很快就到。 …… 沐乔乔坐在沙发上正担心着,突然,听见自己家的纱窗门被推开了,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晃了进来。 沐乔乔立马激动起来:“慕水!!” 她艰难从沙发上起来,挺着个大肚子过去,道:“你怎么样?你可吓死我们了,昨晚出去开始你就没消息,后来给殷总打了一个电话我们才放心了,但是今天继续打,又没打通,你出了什么事啊?怎么……怎么还……” 怎么还——换了身衣服呢? 想起昨晚的那些荒唐事,江慕水不想回想,轻声解释:“昨晚的事幸亏殷千城帮忙了,中途我们跟人起冲突他受了点伤,我去他那边照顾他罢了。” 很奇怪的,她的说法跟殷千城的说法明明一致,但沐乔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这衣服……殷总买的?” “嗯。” 江慕水淡淡应了声,眼看着沐家正准备开饭了,她这个时候说要走的话不合适,但还是跟沐乔乔轻声开了口:“乔乔,我因为有些事要处理,不方便再住在你家了,现在,学长正在门外等我,我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得跟他走了!” 沐乔乔深感意外。 “现在?这么快?我没听殷总说啊?!” 江慕水有点反感所有人都拿她江慕水当殷千城的所有物,蹙眉,又笑了,打趣说,“你不是说,我住在这里不是靠殷千城的面子,是靠我们俩的交情吗?我现在有事搬走,我们俩的交情又不会受到影响?你是在怕什么?” 沐妈妈瞧见她回来了,赶紧热情地迎上来:“小水回来啦?来,快来吃饭啊……” 江慕水觉得应该当断则断:“伯母——我,正跟乔乔说着要走的事,我同事在外面等我,我等不及了,现在就得马上走。” 沐妈妈也意外得很。 “小水,你……这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好啊……”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江慕水笑了一下,捏了捏沐乔乔的手,“你肚子不方便,别上去了,我自己去收拾!” 等江慕水上去了,沐妈妈才蹙眉死紧,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沐乔乔扁嘴:“问我干什么?我一天到晚你都不让我摸手机,我怎么知道?” 沐妈妈:“……” 而唯一了解这件事的,大概就是……保姆寇姐了! 寇姐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偷偷瞄着上面,这一整天,殷氏总裁殷千城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这女孩儿不知为什么突然要搬走,但想来,是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的! “对了,慕水的手机……” 沐妈妈想起来了。 她赶紧去米缸里拿了出来,等江慕水简单收拾好的时候,递过去给了她。 江慕水一愣。 轻轻拿过手机,她道,“谢谢你了。伯母。” “说哪里的话?”沐妈妈笑着说,“你就住这么几天,没来由地又突然走了,我还会以为,是我照顾不周。” 江慕水笑,这下,也不想再解释些什么了。 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慕水睫毛微微颤动,微微偏过头,说:“乔乔,你送我,到门口吧!!” …… 沐乔乔一脸狐疑,跟着江慕水来到了门口。 她果然也是没撒谎的,门外,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个律所的老板正在门口等她。 沐乔乔蹙眉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一直以来你什么都瞒着我,现在要走了,总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走吧?” 江慕水的解释,也很简单。 让她跟着出来,也只是想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个交代。 “之前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离开铭城吗?”她一双清澈的水眸看着沐乔乔,路灯下,小脸安静而透着淡然的感觉,说,“我跟殷千城,有些不可化解的矛盾在,所以,就算这次回来他又一时冲动,我们终究还是走不到一起,而且我继续待下去的话,终有一天我们会相互憎恶甚至敌对的,那样的场面,我更加不想看到。” 说完这些,江慕水眸光变得虚弱了一下,上前,轻轻摸上沐乔乔的脸。 怀孕的女人,皮肤变得很好很红润,是一般女人嫉恨不来的,强制平静了一整天的江慕水,此刻摸到她的脸,却突然红了眼眶。 “乔乔。” 她说。 “你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吧。” “不要想我。也,不要找我。” “就这样。” 简单说完了这些,知道沐乔乔腿脚不便追不上,江慕水很迅速地推开,拎了自己的行李包,直接开了明朗的车门进去。 明朗也手脚利落,当下就发动了车子,三秒都没用就开走了。 车子绝尘而去! 就剩下沐乔乔不甘心地追上来,捂着肚子“哎!”“哎!”得大喊了好几声!! 江慕水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瘟疫,她得逃得离沐乔乔远一些,再远一些,这样,才不会将厄运带给她!! 等她走后,沐妈妈突然也追了出来。 “慕水呢?慕水去哪儿了?” 她问。 沐乔乔呆愣愣看着车的方向,沙哑道:“走了……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些话,就走了!” 沐妈妈“啧”了一声,立马着急起来!! “可殷先生不让她走啊,他刚刚打电话来,说无论如何都帮忙看住她,他马上过来!!人呢?现在她人呢?!” 沐乔乔愣愣转过头去看着母亲:“来不及了,人走了……” 沐妈妈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拽了她一下,说,“走,快进来,今天殷家出事了,有好些事,你还不知道呐!!” 第四百零四章 深夜,她悄悄地走了出去 *** 明朗一路将车开出去,没停,等停靠下来的时候,看到江慕水又已经睡着了。 怎么这女人。 不是发疯就是睡觉呢? 就这么不愿意面对现实吗? 外面现在纷乱得要命,她也不打开手机,不看看他一手布置的局面,只知道这么睡!! 等到开到了地方,明朗先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着:“醒醒……醒一下,咱们到了!” 江慕水慢慢地睁开了茫然惺忪的眼睛,起了身,小脸依旧清冷镇定。 明朗看了一眼外面的这套房子,说:“你可别嫌弃这里,西杨那边的研究生宿舍真的差的要死,所以我置办了这里给他住,一般只有他一个人在,所以大部分时候乱得要死,我也有点受不了。” “你来了,在这里可以多住一段时间,我估计也会变整齐点。” 江慕水看了一眼,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明朗也点头,见她同意,将车开进去了。 这里好像是距离市中心较为偏远的一处平房小区,在铭城全部都是高楼大厦的空间里很不多见了,跨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明朗瞥了里面一眼,目视前方道,“你看见那个保安了?我父亲家里请来的人,年少的时候上过少林寺,后来在武打学校教学,出了点事给我送过来的,所以人安排在这里,也是可靠!” 一方面,能保护一下顾西杨;另一方面,此刻也能保护一下她了。 江慕水任由他安排着。 原来是带她到顾西杨住的地方,他也算是“金屋藏娇”,所以这个地点也算是隐秘。但对江慕水来说,这毕竟是个男人住的地方,她必然不能像在乔乔家那么放松,身份清晰地变成了暂住的客人。 她的身子不由微微紧绷起来,强迫自己清醒了一些,有求于明朗,她就不能太过挑剔。 顾西杨倒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来,将里面,尽最大能力收拾了一下,站在门口等着。 一个精神奕奕的少年,连帽的卫衣,运动裤,灰白色的搭配,看上去很是舒心,见车停了,跑上来就给她拿行李。 江慕水原本自己拿着,被他一接就手上一松,她神情略显尴尬,松了手轻声道:“谢谢!” 顾西杨一边热情笑着,一边深深打量了她一眼,笑容不减,说:“姐姐……好久不见,我一直也没有听他说起过你,不知道你的情况,你来这里住我很高兴的……你比以前更美了!” 说罢,就见明朗抬眸睨了他一眼,眼神冷飕飕的。 美吗? 果然是个男人就浅薄,这么久不见,寒暄的话用“美”这种浅薄的感官词汇来形容,什么意思? 顾西杨看见他的眼神了。 也略显尴尬。 怎么了呀! 不就是说江姐姐美吗?还能说什么? 又不是他夸一个男人帅!! 江慕水走下去,有点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在沐乔乔家里天天被喂狗粮也就罢了,到了明朗这里还要看他跟他的小情人调情,她有些心累,但也不愿意表现出来,只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心脏被微微刺痛撩拨着,她一双清冷的眸扫向房子,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走上台阶,看了一眼:“也有二层?” “对,”顾西杨走上去,说,“我给收拾出来了,我想了想,姐姐你应该比较喜欢住二层一点,比较有隐私。” 他们已经最大程度地在照顾她了。 江慕水轻轻颔首:“谢谢你西杨。” 等顾西杨拎了她的行李进去了,她才蹙眉,轻声说:“学长,我……其实可以出去自己找房子,在这里打扰西杨和你,不好。” 一整天她都沉浸在自己难过的情绪里,没考虑到这一点。 “你动不动就跑去东郊别墅就好了吗?你要随时能被殷千城找到,就能随时被殷家找到,我说过要护你周全,不就得做到?”走进屋里去,明朗不满地扯了一下桌上的食品包装袋丢垃圾桶里,说,“何况当初那件事我查了,就是殷莫霞串通那家人整你,为的就是让你丢掉律所的工作,进去殷氏那个操蛋的地方,让你被人利用,我有责任!” 但。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跟一个男人同住毕竟不方便。 “再说西杨的性向你知道,你就当……跟一个弟弟同住,不要有任何压力!” 她脸红了,“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跟他一起住不可,只是,殷千城很聪明地会想到我,你要跟着我去别的地方,一样不安全。” 安全。 是吗? 她现在跟殷家的关系,都可以用安不安全来衡量了! 现下的确是尴尬,但好歹安全是有保障,点了点头,她也就不再坚持。 反正。 事情已经是这样。 这样下去她就能早一点换得殷千城的厌恶和松口。 她会回到江城。 她真的……很想小诚啊。 阮静和李哥也不止一次地问了,她出差怎么需要那么久,也不回来?小诚的周岁生日宴……可就要到了!! 江慕水心里泛过一丝冰冷,想想这次过后,一定要带很多礼物回去补偿给小诚。 正思量这些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楼上了。 楼下顾西杨和明朗凑在一起嘀咕着些什么,两个人开着玩笑,声音低低的,最后明朗轻轻拥了他一下,揉了揉他洗完之后还散发着洗发水清香的头发,走了,顾西杨送他出去,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上挂着红晕,跟他摆手。 江慕水靠在阳台上看着,眼神凉凉的,心潮却已经是澎湃。 顾西杨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 她心跳停滞了一下,赶紧缩回去,纤手拉过窗子来,轻轻地关上了。 顾西杨夜里,看书看到很晚,然后很快洗澡睡觉了,睡之前,朝着上面喊了一声:“姐姐,外面走廊的灯在客厅门口的右手边,你如果下来别摸不着,我先睡了,你自便!” 许久后,上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好。” 顾西杨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去看了一眼自己明天一早的课表,摘下毛巾,很快去卧室入睡了。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江慕水,拿出了自己行李箱里的一件外套来,穿上,一路抹黑走下去,走廊的灯,开了又关,悄无声息。 她握着自己关机的手机,一路悄悄走出去了! …… 出租车上,江慕水鼓足勇气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无数的未接来电争先恐后地冒进来。 大多数是殷千城的,只有电话没有信息,还有些沐家和阮静的电话夹杂在里面。 她小脸清冷,光线衬托得她黑暗中的脸愈发清幽冷静,没有管那些通话记录,她打开铭城当地的新闻,看了一眼。 这件事的发出者是新闻媒体,很快又在各种新媒体的软件上爆炸发酵开来,殷千城的履历和人生经历都被扒了一个精光,过去的优秀、黑历史,人生轨迹和所有亲属几乎都被扒了一个干净。 他曾经去美国留学的那段经历引起了最多的猜忌,有“知情人”透露他就是为了躲避国内的刑事责任才出国的,不然那两年才是他继承殷氏的最佳时机,而关于她的身份,却被设定得相当模糊。 明朗非常厉害。 他把她捏造成了一个重点大学的女大学生,篡改了她的身份和背景,哪怕再有人查,也查不到是她,也跟几年前她被强暴那件案子扯不上关系。 那些新闻言之凿凿,最后明朗代替她发出声明,说此事得不到妥善解决,那么刑事诉讼和警方调查将同时进行,那时候就不只是媒体的介入了,立案侦查多长时间,殷氏的丑闻和阴影就会笼罩多长时间! 殷氏发表声明。 嘴硬地全盘否认。 公关手段非常强势,说不怕对簿公堂,也保留对所有媒体和转发人的诉讼权利。 这风格,相当得殷千城! 就像今日一早,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冷冷的眼神而已!! 全世界,千错万错,都是她江慕水的错!! 车上,那个纤小的身影瑟瑟发抖起来,将车上的司机吓了一跳。 司机扭过头,道:“小姐你没事吧?我看你是到医院的,要不我开快点?你这么晚一个人去医院怎么没人陪同?你发病严重的话我提前给你叫120啊?!” 大概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了,所以司机都害怕她出事。 她轻轻撩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冷声低哑道:“没事。我没病。你放心。” …… 司机还是担心,一脚油门,直接给她送到了医院。 江慕水下了车,外面是一件外套,里面的衬衫裙衬托得一双腿很是漂亮。 她仔细地想了一下,去买了一些东西,阮清幽突然心脏病应该是被送到心胸内科去了,夜深了,她打听了一路才打听到内科的病房在哪里。 江慕水拎的东西很重。 换了几次手,在电梯里,还放下来了一小会儿。 她余光看了看自己手心里勒出的那几道痕迹,狠狠地用力揉着,一双冰冷的水眸始终正视着前方。 电梯“叮”得一声,开了。 深夜的医院真的没有多少人,要么是车祸紧急送来的,要么就是突发性的外伤。 隔着一道走廊,外科那边的热闹更加衬托得内科特别静谧。 第四百零五章 再次撞到殷千城 “……对。叫阮清幽。不过……她很早就在国外住了,应该有移民,是美国国籍也说不定。” 值班台前,江慕水轻声说道。 小护士蹙眉合上病例,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呀,这里大把中国人,收外国国籍的有一个就清楚得很,你说的是今天一早送来的吧?得亏的今天值班一整天,才能给你找到!在3203特护病房,不过,你不是家属的话,这个点儿是不能进的!” “我知道。” 江慕水很费劲地将东西拿上去,都是一路绕去正经医药门市买的一些心脏病患者可以吃的保健品,很贵很贵,她清冷道:“我只是,来打听一下患者情况,还有,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送进去,然后,告诉他是一个男的送的,大概是她儿子的朋友,就可以了!!” 她把那些东西推了进去。 小护士蹙眉看着那些进口的奢侈保健品,赶紧抱过来,疑惑:“男的?我要说你是男的??” 江慕水点头。 小护士虽然疑惑但是也照办了:“好吧……那你……隔着病房看一眼吧!她状态不是很好,她的主治医师胡医师查房去了,等一下回来,你去他的办公室吧!他比较了解!” “好……谢谢你。” 江慕水手上没有东西一身轻,脚步很轻,像个幽灵一样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内科的病人患的疾病都不在明面上。 夜里隔着病房有时候都能听得到呻吟。 天会知道,江慕水今天本来是想停止这件事的,至少,她想要等到阮清幽走了以后。 她本来没有任何的理由停止计划,但是,的确,阮清幽无罪,阮清幽选择包庇自己的儿子固然不对,但人性如此江慕水无法强求更多,她无罪就是!江慕水知道自己的心软泛滥了,但是,这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她,只是自己觉得应该! 阮清幽并不坏。 也许没有这一遭事,她可能永远都会善待她江慕水,永远做一个别人眼中可能是世界第一好婆婆的女人! 江慕水跟她没有仇。 她拎得很清楚。 隔着玻璃,床头一盏蓝色的小灯盈盈亮着,看得久了,就能看到病床上阮清幽的轮廓,浑身插着管子,上着氧气……奄奄一息的样子!! …… 而此刻的阮清幽—— 正在做梦。 阮清幽被抢救过来之后就整个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开着氧气,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她稍微清醒一些后又陷入梦境里,混混沌沌之间完全忘记了这件大事,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昏迷犯病了,只恍惚想起了那鲜少见到的江慕水的脸,她本不该记那么清楚的,但这个女人,实在是美得有些过分。 让人第一眼见了觉得好看,之后就时常念念不忘。 而阮清幽记得她,并不是因为她有特别好看,而是因为她美得独特,她……特别像阮清幽见过的一个人,她却忘了是在哪见过。 那种美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在她记忆的深处,阮清幽曾经几次尝试安眠药自杀感觉自己脑子都被烧坏掉了一些,她总觉得那种美是天生的让人沦陷,也像玫瑰一样是天生的危险,但就是想不起,到底她为什么那么危险。 脑海里漂浮着一些碎片,逐渐逐渐,在梦境的最深处拼凑了起来。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被火烧了一些,但还是很端正地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是阮清幽有一次翻殷莫南的钱包,无意中看到的。 那女孩儿美得就像明星一样,是偷拍的生活照,阮清幽有一次问了殷莫南身边的贴身助理那是谁,他笑了笑,说,莫南可能最近追星吧,日本有些女明星是很有魅力的,回头要帮她查查。 呵。 女明星? 女明星的照片都泛了黄,却还被放在钱包的最底层不肯拿出来吗? 骗鬼啊。 或许每个男人心头都有自己的一道白月光,但只要月光不变成日光就不会坏事,藏在心里想着就好,不拿出来膈应人,婚姻和家庭就不会破裂。 阮清幽爱殷莫南至深,也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像传说中的梁祝,坚不可摧,她不想让现实的龌龊污染了他们的感情半点。 所以,她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可能。 莫南不可能爱上别人,殷莫南的爱向来是深沉又稳重的,就连跳楼的前一瞬他都没对她说什么,只是深深拥抱了她一下,那个时候莫南大概就是在跟她告别。 可是突然地。 阮清幽睡梦中的眉头一蹙,苍白至极的脸偏了过去,她在梦里看到一个女孩子被殷莫南拉着手,拽进怀里不管不顾地抱着,那张脸就是怎么都看不清楚,等慢慢慢慢看清楚了,她凑近上去一打量,那竟然——是江慕水的脸!! …… 一串笃定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一开始,江慕水听见脚步声并没有觉得很诡异。 深夜医院也该有人。 但是,恍惚之间她就察觉到了,这里的病房都熄灯了,除了自己这种不请自来的,还有谁会大晚上的来看病人?! 她小脸迅速苍白下来,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小手紧张到,猛地出了一片的汗,额上也是。 但是,很快地,她也就镇定下来了! 她从来没有跟那个人说过她不会报复,以前的一切,是他不逼得太紧,她尚且可以转圜,但是逼的太紧了,她有警告也有行动,就不用再拿她做什么兴师问罪! 罪不连坐,她也清楚,可是殷家牵扯事情到她父母身上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一点去!!! 她沉静了下来,继续看着病房。 殷千城的脚步,在不远处,慢慢地停下了。 他是从值班护士那里得到那一袋子保健品的,据说是个男的,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许默言,沈崇明,等等一系列的人,都有可能。 但是。 当走进病房走廊,一眼看到那个身影时,他心头才狠狠一刺,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卷土而来了。 殷千城眸子的最深处涌动着几分深邃空中的情绪变化,最后慢慢淡去,他抿着紧绷的薄唇,顿了顿,长指拎起了那些保健品,走了过去。 心头的那些感觉,跟夜色的寒凉融合在了一起,让他都无法感受得清楚。 江慕水也有点不明白了。 ——如今阮清幽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找人看着就可以,更严重的是殷氏现在的情况,每一秒跌掉的都是金钱,是商业机会,是不可挽回的声誉,殷老爷子那边不惊动都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江慕水回来了,像个可怕的魔鬼一样,回来了! 她当初在停车场,威胁常远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而殷千城这种时候怎么有时间在医院里呢?殷氏他不要了吗?他自己的声誉,不要了吗?!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在走近,江慕水不想承认,她的神经紧绷起来。 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她细嫩的手指,在口袋里轻轻触碰到了手机。 殷千城……却脚下一旋,慢慢地,站定在了她的身边。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秒秒过去!! 片刻后,他醇厚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你下午,就从沐家搬走,拿到手机了。” 江慕水小脸清冷:“我为什么必须要接你的电话?谁规定的吗?我是你的所属物品,所以一年多前丢了你才恼火?我不是人,没有走丢的权利?也没有不接你电话的权利?” 长久的压抑,忍耐,让她变得如此偏激,殷千城都知道。 他有些累了,一整天的奔波和担心让他心累,此刻她站在他面前他反倒轻松了一些,脚下脚下一旋,走过去,坐在了长椅上。 半晌后,他轻声又开了口,“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的猜测是,你跟着明朗走了,以他的手段会把你藏的很好,你没有必要,这样跑出来,被我撞到!” 江慕水小脸清冷地转身,蹙眉:“凭什么?做错事不是我,我现在哪怕在你们殷家人面前大摇大摆的走,又怕什么?!” 激怒啊。 最好快点被激怒啊。 就像今天早上,阮清幽犯病时候的那个样子! 那个眼神是很刺眼,但是江慕水觉得,自己习惯了就好了,她应该早一点习惯,跟殷千城的这种迟早的敌对关系! 那个帅气俊朗的男人,却双手五指交叉,俊脸偏向一边,淡淡笑了起来。 笑容投射在走廊的灯光之下,闪耀着几分魅惑的光芒,也点燃了某人心里的怒气。 “你笑什么?!” 她讨厌这个男人。 自始至终的讨厌。 不管是谁在上风,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运筹帷幄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管是他伤了人还是被伤!她讨厌他的自信和逆来顺受!! 他慢慢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冷漠。 修长的手指松开,他两片薄唇轻轻抿着,片刻后他一双清幽的眸子盯着她,淡淡开了口:“不是你要怕什么,而是我怕……我怕你一旦来这里,看到我,就又会心软了!” 第四百零六章 我不报复到觉得够,我绝不收手 淡淡的几个字。 明明没什么冲击力。 但这几个字代表的意义,却如同冲击波一样猛地狠狠撞在了江慕水的心上!! 她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回来以后,她的每一分伪装都能被殷千城轻易地拆穿,连同她最难堪的事情也是一样!! 江慕水轻轻偏了一下脑袋。 冷声道:“就因为我给阮清幽送东西吗?” “殷千城,不是被狗咬了我就要咬人,殷家做的很多事我都做不出来,首先我就做不出你这样的厚脸皮,我来看阮阿姨不过是因为也觉得她无辜,你今早——那么对我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善良就会继续?或许我来这里,是为了第一时间等她清醒,激得她再次心脏病犯呢?!!!” 她的声音,因为失控,到底是而大了些。 小护士不由地跑过来,在走廊口,做着嘘声的姿势让她小点儿声!! 隔壁的几个病房,也有点被她吵醒了。 连阮清幽也是! 里面的阮清幽像是动了动,像是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声:“……千城……” 江慕水猛地一僵,身子硬到动都不能动,马上噤了声!后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又彻底沉寂下去了。 只剩下隔着一道病房门听见的秒针滴答声,无聊,而寂寞地走着。 殷千城的表情,却就平淡得多。 他从头到尾,也就只是略仔细地听了一下,接着,神情就坦然下来!! 跟她……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慕水觉得背上出了一背的冷汗,她刚刚有点放松,抬眸就撞上了殷千城深邃的眼睛!! 一时…… 无语! 殷千城盯着她,片刻,他走过去,双手慢慢分开插进了裤袋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淡然轻声说:“我害怕的是你就这么一时心软,就像一年多前一样,该报的仇不报,就这么一转头,走了!!” 江慕水猛地一震! 殷千城抬起眸来,一双清冷淡然的眸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人不应该思考太多事,就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活着。江慕水,一无所有的人本不该害怕失去,可我后来见到的你,却怕得厉害……这两年,你很寂寞吗?跟我一样,我害怕自己一个没做好就惹得你不高兴,因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偏差,就偏离了当初我想成全你、而你又想成全我的初衷了!” 原来。 他竟看得这么透彻!! 江慕水曾经想过,那一天的殷千城醒来,会怎么定义她的离开。 也或许,这么久以来的殷千城都是糊涂的,不明白的,但是,见到她以后,他才慢慢地后知后觉起来。 然而殷千城却是,一早就开始怀疑。 见到她之后,这种想法就开始变得那么豁然开朗。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有些感情居然没有变淡,反而随着距离和隔阂的产生愈发浓厚,浓厚到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殷千城无法解释自己在病房看到江慕水那一刻的心情,他白天里每一秒都在揣摩要对她说的话,没想到任何的解释都是妄谈。 他想说的,其实是藏在他心里那么久那么久的一句。 江慕水恍惚回过神来,小脸冷冷别开:“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缓缓踱了两步,冷笑起来:“你不觉得你很有病吗?你的母亲,因为我变成这样,你还能面不改色地对我说情话?你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公开自己的身份是还不想让你真的受到法律制裁,手下留情?!这两年我不在,没有人提醒你的罪行,你就真的把自己当众星捧月的王子?殷千城,地球都该围着你转,我的离开就换来这个?!你的自恋?!!” 她也是怒得厉害,嗓音变得沙哑,颤抖不已!! 句句刺着他的自尊,试图激怒他! 殷千城却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小护士实在是受不了了,跑过来,远远地压低声音说:“能不吵吗?我求你们了,这里的病人休息对他们很重要!还有……小姐,您是来看病人的,为什么还跟病人家属吵成这样?先生,这位小姐是好心,你可不可以也不惹她?” 小护士也看出来了。 这两个人八成是有感情纠葛。 男人太过淡定,女人心里的恨就无处发泄!! 这女孩儿也真是,心这么好,买这么贵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装?! 殷千城脊背僵硬了一下,片刻后,淡淡回头:“知道了,谢谢提醒,一会儿我们会出去。” “对啊,”小护士努力睁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劝说道,“出去说挺好的,不打扰病人也好快点恢复啊!” 说完,她扭头走了。 殷千城走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她脸色清冷一点反应都没有,殷千城摸到了一片潮热的汗水,骤然间,他淡淡浅笑起来,一片释然,原来她跟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想起今早自己的态度,每次一想就觉得恐怖,信任和依赖是那么容易摧毁的东西,而他竟然一眼就给毁掉了。 多可怕。 他轻声地劝,她不靠近,他就轻轻凑过去,低头浅声说:“我们出去说吧!” …… 月色的确很好。 但是,云层时不时地过来将她挡住,天色就变得愈发昏暗下来。 江慕水的手还有几分热度,腿就不是了,冰得仿佛有一层露珠在。 殷千城带她走出去,没有地方可以坐,只有一个长椅,但,长椅坐落在草坪里面,傍晚下的那阵雨让地面都是泥,里面也坑坑洼洼的。 江慕水冷冷抽出小手,想着,就站在这里说吧。 猛地,一只手探到了她的腿底下,将她抱起来,皮鞋涉过了那片泥水,给她放到了长椅之上。 江慕水原本想拒绝的,但根本来不及开口,她闭了嘴,只能一把圈住他的脖子,等坐到长椅上之后,才马上松开。 她坐在那里,闭着嘴不说话,就像一个美好的雕像一样。 月光淡淡洒在她脸上。 她身上沉淀着岁月的美好。 他的眼睛一下都移不开。 半晌,她纤长卷翘的睫毛眨了眨,轻声冷冽道:“还不说吗?说吧。” 殷千城渐渐反应过来。 他沉声道:“今早我真的是着急了,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母亲只有因为几年前我的那件事受到过刺激。在此之前她的腿都还是有希望站起来的,只是她极其不配合做复健。那次之后,就彻底失去了站起来的可能,她的头发也在一夜之间白了一半。” 听他说这些,江慕水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感动,毕竟,阮清幽失去的那些东西,她的父母根本就没有机会去享受。 哪怕是痛苦,他们都感受不到了。 “后来,爷爷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许家许敬尧也守口如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母亲也以为,只要将来我找的女孩子能接受我这一点,就是真的爱我,她这辈子,就真的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所以,这就是早上,他发现这件事重新带给了他母亲极大冲击时候,的反应? 这反应,真的很在理。 很合理。 没有什么不对。 全世界都没有什么不对,只有她江慕水的选择,是不对的。 只是……她累了。 不想再面对殷千城。 不想再面对自己的犯贱和软弱。 她沉吟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一时没有站稳,也可能是脚底下路滑,她猛地晃了一下,手撑住了头,一阵眩晕!! 殷千城也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让她紧紧靠在了自己怀里!! “……”苍白的小脸慢慢抬起,江慕水反应过来头,才发现自己就在他怀里,他们两个人,昨晚还度过了极其疯狂的一整晚,曾经那么多次水乳.交融,都没有昨晚来的狂放激烈,原来他们之间竟是这样的,碰一下就能燃起一片激情。 可是,看到他,她就会觉得自己特别悲哀。 千城,勾心斗角太累了。 真的不如报复来得爽快。 江慕水小手轻轻推开他,站稳,片刻后整理好了情绪,冷冷抬起头,想了想,说:“殷千城,你不是一直说不在意我的报复吗?那这一次,我真的不会手软了,是你牵制着我不想让我离开铭城,那我就留下来,跟你斗个你死我活吧?” “我先声明,这期间我不可能不伤害到阮清幽,这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你生气也好,恨我也罢,拿今天那种眼神刺我一万次也罢!我都不会改变决定!!” 她往前迈了一小步,盯着他,“也请你不要怯懦,说过的话是要实现的,我不报复到觉得够,我绝不收手。” 殷千城眯眼凝视着她。 他没有伸出手,却只是淡淡开口,轻声道:“今天那个眼神真的让你很受伤是吗?我很抱歉,你当然可以报复,直到你觉得够了!” “哪怕对你母亲有伤害也行?” “在你的理解中你父母也是无辜,伤害他们没人征得你的同意。” “当真?” “当着!我活该,不是吗?” 第四百零七章 慕水,我们私奔吧,好吗? 好半晌。 两个人静默着。 一句话都没有。 只有犀利冰冷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她慢慢收回目光,怒火得到了平息。 殷千城的眼神也慢慢软下来。 江慕水有些恍惚地点头:“好……你只要做好准备就好……一旦再发生今天的事,你不会把罪责怪到我头上……当然,你怪我更好,能让我报复得更后顾无忧一些,我偶尔的善良也就不会出来作祟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一张俊脸上也满是苍白,他现在脑子也有些糊涂,分不清什么是非对错,什么原则底线。 他一切的底线,都为她开路了。 他也许是魔怔了。 是很不孝。 也无所谓了。 至少她不生气了。 突然,在江慕水要走的时候,他猛然伸出了手,抱住了她,动作很慢,慢到丝毫不觉得让人觉得是侵犯。 殷千城抱住了她,头慢慢埋在她脖子里,伸手撩开她的头发,与她气息相对。 “慕水……” 他轻声低哑地叫道。 他慢慢一笑。 “我觉得,你很爱我……而我爱你,也不必说……”他轻声说着话,像是在对他们的未来憧憬,“只是这么多的破事,真的太难缠讨厌了,如果我们自己不是自己,我们只是彼此的话该多好?” “那样,我们就私奔,抛下这所有的一切去一个地方,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不要那些权势财富,你也不要那些仇恨。” “慕水……慕水……” “我们私奔吧,好吗?” 月光那么亮,亮到仿佛是蒙着一层灰的白天,一切都变得不是秘密,而是可行的远方,江慕水茫茫地睁着眼睛,听他呢喃般说着这一句,,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样的痛。 她轻轻推开他,背着光,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好像是触到了凉凉的一片。 她狠震惊。 一个男人对母亲的爱应该才是最深的,可是今天,她做了那样的事,她以为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她以为至少他会多少对她颤声一点怨恨,那站在他的对立面也就不难了,不算那么那么难受了! 可是。 她怎么都没想到。 他的反应竟然会是这样。 他会轻声乞求,慕水,我们私奔吧? 呵呵。 私奔。 真的是很美好的事啊…… 可是,她猛地一后退,忘记了自己身在草坪上,结果,一脚就陷进了淤泥里!! 现实就像是这潭淤泥,在你每一次忘形的时候就把你拖下去,她心里那股火辣辣的痛升腾起来,那个去看望父母的阴雨天的痛哭,又涌上心头。 江慕水冷冷拂开自己心头的一切恍惚的错觉和情绪,狠狠推开他! 踏着满地的淤泥,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草坪,快步往前飞奔而去!! …… 他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 就像昨晚一样。 他将她的手压在枕边,五指相扣,她的手指挨不到自己的手指,一切就好像都被他掌控着,戏耍玩弄着,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推上一个难耐的巅峰,一波波难以克制的情潮冲刷着她,她难以克制地哭出来,他密密实实地吻住,连她的哭声都吞噬下去了。 仔细回忆一下那夜的激情,当真手指都在跟着颤抖。 脑子里的那根弦,震颤不已。 江慕水抱肩站在马路上,过去的车辆一辆一辆地咒骂着开走,就是叫不动她,她半晌才察觉到! 脸上一片泪水。 不是恨出来的,而是委屈难过,觉得伪装太难了,她抹了一把眼泪,这么晚了,也不能打电话给别人,不能诉说自己的心事,打给明朗就更不合适,她攥紧了手机,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确定身后没人尾随后,开了出去。 *** 清晨又被小诚咿咿呀呀的声音吵醒。 江慕水那时已经将楼上楼下都收拾了一遍,开着视频放在窗台上,将热好的早餐放在了桌上。 “……小诚想要什么礼物呀?快跟小水阿姨说,小水阿姨现在在大城市,什么都能给你买到,小诚想要什么呀?”阮静一边干家务一边逗着床上的婴孩,笑得母性光芒四射,她抬起头,对着视频又多说了几句。 “慕水,我有件事,其实想跟你商量一下。”阮静犹豫着开口。 江慕水嘴角的笑容也没有减下去,说:“阮姐你说。” 阮静想了想,坐下来到了床边,道:“你知道的,当初我跟你李哥结婚,是跟家里闹了很大的矛盾才私奔跑出来的,我家里不太同意,要不是那样,我们也不会连在这里买房都买得那么艰难,我们两个人……没了家庭的庇佑和帮助,能混到现在不容易了,家里,宁愿看我的笑话也不想帮我半点。” 说着说着,阮静的眼睛就红了,她当初的难处,江慕水也是清晰知道的。 江慕水擦拭着杯子,看了视频里的阮静一眼,柔声说:“那现在不是很好了吗?家庭圆满,你跟李哥过得很幸福,没有中你家人的预料和诅咒啊。” 阮静点头:“谁说不是呢?但是……但其实也不是那样……” 江慕水疑惑:“嗯?” “慕水……我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去上班了,你之前跟我一起带小诚,给我找的那些兼职我……我都没赚多少钱……”阮静为难得低下头,脸红着继续说道,“你一直接济我们家,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慕水你别插嘴,你先等我说完……” 江慕水刚想插嘴就被她岔开话题了,也就知趣地闭了嘴,她原本是想说小诚是她生的,就算再狠心她也会帮一把,但是,阮静很忌讳这个话题,哪怕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阮静也不愿意她旧事重提这件事。 当初如果不是害怕江慕水再把孩子要回去,她跟丈夫也不会连搬家卖房这种招都想得出来。 江慕水神情黯淡了一下,道:“嗯。您说。” 阮静道:“我们这样一直依赖你……不是办法,我们要还房贷,要生活,要照顾小诚,也许等过几年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小诚也该上学了,一个小孩子的花费实在太大,我跟你李哥我们真的承受不住的……” 江慕水心脏被狠狠刺痛了。 她放下杯子,拿起了手机,对着里面的阮静说:“阮姐,这些事,我在当初……当初把孩子给你们的时候已经说好了,不是吗?钱的问题你不用怕,我来解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相信我,不要说是上学,就算是他将来要结婚,买房,娶老婆,这些事就是我江慕水自己的事,你们承受不了,我来……”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阮静也一下子急了,红着脸说,“你当时明明说……孩子是给我们的!我们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养是怎么回事啊?还是说你当时就是想给孩子落个户口,不让孩子变成未婚妈妈带着的黑户而已,你还是想把孩子要回去的是不是?!你就是安得这样的心啊?我告诉你没门儿的!我跟你李哥什么都能让,小诚这件事我们死都不让的!!” 一说就开始激动了,这是这么久以来,阮静唯一的软肋。 她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说起这件事来就像个急头白脸的泼妇一样,江慕水尽量不去触犯她的逆鳞,可是一时……却没控制住!! 这时候,顾西杨从房间里出来了,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揉揉头发,说:“姐姐,你这么早……” 江慕水一个激灵! 她猛地将手机开关关掉,将手机攥在了掌心里,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哦,西杨,早。” “姐姐早。” 江慕水从餐桌这边绕过来,道:“早餐我简单做了一些,电饭煲里有粥,你自己盛着喝,我吃过了,那我先上楼?” 顾西杨一脸茫茫然。 点点头:“嗯,行。” 江慕水说完绕过他,直接走上楼去,一边走,一边重新点开了视频,轻声安抚:“我上去跟你说,阮姐。” 顾西杨一脸狐疑地看着楼上,抓起一片全麦面包吃了一口,愈发觉得奇怪了。 楼上。 江慕水关好了门,四处看了一下,这才又重新点开了视频。 阮静在里面已经平息了激动的情绪,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嗫嚅了几下,抬眸说:“对不住啊,慕水,我知道,你其实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你要想重新要回来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威胁你搬家,或者赶你走,你也就不会那么痛快地说走就走了。” 江慕水坐在床上,一阵阵的心酸袭来。 她小手触摸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徒劳地安抚着自己,然后舒出一口气,轻声说:“我当时说了,我有我的难处,而李哥也跟我说过,你们是因为无法生育才想抱养一个,但是领养手续又麻烦,给家里知道了,更加没有让你跟家里复合的可能了。” “对,对,就是这样。” 阮静赶紧附和说道,面露感激:“所以当初在医院里遇到你,我们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激动!这件事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偏偏你的要求就只是让我们养他,你可以出钱,可以出人,什么都可以做,只求时常能看到他一眼,你说你可以一辈子都不结婚,只求我们不要断了跟你的往来,我那时候……” 第四百零八章 小丫头,还跟他装不在乎! 阮静越说越觉得自己混蛋,自己占了人家那么大的一个便宜,她有什么资格质疑人家的目的啊? 照顾孩子的确辛苦。 但是,在自己丈夫都没能帮忙自己的那些日子里,江慕水就像一个免费的奶妈一样随叫随到,她那一段时间辛苦到几次在上班的途中晕倒,但是很快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不是为了孩子好,而自己又确实没办法带着这个孩子的话,她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法的!! 江慕水对孩子也没有任何的要求。 随便他们怎么培养,教育,都无所谓,要什么接济她就给什么接济,她只有一个要求。 孩子的小名可不可以,叫小诚,诚实的诚。 阮静猜不出她在这件事情上的目的,看似很单纯,也许,她是被一个男人骗了才生下这个孩子才说不定,才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诚实。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女人何苦质疑女人啊? 阮静心里有愧。 愧疚难当!! “慕水,我今天是想跟你说,小诚也已经快满周岁了,但是,我跟你李哥的家里都还不知道这事儿,你想想,如果在周岁宴上,我把我的家人请来,他们看着小诚开心——毕竟老人喜欢孩子,老人跟孩子没有隔代仇啊,是不是?——那他们也就可能会再次接受我了!!” 阮静恳求道,“你……你也知道,阮姐的家境不算差的,完全可以负担起孩子的一些花销的!只要让我爸妈接受了小诚,我们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苦了,也就不会……一直那么麻烦你!!带小诚认祖归宗,多四个老人和一堆亲戚喜欢他照顾他,对他也是好的呀!” “慕水,你说,是吗?” 老人跟孩子没有隔代仇。 孩子也是想认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将来会有四个老人和一堆亲戚喜欢他照顾他。 他就真的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 江慕水明明知道,这些话说得都对,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了,心脏就像被针扎的一样痛,很痛很痛,她当初选择阮姐和李哥,就因为他们被诊断出真的无法生育,尝试了很多年,国内水平基本无法治愈的那种,这样把小诚给他们,他们不会将来生了自己的孩子了就不再疼爱小诚,她江慕水也是有私心的啊!! 但是,允许她当初为了孩子做这样的决定,又为什么不允许阮姐和李哥,为了他们自己好,做出让孩子认祖归宗的决定呢? 为什么不能呢? 为什么……她听说这件事,会这么得绝望呢?? 江慕水深深吸气,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在抓着自己的心脏一样,她红了眼眶,平复了呼吸,轻声问道:“阮姐,迟一点不行吗?小诚他……还小,花费没有那么大的,我能承担,你们需要什么都可以向我开口,我保证给你办到,这件事能不能……就稍微推迟一点点?让我给孩子过个周岁生日,之后我们再说,好吗?” 阮静听了,一下子,也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她觉得,孩子周岁生日宴,这简直是个绝好的时机啊! 错过了这个时机,别的时机哪里还能将亲戚凑得那么齐,老人也不会在大喜的日子拂了他们的面子啊!! “慕水,这件事……其实我已经跟我的爸妈透露了,他们远在城西,虽然没联系我,但听说,已经开始找打问我现在的情况了,这是好现象啊……说明他们要认我了……”阮静嗫嚅道,“那,那既然已经这样,孩子生日的时候他们万一过来,我总不可能拦着不让来啊……” “哎,要不别说了,慕水,你什么回来啊?你好像很忙很忙,小诚生日前你到底能不能赶得回来啊?” 一阵阵的心酸,痛楚,快要将她淹没了。 江慕水从来没觉得有这么无助过,她现在都无法思考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过愚蠢,她现在,心都疼得没了知觉。 仔细想想,她没有父母,她没有丈夫,她只有一堆不堪入目的钱,她没办法养好小诚,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与此同时,随着小诚长大,她虽然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太爱这个孩子,但是,时间把她的那些怨恨都磨完了,孩子是无辜的,她再恨殷千城是殷千城的事,小诚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怀他的时候,生他的时候,那种怨恨和痛苦已经慢慢消失,孩子就摆在那里,活生生的人一个,叫她怎么忽视!! “阮姐,我……” “哎,”阮静突然站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慕水,我不跟你说了啊,家里来人了,你记得,你一定要在小诚生日之前赶回来,到时候……到时候我就跟我家里人说,你是宝宝的干妈,啊?不说了,我去开门了!” 说完,视频就挂了。 “喂?阮姐?喂?” 江慕水徒劳地心急叫了几声,画面却定格在了宝宝趴在床上瞪大眼睛流着口水乐呵的画面上了,江慕水看着宝宝脸上那熟悉的眉眼,心脏又是一阵颤动,尖锐的痛袭来,她赶紧关了手机丢床上,站起来,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办啊…… 怎么才能马上走,马上赶回去? 她的计划曾是挑起殷氏的事,让殷千城知难而退,利用殷氏的威胁让他看清楚他们的矛盾,主动放她走……但是,时间一天一天逼近,她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着了!! 心还在痛着,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了,江慕水重新抓起手机来,吸口气让自己平静,打电话给了明朗。 听听看,殷氏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明朗送走了一个当事人,就听见桌上,自己的手机疯狂地在叫唤。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终于不是殷氏那些无聊的苍蝇了。 他接了起来。 “喂?” “明学长,怎么样了?”江慕水理了一下思绪,冷静下来问道。 明朗挑挑眉,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说,“今早有殷氏的一些人来找我了,他们也不是蠢货,稍微查一下就知道爆料人是我了,他们绕过了媒体,避开了所有的矛盾,来问我,到底怎么才肯收手?当然,还问了一个问题,就是你在哪里。” 所以,殷氏已经开始抓紧对她的处理了。 矛盾尖锐。 不可调解。 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殷老爷子指使的殷氏公关部,殷莫北和殷莫霞他们也很头疼,毕竟他们现在是在一个昏君的船上,昏君的一个决定,船就翻了,所以尽快的,一定要尽快,找到江慕水,问她到底想怎样!! 江慕水不愿意回想昨晚跟殷千城的碰面,只轻声问:“那学长,你是怎么回的?” 明朗笑,说:“我跟他们说,那得去问你们总裁,问问,看他想怎样!!” 毕竟,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纠缠江慕水。 本来就是他逼她。 让他放手,再不追究,也再不骚扰她。 这就是目的了。 江慕水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点了点头,说:“嗯……对,这样……挺对的。” 明朗嗤了一声:“我可不觉得你这是在夸我。” 江慕水小脸微白:“就是在夸你。学长你雷厉风行,做得很好。” “我现在就是一个刽子手,你授权给我,让我主动破坏你跟他殷大总裁的关系,我为了还欠你的人情,不得不从,”明朗声音冷淡下来,警告说,“所以江慕水,如果将来你们真的决裂了,记得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不能怪我。” “……” 她有些懊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苦涩地说:“学长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没说,我后悔啊。” 明朗点点头。 继续道:“那昨天,殷千城的母亲住院的事你也听说了?” “嗯,知道。” “知道?” “……我当时就在旁边。” 明朗听了,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那个时候江慕水人在别墅,那么大概,就不用自己挑事了,她大概已经和殷千城起了激烈的内战了,但是不对啊,如果他俩吵架了,江慕水此刻怎么可能还这么平静? 她自己不承认,但明朗心里清楚得很,殷千城的态度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好了也不用说了。 昨天她那副抽着烟看破世俗的鬼样子,可不就是给殷千城刺激的?呵呵……小丫头,还跟他装!! 爱这种东西啊。 真是毒药。 殷千城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更是毒药。 明朗有意逗她玩,签完了一份文件丢文件堆上,说:“殷千城这两天的日子大概是最不好过的了,一边要照顾至亲的人,一边忙着挽救公司的损失,还有,一群殷氏心里有鬼的人的逼迫,我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办,生出三头六臂来吗?或者变成孙悟空,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不过我觉得啊,慕水,你真的棒棒的!!”明朗故意说道,“你啊就该刺激一下这个男人,太特么自大了,明明自己有错还这么嚣张,这不活该吗?这下他就知道你的厉害了,下次见到你就跪下唱征服,那场面想想就真是……” 第四百零九章 江慕水,你好好地看一看,你满意了吗? “学长,你b站搞笑视频看多了吧?”江慕水口吻蓦地冷下来,再傻,她也听出明朗是故意调侃她了。 她没心疼。 好吗? 她也没心软。 明朗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啊。 明朗笑了,这边儿不敢表现得太过,捂着肚子无声地笑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要想知道殷千城的情况,要么主动打电话给他,要么打电话给我,可能你打给他听到的还比我更惨一些,你好验收一下成果,看满不满意。” “而我呢……就不陪着你看了!”明朗走出办公桌,眉眼柔软下来,叉腰问道,“西杨呢?他现在起床没有?是不是要去上课了?” 江慕水报复地握紧手机,嘴冲着扬声器,道:“他啊,跟一个来找他的男生一起去上课了,那个男生又高又帅还有八块腹肌,手还搭在你家小西杨的肩膀上,可亲密了,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比他大八岁,老成什么样了,小孩子还是喜欢跟同龄人恋爱!” 说完。 江慕水就报复性地直接挂掉了。 让你挑衅? 让你故意报复我? 殷千城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有病。 就是有病!! 这边江慕水自己也气得脸红,那边儿明朗同样气得额上青筋暴起,问:“说什么呢你?江慕水?江慕水!!哪个男生?我大八岁怎么了,我特么喜欢吃嫩草,要你个小丫头片子管?江慕水你给我出来,你特么敢挂我电话?!!” 想着明朗在那边的气恼样子,江慕水在房间转了几圈,一阵阵畅快,捂着嘴笑了出来。 不过…… 殷氏……现在真的很惨烈吗? 危机真的是迫在眉睫,媒体就像嗅到腥味的疯狗一样咬着殷氏不放,更惹来了一堆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殷千城应该无暇顾忌她这边了,那么她……趁机回到江城一趟陪孩子过完生日,是可以的吗? 殷千城应该没心思去发现他吧? 殷千城他自己……现在怎么样了呢? 江慕水在原地踱步踱了半天,想了想,拂去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偷偷选好了一张夜里回到江城的机票,那一天刚好是小诚生日的前夜。一年前的那一天,她离开铭城大概六个月后生下小诚,那时正值江城入秋,一片荒凉,她将顺产和剖腹产的痛苦全部都尝了一遍,痛到几乎怀疑人生,不管怎么样小诚的生日她绝对会赶回去,现在在这里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保护好这个孩子,他最重要。 而至于殷千城…… 江慕水想,明朗或许说得真的没错。 他这个时候最煎熬。 但这种煎熬…… 也就是她,逼他放手的最残忍的手段! *** “……嗯……嗯,好,我知道了……麻烦您紧密观察一下,我有空会过去的……” 淡漠地冷声回应了电话里的人,修长的手指将听筒挂断在了座机上,从头到尾没有看座机一眼。 在办公室里看着实情报道的常远,听见这声音往这里看了一眼,脸色冰冷得极其可怕,死死压抑着脾气冷声问道:“这个是哪里的电话?” “医院。”殷千城答道。 常远蹙眉:“阮姨那边的?” “嗯。” 所以……阮姨那边来电话,他都那么镇定?! 常远恼火到了极致。以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将江慕水看好了,谁都料想到过惹恼这个女的的后果,可真正尝到了后果,才知道江慕水狠起来能有多狠! 瞧瞧那些爆料,全部都是专业的手段,精准的揭发,巧妙的用词,甚至殷氏都不敢去挖她的资料出来跟她对峙,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借黑社会的手往殷氏头上泼脏水!! 现在想起停车场里江慕水对自己的威胁,常远就背上一冷,他觉得,这再也不是当年自己认识的江慕水了! 那个江慕水,温柔善良,退让宽容,跟殷千城在一起的时候,最懂事最懂分寸!! “啪!”得一声将资料丢在了桌上,常远愤怒难平。 “阮姨醒了吗?现在还在医院观察?你确定你不去看看她?”常远愤愤说道。 殷千城停下飞快敲键盘的手,一双狭长淡然的深眸周围,是过度疲劳下的淡淡的青色眼圈,他嗓音冷沉:“不去。” “为什么?她可是你亲妈?” “我去了她势必会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出的话她承受不起。” 这…… 对,是啊。 常远虽然愤怒,但是他也清楚,母亲最担心儿子了,要是殷千城过去说哪怕一句他愿意为江慕水坐牢之类的话,阮清幽大概会直接心脏病发到无法抢救。 殷千城不去是对的。 突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个男人雷厉风行地再次接起来,没有丝毫的紊乱和惊慌:“喂?” “我在医院了,”许欢瑶开口说道,走路带喘,“千城,幸亏阮阿姨是美国国籍,别人查不到她的头上所以这边没有媒体记者,万一有,就全完了,你没空来看她是吗?我过去看看,阿姨醒来见不到你,听不到解释,她病情也别想稳定下来!” “不用。”他冷冷拒绝,用丝毫不用商量的口吻。 许欢瑶心头一震!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窗外,说:“千城,以前无论我怎么诋毁江慕水,事情没发生,都当我是胡说八道吧,我道歉!可现在,我不是胡说八道了吧?你看到事情的严重了吧?殷爷爷心理多强大啊,阮阿姨都倒下了他却没事,因为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已经八十了他容易吗?你非要看江慕水也把你折腾得家破人亡才甘心,你要全还给她,是吗?!!” 他冷冷抬头。 手指缓了一下。 “心脏病发了不起吗?一个窝藏了多年的罪犯被媒体挖出来,他承受不起打击先倒下了就值得同情?我怎么不知道,我身边人的三观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是嘛!那你怎么现在不干脆配合江慕水直接去警局自首算了!!”许欢瑶嘶声喊了一嗓子。 那边终于沉默下来。 她红着眼说:“你不也就是,怕牵连到无辜的人吗?千城,你不也害怕因此你后半辈子在牢里愧疚一生吗?你觉得拿你自己的前途和未来补偿她,让她感觉到公平都没关系!但是你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不想牵扯到父亲和爷爷一手打造起来的殷氏!不是吗?!” “千城,你别怕,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但也请你放我去做我想做的,你要保护的人,我替你保护,不行吗?!!” 或许是许欢瑶的话戳中了他的内心,殷千城竟久久没有说话。 片刻,他终于开了口。 “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你没有这个义务,许欢瑶。”他淡漠说道,“你将来会明白,我不给你希望不跟你纠缠,才是对你最大的好,也不枉费我跟默言朋友一场。我母亲那边,我会去的!” 说完,他挂了电话。 许欢瑶简直震惊。 她没想到自己话都已经说成了那样,他都毫不动容,他为江慕水恪守的底线也未免太苛刻了吧?! 这一年多里他不否认自己的未婚妻身份,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忙着找人,呵呵……他忙着找人到根本无暇顾忌这些,但是如果江慕水提一句她吃醋,那殷千城分分钟让她整个未婚妻身份成一个泡沫那是绝对的事!! 许欢瑶觉得浑身脱力。 一时间,连个手机都要拿不住。 她怔怔盯着玻璃里的自己,眼睛红得像个兔子,她颤抖着揣好自己的东西,抚平情绪,抬脚往病房里走去了! 殷千城这边也根本不会放心。 他了解许欢瑶的性格,不达目的不罢休,尽管已经无暇顾及,但还是抓起了外套,立刻要出去。 常远瞪圆了眼睛,扑上去。 “你疯了?外面底下全是蹲守的记者,我一早叫了多少保安过去拦住他们你不记得!” “我去医院一趟,许欢瑶不知道会对她说什么。” “那你知道你现在出去什么后果吗?千城,你就告诉我江慕水在哪儿,我找到她去威胁那些黑社会,我不信他们不收手!但你现在出去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常远。让开。”他冷声道。 常远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他红了眼,说:“那至少,你把江慕水现在的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她一下,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 …… 楼下,一片混乱。 常远理所当然根本要不到江慕水的联系方式,这个那人将她护得太好了。 常远靠在玻璃上,知道自己拦不住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殷千城出去之后,那些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一拥而上,其中不乏捣乱的人,底下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暴力,常远眼睁睁看着,却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江慕水,你过来好好地看一看,看看,你满意吗?!! …… 医院里。 许欢瑶简单打听了几句,就打听到了阮清幽的病房。 她戴着帽子墨镜,进去之后,跟小护士客气了两句,关了门,才将帽子眼睛摘了下来。 病床上的女人,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一脸苍白地看向了来人。 第四百一十章 殷千城出事 许欢瑶跟她的目光对上,被那眼神里的凄凉震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别处,这才走上去,轻声道:“阮阿姨?” 阮清幽淡淡的目光看着她。 许欢瑶压抑着心里的异动跟她解释道:“阮阿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瑶瑶,小的时候,我经常跟着千城哥哥一起玩的,我去过你们家,见过莫南叔叔,现在,我是千城的未婚妻。” 未婚妻……吗? 阮清幽想起来,曾经她住进东郊别墅的时候,也觉得千城那满柜子的鞋是留给自己未婚妻的。 可是,那一晚,他带江慕水进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年轻人的感情纠葛她本来不想管,但是,阮清幽知道,这个江慕水知道儿子过去那件隐秘的事,一年多前她离开就是因为这个,阮清幽那一晚虽然热情,但还是担心的。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竟就突然爆发了那样的事。 阮清幽害怕自己误会了人,手抖着去查一下是不是这个江慕水干的,谁知道查出来的真相竟然那么吓人。 关于江慕水的那则社会新闻,才是让她真正惊骇的理由!如果是别人朝千城头上泼脏水也就罢了,殷楮墨会压制下来的,可是江慕水……这个江慕水,竟然就是当事人! 所以阮清幽一时间感觉要疯了,她情绪失控,当时,才会拽过殷千城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对江慕水尖叫着—— “姓江的我警告你——我已经没有丈夫了——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醒来后,阮清幽一边担心事情的发酵,一边仔细地揣摩着殷千城到底是什么用意,江慕水,又是什么用意。 她努力拂去心里的那些道德观念,只一遍遍提醒自己殷千城是她的亲生儿子,谁都别想伤害他。 可是…… 千城居然因为她的离开那么伤心…… 一年多了,他都没放下这个女人,明明知道她是炸弹,却还要将她带到自己的别墅来,安置在自己的身边,贴身保管。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她托人打了几个电话给殷千城,他却只问候她的情况,并不过来,来的,却是这个自己早就忘了是谁的……什么瑶。 许欢瑶灿烂笑了一下,将花束放在了阮清幽床头,看她的神情有几番大的变动,大概也知道,阮清幽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许欢瑶叹口气坐下来,开口就安慰道:“阮阿姨您不要担心,千城在忙,忙就证明着事情有解决的办法,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公务缠身,因为没时间来这里,才托我过来,安抚您一下,没事儿!” 阮清幽清淡漠然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那香水味她不是很喜欢,眼神又慢慢转了回来。 许欢瑶想起,阮清幽是个残疾人,这么一直躺着,她不舒服吧? 许欢瑶赶紧放下包,脱了外套,说:“您要不要起来喘口气?这里也有轮椅,要不我带您下去走走吧……” “我刚刚抢救过来……不能动静太大……” 阮清幽突然开口了,淡淡的一句,气若游丝的,凝视着天花板,然后看了许欢瑶一眼,声音仿佛空气一样快要让人抓不住,“麻烦许小姐……不过不用了……” 许欢瑶尴尬。 真的尴尬死了!! 她赶紧放下袖子来,点点头,说:“好,那我陪您,聊聊天!” “……你能知道什么呢……”阮清幽的嗓音透着否定和不耐的意味,也不甚耐烦,“我会问千城的……不必跟我说了……” 许欢瑶突然心头一酸。 被喜欢的人最亲的亲人忽视,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许欢瑶吸了口气,认真盯着阮清幽,红着眼,有些不甘心地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包括当年我父亲做了什么我也全部都知道。我知道千城为了逃避那件事出了国,一切的手续和遮掩都是我父亲许敬尧替他办的,殷家出了事,我们许家也在劫难逃,您现在知道,双方父母为什么想要我们结婚了吧?” 哦…… 原来……这个许欢瑶……就是那个许家的人…… 阮清幽一片死水般的眼睛里,终于腾起了几分求知欲,她别的不想知道,最想知道的莫过于,江慕水和殷千城的关系…… 许欢瑶继续鼓动着:“阮阿姨我告诉您,在这件事情上,千城没有错!错的就是那个江慕水!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当年千城出事不是自愿,都解释过了,江慕水那个疯女人还是不管不顾!就算您出了事,她还放言说,就是要让殷家所有人都给她的贞操陪葬!!您说可不可笑?这种贱人,能被千城临幸都是她的福气,她有什么可冤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觉得如果不是千城对她纵容,她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真的贱到骨头里了!!!” 许欢瑶嗓音凄厉,她说话是有些过分了,但有些话,却是真的她想说的,想骂的!! 阮清幽也是这么想。 这个许欢瑶……颠倒是非,说的话是特别偏激,不可取……但有些话,许欢瑶说的也是事实。 “她还放言说,就是要让殷家所有人都给她的贞操陪葬!她觉得如果不是千城对她纵容,她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真的是贱到骨头里!!” 阮清幽就是这么想的。 她要什么赔偿都可以,无所谓,可殷千城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就算后半辈子不要做人了,没脸去见她的上帝了,她都要护着千城。 这是莫南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绝对不能出半点差池。 而江慕水怎样……她不管…… 她不知道现在怎么……越来越觉得江慕水那张脸很熟悉,她觉得,那张脸很危险很可怕…… 或许是这部分有些投机,阮清幽看她的目光终于和善了一些,一张苍白的脸上透出的意味终于不是敌对了。 阮清幽哑声道:“……瑶瑶,氧气出的有一点慢,你帮阿姨……调快一点……” 许欢瑶脸上透出欣喜来。 “哎!!” 她赶紧跳起来,小心翼翼到氧气瓶前面,稍微调得大了一些氧气的流量,再乖乖坐到了旁边,暖着阮清幽,给她抚摸着冰凉的液体输入进去的地方,让她体.液不要跟着一起变冷。 阮清幽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就像一个苍白唯美的雕像一样,半晌后睁开眼,眼眶却红了。 “千城现在怎么样……他没事吧?” 许欢瑶脸色一变。 她清楚地知道,殷千城此刻不可能好,因为刚刚她收到短信,常远跟她说殷千城一定要出去,搞得楼底下暴动了。 肯定是那些黑社会请来的人,居然连暴动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真的是下作残暴!! 许欢瑶苍白笑了一下,说:“没事……不过,阮阿姨,您记得见面一定要劝说一下千城,让他真的要看清楚,江慕水并非善类,她的仇恨不是善良就能化解的,不但要离她远远的,必要的时候,就要像打黄鼠狼一样打跑她,让她好好知道知道,殷家,许家,也不是好惹的!!” 她攥着阮清幽的手很有力量。 阮清幽大概就是从这种“同仇敌忾”里对许欢瑶生出了一丝好感,慢慢用了点力握住了她的手,眼睛亮亮的。 对。 江慕水绝对不是什么善人。 不值得千城怀柔以待。 早点认清楚这点。 让她滚吧——!!! *** 殷千城是半路决定的不去医院,但,身不由己。 那些故意引发暴动的人本就心怀不轨,为了伤到他,不惜扯了一两个殷氏的女员工出来,那些女人吓得尖叫不已,他一时为了救人,不得不跟那边产生了冲突,这一幕又被蜂拥而上的记者拍了个正着。 …… 清凉的秋风贯过了客厅,顾西杨抱着篮球,穿着一身篮球服,一手蹙眉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他看得太专注了。 连上面走下人来他都没有注意。 “西杨,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不会走太远,就在附近的商场,当然,如果我逛得晚了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吃饭,也跟明学长说一声,我会自己注意安全的。” 江慕水走下来,将背包斜挎着背在身边,对顾西杨说了一声。 一向礼貌的顾西杨,就像没听见似的,蹙眉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面露同情。 与此同时,江慕水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 心脏收紧。 看向电视!! 电视上正上演着暴.乱的一幕,殷千城为了护住自己的员工,跟一些不明来由的人起了正面的冲突,几乎是血流当场,有心的媒体截图出来说他行为不端,是对自己的女员工下了手被当场擒获,话说得特别难听,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一时间又在网络媒体上开始疯传。 他额上的纱布掉了。 那道丑陋的疤痕是她造成的,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曾说过,连句疼都没有叫过。 如今,却因为这件事的发酵后续,被人这样对待!! 顾西杨丢下了遥控器,蹙眉看向江慕水,试探着问道:“这不是他做的吧?不会是明朗做的,对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凭什么这么说殷千城? “他这人有时候是强势了一点,但是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他不是黑社会,他是律师,他不会雇人去故意打人的,对不对!” 顾西杨满眼的焦急,直盯着江慕水跟她求证道。 他知道,最近明朗在做一些不能跟人说的事,明朗说,这件事关于你江姐姐,明朗也说,听见或者看见什么你都不要质疑,不要有任何动作。 顾西杨当然无条件地相信他。 可是相信……不代表明朗他就能乱来啊! 姐姐也许是跟那个殷总产生什么矛盾了,可明朗这样处理事情,明显不对啊!! 是不是! “姐姐……”顾西杨着急得太厉害了,抓住她的袖子,急急问道。 江慕水小脸一白,反应了过来,压抑着情绪说:“你先不要着急,我问问明朗,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抱着肩,很快打通了明朗的电话。 一边打,听着里面长长的嘟嘟声,她那一双清澈焦灼的水眸,从始至终都没有从电视上移开!一直一直盯着那个男人,感觉透过屏幕,自己的心脏都在被激烈地灼烧着,可惜她冲不禁屏幕,可惜她止不了那些可怖的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 “喂?”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 江慕水还没反应过来。 “喂?姓江的,说话。”明朗不客气地对她说道。 江慕水终于反应过来!! “学长,你怎么能这样?”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一开口就是痛心疾首的苛责,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担忧和责备都流泻了出来,覆水难收了!! 抓了抓头发,江慕水极力镇定下来,两手抓着手机,轻声说:“西杨还在这儿呢,他看到那些报道了,你这样让他看到多不好?你是黑社会吗?你怎么不干脆找人打他一顿丢泰国卖艺去好了?明朗,事情怎么处理都不应该是这样吧?!!” 她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被打的可是殷千城。 他可是为了护着自己的员工被打的! 媒体扭曲他扭曲成了那样,他会被多少人无缘无故地唾骂?!! 江慕水的心痛压都压不住!! “等等等等……什么?我怎么了?”明朗一头雾水,蹙眉问道,“西杨又怎么了?你跟我说清楚?” 顾西杨伸出了手:“姐姐,我来说。” 江慕水心乱如麻,一把将手机递给了他,自己抱着肩,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满屋走着转圈!! 顾西杨稚嫩的指责声传了过来。 ——“你太过分了吧!” ——“你是流氓吗?你指使人去打人,还乱写!”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有的报复,你说是不是你做的吧?人是不是你打的?那个哥哥人不错的,我保证!他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你捣什么乱呀?” ——“我不管,姐姐也很着急,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姐姐看了多心疼你知道吗!!” 江慕水一下子像是被震醒了,如梦初醒,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竟有那么担心! 她在原地茫然转了一圈,突然就看到了镜子的自己—— 小脸苍白如纸,在原地已经站不住了,摸出了手机想要给谁打电话,可是,现在,是打电话的好时机吗?她有资格打这个电话吗? 明朗冷冷的解释声传来—— “你给我闭嘴啊,顾西杨,谁都可以误会我,你再误会我一下试试?” “那些人是我叫的没错,我的意思,不过是教训那个人一下,但是没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我会知道他们下三滥?他们下三滥代表我也下三滥?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顾西杨也气得脸红:“你就知道威胁我,初衷是什么重要吗?你自己打开电视看看,很严重的,都几级的伤了,这也叫失误,这也叫开玩笑吗?医院的救护车都来了,你自己去看看!!” 顾西杨气死了,挂了电话直接丢沙发上。 他平常不敢这么挂明朗电话的。 但这次。 真的闹大了! 顾西杨真的很不开心,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不开心! 江慕水从发愣中回过神来了。 她看了一眼顾西杨,伸出去抓他的小手都有些发抖,说:“西杨,你先不要急,明学长虽然做事有时候没分寸,但是是他做的,他会承担,你不用怕他说谎,也不用怕他不负责任。” 江慕水说这话……倒是对的! 顾西杨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将篮球丢到了一边,说:“可是毕竟是伤了人了,那个哥哥的伤看起来太严重了,救护车都来了!我知道皮肉之伤都能治好,但是名誉毁了怎么办啊?什么叫光天化日猥亵自己女员工啊?那些人断章取义截个图就乱发新闻这样好吗?这样还怎么洗白?网络暴力把人逼跳楼的都有他不知道吗?!” 顾西杨还是担心得要死,但他一个学生的力量太单薄了,他能干什么啊?上网回骂那些人吗? 这是江慕水和殷氏的战争,他又真的要参与吗? 江慕水小脸一时白的有些吓人,她抱着自己在原地待了一会,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恍惚道:“我刚刚说,我要去做什么来着?” 顾西杨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姐姐你说……要去买东西!” “嗯。” 对。 她要去给小诚买礼物。 在飞机起飞之前给他带回去。 江慕水颤抖的小手拢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丝,轻声道:“那我去了,你先别出门了,明学长大概很快就会来,你就听他跟你解释吧,我先走了!” “姐姐,你不去看看那个人吗?”顾西杨蹙眉的样子单纯而纯真,“你不爱他了吗?” 你不爱他了吗? 字字诛心的话,刺进胸腔。 江慕水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努力拂去那些扎心的感觉,道:“我先走了……晚上我会回来的!” *** 戴了墨镜,穿了一件不是她风格的外套,江慕水混进了商场。 周日的商场闹哄哄的,本来没什么人围观的大屏幕旁,此刻围观了一大群人,新闻还是放得下午的那个暴动的场面,那个英俊的面庞流血的样子一遍遍刺进她的脑海。 周围的议论声也刺了进来。 “真不要脸……” “就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禽兽,哎你看见他抱那个女员工了吗?这个人明知道镜头在拍还这样,胆子多大啊?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富二代,脑子里何止是有包,简直有个公共厕所,他妈的脏到死!” “这简直比什么海天盛筵还恶心,人家至少知道藏起来搞事,这种可好,光天化日做这种举动,怎么不去死啊?丢脸也丢死了!” 放他奶奶的狗屁!!! 一边逛街一边听到那些言论的江慕水,一时激动差点将精致的树脂摆件都掐烂! 气恼之下她的指甲嵌进摆件里面,还被走过来的店员说了一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江慕水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赶紧低头,离开了店面和那些人。 殷千城从来没有那么恶心过。 当年的错误也事出有因,哪怕错就是错,也没必要承担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部分!! 什么猥亵! 什么公共厕所?! 这些人把这种词用在殷千城身上不觉得恶心吗!! 当初这些女人是怎么崇拜他的,怎么把他当男神的,就变得这么快吗!一面之词的影响力就那么大,这其中到底都有谁真的了解殷千城!! 突然,新闻上面的画面一改。 那个受了一点轻伤的女员工抱紧自己,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说:“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殷总不是那样的人,刚刚,是有人想伤害我们,殷总才挡在前面的……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求求你们别乱说啊……” 江慕水猛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幕,期待着转圜! 只是,可惜了!! 这个女员工哭得越厉害,耳边的那些声音就更加不堪入耳,愈发肮脏难听!! “啧啧,瞧瞧这公关……让受害者主动出面澄清,给了多少钱啊?” “切?能给多少?就是摸了一两下,都没搞上给个屁啊,这种女人一二百万就收买了,殷千城多少身家?把你弄死都行,更别说让你改口了!” “说得对,富二代就是有本事啊,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真操蛋……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找帮人砍死这逼孙子!!” 江慕水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在自己控制不住开口之前先推开人群走了出来。 来逛个商场都这么不清净。 她之前到底是想给小诚买什么礼物来着? 小诚…… 殷千城…… 她大脑一片浆糊,满满的混乱,只听见人群中依稀说了一个“恒中医院,记者们堵得水泄不通呢你才压根儿进不去!”,江慕水墨镜下的小脸逐渐恢复了一点儿血色,她走到了一处大学生艺术园区,很多学生在卖自己的手办和工艺品。 她神情恍惚地走过去,看到了一个仿制的相机,实际上只是一个模型,但是仿单反仿得很像。 第四百一十二章 混进医院去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站起来,热情道:“小姐你要这个吗?只要两百,这是我们为了环保拿实验室的废弃材料做的,很像吧?可以拿来摆拍,做其他的也可以的!超值哦!” 她恍惚拿起了那个东西,很轻,光重量就跟真的单反不一样,“两百是吗?” “对,只要两百!” 葱白的小手探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两张红色纸币,递给她,拿了就走。 “哎,哎小姐,你的小礼物,支持我们做公益的小礼物!!” 只是,那女生再怎么喊,都没能喊住那个魔怔的小女人,她一路穿行出人群,眼看着是去了公交车站,瞧了几眼站牌,上去就走了!! …… 恒中医院。 一堆记者因为扰乱医院秩序,被挡在了门外,谁都进不去。 一个戴着墨镜穿着廓形粉色外套的小女人,过来晃了晃,墨镜下的小脸也是藏着淡淡的担忧,怕进不去。 但医院进进出出的车辆是很多的,拦是根本拦不住。 猛地一个女记者抓了她一把,问:“你是摄影师吗?你的采访记者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啊?你哪家媒体?” 江慕水被吓了一跳! 黑色的“单反”绳子被她缠绕了好几圈在手腕上,她小声说:“我们是新开的杂志……” “哟,胆子不小啊,新开的杂志就追这种这点,”女记者赞赏地笑了笑,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司机,说,“咱们商量个事,啊,我有车,但是我们的跟拍摄影师出了点事没来,我能带你进去,你拍了照,能分我一份吗?” 江慕水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我们摄影师出事了,刚刚在殷氏门口被人打受伤,相机都摔了,我借你相机一用,也捎你进去,行吗?” 女记者耐心地一字一顿解释了一边。 摄影师被打了? 打受伤了相机都摔了?打的谁啊?殷千城吗? 江慕水小手将黑色的皮绳绕得更紧了些,墨迹下小脸不动声色,说:“好啊,你车呢?” “就在后面!” 女记者兴奋起来,带她过去,眼睛瞄着她的相机:“你今天拍到什么有用的了吗?我们晚上回去就发通稿,你之前的照片能不能也……” “你先带我进去再说吧,”江慕水推推墨镜,“进不去说什么都白瞎。” “哦哦……那也是!走,上车!”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装作私家车很快开进医院里去了。 住院部楼层和病患实在太多,也不知道殷千城到底在哪个,总之,看着哪里人多就是了,江慕水身形娇小,一直在人群中挤窜着,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着急,她竟然有了一种当初深更半夜抱小诚来看病的感觉,那个时候,一个母亲的焦急是焚心蚀骨的,好像天塌下来她都能顶住,只要能出来个医生帮孩子减轻痛苦,一切都值了。 她现在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找着,心头的焦灼就是那般感觉。 大脑此刻已经分不清是非对错,她也忘了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她只想看殷千城一眼! 终于找到了人最多的那个病房。 只可惜。 病房门紧闭着,大多数人装作不经意地在门口来回徘徊,却连一条开着的门缝都拍不到! 护士进出也只看得到里面白花花的一片,根本看不到殷千城的人,大概是在更里面的病房!! 就是这儿了! 江慕水找到后轻松了许多,女记者气喘吁吁追上来,蹙眉问,“这可怎么办?拍不到啊,也进不去。” 江慕水墨镜后的脸色轻松下来,轻声说:“耗着吧,当记者就是要比谁更能耗着,当你觉得事情快过去的时候就差不多有转机了,我等得起,你要等不了,你就先回去吧!” 女记者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进来了我当然等啊……啧,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这么有毅力啊!” 江慕水:“……” 她无语了,推推墨镜,什么都不再说。 “哎,你为什么戴墨镜啊?怕被殷千城打吗?” “……” “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我们摄影师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就不会被揍成那个猪头样了。” “……” “果然富二代都是一个鸟样,之前看报道我还以为殷千城是个什么百年不遇的货色,谁知道也是烂货一个……” 江慕水猛地扭头,墨镜也挡不住她小小的怒火:“你现在就是为一个烂货得等一个晚上甚至等到明天早上,那你是什么呢?” 女记者:“我……” “哎你什么意思啊?有病吧?你突然骂我干什么呀?我们在工作,工作你清楚吗?你也在等一个烂货啊!” “我没说他是烂货,我觉得他挺帅的。”江慕水觉得自己幼稚透了,她现在居然,为了殷千城正在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记者在吵这种幼稚的架。 女记者都被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子:“你……你……” 江慕水猛地抢白道:“好了我饿了,我要去买点面包和水,方便晚上打持久战,你来吗?” 女记者愣了愣,“哦,来,我……” “那我去买面包了,你晚上就在这儿等我就好。” 江慕水推推墨镜,直接走掉了。 …… 简单吃了点面包喝了点水,江慕水愣了愣,还真的把自己当记者了。 她掏出手机来,一边问阮静要给小诚带什么礼物,一边继续等待这里的转机。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呢?她有殷千城的电话啊! 但是。 上次闹得那么僵,多狠的话都撂下了,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她有脸给他打电话? 江慕水小手将面包塑料纸捏了又捏,直到捏成小得不能再小的团,丢进垃圾桶,头埋在旁边不敢抬起头。 ——那现在要不打电话给他,该怎么办?殷氏虽然丑闻缠身危机严重,但保护自家总裁的本事绝对是有的,这些记者等到天荒地老也基本什么都拍不到。 ——如果拍得到,明朗交代的那群黑社会也不至于刻意制造事件编造新闻了!! 小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暖了一小会儿。 江慕水神志不清地掏出手机来,翻到殷千城的号码,鬼使神差,就这么拨了出去。 几声响声后,突然,那边接通了!! 她一愣。 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冰冷严肃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警惕,说,“喂?” 江慕水吓得,赶紧七手八脚地拿下电话来,忙乱地挂了!! 心脏,吓得怦怦乱跳! 她的小手伸出来,抚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怎么就一时冲动真打出去了呢? 刚刚…… 那个人…… 真的是殷千城吗? 不,不像的!! 那……接电话的到底是谁? …… 病房里,常远冷冷拿着殷千城的手机,盯着那个陌生的号码,眼神锐利。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牢牢记下了那个号码。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谁的电话?” 常远一颤! 他手抖地将自己的手机收起来,努力镇定了一下,拿着他的手机转身,面向殷千城,道:“不知道,接通了就断了,对方没说话!” 殷千城头上缝了几针,一张俊脸冷峻又苍白地,朝他伸出了手。 常远无奈,只得过去拿给了他。 与此同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常远不禁嗤之以鼻。 殷千城全身上下难有一块好的地方,看不到的全是暗伤,那些黑社会的烂人简直就是神经病,暗地里除了没拿刀拿枪什么都拿来了!当时出了暴动的事情他们就报警,警察在附近搜到了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铁链三角铁之类的东西,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 殷千城胳膊上的伤最严重,右臂被一个铁钩子勾破了衣服,伤口得有十几厘米长,深度暂且不论,流了一地的血就是胳膊上的伤。 他妈的还是右手。 右手!! 万一他妈的残了就弄死那帮孙子!!! 常远冷冷想着,手插在口袋里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机,其实,不用多说,他也能猜到殷千城收到的这个陌生电话是谁的了,对,去别处查找江慕水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据他查到的江慕水在江城的背景,无非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公司员工而已,没什么价值,要在铭城找到她的踪迹更是没有可能。 但他绝对不能忘了—— 跟她藕断丝连的人可是殷千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稍微逮到殷千城松懈的瞬间,就能抓到江慕水的痕迹!! 这不,电话就搞到手了? 他以为,不在手机里存江慕水的新号码就没事了?! 看通话记录也能知道这两个人联系过多少次,还大多,都是殷千城主动去找江慕水的!! “你的病情,我还没跟殷家那边的人说,老爷子打我电话早就打爆了,那……我现在去让护士给你买点吃的,我出去打个电话,好跟老爷子报备一下?”常远看他伤口包扎好了,跟他商量着说道。 殷千城一双冷眸从那个通话记录上移开,关掉手机,哑声道:“好。” 常远点头:“那我去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现在下来,我给你开门 才走了两步,常远就停下,神色不明地看着他,劝诫道:“你也别乱动,上臂的伤口比眉峰可严重得多,在没确定能动之前,你一定,不许大幅度活动,明白了吗?” 殷千城一双冷眸淡淡凝视着前方,点了点头。 常远觉得诡异。 心头的担忧晃了晃,还是觉得手头的事更重要些,他走了出去,给殷千城牢牢地关紧了门。 待他一出去,殷千城一双冷眸就投射出嗜血的冷光来!! 他冷冷盯着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窗边,拨了出去。 这边。 正在为难地啃着第二个面包的江慕水,看着屏幕上亮起来的号码,一时之间,相当的不知所措!! 怎么办? 竟然是殷千城! 今天的报道她都看了,也大约,能揣测到他的处境,他现在打电话给她,是想说什么? 坏了,难道是刚刚她不知好歹打电话过去,刺激到他了? 她不该接吧!! 江慕水小脸一阵燥红,握着手机任凭它响了一会儿,很煎熬的一阵过去之后,它终于,不响了! 江慕水吁出一口气来,转身趴在护栏上。 猛地,黑暗中铃声大作,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慕水小手一抖,手机差点从高层掉下去,她脸色几番大的变化,看着那锲而不舍的电话号码,一时间,恨不得想让时光倒流回刚刚自己拨出电话的那个瞬间,她绝对不会一时恍惚,拨打出这个万恶的号码!! 那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看他的样子绝对不会放弃了,那电话接通了,她该怎么说? 说,是自己打错了? 殷千城又会怎么说? 讽刺她?唾骂她?还是乞求她?跟她决裂? “……”江慕水凝望着这深邃的夜色,只觉得阴云笼罩在自己的头顶,这几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小脸逐渐恢复了冷静的神色,她也明白,自己迟迟不接不是办法。 不能自己撂下了几句狠话就把自己吓得跑开了,她警告了殷千城要去面对,她自己,也就必须哪怕被强迫着也得去面对才行!! 纤弱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手机。 在铃声响起第三遍的时候,江慕水果断地划开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她故作气定神闲地将手机覆到耳边,“喂?” “谁让你给我电话?” 猛然,劈头盖脸的一句冰冷的狠话,从里面犹如一盆凉水般浇透了下来!! 江慕水突然彻底懵了。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生气恼怒,又悲愤无语,“殷千城,你……” “你以为你没说话对方就不知道你是谁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跟我打电话?你生怕殷家人找不到你是吗?!!” 劈头盖脸的痛骂,毫不客气地冲她而去。 一时间,江慕水被他骂的委屈了,这要换做青春期的她,准被骂哭不可! 殷千城这个人疯了吧?自己受了伤就要痛骂她一顿然后问候她的智商吗?! “你闭嘴,你凭什么骂我?” 她火了,极其委屈地朝他说道。 深夜寂静。 两个人混乱的呼吸声,跟着电波传递得一清二楚的,殷千城甚至能看得到她的胸膛被气得一起一伏,呼吸错不定的样子。 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江慕水……却恼火于他的居高临下,运筹帷幄! 他冷冷抿唇,终于缓和了一下情绪,冷冷解释道:“我现在人在医院,情况比较混乱,手机,不一定每时每刻都由我拿在手里,稍微有心一点的人,通过我都能查到你的存在,你现在很危险,明白吗?” 危险? 她现在很危险? 江慕水这下什么都说不出了,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位置,是病房走廊尽头的小阳台,的确是黑洞洞的很吓人,虽然没人能这个时候找到她,但是…… 她明白殷千城说的是什么。 她只是,不能理解—— “殷千城,你……” “你现在在哪儿呢?”他冷声问道,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你现在不能再用这个号码通话了,丢掉这张卡,跟我约定一个地点马上来找我!” 这男人的口吻太凌厉,弄得江慕水一丝丝拒绝的勇气都没有,身不由己地在听他的话。 但是—— 他还没忘记讽刺他两句。 “你现在都人在医院,自身难保了,你有空护着我?殷千城你别逗了!!” 他眯起眸子来:“你知道我人在医院?” “……”江慕水猛地噎住。 “你到底在哪儿呢?”他的嗓音骤然温柔下来了,冷沉中透着纵容。 “……”江慕水的心,在月光的照耀下,瞬间一塌糊涂。 她轻声说:“我在……你病房的楼上,尽头的阳台上。病房那一层太挤了我进不去,人太多了!” 伴随着那一声叹气,殷千城紧蹙的眉心,猛地就舒展开来……像春风拂过,像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抚摸,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此刻的江慕水竟然在医院,不管今天的事,她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此刻,又到底是因了什么进来,两人此刻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心安。 他镇静了一下,轻声说:“安全通道那里有一个小门,是上锁的。你下来,我给你开门。” 这感觉…… 咳…… 这感觉怎么……这么像偷情呢? 为防止她多想,殷千城又加了一句:“你以为这里那么多记者为什么都会被拦住呢?你应该,是乔装进来的,否则这里这么多殷家的人,你顶着那张脸进来,恐怕早就没命了……快点过来找我,趁他们发现你之前,慕水。” 他的话,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打动了她。 是啊。 殷家的人,不好惹。 江慕水再怎么蠢她都惜命。 当年殷老爷子的事情着着实实吓到了她,然后她有了小城,此刻的她,比此生任何时候都惜命! 江慕水挂了电话,推开门出去,很快找到了那扇安全通道的小门,看样子是旧楼翻新的时候锁上的,许久不用了。 她费了很大的劲推开生锈的铁门,全完摸黑走下去,一直到了那扇紧闭的安全通道小门,她纤小身子紧紧贴着那扇门,大气都不敢出,黑暗令人恐惧,她屏息,一直到那边恍惚有人靠近了过来,呼吸清晰可闻,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有人靠近了过来。 静谧的深夜中,仿佛有淡淡的耳鸣在耳中想起,江慕水纤细的身影紧紧趴在了门上,闭上眼睛忍着额上的薄汗,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殷千城的呼吸轻轻洒在空气中。 他将外套穿上,拿着一把生锈的小铁钥匙,打开了门。 江慕水轻轻一动!! 他突然低低说了一声:“别靠着门。” 她一惊。 这才瞪大眼睛,在完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倒退了一步。 门开了。 灰尘散落下来,呛得她一时呼吸都特别难堪,捂着鼻子咳嗽出声,下一瞬,一只大手不知道从哪里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摩挲了两下之后就攥紧了,将她拉了过来,然后,利落地猛地锁上门,试了试门的牢固程度。 那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低哑问道:“电话卡呢?” 江慕水愣愣地看着他,太黑了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下意识地觉得很有安全感。 “丢在阳台底下的那个小花园里……没有那么恐怖吧?又不是在拍科幻大片?他们还会根据我的定位跑过来找我吗?” 他一把将她轻轻拉到身边来,紧紧攥住她的胳膊,低沉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在以防万一!!” “殷千城……” 她讷讷叫了一声,嗓音微颤,“这里太黑了,我有点怕……你病房在哪儿呢?” 殷千城淡淡低头,凝视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戴着墨镜?” “啊?嗯。” “有病吗?” “……” “大晚上的戴墨镜。” “……” 她瞬间恼火得要死,推了推墨镜,说:“我不戴墨镜,早就被认出来了,我都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是经常在殷氏出没的,你之前不还夸我聪明吗?” “是挺聪明的,可现在,这里只有我了,你不打算看我一眼吗?” 她:“……” “算了,还是别看了!”殷千城猛地想到自己的伤势,关了门后,手往下垂去握紧她的手,拽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我带去你病房,很大,里面很好藏身,你别出声,跟我走吧!” 江慕水很被动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全部的希望都凝聚在那只干燥温暖的大手上。 绕了几圈,推开了几扇门,病房就到了,殷千城关上了小杂物间的门,鼻息中淡淡舒出了一口气,将她拉到了病房的中间。 病房也是一团漆黑。 殷千城脱下外套来,逐渐的,他闻见了一股香味儿。 侧过头,他问道:“你口袋里藏了什么?” 啊? 江慕水愣住了,戴着墨镜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嗫嚅道:“哦……我……我买了两个面包,打算今晚蹲点儿的……好像还有一个啃了一半没啃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藏在了他的被子里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 她有些懵,抬起头来,隔着黑暗好似看到了殷千城专注的目光。 鬼使神差的,她掏出了塑料袋,道:“那个,你……你难道……要吃……”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眼看着就要山一般地撞上她,她赶紧开口:“不好吧!我听说……你是受伤很严重的,全是外伤,我买的面包五块钱两个,很油腻也没营养,你……” 她拿塑料袋的手猛地被攥住了,殷千城摸索着摸到了面包的位置,举起来,递到自己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江慕水……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快要和贯穿耳膜的耳鸣融成一道声音了。 他轻轻叹口气,哑声道:“一天没吃东西……不好意思,抢了你的口粮。” “没……没关系……” 他是病人嘛。 一切都情有可原。 就是吃面包真的有点儿不好…… 江慕水推推墨镜,感觉墨镜挡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真挺好的,她清晰感觉到这男人,几口就将面包吃完了,最后一口的时候,塑料袋脱离了她的手,她手指上,沾染了一点油,他气息喷洒在上面,几乎像是要将她细嫩的手指都舔一遍似的。 江慕水浑身一抖,几乎是触电一样地就将手抽了回来,不抽回来的话,她当真要被这个举动给电死了!! 想想还是摘下墨镜,江慕水摸索着摸到了桌子,说:“干嘛不开灯?外面还有房间,那些人都被挡在最外围,进不来的!” 黑暗中,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并没有动。 半晌,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才响起! “因为护士去给我买吃的了,嘱咐我休息一会儿,关灯休息,才最好!!” 什……什么? 护士去给他买吃的了? 那就是说…… 他没必要吃面包,而且,等一会儿……护、护士还是会进来的!! 天……天哪…… 江慕水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桌旁转了几圈,一看殷千城,他掀开了被子,重新到床上去休息了!床升起来一些,他闭着眼睛斜靠在上面,手腕搭在眼眉上,一副疲累不堪要休息的样子,房间静默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江慕水像小蚂蚁一样转了两圈,然后,见他休息了,自己摸索过去,像个壁虎一样在墙上和四周摸着。 殷千城听着耳边传来的那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知道怎么了,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笑来,舒畅的心情一下子把今天所有的阴霾都驱散了,他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就像在听一曲很舒缓暖心的曲子一样。 他睁开了冷眸,盯着黑暗中那个蹲在地上摸着桌子腿的小女人,沉声低哑道:“干什么呢?” 江慕水蹙眉很紧。 她跪在地上,摸了半天,“……柜子呢?有柜子吧?没有柜子……有储物间的吧?厕所……也应该有,不然,我等一会儿……藏在哪儿啊……” 她相当担忧自己的未来。 殷千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他将她救到这里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可能再跟帮她逃难一样帮她遮掩——那她就得自己找出路啊!总不能被人抓个正着,她也真是蠢啊,明明知道这里都是殷家人,来这里看他干什么?! 他好得很。 好得冒泡。 还有人送吃送喝,眼睛一闭,网络一关,照样能睡得天昏地暗!!明天殷氏难道还会破产是怎么样? 江慕水心头泛起一阵阵的酸涩,摸不到,她爬了起来,拍了拍小手上的灰尘,摘下了墨镜来仔细看着房间,一个柜子和储物间都没有,床底下都不可能藏身。 外面,此刻却突然混乱了起来。 像是护士从外面回来了,突然就被人围攻起来,记者们蜂拥而上问着她此刻殷千城的情况,一片暴.乱的情景,小护士根本就挤不进来,急得她弱弱的声音喊着,“别挤……你们别攻击我……我跟你们说……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有点惊心动魄。 江慕水不知道那个小护士是什么人,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儿!! 她一张小脸这下变得冷寒起来,气得厉害,又不能返回去等着被殷家人抓到,她呆呆站在原地,就像个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这可……怎么办啊!! 眼前一片黑暗,听觉就更加敏感,江慕水听到保安过来了,替小护士挣脱开了那帮人,门“吱呀”一声打开,小护士低咒了几声走进来,叫了一声:“殷先生?” 江慕水脑中瞬间嗡鸣一声,暗叫,这下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突然,一阵被子的掀开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山一样裹挟着无尽的压迫感朝自己侵袭而来,她小脸神情迷迷瞪瞪的,仰头盯着他,殷千城伸出左手一把拉过了她,拽到怀里,到了病床上将她按上床,捞起她的腿来塞到里面,然后自己躺了上去,盖上被子!! 小护士走进来,伸手就要按亮灯:“殷先生,我买了……” “别开灯——” 床上躺着的男人骤然冷声开了口,他扭过头去,手臂搭在眼睛上的姿态透出了无尽的魅惑来,嗓音低哑中透着一股冷漠的病态:“就放在那里,我讨厌光,不想太亮了……” 小护士怔住:“那……那您怎么吃……” “需要你管吗?”他不满的声音响起,冷嘲道,“我眼睛受伤,你非要开灯是吗?” “不不不……我不敢……我没那个意思!!” 小护士赶紧解释,心脏吓得怦怦乱跳,她将外卖放在桌上,掏出小手电,说:“那,这样,我去给您看一下缝合的伤口情况,也算是我查过房了,您等下吃过东西就记得洗漱睡觉,有什么情况再叫我,这样可以了吗?” 被子里—— 一阵阵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腋下,殷千城清晰感受得到,是那个小女人紧张之间吞吐出的气息,他眼神微微迷离,轻声低哑道:“嗯……行,你过来吧!” 小护士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小心打亮手电,尽量不照到他的眼睛,他蹙眉别开一张俊脸,黑暗之中下颚弧线冷厉利落的模样,惹得小护士少女心泛滥,心脏碰碰乱跳! 小护士语句轻柔,掀开一点被子看着他右手臂的伤势,那里是最严重的。 而与此同时—— 殷千城左手伸进了被子里,像是安抚着怀里那个焦灼而心惊胆战的人儿一样,手,抚摸过她的头发、脸、肩膀和腰肢,最后,修长的手指在她纤腰上轻轻抚弄着,面上正闭眼养神,俨然一副正派君子的模样。 江慕水大气都不敢出,缩在被子里,纤小的身形紧紧贴着他,鼻息之间满是血腥味和他身上的药味,男人的身体依旧滚烫紧绷,肌肉健硕爆发力十足的样子,他的手从她的背上滑过,蔓延到了腰上,殷千城轻轻抚弄了一下她的裤线,再没有进一步过分的动作了。 江慕水僵硬得浑身出了薄汗,一股燥热,在心里埋怨那小护士的动作怎么那么慢。 小护士应该是故意的吧? 给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检查,就故意检查这么慢吗? 节操呢? 突然,殷千城的手臂收紧了一些,鼻息之间也发出低低的“嗯”的声音,像是极力克制着巨大的痛楚,身躯颤了一下!一张俊脸也别了过去。 小护士手抖了一下才碰到他的伤口,一是愧疚无比:“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殷先生,我真的不好意思碰到你……” 殷千城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嗓音冷沉道:“没事……查完了吗?可以走了。” 小护士擦了一把吓出来的眼泪,说:“嗯,好了,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按床头的铃叫我。” 她收拾了自己的听诊器和小手电,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推开两道门走出去了。 房间,静谧下来。 滴答,滴答。 秒针一秒一秒不间断地走着,被子里,那只手还放在原来该放的地方,就像,天生就该如此亲密一样。 怀里的人儿拱了拱,伸出一只小手,扒开了被子。 殷千城看向了自己的腋下,她头发蓬乱,窝在那里,像个茫然不知归途的小动物一样。 江慕水爬了起来。 想着病房应该没有谁再进来的可能了,她看了一下两人这个位置,一看到,就想起那日水乳.交融的夜晚,太疯狂了。江慕水瞬间红透了脸,幸亏黑暗挡着看不见,她起身,说:“现在没有人了,我,可以起来了吧?” 殷千城淡淡地盯着她,并没有说话。 江慕水受不了那眼神,赶紧爬起来了,小护士给他买的夜宵都是清淡的,还有粥,江慕水咽了一口口水,想想这是病人餐,她端了起来,搅拌了一下,端着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喝?” 殷千城微微有些诧异地睁开了眼睛。 盯着她看了两秒,他轻声说:“我吃了你的面包,这个,请你喝!” 第四百一十五章 缠绵之夜,难道不是来看我的吗? 江慕水苦笑一下,轻声说:“别闹了,我来医院的目的我还不会忘了,你是病人,我难道要跟病人一般计较吗?面包……不太好,你喝点这个好吧?我……不知道你伤在哪里,但你好像右手不能动?那我喂你好了。” 是么? 幸福……竟然来得这么快吗? 殷千城怔怔地看着她靠近过来,很专业地挽起了袖子,搬个小板凳在窗边,搅拌了一下粥,递到了他嘴边。 她眼睛里的柔光……实在是无法抗拒,殷千城薄唇微微张开,当真喝下了第一口粥。 软糯清香,带着淮山的糯香和枸杞的清新,第二口的时候,他却就……停下了。 江慕水僵硬在了那里。 粉色的廓形外套罩着她的上身,小手从偌大的袖口中探出,样子很是好看,他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生生的,将江慕水看得背上出了汗,但是,手又一直这么僵持在空中,不落下去,也……绝对不会自己把他拒绝的这一口吃下去。 江慕水心浮气躁,轻声说:“吃一点行吗?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照顾你,别让我就这么干坐着,又没有藏身的地方。” 他眯眼凝视她:“你是来照顾我的?” “嗯,怎么?” “什么意思?” 江慕水拧眉,“你在说什么?我……” “现在我出了点事你过来照顾我,是出于不忍心还是什么的你并不说,那么等将来有一天我坐了牢,你现在大概是想告诉我,将来你也会来探视我……是这个意思?”殷千城开口问道。 江慕水被戳中心思,一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是啊,她最害怕的,莫过于眼前的这种场景!! 最害怕,殷千城问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过来?是不是舍不得我? 江慕水眨了眨眼,一双清澈的水眸中透着自然的光芒,道:“解决问题,应该通过正当手段,可明学长这次不是故意,再怎么样也不该拿你没做过的事情诋毁你,这是诽谤,他们这一次没有处理好……我跟你道歉!!” 殷千城神情黯淡了一下。 是么? 道歉? 她半夜花费那么大的精力进来,就只是为了道歉而已?就因为,觉得明朗这次做得过分了,明朗做得不对? 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心头的那股幸福感,就像被冷风猛地吹散了一样,心头冷得厉害,殷千城冷冷靠回了抱枕上面,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粥,俊脸别去了另一边,闭上眼假寐,再懒得理会她了。 怎么了? 这男人,什么意思啊?! 江慕水蹙眉端着碗,道:“殷千城……殷千城?” 他不理。 她小脸都气红了,端着碗的手抖了抖,重新端好了,说:“碗很烫,我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人,我父母,我公公婆婆都没有,我现在这样照顾你,才知道有多累,你不领情吗?” 他冷冷转头,冷嘲着说道:“领情?什么情?你的手又不是替我做那个做得累了,我要领什么情?领明朗的?” 江慕水睫毛迅速地颤抖了两下,简直不可思议。 这话……到底是怎么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啊!! “你……你再说一遍?”她气懵了,手都在发抖,颤声说了一句。 他冷冷盯着她,继续说道:“我说,我更喜欢你在别的地方喊累比如床上,因为做.爱做.爱,做的时候至少有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是为了什么狗屁道歉,我承受那些,是为了让你道歉?!” 这男人真的过分到顶了!! 江慕水气得简直要摔了碗,她极力压抑住情绪,冷冷站起来,说:“爱吃不吃!” 说完,转头,遏制不住自己想吃的欲望,用勺子舀起一勺来就吃了下去,果真很香,这个男人,就是有病!!好好的粥不吃要调戏人,也不知道怎么他才能满意,不就是受了伤,她人都已经跑来医院照顾了,他还想怎样?! 殷千城凝视着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吃粥的小女人,一时间眉眼清冷,有些无语。 不是道歉吗? 道歉就用一口粥? 这女人…… 真是让他恼火!! “江慕水,那是我的粥。” “走开!你不是不吃?”江慕水又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冷叱着,“那个小护士愿意伺候你,你让她再买一份给你吃啊?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纠缠我才有今天的报应,你去换个人纠缠就没有这回事了,你换啊!!!” 她倒是时刻不忘自己的目的。 殷千城冷笑一下,简直被她气乐了,扬声幽幽道:“你确定你不想伺候我吗?你现在吃的,可是我的口水。” “……!!!” 这世上,还能再找出比这男人更无耻的人吗?!! 江慕水小脸都要憋得爆开来,她转过身,气急败坏地猛地将粥碗一放,上前,捧住他的脸就猛然吻下去,一边吻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确定是我想伺候?殷千城,你少自恋,不是谁想吃的你的口水,是我江慕水在占你的便宜!!” 饶是殷千城再镇定,也经不起这样猝不及防的折腾,他眼睛里的冷芒倏然收紧,不可思议地盯着突然在眼前逼近的一张脸,她的小手凉凉的,捧着他的时候让他脖子里的神经都变得敏感了好几倍,更不要说,她杂乱无章地亲吻着他,口中满满的都是枸杞淮山粥的清香味,与他的口中别无二致。 殷千城极力稳住呼吸,任凭她撕咬了几下,俊脸冷冽子持,在她发泄够了要撤离开的时候,左臂猛地伸出去,一把抱住了她,一个翻身将她彻底压在了偌大的病床之上!! 江慕水翻滚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吓得尖叫一下,小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下一瞬,殷千城与她退开了一点,在她眼神变得迷茫愣怔的时候,猛地,俯首下去,像鹰隼一样精准地捕捉了她的红唇,用尽全力狠狠地撬开,在她毫无防备地时候拖出了里面娇嫩香软的舌,大力地含吮着,他在她口中放肆蹂躏,抵着她的舌根丝毫退路都不给,领口下的衬衫本就松垮,没扣几颗扣子,这下在挣扎和摩挲中,扣子几乎全开,摩挲着她的饱满和纤小的身形! 初初被拖到他身下的小女人,意乱情迷,她无力招架他的狂肆,只得跟随着节奏一起被他调教着,引领着,一阵阵失神过后她已经情不自禁地软成了一滩水,殷千城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吻逐渐加深,手也从她单薄的衣摆下方探入进去,抓住了她的丰盈。 一串触电般的感觉窜遍了整个上半身,她难以自制地低吟起来。 殷千城只有一只手能动,吻滑落到了她的脖子里,手也探入到了他最想要她的地方。 江慕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时候,感觉混乱的被子里,她的双腿已经被分开,他置身其中,轻而易举地兴风作浪着,她想动弹,他那强壮健硕的身体却压住了她,她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食物的香气中,透着一缕让人抓不住的无力感,她像一只脱水的鱼,在大口的呼吸,却感觉,胸口的兴风作浪已经让她的忍耐到了极致!! “殷千城,你……” “今晚难道不是来看我的吗?” 胸口冷漠低沉的嗓音突然打断了她——殷千城的嗓音,低沉而迷幻,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凑到她耳边低哑道,“我当你是来看我的了……否则困难重重,你哪来的毅力,突破进来,不怕殷家人的追杀,也要来看看我?” 江慕水心里,那一道仿佛是海啸组成的巨山,猛地垮了下来,是被他击垮的!! 一万次的自我催眠,改变不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江慕水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在天旋地转的黑暗中,只看到一双他深邃的眼眸,他俯首下来,温柔地吻住她,一下比一下深入,他置身于她最隐秘密花园,深深探入。 身下的人儿瞬间激颤了一下,想要挣扎。 她的小手,触碰到了他的右手。 殷千城当下痛得低吟一声,强制着忍住的剧痛让那声音听起来沉闷坚忍无比!! 一直都没看清楚那伤口模样的江慕水,此刻用手触摸到了,那潮湿的一片就是刚刚剧烈运动淌出来的血,就她从新闻上看到的而言,衣服勾破了,里面血流不止,还不知道是什么伤,但是,已经严重到动都不能动一下了!! 她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以为殷千城伤了一条胳膊就彻底动不了了?尤其,是不能对她做什么了? 才怪!! 他的声音充满迷惑,将她柔弱的小手拢起来,左手握紧压在了头顶,俯首下来哑声说道:“……真想你……” 想得……已经发疯了!! *** 病房门外,常远很晚的时候才回了来。 他一脸的颓丧,扯了扯领带,到了病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看着那一堆记者都头疼。 他转头看向小护士,“你确定伤口都包扎好了?他没事?你进去的时候也没有见他跟谁打电话?” 第四百一十六章 总之最尴尬的时候被撞上 小护士一脸茫然:“我……我就进去检查了一下伤口,殷先生在休息,不让我开灯,我想他是累了吧,我也就,没再做进一步检查!” 听她这么说常远就放心了,蹙紧的眉稍微松开了一些:“嗯。” “常先生,那您还要进去吗?” 常远冷冷抿唇,没回答。 号码,是查到了,不出意外是江城的一个号码,之后常远打过去的时候还在占线,不知在跟谁打电话,而后,马不停蹄地找人顺藤摸瓜找下去,信号,却也就在这医院附近,断了!! ——江慕水什么意思呢? ——把殷氏祸害成这样,还要亲眼看看吗? 如果有必要,常远真的也想让殷千城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这女人明显已经把他当靶子,他却还想着要为爱牺牲,不可笑吗?! “我就不进去了,等一下……你收拾一下他房里那些东西,我已经派人守着门了不会出意外,明早,我再过来!” “嗯,好的,知道了常先生。” 常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小护士看了一眼时间,犹豫了一下,这样才抬脚朝病房走去。 跟几个保镖打了招呼她才进去,里面,一片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什么味道!! “……”小护士绕了一圈,一看,外卖总共才吃了几口,基本一动没动,她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借着一点淡淡的光收拾东西。 ?奇怪了。 不是说不让他蒙着头睡觉吗?虽然是入秋了,天气没那么燥热,但是,捂着被子伤口怎么会好? 小护士收拾完垃圾放门口后,忍不住上前,轻轻掀开被子,要给他把右手臂露出来…… “做什么?” 突然,一道冰冷至极的嗓音,带着警告威胁的沙哑感,从里面冒了出来。 小护士差一点儿被吓晕过去!! 她吓得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口气都差点儿提不上来,好半晌才咽下一口唾沫,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是说……您的手刚包扎好……” “手没事。” 他冰冷的一句又打断了她,睡眼惺忪,他道,“今晚不要再进来了,否则,小心你的饭碗都保不住……我认真的,不跟你开玩笑!!” 小护士这下吓得魂飞魄散,什么少女心都没有了! 她退后两步,赶紧将剩下的东西也收拾好,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门外扑去,拿起垃圾就逃出去了,再也不敢不经他同意,招惹他半点!! 而与此同时—— 不太透气的被子里。 一个裸着身子的纤细身影正睡得迷糊香甜,手机卡丢掉了,也不会有人找她,殷千城看她太累,匆匆昨晚就罢了,抱着她,看她睡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好像……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她很快入睡,心里没有半点担心和怀疑。 就不怕……他,把她卖了吗? 不算特别激烈的性.爱,但他的胳膊,还是感觉湿透了一大片,全部都是血,此刻也来不及收拾了,殷千城抿唇屏息,极力忽略掉那股剧痛带来的神经突突跳的感觉,完好的那只手臂拥住她,蹭了蹭她柔软的小脑袋,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看她微微皱起了眉来,这才心满意足,困倦十足地抱着她,睡过去了。 …… 清晨醒来真是一个不太好的体验。 腰酸背痛。 其中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还是全麻的,麻得几乎一动都动不了。 厚厚的被子里,一张白净柔嫩的小脸拧眉转过头去,紧闭着眼睛,吸着气,缓和着手臂和腿的酸麻,而那个造成她一整晚血液流通不通畅的始作俑者,还在沉静地睡着。 如梦初醒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的。 “……”江慕水慢慢睁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茫茫然地盯了两秒之后,懊恼至极地闭上了眼睛,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丢脸…… 丢到太平洋去了…… 什么仇恨深重,什么意志坚定……在几句情话和催情的夜晚面前毫无作用,她还是就这么沦陷了。 她就这么地……没有道德底线吗? 她大概无可救药了,不该为人女,为人母,甚至不该为人…… “……”突然,一声低低的吐息声从身边响起,江慕水瞬间僵硬,接着,就感觉到一只胳膊,从被子底下探过来,一把将她抱了回去,像抱玩具一样紧紧抱在了自己的胸口,殷千城闭着眼睛,睡意朦胧,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哑问道,“……不舒服吗?” 他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在挑战着江慕水已经清醒的神经!! 神经线在突突跳着! 快炸开了!!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仔细看了一眼眼下的情形,男人精壮的胸膛暴露在面前,只剩下一只右手臂还露在外面,从肩膀开始就满是血,连床上的被子都被浸染到了,她再往下看,两个人的身体没羞没臊地挤在一起,那坚硬且热气腾腾的东西抵在自己最敏感的地方,蓄势待发,像是一个沉睡的雄狮,只稍微一清醒,他就能搅得她天翻地覆。 江慕水的小手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摸到了,才猛地想起,电话卡已经被她给扔了。 现在谁也联系不到她。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凑到他胸口,开始解锁医院的wifi密码,无法联系上她,明朗那边应该已经急死了,而她也已经答应了阮静要提前回去,那么她就一定得赶得上飞机,但是…… 看眼下的形势……怎么可能? 江慕水懊恼得要死,一个wifi都破解不了,她死了算了!! 凉凉的手机砸到了他的胸口,殷千城转眼慢慢清醒了过来,往下看了一眼,那小女人在自己胸口不知道在做什么,总之,很可爱的样子。 他静默着一动不动,就给她这么发挥着,她葱白的手指,好奇地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一年多不见,是想看看他身体结实了一点没有? 殷千城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浅笑起来,弧度一闪即逝,生怕惊扰到她。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抚弄着,像鬼画符一样,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东西,殷千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她好像在写字……写什么呢?前面是一个“小”字,后面的……笔画有点儿复杂,他一时感受不出来…… 猛地—— “吱呀”一声,外面的门开了。 “……许小姐你小声点儿,快进来……刚刚记者都被我故意吸引到别处去了,说殷老爷子要来医院看孙子,他们都堵到楼下去了,我才能从后门,带你进来……嘘……小点儿声,等会你走的时候,我还得再引一次呢,不知道这次还管不管用……” 高跟鞋声错落地落在地上,许欢瑶故意压低的声音也响起了。 “没事……我不在意记者什么的……他们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谁都知道我是千城的未婚妻……” “他情况怎么样?你照顾了一整天,有什么进展没有?” “情况不太好……”小护士如实说道,“按理说昨晚我该检查的,一进门就闻到血腥味儿了,但殷先生,他就是不让我检查,说累了要睡……我也没办法啊……” “那怎么能行?伤势那么严重他还不让盯着?疯了吗?你们主任医师是吃干饭的!!” 小护士吓得噤声了。 “我……我们也就是普通外科……包扎好伤口然后消炎不感染就好了……说到底就是手上的技术活……没什么内涵的……就算我们想尽力,也真的……得需要殷先生配合才行啊……” 小护士也委屈得很,说这几句都快哭了。 许欢瑶转眼走到了里面的门前,尽量降低了一切的声音,然后退开,说:“那,既然是你犯的错,你去叫醒他,剩下的我再来。” 小护士惊诧:“啊?” “啊什么?这不是你的失职吗?”许欢瑶不快。 “可是……” “可是什么?快去叫,被骂一顿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伤势严重了你才最失职,殷氏会放过你吗?快去!!” 小护士缩紧了肩膀。 将门慢慢拧开了。 里面窗帘半开着,阳光透过那敞开的一半倾泻出来,洒在了病床上。 英俊的男人半躺在床上,已经醒了,床也抬起来了一半,被子乱糟糟地堆在他的身上,他的衣服也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衬衫只穿了一个胳膊,血淌得整条手臂都是,纱布都浸透了…… 许欢瑶快步走进来,看到这番情景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不仅瞬间变得滚烫,还火急火燎地烧了起来。 “你……你还不……赶快去,检查一下!你看看那些血!!” 许欢瑶呵斥完了小护士,攥紧了自己的包,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此刻的殷千城,绝对称得上是性感两个字,大面积的麦色肌肤露在外面,肌理线条都那么完美,就连他苍白的脸上冒出来的胡渣都显得那么有男人味儿! 虽然许欢瑶生性不安稳,在国外也是个开放爱玩的主儿,但她大约是真没碰到过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人! 这男人要是性感魅惑起来,也是一举一动都是撩拨,让女人根本无法抵抗!! 第四百一十七章 怎么了?真想替我一次? “呼……” 许欢瑶赶紧捂住自己滚烫的脸,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眨眨眼,看向他,走过去了两步,轻声道:“千城……你醒了吗?你……流了太多血了,我让护士给你清理一下,你别动,好吗?” 他一双狭长冷峻的眸子,慢慢睁开了,左手担在额头上,看着天花板。 幽邃黝黑的瞳孔动了动,他沙哑道:“昨晚睡得不太安稳……流血了我没感觉到,你处理吧,等一会我起来,再收拾床品这些。” 小护士头皮都隐隐发麻,听他不怒,简直感恩戴德,赶紧说:“好,那我先处理伤口,剩下的再说!!” 小护士手脚还算麻利,很快就拆了包扎的伤口。 这种伤,第一天处理不好,第二天就严重很多!! 小护士虽然怕他,但也斟酌着对病情做出了理智的判断,警告他,真的不能再乱动了。 许欢瑶也蹙眉担心起来:“千城,你是不是昨晚做噩梦了?到处乱动,所以血才流这么多?按照这个护士讲的,不激烈运动的话伤口何至于又变成这样?最近天气又不好,你小心引起感冒发烧,炎症就会更严重了,这怎么能疏忽呢?” 男人冷冷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她。 许欢瑶的担心还没驱散,当然要继续说,她蹙眉道:“昨天,我去看过阮阿姨了,她对你的情况也是相当在意,我没让她看新闻,也没告诉她你受伤的事,你想想如果给她知道了,她现在还能那么稳定吗?千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万事记得你自己好了才有力气让身边的环境变好,你不能再这么糟蹋你自己了,明白吗?” 提起这个来,许欢瑶就恼怒生气。 她将包换了一只手,强忍了几秒,却还是怒火难平。 “就说昨天那个事,伤几个女员工怎么了?伤了,殷氏给她们掏医药费!被猥亵了,殷氏给她们出律师费帮他们告那些人!殷氏缺钱吗?千城,你怎么就选择了最不理智的一种?那些人就是为了让你引火烧身,你却当时主动上去自己护着那几个女员工?何苦来的?!你看看,我们的婚期都将近了,外界揣测得有模有样,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想你啊!!!” 许欢瑶痛心疾首。 恨不得手撕了那些恶毒的键盘侠!! 捂了捂额头,她极力冷静下来,说,“千城,这件事说到底,都是那个江慕水惹的祸,你不离开她远一点,现在知道报应了吧?我听常助理说,你还不肯说出江慕水的下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呢?” 许欢瑶冷笑了一下,觉得特别搞笑,“现在是你受伤,阮阿姨心脏病犯,殷氏动荡,你难道,要等江慕水将你告上法庭,叛你有罪,你不顾一切地去坐牢补偿她,任由她在外面兴风作浪将殷爷爷阮阿姨都弄得不在人世!你就觉得够了吗?” 她说的,的确是很吓人。 可是,殷氏此刻的情况吓不吓人,殷千城不会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吧? 天都塌了!! 还在做梦吗?!! 他紧紧闭着眼睛,眼珠在里面一动不动,讳莫如深的模样。 许欢瑶却知道他听得进去。 一边看着小护士包扎,一边心疼,许欢瑶却一边极力鼓动着,说:“我的想法是说出她在哪儿,我跟殷爷爷要一个情面不让她受到很大的伤害,现在的一切我们算了!不论要钱,还是要别的,补偿她之后让她滚得远远的,千城你不懂吗?此刻的情形,就是我们要跟她和解,再请求她滚蛋再也不要滚回来!!” 因为,伤了江慕水,也就是伤了殷千城! 殷千城百般护着她,那么唯一的解决方法,也就是将这个江慕水远远推开!! 觉得钱收买不了她吗?那必定是钱砸的不够,如果彻底砸够了,谁会选择跟谁鱼死网破,这道理殷千城不懂吗? 觉得自己也发泄够了,也指点了迷津,许欢瑶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片满足的神色。 “好了,你现在一定很疼吧?我什么都不说了,带了好吃的早餐,等一下,我喂你。” 一直躺在床上的殷千城,没有丝毫的感觉。 就这个简简单单的“喂”字,一下子,就挑起了他一大清早的“食欲”。 刚刚清醒,他都还没来得及跟怀里的人儿温存一下就被破坏,急急掩盖起了她来,此刻……她小小的滚烫的呼吸就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他把被子都拥上来,被子底下就多多少少能遮掩得住,也亏得她纤瘦,紧紧抱着他勉强能盖得住,但是…… 这小女人的气息不稳,一下快一下慢的,心跳也紧贴着他,指甲不老实地轻轻掐着他的肌肤……这般情景,谁受得了? 谁还管的了,许欢瑶在那里嘚啵嘚啵什么鬼? 许欢瑶坐下来,等着小护士处理完伤口。 殷千城头往后仰去,像是有些疲累的样子,手,落了下来。 小护士不忘问他,“殷先生,疼吗?” “抬起来一下吧,我处理下面。” 殷千城右手臂抬起,多少遮掩了一点别人的目光。 里面的小女人已经有些难耐了。 被子里本身就不透气。 这两个女人呆的这么久,她根本憋不住。 小手伸出去,想挑开被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男人健美的双腿却将她卡得死紧。 “……”她一下都动弹不了,鼻端还满满萦绕着昨晚两个人颠鸾倒凤的时候留下的淫靡气息,简直……无法忍受!! 她的指甲报复一般轻轻掐着他的大腿,猛地,突然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江慕水瞪大眼睛! 突然,感觉到那只干燥温厚的手掌,探了进来,他起初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安抚,接着,突然扣紧她的后脑乏力,将她柔软的薄唇按向不该按的地方……天知道他没有穿裤子,那淡淡麝香味让里面的小女人瑟瑟发抖,唇瓣,已经贴上了他…… 该死的男人!! 她恼怒得不行,小手掐的更狠了,他的动作,也突然温柔了下来,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颈子,头发,那个地方,气势汹汹的怒张了起来。 流氓!! 她气到发抖,却一声都不敢吭,纤嫩柔弱的身子紧紧抱着他的腿,一动不敢动。 片刻后,小护士终于处理好了。 “许小姐,我好了,床单我等一下来处理,那您现在……” 许欢瑶等得就是这一刻。 她忙站起来:“你先走吧,我要给千城喂饭……” “好……”小护士眸光黯淡了一下,收拾东西要出去。 殷千城突然冷冷开了口:“我要洗澡一下,拿一些保鲜膜给我,都先出去吧。” 许欢瑶一怔! 大早上的洗澡? “我……那不如,我……帮你……”许欢瑶有点不害臊地说出这种话来。 他起身,冷眸如利剑一样猛地扎向了她!生生将她看得害臊低下头脸红了!他淡淡说道:“这下不为名誉着想了吗?你不在乎,我也没兴趣!!” 小护士这下偷偷笑起来,看来恩爱新闻都是捏造的啊,这叫恩爱吗?这是未婚妻倒贴吧? 他利落地下了逐客令,“都走吧!!” 许欢瑶很丢脸地跟着小护士一起出来了。 两个人心怀鬼胎,完全忘记了记者这回事。 这下,又被赶回来的记者抓个正着! 许欢瑶这下又得意起来。 因为,那些记者问她,昨晚是不是一直待在这里,跟殷千城共度一晚!因为,这些记者可是一晚上都没离开啊! 许欢瑶在外面矫揉造作地解释着,脸红跺脚,躲着记者,心里却不知道有多美!! 这些声音,江慕水也听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的出现在许欢瑶面前都像是做贼的一样?她就那么不堪吗?那么犯贱吗?明明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却每一次,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男色惑人。 此话不假!! 殷千城掀开了被子,里面场景堪称惊世骇俗的香艳,他眸光变深了一些,嗓音黯哑道:“……不想起来了吗?真想,替我口一次吗?” 这么流氓的话一般他是说不出口。 曾经热恋那么久,再亲密的时候他也舍不得让她伏低身份给他做这些,而他自己倒是恬不知耻地给她做过。 大概这就是爱吧。 江慕水脸色却极其不好,起了身,赶紧拿过自己的衣服穿上,里面的被殷千城撕烂了一些,好歹外套廓形很大,看不出来,她下了床,穿好裤子和鞋子,这期间看都没看他一眼。 殷千城眸光一阵黯淡,心头有点儿慌。 他放软了声音,抓起一件干净的衬衫来穿上,柔声问道:“怎么了?……怪我开玩笑了吗?” 那纤瘦的小女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她小脸清冷不善地转过来了,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好了,我昨天来,也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怎么样,昨晚照顾你……”她不争气地脸红了,“也就当,是我照顾过了吧!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毕竟,曾经你们就算对我再坏,没有祸害过我受多大的伤,我让你伤成这样,是我不对。”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他比你重要,殷千城 他冷笑,“你报复还挺讲公平?” “当然,”她冷冷说道,“我报复不讲公平,跟你们有什么区别?!” 他:“……” 两个人,从一早温馨的气氛,到现在的剑拔弩张,不超过一分钟。 殷千城心里有些害怕,站起了身,左手一把拉过她来,轻轻抱住她,柔声哄着:“别这样,慕水……昨天你来看我已经证明了一些事,昨晚你就不舒服吗……” 她恼火地抬起头:“殷千城,说事就说事,不要总拿一时脑热的举动来说话,我脑子不清醒了,你也觉得你做得对吗?” 这…… 做.爱可没有对错,只有想不想,爽不爽,还想不想要下一次。 他想。 他想得焚心蚀骨的。 他眼神变得淡漠起来,凝视着她,道:“……好。就当是我不对吧。但是,下一次,我还是会继续不对的。” 江慕水颤了一下,小手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往后一步,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殷千城满身的荷尔蒙气息,优雅地拿过一件病号服外套来穿上,看她一眼,“那下一步呢?你准备怎么办?你现在出去还是很危险。”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我……请假的时间太长了,今晚的飞机,我要回江城一趟,否则我那个同事会给我小鞋穿,我只有这一份工作,会计师的技能是我拼了小命考到的,我决不能放弃,所以,给我时间处理一下吧,你这里,我管不着了。” 殷千城冷笑。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顶头上司是邱泽?”他缓声说道,不客气地拆穿她的谎言,走向她,“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说我挑拨离间,但是,邱泽那人对你心怀不轨,别说你只两个星期没上班,你两个月不去,他也会给你把场子弄得圆满,一份工作而已,你怕这个吗?你到底是回去做什么?不能给我知道?” 他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满身的暗伤,还有轻微骨折,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却在这种当口,说走就走? 殷千城心里苦涩。 之前她哪怕在别的时候说走开一下,他都无所谓。 可昨天,明明是担心他才来医院看望他,看了一眼,就走吗?有什么事,是比他还重要的? 他不愿去相信!! 江慕水有些不耐。 她退后一步,小脸微白地看着他:“你别过分行吗?殷千城,我能留下来,跟你处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很有耐心了,你凭什么干涉我在江城的生活?干什么一定要觊觎我的全部?那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有,我跟你说过我在江城有男朋友的,我劝你不要再继续问,否则难堪的是你!” 他冷冷逼近一步,鼻息中冷嘲的气息几乎能将她冻僵,他攥紧她的手腕,寒声说,“有男朋友吗?你男朋友知道,你昨晚跟我这样了吗?怎么,你们谈恋爱难道是柏拉图?他一点儿不在乎你这样?那是不是也不在乎我跟你做一次还是两次?!” “够了!!” 她当真气得浑身发抖,一双清眸不可思议地盯着殷千城,眼睛里,有谎言被戳破的慌乱,有摆脱不开纠缠的无奈,她气愤,也无语,她也不想离开,但是小诚更重要一些!说不定她去晚了,孩子就永远是别人的了! 她该怎么选择?!!! 气得甩开他的手,江慕水后退一步,冷冷盯着他,说:“反正,我跟别人的事不用你管,我们是不是柏拉图,人家是不是要我,都跟你无关,这种错,我犯这最后一次也就算了,我以后,不可能再犯!!” 说到底,她就还是要走。 走。 走。 走。 她为什么总是要走!! 起初是他做得不对,气到她也就罢了,但现在,她是为了别人走! 殷千城一下子觉得那股愤怒的弦绷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委屈和无助,他神色黯淡下来,脸上满是憔悴和疲累,走到她面前,轻轻抓住她的手,哑声道:“别走行吗?江慕水,我不喊痛,不代表我就不痛,你一直这么对我,不怕我真的承受不住吗?” 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头一次没了伪装,没有故作的坚强。 为了挽留她,他真的是连尊严都不要了!! 殷千城眸中一片难掩的淡淡的难过,轻轻抱过她来,哑声说:“就这一次……我没乞求过你什么……” 猛地,怀里的人儿却触电一样地退开,瞪着一双麋鹿一样的眼睛看向了他!! 他静默下来。 江慕水一双水眸中腾起愧疚的光芒来,闪烁了两下,她低下头,像是在极其痛苦地纠结着,目光,抬起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的确,很难有人会像殷千城一样,对自己的员工都那么舍身忘我,他明知道下去会招惹上新闻,还是毫不犹豫地上了。 他不是智商堪忧。 只是那一瞬做出的决定出卖了他,做了,就覆水难收。 他也不怕承担后果。 但后果就是…… 淋漓的血。 血肉模糊的痛。 就凭这些伤,江慕水一句简简单单的“抱歉”就像了事,她也知道,她太不负责。对他太不公平。 可是…… 小诚的生日在即。 小诚本身就是她心上最大的那个伤口。 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的。 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将一切的情绪拂开,江慕水看他一眼,心硬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能对你那么狠心,不仅是因为时间的流逝,更因为,我的感情世界必然有人重新填满了,否则,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到现在这样?” 她凉凉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你有母亲,有爷爷,有亲人,还有一个……为了你连名誉都不要的女朋友,你什么都有,你不缺我的关心,可我现在,关心我的人,值得我关心的人,屈指可数且没有亲缘。” 她下了定论:“他比你重要,殷千城。” 这一瞬。 殷千城仿佛听见心脏裂开的声音,以前听人说心碎,只觉得,是矫情,可是这一刻,她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像利刃,真的给了他这么一刀的时候,才知道,心碎的滋味。 他僵硬在了那里,眼神茫然地下垂,一时间突然没了自信,看得人心疼。 她狠下心来,挽起袖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身清爽淡然地站在他面前,说:“那我先走了。归期不定,祝好。” 简简单单几个字。 她说完,直接挎上那个假的单反相机,戴上墨镜,从小门推开走向安全通道,几下脚步声后就彻底消失了踪迹。 ——那我先走了。 ——我的感情世界如果不被填满,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到现在这样? ——他比你重要。殷千城。 殷千城淡淡转身,将衣服丢下,坐在床上,就静默着想了半天的问题,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慌,越心冷。 他想过一万种重新遇到江慕水的可能。 可是每一种的前提,都是他爱她,而她,也绝对不可能泯灭掉对他的爱。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有希望。 可是如果她不爱了呢?为什么,他就没有想过? 她凭什么还会一直站在原地那么爱他?但如果真的,她已经不爱了呢? 长久以来他是不是真的太有自信了?竟没有想到过这个最最可怕的事实……她不爱他了……她说不爱了……不爱他了…… ——那个人是谁? 双手抬起来,捂住脸,他竟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和难过,汹涌得像潮水一样,快要将他……淹死了…… *** 夜色静谧。 一台出租车安静地在机场路上行驶着。 一个戴墨镜的小女人坐在后座上,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 铭城。真的很漂亮。 她的电话卡在前一天晚上掉了,后来去补办了一张,联系上明朗的时候,他果然气急败坏的,吓得要死,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她安抚了一下明朗,也道了歉,还说了现在的殷千城不可能追过来,殷氏和许欢瑶也不太可能放他,所以她现在有足够的资本回去一趟,她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你去了还会回来吗?”明朗有些不确定,也有些担心。 “我会的,你忘了,殷千城只是暂时动弹不了,等他好了他也不会放过我,我这次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彻底解决问题,跟他彻底断开关系吗?” 明朗捏了捏眉心,叹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慕水,可我越解决这个问题,我就越觉得……可能要殷千城放手也是不可能,你俩最后,会不会真的争个你死我活?否则,这件事,真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这个问题吗? 江慕水心脏狂跳了一阵,她如果往深一层去想想的话,也会害怕,害怕最后,殷千城鱼死网破,等到真的她伤害到了他的家人,他们两个,就不会和平解决问题,而是……真的仇恨深重,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那种结果才是……最最可怕的。 她小手出了一层冷汗,手握住包带,说:“学长,我现在没有心思去思考那些问题,我江城的事情比较棘手,我得先去处理,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有针对殷氏的报复,我也希望你注意安全不要出事。”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追到机场,没留住她 明朗点头:“你放心,殷氏不傻,知道解决了我也不会解决根本问题!他们还是疯狂地在找你,你要注意安全才是。” “我会的。” “哦……对了。”明朗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日程安排表,神色变了变,说,“那个……什么,等你回来之后,律所有个事,可能需要你来参与一下,到时候如果人在铭城的话,你不来大概不合适。” 江慕水好奇:“嗯?什么事?” “启凡结婚。”明朗利落说道。 江慕水:“……” 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启凡。我的学长,岑启凡?” “可不是嘛,”明朗打趣起来,笑着靠上了座椅靠背,“岑明律师事务所的岑启凡,你之前最熟悉的学长导师……他要结婚了,跟一个相亲了不到三面的大学女老师,挺漂亮的,据说家世也不错,除了闪婚有点不靠谱其他都挺靠谱的!” 这叫什么话? 闪婚本身是有些问题,但是这件事发生在一向沉稳的岑启凡身上,江慕水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学长他……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 “你知道那家伙一直喜欢你吗?”明朗突然问道。 “啊?” 江慕水茫然。 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明朗笑了,不可遏制,想了想,道:“没事,算了,你没感觉到就最好了,他也老大不小了,而且是个有点传统的男人,到这个年龄应该不会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总之结婚是件好事,慕水,到时候咱们聚一聚,好好庆祝一下。” “也……庆祝你回来了,消失这么久平安无事,也好让认识你的大家都放心。” 江慕水感慨无比,眼眶温热了起来:“学长,你……这样没必要吧?” “有呢。我觉得有必要,至少你下次再想起铭城这个城市,不会最先想起那些不堪的东西。” “你应该到机场了吧?一路小心。” “好。我会。” 挂了电话,江慕水心头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离开铭城到底是不是个好的选择?下次回来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她突然,也就不清楚了。 …… 飞机浸染在沉沉的夜色里,航班延误二十分钟,她安静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航空杂志,心思飘到了不知哪里去。 上面都是一些软文和旅行推荐,最多的是商品推销,她盯着一款自己永远都不会买的飞机模型看了七八分钟,思绪纷乱。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地面广播寻找一位名叫江慕水的旅客,您的朋友正在机场紧急寻找您,听到广播请与机场广播站联系……这位叫江慕水的旅客请注意,您的朋友正在机场紧急找寻您……请您听到广播后……” 什么? 找谁? 江慕水一时懵了,她这个名字还没普通到随时会重名的地步,所以应该是她了,那到底谁在找她? 殷千城吗? 这个疯子……不知道她是哪个航班,哪个时间走,就这么一直广播着找她吗? 他怎么从病房和医院里出来的?怎么到的机场? 怎么和家里人解释的? 心头一团乱麻,江慕水小手紧紧扒着前排的座位,愣愣凝视着舱门方向,这时候来了一位空乘,温柔地开口问道,“江慕水乘客,请问是在找您吗?我看到乘客信息上有您的名字,请问是不是……” “不是。” 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狠狠心,小手收回来落在杂志上,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她一眼,又低头看杂志。 “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我是来旅游的,任何找我的人都可能心怀不轨,这个犯罪率高的时代,就不要相信什么看似浪漫的情节了,说不定背后是什么呢,你说对吧?” 这位乘客也未免太冷静。 空城直起腰身来,仔细想想,也的确有可能是有心之人利用了网络大时代的便捷,犯罪也变得更容易了些,空乘点点头:“对的,您说的有道理,既然不认识那应该就不是您,我们飞机二十分钟后就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注意安全,祝您旅行愉快!” 空乘很快走回去了。 机舱里面一片安静。 广播总共播了四次,可以看得出对方到底有多焦急。 他的人赶不过来,也不太可能派人来江城调查她的情况,殷氏的人会像国宝一样将他看护好的!! 江慕水也就放心了!! 小诚。 我要回来了。 你好好的……别让妈妈担心!! 二十分钟后,飞机飞向空中,在巨大的滑翔声中,往南而去。 …… 到达江城的时候是深夜,江慕水从机场出来,热出了一身汗。 她脱下外套,打了车,很快抵达了小小的老旧公寓楼。 这个点儿李哥和阮静应该都休息了,江慕水回到小小的房子里,里面尘土味儿很重,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身体就已经累得不行。 洗完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的时候,她有些恍惚。 前一个晚上还跟殷千城一起挤在一个小小的病床上睡了一晚,今晚就突然回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人回来了,但是精神上好像还藕断丝连着,脑海中,不断闪烁着他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臂,丝毫不能动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伤到肌肉和筋了吗?她怎么就没多开口问一下?明明关心得不得了。 这个男人,最近又怎么如此多灾多难呢? 呵呵。 也是可笑。 她闭着眼枕着自己的手臂苦笑了一下。 她都去铭城那么折腾殷家了,他不多灾多难才怪。 他最后还有可能真的家破人亡,那到时候她才连笑都笑不出来,报复这种事情怎么才算够呢?以前她没想过,现在想想,父母的仇恨全部还清以后,她跟殷千城那点可怜的感情牵绊,也就会被消磨光了吧!! 以他的冷静理智,他可以不恨她,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再跟她好了!! 他们两个,都是被别人的恩怨情仇所牵绊的人,都太注重别人的感受,为别人而活,从而忽略了自己。 江慕水曾经,很心疼那样的殷千城。 也心疼……此刻,一直到以后,都不得自由的自己!! *** 清晨醒的很艰难,大脑一阵尖锐的剧痛。 江慕水甩甩头起来,清醒后,洗漱了一下,洗完澡,打开行李包掏出了自己给小诚的礼物。 好在一路拎过来包装没有被压坏,她掏出手机,给阮静发了一条语音信息,“阮姐,地点在哪里?时间呢?白天用不用我帮忙?” 好半晌,早饭过后,阮静才回复了信息。 “不用了,小水你今天先休息吧,我跟你李哥忙就行了,晚上八点,你到金福膳这边来,在二楼大厅里。” 金福膳,可是这一片区域最高档的喜宴预定地点了。 江慕水一开始以为阮静会因为开销大选择低档一点的地方,没想到阮静这么重视,这么放得开,她开心地笑了笑,敲了几个字回去:“好,我一定准时到。” 不过,办理个宴会是个很耗费时间,也很繁琐的事情啊?这一天,她给他们带带孩子也好的,怎么就不用呢? 怀揣着疑惑和担心,江慕水上去了,敲了敲门。 敲了几次,里面却没有动静。 江慕水蹙眉。 掏出手机来,她发了一条语音信息:“阮姐,你们不在家?小诚也不在吗?休息日一早你们会去哪里?” 阮静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我们到服装店试衣服去了,你李哥没有合适的西装我们买一件,今天真的就不麻烦你了,你晚上再来吧,啊?” 这口气……好像是在推脱什么一样。 江慕水想了想,也就不故意靠近了,她的确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想了想,她也去拿了钱锁了门,也该买一件漂亮衣服,参加她宝宝的周岁生日宴!! 去服装店的时候,因为身材比例很好,又纤瘦,穿什么几乎都很好看,但是,合适出席周岁宴的却不多。 导购员一个劲儿地给她推荐比较时尚新潮的款式,最后,江慕水还是选择了一条分体裙。 浅裸灰色的布料,上面的暗纹是大气的天堂鸟图案,褶皱纹理透着一点点高雅的蓝,肩膀上的绑带不失小女人的活力和俏皮感。 这颜色,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凝脂一般,装点上一点小辣椒红的艳丽唇膏,分分钟夺人眼球。 裙子有些贵,小两千,她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江城这座城市是一座老城,发展远不如铭城那种工业城市来得快,不管建筑还是交通都差一大截,生活节奏的紧张感也很少,江慕水走在江城的街道上,一向是心安且踏实的,但这一次回来却不知怎么,心思还是微微乱,纷乱复杂,难以理清。 这种安稳就好像是一戳就破的纸一样,稍微一碰就撕碎了,她走在街道上觉得不安,一转头,后面是空的,也明明,没有人跟踪自己!! “……”江慕水转过头去,极力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安稳下来,一步一步,朝前面坚定地走去了。 …… 第四百二十章 令人错愕的生日宴 想着生日宴千万不能迟到,早到一点,也能给阮静他们帮帮忙。 江慕水提前化好淡妆,吃了点东西垫补,怕到时候忙得吃不上饭,抓起包,打了个车就去了。 跟店家说明了来意,金福膳的服务生引领着她上去。 还没走到楼上的时候,江慕水就猛然听见了一阵笑闹的声音,很是喜庆,慢慢走上去了,才发现眼前已经是一片热闹喧嚣的景象,足足七八十平的大厅里座无虚席,一堆人老老少少地凑在中间,围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那婴儿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咿咿呀呀发出了声音,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还不断有人拍着视频和给他照相,亏得那婴儿不认生,落落大方,才没被这阵仗吓到。 江慕水微微愣神。 “您好,就是这里了,这边请。”金福膳服务生伸手指了指,示意她沿着镂空的走廊往里面走。 江慕水点点头,手心出了汗,抓紧了自己的包包走进了里面。 桌上都是些残羹冷炙了,不说残羹冷炙,也大概是所有人都吃到了一半,有些盘子都空了,江慕水心脏怦怦乱跳,小脸也慢慢苍白下来,她看了一下腕上纤细链条的腕表,7点36分,她目光移到大厅里,险些被那些金黄色的装饰给闪瞎了眼。 她见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走到一处,问旁边的服务生道:“你好我问一下……这里的生日宴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服务生看了一眼周围,说:“哦,跟我们订的是六点,但是很多人五点半就到了,早就开始了……” 原本空着的空地上,此刻洒满了一片烟花筒里爆开的烟花碎片,屏幕上亮起来的是已经定格的小城的周岁照片和早些时候的出生和百岁照片,有一些孩子在原地尖叫打闹跑来跑去,不仔细看的话还会以为来错了地方,这是哪家的结婚喜宴。 江慕水小手微微颤抖地捏着包包,心头微微慌乱荒凉起来,忙拿出了手机,来看! 之前阮静给她发的那条语音信息里,说的是八点开始,现在却六点就开始了,江慕水……一双水眸里的震惊慢慢腾起,迟迟都褪不去,她茫茫然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却好似这里的人每一个都跟她的孩子很亲昵,有血缘关系,而她只是一个来迟了的外人,如果不是外人,怎么好意思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来迟? 甚至是……都快要散场的时候? 江慕水冰凉的小手捋了一下自己新作的发型,感觉自己站在人群中间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她红了眼眶,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正在慌乱无措的时候,猛然撞上了那边李哥抬起头来哈哈大笑的眼神。 李哥立马收起了笑容,脸上一僵,然后笑着脱离开了人群,走了过来,说:“慕水,来啦!” 她愣了愣,叫了一声:“李哥。” “哎,来来来,坐,”李哥拉过她的手,也不管她今天装扮得怎么样,将她往一桌陌生人面前一按,说,“这边儿啊,都是小诚的姑姑,堂哥堂姐什么的,年龄跟你相差不算太大,你跟他们啊好说话,我这个侄子也是做财政方面的,你俩有的聊,来来,我让服务生再上俩菜,你还没吃饭吧?快吃点儿东西啊!” 一群小辈中间就夹着一个李哥的姑姑,端着茶杯很诡异地看着她,小辈儿们纷纷摆手:“大伯我们吃饱了,早就吃饱了,别再点了……” 李哥虎着脸呵斥了他们一声:“别闹,这姑娘还没吃呢,你们吃饱了就玩儿去,找你们小堂弟玩儿,你们看多可爱啊……” 小辈儿们哄笑起来:“大伯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哈哈哈……” 李哥笑容从开始就没降下去过,把菜单放到江慕水面前:“慕水你看吃点儿什么,随便点,今天你李哥请客!!” 江慕水僵硬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了,纤手按在菜单上,一双水眸扫了一眼全场,说:“这些都是您这边的亲戚,那边的,是阮姐家的是吗?来了好多人,我记得这里大概只能摆放十桌的,这下有十几桌了……” 李哥不好意思笑着挠挠头:“父母长辈高兴,连街坊邻居都请来了,热闹嘛,今天多花点儿钱都没什么,李哥高兴,李哥请客!!” 他向来是直率的人,想必对这件事情不知情。 江慕水捏着包包,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小城,目光柔软下来:“他也累了一个晚上了吧?我看眼皮有点儿睁不开了,你跟阮姐都应该还没吃饭,我帮忙抱一会儿吧?” 李哥大手一挥:“唉?不用,这里有的是人抱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来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全在,我跟你阮姐都吃饱了,没事,没事儿啊!!” 孩子的周岁生日宴,她连抱都不抱一下吗? 江慕水唇上血色褪去,如果不是涂着唇膏就看得很明显了,她不管李哥怎么张罗,直接起身,拎了自己的袋子就走了过去。 “哎,慕水,慕水!!” 江慕水直接走到了人群里,看着那婴儿的眼神要化开来,笑着说:“阮姐,对不起我来晚了,幸亏我没错过,我给小诚从铭城买的礼物,还没交给他……” “宝贝儿吃过东西没有?到这个点儿还这么精神,倒是少见。” 阮静眼皮狠狠一跳,这才止了脸上的笑容,尴尬警惕地看向了江慕水,四周已经有人问起了她是谁,阮静笑起来,回答道:“孩子的干妈,我以前单位的同事……哟,你买的东西太贵了,慕水,孩子还这么小呢,戴这个不合适吧?” 她买的,是一块从国际珠宝店里购买的玉石,一般雕刻着观音的玉石很俗气,这一款的设计却让她眼前一亮,才花大价钱买的,身为母亲都多多少少会有些迷信,男戴观音女戴佛是一种民间的祈愿,她没有什么别的心愿,她只想小诚平安。 “玉石这种东西吧,我听说差别可大了,普通材质和高端的天差地别的,有些就是天价,有些看着好看其实不值钱,这个是什么呀?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男孩戴玉石的东西不好吧?都是女孩子戴,这么小就戴这个多娇气啊?男不男女不女的,这什么眼光?” “这什么材质啊?裴翠?和田玉?不是玻璃吧?” 人多了就开始嘴碎起来,江慕水懒得理会那些人的评价,轻轻打开盒子,说:“我知道是男孩子,所以配了好几种链子,还有领带夹,他想要怎么佩戴就可以怎么改造……” 一个纤细身材的小女人,一条腿屈膝跪在了地上,探身过去,将皮绳搭配的小巧玉石佩戴在了婴儿的脖子上,皮绳有弹性,材质上对皮肤也有保护,她才选的,佩戴上后婴儿滴溜溜转的黑葡萄般的眼珠更显黑亮,白皙娇嫩的皮肤将玉石衬托得更加漂亮好看。 这下,也没人会再说哪里哪里不好了。 有眼尖识货的人看到了那个牌子,不知跟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人们突然也就默默噤声了。 阮静看了一眼孩子脖子里的玉石,那通透的光泽和上乘的颜色也大概能透露出玉石的价格,笑着说:“那我就替小诚谢谢他干妈了,我们慕水啊一直害怕小诚没人疼,总掏大价钱给小诚添置东西,这下不缺了,瞧瞧外公外婆今晚见了你有多高兴……” 一群人围着孩子又开始其乐融融起来。 江慕水从地上起来,扫了扫自己的膝盖,从头到尾,她也只碰到了孩子一下,小诚的眼睛这个年纪还没个准儿,指不定朝着哪里看,在她身上逗留了几秒钟后,又被四周新奇的玩具和响声吸引了目光。 她站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不知怎么了,突然间就有些委屈心酸。 可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她说不出自己心底的诉求,是只想抱一抱孩子而已,她默默走出人群,觉得眼睛一时涨得有些难受。 一口饭都没有吃,只因为太口渴喝了一杯茶水,江慕水就直接走下了金福膳的走廊去,下去透气。 天色慢慢黑下来了。 江城的夜晚来得有些寂寥,远远没有铭城那么拥挤热闹,这里的人,晚上有热闹的就凑在一起热闹热闹,没事的大多下了班就回家休息,所以,热闹是一群人的热闹,寂寥是一个人的寂寥,此刻的江慕水,闭上眼睛就听得到里面喧嚣喜庆的声音,而夜晚的秋风刺激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是痛心彻骨的凉,她不想站在这儿,却又挪不动脚步移开。 阮静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搬家吧? 她从未说过她是孩子的干妈,阮静刚才是权宜之计给了她一个身份让她免于尴尬。 那以后她的身份会是什么呢?邻居吗? 以前阮静家里有困难,江慕水倾尽全力帮衬着,以后阮静不需要了,她的位置还在哪儿呢? 她……还有机会接触到小诚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 突然事件,恶意骚扰 一想到这里,江慕水心脏就像是被撕裂开一样剧痛无比,她站在那里,沮丧地捂着自己的脸,愈发觉得自己蠢不可及,怎么当时就因为对殷千城的仇恨,将那种恶心不堪的感觉转嫁到了小诚的身上…… “哎哎别走啊……都别走……今晚接着喝……” “妈的不醉不归,你架老子干什么?让开,不然……不然吐你一身……” 饭店门前什么样的人都有,千奇百态,什么素质的人有钱都可以进去喝个天昏地暗,江慕水听见了自己身后的吵闹争执声,大概猜得出是一群酒鬼,她擦了擦眼泪,想赶紧让开。 但还是没来得及—— 一个男人“砰”得一声撞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撞得踉跄了好几步,脚下一个撑不住鞋跟就崴住了脚!江慕水痛得低吟了一声,赶紧挪开脚,才看到是个跟伙伴推搡的啤酒肚男人倒着撞在了自己身上,她拼命挪开后,男人就狼狈摔在了地上! 浑圆的啤酒肚上肉颤颤巍巍的,男人狼狈地滚到了一边,喝得眼红脸红地抬起头,迷迷糊糊看她一眼,然后指着她想当流氓地笑了起来。 “从哪儿给我弄来这么个妞啊……有味道……比学生美,比少妇还年轻……真漂亮……” 江慕水猛然一股火就从丹田涌了上来,气得眼红盯着那个男人,一时气得都没说出话。 接着几个醉酒的男人搀扶着彼此跌跌撞撞就出来了。 “哎我看看……还真不错啊……这裙子哪儿买的……给我看看结实不结实……能不能扯破……”一个高大的男人倒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肩膀上的绑带,很流氓地试着衣服的结实程度,“这皮肤可真嫩啊……整的我以为在摸豆腐……哥哥都不舍得对你粗暴了哈哈哈……” 江慕水皮肤上滑过一道很恶心的战栗,熏天的酒气朝自己喷洒了过来,她急忙后退两步,可是绑带被那个男人扯在了手里。 “松开。” 她一双冷厉的眼睛盯上那个男人,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肩带。 “哎别不好意思嘛……”高大男人笑着过去抱她,“给哥哥抱抱,哥哥晚上好好疼疼你……” 怒火窜到了头顶。 江慕水一双犀利如刀的冷眸盯着那个男人,在他凑上来的那一瞬间,抓起自己手里的包,朝着那张脸就狠狠摔了上去,包上面全是叮叮当当的五金挂饰,一下砸的那男人痛不可遏,因为她使了十足十的力气,毫不留情砸下去的!! 高大男人愣住了,捂着自己的脸,扭转过头来,摸到了脸颊上被划破的血,不仅是这样,他被砸的晕头转向的,差不多十几秒才反应得过来。 “你特么敢打老子啊?”他呢喃地说着,眼神逐渐发了狠,一把拽过她的肩带来,一巴掌就狠狠朝她脸上打了过去。 “你他妈敢打我!谁他妈给你的胆子!揍死你丫的!!” 高大男人狂躁得厉害,几下打得都很用力,江慕水敏捷地埋头用包挡在头上挡住了!同时拼命往后缩!但是这男人抓着她的肩带,她嘶叫一声用力后退,绑带“刺拉”一声就裂开了,半边的肩膀滑落下来,有一点点露出里面的裹胸来!! 江慕水狼狈地后退几步,拿手扯住自己肩带的布料,身子剧烈颤抖,冷冷盯着这个男人,拿包指着他:“天刚黑就敢耍这种流氓是吗?你当警察是吃干饭的?我现在就报警!!!” 高大男人愣了一下,一时也有点清醒了,恼羞成怒,红着脸上去要继续撕扯她的衣服。 “我让你报警……你给我报一个试试,在这种地方,警察来了你他妈小命早就去了半条了,我今儿就让你看看江城的警察都吃的什么饭!!” “啊——!!” 金福膳的楼底下,江慕水拼命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松开,连哪里受伤都不管了,她力气到底不如一个高大的发酒疯的那人,转瞬就被拖拽到了地上,上衫转瞬撕裂开来,她不甘示弱地盯着那个男人,晶亮的眸光如刀如剑,手被攥住了就玩儿命咬上去,拿穿高跟鞋的脚一通疯狂地踢他的下半身,像疯了一样!! “现在大街小巷都满是摄像头,这么大的吃饭的地方你觉得会没有一个视频监控!!你有多大的权利?你能上通中央下通黑社会吗?我警告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这辈子都会让你好看!让你全家好看!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她拼命嘶喊着,身上说没被占便宜那是不可能的,但就是一股气在支撑着她,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让这种无耻小人欺负一下就崩溃那她也太弱了!! 金福膳的人很快就看到这边扭打起来了,冲上来几个男人就要制服那个发酒疯的客人。 高大的男人也气疯了,没曾想摊上这么一个不怕事的冷静还疯狂的女人,一时胆怯,怒火高涨地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一定要让她服软为止。 江慕水躺在地上,头发被不知道谁的膝盖压着,头皮撕裂般的疼,脸已经因为被人大力掐着而变得涨红发紫,她的手指死死掐进这个男人手臂里,像是要生生挖下他的肉来!! 最终,高大男人被一个人拿鞋狠狠踹了一下胳膊,胳膊传来一声骨裂的声音,江慕水的脖子终于被人放开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她翻过身来,趴在地上拼命咳嗽着,大口呼吸,眼泪几乎是唰得一下就爬满了整张狼狈的脸。 高大男人被人死死制服了,酒店的人员赶紧过来给江慕水搀扶起来。 这时,突然从楼上来了一拨人,李哥他们办完宴会下来了,看到被搀扶起来的人是江慕水,大吼一声就冲上去,于是,一群醉酒发疯的男人面对着来办喜宴的浩浩荡荡两家人,对峙在了那里。 “慕水,没事吧?这怎么了?” 李哥担心地看着她,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一双怒火四溢的眸子盯着那些人,说:“是谁欺负我妹子?谁?给我站出来,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说!谁!” 阮静被下面的动静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就下来了,急急将孩子给自己母亲一抱,上去拉住李哥,说:“这是怎么了?你闹什么呢?” 李哥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虎着脸一把推开她,“你别管!” 李哥充血的眼睛盯着那几个男人,指着他们说:“今儿给我说清楚了啊,谁欺负了我这妹子给我站出来,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今天我家里人全在,一个也别想跑,说不说?都他妈说不说?”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酒店的人忙来劝架,拉过李哥,偷偷地说了几句话。 江慕水那边已经缓了过来,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脸色从最初的青紫涨红变得惨白惨白,她崴着脚走过去,捡起了自己的包来,掏出手机,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哎,慕水,你这是做什么?”阮静看见了她的动作,跑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机。 江慕水凉凉看她一眼,哑声说:“报警,我要抓这几个人。” 阮静赶紧蹙眉说:“你别冲动!这不,你李哥正在给你解决问题呢吗?你没听见他们刚刚说什么,这个欺负你的高个的男的,是咱们市建设局局长的侄子,你抓他?你抓得了吗?关一晚上就放出来了案底都不会留,你何苦呢?这次你碰上这样的就算了吧啊?算了……” 江慕水浑身发抖,想起自己身上落的那几个咸猪手的印子,一把扯开李哥的衣服,给她看自己身上那些被撕烂的上衣,裸.露出来的裹胸,还有那些掐伤血痕,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说:“算了?我他妈这样就算了?他如果是条狗我就可以这么算了,他是吗!!” 高个儿男人听见了她这一句,此刻酒清醒了不少,上前就指着她怒骂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是狗?” 转眼两边的人又吵嚷了起来,全都喝了酒,一句话说得不对就容易发展成群殴流血事件。 酒店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情形了!! 一边找人给江慕水道歉,一边安抚着那边的权贵子弟。 江慕水这辈子都没有骂过人,此时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她气得浑身都在抖,什么话都没有,只让酒店拿出监控录像来,继续报警。 警察答应了很快就出警!! 酒店怕惹祸上身,一边极力安抚她,一边偷偷让人将监控录像销毁,这样一来推卸责任,二来不招惹那些权势的报复!! 江慕水却被蒙在鼓里,完全还不知情!! 阮静却早就看透这一切了,拉过江慕水来,赶紧脸红着给她穿好衣服说:“慕水你听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作为当事人,你情绪再这么激烈对形势有好处吗?今天孩子生日宴,你目的是什么呀?不是让全家其乐融融的吗?等一下我老公家里一群人跟人家打得头破血流进派出所你就高兴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强迫自己忍下委屈 “为了小诚你受点儿委屈不行吗?再说了谁让你穿成这样今天过来,你要是真洁身自爱了人家招惹你干嘛?小诚哪里来的你忘了?你洁身自爱你怎么不结婚了再生孩子啊!!!” 短短几句话,瞬间就把江慕水给骂蒙了,她脸色煞白,抿着带血的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愣愣盯着阮静!! 周围的那些女眷也是害怕自家丈夫打架的,一看男人义气劝说不动,瞥一眼狼狈的江慕水就开始不满地泄恨起来!! “这女人谁啊?她是孩子干妈?跟静子关系好?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穿成那样来参加宴会,骚里骚气的,谁知道什么来路啊?怎么认这样的女人当干妈?” “那么漂亮的女人,给咱们家孩子当干妈何必啊?安的什么心?孩子过生日她跑下来跟这些撒酒疯的男人勾搭,这不是有病吗?” “……” 声音此起彼伏,她们一点儿没遮掩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为了给她听见!! 刚刚还沉浸在一派委屈中的江慕水,忍着头皮和脖子的剧痛,忍着瑟瑟寒风,忍着满身恶心透顶的感觉,一下觉得三观都彻底被颠覆,她红着眼,用李哥的衣服裹紧自己,盯着远处那抱在阮静母亲手里的宝宝,宝宝正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含着奶嘴在看热闹,丝毫不怕生,他那么可爱娇嫩,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的确不好,打起架来,伤到孩子可怎么办? 她现在可是连当孩子干妈的资格都是阮静一句话的事了。 江慕水揉了揉自己纷乱的一头乱发,踩着坏了的高跟鞋,站在风中真像个风尘女一样,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鼻酸和眼里的猩红血丝,走到李哥面前,拉住了他! “好了,李哥,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没有必要,因为我的事情破坏了心情,孩子还在,这种事让他看见了,也不好……” “你们先走吧,至少,先把四位老人和孩子带走,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了,你放心吧我不怕……” 李哥蹙眉:“这怎么行?在大城市,那一个女人能顶点事,在咱们这种小地方,女人不管什么用的,都一帮欠收拾的孙子……” “我都报警了,”她抬起头来,劝说着李哥,“我真的自己能应付,你放心!” 李哥蹙眉更紧:“这……” 怎么说他也说不过江慕水,第一回见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文化人,至于什么原因沦落成这样不清楚,但这姑娘,有主见,有思想,不是一般人能撼动得了的! “……好吧!”李哥艰难地说道,冷冷瞪了那些人一眼,警告了他们一下,然后转过身对自己亲戚说,“好了,我妹子说今儿的事算了,等一下警察过来,人多了不好说,你们先走,尤其带爸妈跟孩子先走,我留下来,跟我妹子处理一下这事儿,静子,你也带他们走,快走吧!!” 阮静蹙起眉来:“阿强……” “快走快走,”李哥摆摆手,“我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这儿,你快走吧……” 阮静迟疑地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不怎么放心地抱着孩子上了车,走了。 突然一个女的钻到了阮静的车上来,是阮静的表姐,表姐挤进去,脸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静子,这女的什么来头啊?怎么你老公这么替她出头?这女的这么漂亮,你认她做孩子干妈,你不担心?你傻啊,你没看见李强刚才什么态度?” 阮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表姐你想多了吧,不会的,慕水特别优秀,她怎么能看得上阿强呢……” “啧,”表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糊涂?男人是那种偷腥害怕肉太香的主儿吗?把你支走替那个女人处理事情,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是谁老公啊?你赶紧拎拎清,当初家里怎么反对你俩的你都忘了是不是……” 出租车渐行渐远,霓虹灯闪烁着,江慕水觉得眩晕,浑身依旧抖得停不下来。 事情的处理结果可想而知。 那几个人才不怕什么警察来,有酒店袒护着,他们言语调戏了江慕水几句,哈哈大笑着打了出租车走了!! 李哥冲上去跟他们打了几下,差点儿李哥也吃了亏,江慕水死死拉住,李哥才没暴脾气地继续往上冲!! 警察来了以后,因为没有证据,只能听江慕水的一面之词,带她去做了验伤,安慰了几下,就让她回来了。 李哥气愤不已。 江慕水……却好像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一张清冷淡漠的小脸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儿神情变化,只几根纤细的手指将衣服攥得死紧,指尖依稀有血痕,不知道是她抠那个男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从警局出来,江慕水吸吸鼻子,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雷暴天。 以前就被人欺负。 现在也一样。 势单力薄。 没爹妈的孩子就是可怜。 江慕水拢了拢头发,感觉头皮也出了一片细密的血,她用指腹将那片血揉开,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仰头闭眼,迎着月光走,李哥走在她身后,有些疑惑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半晌后,她突然才反应过来,想起了李哥的存在! 她扭过头,错愕地看了李哥一眼。 尴尬笑了笑,她说:“李哥,今天麻烦你了!” 踩着月光,李哥影子也拉得老长,“唉”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大好意思地说:“李哥没什么本事,没帮得上忙,对不住了!” 她笑容依旧灿烂:“没关系,我自己也帮不上自己什么忙啊,您能陪着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李哥也笑了一下,笑容比哭还难看。 两个人打了车回老公寓。 李哥坐前边,江慕水在后面,靠在车窗上闭眸休息。 李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妹子,哥跟你说个事,以后给孩子买礼物,别买那么贵的了,啊?咱们都是小地方的普通家庭,连小康都算不上,不值得你费这么大劲富养,你那工作我也知道,是能赚点钱,可你赚点钱不能全给孩子花了啊?你以后总得嫁人,成立家庭,留点儿底子给你自己吧,知道了?” 她突然心头一阵酸。 “李哥,你不是因为孩子现在,跟家里认祖归宗了,不需要我了,才这么跟我说的吧?” 李哥“啧”了一声,头也没回:“你觉得呢?你要真觉得这样,我没话可说,你觉得你李哥是这种人品,你趁早把孩子抱回去,不然以后我俩教不好他!” 江慕水慢慢低下头去,抱着自己,为了这句话险些哭出来。 李哥在前面兀自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意思,你挺信赖我跟静子!” 江慕水含泪点点头,极力忍住了话里的哭腔:“是,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出租车司机有点儿不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狐疑地将车开到了终点。 “行了,到家了,你回去……好好拾掇拾掇,我得先上去看看老婆孩子了,你有什么事,随时上来敲你阮姐的门!” 李哥站在台阶底下,跟她说道。 江慕水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一样。 李哥拿了自己的外套上去了,楼道里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今天真的是…… 很失败啊!! 江慕水脱掉了早就坏了的高跟鞋,没进家门,反而一屁股就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 她费了那么大劲从铭城回来,就是为了,给孩子好好的过个生日,却在这一晚上,经历了这么糟糕的事。 她现在都没有精力,去质疑阮静为什么告诉自己错误的时间,是她不小心,还是真的故意,她现在满心都是酸楚和难过。 难过,自己竟然当着孩子的面被这个世界狠狠欺负了,欺负得无力还手…… 难过,一声“干妈”就将她跟孩子隔开了遥远如银河般的距离…… 难过所有,该难过的事。 难过这种噩梦无法停止。 这种担忧永无止境。 她都没有心思去为自己伸冤,因为,网络大时代的伸冤没有秘密,她有办法搞得那几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可她自己必然会暴露,所以她江慕水就得忍,不能忍也得忍。 好在,她的对门没有人住,空了好几年了,门上面都落满了尘,否则,现在一定能听得见她强忍着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一声比一声更加凄楚绝望。 突然,楼下传来了一点儿动静。 竟然还有比她回来更晚的吗? 江慕水一愣,爬了满脸的泪痕都僵硬在那里,她抬手抹掉了下巴上的眼泪,心虚地站起来往楼下看了一眼,赶紧七手八脚地擦完,捡起高跟鞋和包,拿钥匙开门进门去了!! 一道身影,慢慢借着月光的清辉走过来,他冷冷看了一眼这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淡淡霉味和陈旧味道的楼道,没犹豫,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拿出了手机来,手机亮荧荧的光衬托出了他精致的五官和俊朗的线条,他看了一眼具体地址走进去,“砰”得一下头却撞在了低矮的门沿上。 第四百二十三章 剥光了好好检查 “嘶……”殷千城蹙眉低下头去,伸出左手捂着自己撞痛的额头,一看,这里的门沿居然这么矮!! 能装得下一米八以下的人是没错,可他这样的,不得进一次撞一次吗? 忍住了额头上的痛,他一边走一边数着楼层,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晚过来到底能干什么,难道还能敲门把里面的人吓跑不成吗?再说了,她在不在家?这公司的登记居住地址是真是假?她自己住还是给别人住? 这都不确定!! 他这么晚过来是冒失了! 但一秒都等不了!! 哪怕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另外喜欢的男人了,他们哪怕是很恩爱…… 这些全都阻止不了他不顾一切地跑来江城看他……他现在胸口汹涌澎湃的全是爱意,她有本事就让那些翻涌的爱意消失!否则,他绝对是不可能停止进攻的!! 一路上去,发现台阶短的可怜,一级一级特别矮,殷千城一边走,一边要留神不要再撞到头。 他谨慎警惕着,终于,走到了六楼。 皮鞋声,在她门前停止了。 …… 江慕水洗澡出来,满身的狼狈,她浑身痛得发颤,拿着毛巾,几乎哪里都不敢擦。 她自己又比较狠。 将被人碰过的地方都狠狠擦了好些遍,这下完好的地方也都发红了,她现在浑身就像一只被烫得红红的虾子一样。 “……”江慕水吸气,到了小沙发前面,一边拿小毛巾擦着自己身上的水珠,一边……好像,听见了不同寻常的稳健脚步声……大半夜的……在自己的家门前响起来了…… 一双清冷的美眸瞬间变得疑惑且警惕! 她蹙起眉来!! 这么神通广大吗? 今晚才出的事儿,那几个人,竟然就根据长相查到了她的身份,甚至居住地址是吗? 这些社会的垃圾,混蛋界里的婊.子,敢做不敢当的傻.逼,还有脸找上门来? 警察不管他们就会管她江慕水是吗?不怕她一怒之下上网发帖,闹得天翻地覆吗?真当她什么都不敢?! 她验了伤也拿了报告,还能威逼利诱一堆证人,这些人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一张小脸变得清冷无比,江慕水丢下小毛巾,直接从厨房拿了菜刀出来,套了一件简单的睡裙,蓬头散发的,举着菜刀往门口走去。 敲门啊? 你给我敲一下试试!! 她一双含怒的美眸冷冷盯着门。 但是,奇怪的,没有动静。 她依旧死死盯着,一秒都不放松地盯着!! 突然,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涌上来,那人站在门口,举起手来,“当当当”敲了三下门—— 殷千城整个人都沉浸在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猛然听见一阵陈旧的门声响,突然就眼前乍亮,他被亮光刺得眯了眯眼睛,抬手去挡,接着,就看到了眼前蓬头散发的一个纤细身影,她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的,下巴那个位置鼓起一个暗红的包来,更恐怖的是,手里举着一个明晃晃的菜刀,红着眼就要砍上来!! “……”殷千城心脏剧烈跳动得快要炸开来,极力冷静下来,花费了好几秒,才压下那股涌动的冲动! 江慕水也突然傻了。 她举着菜刀要威胁那些人,猛地拉开门就要砍上去,嘶声喊道:“你们还敢来?不怕死是吗?我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谁敢进这个门就给我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菜刀都举到了他的头顶,她一双赤红的眼睛才猛地瞪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外的人,浑身警惕的气焰在瞬间被浇熄了下来。 殷千城冷冷抿着薄唇,盯着她。 江慕水一个激灵,猛地反应了过来,害怕房门外不只是他一个人,她立马换一只手拿菜刀,另一只手猛地将殷千城扯进来,仔细看了一眼他身后,接着用最大力气将他拉进来,“砰!!”得一声关上了门,举起菜刀继续虎视眈眈地在门前守着!! 猛地被拉进来的殷千城,被她拉住的是受伤的右手。 剧痛缓过去后几秒,殷千城定了定,冷冷转头看着那小女人,像个炸毛的野鸡一样,套着一件宽松的睡裙,像是在盯守着什么人。 他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亮光,转头一看,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居室房子,卧室里光线略微黯淡看不甚清,小小的客厅米黄色的美式沙发随意摆放着,小巧的木质桌子放在窗台上,一堆看似杂乱的书和笔记贴纸拥挤在那里,打开着的浴室门有微微升腾的雾气溢出来。 这就是她住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 一年半的时间! 她在这里!! 殷千城突然之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浑身都放松下来,却又不敢完全放松,放下手机在她的茶几上,直起腰来,目光近乎贪恋地盯着她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心脏里的血哗啦哗啦地往上涌,一波又一波,让人措手不及!! 江慕水警惕地冷冷站在门口许久,晃了晃自己的门,确保那门不可能被轻易撞开,她有些后悔了,当初那个一千多块的防盗铁门她就应该装的! “你后面没有人吧?没人跟踪你是不是?”她猩红着双眼回过头,嘶哑问着殷千城。 殷千城一愣,这下,一双冷冽的寒眸才犀利地凝固在了她的身上,冷冷点了点头。 江慕水松了口气。 小手发起抖来。 她“咣当”一声将菜刀放在了茶几上,这,才彻底放心了!! 要跟那些流氓斗,也得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现在满身是伤的不行了,要斗也是明天!! 等从那阵紧张的气氛中缓过来,坐在沙发上的纤小身影才猛地抬头,一张干净白皙的小脸冷冷盯着殷千城,将他从头打量到尾,猛然血液呼啦啦全部冲上了脑门,她突然才想起来,此刻小诚就在楼上,而殷千城,只跟他隔了一个楼层的距离!!! 天哪…… 我的……天…… 她浑身都发起抖来,一双水眸充满了恐惧和后怕,连连警惕地看着房顶,却是,怕什么来什么,突然孩子不知道怎么后半夜闹了起来,楼上阮静和李哥的隐约吵闹声忽然就停了,两个人都去哄孩子,孩子的小床跟她的卧室是一个位置的,声音清晰可见。 殷千城的一张俊脸突然冰冷地可怕,皮鞋踩着稳健的步伐走过去,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江慕水激动到差点儿就尖叫出声!! 她就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恐惧后怕地看着他,问:“你想干什么?殷千城,你想干什么?!” 他猛地蹙眉起来。 这么晚突然来到这里,两个人之间没有特别冷漠的寒暄,更没有激烈的争吵,但是这一切的氛围都很诡异!她的精神状态,尤其分外诡异!! 殷千城冷下脸来,一把抓过她,带到自己怀里来,透过睡裙看不出什么,但是她脖子上那一圈红到发紫的掐痕他还是看得清楚的! 一把捞住她的腰,他俯首下去,手猛地撩起她的睡裙,从下往上地掀开来,除了内衣,她里面什么都没穿,一下子也没防备他的动作,被剥了个精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慕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茫茫的,头发湿漉漉地散落在肩上,瑟缩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冷冽如冰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检视着她,倒是不带任何情.欲和侵犯的意味,只是看到她两条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腰部泛红,脖子被掐得厉害,脚也崴了,没看错的话下巴上的伤也是被人打得,肿起了一块。 殷千城只听见脑中一阵嗡鸣声。 她临走前跟他说的话,句句都在他脑海里一字不差地回响。 他冷冷地一把抱住她,修长的手指探过去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近了冷冽无比地低哑问:“家暴?” 江慕水震惊。 他继续如地狱幽灵般寒声问道:“你找了一个对你家暴的男人?你爱他?爱到不顾一切飞回来,跟我说,他比我重要?”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慕水一时间被气得浑身瑟瑟发抖。 她手腕因为刚刚的惊吓没有力气,软软地奋力推开他,脸色发红,要拿过睡裙来先穿上。 殷千城一把冷冷抓住她的手,几下重新将她制服在怀里,继续冷冷问道:“说话,跟我说,是不是?” 江慕水急得不行,一边发抖一边红着眼,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总得先让我穿上衣服说话吧?我跟谁怎样都不要紧,你大半夜这么远赶过来,就是为了欺负我看我笑话吗?” 她的口味里透着心酸委屈,像是拼命忍都忍不住的模样,殷千城一下子心软了,眸光也紧跟着软下来,放松了力道。 江慕水扑过去,将睡裙拿起来套上,衣不蔽体让她说什么都没自信,现在,总算好一点了。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大好的日子。 一年前的今天她经历千辛万苦痛得生不如死生下了小诚,一年后命运竟然这么报复她的付出。 凭什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你男朋友不管,那我抢你抢定了 江慕水太累了,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捂着脸流出了眼泪,这在殷千城看来,却更像是被人家暴过后委屈但不敢吭声的表现! 殷千城极力忍住那股暴走的冲动,提了提裤子,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轻轻抓住给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冷声问:“告诉我是谁?怎么回事?我跟你一起那么久……等你也等那么久,我舍不得碰你哪怕一下……但是居然有人敢碰?” 谁那么大的胆子? 那个人,他会叫他死得透彻干净。 江慕水放下捂着脸的手来,茫然地盯着殷千城,这个男人眼睛里从未有过的冷冽寒光吓到了他,那种沉默凝重的杀气很认真,还不到冬天呢,她就被生生吓了一跳,背上窜过一阵难忍的战栗!! “没有,”她沙哑道,嗓音细小疲累,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出来,“我今天遭遇了点儿事,跟当地的恶势力冲突了,我当然是因为打不过,没有谁故意欺负我,就是些疯狗在乱咬人……殷千城,你别疑神疑鬼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他眼里的凶光真的很吓人,有一点,吓到她了。 看样子她说的也不像是假话,殷千城眼底的光芒涌动了一下,这才没有那么锐利冷漠了,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背,说:“是吗?……那是我误会了,对不起。起来一下我看看你到底伤得怎么样……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吗?伤成这样他怎么能不管你?” 殷千城站了起来,牵起了她的手腕。 江慕水苦笑!! 她嘴里说的那个“他”,不是什么男朋友,而是“小诚”,这个男人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任由他牵着,坐到了他的旁边,殷千城轻轻揽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包括大腿外侧的严重挫伤,说不严重的话,的确没有特别重的伤势,但这些伤已经够一个女孩子受的了。 他越检查,脸色越冷,几乎能还原她跟人起冲突的全过程,一年多不见,她也是越来越辣了。 “其他地方还有吗?屁股上有没有?” “别神经好吗?”她无语,一双水眸泛着秋水般的涟漪,脸蛋红彤彤地看着他,“谁会打我屁股?” “那摸一下有没有可能?”他一双冷眸中泛着寒冽如冰的光,手在她背上轻抚,“你敢说你们为什么起冲突吗?是因为你性格不好招惹了人?还是这张脸惹的祸?他摸了几下?摸在哪里……告诉我。” 殷千城的眼神实在太犀利了,揣测也招招命中,她吓得赶紧别开了脸,虽然不想承认他说的都对……但是,心里的委屈不知道怎么,一股一股的竟然全部涌出来了,她一开始就在强忍着,此刻一想,她居然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被人那样欺负了…… 她真他妈的不甘心啊…… 那些人也真他妈的该死…… 可是……她不想在殷千城面前流眼泪…… 流出来了,就别过脸偷偷抹掉,转头又是一副冰冷美人的样子。 再一次她抹掉眼泪的时候,殷千城脸色一沉,突然冷冷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掰过了她的脸来,那一滴晶莹的眼泪,要掉不掉的,就这么挂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他的心房一下子崩溃。 手猛地探进她的腰里,将她揽了过来,一把抱在了自己腿上。 一双冷冽的薄唇凑上去,吻上那滴眼泪,接着缠绵地去吻她的唇…… 刚刚洗过澡,她身上是扑鼻的清新柠檬香,殷千城呼吸紊乱地一把压住她的后颈,将她的坚硬和谎言都吻碎在唇舌之间,他的舌头滚烫,悍然地探进去搅动着,一点点融化掉她的抵抗,拉着她沉浸在这种温情之间。 江慕水纤细的胳膊原本圈着他的脖子,一开始是抵抗,后难忍地圈住了他,眼泪转瞬淌了满脸,她不甘心地咬着他,他不断后退,她继续狠狠咬着,眼泪流的更多,溢进了两人交吻的唇里面,他暗暗低笑了两下,手伸进了她的裙摆里面。 大腿挫伤很痛很痛,他的手抚过去,她紧紧吸一口气,但没有抵抗。 他的手伸进不该进的地方捣乱了,江慕水也懒得管,只知道这一瞬间比自己独守空房忍下委屈要好受得多,眼泪凝聚在下巴上一点一点掉着,半晌后,殷千城含着她的唇叹息了一声,黯哑低声道:“不懂的,还以为是我把你给欺负了……” “我可真无辜……” 江慕水一记粉拳锤在了他背上,他沉声低低笑了两下,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缩了回来给她拢好了衣服,将她抱在了怀里面。 殷千城眸光一时间有些发冷,抱着她低低道:“我管你跟你男朋友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样了他却都不管,那我抢你抢定了。” 江慕水无语:“……” 这个那人就算是做没有道德底线的事,也会给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这种事,如果真有人先入为主,他真的君子又规矩的话,哪里会伸手破坏?这男人的劣根性和霸道强势的本性,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有药吗?你现在这样我可不敢折腾,给你涂点药睡觉。”他说。 江慕水一手放在自己眼睛上,疲累地说:“不要,涂了药都不能翻身,我不涂,我就要自然好,睡觉。” 他:“……” 她可真是任性。 殷千城来的过程也是艰难又惊险,但他没说,这么晚了他也不想过多折腾她,起身,去洗了个手,回来看到她还躺在沙发上,膝盖曲起一边,睡裙半遮半掩地搭在那里,勾着他的神经,倒是对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问:“抱你去卧室里睡觉,那我睡哪里呢?床够吗?还是你要我……” 江慕水没松开眼睛,直接道:“睡沙发。我的床太小了不够,别进来……” 殷千城:“……” 他看了一眼这一个连一米八都不到的小巧长沙发,从鼻息中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温柔地抱起来,等她翻转个身拱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殷千城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猛然破土而出,一瞬间所有的抱怨不甘都化解掉了,夜深露重,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将她温柔放在床上,扯了毛毯给她盖好,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殷千城眸光一个黯淡,俯身下去吻她一下,低低道:“真的是欠了你的……” 上辈子 下辈子。 都欠了她的。 所以这辈子才觉得怎么付出都不为过,越是被虐越是觉得开心……他也是,无可救药了。 …… 楼上的动静不知道响了多久。 最后,终于在宝宝不吵闹过后,才终于平息了。 房间里静谧得很。 老旧的房子,时不时地传来楼上仿佛有人玩弹珠的声音……钟表也有些老了,秒针行走的声音很响,咔,咔,咔。 扰人美梦。 沙发上本来就不舒服,殷千城穿衣服盖着个毯子睡了一会儿之后,越睡越清醒,明明就没睡几个小时,大脑剧痛但神志清醒无比,他掀开被子下床,去厨房喝了点水之后,愈发觉得身上的火,烧得愈发不可遏制了。 他很没节操地偷偷进去了江慕水的房间,卧室里她睡得一点儿都不安稳,也不太淑女,枕头掉地上了,她来回翻滚着,细长的腿暴露在了空气中,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殷千城也有过一点挣扎。 想着自己不能太不顾道德底线,不能太禽兽了。 但是。 禽兽跟欲望两个词之间,他还是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眼前的女人就是无声的蛊惑,他不过是没经得起诱惑罢了。 高大挺拔的身躯覆上去,一点点撩拨着她,她不老实,一次次被他从床边捞回来,直到将她腿一压,狠狠压在身下,她才老实了。殷千城像开疆扩土的战士一样,耐心地一点点攻陷她,直到撩得她嘤咛出声,自动自发地缠绕上他的脖子,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俯首吻上她的胸口,深深地,势如破竹地……占有了她。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来不及。 夜色,疯狂缭乱了起来!! *** 清晨。 门口传来敲门声的时候殷千城正睡得很熟。 他蹙眉,不想让那阵声音吵醒怀里的人儿,伸出大手捂住了她的头,奈何,那声音还在不急不缓地吵闹着。 殷千城蹙眉,只好给她盖好被子,闭眼下床,但一个没看见,一翻身就“砰!”得一声摔在了地上!!一米二的床根本不能翻身的,他一双性感狭长的冷眸睁开,赶紧起身,幸好没摔到右手,用毯子将她裹好,关上卧室门,低沉说了句:“不用敲了,马上来!” 套上裤子和衬衫,没来得及系扣子,他打开了门。 门口。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 脸上有些怒火和愁容,虽然暗自压抑着,但是殷千城一眼就能戳破。 阮静伸出的手僵硬在了空中,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江慕水家中的这个陌生的男人!! 阮静连话都不会说了。 殷千城了然地点点头,一边系上扣子,一边淡淡问:“找慕水?” 第四百二十五章 被锁在房间里的宝宝 “啊……” 阮静好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满眸警惕,“你——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出现在慕水房间里?慕水人呢?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我们好几年的邻居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你要敢撒谎,我可现在就报警!!!” 报警。 警告。 威胁。 江慕水在这里学到的这些东西果然是有源头的,虽然是安全了不少,但是…… 殷千城克制不住地淡淡笑了一下。 这种笑让阮静脑中更加警鸣大作,她完全忘记昨儿晚上跟自己老公吵架的那个泼妇是谁,突然就跺脚大叫:“老公——李强——李强你赶快给我下来!!慕水这里有个人,他——他——” 殷千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拿出裤子里的钱包来,打开翻出一张照片,递到阮静面前,冷声淡淡地说:“男朋友。明白了?” 那张照片上,江慕水穿着藏青色的束腰呢子大衣,缩在他怀里挡风取暖,是张冬天的照片,他站在初雪的街道旁边俯首吻她,一手还拿着手机,明显是偷偷拍的。 江慕水不爱拍照,两个人的合照其实没有几张。 但这一张,他打印了出来一直留着。 阮静看呆了那张照片。 李哥刚给孩子冲好奶粉,闻言赶紧跑下来了,一脸惊恐:“怎么了?谁啊?哪儿呢?” 阮静一把撑开殷千城要关上的门,说,“你别关门啊,你敢关门试试?我从来没见过你,什么男朋友啊,你就算是男朋友,几年没联系你也是前男友!一张照片就想唬我,你吓唬谁呢?!” 李哥赶紧跑下来,愣怔地问:“这怎么了?什么个意思?哎,你怎么在我妹子家?你出来,听见没有?” 一大早的,闹成这样,也并非殷千城的意思。 他眉头蹙得紧紧的。 一方面,是阮静说的话,不无道理,这么久不联系他顶多算是个“前男友”,他听了这种话当然不甘又恼火! 另一方面,他出来解决事情就是为了让房间里的小女人多睡一会,这么吵的话,她能睡得着才怪了! 殷千城无奈道:“再给我半个小时,我去叫醒她过来。” “你胡说什么呀?慕水向来自律,一向早起好些年了,你这个习惯你都不懂?说吧,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穷山恶水养刁民。 虽然,这么说真的带了一点歧视的味道。 但是。 殷千城这一刻只想到了这个词,在这种没有物业的老旧小区,碰到这种情况不闹个天翻地覆还真的不知该怎么解决。 突然,楼道里刮来了一股穿堂风。 “砰——!!”得一个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两夫妻正和门口的殷千城吵个不可开交,听见这个声音后两个人突然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阮静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了,立马憋得脸红,猛地推了一把自己丈夫,问:“你下来时候带钥匙没有?” 李哥一脸懵逼状。 也反应过来了。 “没,没有啊……” 阮静立刻怒火攻心了:“没有?我出门告诉你我不带钥匙了,你出来也不带啊?门也不知道弄一下?你什么脑子啊,现在我们都出来了,门被吹上了,孩子还在里面啊!!” 李哥也瞬间就急了,急得团团转,抓了一把头发说:“我……我这真忘了……我刚冲好奶粉,谁知道它刮风……” 阮静气得扑上去就锤他:“你这个疯子啊,我恨死你了,孩子!孩子在里面呢!你去把门给我弄开!!” 门里面,大概宝宝听见他们吵闹的声音了,“哇”得一声就响亮地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事。 两夫妻瞬间瞪圆了眼睛,急得上火。 里面的江慕水其实几分钟前就醒了,可是真的头痛又不想起来,蒙着毛毯又眯了一会儿,可是听见风声吹上了门之后,门口的吵闹声,她就猛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了! 小诚! 小诚还在里面,现在门却被吹得关上了!! 江慕水猛地掀开毯子起来,整理了几下头发,胡乱拿化妆棉擦了几下脸,就奔了出来! “阮姐,李哥,怎么了?” “慕水,你可算醒了啊!” 阮静还想上前说什么,李哥攥住她的手腕,说:“先别管这个了,咱们得先上去啊,孩子还在里边儿呢!” 焦灼迅速地染上阮静的眉梢:“对啊……慕水,这个人对你图谋不轨,一大早的在你家里,我也不清楚他跟你什么关系,你快报警,我先不跟你说了,门被我俩锁上了,谁也没带钥匙,我们得赶紧找人去开锁看看孩子啊!!” 江慕水这下理都没理殷千城,直接一脚跨出来,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先上去看看有什么办法,这里的门不是很好开的吗?” “好好好,走走,先上去。” 话说完,三个人就浩浩荡荡往楼上去了,到了楼上的门前仔细研究着那扇门,倒把殷千城给晾在了这里!! 殷千城脸色转瞬就黑了,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没想清楚。 看起来,江慕水跟这家人的感情也是真的好,所以才不管不顾地爬起来帮忙的,看她那副着急的样子,想必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里,这两夫妻把她照顾得很好。 听着上面的动静,殷千城果断走进去,穿好衣服带好了家门钥匙,也关上门走了上去。 门,是旧式的门锁。 要说好开的话,当然是比现在的很多电子锁和防盗门要好开的多。 但是自己开也很费时间。 宝宝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了,风刮了什么东西飘到了家里吓着他了,还是别的什么。 听着那阵哭声,江慕水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跪下来,从自己头上摸了一根发卡出来,撬进锁孔里面,试图把门打开,可是越忙越乱,大秋天的她脑袋上出了一脑门的汗,都没能打开门,还差点儿把发卡给弄断在里面了!! 阮静也听得很揪心,说:“要不,就让你李哥把门给踹开……最多,咱们就是到时候花钱修个门,毁了一扇门而已……” 江慕水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果断说:“让我再试试,这种老旧的门早就没人卖了,买新的也得要钱啊……” 她安慰自己,就是被孩子哭得心慌了一些,被锁在门外这种小事还是不要让阮姐和李哥破费。 殷千城一步步走上来,就看到了那个“热情”“好心”的小女人。 他一双狭长的眸微微眯起。 半晌后,他走过去,蹲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要不我来试试?你太心急了,开锁要有耐心。” 江慕水却被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她惊惶不定地看着殷千城,一边耳朵里是宝宝哇哇的哭声,一边儿是他,她简直没被吓破胆,她眼神闪烁着,握着发卡的小手都颤抖起来,抖着声线说:“哦……那……那不用了……我行的,你……你就先下去吧!好吗?” 说完,她继续开锁。 殷千城微微蹙眉,他又觉得有点儿诡异了,这小女人性子有点奇怪的地方,她又开始像昨晚那样一惊一乍的了。 他蹲在原地,说:“我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要不我找开锁公司?你先跟我下去?你穿太少了。” “你不明白,”江慕水蹙眉从地上起来,冒着汗说道,“这边儿的人跟你生活方式不一样,开锁公司哪里是开个app软件就能找得到的?找到了也要花钱,最简单的就是自己开,你以为呢?” 说完,她扭过头来,蹙着纤细的眉,说:“这里真的没你事,我忙完去找你,你先下去,行吗?” 殷千城站起来看着她:“好像也没你什么事,我们一起?” 她眼神又闪烁起来,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更加焦急了:“我……那我不行……我得留下来……” 她又想了很多办法,用纸板将锁子一点点划开,或者门上钻个洞,找个铁丝进去拧,但都很费时间,且次次失败。 李哥泄气。 退后一步,他说:“算了,都让开点儿,我踹开。” 阮静一把拉住他,蹙眉说:“你别啊,你昨天办那个生日宴……花了多少钱啊?!你哪儿来的钱修门啊?” 李哥一提钱就有点怂,眼巴巴的着急,但脚缩了回来,不敢踹了。 突然间,宝宝的哭声在里面更加剧了些。 像尖叫一样。 不知道风把什么东西吹过去了,导致他这样。 江慕水一下扑在门上,连砸了门的心都有了,千儿八百的钱算什么啊,她就是这么个急性子,换做以前她哪里需要拿钱跟自己孩子的安好做比较计算!! 殷千城眼尖地看出了她的心情。 伸手轻轻将她拉开,拉到了安全的地带。 江慕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殷千城看了一眼门,他自己也退了一小步,接着,猛然抬起腿来,“砰!”得一声朝门踹去,门在轰隆一声响过后应声而开,房檐下的灰尘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木屑四溅!! 第四百二十六章 第一眼就想亲近的孩子 门开了。 一开始是震惊,但江慕水比起过程更在意结果,门开了! 她立马跨进去,朝着卧房的方向跑,一看,床上被风刮进来几片杨树叶子,杨树叶子上趴着一只垂死的软软的毛毛虫,爬到了宝宝的手背上,他被吓得咧开嘴哭得撕心裂肺的,整个嫩嘟嘟的小脸都憋红了。 江慕水一下子都气笑了,跑上前,将毛毛虫和叶子都捡开,将他抱起来,耐心地哄着。 宝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攥紧着拳头浑身紧绷,这下趴在了她的背上,终于能安心顺畅地哭了。 门口。 李哥和阮静吓懵了,一时站在门口没动。 看着江慕水跑进去,殷千城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但接着,他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摞钱来,递给李哥,说:“不好意思,我把你家的门踹坏了,这是赔偿,对不起了。” “……”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知道,人家踹门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好,他们还有脸拿人家钱? 但殷千城说的也对,他们自己不舍得踹,是怕花钱,现在有人踹了,赔钱也合情合理,丝毫不突兀。 李哥讷讷地接过了钱来,一时茫然得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静也是愣了,看着那些钱——得有两千吧,一扇门哪里值两千啊,就算顺带着补补墙也不需要这么多啊? 殷千城心里还记挂着那个小女人,合上钱包就抬脚走进去了,看了一眼,她正在卧室,在窗外透进来的明亮温暖的光线里,笑容满面地哄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小团婴儿,她散着长发,穿着吊带碎花的裙子,抱着孩子的模样,一时间给了他极大的冲击感。 他一身笔挺修长地站在那里。 抿着薄唇。 看愣了! 阮静这个时候跑了进来,抱歉又感激地看着江慕水,伸手抱过了孩子,说:“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慕水……也……也谢谢你朋友,孩子没怎么样吧?怎么哭成这样啊?” 怀里软软的那一团被夺走了,江慕水脸色瞬间变了变,勉强继续笑着说:“哦……没什么,就是几片叶子一个毛毛虫,他有点害怕,回头拿酒精给他右手消下毒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阮静庆幸地说着,然后用眼神剐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像是在跟他说——现在知道大惊小怪了吧?要是就因为一个毛毛虫自己毁了一扇门,他这个抠门的得心疼后悔多少天啊?! 江慕水怀里空落落的,一时愣怔站在那里,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也不说走。 殷千城走上前来,一双眼睛紧紧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走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了他攥紧的小拳头,突然之间不知怎么,是孩子太过可爱还是皮肤太过娇嫩,他心颤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凝神看着孩子哭得完全打湿了的卷翘睫毛,说:“应该是吓坏了吧?小孩子不能哭太惨哭太久,声带伤了也不好,好在进来得快。” 江慕水愣愣的眼神看到了那一幕,脑子里突然“嗡”得炸开了一声。 她猛地扑上去,抱住殷千城的腰,紧张地说:“你怎么进来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殷千城狐疑看了一眼怀里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儿,手上触感娇嫩,他一时没舍得放手,宝宝低着头趴在阮静肩膀上,也看不太清楚模样,他深邃的眸光一个加深,轻声乞求道:“可以给我抱一下吗?” 许是他的声音太轻柔诚恳了,阮静一愣,一时间竟也没什么怀疑,伸出手去,笑着说:“当然可以啊……来,小诚乖,给这位叔叔抱抱啊……” 小诚。 殷千城突然眼皮狠狠一跳,蹙紧起眉头来! 一团柔软的婴儿已经送到了自己怀里!! 他下意识地猛地双手紧紧抱住,宝宝太软了,他极力抱着又不敢太用力,一把接到自己怀里来,宝宝那张粉嫩漂亮的小脸,一下子就又扎进了他的心里! 小诚。 他叫小诚。 这孩子的眉眼冲击感也太强,殷千城几乎瞬间以为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小的时候还不流行什么平层别墅,阮清幽也是带他住在老式的老宅里,后来才跟着殷莫南出去独立柱公寓的,那个时候阮清幽抱着他拍了好多老照片,印象中阮清幽对他的称呼就是“小城”,她轻轻软软地叫着,贯穿了自己掩埋很久很久的尘封记忆。 殷千城抱着孩子时候的神情很诡异,阮静为了逗他拿了玩具过来给玩,冲好的奶粉温度正好了,塞在了殷千城的手里,喂给他喝。 江慕水小脸一时变得惨白,赶紧退开来,心脏怦怦乱跳,一直退到了窗户边上。 她眼睁睁看着殷千城抱着孩子的模样,眼眶逐渐变红了,四肢僵硬着,只敢看!却连靠近,都一点不敢靠近过去!! 她攥紧拳头,用嘴咬住,抱肩转头看向了窗外,极力舒缓着自己的心情,深呼吸,呼……吸…… 殷千城极力轻柔地抱着那软嫩的婴儿,天知道悠着力道比用最大的力气更费劲,他姿势有些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看着宝宝两只手捧着奶瓶,用力嘬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挂着眼泪像洋娃娃一样,眨巴这着一动不动看向他,他的脸色竟然慢慢地苍白了下来。 僵硬抱着宝宝,他突然黯哑低沉的嗓音道:“……他多大了?什么时候生的?” 阮静本来一脸幸福地笑着看着孩子,闻言一愣,眼皮也猛地一跳!! 她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智商有多低。 眼看着江慕水站在窗户边上。 纤瘦的脊背僵硬成铁一样背对着他们。 再看看眼前矜贵冷峻的男人,阮静脑中“嗡”得一声耳鸣,她脸上表情艰难变化着,勉强笑起来,说:“哦……去年九月末……就、就差不多这个时间!!” 说完,她上前就作势想把孩子抱回自己怀中来,心脏狂乱剧烈地跳动着。 殷千城长睫一动,埋头时看到了她的手,猛地蹙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像在保护什么似的紧紧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但是,下一瞬,他就察觉了自己这个举动的没来由。 他脸色变了变,放低声音柔声道:“我会小心些抱,他还在吃,现在动恐怕会呛到他,给我喂完吧?” 阮静笑得很是勉强。 但,好在还算热情。 她连连点头,有些夸张地附和着说:“对对对,是!也是!那你抱着吧,抱不动了跟我说啊!一般人都不怎么会抱孩子的,我看你……看你姿势还算可以……” 殷千城紧紧搂着孩子,直接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一身衬衫西裤,抱着孩子的样子有点跟他的风格气场不搭调,但他就是不想松开。 李哥的脑子没转那么快,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挠了挠头,说:“要不这样,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慕水妹子很少带朋友过来,今天中午就在李哥这儿吃,这样,你俩看着孩子,静子做饭,我现在就去找修门的把门给修一下去!!” 这个建议真的不错。 殷千城抬起头,几乎开口就要答应。 阮静却半个身子藏在李哥后面,脸色不善地狠狠在他腰背后掐了一把!! 李哥强忍着没叫出来,转身,这才跟阮静挤眉弄眼地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阮静冷幽幽的目光凝视着他,用眼睛瞥了一眼孩子,再看向他,李强就是看不明白,揉了揉后腰,蹙眉说:“那就这么定了啊,静子,买条鱼,做个红烧鱼吃吃,你那手艺好……” 李哥也挤眉弄眼的,转过身朝阮静拍了拍手里的钱,意思是人家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赔偿他们的门,一顿饭总得客气客气谢谢人家吧!! 江慕水这个时候也猛地反应过来了。 她转过身,小脸白的有些不自然:“不,李哥,你千万别准备了,我……我这朋友第一次来江城,我打算带他出去吃的……是吧?你不想在江城逛逛吗?你第一次来就不好奇我生活的地方吗?” 殷千城知道她是在跟他说话,抬起了头,一双冷眸中嗖嗖冒着冷光,他的确是好奇她的生活……但是他现在,对怀里的这个宝宝,好奇心满满。 他索性当做没听见江慕水的话,一手温柔扶着奶瓶,一边问阮静和李强,道:“这么说他刚过完周岁生日了?秋天生的,嫂子的身材保持得也真好。” 女人都是不经夸的,哪怕根本不是事实。 阮静开心地笑了起来,捂着嘴,说:“哪有啊?慕水的身材才叫好,我羡慕得不得了呢!” 殷千城笑,淡淡低声说道:“她不太好……太瘦了……我要好好养养才行。” 什么叫好好养养?! 什么叫太瘦了?! 关他一毛钱的事啊? 江慕水一瞬间气到要炸,看见他抱着孩子傻笑的样子就不顺眼,一心想上去抢孩子,但又害怕,她扑上去抢了,他一眼看到她就会联想到她跟孩子的关系,所以她只能停下脚步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逗孩子开心。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别再叨扰别人了,行吗? “你别逗他笑了,不知道喝奶的时候不能逗吗?呛到了你负责?”她偷偷拿眼看着,看不过去的时候蹙眉开口责备他一句。 殷千城慢慢抬起头。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他抿紧了唇,也不道歉,只是停下了用袖扣来逗孩子的动作,动了动胳膊,重新抱了一下孩子。 江慕水见状赶紧迎上去:“你胳膊累了吧?右手刚缝合过,端奶瓶都费劲,还是让阮姐抱吧,我去做饭,我手艺也不错,你来给我打下手好了!!” 就是别看着孩子。 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看个什么劲啊? 江慕水心里酸酸地想。 “你真的很烦,”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居然反弹了,蹙眉抬眸看着她,不满地说,“我右手缝合过怎么了,昨晚我到底能动多少你不清楚吗?你这么阻止我埋怨我,就好像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样,你是不是也想要孩子?所以把角色带入到我身上了?” 放他的屁!!! 一句粗口已经到了嘴边,江慕水死死强忍着才没有爆发出来,伸出的手都攥紧了拳头,那眼睛里冒着的小火苗,简直能把他烧死了。 殷千城不傻。 他当然也看到她那含恨无比的眼神了。 不自觉地想笑。 两个人这样不像是吵架,反而像是夫妻生活中甜蜜的吵吵闹闹,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他们的就好了。 那他…… 就不用害怕她随时都可以走掉。 她如果能舍得他,那她舍不得孩子也可以,能拿孩子套牢她也好。 殷千城心情低落地想着,哪怕也觉得这种思想很龌龊,但有她在身边就是安慰,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 到了十点十一点的时候,将孩子哄睡着,殷千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让阮静将孩子放到床上,盖好小被子,宝宝闭着眼睛眼睫毛卷翘又纤长,咂嘴的模样可爱到爆,满足又高兴地睡着了。 他收回了有些酸痛的手,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在床边一双冷眸深深凝视着床上的宝宝,若有所思。 江慕水心里忐忑,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去帮忙刮一下鱼鳞吧,那边需要你。” 他没动。 江慕水蹙眉,大力拽他:“殷千城。” 殷千城冷冷站着没动,只被她拽得晃了一下,半晌后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重新看向了孩子,哑声道:“我是不是老了?我竟然……也想要这么一个孩子,每天有烟火气地生活着,别的什么都不要也没关系。” 江慕水心下一个酥软酸涩,小手颤了一下,险些攥不住他的衣服。 她苦笑,水眸中有雾气涌动,嘲讽地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是什么都不缺才这么说,阮姐李哥他们每天为了生计艰苦奋斗,为了孩子没日没夜的吵架,你丰衣足食地还在抱怨烦心事多,真是不该。” 殷千城淡淡笑了笑,俯身下去,用尽量不吵醒孩子的力道轻轻地把玩他的小拳头。 愈发觉得心脏柔软。 他轻声低喃:“……如果他是你跟我生的,只要把他给我,我就真可以什么都不要了……” 父母天性。 明明他都还没有,却就早早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跟这个孩子有缘,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小孩子相像的面孔这么多吗?撞脸也不奇怪吗?还有名字,太巧合了,他迟迟不舍得放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吃饭了,快来吧!!” 阮静在外面叫了一声。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出来了。 李哥笑呵呵地说:“你看,你俩这么恩爱,我慕水妹子几乎从来没有啥男的朋友的,你是第一个,关系肯定不一般,那么喜欢孩子你俩赶紧结婚生一个啊,我跟你说,你……哎,忘了问你怎么称呼……” 殷千城淡淡颔首,伸出手去,“殷千城。” 李哥继续说:“哦哦,殷先生,我这慕水妹子可是万里挑一的女孩儿,那哪儿都没的说,哪儿哪儿都最棒了,碰上她是你的福气,她整个年龄在我们小地方已经有点尴尬了,你要有心的话,那你可得赶紧娶她……” 阮静一边分着筷子,脸色一边愈发难看了,拿胳膊肘撞了李强一下,让他少说两句,自己去端最后一个菜。 殷千城的话音刚巧落下来:“……我倒是想娶……只要她给我这个机会……” 阮静端着汤锅,烫得厉害,一下子小拇指碰到了锅边,猛地蹙眉,将锅赶紧放在了抹布上。 她笑着坐下来,眼睛里闪着光,说:“殷先生……眼光不错啊,我就说,慕水这么优秀的女孩儿,拒绝那些不靠谱的大龄男青年是对的,她就应该有一个人中龙凤来接手她,殷先生这样的正好合适……对不起啊,早上我去敲门的时候,真的没法确认你的身份,我这才有点儿……有点儿……” 殷千城修长的手拿着筷子,笑了一下:“没关系。不过我想问,她真的没有太多的男性朋友?应该不是吧?就我知道的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江慕水脸色突变,拿自己的筷子就敲了他的手一下,以示警告。 殷千城看了一眼她的筷子,眸光柔软下来,说:“筷子不要敲手,会脏的。” 说完,他将她的筷子拿过来放在自己碗上,把自己的那双塞到她的小手里,趁机揩油了两下。 江慕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着外人的面,她什么脾气也不敢发,只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求阮姐和李哥当做没看见。 阮静和李哥互看了一眼,两人偷偷摸摸地笑。 殷千城喝了一口茶:“真没有男性朋友?” 阮静开口:“慕水啊她……” “我当然有!”江慕水将筷子撂在碗上,脸色变了,说,“你要我叫出来给你见见吗?想见十个还是八个?你觉得我没那个魅力吗?殷千城,我知道你想打听我的情况,可这种行为我很讨厌,别像苍蝇一样行吗?你再这样,我就直接辞职再走人,你再找我一个试试?” 他们两个,可不是因为什么狗血的误会原因失散多年的情侣。 她当年本身就是一种逃亡。 在铭城,两个人的战争腥风血雨,不要因为一时逃避了那种情况,就兀自忘记了彼此敌对的身份。 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尴尬起来。 阮静看了看两个人,赶紧打圆场:“你看……慕水,你朋友好不容易来江城一趟,大老远的,别生气,别吵架啊……” 殷千城猛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透着一股难掩的宽容和宠溺,伸手摸了摸江慕水的头发,沉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不打听,我万事都听你说,你说的全对,你不会骗我的,我都相信,好了吗?” 他的手滑落到她的下巴上,轻轻捏了捏,软下声音:“别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你不想说,那我不问就是。” 短短几句话就平复了江慕水的心情。 江慕水慢慢咬唇,这下,她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但是有些话覆水难收,说得难听,其实是比说得好听要好一点的!! 就是……可能要让阮姐和李哥看笑话了,他们没见过哪个男人优秀如殷千城一般,还待她宠爱成那样。 阮静凝眸笑着看他们,心里的狂乱跳动降低下去一些。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殷千城这么爱她,怎么可能是让江慕水生下孩子的那个男人呢?倒是很有可能慕水还放不下那个那人,所以才不肯接受殷千城。 一定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饭桌上,气氛果然就像阮静猜测的那样。 殷千城因为口味不大合,他不太能吃辣的,所以吃的少了些,但也不说什么,过程当中一直照顾着江慕水,再也不问她在江城的情况,偶尔孩子哭闹两下,阮静进去陪着的时候,殷千城也不由自主地跟进去,看一样,他晃晃孩子的小手,宝宝就看他两眼然后安心地睡着了,阮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虽然不怕生,但是也真的,没到人来疯的地步啊!! 江慕水又再次忍不住了。 一顿饭吃得她心惊胆战的,苍白着一张小脸跟进去,看到殷千城跟他互动,心里就一阵躁!! 她攥紧小手,道:“快吃饭吧,吃完走,可以吗?”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猛地一僵。 他脸色冷硬下来,神情有些低落,回眸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沉声黯哑说:“你要赶我走?” 什么啊? 她哪里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不想在阮姐家!! 但是想必,殷千城跟自己想的有偏差。 他至今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江城,殷氏那边怎么可能放过他,殷氏的一堆烂摊子没有了他就是往深渊里掉,那边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可是他,排除万难到了这里来,她冷冰冰的一句话,就是要赶他走!! 她大概,是不知道他付出什么代价吧!! 被这样误会,江慕水也心躁得厉害,蹙紧眉头,攥紧拳,她说话都憋得脸红结巴了:“我……我是说你快点吃,别老在别人家,叨扰人家!” 第四百二十八章 真是龌龊不堪 李哥这个时候掀开门帘进来了,大手一挥说:“哎,没事没事,这叫什么叨扰?倒是殷先生,你吃个饭好好的还进来顾孩子,给女人顾就行了,走走,出去喝两杯!!” 原来是叫他喝酒的。 江慕水突然脑子里又嗡得一声,憋着涨红的脸说:“李哥,他身体不太好不能喝酒,你拿酒了啊?都吃了一半了,拿什么酒?” 李哥又是爽朗地摆摆手说:“我刚开始那是太兴奋忘了,怎么身体不好了?不能喝酒?没开车吧?没开车就能喝!!” 殷千城不是那种能拒绝别人好意的男人,尤其此刻,他看得出阮静李强平日里很照顾江慕水,这个酒,说什么都要喝。 他垂下淡然的长睫,将毯子给宝宝盖上,说:“女人细心但也不是万能,该照看还是要照看的……我没开车,但喝不了太多,陪您喝两杯还是可以。” 可以什么!! 江慕水憋得脸更红了,小地方还保持着一些破旧的传统民俗,什么男人上桌喝酒女人不能拦着不能说话之类的,不好改,她急得揉了揉眉心,等李哥出去了,她才猛地一把拉住殷千城,用眼神责备着他,问他刚刚为什么不拒绝!! 她的小手……将他的衬衫揪得死紧!! 他垂眸,凝视着她。 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道:“我喜欢这孩子,我看着,之前你那么着急也应该是很喜欢的样子……他们把你照顾得这么好,我喝杯酒感谢,不该吗?” 突然,他脸色一变,凑过过来,问道:“你的男朋友也为你做到过这些吗?他做到过,我就更不可能懈怠了!” 在别的地方,他本就已经对不起她。 他愿意在其他的方面千倍万倍地补回来。 只是喝点酒,怕什么? 江慕水说不出再狠的话了,只是揪心到死,红润的唇瓣微张着,气得眼睛都闪烁着雾气,死死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得他……好想吻下去……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眸光变得黯沉了,猛地,他慢慢俯首吻下来,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只有唇舌的撩拨和占有,他一点点地探入进去,卷起她的舌,吞咽下她的仓皇无措,两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错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片刻后,他停下了举动,正好宝宝一阵闹腾,睡梦中激灵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殷千城睁开眼睛,凝视着她红得很漂亮的小脸,内心澎湃! 酒。还是不可避免的。 说少喝。 但最后,都躲不开硬灌。 两个人一直喝到孩子都睡醒了,在床上躺着蹦跶玩,江慕水头痛到要命。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阮姐,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男人停止喝酒吗?我知道这边的民俗,女人地位低下些,但我总得想办法,你别误会,他身上有伤。” 阮静蹙眉。 “哎呀……你说别的,阮姐还有办法,这个男人喝酒……”阮静叹口气,“男人喝酒就是天打雷劈都拦不住,除非你说你过敏,再喝一口证明你过敏,那才能放过,你没见过你李哥老家的风俗,那才叫把人往死里喝……” 所以说,大男子主义的男人缺点就是这个,不听话,不好掌控,江慕水真的要急死。 她一边整理着小诚的衣服,一边想着,自己或许,也就真是个扫把星。 在铭城,她将殷氏搅得一团糟,然后自己跑了,等着看热闹,现在,当事人又追着她跑了过来,殷氏势必败落,殷千城的身体也势必会垮掉,到时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殷氏饶不了自己,就算弄死她、囚禁了殷千城,也会让他们分开。 所以,江慕水觉得这个走向挺好,但是,却心里难受!! 她捂着小脸,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出去了。 是的。 她劝不动李哥。 但劝得动殷千城。 一只嫩白的小手,轻轻抚上了殷千城的肩膀。 喝酒也没有抵挡住那阵酥麻感,他一僵,然后,转头看了过去。 江慕水撩起自己的头发,苍白着一张小脸低下头去,到他的耳边,很亲近地说了一句话。 殷千城脸色沉了下来,下一次,想举起的酒杯就放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李哥,轻轻挽起一边的袖子,道:“我差不多了,医生嘱咐我不要碰酒精,已经有些破例,恐怕不能陪李哥到最后了。” 李哥这个时候早就喝大了,猛地看见了殷千城手臂上蜈蚣一样爬着的新鲜疤痕,足足有十几厘米长,肌肉都有些翻出来,他几乎就清醒了!! 李哥急得团团转,在里面赶紧跟他道歉,要送他回去休息。 殷千城半晌后终于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不断看着手表的小女人,眸光深深。 几分钟后,他们和阮静李强打完了招呼,走向楼上去。 …… 殷千城上了楼就躺在了那里。 伤口痛,又极其疲累,他动弹一下都有些困难。 江慕水看着生气,但又没办法,只能烧水冲了一些蜂蜜水,又拿出急救箱里的医用药棉来,沾了生理盐水给他擦拭伤口外的地方,看他喝了一点蜂蜜水之后,才安心下来。 秋风吹拂,阳光暖暖。 江慕水拢了一件外套,在自己的小床前,坐在椅子上静静做这些事。 镊子夹着药棉,擦过他麦色的肌肤,上面都有些碘酒留下来的去不掉的痕迹了,上面的擦伤,跟自己白嫩肌肤上的擦伤衬托在一起,看着恰到好处的舒服。 他用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挡着外面的光线,突然闷声开口说:“我觉得……那个孩子很像我,我见过小的时候,我在老宅里的照片,几乎都像是同一个人……你觉得我会是自恋吗?小的时候的确长得很标志,被很多亲戚拿出来津津乐道过……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他那么像我,肯定有原因……” 江慕水知道自己隐瞒得很好,用生理盐水涮了一下药棉,说:“是你失落在外的遗珠吗?你跟阮姐,以前就认识?” 他闷笑了一声。 江慕水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他低沉开口:“我之前很少乱来过,跟你……跟你那一次的时候,我说我差不多是第一次,你信么?” 差不多? 第一次? 江慕水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雷暴夜,是她最最可怖的记忆,小脸冷冷地苍白了下来,一想又觉得搞笑,冷笑了出来,力气也大了些:“第一次?殷千城,你骗鬼呢?” 是啊。 他甚至自己也觉得,他在骗鬼。 然而事实是。 从小到大都活在仇恨和绝对禁锢的制度里的人,哪有自由的灵魂?曾经在国外上学的几年,有前卫的国外同学带他去玩过,他也交过一两个不知算不算数的女朋友,但是…… 伤口被她弄得有些疼,也不知怎么心躁睡不着了,殷千城起了身,冷峻的脸透出几分疲累,片刻后,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江慕水心脏一阵乱颤,清眸对着他,说:“怎么了?这点儿疼,受不了了?” 他抿唇,半晌后才轻轻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黯哑道:“不知道怎么了,我心躁得很,睡不着……头痛得很厉害,但就是睡不着,你休息一下,别擦了……” 江慕水苦笑:“因为跟我说了个谎,就睡不着了?殷千城你还真是脆弱……” “我没有撒谎。” 他突然冷下声调来,寒声对她说。 江慕水一颤。 她一双清冷的水眸也抬起来看着他,道:“我对你的第一次不感兴趣,你没必要跟我说,你觉得,我会想听?” “你想不想听也跟你想的不一样,你觉得,我经验丰富,那一次也是对你乱来,我不是。” “殷千城……” “我承认我是跟同学一起出去玩过,但是,我应该还不算破戒,她……她是个乌克兰的女人,算是肤白貌美,但是那种事如果用来买,我觉得自己会像个牲口,而她只是个母牲口,所以,她给我……给我用手解决完一次之后,我就让她走了……”他说得有些尴尬,但那的确是自己十几二十岁时候的荒唐事,想不承认也没办法,他紧紧拧眉,有些不自信,“我这样……也算?” 江慕水听得目瞪口呆。 这种私密的事情,又是情侣禁忌,本来根本不能提起,但是,他们现在不是情侣,只算是吵架吵出这种事来,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纯洁又怎么样? 他那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又怎么样? 因为这样,就能掩盖罪行了? 江慕水小脸垂下来,隐约可见脸色不是太好看,合上自己的急救箱,评价了一句:“真是龌龊不堪。” 嗯。 对。 殷千城不知怎么了,听到这一句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至少她是这么说,而不是说他脏得无可救药,他眯眼盯着她,轻声应和了一句:“嗯……我龌龊不堪。” 江慕水盖上盒子,神情有一丝轻松:“好了,我擦好了,你休息一下吧,我有点事忙。” 说完,她起身就走。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以后,她不能再这么激进了! 突然,殷千城一双犀利的眸盯着她,开口问:“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算数吗?” 她背影一僵。 他淡淡开口:“你为了劝我少喝点,而开口答应我的事,作数?你男朋友同意?” 江慕水深呼吸。 一呼一吸,简直要后悔死。 她刚刚开口说的那句话是,你现在停下,我马上跟你回去。 她转过身,道:“我答应你的事,简直会害死我自己,你不来这里,没人会把战火烧到这里,殷千城,这下好了,你猜猜你过来会怎么样?是不是我要扳倒你,就只能搭上我自己的命才行?” 殷千城眸色黯淡了两下。 一手搭在曲起的长腿上,他半晌后缓声道:“不会……这世界上只有你要我命的份,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如果要伤害,我把我跟你捆在一起,我说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有那么一个……那么一个孩子,那你要我放弃什么,我都愿意……” “我不愿意!!”江慕水捏着盒子,突然就激动起来,噙着满眸的水雾,“我要怎么跟孩子解释我跟你的渊源关系,怎么跟我父母解释这孩子的存在?殷千城,不要以为你赶来这里就可以逆天而行,你差的太远,等你回了铭城,才会知道我们俩根本就不可能,死心吧你!!” 说完,她丢下急救箱,也不顾自己满身是伤,拎起一件外套,跑出去了。 门响亮的“砰!”得一声,像是再次关上了她的心房。 他的眼神猛地黯淡了下来,想起身追上去,头突然剧痛无比,想了想,跑不到哪里去,安心了那么一下,他停下了脚步。 *** 殷千城的确是一时冲动来的江城,只为了她的那一句,他比你重要。 没有见到她男朋友,也是可惜。 阮静和李强瞒得很好,还满口否认,说她没有男性朋友。 也罢。 这一家人跟她的关系未免太亲近。 不然,她不会那么紧张别人家的孩子。 当初落魄的时候,那一对夫妻应该帮助过她很多,所以,她才那么感激涕零吧?那个时候,阮静应该刚怀孕三个月,家庭的温馨感大概缓解了她当时的痛苦?这样,才有了这么久以后的江慕水。 他感激,所以不追究。 但是,也不知是秋日午后莫名的燥热让太烦躁,还是别的什么,他心悸很强烈,不知道是在躁动焦急些什么,好像有什么被隐瞒的东西,隐隐的,要破土而出。 渐渐的,孩子清亮的笑声缓解了一下他的焦虑,说起来,那个孩子五官真的很像他,透过五官往里看,眼神却是不像的,他柔柔的宠溺看着他,一层层薄雾散开,那个清透水亮的笑的眼睛变了,变成了……江慕水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 他猛地被吓醒了。 浑身的汗。 伤口刺痛,骨骼僵硬。 他摸了一下额头上的一片汗水,突然想起那个梦,居然觉得,诡异无比!! 江慕水跑出去有一会儿了,听动静是到了楼上。 他拎起衣服,没心思再在她干净整洁的小出租屋里逛,拿了钥匙,走出门去。 *** “怎么这么晚要出去?现在降温了,夜里会变凉,阮姐,你……” 阮静用小被子将孩子捂得严严实实,略微尴尬地抱下楼来,笑着说:“你李哥喝醉了,我半夜照顾他加照顾孩子,忙不过来,我妈说她那边有地方,也有人手,让我把孩子抱过去,她给我带两下。” 江慕水跟着下来,心头一阵刺痛。 以往这种事,阮静都是拜托她的,两个人不分彼此,已经达成默认的协议了。 江慕水一般不会跟孩子过多亲近,所以阮静也放心。 这一次,因为是孩子的生日宴,阮静又故作心计地将她推得很远,江慕水才慌了一下,可能,表现得有些激进了。 江慕水小脸白了又红,退后一两步,看着阮静打出租车,说:“嗯……那……那好吧,我在铭城本身就还有事,是抽空回来的,既然过完生日我也要回去继续处理了,希望你们能忙得过来,忙得过来……那就最好了!!” 阮静先将孩子放好了,回头看了一眼她,然后走下来,脸色诡异,问道:“慕水,那个殷先生跟你……” “前男友。” 江慕水抢白道,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干涩地解释说,“放心孩子不是他的,他也完全不知道孩子的事,你看他这不是一点没看出来吗?” 阮静蹙眉,低头思考了许久许久。 艰难抬起头,说:“那你是……回铭城,想跟他复合啊?” 江慕水赶紧道:“嗯,对……我是这么打算的……”说完她靠近了一点,极力避开后面的男人,说,“阮姐,当初也是我家境不太好,他家里反对我们才没能在一起的,现在我生了孩子这件事要是给他知道了我们就更没可能,我知道我这样人品有问题,但我得为自己未来着想啊……你看看,他人优秀,又帅气多金,是吧?我这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这样说的话,阮静眉宇之间的担忧倒真是少了一些。 “嗯,那倒是。你当初选择把孩子给我们,肯定那孩子来历也不堪,慕水……你还是不打算跟阮姐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 “阮姐您别问了,”江慕水勉强苍白着小脸笑笑,“都是伤疤,您不嫌弃我,还替我隐瞒,我感激都来不及了!” 阮静目光黯淡下来,说:“没事,你不愿说我也不强迫你。人嘛,当然是要为自己着想。” “嗯,对啊。” 阮静继续说:“我觉得,你当初把孩子送了,也是在跟过去道别吧?不堪回首,那就不回首,你抓住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最好了,你说是不是啊?” 江慕水赶紧笑着点头:“是。阮姐你教训得太对了。” 阮静盯了她一会儿,目光变得闪烁,勉强笑起来:“那我先走了,我妈家那边儿远,我得赶紧,免得一会儿她们睡了。” 江慕水赶紧点头。 阮静突然上前,抱了抱她,然后揣着手转头走向了出租车。 出租车扭头就开走了。 江慕水呼出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压抑过后的畅快感,她现在,应该极力消除阮静对她的防备,努力将自己的形象做回以前,像今天这样,生日宴那天那样的情况,真的不能再发生了!! 见她一直站在那里徘徊,殷千城走了上去,说:“还需要我做什么吗?飞机是明早的,有什么事是我还能替你做的?” 江慕水突然心头就一阵气恼。 她回头,灰色的廓形风衣衬得她体形更加纤瘦细长,她恼火道:“不用了,你不给我添乱就是最好,你看看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人家都觉得你是人贩子,你看她把孩子抱走了吧!你心疼别人家孩子你神经病啊!!” 她就是在乱发脾气。 她很恼火她自己把阮静给吓走了。 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在将责任往无辜的殷千城身上推。 她真是混蛋啊。 小手从风衣袖子里伸出来,捂着额头,江慕水喘息了几下,抬起头老实说道:“不好意思冲你发脾气了,我心情有点不好,不过,没什么事再要你做的,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飞机我跟你回去就好!” 殷千城冷冷抿唇,目光透过她看着旁边的空地,也不说话。 江慕水在这沉默了静默了几秒,有点儿受不了,要擦肩上去。 一只手猛地抓住她,大力捂着她的胳膊,束缚很紧却没有弄疼她! 她蹙眉! 殷千城半晌才慢慢低下头,道:“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呢,现在才刚天黑,长夜漫漫你打算让我去哪儿?” 她蹙眉,忍着胸腔里的悸动,说:“我怎么知道?你刚刚,下来前跟阮姐嘀嘀咕咕说什么?什么需要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说!” 他笑了,“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你跟我邻居说话!” “她是你亲妈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跟谁说话都可以……”殷千城猛地抱紧了她,一张俊气的脸直逼她的小巧脸庞,一字一顿地说,“人走之前,是好好的,生机勃勃的,来了一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你男朋友不管我也不管吗?别处的伤都好,挫伤很难完全化开淤血消除疤痕,你的身体,留一点点疤我都不能忍耐……” 她心跳乱了。 “神经病,我的身上留什么疤痕,到底关你什么事……唔……” 他的吻下来了,这一次很强势,江慕水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柔下意识的不反抗,这一次没想到他攻城略地,不但将口中掀起狂烈的风暴,唇紧接着往下,到了她的锁骨和胸口,像是要啃掉她整个肩膀。 江慕水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到快要软到地下去。 殷千城将她吻得七荤八素,最后抱起来,将人送到楼上去,江慕水风衣里面只传了一个吊带碎花长裙,束起腰身来的时候特别显得好看,他迷恋地在她腰上揉了两下,接着抽开带子,将她从风衣当中剥出来,揉进怀里,好好地疼爱了一会儿。 第四百三十章 最直截了当地报复对方 片刻后,他松开了她,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和酡红的小脸,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满足感。 他浅笑了一下,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唇,低哑道:“我要出去办点事,等我回来。” 江慕水迷迷瞪瞪的,直到看见他抓起钥匙出门,才猛地开口:“你要去做什么?江城你人生地不熟,你……”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猛地停下了,伏地身子看着她,眸光晶亮摄人:“怎么,舍不得我?” 江慕水猛地一噎,这下脸红着改了口:“什么叫舍不得你?你就不怕你这一出门,我就走吗?我走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他的眸光黯淡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下,紧接着,他的眸光晶亮起来,凝视着她,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轻声道:“那赌一下吧……我赌你不会走,直到我回来,你都还乖乖地等在原地,慕水,来吗?” 江慕水被紧紧盯着僵硬了两秒,小手发颤地伸出来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走你的!最好……你永远不要回来了!!” …… 夜里两点。 睡醒一觉的江慕水,发现殷千城居然还没回来。 都两点了。 这个男人,早就跟他说了江城他人生地不熟,怎么就偏偏要出去?一个男人就不会有危险吗?遇见打架斗殴不一样很吃亏吗?他还受着伤,伤口一个都没好,还喝了酒,想怎样啊? 江慕水急出了一身汗,明明都入秋了,但是还是浑身潮腻腻的,她掀开毯子起来,走到窗口,仔细看。 没有一丁点儿有人要回来的迹象。 这人…… 这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要么就不要告诉她他出门了。 要么就走个干净。 现在留下一张明早的机票,现在人却消失不见了。 殷千城,我可不愿意为你的失踪买单,殷家人找我算账我可不管!! 你回不回? 到底回不回来? 江慕水气得要死,最终抓了抓头发,打开台灯在台灯底下看书,看了几分钟都还停留在那一页,那几句,反反复复地念。 人还没回来。 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 阮静跟他说,那个欺负慕水的男人,其实是建设局局长的侄子,平时看着衣冠楚楚,实则内里是混世魔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白了,欺软怕硬的主儿。 这天他从夜总会里出来,带回来两个女人,因为是半夜才敢带回家来,平日里总要顾忌他叔叔的面子,怕被媒体看到了乱写,夜里没人管,他就放肆地开始瞎胡闹。 “韶少啊,你这不是有老婆嘛,你还带我们回来,回头你老婆看见了该不高兴了,我们去她家里玩儿哎……”一个被他搂在臂弯里的女人娇声说着,蹙眉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 高个儿男人笑着搂着她亲了一口,说:“你怕什么呀?她今天出差,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有什么,那工作都是我叔叔给介绍的,她害怕,知道吗?我就算是给你连着来两发然后让她给我擦干净,她都得过来擦!知道没?” “呵呵呵……”另外一个长卷发女人笑了起来,“真的好坏啊,哪有这么对待人家原配的啦,回头人家又骂我们是勾引人的小狐狸精了,韶少你好讨厌哦……” 高个儿男人瞬间被取悦了,将手猛地伸到了她裙子底下,院子里瞬间一副淫靡混乱的景象,三个人追追跑炮,场面不堪入目。 殷千城站在暗处,一身颀长挺拔,气场冷冽。 旁边的摄影师不知道是手被冻得还是怎么,手指一直僵硬发抖,不断调整着摄像角度,拍得清清楚楚的。 摄影师搓了搓手,笑着说:“这样不够啊?先生,你见没见过之前网络上闹得那个事情,那人家拍的都是清晰的床照和视频,这种……很好解释的,危机公关一下就行了,这房子有特别先进的防盗系统,咱们进不去的,算了吧……招惹了这种人给咱们报复,那可就麻烦了!!” 摄影师大概也是见过不少这种情况,打抱不平的,想透过另一只手越过法律和道德来做事的,太多了! 可对付这种社会蛀虫,要么比他更有权势;要么比他更不要脸面,豁得出去。 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 都不太像! 殷千城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双冷眸透出可怖的寒光,什么都不曾说,抿紧的薄唇像刀削过一样,片刻后,他抬起抓着外套的手,看了一眼手表。 几个人本来在台阶上就开始脱了,高个儿男人像是察觉了什么,给女人把衣服遮挡起来,抱起来到了里面撕扯去了。 殷千城并不喜欢什么阴险迂回的手段,在有些事情上耍小聪明,根本达不到打击报复的目的。 看完表,他冷声问:“让你塞的东西有塞进去?” “有。塞进去了。” “那拍你的照片,其他的不用问了。” 又是一阵胆颤的战栗,摄影师闭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隐约觉得会有什么大的动静。 后半夜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声。 接着是玻璃的咣当声,咒骂打闹声,整个房间的灯光大亮,高个儿男人光着身子脸憋得通红,拖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将她拽到客厅里面暴打,动作发狠到死,看得本来迷迷糊糊的摄影师一个激灵,清醒了!赶紧拍!! 摄影师脸色都白了,看着那快要打死人的模样,颤声问:“要不要报警啊?您刚刚让我塞进女人包里的东西,是什么?” 殷千城坐在车里,揉了揉眉心,冷沉道:“我让你替换的是什么?” “一张验孕单。” 一张验孕单,进去的女人一定会给那个男人看,可是提前准备好的验孕单被掉包,换成了一张hiv阳性的检验报告。 这个天之骄子刚刚玩儿完这个女人,瞬间发狂到疯了,暴打过后自己撞墙,撸管,就像试图将病毒挤出来一样。 殷千城冷冷瞥了一眼,又打了一个电话。 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可以走了。 摄影师还是一头雾水,看殷千城的眼神都变了,有些恐惧害怕他,问:“您……您这就走啦?就完啦?” “嗯。” “先生,我……” “这里没你的事了,照片随便传到网上去就好,明早事情发酵,记得躲远一点,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 镜头里,高个儿男人还在发狂地暴打着人,然后赤裸着身子躺在台阶上嘶吼自虐,旁边另一个女人哭哭唧唧的,也拿起自己的包来砸另外一个女人,最后高个儿男人打了一个电话,红着眼,穿上衣服跑了,最后还狠狠踹了这两个女人一下!! 摄影师好奇到爆—— 明天,到底还会发生什么啊?!! *** 第二天的飞机接近中午。 外厅的男人,睡得很沉。 深夜的时候回来已经很晚了,看到江慕水趴在书桌上睡着,自己搬动她的时候也没有一丁点儿要清醒的征兆,殷千城心疼了一下,没有再打扰她,自己捡起了外套,跑去了外面的沙发上睡。 一整晚过去,有些腰酸背痛,也是因为昨晚运动量有些大,睁开眼的时候,瞳孔中还有那些可怖的阴森森的黝黑光芒,他眨了眨眼,尽量让满身的寒冽杀气散开,抓起手机来,搜索了一下当日的江城新闻。 昨夜,江城军区总医院的诊室里发生暴动事件,一个男人被拖出医院来打得头破血流左腿骨折,本来半夜就诊是为了躲避开一些好事者和追踪者,这下媒体以来他的检查项目瞬间被曝光,是因为滥交引起的hiv病毒感染,他来买紧急阻断药。与此同时,社交网站上公布了他3p并且暴打女人的视频,他已婚和高官子弟的身份,在江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殷千城不在乎那些附带而来的福利,他只讲究一报还一报,阻断药带来的强烈副作用和那一段暴打的伤痛,才是给他的女人做的最直截了当的报复。 他冷冷系上扣子,走进去,趁着她没睡着,轻抚她身上的那些伤,从头到腰上的红印子,他轻轻吻上去,就像怜爱自己最心疼的宝贝。 伏低下去的时候,却闻到自己身上的灰尘和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起身,克制着自己,去浴室冲了一个简单的澡,才又出来。 江慕水已经起床了,冷冷看了浴室一眼,也懒得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是去做什么的,没好气地直接开始收拾东西,等一切收拾完了的时候,才出了一身汗,她穿着简单的外套,里面是一套碎花的连体裤,忙完的时候,看到手机突然冒出一条推送来。 正是今天早上的爆炸性新闻。 江慕水蹲在地上,蹙眉看得很头疼,这男人,不是那天调戏自己的男人吗?就算烧成灰她也认识这张脸! 这人怎么了? 呵呵。 虚假感染hiv后吃了阻断药,被发现还被人暴打了一顿,给媒体曝光出来了?警察都来了? 呵呵呵。 真是搞笑啊。 她还没动手报复呢,这个人就自投罗网了?让你玩弄女人像狗一样乱撒尿,撒出事来了吧?以后谁还敢跟他乱来,他自己哪里还敢乱来?报应,打得真棒!! ———— (普及:hiv感染后72小时内吃阻断药,抵抗病毒几率高达95%,但阻断药副作用很强烈,眩晕呕吐等) 第四百三十一章 将她照顾得像个孩子 江慕水看着屏幕里的那张猪头脸,心头一阵阵畅快,正巧此刻,门声一开,殷千城买了早餐回来了。 她错愕了一下,小手握着手机,走出去。 一看早餐都是自己喜欢的,豆浆油条,粥和小笼包,一阵阵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殷千城脱下外套来,里面是黑色的修身衬衫,衬得他一张脸在晨光里愈发俊朗诱惑人,他瞥了一眼,轻轻蹙眉:“你就一张椅子吗?” 那两个人怎么坐下来吃早餐? 江慕水理所当然:“是啊,我一个人住,当然这样。” 他蹙紧的眉松开了,洗了个手,说:“你坐吧。” 既然就一张椅子,她坐最好! 江慕水有点儿心虚,伸手就去拿了一根细细的油条,啃了一口,说:“我不坐,站着吃早餐有利于消化,你爱坐你就坐。” 她纤细的小手,用两根手指捏着油条的姿势很娇气,让人看着开心,殷千城笑了笑,挽起袖子,打开了一份粥,也站在桌子旁边跟她一起吃。 江慕水尴尬,纤长卷翘的睫毛动了动:“你干嘛学我?” 他连吃饭的姿势都有些帅,沉声说:“看你这样吃着香,我学,你管的着我?” 江慕水:“……” 臭男人。 算了。 好在她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一想到新闻报道里的内容,江慕水一边吃一边笑出来,偷偷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 殷千城凑过去,也看一眼。 江慕水赶紧把手机收起来,瞪圆麋鹿一样的水眸,盯着他! 他浅笑:“看什么那么开心?” 江慕水嘴角还挂着笑,说:“没有什么啊,看到大快人心的事,又跟你没有关系?你出去做什么也没告诉我啊?凭什么告诉你?” 殷千城嘴角笑得更开了,端起粥来,拿着勺子给她喂了一两口,再扯了纸巾给她擦嘴。 但江慕水到底是不笨,她猛地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她偷偷看了一眼殷千城的背影,再偷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身上的伤,好像专门就是冲着下半身来的,只提到了左腿骨折没提别的,怎么只简单的“打断一条腿”就够了?还有些严重的病情,媒体不好暴露,只简单一句“下.体受伤严重”就一句带过了。 这明显,是有人打击报复啊? 这男人如果不是命犯太岁,那就是……眼前的男人,故意为之了!! 但是,就算疑惑,江慕水也不想去问。 她总有一种感觉,她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不知道怎么,江慕水一瞬间好像越想越觉得贴合现实,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殷千城做的!! 虽然是有点儿玄了。 她都晕晕乎乎的不知作何反应,但是…… 心里。好像暖暖的! 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油条,吃完一根以后,才发现三根都已经被吃掉了,最后一根在他的手里,她急得瞪眼,殷千城撇了她一眼,笑着停下了动作,将剩下的半根递过去给她。 她赶紧瞪大眼睛,拒绝:“不不不,你怎么那么脏?你咬过的,我难道要吃你的口水?” 他一脸淡然:“又不是没吃过?快点,不然真没有了。” 江慕水听不得这个,一口咬上去,将剩下的半根咬在了自己嘴里,金黄酥脆,暖意满满。 殷千城在书桌前用她的小笔记本上了一会儿网,江慕水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 “你还在看什么?我收拾好了。”她进来,说道。 殷千城直接将笔记本合上了,脸色淡然,起身转身,道:“没什么,收拾好了?走吧,先带你去单位一下,然后去机场了。” …… “你不必请假啊,邱主管说了,他在那边需要你帮一些忙,大概一两个月的时间,提前打过招呼的。” 行政主管看了她一眼,一边忙手上的事,一边说着。 江慕水蹙眉。 “邱主管?邱泽?他这么说?” “是啊,一周前就说了,”行政主管将她的请假条一推,“你拿回去吧,你工资还会每个月打到你账户上的,你那个账户不是被盗了吗?你新给我一个,我让财务先给你补上上个月的。” “哦,好……”江慕水愣愣地拿过纸,写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卡号。 秘书刘.刚好过来送文件,听见了这些,没好气地“啪”得一声将资料摔在了桌上。 她冷冷抱肩看了江慕水一眼,想讽刺她两句,但是气到极致简直没有话说,一句咒骂都发不出声来。 江慕水疑惑看了她一眼,将卡号递给行政主管,放下笔,她就要走了。 秘书刘冷声道:“我跟你说啊,要骑驴找马可不是你这么找的,财务想要跳槽怎么也得两三年经验,更不要说你这个刚考证没多久的,工作经验也少得可怜,你觉得你能跳到好地方?你指望着色诱邱主管给你写封推荐信就齐活?做梦!没有真本事你跳哪儿哪儿都没用,老实回来上班,否则我可就向上面大老板举报了!!” 江慕水小脸微白,停下了脚步。 仔细思忖了一下,她觉得,秘书刘说得是有道理。 眼前,工作、殷千城、孩子,没有一样不让她费心,她都乱套了,不知道哪边才是最重要的,她真的害怕自己顾及不暇,希望这次回去,真的能遭到殷氏的激烈反对,或者出点什么事都好,让殷千城看到事情的恶劣性,反正他最终不可能对自己最亲密的家人出手,就像对付这个恶棍流氓一样,那是不可能的,他早点放手,她就能腾出空来好好照顾她的孩子,维系她的工作了!!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轻声说:“是,你说得对。” “刘小姐,我劝你还是尽快举报吧,否则小心有一天我真的压到你头上都说不定,做财务多累啊,我的目标可是做小蜜,你倒是想做,你有那个资本吗?”江慕水逼近了一步,故意这么说着,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坦然,“所以你要是不举报,就是你没种了,天天你给我小鞋穿你当我看不见?我要是爬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撤掉你,你看我敢不敢?” 秘书刘瞪圆了眼睛。 丝毫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江慕水。 以前那一年的工作里,难道她都是在装吗? 秘书刘气得气儿都喘不顺了,她指着江慕水,咬牙切齿,骂道:“贱货!!你给我等着!!举报信和举报电话随后就来!!你看看邱泽罩不罩得住你!!你最好永远别回江城,你留在外面烂掉吧你!!” 对。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江慕水恨不得多方压力一起来,好让她自己,也灭了那点总是不断萌芽出来的不该有的小心思。 她苍白浅笑了一下,捋了一下耳鬓的头发,转身走了。 *** 一路到机场的路上,殷千城还是照顾她照顾得像个孩子,无微不至的,并且毫无做作的痕迹,一切都很自然习惯。 如果不自己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赶路,一个人出差一个人逛街吃饭打游戏,就根本体会不到两个人的好处。 江慕水坐在航空公司vip贵宾室里,捧着热咖啡的杯子,感觉自己快被这些冲昏头脑了,闭上眼睛,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换机票这种小事他都不让她去,真的是把她…… 把她真的放在了心上。 这些举动,装不出来的吧? 可是,阮清幽和殷楮墨那么恨她,把她当做瘟疫、当做hiv病毒一样防着,他就看不到吗?不知道这种事没办法解决吗?再说了,就算他能解决,她也绝对不可能因此感激这些把自己的父母推下地狱的人吧!!! 殷千城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张小脸幽幽的像鬼一样盯着咖啡杯上的雾气,神情很是凝重。 他托运了行李,走过去,伏地身子,轻轻在她的鼻尖上勾了一下。 她猛地反应过来了。 与他眼神相撞的瞬间,小脸红了,忙把咖啡杯放下,擦着不小心滴到衣服上的咖啡渍,心中一片懊恼。 她小脸冰冷,低着头,幽幽说道:“你现在觉得一切都挺好的,但是,你就真的不恨我吗?因为我,你才变成现在这样,母亲生病住院,爷爷气得半死,家人万般责备,你的公司亏损都是我造成的,回去你还可能迎接官司,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手软,你就还是纠缠着不肯放过我?” 她抬起头来,“殷千城,你要是让我失去了我的工作,我熟悉的朋友,同事,环境,我也会让你失去一切,你可小心。” 殷千城的睫毛动了一下,深深凝视着他。 他现在……清晰感受到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家人的责备和受伤就像针一样扎着自己的心,午夜梦回他说不刺痛是假的,他身上的伤也是真的,是她毫不留情伤的,但他这么义无反顾,就是在拼,拼一份爱,拼她还是舍不得,她会理解让他们走到一切的不是他的欺骗,而是本就互相吸引的爱。 而此刻……他好像,瞬间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心脏一阵阵发冷。 发凉。 第四百三十二章 在这女人面前,低声下气 他探身过去,一手环在她身后,凝视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低声道:“所以说,你在铭城折腾出的一切,你的所谓报复,所谓伤害,其实并不是你想报复我,你对报复我,没有兴趣甚至恶心,所以你当初才逃。而你现在卷土重来不是因为别的,慕水……” 他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眼神里有着惨烈的受伤。 他一字一句说出了心里的话:“你就是在用这些逼着我,放开你,是吗?” “一年多前,你知道我不会放,所以离开;一年多后你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尽全力让我痛得放手,是吗?” 这话说出来,也真是需要勇气。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同时也心疼着自己,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她做到了,他的确这些天以来,除却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每一秒都痛不欲生。 可他还是像个扑火的蝶一样,像是着了魔,见了鬼,被什么附了身,再也无法挣脱。 殷千城轻轻凑过去,感受着这难得的,爱恨交加的时刻,抵着她的鼻尖,脸是笑着的,眼睛里有微微弥漫的雾气,轻声一字一顿地说:“做、梦。” “你做梦,江慕水,我不会放手,你就等着,跟我纠缠至死吧,我,做好准备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给她下了咒。 画地为牢。 一瞬间,江慕水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他的世界里……哪儿都去不了了!! *** 随着飞机飞向天空,江城的另一端,阮静在医院里求完了人,就坐在了那里。 那个被她求着办事的亲戚,一出门看见她还在那儿,有些尴尬,说道:“静子,你怎么还在这儿?” 阮静赶紧站起来,担忧地看了一眼里面,开口问:“我想知道,我给的样本你确实递进去了?我一个女人,不可能在样本上面签字,我自己生没生孩子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但是,我要验别人的,你们医院的人却说不许!” 亲戚笑着将手插入白大褂口袋:“那是啊,你不知道我们这亲子鉴定门诊部是个是非之地吗?但凡需要来检验的,都是有是非纠纷的,一旦我们给验出了点什么事,把一些不堪的事情曝光了,那遭殃的不还是我们门诊吗?所以啊,这个政策很多年前就有了,是比较人性化,要检验的话必须两个当事人都在,你这样是不行的。” 阮静蹙眉:“那……” “你别担心,”亲戚攥住她的手,说,“我这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女人要求检验跟自己孩子的亲子鉴定,那是扯淡,我跟他们保证了只是帮一个小忙,钱多给一点,保证不闹事到这里来,也保证不给任何人知道,就行了。” 亲戚之所以放心,也是因为知道阮静测试的不是自己的,至少,她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女人哪里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阮静又结婚生子了,所以验的肯定是别人的。 亲戚蹙眉说道:“不过你怎么接这种事啊?给钱也不能接,这种事晦气又敏感,下一次,别接了啊!给谁验啊你这么上心?” 阮静心脏怦怦乱跳,勉强笑着说:“就是我们单位的一小姑娘,脸皮薄,可不就求我了?” “那就行,不是你的事儿就行!现在中午了我得去食堂了,你回去吧,检测结果出来了,我立马打电话让你过来拿!” 阮静点头。 “好。那行。” 送走了那位亲戚,阮静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一会儿,身子半边都是僵硬的。 她拿的东西,是江慕水风衣上的一根短发,那么亲密的范围不是普通朋友能接触到的,肯定是殷千城的,她浅杏色的风衣很显眼,阮静离别时抱她的拿一下就把那根短短的头发攥在掌心了,留的就是这一手。 阮静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是错,做这个检查,花钱挺多,挺贵,但她还是必须要做一下。 她跟李强的手续再合法,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任凭江慕水再说她对孩子没有兴趣,都不可信任,万一到时候发现这孩子父母双全,条件超高,男人又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不找回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阮静才不相信什么殷千城跟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说法。 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小九九,江慕水她……绝对是骗了自己了! 那样的话就惨了。 她阮静跟李强,就算死,也要跑到天涯海角去让她找不着,一定要瞒着她把孩子弄走了!! *** 下了飞机,是常远来接他。 常远在候机口那里等着,看到殷千城的瞬间,松了一口气,忙迎接上去,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殷千城臂弯里的那个人儿!! 南方的天气炎热一些,穿雪纺的连体裤没什么关系,但到了北方,她就必须穿上风衣,纤细的手腕脚腕,细长细长的,看着的确是令人怦然心动,她把头发拿出来,还没穿好衣服殷千城就一把将她揽住抱在胸口,即便怀里的小女人小脸微冷没有表情,他也甘之如饴的模样。 常远气结。 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掌控了!! 害怕自己一时失控。 上去好好地质问江慕水!! 他死死压着那股冲动,攥紧了拳头,掌心里掐出一片月牙痕,直到人都快走到自己面前,都还没平复好。 常远脸色冷得像冰块,接过了殷千城的行李箱,一看还有一个小的方格的,是江慕水的,他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一句话都不说,冷冷地给公司打电话。 殷千城也没有理会她,只细心问着怀里人儿的感受。 已经过了饭点儿了,飞机上的餐饮并不好,他要带她去吃饭。 常远放下手机,冷冷蹙眉,走上前去,在商务车前开口说:“老爷子那边的新闻发布会要开了,你要现在去还来得及,至少露个面吧,不然公司上下忧心忡忡的,公司不怕垮了怕没人出来承担,就去吧,好吗?” 天知道。 他就算死也不愿意在江慕水面前这么低声下气。 可他没办法。 为了老爷子的身体着想。 只能暂时屈辱地这么做!! 寒风中,纤细的女人裹着风衣,头发被吹得微乱,但是一张脸依旧漂亮,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冷冰冰的。 殷千城将她的包放上去,看了常远一眼,道:“我是先答应了她的午餐的,想商量的话不要找我商量,她同意了,我再去!!” 什么破玩意儿!!! 常远气炸了。 炸了。 炸了。 炸了。 殷氏现在这个烂摊子就是江慕水轰炸来的,现在要让他!为了一个新闻发布会的出席!跟这个女人低声下气地乞求!!乞求她放过殷千城一顿饭的时间!! 常远要疯。 他只想摔了手机大吼一声,爱去不去,老子不干了,赚你们家这点儿钱容易吗?尊严都要被踩碎,是非都不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脑子有洞长包的傻.逼。 殷千城,傻.逼。 等在心里骂完了,眼神儿里还是有体现出来一点儿。 这时候,那个纤细的身影一记眼神抬起来,清幽冷漠的目光投向了他,上下看了他一眼。 常远立马丢盔弃甲了。 他神情颓丧地走到江慕水面前,极力克制着暴走发疯的冲动,沉声说:“江小姐,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发布会迟了再开就没有威信力了,老爷子八十多岁为了自己孙子都能做出这种事,您也喜欢我们殷总,为他做这么一点小小的牺牲,总可以吧?” 他抬起头,蹙眉道:“罪不连坐,当年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发,别牵连无辜的人,行吗?” 以常远这么犟的性子,能说出这些话来,不容易了。 只是,恐怕他不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 才会说得这理所当然。 别牵连无辜的人?难道要针对他吗?对啊,他的罪名是包庇和纵容犯罪呢! 那个纤细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准备上车,她突然开口问:“常特助你有女儿是吗?” 常远猛地一震。 他猛地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拼命压抑着,哑声道:“对,是。” 纤细的身影裹了一下风衣的下摆,坐进去,一双清眸看他一眼,道:“不要只用嘴说,有一天你女儿也遭遇了这样的事,你能对她这么说吗?差不多算了?你看,现在连我对你女儿做这种假设,你都皱眉皱成这样,觉得是我举例不当了,您有什么资格,劝说我放下呢?” 她“砰!”得一声关了车门。 常远碰了一鼻子灰。 纤细的身影坐正了,轻声说:“我想去吃饭,殷氏的发布会我有什么理由去?你想去就去,但我,是要去吃饭的!” 这条件,就是摆明了,你爱咋咋地,但是你咋地,我就咋地!! 商务车渐行渐远了。 常远一身颓败地走到后面去开自己的车,一路给司机发了短信让司机照顾着殷千城,自己很失败地手撑住了车门,江慕水她……不是什么善茬……她就是个,魔鬼。 第四百三十三章 给他留点时间去处理事情 …… 一份简单的羊汤面,暖和了胃,在初秋的天气里,吃得人脸都红红的,发着热。 江慕水放下了筷子,擦了一下嘴。 对面的男人早就吃饱了,他大概肠胃不适很舒服,小地方的早餐没有那么干净,他一下飞机就皱着眉头,但是一句话都不曾说。 他不可能是心情不好,只有可能是肠胃出了点问题。 或者。 就是为了殷老爷子的事情在纠结了。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没有去参加老爷子的寿宴,江慕水还以为他是为了她。 这一次,她不会再那么自作多情了。 纤手拿起自己的包,她说,“我有住的地方,不方便你过去,也不会让你知道的。你现在还是走吧,我自己找人送我过去。反正我人都来了铭城了,也说好把事情解决完再回去,两军对垒必然没有逃脱的道理,你也不必害怕,我哪天就私自逃走不见了!” 再说了。 他现在也知道了她在江城的据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现在的她来说换一个地方是容易的吗?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这么做的。 殷千城不知道在想什么,放下筷子,直接拿过了她的包,带她一起出去。 修长的手指,分开了她软嫩的指头紧紧交握在了一起,十指相扣,潇洒又自然地往前走着。 这男人,是不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江慕水脸红了,气得喊他:“殷千城。”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东郊的那栋别墅是给你准备的,也可以说,我名下的所有房产,基本都是为你准备的……”他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一边说着,“你想去哪个,哪个都可以什么都不用准备地住下,你说这一年多我找不到你,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你跟我家里闹成这样,这么危险,我反倒放你一个人去外面孤军奋战了,江慕水,换做你是我你觉得行得通?” 高大挺拔的男人自然而然地腾出手拿车钥匙解锁,江慕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说得是有道理。 但是。 他的意思难道是从此以后为了防止她再跑,就这么寸步不离地捆着她吗? 谁给他的自信啊? 之前刚找到她的时候,还千方百计地哄着,生怕她心情不好跟自己闹,现在就上房揭瓦了啊?凭什么? 江慕水小脸一片酡红,恼火道:“你就不怕我生气?” 她的心情,他总算还是得顾忌的吧? 殷千城背影僵硬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一双幽邃的眸看向她,突然轻声说道:“我好像没觉得你生气,你……很喜欢我这样,否则你脸红什么呢?我对你,能频频得手不是没有道理,你要是不爱我,怎么可能让我碰得到你。” 江慕水一点就炸。 就像被猛地踩到了尾巴的小猫,反应激烈!她脸色一变往后退着,拼命想拽出自己的手来,没跟他对峙,就是害怕自己失控!! 殷千城猛地一把抓住了她,大力拽回怀里来,尽量让她只在怀里闹。 他嘴角牵起淡淡的笑看了一眼四周,紧紧揽住她,正色道:“别闹……我们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谈个恋爱轰轰烈烈的……成熟点不行吗?我们这样闹腾……只会让旁边的人跟着看笑话!” 果然。 四周已经有目光开始扫射过来了,用奇奇怪怪的眼光看着他们。 江慕水到底是要面子的,跟男人拉拉扯扯她自己都看不惯,只能压下了脾气,任凭殷千城拉着她上了他的车。 车子往东郊开。 她睡了一小会醒了,看着路蹙起眉,“再让我回那里,你没有心理阴影吗?换个地方吧。” 殷千城眸色黯淡了一下。 他道:“……没事。” …… 其实,事关自己的母亲,怎么没事? 只能说,殷千城真的是个忍耐力超强的男人,可以把感情分得很清楚,没有那么容易动摇,即便心痛到极致,也推己及人,不会轻易地失控。 他清楚记得自己上一次被压力压得失控的时候伤害到了她,所以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这样的殷千城,牵扯着江慕水的心脏,她开始觉得,这种报复开始变得不好玩了,看着殷千城受折磨,她自己竟一点快感都没有。 报复的快感呢? 爽快呢? 她怎么不像在江城的时候,看到那个高干子弟被报复,会有种爽的想要哈哈大笑几场的心情呢? 到底为什么? 进了门,江慕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殷千城一颤,感觉到了手上的一处温软,眼神都酥软了下来,转头凝眸看她。 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遮盖着眼睛,白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看不透神情,她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不想被打扰。所以等一会不要理我,我想找你的时候,我会找的。” 她低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殷千城也是有些累坏了,一时间不疑有他,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蹙眉问:“真的没事?” 她别开了小脸,将脑袋从他掌心下解救出来,低着头道:“当然没,苦的是你,我能有什么事?” 说得也是。 她得留一点时间出来给他,让他透口气,去处理一下自己关心的另外一些事。比如殷氏,比如他的亲人。 殷千城凝眸看了她一会儿,一时间心头滋味复杂,他伸出双臂抱紧了她,沉声道:“行,我告诉你网络密码和门的密码,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自己来问我,自己好好休息吧。” 就算再爱她,也应该,给她一点跟她自己相处的时间。 在她头顶轻轻吻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楼上了。 忙活了一通,记下了所有密码——特别好记,就是她生日——江慕水疲累地进去一间客房关上了门,拿出行李包放好了行李,躺在床上掏出手机,开始跟江城的阮姐和明朗联系了。 殷千城在楼下待了一个小时,直到听见她上床睡觉的声音,才微微放下心来,抓起了钥匙,走出了门。 *** 电视屏幕上放着新闻发布会的场景。 阮清幽躺在病床上,不顾劝阻升起了病床来幽幽盯着新闻发布会看,手心里放着许欢瑶掰好的橘子,冷着脸一口都没吃。 新闻发布会理所当然的效果不好。 怎么可能好呢? 当事人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全部都是殷氏的危机公关和亲属在说话,有什么说服力? 殷千城真的魔怔了,因为自己觉得对那女人有亏欠,就开始用沉默来承担所有事,这叫什么爱? 这是蠢。 是傻。 是用摧毁自己来向一个女人证明他爱她。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等他失去一切落魄了,真觉得那个女人就爱他原谅他了?到时候那女人弃他如敝履,再找一个男人陪着身边看他的笑话都说不定!! 阮清幽早就没办法理智地思考问题了,她只觉得,舍得让自己儿子受这种折磨和痛苦的,那算什么好女人?! 许欢瑶也抬头看了一眼电视,眼神黯淡。 她笑了一下,说:“伯母,别看了,殷爷爷对这种事处理很娴熟的,最后一定会没事了,就是短暂的损失,毕竟殷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一则绯闻就被毁了,咱们做生意靠的是过硬的实力,怎么会怕这些虚的东西啊?又不是娱乐圈?” 可是。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 人品有问题是最可怕的事情,仅此于产品被爆出不合格了。 阮清幽一口橘子都吃不下,脸色极差地将水果放进旁边托盘里,冷声说:“我这都是生了个什么东西?以前的时候,觉得他事事做的妥帖,从不用我担心,我也真是瞎了眼了……还说自己没怎么教育就能收获家教这么好的孩子……都是shit……”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阮清幽爆粗口,许欢瑶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中英文夹杂的骂街会从阮清幽嘴里给说出来!! 这么有教养的女人,这么寡淡的性格,被逼成这样,也是极致了!! 突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在门口跟护士对上了话。 许欢瑶蹙眉,扭头看了一眼。 这是谁啊? 这个时候来找阮阿姨的晦气,真是不想活了。 阮阿姨心情正不好呢。 反正不会是殷千城。 这个时候他陪在那个女人身边不知道有多开心,真的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无计可施。 连续照顾了好几天的许欢瑶也怒火丛生,给阮清幽掖好被角,怒火冲天地就出去了,打开门,一张脸气焰滔滔地看着来人!这一看,竟然就顿在了那里,眼前的男人,不是殷千城是谁?! 许欢瑶调整脸色都来不及,她尴尬地低下头,一时间手足无措。 “殷……千城哥哥……你怎么……” 正当她话都说不囫囵的时候,殷千城转过身来,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推开门,走进去了。 许欢瑶猛地脑中嗡鸣一声。 可别打起来!!! 这可是阮阿姨住院后他第一次过来,虽然他是第二天就重伤住院了,后来又失踪了两天,但是,阮阿姨可不知道这件事啊!!她一直以为这几天殷千城不来是和江慕水那个女人鬼混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只是千城,这么对江慕水,你值得吗? 不好。 这打起来是一定的了!! 果然。 许欢瑶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咣当”的一声巨响,她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两层门,进去一看,阮清幽探过身子将果盘全部推在地上,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殷千城,怒火烧得她头发丝都要烧起来,在床上气得浑身哆嗦。 就见一面就这样了,接下来还了得? 许欢瑶赶紧奔过去,几句话迅速解围:“阮阿姨您别生气,您知道前些天我为什么不让您看电视,看新闻,就因为千城受伤了,他被那个江慕水害的受了很严重的伤才没来看您的,他这几天没跟她鬼混我保证!他现在伤一好点马上就来看您的,他跟我们一样同仇敌忾的,您千万别误会!!” 果然,这下,阮清幽的脸色才变了。 她低下头,满眸的疑惑,这才缓过脸色,哑声问道:“你是说真的?那两天……你是因为这个才劝我好好养病?我儿子……受伤了?都是那个贱货搞得吧!!” 女人恶毒起来,再有家教都是一个样。 更别说她的身份是一个保护儿子的母亲。 在国外受了再多的西方教育,也没能改变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 许欢瑶赶紧安抚:“对对,都怪她,但是千城没错的,阮阿姨,您别生气,您身体刚好,最不能的就是生气啊……” 这句话,她既是对阮清幽说的,更是对殷千城说的。 许欢瑶当然知道自己的话有失偏颇,但为了不让殷千城反驳,搬出了阮清幽的健康来将他一军。 殷千城的脸色黑沉了一下,果然,冷冷抿着唇没有说话,脱了外套,放在旁边,然后过去检查了一下各项仪器的指标,然后查看了一下挂在床头的病例,悉心调整了一下液体流速,然后,提了提裤子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阮清幽一直冷冷盯着他,满眸的怨恨和心疼! 终于她怨气平复了一些,嘶哑道:“你就只顾忌我的身体状况,不顾我心里如何,是吧?” 殷千城拧眉。 他开口道:“您心里生气都是因为我受到伤害了,但是,我是个成年人了,受点伤自己会处理,您气成这样实在没有道理。” 阮清幽冷哼一声:“话是这么说,那是因为你以前受的都是小委屈,这个女人想把我儿子送进监狱,我也该没反应?” 他沉默,半晌抬手给阮清幽掖了掖被角:“不该送进监狱吗?” “应该吗?那件事又不是你愿意?你也是受害者,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殷莫北和殷莫霞那两个混蛋干的!绑架陆霖晟,本就是想打击竞争对手,顺便栽赃给老爷子;一看绑错了,将错就错一石二鸟去害你!他们当我姓阮的是瞎子,不知道他们龌龊的心思!!!” 他淡淡苦笑,轻声提醒道,“没有证据。所以不管对受害人还是我这个被嫁祸的人来说,都没有用。事实就是世人看到的那样而已。” 阮清幽气得要死。 “我如果不是瘫痪在轮椅上,我一定去找证据灭了这两个人,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殷千城抬起眼凝视着阮清幽:“您也知道他们是罪魁祸首?所以慕水是无辜,她不知道真相,连我们都是怀疑,她怪罪我又有什么不对?再怎么是别人指使或者嫁祸,我都是那把刀,我真无辜么?” 阮清幽脸红了,被说的有点心虚。 “那你也不至于被报复成这样,这些,不是我们应该承担的。” 她脸色变了变,继续说,“你看看那两个人,现在也这么积极地为殷氏出力,他们才不是真的要帮殷氏,不过是发现触怒了那个江慕水之后,殷氏不保他们自己的饭碗都会跟着砸了,这叫什么?这也叫报应,可是这报应,凭什么牵连我们?” 没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 殷千城不这么想。 不牵连他,他就不会认识江慕水,不会爱上她,不会有这些纠结。 所以此刻再痛苦。 抵不过一句他愿意。 他就是死都愿意。 见阮清幽怒火消解了一些,殷千城道:“我伤的不严重,写那么严重不过也是为了博外界同情,多少有了点作用,不管什么新闻,正负面的声音都有,我们能博得一些正面的声音就很了不起了。接下来我会小心,也会尽量,感化也劝说动她。” 阮清幽冷冷看他,冷嘲热讽:“你能劝说的动她?在什么时候?你咽气之前还是殷氏咽气之前啊?女人对强奸犯的心情你理解得了吗?她之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都是因为这个你了解吗?被社会唾骂那么多年,她能不恨吗?后来你还欺骗着跟她交往,肯定也同居了吧?她被你毁成什么样?你能化解?!!”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笑得阮清幽都觉得有些尴尬,生气。 “你笑什么呢!!”女人就是一激就恼火的动物,连性情寡淡的阮清幽都不能免俗。 他停止了浅笑。 凝眸看着阮清幽。 “我在想,我的母亲就算再性情寡淡都算很善良,她的恨,她的苦,您都了解,我爱她,我受点伤,就又算什么呢?” 阮清幽会懂的。 但凡一个讲道理,够理智的人,都会懂这里面的原因。 阮清幽不想承认自己的思想转变。 她就是不能容忍儿子受伤。 她以为有殷楮墨护着,殷千城就算是小时候受了点委屈,长大后一定一帆风顺不会有变数的。 可没想到,江慕水会是他的那个劫。 阮清幽红了眼睛,转过头来,说:“我能勉强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千城,你爱她,能保证她也爱你吗?你知道爱是什么样的,就是盲目,就是没有理智,妈妈爱你,可以连道理都不讲,甚至可以去伤害别人,但是她能吗?” 殷千城眸光黯淡了一下。 阮清幽抓住他的手,继续动容着说道:“她看到你这样不心疼吗?她忍心继续吗?她有那么一丁点的觉得你痛苦就是她痛苦吗?但凡有一点,为什么她不停下来?千城,妈妈不想阻止你去爱别人,但是妈妈想让你搞清楚,这样做和一直这么做下去,到底,值不值得。” 阮清幽说的这些,其实,也是殷千城心里最最害怕的那个点。 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他可以承受一切的报复和后果。 他唯一害怕的是,她不够爱,那他最后受的伤远比现在要重得多。 重到不知道还能否爬起来。 殷千城眼神闪烁了一下,将脑海中那些可怕的想法驱赶出去,起身给阮清幽盖了一下被子,神情黯沉的脸有些躲避的意味:“我明白,您是担心我……可我现在嘛,感觉很好,虽然很折磨但是比那一年多的等待要好……只是您别再生气,给我减轻一下负担就更好了,您说可以吗?” 他还笑着。 阮清幽看得心脏针扎一般地疼。 她冷笑一下,说:“好啊,能对你好的事妈妈都做,妈妈让你看看,我跟她可有什么不同。” 殷千城笑着给她整理好了一切,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了。 …… 许欢瑶还在病房外头。 待那母子俩说起私密的话之后她就知趣地走开了,脑海里不断猜测着殷千城会说些什么话,很想进去,但又害怕进去。 殷千城走了出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许欢瑶掩下眼底的失落,道:“还是你来了最管用,阮阿姨这几天,心情一直很不好,现在居然能大白天的躺下睡一会了,连镇定剂和安眠药都不用,呵……早知道就让你早点来。” 他动了动嘴,继续沉默。 去了一趟主治医师办公室,出来后,殷千城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对着她。 许欢瑶隐隐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苍白着小脸起身,想走。 “瑶瑶。” 他叫了一声。 仅仅一声就将她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就是毒,眼神也是毒,尽管知道喝下去会死她还是坐下来了,等着他的话将自己千刀万剐。 殷千城看了她一眼。 眼神疏离。 “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母亲,才让她的身体精神状况没出什么问题,我也照顾过病人,知道辛苦,我这一句感激根本抵偿不了什么。” 这一句,就让许欢瑶有些泪奔。 是啊。 她许欢瑶一个千金小姐,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照顾病人连有经验的护工都会觉得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几天许欢瑶不是没有偷偷哭过,累得不行,或者做事频繁犯错的时候真的也想这么逃走算了。 下一秒,却就打起精神来,笑着精神满满地去面对阮清幽。 给她讲笑话逗她笑。 想着法子编瞎话逗她开心。 帮她纾解不快咒骂对方。 许欢瑶身心俱疲,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精气神都被瞬间吸空了。 听见殷千城说这一句的瞬间,许欢瑶埋下头捂住脸,瞬间抵着膝盖将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 殷千城有些动容,沉吟了一下,掏出手帕来,到了她的面前,递给她。 许欢瑶胡乱擦着,不敢太放纵自己,知道他下面还有话。 “但是——” 第四百三十五章 殷千城,你别逼我逼得太狠了 他脸色冷了下来,坐回到座位上,凝视着她,许欢瑶也知道早晚会迎来这句“但是”,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呼吸都几乎凝滞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说的话上。 “未婚妻的身份我这两年没有时间去顾及,因为曾以为她永远不会回来,别人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可能她会有所介意,所以我早晚会动这个身份。” 也就是说,许欢瑶这不过是黄粱一梦,不,连黄粱一梦中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但她却一直是一厢情愿着。 “这几天你照顾我母亲是辛苦,不过你也明知道,我不会要求你这么做,你也没办法拿这些来居功要挟我,所以我不会变,变的只是你的心态,如果有天你因为付出太多得不到回应而心生怨恨,我不会有什么异议,后果我会承担,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会不好受。” 所以说到底,许欢瑶做这些还是在为难自己咯? 她深深埋着头,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种拒绝的话,殷千城真的很伟大啊,连这种无妄的怪罪和牵连他都情愿承担后果,反倒显得她很小人了,她这么死缠烂打的,最终威胁不到他半点,只会让自己难堪。 殷千城轻轻掏出了手机,问她:“或者,你需要什么回报呢……” 许欢瑶瞬间红透了眼睛,目光从走廊的灯上移向了他,哑声问:“如果江慕水没回来呢?我听常远说,她回来不过是个意外,被你撞到而已,如果她没回来呢?千城,你会接受我吗?” 他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殷千城没有想过。 他思考过自己的人生,或许在他没找到江慕水为什么离开的原因之前,他都不会放过自己。 就更不要说,会考虑什么别人,什么婚姻。 他深邃的眼神微微迷离,修长的手指将手机攥起来,就是那一丝丝迷离,瞬间击垮了许欢瑶的心,她想,她有答案了。 许欢瑶冷笑起来,越笑越欢畅。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手边的东西,血糖血压测试仪,买来的下午茶和新替换的水壶滤芯,她细嫩的手指上起了一点点的茧子,她可是设计师啊,她是拿画笔的,她许欢瑶还是许氏集团的副总经理,她来做这些是作践自己,却得不来半点珍惜。 许欢瑶翘起二郎腿,撩了一下头发,红着眼说:“所以你是为了我好,到时候我跟你闹腾,你顶多是觉得麻烦一些但心里不会难受,你害怕我难受,所以劝我不要付出太多索性收手?” 她知道殷千城不是那么好收买。 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威胁。 但是没想到,他看得这么透彻,为了江慕水,他寸、土、不、让。 连一点点误会产生的苗头,他都掐死在了摇篮里!! 殷千城沉声道:“你若觉得虚伪,就当做我并没有说……” “不,”许欢瑶猛地打断他,“你说了,你就是这么说了,而且我也坚决地相信。” 相信—— 殷千城是在用他能够给的最大善意,在对待她。 可是,对一个喜欢他的人来说,得不到爱,得到天那么大的善意都是狗屁。 许欢瑶拎起了东西进病房,走到半路她停下来,冷声说:“你知道那些炒股的人为什么失败了会跳楼吗?就因为不忍心看自己的那些钱都打了水漂,你说,他们难道不懂愿赌服输吗?为什么,最后还会逼到那么发狂?” “你俩最后会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殷千城,别逼我逼到太狠了,否则你不知道我许欢瑶发狂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为了来这里照顾阮阿姨,许欢瑶那么爱高跟鞋如命都没有穿高跟鞋,脚底下是一双平跟。 她铿锵有力地将脚踩在地上,一阵冷风似的进去了!! 殷千城也大概听出了她话里的极端痛楚。 听出了因爱生恨的味道。 但大约觉得许欢瑶并不会陷那么深,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小女孩,没有太当真,抓起外套,很快走出医院去了。 *** 出了新闻发布会的大门,常远紧紧护着老爷子,等保镖将老爷子扶上车,他挡在车门外,等车子一路出去,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摆脱了烦人的记者,常远脸色冷得吓人,打开手机收发了一下邮件,又就公司的事情开始给殷千城打电话。 “喂?” “公司有些事是积压下来需要你紧急处理的,什么时候过来?” “我休息一下,你送到别墅来吧。” “东郊别墅?”常远拔高了嗓音。 那边又是淡淡的疲惫的一声“嗯”,仿佛他也在开车,并不耐烦打电话。 常远咬牙。 到东郊别墅难免又要跟那个女人见面,真的是要气死人,常远死死忍下,忍得肝疼,说:“行,我下班以后到。” 说完,将电话扔在了副驾驶座里。 …… 常远没有想到,进东郊别墅的时候,殷千城不在。 他不耐烦地按了几下门铃,开门的人却猛地震撼到了他。 常远错愕的盯着眼前的小女人,脸色几番复杂而剧烈地变化。 好不容易挑了一个折中的冷漠表情,他抬了抬手里的文件,冷声问:“殷总在洗澡?” 傍晚黑沉下来的天色里,江慕水一脸茫然,摇摇头:“没有啊,他没有回来,你来这里找他?” 没回来? 没回来让他送文件? 这男人脑子里真有包啊? 常远深呼吸了几下,这里距离市区又远,他总不能来回再跑一趟,会死人的,强忍下那股别扭,他乞求道:“我……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下殷总?他早晚会回这儿的,我就进去,找把椅子坐就好了。” 果然。 江慕水脸上透出了不情愿的神情。 常远几乎马上就要放弃了。 “好,那我……”他大不了去车里等。 “进来吧。” 纤细的小手放开了门把,她垂下一张小脸往门边一靠,呵气如兰地轻声说了一句。 常远错愕!! …… 进了门之后,才隐约闻见一阵香气。 这种香气,往往在经过蛋糕房门后的时候可以闻见,但是味道没有这么香浓纯正,常远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好意思问,这女人是在家做什么。 常远尴尬,尽量保持远一点的距离,说:“我……我坐……” “随便坐。” 纤细的身影转过身,也不想跟他说话,直接进开放式厨房忙自己的去了。 常远又碰一鼻子灰,只得转头找了转,到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说这女人怎么刚刚开门的时候只用两根手指,原来手上沾着面粉,她穿着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围裙,不知道在俯身捣鼓着什么,很费劲的样子。 落地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敲打着人心。 常远到底是尴尬,不禁放下了文件,走了过去,仔细一看,才看到了烤盘上面那一个个刚刚挤出来的小黄块。 滤嘴是花瓣状的,所以挤出来的小黄块花型很好看。 常远疑惑,“饼干?” 俯身弯腰好半天的江慕水直起身子来,累得喘了口气,道:“嗯。” 常远放眼望去,“那现在烤箱里的是什么?” “蛋糕。” 江慕水话语简洁,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继续低头弄自己的饼干。 常远看她一双小手冻得有点红,用力到鼻尖都渗出汗水,走过去,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这东西有那么费劲吗?挤个饼干而已,你跟挤奶似的。” 跟在殷千城身边的人都这么嘴毒吗? 她直起身子,凉凉看了他一眼。 不仅嘴毒,而且不讲道理,为了自己的主子和自己的利益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样的男人,要脸? 她腾开了一些位置,重新拿了一张油纸过来,铺在台面上,说,“是挺累的,男人劲儿大,要不你来?” 常远挑了挑眉。 行啊。 反正也闲着没事。 不就是挤饼干? 他洗了洗手,拿过了那袋子黄黄的东西,好像油腻腻的。 “有油吗里面?”他好奇问了句。 “当然,不然不会烤成黑炭吗?”江慕水站近了一步,指挥着,“就挤出来,绕个圈,好了。” 这么简单!! 常远在心里笑了一声,信心满满地开始挤,挤出个头以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太硬了,太难挤,他没挤一个就手劲用完了,蹙眉继续弄,说了一句,“这玩意儿比浆糊难弄多了……就不能稀点儿吗?” 江慕水懒得理他,转神走开几步,到烤箱前,看自己的蛋糕去了。 终于,挤了几个之后常远就放弃了。 他累出了一脑门子汗。 整天坐办公室的人的老毛病,腰酸背痛此刻也体现出来了,直起腰他感觉到一股酸痛直接从腰部蹿上脊椎!! 江慕水过来检查饼干了。 常远脸色很难看。 他腾开手,有点儿尴尬地盯着自己的“杰作”,说:“那个……好像有点儿丑……” 不是有点丑。 是丑。 特别丑。 江慕水走过去看着那几坨黄色的东西,抬起头,问常远:“难吗?” 第四百三十六章 当场虐狗(撒糖啦) “难。”常远忙点头。 “你还挤吗?” “不不不……我……我等会儿……” 江慕水没再理会他怎么说,直接点点头,拿起那张油纸来,将黄色的几坨包好,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再走了回来!! 常远眼睁睁看着自己那进了垃圾桶的杰作,脸色不知道有多尴尬,杵在那里,就像乐园里的米奇雕塑一样。 “你……给扔了……” “嗯。” “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一开始,你做的我就没打算要。” 江慕水自己拿起滤嘴来重新挤了起来,神情淡然,仔细又认真,像在完成什么了不起的杰作,也不知道是做给谁吃的。 常远碰了满满一头的灰,摸摸鼻子,洗完手就溜回来了。 别惹江慕水。 惹谁都不要惹女人。 尤其是当作律师、碰到过暴力案件、又报复心满满的女人!! 等到第三盘饼干进了烤箱过后,殷千城终于回来了。 江慕水还穿着围裙袖套在挤奶油,闻声纤长的睫毛一颤,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神情疲惫地走了进来。 换鞋之后的殷千城,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走进来,到了客厅第一眼看见常远,再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江慕水,像是猛地嗅到了什么敏感尴尬的气氛一样,冷冷拧眉,寒声道:“你怎么在这里呢?” 跟我的女人同处一个空间,你是不是疯了? 去他大爷的!!! 常远此刻只想暴走着大吼上这一声!! 他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像七八月份的雷雨天,扯过文件来,一把扔殷千城怀里,道:“你说我怎么在、这、里?!” 看见那些散落的文件,殷千城才恍惚记起来,好像是自己让他来的。 下午去处理了各方面的事,累得脑子都晕了,殷千城神情缓和下来,这才有空去看江慕水一眼,看的第一眼就眸光温柔如水,放下外套,踩着文件过去,然后猛地停下,伸手指挥了一下常远:“捡起来。” 然后,义无反顾地朝厨房走去了。 所以—— 自己扔得文件自己捡起来。 常远觉得自己今天来绝对是错的,这两个人绝对是为了虐狗才把他弄来的,江慕水想要显示自己的权威,而殷千城就是那个帮凶!! 殷千城其实不大喜欢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看江慕水做了不少这些东西,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时间不早了,你在这里吃饭吧,回去你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太累了,吃一点再回去。” “洗手,坐吧。” 主子都命令了,常远也不好不留下来,再说了,殷千城说的是事实。 常远跟他老婆女儿双城生活,就这点不好。 常远拉开了椅子,看着桌上的东西,基本都是西式的,暖暖的甜香味溢满了整个餐厅,那一晚西式浓汤看得他都有些食指大动。 不过主人没动。 他也没好意思动。 殷千城从厨房拿了西餐餐具,将做好的甜品都分盘放好,端了过去。 最后,过去将江慕水脱了围裙袖套,搂在怀里,细细吻了一会儿,才抱着她一起来了餐厅。 一对情侣的悄悄话要等外人走了以后讲。 她能亲手给他做东西吃,这在殷千城看来是冲击性极强的惊喜,等常远走了,他才要仔细问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做。 做这些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又为什么要做给他吃呢?? 殷千城心脏怦怦乱跳,半晌后才想起来动手,对常远道:“别客气,开动吧。” 江慕水做的东西看着的确是好,但在常远看来,他生怕自己吃一口,殷千城就用眼神剜他一眼,最后等他吃完,他就被千刀万剐了。 你别说。 真有这种可能。 常远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那股黑椒味刚刚好,他搭配着喝一口浓汤,一脸满足地抬头,瞥见殷千城眼神里嗖嗖的冷光,几乎下一秒就能吓得把汤吐出来!! 你大爷的。 吃个饭而已,至于吗?!! 殷千城伸手抓住了桌上的那只小手,紧紧攥在掌心里揉捏着,轻声问道:“做这一顿不辛苦吗?哪个耗时最长?” 江慕水挺直酸涩的腰,看了一眼,说:“都还好,很多材料我买的现成的,做起来简单,就蛋糕饼干费劲一点吧。” 常远呛了一口,赶紧附和:“对对,那个饼干,真特么难挤……” 正要说下去,常远猛地看到,殷千城那“嗖嗖”冷光的可怕眼神又扫过来了!! 常远背上一阵冷芒刺过,顿时吓得又不敢说话了,低下头去,呼噜呼噜喝汤,在心里把这个男人咒骂了个遍。 接下来,殷千城吃蛋糕饼干吃得最多。 牛排切好了,趁热拿给她,就差一口一口喂进去了。 好不容易,挨完了这顿饭。 常远觉得自己半条小命都没了。 等着殷千城大发慈悲地紧蹙着眉拿过文件签署了一下,常远松一口气,终于特么的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殷总咱们明早公司见,”常远瞥了一眼江慕水,客气道,“今晚感谢江小姐招待了,手艺不错,下一次有空可以到我家做客,我也让我妻子讨教一下。” “你妻子恐怕没那个荣幸,”殷千城冷冷说道,放下了笔,重新抓起了旁边人儿的手,看向她,“做饭这么辛苦,哪里是能随便讨教的?” 常远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护妻狂魔!! 江慕水小脸淡然神情没有变化,只坐在那里,像是等着什么。 常远再次客气了两句,换鞋,离开了东郊别墅。 殷千城关上门后回来,一眼看到了还坐在餐厅桌子上的江慕水,她小脸沉静,正盯着蜡烛的火焰发呆,殷千城心里一动,缓步而稳健地走了过来。 他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俯身轻声说:“你坐一下,我洗完碗再过来。” 客厅里氛围很宁静。 江慕水揉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脖子,小脸清冷淡然,盯着烛火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有点累,有点恍惚,趴在这里,听着秒针滴答滴答地走。 殷千城擦了手后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了。 他将她揽进怀里,背贴着自己的胸膛,挪了一下位置,开始用手给她上下地揉。 江慕水笑脸突然红了,挣扎起来,拿开他的手,说:“没事,不用了。” 瞥他一眼,道,“你今天也有点儿累,别忙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往楼上走去。 殷千城眸光淡淡一变,手上猛地一个用劲,她“啊”了一声跌倒在了他怀里,有些狼狈,有甜香软糯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挣扎着攀着他的肩膀起来,脸红心燥,别开了脸。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为什么今天想要做甜品给我呢?” “甜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会调解心情,就是,会让心情变好。” “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江城。” 江慕水呼吸变深重了一些,一双水眸抬起,闪烁着看他,“殷千城,你手放哪里?” “我放哪里,你感觉不到吗?” 她抿唇,屏息,“……” 纷乱的感觉在心里发酵着,她闭眼,紧紧闭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神情冷漠,“我要下去。” 殷千城看出了她情绪的冷硬变化,不敢再放肆,给她整理好了衣服放她下来。 纤细的身影滚到一边,整理好衣服头发,冷冰冰地坐着。 殷千城想揣摩她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变化的,在想什么,但是揣摩不透。 他今天,也累了。 半晌后,江慕水偏了偏小脸,一双水眸凝视着下面,说,“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处理。” 他双手扣在一起,十指缠绕,最后轻声说:“好。” …… 费那么大劲做了甜品,却一个求夸奖的字都不说,累也不喊一句,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发泄她自己内心的一些波动吗? 不。 不会。 殷千城洗完澡出来,蹙眉,猛地觉得垫子很湿,一看没擦干就出来了,果然若有所思的状态并不太好。 江慕水也洗了澡,在二楼沐风的阳台上,穿着吊带的睡裙侧躺在躺椅上,翻着一本杂志,盯着一张图,眼神没有焦距地看了很久。 殷千城再次走了过去,不受控制地。 她身上的柠檬香很重,清新而不惑人,他闻一下却还是醉了,不受控制地躺下去,一捞,将她捞紧在了怀里面。 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毯子,过来紧紧裹住了她,两个人像粽子一样包在了一起。 呼吸。 他的呼吸在她的头顶。 她的气息扫着他的锁骨。 大手摩挲到她的耳根处,轻轻揉着,抚弄着,他低声问:“心情不好吗?” 她吸口气,诚实回答:“没有。” “……那现在需要我怎么做?‘安慰’一下你吗?”他嗓音黯哑下来。 江慕水知道他的意思,蜷缩得更紧了些,轻声回答:“不用。” “嗯。” 那就抱着。 江慕水累了,昏睡过去一会儿,醒来看到漫天繁星,她还在男人怀里,她的目光移向星空,愣愣盯着那渺远的地方很久。 “殷千城。”她叫。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千金不换,他的绝世明珠 “嗯。”殷千城也醒了,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睛宛若深海,泛着粼粼的细碎星光。 “你母亲怎么样?” 他顿了顿,“身体没有问题,情绪还好。” “会恢复成以前那样?” “差不多,这次犯病纯粹就是情绪过激,她现在已经了解这件事了,也不会轻易过激了。”殷千城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她半湿润的头发,说道。 她心里的沉重感突然减轻了一些。 “嗯。” 她点头。 “好……很好。那就好。”她轻声低喃了一句。 “公司呢?事情处理清楚了?” “还可以。”他沉吟了一下,回答道。 江慕水像是梦游一般,还在断断续续问一下问题,全部都是关于他的,殷千城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随便乱问,在最后,终于得到最后一个答案的小女人沉静下来,蜷缩进他怀里安心睡觉了,他才缓慢睁开眼睛,一双眼睛里,仿佛透出了些恍悟的光芒。 因为甜食能缓解心情。 别墅里有全套的西式餐具和烤箱。 做蛋糕的那些大概也有一部分。 但是原料什么。 东郊别墅远离市区,很多东西购置不方便,除非请专门的人送。 江慕水不了解那些。 可是晚餐一回来,他看到的都是些既定的成果,而下意识地,没去思考以上的过程。 她是怎么买到那些东西的? 一个人,怎么弄得回来? 大概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停过吗? 许欢瑶或许不懂得邀功,但是是人都看得到她的付出,而江慕水这个女人,她更不懂得,那个时候在跟陆霖晟吵架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半点努力,她觉得那是自然,不用要挟,也习以为常。 而他怎么能习以为常呢? 殷千城心里的震颤,此刻就像一场轰烈的表演,无声无息地在他心里闹腾而过,他僵硬着一种姿势,抱着她,直到听见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阮母那么担心她江慕水不值得,她没有心。 可事实呢? 殷千城低下头,仔细凝视着她的睡颜,如远山黛的眉,纤长的睫,红润的嘴,没有一处不是可爱。 无尽的可爱。 像绝世明珠。 他千金不换。 *** 岑启凡的婚礼,定在了江慕水回来后的第三天。 秋高气爽。 避开了十月一的热闹假期,人流不再那么拥堵,那两个人决定在本市酒店结完婚,就立马出去蜜月旅行。 江慕水马不停蹄地去购置了礼物和衣服,由律所的林欢陪着一起,等逛完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到山下去。 最近的开销好像有点大。 饭桌上,江慕水仔细算了算,有点肉痛。 去小诚生日宴的时候,穿的裙子被扯破了,她也没带过来,现在又购置这些,加上礼金之后,自己的生活就很拮据了。 丢了那张银行卡,被骗的钱追不回,她原本还有些别的积蓄,现在也快见底。 难道,真的要去动那些股权不成? 她不想。 林欢正饿得不行地吞菜,一抬头看到江慕水拧着的眉,顿住了,问:“怎么了,江师姐,你心情不好?” 江慕水一愣。 “没有……我在想别的事罢了,”她搪塞过去,“怎么样,还是没挑到你喜欢的衣服,你是穿旧的,还是继续逛?” “我吃胖了,”林欢捏捏自己腰上的肉,“都怪我男朋友拼命喂我,天天给我送夜宵,简直要把我养成猪,我倒是想穿旧的啊,我怕穿不上啊!” 江慕水笑:“那就快吃,吃完,我继续陪你逛!” “嗯嗯,好!” 埋头吃饭的林欢,像是想起来什么事,突然道:“江师姐,不是因为岑师兄要结婚,你才这么……” 说着说着她就笑了,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你有殷总,你怎么可能看上岑师兄啊?我真是多虑!!” 江慕水愣了愣。 她纤手捏着奶茶杯子,笑了一下,道:“是我没福气。”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失踪了这么久,殷总找了你这么久,多痴心啊,我就没见过比殷总还痴心的人。你要是没福气,那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没福气了!!” 林欢理所当然地说道。 猛地她又蹙眉:“哎呀,就是最近那些新闻太讨厌了,说殷总说得那么难听,现在情况仍旧没有好转过来,看起来对方是打压得死死的。一般这种事过段时间就好了,现在还没好,殷总煎熬死了!!你说,还你能相信那些事是殷总做的吗?强暴女大学生?他需要强暴?神经啊?脑子被驴踢了吧?多少往上扑着要给他殷千城睡,他都不要,他强暴,你怎么不说哈雷彗星撞上地球啊?” 江慕水不愿听这些言论,那个爆出来的新闻篡改了她的背景,才没人怀疑到是她。 所有人都不相信的事实,但就是真的。 不是吗? 眼见她小脸变冷了,林欢赶紧知趣停下了这个话题。 “反正殷总是无辜,我知道你不想提,我不说,现在就不说了!!”林欢极力猜测和江慕水的心事,以为她是害怕殷千城的丑事外扬。 江慕水只是催了一声:“快吃。” “江师姐你不吃了?吃太少了吧?” “吃饱了。” 等她们出了门,林欢再次看到了那两个从一开始逛街就远远跟着她们的彪形大汉,两个彪形大汉手拉手逛商场都正常,但一直跟着她们,戴着墨镜穿一身正装,生怕别人感觉不到他们说吧? 林欢蹙眉:“这到底谁啊?江师姐,不是绑架我们的吧?” 江慕水淡淡瞥了一眼,脸色略尴尬:“不是。” “那是什么?” “欢欢,”江慕水说了她一声,“快逛吧。” “他看上我们啦?还是谁请来保护你的?”林欢猜测着,半个身子拖在江慕水身上,往前走去了。 这两个人好歹没伤害她们,还在她们偶尔一次跟导购员吵起来的时候要上来帮忙,看起来不是坏人,就是,江慕水出手做了个手势,尴尬地阻止了,他们才没上来。 林欢觉得,她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殷总派人来保护江师姐?还是,看着江师姐啊? 可能同时都有!! 啧啧。 这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啊。 可真浪漫!! …… 出了商场的门,有车等在外面。 殷千城真的越来越夸张了。 地铁站就在前面,走一段腿也不会断,不知道搞这一出做什么。 林欢倒是欢欢喜喜的,买到了喜欢的衣服,她蹦跶蹦跶就跳了过去,钻进了前面。 彪形大汉过来给江慕水开门,躬身,用手挡住车顶,一句话也不说。 江慕水轻吸一口气,拎起裙摆,坐进去了。 说殷千城养了一只蛀虫、一只老鼠、一只黄鼠狼都不为过,他待她好得像心肝宝贝,她却日日夜夜想着怎么弄垮他,他也纵容。 殷家的人恨不得她死。 她也觉得这关系未免太过煎熬。 明天婚礼就当做放松吧,再对着他,江慕水害怕,自己早晚就要再次犯下,一年多前的那种心软的错误了!! 坠入他准备好的网里,才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 次日的婚礼真的很热闹。 岑启凡的父母出身不算很好,家庭背景也是一般,但仿佛是不想让人瞧不起似的,办得相当红火隆重。 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大厅里,宾客络绎不绝,有种门槛要被踏破的感觉。 岑家父母穿得相当喜庆,戴着花守在门外。 江慕水看见了门,就要走过去,突然后面走上来一个人,撞了她一下,她趔趄着险些摔倒,这是借黄琳的高跟鞋,跟有点高,她扶了一下墙,有点抱怨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身材是很高大,到前面拿出请柬来递了红包过去,什么都没说就进去了。 红包记名的那个人朝里面喊他,他竟头也不回。 好大牌! 江慕水稳住了身子,继续走,这时候从背后窜上来林欢和黄琳,几个女生欢欢喜喜往里面走,进了门,看到了迎接宾客的岑启凡和旁边站着的新娘子,中式婚礼比西式婚礼热闹许多,尤其是熟悉的同学同事来了,要不闹他们是不可能的。 “学长!” “师兄!!” “嫂子你好啊!!” 那位大学女老师,长得很美,是那种很温婉大气的美,丝毫不怯场地伸出手去冲她们笑着:“欢迎,欢迎你们过来。” 闹她没趣,林欢和黄琳就扑上去折磨岑启凡。 岑启凡的笑容很舒展,回头一看到江慕水,那笑容就僵了僵,身子也跟着僵硬了大半,连林欢拿纸筒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他也没回避! 尴尬地笑了一下,他上前,伸出温厚的手掌:“你可算是过来了,我还以为这有生之年,都不能邀请你来我婚礼了呢!” 江慕水一个恍惚,尴尬瞬间被化解了。 之前听明朗和林欢说岑启凡对她的心意,她有点儿不知所措,但此刻一见,岑启凡如此坦荡,还跟以前一样调笑她,江慕水一下子就不紧张了,纤手伸过去,握住他的,说:“那怎么行啊,师兄你欠我一杯喜酒喝,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跟你讨。” 第四百三十八章 婚礼上撞到的男人 岑启凡爽朗地笑了起来,叫了自己的一个亲堂弟,带江慕水她们去同事那一桌。 继续迎宾去了。 林欢一边走一边回望,蹙眉:“你说,岑师兄的表情真的假的啊?他心里没有波动吗?还是装出来的?又不像!” 黄琳泼了她一盆冷水:“都结婚了,你指望怎样呢?婚礼上大闹一场,说新娘你不是我的菜,新娘家人会把他剁成陷包饺子吧?” 林欢蹙眉:“你怎么那么俗,没一点浪漫细胞?” “你浪漫?”黄琳瞪她一眼坐下,“你让你岑师兄拉你江师姐私奔啊?” “那是江师姐不爱他,他倒是想私奔呢,没戏。” “我当然知道,用你说。” 这两个人,还没开吃就吵吵嚷嚷,江慕水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道:“都不许说了,不然等会我给你们报一个双簧上去,你看我敢不敢?” 黄琳瞪了那小姑娘一眼,懒得理她;林欢在那边独自张牙舞爪,庆祝胜利。 尽管坐下了,但江慕水还是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自己一样,她心头微微波动,扭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在大门口,一个在大厅的暗处,尽职尽责的,目光不是来自于他们。 那是来自于谁? 谁会一直在暗处紧紧盯着她呢? 思考间,仪式已经开始了,江慕水回过神来,专心鼓掌。 看岑启凡的婚礼,不像是看与己无关的人婚礼,她还是有些动容的,婚礼意味着责任和美好,她身边很多人都终成眷属了,她每次看着,都觉得一边替他们开心,一边替自己可悲。 想想殷千城,想想江城的宝宝,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心无旁骛毫无罪责感地迎来这一天。 这一天对她江慕水来说,还有可能? 不过也可以安慰自己一下。 呵呵。 好歹她也当过新娘。 就是体验感最差新娘罢了,那一天也不值得纪念,现在也觉得不开心了。 江慕水嘴角含笑,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她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双水眸犀利地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人群之间,一个高大冷漠的身影站在那里。 ——阴森森的。 ——像魔鬼一样。看着她。 又一阵掌声响起,江慕水机械地跟着一起鼓掌,她又仔细看了一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到了那个男人,果真就是陆霖晟。 刚刚在门口,故意撞到自己的那个男人,也是他。 藏蓝色的西装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阴郁感和成熟感。 他脸色冰冷僵硬,站在那里,手插进口袋,冷冷看着这场婚礼。 好吧。 两人早就各自飞了,现在相见不相识也挺好的。 江慕水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继续鼓掌,看流程。婚礼都是千篇一律的,这两个相亲认识的男女婚礼誓词不是很做作,听上去好像是岑启凡自己写的,写了责任,写了遇见,写了对命运的妥协和命运对他的馈赠,写他不悔,写他从今以后只为一个人动心。 听起来怪怪的。 但新娘却红了眼睛。 两个人抱在一起。 现场的掌声更加轰动了。 江慕水也直起腰来,跟着鼓掌,笑容满满。 突然,她的腰被人戳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身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陆霖晟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这里来,冷冷戳了她一下。 江慕水紧蹙的眉心松开来,站起身,问:“你做什么?” 陆霖晟脸色冷得像冰,说了一声,“你出来一下”,然后脚下一旋就走开,往厅外走去。 他是有话跟自己说? 江慕水下意识地这么想。 思忖了一下,她提起裙摆,往外走,走了两步就被那两个彪形大汉给拦住! 江慕水叹了口气,一双水眸抬起看着他们,轻声说:“是我前夫,早就没联系了,出去说句话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彪形大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让开了路,但是,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跟上去了。 厅外,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司仪的声音小了一点。 走廊里有淡淡的阳光透过光线洒下来,高大男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在看着窗外的松柏发呆。 江慕水走过去,高跟鞋声停了,咳嗽了一声。 高大男人身体微微一颤。 他转过了身来。 一双冷冽的寒眸看了江慕水一眼。 这一眼,寓意很深。 本来陆霖晟觉得,这一生或许再遇见江慕水都没可能,他也一直没抱着希望,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搞笑—— 你觉得万一她出现,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可是没有想到是那么的悄无声息,就像你这个人一样,在她江慕水的人生里,毫无存在感。 陆霖晟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回来呢? 在那个早上,殷氏的新闻像火山岩一样爆开来,瘟疫一样的四处传播,陆霖晟震惊地发现这个事件的手法和动机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那就是她。 即便她改变了新闻本身的走向,尽管当时的陆霖晟还不清楚她的目的。 但这就是江慕水。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陆霖晟难以形容自己那一天的心情,吃个早餐都哭哭笑笑的,他不敢开电视,害怕身体不好的陆远擎看见,也不敢闹腾,不敢出声,他就算闹上天也没人能理解这种心情。 这话心情大概是—— 悲苦。 难过。 涩到了心里。 她回到铭城有一段时间了,没有任何一个时间点,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想过,要联系他陆霖晟。 要联系陆家。 要跟他,再有交集。 这就是专属于江慕水式的“抛弃”。 让人痛得撕心裂肺,彻头彻尾。 跟不得好死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江慕水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陆霖晟脸上有几番浓烈的情绪变化,她也不好开口,毕竟,要说起她失踪的原因,这个人难辞其咎,但一年多前的事她没什么跟他计较的,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他呢? 又要跟自己说什么? 江慕水忍不住了,轻轻撩了一下头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要进去了,等下我师兄要敬酒。” 是啊。 你看。 师兄。 他陆霖晟一个前夫,好歹,跟她生活过两年,他比不上一个师兄。 陆霖晟冷冷抿唇,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两个彪形大汉:“你律所的师兄给你找的?” 江慕水一顿。 她尴尬地看了一眼后面,不愿吐露真相,但是,不愿撒谎。 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陆霖晟不明白,蹙眉“嗯?”了一声。 江慕水转过头来,“不。殷千城。” 不是明朗。 是殷千城。 陆霖晟睫毛猛地颤动了两下,明白了。 这两个人能抵死纠缠成这样。 不是没有道理。 他服气。 捡起了低落的心情,他看她一眼,冷声道:“一年多前的事对不起,殷莫霞,是为了让你帮助她夺权。我帮忙,是为了还有机会得到你。” 他很诚实。 江慕水低头听着,不知道一天之间哪里来这么多表白,点点头,她表示明白。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他苦涩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 “那些事早晚会知道,要么你说,要么他说,要么别人告诉我,”她眨了眨眼,手拎着裙摆,“都一样。一个结果。” “你接受了?” 她抬起头,“像接受的样子吗?现在这样,像我接受了?” 她跟殷千城斗得你死我活,她自己这里风平浪静,但知道外界腥风血雨成什么样。 陆霖晟点点头,也是。 江慕水要么不心硬,心硬起来谁都比不过她。 陆霖晟低着头,半晌后冷声道:“不问问我怎样吗?”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 她稍微愧疚了一下。 顿了顿,“你怎么样?” 可真是听话啊。 陆霖晟想笑。 但是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 他极力撑起自己的背,看着她说:“离婚了。离得不是太好,陈家是难缠的主,当时大闹了一场,因为我等不到两年,诉讼的离婚。” 他掏出一张卡片来,递给她,“新地址。家里被迫搬家了,我今天来这儿,都要躲着人才行。” 怪不得,同一个学校的校友,陆霖晟不坐他们这边。 他甚至不记名。 不坐下吃饭。 江慕水一头雾水地拿过卡片,上面是一张名片,背后是手写的地址,难以想象那个老旧小区的地址,就是陆家现在的所在地。 她蹙眉抬头:“离婚?这么快?我上一次看到明明不是……” 那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吧? 离婚了? 这么快? 他蹙眉问道:“什么?” 江慕水忙否认:“不不……没,没有什么!!” 她小脸通红,险些说漏嘴,蹙眉道:“怎么会这么草率呢?就这么几天,你离婚了?那陈家闹腾你们,也是……” “也是这几天的事,”陆霖晟恢复了紧绷冷漠的脸色,说道,“所以我得躲,找到你之后也得躲着跟你说话,你看到现在这样,江慕水,是不是很开心?” 江慕水:“……” 不可避免的,她心头不但没有开心,反而一阵阵复杂的酸涩感涌了上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全程虐狗,情不自禁 离婚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看他跟陈浅因闹成这样,知道他们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江慕水心如止水,但是她现在怨恨感少了很多,竟然开始觉得这件事可惜起来。 当年,他们是那么恩爱的一对情侣啊。 江慕水抿唇,唇上血色褪去了一点,不说话。 好像交代完了。 陆霖晟神情黯淡下来,指指卡片,说:“有空去上面的地址看一下,没空就算了,能不来就别来,但是需要什么帮助,还是可以联系我,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他看了看表,转身就走。 再不走。 生怕就来不及。 生怕脚下生了根。 再也走不动了。 江慕水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很少见这个男人这么洒脱了。 陆霖晟却停下了。 他回头,眼睛还是没有忍住红了,他说:“你好歹把陆家也当一次你的保护伞,毕竟还是你养父母不是吗?你靠明朗,靠朋友,靠那个你至今恨着的男人,都不肯靠我,作为陆家的一员,我多失败?” 江慕水动了动嘴:“我……” “别的不说了,爸身体很差,有空,你来看一眼,就行。” 说完,他真的走了。 皮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匆促又寂寥,又慌忙而杂乱无章,江慕水的心像是被一只小猫在挠着,爪子并不锋利所以不痛,但还是不好受,她在外面呆呆站了很久,阳光洒在了她脸上,她久久后睁开眼睛,觉得有些世态炎凉。 看了一眼那张卡片,还是细心收了起来。 …… 回去的时候,岑启凡果然已经敬完酒了。 林欢喝的小脸通红,说:“江师姐你没看见,刚刚我们连灌了岑师兄两瓶百威,一口气哦,气都不喘,两瓶一起干,师兄快喝吐了都。” 旁边一个男同事笑着说:“喝吐怎么了?这种大喜场合,不喝吐才叫没诚意,爱的越深,吐得越狠!” “哈哈哈……”一群人笑了起来。 黄琳凉凉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就她看见了,岑启凡本来周旋得挺好的,灌不倒他,他是看见江慕水位置空了,才应下了他们的胡闹,一瓶接着一瓶,没回过神就已经干下去了。 婚礼哦。 真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江慕水坐下来,只简单补了几筷子的菜,婚礼就差不多结束了。 岑启凡喝的多了但还是晃晃悠悠站住了脚,紧紧握着他新娘的手,在门口送宾,笑容满满。 江慕水尾随着几个同事一起出去,他们在门口又开始打趣岑启凡,这一次,岑启凡的目光再没在她的身上落一下。 出了大厅,江慕水挡住阳光,蹙眉回头说:“黄琳,高跟鞋怎么给你?” 黄琳瞥了一眼她的脚,说:“要不……你下次有空去律所的时候,再……” 正说着,门口停下了一辆车。 很是低调奢华的豪车,停的时候只感觉一股炫酷的感觉缓缓停下,充斥在余光里相当有存在感,但,稳得没有一丝丝刹车的痕迹,车门从里面推开,走下来一个人。 果然有人天生就是气场强大,那张脸走到哪里都夺人眼球。 殷千城走下来,修长的手指间拎了一双绵软的拖鞋,一身挺拔地走到江慕水面前,屈膝下来,放到了她的脚边,一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四周的人,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酒店大门被她们堵住了,所有人从两边出来,纷纷好奇看着这一幕,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刚参加完婚礼,又看到这么虐狗的一幕,众人表示很心痛!! “……”江慕水往后退了一小步,勉强用手撑住他的肩膀,尴尬道,“别……这里太多人了,你还是赶快上车,等一下,如果被人认出来,你……” 殷千城却只低垂着头,轻声说:“脚,轻轻抬一下。” 江慕水闭眼。 只觉得灼烧的热度从脖子烧到了脸,她轻轻抬了一下脚。 接着,脚,就落到了软软的拖鞋上。 让人舒服得想要尖叫。 等殷千城给她收拾完了鞋,递给了旁边下来的司机拿着,拍了拍手上的尘,殷千城直起身子,看向黄琳,道:“改天清洗过了还给你,谢谢你了。” 黄琳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晌后反应过来,脸腾地红了,撩了一下头发,说:“没……没什么。” 林欢还在打趣:“殷帅哥,你说你家里那么有钱,女朋友来参加婚礼还穿别人的鞋子?你不觉得丢脸呀?你怎么不给她买一双水晶鞋?那她可就变灰姑娘啦?!!” 面对林欢的打趣,黄琳听得都难堪无比,敲了她脑袋一下,用眼神狠狠警告着。 殷千城嘴角淡淡勾了一下,将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的江慕水抱进怀里,沉声道:“宠爱之前先尊重吧,做事好不好不重要,她舒服了,最重要。” 林欢还不罢休。 “那万一慕水姐就是想要,她只是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呢?女人嘛你知道,都口是心非啊!” 黄琳无法忍耐:“林欢。” 林欢瞪她一点,没觉得自己在胡闹啊,明明很正常的问题。 殷千城又是笑,轻抚着怀里人儿的头发,看到了她因为羞愤而埋头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也就不打算,再跟她们周旋。 “行,那晚上的时候我好好问问,她是不是口是心非,一定,问出个让你们都满意的结果来。” “哇……” 林欢一双眼睛里粉红泡泡冒啊冒,为什么这都是别人家的男朋友?为什么情商那么高,多金又帅气,还爱到骨子里!啊!啊!啊! 黄琳拽过了林欢,道了一声,“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您,殷先生!” 殷千城看了她们一眼,道:“车里够坐,一起上去,我送你们吧!!” *** 这种被男人全方位保护起来,做她的全权代言,三百六十度妥帖存放她的感觉,已经是一年多前才有的了。 江慕水晕头转向,等送完了林欢和黄琳,才发现自己始终在殷千城的怀抱里。 刚刚,她就一直这么没羞没臊地给他抱着,被自己的同事全程围观。 一下子。 江慕水懊恼。 懊恼到脸快烧成炭了。 殷千城好不容易等到人走了,俯首下去,拉下她故意遮挡的小手,狠狠吻上她的唇,不顾她的唇彩,也不顾她的挣扎,全部吃掉,然后啃得她嘴上一块鲜红一块粉红的,化工原料的滋味化开之后就是她嘴里的清甜了,他紧紧将她压在后座上,吻得她气喘吁吁。 司机老成地扭过脸去,知趣得不看,放大了音乐。 江慕水一开始只受不了攻势让他撬开了齿缝,没想到下面竟是狂风骤雨,男人紧紧攥着她反抗的小拳头,紧紧压在身后,依靠身高优势全然压上去,胸膛紧贴着她的曲线,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来,除了与他缠绵,做不到别的。 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能拼命地汲取从他口中度过来的气息存活。 她必须上赶着吻他。 这样才能不被吻得窒息,吟叫出声,在外人的面前失控丢脸。 殷千城猛烈强势的攻势终于缓慢下来了,也相当满意她的表现,给她奖励似的,轻轻咬住了她的舌尖,一点点含吻轻点着,手抚过她的颈子后背,这才发现水蓝色的长裙背后裸.露一片,而她很知趣地,穿了一件黑色的小皮衣,春色丝毫没有外露。 真乖。 真的…… 乖死了。 殷千城又动容起来,一把捞过她的腰,放倒在了座位上,与她十指相扣压在头侧,又深深亲吻了好一会儿。 等好不容易停下来,身子底下的人儿,已经浑然不知何年何月了。 车子极稳地行进着,音乐很是大声,空调的暖风正好。 江慕水觉得他的怀抱爱意太浓烈快要窒息,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闭眼,沙哑道:“让我起来……” 殷千城的嗓音也黯哑低沉着:“你觉得可能?”重新拢了一下她不听话的五指,扣紧了,继续说,“想做什么?先说给我听……” “这样不舒服,”江慕水开口就是胡诌,“你压在我身上,我怎么喘气?” 他笑。 嗓音沉沉的像大提琴一样,“刚刚怎么呼吸的,现在就怎么呼吸……怎么,气不够吗?我再送你一些。” 这男人…… 江慕水要抓狂了,小脸通红拼命挣扎着,殷千城也不强制按住她,松开了手,熟料她一起来,竟被自己的胳膊压住了头发!! 痛得龇牙咧嘴!! 他浅笑着,揽住了她的腰,拿开头发,却顺势又将她压到了身下,甜腻地啄吻起来。 唔…… 今天……真的是没救了…… 或许是看了一场婚礼被刺激的,或许是见证了陆霖晟的爱情失败婚姻破裂,觉得可惜,江慕水很想放纵一场,她渐渐放弃了挣扎,一双纤手搂住了殷千城的脖子,两个人都主动起来的时候,就吻得昏天暗地的,烈火熊熊,差一点他们就剥光了对方在车里“大战”起来。 觉得有些过火了,殷千城努力抽出一丝理智,黯哑道:“后视镜拿掉,去别墅,马上!” 司机很老练地点点头,将后视镜一转,然后车子加快了速度往别墅的方向驶去。 车里的音乐声,更大了些,才能掩盖住后面不该有的声音! 第四百四十章 强迫着她,去面对 *** 衣服,一路从门口,剥落到了楼梯上,再到二楼的主卧卧房。 喘息声,此起彼伏。 完全不可控。 殷千城一路只管剥着她的衣服,转瞬却觉得自己背上一凉,原来他的衣服也被她扯掉了,殷千城的身体,瞬间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他冲动地将她摔上床去,泰山一般的身体重重压下,狂妄地在她浑身的娇嫩上攻城掠地起来。 他有些粗暴,进去的时候还有点涩,却有种爽翻了天的感觉。 他吸了口气,慢慢直起一些身子来,开始动。 如此赤裸放纵的爱欲,让江慕水无法承受。 她告诉自己,只是情.欲作祟,再无其他。 但是。 思想却还是一次次被他拽回,迫她认真地感受,好好地品尝这一波又一波难耐的激情。 她实在忍不住叫了出来,声音大的自己都受不了。 只能咬住手臂。 可别墅里此刻没有半个别人,殷千城根本不管不顾,将自己憋了太久的激情,全部释放在了这场激烈的性.爱里……最后,与她一起共赴巅峰…… …… 其实,做的时候殷千城就注意到了。 几次下来他总是触摸到她的身体上有道疤,就在小腹上。 这一次明晃晃的白日光下,她的身体通体泛着情动的粉红色,就连那道暴露出来的疤,也透出了几分粉红。 殷千城浑身汗水淋漓,本不想动,但看到那道疤就觉得有些心痛,不管她是受了什么苦,都肯定是痛的,他俯首下去,眸光黯沉深邃地吻上了那道疤。 江慕水思维凝滞了一下。 下一秒,她竟然感受到男人的舌尖伸出来,竟然在舔那道疤,她的脑中,猛地嗡鸣一声!! “……”“蹭!”得一下江慕水就弹坐起来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膝盖竟然撞倒了殷千城的下巴,他捂着下巴闷吟了一声,紧紧蹙眉,看着这个猛地受惊了一样的女人。 周围没别的东西可以抓,江慕水就煞白着小脸用手捂住了伤口,一点点往后错着,逃离开了他的触碰!! “你……你……”她气得话都话都说不出来,也是因为激动的,小巧粉红的身子都在颤抖,“你怎么,有这种嗜好!!殷千城你……好脏!你难道……有恋残癖吗?那个东西……你亲什么亲?!!!” 她也未免太激动了。 从她回来以后,她这样激动的时刻不少。 两人都还浑身赤裸着,处处都是火苗,殷千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的姿势,就像要被谁侵犯的小媳妇一样,不禁笑出了声。 江慕水脸上还是一片惊恐:“笑什么?你居然还不反悔!!” 刚刚才软下去的象征,此刻,看着她这幅样子,又有隐隐抬头的趋势,殷千城眸光深邃黝黑得可怕,下床,去拿了一瓶水,灌进喉咙里,那股火焰,却还是没有被浇熄。 她可是个大活人啊。 赤条条地摆在那里。 刚刚她一脸媚态,失控媚叫的样子还频频闪烁在脑海里,时时刻刻勾着他的那根神经,逼着他失控。 他坐了下来,也什么都没有穿,凝眸看她,黯哑沉声道:“我不知那是什么手术留下的疤,一定会有点疼,如果能找到祛疤的东西,要不要去掉?” 女孩子身上有疤,他怕她会觉得不好看。 江慕水这下,激动的情绪才缓慢缓和下来,原、原来……他不知道!! 也对。 男人怎么会对这方面的知识有涉猎。 他又没结婚。 又还没有小孩儿。 她真的多虑了!! 江慕水一脑门子的汗,她伸手擦了擦,小脸还是苍白,说:“没,没什么……就是个小手术……你……你到底在看哪里?这个房间就没有床单之类的吗?殷千城,你不许看了。” 呵呵。 还真是搞笑。 刚刚……做都做了。 可她现在捂着胸口,蜷缩起身子,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殷千城心情略好,但注意力还在那道疤上,凝眸仔细看了几眼,她捂得严严实实,他去笑着拿来了浴巾,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他的水儿还会害羞。 那就害羞下去吧。 他会保护着。 江慕水不敢看他那里,也别过脸,小声颤抖着要求:“你也围起来。” 殷千城无语。 两个人都是同居过的情侣了。 她现在,对此还介意。 往前走了两步,他顿住了脚步,猛地转身,冷冷回头盯住了她,像魔鬼一样往前走去,大喇喇地站在她面前,寒声问:“如果我说不呢?” 什么? 习惯了这个男人的顺从,江慕水闻言,瞪大了一双雾蒙蒙的美眸,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被抓起,按在了他滚烫的身上!! “殷……殷……你……” 她嫣红的小嘴微微张着,瞪大眼睛看他,话都不会说了。 他冷冷的,就像个地狱阎罗,攥住她的手不让她逃,一字一顿地,寒声说道:“没有做过了,就不认的道理,江慕水,成年人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就算是刚刚嫖了一个人,也得给他一个说法,转头就不认账,谁教你的道理!!” 她害怕了。 被这几句话,弄得脸嗡得一下全红了,潮红一大片,连眼眉都是!! 她的确对这件事没什么好说。 辩解,也无法辩解!! 殷千城猛地狠狠一推她的肩膀,将她推倒,他跪上去,压在了她上面,冷冷盯着她,迫她把全身打开,给他观看,他上下冷冷扫了一眼,对上她泛红的眸光,继续狠着心,说:“刚刚,就是你主动要了我,剥了我的衬衫,在我进攻的时候拼命迎合我,我管你这是爱,还是欲,总之你是对我做了,不是别人,难道就没有半点道理?” 她,就没有情不自禁? 没有想要的感觉? 她半晌后才呆呆转过脸去,一滴泪顺着耳畔淌了下来。 江慕水再次挣扎,却被扣得死死的,她这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难堪,就像被人撕开了尊严看里面的实质一样,实质就是,她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 她曾经爱上了一个强奸自己的罪犯,爱上了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的子弟,她甚至此刻都无法抗拒他,无法拒绝他的靠近。 她的难堪,就像一记一记凶狠的耳光。 以前她可以自己扇自己。 这次这一巴掌。 他来。 江慕水慢慢停止了挣扎。 他力气太大了。 挣不动了。 半晌,她轻轻转过头来,眼底潮湿猩红一片,凝眸冷淡盯着殷千城。 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我爱你,依旧无可救药?我一年前离开,也是为了成全和保护你?我要承认了这些,殷千城,我成什么了?” 他猛地一愣。 江慕水继续哑声说道:“我究竟变成了一种什么人,没有道德底线,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爱父母,不爱自己,那这样的我即便爱你,又有什么用?” “你就不觉得,被我爱是一种羞辱吗?” 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还有良心在拷问。 她还有时时刻刻切肤一般的剧痛在折磨。 以前再痛都只是憋在她自己心里,毕竟父母的魂魄不会随时冒出来质问她,可她没有想到,质问她的人是殷千城,她的仇人。 她应该有多失败?才会在战场之上,对着自己你死我活的对手,被他看穿,她内心的叛变。 这一刻,她会想死。 殷千城也是倏然就明白过来这一点,刚刚的激情让他冲昏了头脑,一下子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他们都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了的人,他们的关系,即便是承认爱对方,都是上帝可笑的点。 他突然明白自己做错了。 他都做了什么?把她撕扯得这么支离破碎? 眼前的江慕水……他根本就不忍心看。 他错的彻头彻尾。 恨不得,时光倒流。 殷千城脸色冷冽下来,半晌后,他轻轻松开了她,站起了身。 江慕水有些狼狈,但她还是起身,扯过浴巾来,轻轻围起了自己。 殷千城的心里有一万张鼓在敲打,他总是一不小心就撕裂现在的一切,现在的江慕水,已经又彻头彻尾地清醒了过来。 他罪无可恕。 殷千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说话,只走过去抓起了裤子,拿出了里面的手机,不知是谁一直在打电话,他蹙眉,一边接起来,一边朝外走去。 江慕水独自留在房间里,在他走出去的那一瞬,红了眼眶。 她动作慢慢停下来,闭眼。 满屋子都是激情过后的淡淡麝香味,她闻得很清晰,再睁开眼睛时,看着外面透亮的风景,只觉得自己心脏受到了一万次的凌迟。 她去洗了一个澡。 出来时,闻见了淡淡的香气。 江慕水愣了一下,走出楼梯。 下楼。 看到整个客厅里已经没有了人。 殷千城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而桌上,是他叫来的外卖,和一张空白的纸和笔,上面只有淡淡的一点墨迹,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千万言语,都是一片空白。 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大概是——可笑的是我,一直以来错的也是我,宝贝,对不起。 第四百四十一章 觉得有点对不起殷千城 …… 许家的客厅。 许母咳嗽着从房间里出来,披着一个厚外套,往客厅里一看,几天都没见的女儿,不知怎么出现在了客厅里。 “瑶瑶?” 许母试探着叫了一声,“你不是在医院照顾阮清幽?怎么这个点儿回来?要拿衣服吗?你的衣服,我叫李嫂帮你洗过了,你等着,我让她去收。李……” 坐在沙发上的许欢瑶,抬起了一张如死灰般的苍白的脸,低哑道:“别叫了……妈,我今晚不去了。” 许母拧眉,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女儿的心态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许母思索一下,坐下来,轻声对许欢瑶道:“瑶瑶,千城那件事当真不怪他,你如果计较这个,计较网上的流言,那就错了,你忘了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比他好的了多少?我们现在不能跟殷氏撇清关系,用尽全力我们也要帮他们,你懂吗?” 许欢瑶冷笑一下。 然后,笑得就愈发激烈起来。 笑哭了。 她擦拭了一下眼泪,支着头,说:“妈妈,我跟你理清一下逻辑啊,你们是觉得,我一定能跟殷千城在一起,所以觉得我们必须捆绑在一起努力,是吗?如果这个前提消失了呢?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殷家,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许母迷惑地点了点头,道:“那是,否则还有什么理由帮殷家呢?当然,钥匙那个江慕水折腾出了我们许家,也是挺麻烦,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弄掉她才是。” 许欢瑶问:“成功了吗?” “什么?” “我爸和殷爷爷的计划,爸爸不是出门好几次吗?我在医院照顾阮阿姨,爸一直陪在殷爷爷身边,讨论出的办法,对付江慕水有用吗?那个时候殷爷爷对江慕水都能痛下杀手,这次可该升级了吧?” 许母蹙眉:“你别瞎说。瑶瑶,别的事我不敢保证,但你殷爷爷,没做过那件事,你懂吗?什么出手害人,那都是外界谣传,那肯定是误会,你殷爷爷自己说了,他没做,你懂吗?” 许欢瑶摆摆手,压根儿就不想听。 她冷冷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道:“别说了,就说现在怎么样吧,一群大男人,两个大公司,对付一个女人没办法,不可笑吗?你别说,殷爷爷跟爸爸都没尝试过。” “你废话,当然尝试过。” 许母也不满地驳斥了她一句。 她拢了一下衣领,解释道:“可是问题就在于,江慕水的事,我们只能在暗处做,把她挖出来有什么好处?不更证实了谣言的真实性?我们是害自己啊!可是,一直都联系不上她的人,有的人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谈判都不行。找来找去,都是一帮油盐不进的黑社会,你说,报复江慕水的家人吧,她早就家破人亡了,同事朋友她离开那么长时间还有?最近你爸爸去找她的舅父舅母了,当然不是他亲自出面,也是暗着找的,她舅舅舅母万一脑子缺根筋,闹腾出来又怎么办?我们很被动,你知道的。” “那为什么不做殷千城的工作?” 许欢瑶红着眼冷声道,“我都觉得奇怪,阮阿姨怎么想的?那么痛恨江慕水,千城劝说了几句,她就平静了;殷爷爷那么强势的人,都放弃劝说了,不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吗?打感情牌啊,自杀啊,逼迫啊?不能吗?殷千城不害怕自己家破人亡吗?妈,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他们分开?到底怎么?你说!!” 许母很少见自己女儿这么激动,她激动到连理智都有些丧失了。 许母蹙眉,说:“我当然知道,千城是这里面最关键的部分,可是瑶瑶,你说,阮清幽都没有办法撼动她,我们能做什么呢?” 最亲近的人都没办法,他们能怎样? 许欢瑶却觉得,那是阮清幽不够狠,也不够奇葩! 许欢瑶冷笑:“那个姓明的不是黑社会吗?千城心狠?那我们也找一批人冒充他们,让阮阿姨真的出事……” 许母大惊。 她惊跳起来,尖叫出声:“瑶瑶,你说的什么话,你给我闭嘴!现在就闭嘴!谁教你的这些,你还是我女儿吗?!!” 许欢瑶愣愣盯着许母,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疯了,哭哭笑笑的,捂住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 是啊,她们善良。 她们什么都不能做。 江慕水那个贱人做了那么多事,殷千城却都原谅,视而不见,像瞎子一样。 许母觉得自己女儿心态有问题,蹙眉站在原地,教训了她好一通!! 许欢瑶都没认真听,她好半晌之后,终于慢慢直起了腰,眼眶通红,抿了抿唇,轻声道:“是啊,我们善良……我不能害人……” 这是父母教给她的基本道理。 她轻轻攥紧了自己膝盖上的裙摆,攥得发皱,红着眼朝着顶上的水晶吊灯笑了,像是看到了殷千城一样,低喃道:“可如果我不是害人呢?千城哥哥,我这么无辜,你舍得,让你洁白无瑕的江慕水,伤、及、无、辜、吗……” 切齿的字句,从她的嘴里吐气如兰地说了出来。 许母听不见她说什么。 只盯着她,继续教训了几句。 许欢瑶冷冷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不语,低垂下来的小脸上,却勾起了,一片阴森森的笑容!! *** 习惯了两个人,夜里一个人睡的时候,多少就有些孤独。 江慕水早上就联系过一次阮静,没有回应,朋友圈以前阮静每天发几十条小诚的照片,像炫子狂魔,但现在一条都不发了,她仔细看看,以前的信息她也明明能看到,阮静没有屏蔽她,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慕水不但觉得这件事很烦,还有明朗去出差了,最近几天不能再坐镇铭城,他毕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能事事都帮着她处理,江慕水理解。 还有…… 她竟然觉得,今晚的事很对不起殷千城。 他或许,只是想让自己承认自己情不自禁而已,但她的话也未免太刺伤人,对一个百般对自己好的人说这种话,江慕水很没有脸。 她觉得愧疚,但是,又不敢联系殷千城。 说不定他此刻在忙。 说不定她所有的心思他觉得自己都知道,不会再那么恬不知耻地贴上来跟她亲热,他知难而退了,那为什么,她的心却这么慌呢? 被别的人误解,她不会这么记挂于心,毕竟在江城的时候,满公司议论她的谣言真的难听到说什么的都有,江慕水早就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一点儿都不计较了。 但是一想到殷千城误会了自己,她就像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不安到,她放下电话就打扫了楼上楼下的房间,一直累到腰都直不起,却都不想停下来。 世界好安静。 安静得她快疯掉了。 突然,门口有声音传来。 窸窸窣窣的。 接着,是有人放下塑料袋,按响门铃的声音。 江慕水一愣。 ——殷千城忘记带钥匙了? ——他这么早回来? 江慕水慌乱起来,一看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头,穿着牛仔裤衬衫,都染了一些尘,换衣服肯定是来不及了,她赶紧拎着水桶和拖把到工作间,胡乱擦了一下地,又跑去洗手间洗手弄了一下头发,才慌忙跑过去,镇定下呼吸来,打开了门。 结果。 门口,站着反复按了一分钟门铃的钟点工。 钟点工看见她,眼神是错愕的,赶紧点头,笑着道:“您好,江小姐是吗?我是来打扫和做饭的,我买了新鲜的小排,那……那我,进来了啊?” 江慕水愣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神经病啊她。 她怎么能觉得这么早是殷千城? 她的确是饿了,也可能是刚刚干活干饿得,就因为觉得殷千城回来了,她跑去收拾房间弄头发,是不是有病? 江慕水闭眼,揉了揉额头,这才退后一步,说:“进来吧。” 钟点工热情回应:“哎!好!!” 房间里很干净,钟点工扫了一眼,觉得也不太用打扫,直接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江慕水无聊地玩了几局连连看,手机依旧安静得像猫一样,连朋友圈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更新状态,她憋得慌,想进厨房帮钟点工的忙但又觉得烦躁,索性上了楼,又跑下楼,来回跑了这么几趟。 就这么快一个小时后,钟点工站在楼梯下叫:“江小姐,江小姐?吃饭了!!” 躺在躺椅上的江慕水,闭着眼睛翻个身,觉得饿过头了,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 她摆了摆手,声音都懒得发出。 多叫几声听不见回应,也许钟点工就懒得叫了吧。 半晌后,躺椅背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江慕水蹙眉起来。 真的……很讨厌啊。 都说了不想吃饭。 怎么还来叫? 被人看到她很臭的脸色就不好了,她不喜欢对人发脾气。 别来。 快别来找她了。 熟料,那脚步声稳健地在旁边停下了。 然后,静默下来。 那蚀骨的寂寞和无聊几乎逼疯了今天的江慕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怨气,忽而之间眼眶就一阵潮红,湿润起来了,她睁开眼睛,对着眼前不知好歹的钟点工说:“我不爱吃饭,你自己去吃好不好?都给你吃,我……”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互相心动 猛地,江慕水怔住了!! 月光下。 虫鸣稀疏。 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遮挡了一半的月光,一半深邃且晦暗不明的脸就隐没在了黑暗里,他抿着唇,神情有些发愣,因为,他前一秒正弯下腰,正犹豫着,要伸手出去碰她。 她这么一看过来,动作,将僵硬在了半空。 他有些尴尬。 然而,更尴尬的是江慕水!! 江慕水小脸一阵苍白,突然弹跳起来,坐正了! 躺椅前后来回晃着,像是出卖了她的心慌一样,她定了定神,极力地,稳住了。 然后,一双水眸盯向了殷千城。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怔怔的,看向了对方!! 连说话都能同时。 到底有多默契! 殷千城垂眸下去,片刻后抬起看她,两个人,竟不约而同地,浅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两人的尴尬都化解了一些。 紧绷感,消失了。 幽幽的月光下,空气里上浮的尘埃仿佛都沾染了几分暧昧的气息,有氤氲开来的小心思,在漂浮外溢。 殷千城了开口,是相当低沉软柔的声音:“饭做好了,我在下面看着,很有食欲的样子,你要不要,下去一起吃?” 真尴尬。 江慕水有些懊恼。 她刚刚,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此刻的欲望,她说,她不想吃饭,那这个时候答应殷千城,会不会说明什么问题? 好纠结。 殷千城又不是傻子。 熟料—— 还没等她回答,殷千城就走上前两步,身影完全遮挡住了月亮,江慕水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就伸手到了她的腋下,将她扶正,伸手拉了起来,沉声说:“走吧……我看了冰箱,里面的东西几乎没动,你下午没吃饭,现在不吃怎么行?” 站起来的江慕水,晃了两下,攥紧他的手才站稳。 殷千城的手,外凉内热,不到三秒就能感觉到那滚烫的热度,江慕水抬头,一下撞上了他深邃的眼眸,他的观察力,一向好的没的说。 江慕水小脸滚烫起来,这个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他说什么是什么,她不反驳,也不承认,就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站在月光下十几秒,最终,殷千城皮鞋旋转了一下,转身,往楼下走。 江慕水顿了顿,沉吟一下,也抬脚跟了上去。 …… “来啦。” 钟点工看见他们下来,欣慰地一笑。 “江小姐,殷先生,我第一次在这里做饭多多包涵,我有点喜欢酸甜口,所以做的糖醋排骨,有点京味儿,你们尝尝,不喜欢我下次改。” 江慕水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个钟点工叫人很奇怪,先叫她的名字,再叫殷千城。 就好像,她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可她不是!! 最终,还是殷千城下来化解了尴尬。 “辛苦了。”看一眼桌上,他这才放下文件夹和外套,对钟点工说了这么一声。 “不辛苦,”钟点工朝他们笑着点点头,“那先生小姐慢吃,我先走了!” 江慕水这下也跟着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很没主见呢!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后,钟点工走了,殷千城走进厨房去盛汤,是很滋补的鲫鱼汤,汤浓泛白,散发着香气。 “……”江慕水正托腮坐在桌前,就像幼儿园等待派发食物的小朋友一样,愣愣看着眼前的美食,见他过来,江慕水才猛地反应过来,起身,“我来……” 殷千城深邃的眸轻轻眯起,按住了她的肩膀。 碗很烫。 他盛完她的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窸窸窣窣的杯盏碰撞声之外都是缄默,毕竟下午两个人才刚吵过架,吃起饭来,最多给彼此夹点菜,其他的,半句话都没有。 江慕水脖子梗得有点累。 没敢抬头。 眼皮上面像是压了一座泰山,不敢看他。 殷千城倒是内心算稍微平静些的,只是看她如此,他的心里更像是翻天了一般在揣摩。 ——她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还在……生气么? 下午的时候,他真的太激进了,那个时候情绪积攒到那一点上,他那时候的道歉根本就不够诚恳,不如一句话都不说地退出来,避开她,更能让她好受,他原本想等她静一静再道歉,却没曾想,自己也竟这样怯懦到不敢了。 太在乎。 所以一丁点都不敢冒进了。 再次说错话,又该怎么办? 但…… 心头的那股强烈的爱意和冲动,还是冲破了他的喉咙。 殷千城猛地抬起头来,修长的手压着筷子戳在饭碗里,轻声开口道:“你还生气吗?下午那件事,是我混蛋,你可以不用跟我计较,也不要往深里想我说的任何话。你只要知道,全是我的错。” 江慕水错愕。 一口饭正含在嘴里,闻言,她痛咬了自己的舌一下,一双水眸抬起清澈见底地看着他,一丝尴尬惊愕的光芒闪过。 ——是我混蛋。 ——不要往深里想我说的任何话。 ——你只要知道,全是我的错。 字字句句,就像丢失的楔子一样楔在了她的心上,恰到好处地治愈着她那难堪的心,江慕水慢慢垂下眼睫,只觉得每一处撕痛都得到了填补和满足,她躲闪着殷千城深邃如深海的眼神,觉得海洋太深太可怕,随时能将自己席卷进去再不还给她。 紧紧抿了抿唇,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眶微红,说:“我也没有太计较,毕竟,你也跟害了你家和公司的人在一起,要说蠢,我跟你别无二致,我们不过是王八配绿豆,偏偏看对眼了!” 其实,这话说完江慕水就后悔了。 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是他们一样蠢,但是,这不合时宜的词语不知怎么冒了出来。 不管是癞蛤蟆还是白天鹅,王八还是绿豆,随便是什么,殷千城的脑子只听出了“天生一对”的滋味。 怎么能这么蠢? 她怎么能这么蠢呢? 江慕水垂下爆红的小脸懊恼的时候,殷千城的心里掀起了巨浪,他也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筷子再次戳了戳米饭,半晌后在她满满的耳鸣声中,黯哑低沉地回应了一句:“我也觉得……好像一蠢就蠢了一窝呢……” 江慕水埋头更深,脸红欲爆。 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吃完了这顿饭。 …… 晚饭结束后,殷千城坐在沙发上处理公事。 江慕水……坐在旁边的电脑前……刷网页。 待把所有的热点新闻都看了一边,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松开撑着脸的手,只觉得,更无聊了。 无聊中还透着紧张。 空气里都是稀薄的氧气,她的呼吸,都连困难! 谁都没有新消息,殷千城也在忙,她被无聊折磨到,要疯了! 突然,殷千城合上电脑,像是事情处理得告一段落了。 他捏了捏眉心,接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这边。 江慕水猛地一个激灵! 她小手原本托着腮,这下猛地换个姿势继续拖着,刷了一下好久都没动一下的游戏,像是,根本没看到他的眼神! 殷千城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一边,接着,高大挺拔的身影腾地站起来,朝她这里,走过来。 一步,两步。 江慕水的心脏就像是敲鼓的小锤子,打的鼓点愈发激烈起来,她睫毛微微颤,极力想克制住自己不要乱想,半边身子却还是麻了,打开了网页玩游戏,一局游戏眼看着要输了,队友在那边抱怨,问她是不是换了人? 江慕水握着鼠标的小手一顿,忐忑看向了来人。 与殷千城的眼神撞上一秒。 熟料—— 竟然发现他眼底也有些担忧的忐忑。 心跳,立马跳漏了一拍! 殷千城触到她的目光也触电一样躲开了一些。 王八看绿豆…… 竟然就是这么美妙的感觉吗? 江慕水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灼烧,她别开脸,一句话都不说,小手继续握着鼠标,百无聊赖地继续刷屏着。 殷千城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在旁边,长腿分开,将她不着痕迹地拢在双腿中间。 她托着腮,这下反而打得认真起来。 三vs三的队伍,只要一人赢了就赢了,她是其中的得力干将,连续打赢,直到突然一人喊话说她是刷子,她脸色涨红,有点生气了起来。 纤手松开鼠标,敲出一句话:“技不如人,就造谣。卑鄙。” 对方也敲出一句:“肯定刷子,不然是鬼手?刷子滚开。” 江慕水气得脸发泛红,又打字:“说谎的滚,不想被虐,就离开?” 对方却就霸占着位置,就不点开始,六个人干耗。 队友都在喊话:“别吵了,就不能先玩啊?” “不能。刷子先滚。” “有病。不玩的才滚。” “你才有病,跟刷子玩你们要脸?” “真神经,不玩了,我走了。” 眼看队友走了几波了,江慕水小脸微沉,掏出小金库买了个道具,一下将霸占位置的人踢了出去,清净。 殷千城轻轻眯眼:“道具?” “嗯。” “因为那人冤枉你?” “对。” “这游戏是什么?” 话一出口,江慕水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殷千城堂堂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问这个做什么?她一双美眸眨了眨看过去,脾气再也硬气不起来,小手在键盘上敲打着字,轻声说:“这个太幼稚,不适合你玩儿……呵呵,再说道具很便宜,也不是经常都有这样的人……他……他要是不那么讨厌,不老踩我底线的话……我也,不会踢他的……” 不知怎么了,她总觉得殷千城这般带杀气的眼神是想替她复仇,就像在江城一样。 他的温暖就像空气,充溢在所有能呼吸的地方,逃也无法逃避。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没羞没臊地在一起 电脑里的游戏声音还在响着,不知怎么的那么响的声音都遮掩不住殷千城呼吸声,他一张俊脸,在电脑黑屏的瞬间映出了无尽的魅惑来,他的手放在了她的椅背上,丝毫不嫌弃地继续观战起来。 江慕水顿了顿,却把游戏网页关了。 他睫毛微颤。 两个人之间就剩下了电脑运行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平日里小到可以忽略掉的声音,此刻无限的放大开来,撕扯着空气里的尴尬,殷千城隐约僵硬了身子。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概,太过在乎她的情绪。 她不开心的时候,他的心情就跟着down下来,做什么都没兴致。 她心情好了,他也就开心起来,天塌下来都没觉得有什么。 片刻后,江慕水转过了头来。 她淡然的眸光上下扫了一眼殷千城,眼神透出几分清冷的尴尬,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片刻后,勇气一鼓,她开口说道:“对不起。” 殷千城眼皮一跳! 他偏转过头,一脸认真地凝眸看向她的侧脸。 她的小脸憋得通红,可能因为眼睛很亮的缘故,那脸颊也显得红得透亮。 江慕水盯着屏幕,一手鼠标一手键盘,却不带动作,轻声说道:“我想过你的意思,之前应该是开玩笑,根本没想上升到什么仇恨耻辱的目的,是我自己那么想,我自己心里太阴暗,这种事不能怪到你身上,再说……你碰我,那的确是我同意,我也有主动的时候。” 殷千城一双眼睛胶着在她身上,零点几秒都无法移开。 荧荧亮着的屏幕映照着她的脸,江慕水咬了咬唇,快咬出鲜血,天知道说出这几句话耗尽了她多大的力量。。 她放下了多少耻辱和自尊。 她继续盯着屏幕,说:“情.欲归情.欲,喜欢归喜欢,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继续在一起,抛开那些仇恨来说我也没意见。我的意思是,如果等所有事情解决后,你还喜欢我,我还能面对你,那我们就在一起,在那之前,如果我又一不小心嫖了你,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控制不住,但是,我又很渣地做不出什么承诺来。” “当然。” 她又说,觉得实在已经谁都没脸去面对,“你不同意我现在就走,觉得懊恼,你可以拒绝,我还不至于没脸没皮到分明你不愿意,我还霸王硬上弓,我怎么,上得过你。” 殷千城眼皮微微一跳,心里荡开另外一股惊天的狂澜 说了这么多,背后的男人始终都一言不发。 江慕水轻轻蹙眉,心里的战鼓狂烈敲打了起来。 她垂下眼靠在椅子上,道,“怎么不说话?”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又等了一会。 等得手心都出了一丝汗。 她揉掉那一丝汗,继续等。 直到,没了耐心为止。 她蹙着眉头,翻转过半个身子来,一下抬眼看过去,猛地,就跟殷千城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原来,他并不是移开了眼睛,更没有思考,更没有,将她刚刚说的那一堆的话都放在心上,只是用这么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神在凝视着她而已,那眼眸中,暗流涌动,里面翻涌着江慕水看不懂的味道! 她小手扶住椅子,拧眉,紧张道:“算了,我不该跟你解释……” ——解释就像是渣男给出的无责任上.床宣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堪。 熟料,话都还没有说完,他的手就猛地一个用力,原本放在椅背上,缠绕着她头发的手指,突然将头发缠绕在手上,她只觉得后脑一股大力扣紧了她,顿了顿,将她朝着他压了过去。 江慕水一只手仓促中按在了他的腿上。 两双眼睛,都亮晶晶的,对视在了一起。 殷千城的眼神就像正午的深海,波光粼粼,碎阳暖暖。 与此同时,他一张俊脸猛地逼近了过来,一抹柔软推开了她的唇。 接着,一股大力将她的齿缝温柔撬开,她整个人被他吸进去。 霸道地缠绕着,吸吮着,昏昏沉沉,起起伏伏。 唔…… 他的手,滚烫的贴着她的腰线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过来,揉在了自己怀里。 清晰而明晃晃的灯光下,呼吸清晰可闻,混乱的气息洒在两人之间。 一声,比一声更加亢奋。 一声,比一声更加紧促。 江慕水没想到会换来这个,她邪恶的心念没有得到嘲笑,她耻辱的心境竟被得到理解,也或许,他也是如此这般而已。 殷千城紧闭着的眼睛,掀起一些来,就像是倒映着整片细碎星光的大海,晃乱了人的心神。 江慕水一开始惧怕,接着,就闭上眼睛,迷醉起来,小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不知缠绵着吻了多久,直到她的唇和舌都开始痛,仿佛被他吻碎在了口中。 松开时,那两片唇饱满红润、略显肿胀,殷千城作乱的手,从她腰间抽出来,托臀抱起了她,一边啄吻着她敏感的颈,一边,迈开长腿,抱着她,顺着蜿蜒的楼梯,走了上去。 …… 一场乱情从门口开始。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紧贴在一起,他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连绵地吻着。 紧绷的牛仔裤,仿佛成了最难受的禁锢。 她急促地喘息着,踮起脚来才能狗的着他的唇,一手,攀附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扯自己的裤子。 奈何,裤子是紧身的,能脱得下来才怪。 殷千城柔柔回应着她的亲吻,手先沿着她腰线抚了一会儿,接着探入她的小腹,温柔地抚弄着,缓解着,她的紧张。 接着,在她放松下来之后,双手将她的裤子剥下来。 凉凉的手指,仿佛带了炙热的火焰一般,在触到她腿部的肌肤后,再往深里探索,才发现……她已经一塌糊涂。 那一刹那,殷千城心驰荡漾,他抽回了手,再也难以忍耐,搂着她,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去。 还未走到大床,已经扑跌下去。 地毯之上,一片火热的旖旎。 *** 这一次,是真的很美好。 美好到,觉得每一秒走过去都是甜蜜,醒都不愿意醒。 直到…… 手机铃声不断地从楼下传来,在静谧的清晨里,又听见了钟点工打开房门的声音。 殷千城轻轻蹙眉,没睁开眼,手轻轻搂着怀中莹润的肩头,紧得松都不愿意松一点。 钟点工进来才发现了昨晚两个人吃的一片狼藉都没收拾,不禁笑了一下,看看楼上,先挽起袖子收拾起了碗筷来。 楼下水声一片。 年轻人就是愿意多赖一会床,虽然殷先生,是常年累月地坚持恨变态的早起,但是,江小姐,恐怕从此就是他的软肋和破例。 半晌后,怀里的人儿也被吵醒了。 她蹙眉翻滚了一下,就触碰到了一个火热滚烫的身体。 轻轻地喟叹一声,她闭着眼,立马也就不敢动了。 梦不要醒。 千万不要醒。 就好了。 这大概,是她两年的时间以来,过的最好的一天了。 尽管再不情愿,也还是得睁眼开始一天,江慕水叹口气,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男人俊朗如神祗般的面孔,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就在这么深深盯着自己。 殷千城俯首下去,手掌宠溺地抚上她的脸,吻了她的唇。 “早上好……” 他嗓音低沉沙哑。 你也早上好。 她在心里愣愣地回应了一句。 她这才发下自己还在万分依赖的搂着他精壮的腰肢。 明知道这样不对,她还是叹息一声,立马抬起头迎了上去。 主动追索着他远离的吻,碰上了他新冒出来的胡渣,呢喃着哑声道:“你好……” 昨晚的一切。 她也不愿结束。 原本就晨起兴奋的某人,已经是极力地在压制着了,她的热情主动,却又给了他了一扇不推自开的门! 殷千城激颤着闷哼一声,吻上去,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手抚摸了几下她的肩头,接着往下探去,扶正自己,几下都没对准,几次后找准地方,狂烈地占有了她。 楼上窸窸窣窣的有动静响起,钟点工一开始不明白那是什么,等水声停了以后,听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仔细了,加上她的猜测,她好像一下子就懂了,年轻人这时候在楼上做什么!! 精力旺盛啊…… 一整晚的时间都还不够…… 不过,倒是很少见殷千城这样热情和失控了。 太过自律没什么好处。 就让他放纵一下吧。 太过变态的自律,这个钟点工看了差不多有一两年,还在心里替殷千城着急着,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结婚成家啊?别太拼了,如果有可能,找回这栋别墅该有的女主人,在一起好了。 好像这种日子也终于开始了…… 钟点工乐滋滋的,开了手机音乐,继续收拾房间拖地,开启的吸尘器遮挡住了那些声音,以便楼上的人更肆无忌惮起来。 这一夜,殷千城将自己的手机丢在一个角落丝毫不理。 而江慕水沉默的像猫一样的手机,也扔在了楼下的沙发上,被无情丢弃了。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最温暖的真实 “殷先生,江小姐,早。” 过了一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他们下来,钟点工停了吸尘器,笑着打招呼。 楼上走下来的女人,脸蛋红润饱满,情绪被刻意压制着。 那个男人原来还镇定自若,待她下去之后,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她,忐忑与激动,都隐藏在深邃眼眸里。 江慕水挽起卫衣的袖子来,极其不好意思,嗓音微微沙哑:“早。你来的好早啊。” “吵到你们了?” “没,”江慕水像是被口水呛了一下,顿了顿才说,“我,我意思就是,太早了。” 好像越解释越黑。 还是别说话了。 钟点工笑得很暧昧。 与此同时很紧张慌乱的还有背后那个男人,原本仓促中系好的扣子,发现扣错了,于是重新解开扣了一遍,殷千城极力假装着镇定,绕到了开放式厨房去,手背碰了碰热好的牛奶,怕不够热,又进微波炉叮了好几次。 这才端过来,给了一身白色卫衣的女人。 钟点工抿唇看着他们,笑,没再说什么,继续去用抹布擦楼梯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都细长窈窕,尴尬地站在大大的开放式厨房里面,彼此慢吞吞地喝着牛奶,殷千城表现得就像聋了一样听不见自己疯狂响着的手机,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身上。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极轻声地问:“我等下要去公司,你有什么事要做吗?” 江慕水也幸亏有手臂挡着,遮掩了脸上的酡红,她放下牛奶杯,舔了舔唇,说:“我想去找一份工作。当然,用我现在的身份,我们国家的有些经济政策三天一变,我不继续做的话怕跟不上形势,再说……” 她顿了顿,极其不好意思,“再说我总不能一直闲着,我得赚钱,我还有用。” 她还是不愿意动那些股份的钱,哪怕,就当是她留给小诚的教育基金,现在她赚的钱,一部分自己支配,另一部分,总也还要补贴李哥他们。 殷千城看得透她的心思,要工作是假,恐怕,缺钱是真。 他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话。 但是,见她这么较真,他嘴里就说不出那种养她或者帮她的那种话。 很艰难。 怕她误会和不要。 他此生没有对任何人这么小心翼翼过,一句话都害怕说错。 这是第一个。 江慕水都看着他诡异的神情疑惑了:“你想说什么?” 他神色尴尬起来,垂眸放下杯子:“没有什么。” 吃完了两块夹心三明治,他擦过了手,深邃的眸还凝视着她,终于,没有忍住,上前,长臂一揽,将她紧紧地缓慢地抱在了怀里。 江慕水一愣,也放下了盘子里的三明治,给他抱着。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足足有一个月,我却是在刚才才觉得,你好像真的回来了。” 那嘶哑低沉的嗓音让她有些心颤,她睫毛一动,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股强大的电流,挣脱开,他的手臂却慢慢收紧,并不强势,但大掌却温柔将她的小脑袋按得更紧了一些。 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黯哑道:“别动。就这么给我抱一会儿。” 江慕水闻着他身上早餐的香气,真的瞬间就没有再动了,小手,贴着他的衬衫过去,也拥紧了他。 感受到她的变化,殷千城心里的温柔化开了一片。 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发,他沉声道:“出去外面真的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但是想必,我也困不住你……那两个人就不要支开他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好第一时间给我通知。别想太多别的,也不要太为我考虑。好吗?” 殷千城太了解江慕水了。 总是想得太多,在心里替每个人都打理妥帖,唯独会漏了她自己。 江慕水微微仰着头,叹口气,轻声道:“我尽量。” 这是她能答应他的,最大的限度的事了。 殷千城眸中透着感激,与她分开,凝视了一眼她的眼睛,低下头跟她接吻。 江慕水想躲避,但又觉得自己没理由,放在身侧的小手无措地攥紧了他的衬衫,轻启樱唇,迎接他温柔而又强势的掠夺。 脚尖微微踮起。 他动了情。 钟点工从楼上一路擦拭下来,看到在厨房里缠绵深吻的两个人,一下子捂着眼睛别开脸来,嘴角,却是翘着在笑的。 不知过了多久,殷千城终于才收拾了东西走人,跟江慕水在门口道别。 这一早上,还真是黏黏腻腻。 好久后,钟点工见江慕水送了殷千城回来了,道:“江小姐。” 江慕水恍惚回神,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嗯?” “我大概会在这里半天,您有什么要洗的衣服,床单,都拿出来,至于别的,您有什么吩咐?” 这一定是他们别墅未来的女主人。 早些认主,没错。 江慕水有些无措。 “我……你……” 钟点工笑着看她,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样子。 江慕水从一开始的紧张慢慢开始变得镇定下来,总算体验到了自己的承认和松口都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她小手摸向自己的心脏,那里嘭嗵嘭嗵的跳动声,那些温暖和爱意,善良和回报,都太真实了,她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我……上去休息一下,应该凡是没放进柜子里的,都要洗,但是,我的东西,还有……” 江慕水磕磕绊绊地解释。 “内衣要分开洗,有专用的内衣洗涤剂,好几个洗衣机呢,您不用说我都懂,还有什么别的特殊要求吗?” “……没了。” “那我去了!”钟点工咽下了含在喉咙口里的那一声“太太”,反正啊,肯定是早晚的事!! *** 换了一身衣服,出门约了林欢。 一个小时后。 咖啡厅。 林欢极少见江慕水这般温柔如水的样子,她换了一身半职业装坐在那里,却没有半点之前凌厉的杀气和冷漠,活脱脱一个吸引人的都市丽人。 林欢打开玻璃门,走进去,跟柜台说了一声,就抬脚朝她走来。 江慕水放下了咖啡杯:“欢欢。” 林欢瞪大眼睛,半笑不笑,上下打量着她,放下包:“哎哟,这是我认识的江师姐吗?上一次见你,还是一副冰块脸,连参加岑师兄的婚礼都不是很高兴,现在一看啊就是被人温柔以待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孩子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 江慕水被她说得一愣一愣。 她甚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是吧? 哪里变了? 眼睛还是那双眼啊? “别闹了,我怎么样,你还看得出来。” “啧啧。”还嘴硬。 林欢笑得更加神秘欢脱了,端起咖啡,先喝了一口,满口醇香,凑过去说:“你可不是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江师姐说实话,你刚回铭城的时候,那脸上不说写了一脸全世界欠我钱,也写了一脸的——姐姐不高兴少来惹我,但现在嘛,要不你多照照镜子?我有镜子,要不要照?” 她可不敢。 江慕水下意识地就往后靠了一些,靠在椅子上,再次垂下头:“别闹。” 林欢大笑。 打趣她居然也能打趣得这么有成就感。 林欢也想起江慕水电话里说的正经事了,打趣她是一回事,她也很少闲暇的时间闲聊:“对了,你之前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啊?还把我约到这里来?” 江慕水这下正了正身子,说道:“你男朋友的姐姐,我之前听说,开了一家财务公司?专接外包?” “好像有这回事。” “那欢欢,我现在,有资格证书,有工作经验,可以得空去公司做一些外包吗?我的资历都可以给公司看。我是听说,这类公司的流动性很大,因为很多人一旦掌握了基本路子就会另起炉灶,你男朋友姐姐的公司,缺不缺人?我能不能去?” 林欢眼睛一亮。 “你说的倒也是,前两天,我听我男朋友林遇怀说,有个财务的几个客户签约到期了,结果,她辞职不干,自己还带走了一大批客户,气得他姐姐要死,发誓再也不招这样的。江师姐,你真要来?你不来律所吗?” 江慕水点头。 “嗯。我知道,你男朋友姐姐她们公司是年度结算,但是,我们私人关系,能开一下后门吗?我签协议,保证到时候客户一个不少地全部还给公司,签约也跟公司而不是跟我个人,我只要按照月度结算工资,这样行吗?” 林欢咂咂嘴:“应该是没问题。” 反正姐姐公司人员流动性那么大,客户们已经都是习惯了,做得好事情交接得好就行。 江慕水松了一口气。 “你是答应帮我牵线了?” 林欢却咳嗽两声,端坐下来,两只胳膊担在桌上,不怀好意地摊开了一只手。 江慕水茫然:“什么?” “牵线嘛,求人办事要有诚意,殷总的私照发来几张?一切好说!” 江慕水脸色一下子全红了。 明明是在商量公事。 “欢欢……” “你敢说你没有?”林欢瞪大眼睛,指着她的鼻子,“跟以前一样,说谎的遭雷劈哦,鼻子会变长哦,你变不变?回铭城这么长时间,殷总车接车送的,你敢说,你们没一丁点儿关系?私照能拿不到?我不信,你说谎还是鼻子变长,自己选一个?”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吧? 江慕水:“……” 天哪。 这年头,半个事怎么这么难。 眼看着眼前的人儿再逼问就要打退堂鼓了,林欢捂着肚子笑了个彻底,再也不逗她了,打电话联系了自己的男朋友林遇怀,等下,就去他姐姐公司看看。 …… 那的确不是个很好的环境。 相当闭塞的一个空间,身处大楼很难租的最高层,秋高气爽的天气里,竟然也不怎么通风。 一个一个极小的格子间后面,财务们戴着厚厚的眼镜盯着电脑在忙,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打电话声。 林欢之前从来没来过他姐姐的公司,也是第一次来。 在律所的环境工作久了,一看到这种,她光闻那股味道就觉得刺鼻难受,如果不是男朋友在,林欢真的要捂住鼻子往后退。 蹙眉在后面扯了扯江慕水的衣服,林欢用眼神示意她,再考虑考虑。 江慕水淡淡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 林欢和男朋友在外面等,谁知,江慕水进办公室不过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已经签约。 姐姐一脸明媚,回头说:“那就说好了,明天你就跟那几个客户交接,我们,是视能力而定客户量的,一般是同时跟5-9个,你觉得,自己几个合适?” 江慕水斟酌了一下,“都给我吧?我反正先来无事,之前管过总账,你该放心。” “那也行,”姐姐犹豫了一下,就立马同意了,“反正这几个签约期也快到,我们那个财务,生孩子去了才甩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我看她也一两年干不了了,你要是都能接得住,就都给你!” 江慕水点头:“行,那说好了。” 等从公司里出来,林欢实在没忍住,赶紧呼出一口气。 “这个味儿……简直了……” 顾忌着男朋友的面子,林欢实在不忍心再继续说,只是很担心江慕水:“江师姐,你真觉得可以?咱们是熟人,签约了后悔也没关系,要不你回律所去?明学长肯定接受你。” 回想起以前的事,江慕水沉吟一下,说:“不了,约都已经签了,我不去,你不好做人,放心吧,工作环境只是暂时,内容我是很满意。” 她没那么傻,林欢的诋毁是仗着林遇怀对她的宠爱,她不一样,求人帮忙,不能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林遇怀笑着朝她点点头,揽住了女朋友的肩膀。 林欢蹙眉:“但……” “我是不是耽误你半上午了?”江慕水抱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我请你们吃饭吧?看到一家新开的日本料理,就当,是感谢你们帮忙!” 林欢脸色缓了缓,这个小吃货,听到吃的思路就变了。 “那行,只要江师姐你开心就好了,啊呀,鉴于你刚刚谈恋爱傍上那么好的男人,又找到了工作,这次一定要好好地才吃饭,宰你一顿!” …… 去完日料店,林遇怀送林欢去上了班,江慕水跟他们道别后,在律所附近下了车。 一抬头,愣怔了一下。 这条路,她以前经常走。 以前不管坐公车还是挤地铁,这都是必经之路,后来她离婚离开陆家,说是自由,实际上有些像丧家之犬,居无定所。再之后,她虽然跟殷千城同居在了一起,一度以为自己再次有了“家”,可是,没想到那一场骗局把她的幻想全部打破。 现在江慕水确定,当初殷千城对她的情意或许并不完全出自于欺骗,可是,她心里对“家”这个词的那一份缺失,还在。 这里距离律所很近。 距离往事……也近。 江慕水愣了愣。 这里……好像离一个地址也比较近。 手伸进了包里,江慕水揣着疑惑打开了一直压在包包最底下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地址,果然,就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 那个小区的名字,却跟以前大相径庭。 当初陆家算是身处高档的独栋小楼中间,四周一些自盖的平房,看似朴素无华实则都权贵在握,而现在陆霖晟给她的新地址,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陈旧小区。大部分都是租户。 ——别墅挂了一年多,至今没出手去。 “别的不说了,爸身体很差,有空,你来看一眼,就行。” 陆霖晟这样跟她说过。 仔细想,陆家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刚搬过去不久,陈浅因一家疯子还在不断地找寻着他们。 她现在过去拜访一下,合适? 江慕水不确定,茫然往前走了几步。 以前——在刚回铭城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是一次错误,就算被殷千城纠缠住了,她也没打算留下,她还是要走的。可是,不知怎么过去了昨天那一晚,竟然觉得这个城市重新可爱起来了。 其实哪里可爱呢?还是不过因为熟悉,觉得亲切罢了?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些痛楚好像都淡去了一些,隐约回忆起一些开心和脸红心跳的了,江慕水脸上莫名热了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高楼大厦,愈发觉得自己立场真不坚定。 一路走,莫名就真的走到了原来陆家的小区。 身后跟着的两个彪形大汉,蹙眉起来,略有不放心,其中一个跟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慕水一阵恍惚。 她解释道:“我不是去哪里,也不是找人,我随便走一下。” 随即,心里一阵膈应。 她突然好像有点害怕殷千城知道这些事,她不是恋旧,只是来随便看看,但是居然怕他误会。 “这个,就不要告诉千城了吧?”她脸蛋上微微透出尴尬,轻声反问道。 彪形大汉耸耸肩膀,摊了摊手。 实际上,殷千城给他们的任务只是保证江慕水的安全,其他的,轮不到他们管,她大可以放心。 往前走,江慕水发现陆家原来的门已经被人毁得稀烂,花园里,尽是没来得及搬的花全部被打碎了花盆,风雨飘摇后,一些秋天开的菊花,碎在地上居然还开了几朵,黄黄的,有些凄凉地正随风摇曳。 如果还当这里是家,江慕水大概会很伤心,此刻看到这里,却觉得,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事不关己。 而已。 江慕水顿了顿,搞清楚心态后,转身去了那个新小区的地址。 为了避免麻烦,她先拜托人往那一栋楼的那一户人家去了一趟,打听到邹明月和别的人都不在,江慕水才出来,自己走了进去。 “当当当”,“当当当”。 两声门响过后,那看似寂寥无比的房门后,终于有了反应,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来了,等一下。” 一个中年女人穿戴整洁、眼神疲累地开了门,看到江慕水后先是警惕,看了一眼她背后没别人,这才正视江慕水这一张漂亮得有点过分的面孔,问:“小姐您找谁?” 江慕水顿了顿。 “陆远擎伯伯在吗?我姓江,来拜访他。当然如果他在休息,也就算了。” 中年女人蹙眉,瞬间将门掩成了一条门缝,眉头皱的很紧:“谁说这是陆远擎家?你认识吗?不认识你上门什么意思?这里都是租的房子,你找错了!” 江慕水拧眉。 她在心里笑了,随即,掏出纸笔,写下几行字,交给她。 中年女人疑神疑鬼地拿过来。 江慕水放下笔,道:“这张纸条,麻烦您交给陆伯伯,只交给他一个人,如果您不认识,那就算了扔掉吧,我就不进去了。天冷,阿姨,关门吧。” 中年女人看着那娟秀的字迹,看到了,上面丝毫无伤大雅的几句话,突然蹙眉道:“哎……小姐,小姐你等等!” 她站住了。 中年女人满怀希望地凑过去:“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小姐,你陆伯伯在,你进去说几句话吧?现在好不容易没人,那些打架的也还没找到这里来,不然很麻烦的,你要是有办法弄走那女人,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 这前后的反转,让江慕水有点无语。 她转身。 “陆家会害怕那女人的纠缠?” “那一家人特别凶悍,少爷情绪不好,你陆伯伯身体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差,天天吵架。别人不捣乱,家庭矛盾也快把人炸完了。这不,陆太太都不回家,天天八点出门打麻将,饭也不回来吃一回,这个家,不折腾都要散了!更何况这么玩儿命折腾呢!” 陈浅因耗尽青春落得一场空,当然要疯了,陆霖晟想必不会让她受太大委屈,会给她一些不动产,但陈浅因不知怎么,还不满足。 闹腾的这家人,天都要翻了。 难道非要闹腾死人才行?!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房门。 这么多年过去,没了自己,那里也还是一样,阴霾密布的天空,没放晴的可能。 半晌后她凝眸看向了中年女人,轻声说:“不用了。” “他休息就不要打扰他,让他睡吧,”看了一眼自己写的纸条,江慕水道,“联系方式我就不留了,我只是一个晚辈,来拜访他一下,陆家的事,我帮不上帮忙,再说我自己也一堆麻烦事,也不好再对伯伯有什么牵连。” “保重。再见了。” “哎,小姐……小姐!!”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吧? ……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不想被抢走孩子,就赶紧搬家!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江慕水放下包,脱了高跟鞋,觉得一身的疲累,却又轻松。 解决了工作的事,她有些开心。 揉着自己的脖子,她这个时候……最想联系那个人。 拿起了手机,她懒懒地靠在了沙发上,给阮静发消息。 这几天,都很难收到阮清幽在朋友圈里发的动态了,大概是加了什么不能肆无忌惮说话的人,找了新工作也说不定,阮静开始变得很低调。一天的三四条朋友圈里,全部都是家人,感怀,静物,别的就没了。 小诚的消息看不到,江慕水焚心蚀骨的。 敲了一条新消息,发了出去——“wuli小宝贝儿呢?给我看看,今天乖不乖?” 静候消息。 可是。 电视里的广告播了一条又一条,江慕水都看到好几个非常好的母婴产品了,阮静还是没有回信。 她的心里有点打小鼓。 李家一直这样有点不正常,小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江慕水坐不住了,她直起身来,抓着手机揣摩了一会儿,半晌,还是立马拨出了那个江城的号码。 足足七八声后,电话才通了。 “喂?” 是李哥的声音。 “李哥?”江慕水轻声叫道,眸中透出一丝光彩,“怎么是你接电话?阮姐呢?我刚刚给她发信息,一直不回,我害怕她是出了什么事,她没事吧?” 李哥说话不知怎么,有些支支吾吾的:“啊……她啊,这不捣鼓孩子呢嘛?腾不出手来,微信也没回,孩子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们俩一直照顾着,腾不开身来……” 江慕水即刻蹙眉了:“小诚生病?我没听阮姐说,什么病?感冒发烧?以前,一点小病小痛都她会发圈给我看。” 李哥呵呵笑了起来。 “不严重,不严重啊,别多想,没事。” 没事,却还说孩子身体不好?这有点像是搪塞的借口,但是李哥嘴里的谎却总是很男说圆满。 江慕水小手攥紧成拳,焦急起来。 舒一口气,她努力浅笑着问:“这样,那阮姐现在,做什么呢?” 李哥脱口而出,“换尿布!” 江慕水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换了纸尿裤吗?怎么又用到那个?” 李哥愣了一下,只听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大声道:“哦……这不是,在你阮姐妈妈家,忘记带那东西了,好在老太太自己剪裁了一些干净的尿布,凑合用用,挺好的!!” 江慕水心脏微微揪起来:“那个……那个东西容易滋生细菌……是又缺了吗?您给我新地址,我寄过去,好不好?” “不不不,不用啦,”李哥劝说道,“这都是你阮姐妈妈的一片心意,老人都做到这样了,哪里有不领情的道理?这样老人心里伤心,你知道吧?孩子凑合凑合没什么,不会感染的,慕水我知道你担心,可是老一辈的照顾孩子,就是会用些老办法,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吗?没事不是?!” 江慕水有点焦灼起来,手从一边换到了另一边,再换回来。 是的。 她头顶上的确是没有长辈。 但她知道长辈跟现在小夫妻的育儿观念从照顾婴儿开始就不一样,怎么交流沟通都没用,这让她担心,但却又被打压得无可奈何。只能忍着。 也不知道小诚怎么样了。 在他“姥姥”家,乖不乖,会不会哭闹。 “嗯……好,”她只得强迫自己放心答应了,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尖上都出了汗,“那就这样吧,但是,我还是觉得,该早点回去,一直麻烦阮姐妈妈毕竟有点不好,不是吗?难道以后,还要跟着老太太上学啊?” 李哥揶揄道:“那个……你阮姐也休息了大半年了,再不工作,那也就没人要了……慕水,我不说了啊,李哥还忙着,最近的出租不好跑,一会儿就错过客人了,我挂了啊。” 电话“嘟嘟嘟”地挂断了,江慕水急得小脸彻底涨红,手都在哆嗦。 ——有没有搞错? ——他拿着阮静的手机,告诉她他们人在小诚姥姥家,转头他又去跑出租去了,这不是骗鬼吗!她是一孕傻三年智商也不至于这样被耍都不知道啊!! 又是骗她的。 那小诚到底生没生病?怎么样了?他们,到底在捣鼓什么呢? …… 另一边,李哥蹙眉放下了手机。 客厅里一片狼藉也一片混乱。 “哎哎哎,不对,先搬沙发再搬柜子?你们没看见啊这里这么小,怎么可能过得来!放下放下……哎!没让你放门口!你堵着门等下谁还出的来!!” 阮静心急火燎地指挥着工人搬家,大秋天的急出了一身汗。 无意瞥到李强丧气狗一样的神情,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她气不打一处来。 “还坐在这儿干什么?一会儿要搬沙发你没听见?”阮静气恼,“你能不能行了?搬家让我一个女人来,我指挥着,你还在那里生气,你赶紧起来,指挥工人去搬!!” 李强气得够呛。 他恼火看着眼前的一切,说:“我说搬家了吗?我从头到尾同意了吗?我说了,晚两天没事,慕水不会回来的,你着急什么火烧屁股啊?” “你看看,两个人搬家,把孩子交给你妈,你妈能管?你看看那天我们去,你妈拿出尿布来,那是什么年代的?能给孩子用?慕水回来不跟你急眼啊?你现在还要搬家,你……你搬他娘的搬!房贷都才还了一点,你还要另外出去租房子住,神经了!你折腾,折腾,你怎么不折腾上天啊!!” 气得他,踹了一脚眼前的茶几。 阮静本来极力稳着心神,这下几句话就被他撩拨得恼火起来。 “你再说一遍?你说谁跟谁急眼?谁是孩子亲妈啊?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你再喊大声一点,你让全部的人都知道!!” 她尽量压低了声音,李强也如梦初醒,一看好在工人只顾着干活没人听见,李强也窝火地停止了吵架。 阮静瞪着红红的眼睛,“那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了?我身上掉不下来肉,怪我吗?你还想怪我??我也知道,房贷还了一半,我们俩现在经不起折腾,可是不搬家,等下就有人来跟你抢孩子了!现在不搬什么时候搬?江慕水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知道小城是他的孩子你知道?你不着急是吧?那到时候,你自己把孩子拱手让人啊!!” 李强犹如醍醐灌顶,但是,那冰冷刺骨的恐惧,却刺不透他良心的外壳。 他一个老实人,从小到大没有坑过人害过人,如今让他做这种事,他良心上过不去! 他憋红着脸摆摆手:“行了别跟我说这些,你搬,你搬,都搬出去!!” 阮静本心意似铁。 但听见他这话,却还是心头狠狠一刺! 她情不自禁地心寒了一下,走回来,冷笑起来:“搬?是啊,我早就该搬了,我要是不带着你滚蛋,你觉得这里还有别人要你吗?李强,咱们小地方的人,心眼是小,是比不上大城市的人,就凭这个,你觉得慕水看得上你?做你的去梦吧!!呵呵,说我不配做母亲,说江慕水跟我急?当初不要孩子的难道是我?说这辈子不会跟我们抢孩子的人难道是我?是她自己先犯贱,怪我心狠?!我不配做母亲,那你去找她啊,李强,人家要你吗?!!!” 李强死都没想到,她居然能把事情歪曲成这个样子。 怎么? 他现在居然还变成了觊觎江慕水的变态?! 憋红了眼睛,李强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说:“你说什么?” 阮静:“哼!” 他手指哆嗦地指着她:“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呢?” 阮静冷笑更深,眼眶更红了:“怎么着你还想打我呀?你想打我呀?你对江慕水倒是一句重话没说过,一口一个妹子,人家当你是哥吗?拿你当哥,不顾她哥的死活,还非要让他家破人亡吗?你想打我?为了这么一个不守信用没良心的女人?你打我一个试试,李强,你试试,让我看看你有多能耐!!” 面对着此刻一碰到孩子的事,就完全像疯狗一样的阮静,李强再大的脾气,都发不出来。 他憋在心里,手抖眼红,差点儿要憋出内伤来。 憋死了。 憋得要炸了!! 这日子真的有种根本没再法儿过下去的感觉!! 不被孩子真是父亲的身份吓死,不被江慕水抢孩子的可能吓死,就被彼此给气死了!! 李强憋着火站起来,挥了一下手:“我不跟你吵啊,你搬,随便搬,我不管了!!” 起身就走。 阮静跟着追出去,眼眶更红了,劈头盖脸地骂:“走,你走,你从头到家就长了一张嘴,什么都要,却都不会做!走你的!!但是等我搬了家,你要敢跟江慕水透露半句,我死给你看!我让那孩子也死给你看!不信你就试试!李强——你他妈滚出去了就别再滚回来!!” 哪个妈妈会动不动拿自己的命、孩子的命,做诅咒?! 第四百四十七章 突然闯进别墅的人 太可怕了。 阮静太可怕了!! 李强气得站住了脚,回头看了自己丧心病狂的妻子一眼,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想再激怒这个疯子以免她真对孩子做什么,下了楼,上了自己驾驶的出租车,往丈母娘家看孩子去了! *** 天色已晚。 江慕水整理完了那十个客户的资料,一一联系过了他们,差不多已经过了饭点儿。 她整理出了明天要穿的衣服,查好了公司的路线,税务局和客户的地址,就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饥肠辘辘。 这个点儿,殷千城居然还不回来。 明朗那边又去出差了,据说这次的案子还跟帝都的一些高层人物有关,他陪着领导的过程当中,动不动关机,江慕水十次有九次联系不上,也就不打扰他了。 但是……殷千城这么晚回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明朗出差,对付殷家的势力应该消停了一些了,难道还有什么变故?要说殷千城再为别的什么事奔忙,那不可能。 江慕水小手抓起手机,摩挲了好几下,还是放下了。 她不能这么上赶着。 两个人刚刚和好,她这样显得有些急躁了,两人关系这么尴尬,如果被别的人知道他们关系是如此了,那又该如何? 殷千城能明白她的心结,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到时候,又有人指着她江慕水的鼻子骂贱货了。 ——赖着这个男人,贪恋着他的温柔,却还要他家破人亡。 呵。 她也是真贱。 突然,楼下的别墅传来了声音。 “叮咚”的声音反复传荡上来,是有人按了门铃。 密码锁能解开是不用按门铃的,只是谁啊? 门铃响第二声的时候,江慕水站起来,尽量大声地回应道:“等一下,来了!” 她连忙收拾东西,穿好拖鞋,下去开门。 这栋别墅虽然不大,但是隔音效果比较好,外界很难听到里面的人说话。 江慕水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口,是一个抱着肩,穿着时尚的小女人,听见开门声,她悠哉慵懒地看向了江慕水,媚眼如丝,也浑身酒气! 许欢瑶没有等江慕水开口,就一记高跟鞋踏了进来,扫扫身上的尘,一把抓住门把“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江慕水还沉浸在震惊中,对许欢瑶这样强势闯入的行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她退后了一小步,蹙眉,看向了眼前的女人。 “许小姐。” “看来你眼睛不瞎……”许欢瑶醉醺醺地往里走,脱掉了高跟鞋,打开鞋柜,随便拎了一双鞋踩在脚下,瞪着江慕水,说,“那江小姐,记忆力好不好?你记不记得你一年多前走的时候,我就跟千城有婚约,是他爷爷,跟我爸爸亲自定的……而你回来之后,有一次你撞见我来找千城,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嗯?江慕水,你怎么说的?” 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东郊别墅这么远,许欢瑶特意来这里,喝这么多酒,不可能是自驾,那么,她是打车来的吗? 铭城的司机师傅也是,一个女孩子夜里喝这么多酒跑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提醒一下,许欢瑶就不怕自己出什么危险吗? 江慕水退后一步,纤细的眉还轻轻蹙着。 她扇了扇鼻端的空气。 “许欢瑶,你喝酒了?” 许欢瑶笑了起来。 一声比一声笑得更大声。 “是啊,我喝酒了,这么明显,我当然喝酒了!”许欢瑶跌跌撞撞,扶着柜子就朝她扑去,“伤心之人需要酒精来安慰,你当然不需要了,你那么春风得意,你啊,不需要全天下人宠爱你,有殷千城一个,你也就够了。真幸福啊,幸福得……都让我嫉妒!!” 这一句,许欢瑶眸中透出阴冷的凶光,冷冷盯着她。 江慕水见她一个踉跄往前扑去,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抱,仓促之间,许欢瑶给她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被体重连带着都跌坐在了地上! 江慕水的腿,被她死死压住了。 “……”她使劲了一下,没能将许欢瑶抱起来,她喘了口气,“别闹行吗?许欢瑶,有话你好好说,你喝的醉醺醺的,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倾诉?还是讨公道?还是谈判?哪一种你都不该这样的!” 许欢瑶身体软得一动不动,全靠江慕水双臂撑在她腋下撑着,许欢瑶抬起耷拉的脑袋来,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江慕水,眼露泪光:“那我应该怎么找你谈?我穿着得体,靓丽光鲜,青天白日地来?江慕水,天黑了,我的狼狈才能减轻一点,你让我白天来找你,我穿得再好看,妆容再得体,我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你不知道在爱情里,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吗?千城哥哥是你的奴隶,而我,是他的奴隶,你改变的了一切,你改变得了这个吗?!” “许欢瑶,你先起来……” “你现在心里很得意吗?”许欢瑶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我清醒的时候,最害怕自己在你面前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醉了就不怕了,我连面我都不用跟你见,我就输得一塌糊涂,见了你我又如何?我又能改变点儿什么?” 一开始许欢瑶就是只是,到最后,悲伤上涌,眼泪的闸打开了就不容易关上,她哭得涕泪横流,仪态全无,在江慕水的怀里,她就是一个失恋了的彻头彻尾的小女孩儿。 到底是比自己年岁小一点的人,任凭江慕水再心硬,也抵不过这种真情实感的流露,毕竟,爱上一个人的确是没错的。 江慕水没办法。 她的腿尽管已经被压酸了。 小脸也一阵红一阵白。 眼神迷离闪烁。 但,她还是伸出手,徒劳无功地轻轻拍着许欢瑶的背,以防她哭得抽过去,低声沙哑安慰:“我知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别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许欢瑶这才抽抽搭搭的,抱住了江慕水。 呵。 她们两个这样的姿态。 好奇怪啊。 江慕水不敢动。 她一点儿不敢确定,许欢瑶是清醒了还是睡过去了,是要吐,还是要趁机掐死她。 都有可能。 那就来吧。 没想到,许欢瑶轻轻侧过头,呼吸吹在了她的脖子里。 江慕水颤抖了一下。 水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不是要咬死她吧? ——不要吧。被吸血鬼咬死这样的死法,有点丑呢。 下一瞬,许欢瑶冷冷推开了江慕水,两个女人坐在地上,她冷冷怒视着江慕水,一直将她看得愧疚到低下头去。 许欢瑶冷笑。 嗓音沙哑如喉咙含了砂砾一样:“我听常助理说,你们在一起了,我还不相信。” 她的眼神如僵尸一样僵硬地动了动。 嗓音愈发低沉如死灰:“但是……看你这幅样子……我、信、了。” 许欢瑶极力撑起自己,江慕水睫毛一颤,想去扶,但许欢瑶猛地挣脱开了她,踉踉跄跄的,自己一个人,朝沙发扑去了。 江慕水叹口气,揉了揉自己被压麻的小腿,站了起来。 …… 等泡了茶出来,看着沙发上支着头养神的那个冷冰冰的女孩儿,江慕水在心中叹口气,将托盘摆到了她的面前。 “我在厨房没找到合适的茶,看这罐乌龙是新开的,泡了一点,喝吗?”她礼貌问道。 许欢瑶冷冰冰盯着茶盏,一言不发。 江慕水垂眸下去,也不说话地将茶杯摆放好,将沏好的茶过滤一遍后,倒了进去。 许欢瑶的眼睛,冷冷从那一双手,过度到了她的脸上。 江慕水知道她在看她,没说话,只专心喝完了那第一炮的茶。 “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许欢瑶看着她,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江慕水动作一顿。 要说恶意,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她都揣摩了个大概,再难听的她也想得到,但是,没想到当这句话来自于自己无意伤害的一个人时,她竟然还是会觉得窘迫。 觉得……很耻辱。 撩了一下头发到而后,江慕水垂下眼眸,说:“嗯,有点儿,觉得。” 许欢瑶眼皮一跳! “但这点儿羞耻,不足以让你离开千城哥哥,是吗?你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哪怕被万人唾骂,哪怕被地底下的父母诅咒,你都离不开他,否则,正常人,怎么会做得出这种没皮没脸到极致的事呢?” 既然都是要被骂,那么被别人骂,跟被自己骂是一样的,江慕水低头,就这么一字一句地受着。 她知道自己该承受。 许欢瑶不说,她自己也会每日每夜拷问自己的。 许欢瑶见她皮糙肉厚没反应,仍旧不甘心,冷声问:“我看你也很有自知之明,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自己留在千城身边的呢?你父母的仇不报了?他要是被你报复了,你不怕他跟你翻脸?你们的关系,比几千米高的玻璃栈道都要脆弱,你自己不知道吗?” 胸口,一刺。 她不知道吗? 不。 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啊。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当年气得一走了之,当年盛怒在气头上,当然一狠心就好下决定些。 第四百四十八章 慕水姐姐,我不该对你指手画脚 现在么…… 她大概是被冲昏了头了,让她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此刻离开殷千城……好像……有点儿困难…… “你喝茶吗?我尝着不错,红茶对女生很好,我帮你……” “别转移话题。” 许欢瑶冷冷打断她。 她探身过去,胳膊担在自己翘起的二郎腿上,盯着眼前的女人,道:“江慕水,如果你跟一个人在一起,受到了全世界的反对,那不是你有勇气就可以的,必然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原因,成为你们俩之间的阻挠。你信不信,这种阻挠是就算你冲破了,也有可能在全世界退场时,刚好会爆发开在你们中间——比如仇恨,比如偏见,比如改变不了的过去——你确定你们都能克服吗?漫长岁月也不怕?恋爱的时候两头热,大脑一昏沉就什么都不想了,但是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你应该也会想想吧!” 有些矛盾。根深蒂固。 江慕水不可能将来不跟着他拜访家庭,她自己也不可能不祭祖,午夜梦回她对那场暴力事件的恐惧感还没消退,难保漫长岁月,哪一天看他不顺眼,或互看不顺眼,任何一件事都能成为吵架崩盘的导火索。 她能不知道吗? 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呢! 江慕水小手摆弄着茶具,好半晌后,晾上了第二炮茶,她才停下了动作。 双手,交叠着放在了一起。 “其实,我并没有许小姐你想的,这么理智……” 她飘忽的眼神,对上了许欢瑶咄咄逼人的略显清醒的眸子,她吸一口气,说,“理智是个好东西,清醒的时候我也有,所以那个晚上,我想得很清楚,离开了千城。” 许欢瑶眼皮一跳,她一丝一毫江慕水的情绪也不放过,眼睛像x光一样瞪圆了死死盯着她。 江慕水继续说着,一字一顿:“而我现在同样有理智,过去了一年半,面对同一种纠葛同一个人,我以为我会怯懦,可是居然,我对着他说不出狠话和拒绝。欢瑶,我现在都可以口头上同意你的任何说法,甚至同意离开,但是如果今晚殷千城回来,你要叫我当着他的面这么跟他说,我第一说不出口;第二我哪怕狠心说出口了,他不可能同意……至于我说不出口的原因,都是爱过的,我想你清楚……” “你不如说你不要脸吧?!” 许欢瑶一股怒火冲上脑门,拍了一下真皮沙发,弹跳起来了。 她攥紧拳头,居高临下盯着江慕水,她还以为,能得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这个女人却跟自己耍那么干净纯粹的不要脸!! 她气得都冷笑起来,浑身哆嗦:“你居然能说得出这种话?你说、不、出、口?还说,千城哥哥也不会同意?江慕水,你……你……” 许欢瑶现在情愿江慕水是个恶毒的人,当面跟她说些不知廉耻的话,她也就能当个不要脸的贱人一样对待她了。 可江慕水,到底是怎么把这么没脸没皮的话,说得这么正直而无奈? 偏偏这幅样子,千城哥哥还喜欢?! 这叫什么世道? 什么世道!! 江慕水当然知道自己胡搅蛮缠。 可是许欢瑶不会知道,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的,她心底的挣扎和此刻的事实。 她不愿面对……觉得特别耻辱的,该死的事实。 江慕水又倒了一杯茶,还很烫嘴,她却已经喝下了。 “我也知道,我对不起父母啊……可是又怎么样呢?我走了,我依然对不起,我没有说不报复,但这不妨碍我爱他,所以许小姐……你何必担心呢?”江慕水抬起头来,水眸当中一片空洞,纤手把玩着茶杯,说,“这不需要你担心,我们的问题,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能像你说的走到很久的岁月以后,我甚至想着,等我们解决完了仇恨,也许,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许欢瑶一怔。 “你以为我会相信?江慕水,你这个骗子!!” 她的前科真的太多了,说走了,又回来;说绝对不会跟殷千城在一起,现在又在一起了。她许欢瑶犯贱才会继续相信她!! 江慕水淡淡苦笑。 她洗着小茶杯,滚烫的水流过杯盏,又流淌过她的指甲指尖,烫得很清晰,她动作却不停。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我也拿自己没有丝毫办法,不如你站在这里,骂我一万句,能让我改变决定,我也感激你。” “混蛋!!” 许欢瑶真的发火了,一手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挥下去!! “哗啦”一声巨响,茶壶茶杯都碎在了地板上,热气腾腾的水腾起了蒸汽来,也溅到了江慕水身上一些。 她小脸泛着隐约的白,拿起抹布来轻轻擦拭桌面,然后,起身洗手去了。 许欢瑶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百般凄凉。 她当然不会相信江慕水说的那些鬼话,她说她是抱着绝望的希望跟殷千城在一起的?谁信? 许欢瑶想着,让江慕水走了,就一劳永逸。 却没想到她不但没放弃仇恨,反而兼顾起了殷千城。 无论殷千城被抢走还是殷家败落,都不是许欢瑶想看到的! 这个江慕水,中了邪。 许欢瑶冷幽幽地走到开放式厨房,盯着江慕水的背影,心里的恼火和鄙夷达到了最盛,她攥紧了拳头,计划已经在心底开始生成。 “对不起啊,也是,千城哥哥都没选择我,说不定还会随时解除我未婚妻的身份,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你指手画脚呢?”许欢瑶说道,“慕水姐姐,我喝了酒好痛,有酸梅汁吗?” 江慕水抬头,看了她一眼。 甩甩手,“没有。柠檬水,要吗?” 许欢瑶点头,“好啊。可以。” 江慕水去冰箱拿了。 一双犀利冰冷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江慕水调好了蜂蜜水,递给她。 许欢瑶没犹豫,咕咚咕咚喝下去了。 真没见过,吵完架还能在一起聊天的人。 江慕水有些无奈,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样,擦着杯子,一句话都不说了。 许欢瑶喝完了,放下杯子,抚着头有些迷蒙起来:“好了,骂也骂了,谈也谈了,我该回家了……不然,留在这里也是碍眼……” 江慕水唇瓣动了动。 原本她看着时间这么晚,想留许欢瑶在这里过夜的,但是,这毕竟不是她的地方。 她也无法替许欢瑶做决定。 “这里距离市区太远,不如我给你哥哥打电话,让他来这里接你?” “不……”许欢瑶掏出手机,眼神变得迷迷糊糊的,“我哥去出差了,爸妈一起度假,都不管我……我自己叫车,没问题……” 怎么可能没问题? 这么晚了,许欢瑶来就来的胆战心惊的,这要出了事,找谁去? 江慕水蹙眉,走过去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揣在怀里,然后抓住了她胡乱挥着的手臂! “许欢瑶,你冷静一点儿。” “给我给我……你又不想我留在这里?千城哥哥看见了也会骂我的……”许欢瑶小女孩儿一样去够手机,“给我给我……你难道不想让我走啊!你要对我图谋不轨?” 江慕水无语。 她冷冷一把攥紧了许欢瑶的胳膊,说:“闭嘴!行了,我去给你叫车,等你到了家,发信息给我。” 许欢瑶迷迷糊糊的,也没拒绝。 江慕水稳住她,用许欢瑶的手机软件叫了车,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司机的信息。 再然后,一个人把许欢瑶折腾到了沙发上。 现在,她也不清楚许欢瑶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了,总之,安全送走她,比什么都重要。 十五分钟后,司机打来电话,已经到了。 …… “欢瑶,你醒醒?” 江慕水蹙眉,将许欢瑶扶上车的时候,一万个不放心。 这女孩儿,站都站不稳,刚刚那么理智跟她对骂的劲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下可怎么办? “小姐,她好像喝多了,真的要走吗?要不然……”司机为难地看着车上的醉鬼,他也害怕出事的。 江慕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您说得对。” “师傅,帮我一下把她弄下来,她不走了,今晚住我这儿……” “不不不,我走,我走我走我要走!!” 许欢瑶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清醒过来狠狠推了一把江慕水,冷冷盯着她,道:“让我住你这儿什么意思?江慕水,你想让我看你们恩爱?那你猜我会不会拿一把刀上去?我听说你很有种啊,当年为了打老公的小三,还拿刀砍过人,你说千城哥哥喜欢你什么?贱人,还想对我秀恩爱?你做梦,做梦!!” 骂人这么有劲,这么清醒,脑子转的这么快,看来没问题。 江慕水冷笑,叉着腰,折腾出了一身汗。 “许欢瑶,我知道你没醉,你说吧,走还是留?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别说我不管你,走还是留?” 她掷地有声地问了第二遍。 许欢瑶眼神迷蒙,神情凄楚下来。 “许欢瑶,我不想问第三遍……” “走。” 她慢慢从嘴里吐出了一个艰难的字。 第四百四十九章 醉酒的夜晚 “我走……”许欢瑶眸中全是伤痛,“我是真不想在,你跟他待过的地方……江慕水,你赢了……” 说完,许欢瑶用力扶住车门,坐了进去,擦干净了眼泪,迷迷瞪瞪看着前方,可算是安静了! 江慕水舒一口气。 她抽出几张人民币,给了司机:“拜托了,帮我看着她点儿,到了家,我要打她电话的!” 司机点头:“哎哎,放心,没问题!!” 一直看着那辆车走远,消失在夜幕里,江慕水将司机号码和车牌号存下来,这才放了心。 *** 许欢瑶走了,江慕水却难受起来。 不知道是被人骂的不好受,还是别的。 许欢瑶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懂,只不过平日里的甜蜜冲淡了那些痛苦,她也一时觉得自己身在云端了。 可是没想到,转瞬就被人打入地狱。 这小丫头,自己醉了,却也搅乱了别人的一池春水。 江慕水轻轻叹口气,起身,去了酒柜。 她不太会挑酒,最后,就选了一瓶最多的,看起来像是基础款的酒,铜褐色,酒液清透漂亮,晃了晃,去冰箱夹了点冰块,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入口,冰凉,降低了酒精的辛辣刺激感。 江慕水一饮而尽! 凉意瞬间冰透了自己的胃,直到几分钟后,凉意散去,那股火辣带点甜的味道才攻占了自己的所以味觉,连同一把火焰,烧完了她所有的理智。 开了一点朋克音乐,江慕水拎着酒杯,在吧台转悠着,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 殷千城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后半夜。 还没开门,他就听见了里面的音乐,隔音效果这么好,如果不放很大声是很难听见了。 他脸色一凛,几乎是立刻按在密码锁上,指纹一解锁,他立马就开门进来,按亮了灯,朝着发出声音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纤瘦妖娆的女孩儿,穿着牛仔衬衫配白色抹胸,休闲的紧身裤包裹着她的下半身,她一手打着响指,另一只手捏着他平日用的喝酒的酒杯,舞步恣意,也喝得欢畅。 如果不是那音乐开得太大声,而江慕水平日里根本不喜欢重金属,殷千城还真的会以为她是一时放纵。 蓦地,他俊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殷千城脚步微微顿了下,在原地凝眸看了她好一会,慢慢关上门,丢下钥匙和公文包,朝她走了去。 媚眼如丝的小女人,看到了余光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先是怔了怔,接着笑起来,随着震颤地面的音乐摇摆了过去,纤手抚弄在他下巴上,挑逗了一下,然后把酒瓶递到他嘴边,挑眉示意他尝尝。 这酒啊……不错!特别容、易、醉!! 殷千城深邃如海的眸底隐约有情绪在挣扎,接过酒瓶,真的仰头喝了一口。 “爽快!!”江慕水兴奋地喊了一声,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身高比她高许多,没穿高跟鞋的江慕水只能踮脚吊着自己,努力往上扑。 殷千城被她扑得晃了两晃,抱住她,含在嘴里的那口烈酒没有吞下去,反而大掌扣紧了她的脑袋,猛地一下扎下去,狠狠堵住了她的唇。 突如其来的灌酒让江慕水措手不及,她往后挣扎,腰却被收得紧紧的,他轻而易举就挑开她的齿缝,一滴不漏地灌进去,江慕水大脑嗡得一声,那烈酒的劲儿直接从嘴里烧到了整个大脑和胃。 本来喝酒适量是美好,喝过头就难受了,江慕水委屈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了他,扶着桌子开始咳嗽了起来。 殷千城淡淡牵起一抹笑,走过去,到了吧台前,坐上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江慕水倚靠在小吧台的另一端,眼神迷离地凝视着这个男人,真是极品啊,帅得一塌糊涂,人也好得一塌糊涂,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得到他那么难。 喝,最好喝得烂醉,喝到身体坏了就没空去想这些破事了!! 一男一女,深夜在自家的小吧台前,一杯接着一杯的灌,江慕水量浅,很快就已经不行了,殷千城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托着她不软下去,灌完一整杯后,蹙眉忍了忍那股烈性,凝眸看着她笑,低哑道:“别醉啊,你醉了我还不好受呢,我去找谁?” “别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臀,又倒了杯酒,“来,继续陪我喝。” 江慕水已经软到整个人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能趴在吧台上,迷糊盯着酒杯,哭着说:“殷千城你变态啊……” “跟我在一起这么难受,做为男人的我不该更难受吗?怎么?顾得了自己,不管我了?”他笑着托起她的头,笑容极温暖。 江慕水突然心里,就难受到了极点。 她从来不是只顾自己的动物,因为心软才造成了她行动中的那么多诟病,可殷千城这个人,他跟自己一样,不过不同的是,受了委屈他也不表达,从不表达,甚至不用她偿还。 就是他的这种大度打动了她,不是吗? 这样的殷千城,让她心醉。 她迷迷糊糊站起来,也捧住了他的脸,呢喃道:“太累了……你放手……放手就舒服了,好么?” 殷千城眸光微微一动。 很多真心话都是醉了才说得出,如果说以前江慕水劝他放手是厌恶、抗拒、妥协,那么现在,她该是心疼他了。 呵。 他淡淡笑了笑,舔了舔唇,姿势魅惑到了极点,眼看眼前的小女人被这个东西激得一愣,被他诱惑了去,他一把揽过她的腰,凑近她的唇,然后一点点逼近过去,咬住她的唇瓣,一点点含吻进去,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吸在了自己怀里。 这样的我……慕水,你真的舍得吗? 身体摩挲间散发出的强烈快慰,噼里啪啦地在江慕水身上燃烧起来,酒精的醇香浓烈在舌尖荡漾开来,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开一些,入眼就是男人精致英俊到极点的轮廓,江慕水轻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张开小嘴迎上去,也热吻住了他。 殷千城满腔疲惫地回到家,本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的情绪,没想到她的情绪变动竟然这样大,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吗? 说放开,说委屈,说艰难……一切都很容易,那么来告诉他,放开他,也那么容易吗? 像她诚实的身体一样,“容易”吗? 修长的手指像完美的艺术品,从她的后背抚过,隔着布料解开她的暗扣,接着顺着脊椎骨不轻不重地按压下去,一直到了臀部,江慕水再极力抗拒保持清醒都软得化成了一滩水,殷千城紧紧揽住,夸张地重重嘬了一下她喝酒喝得鲜红的小舌,松开来,神情冷冽淡漠,满眸都是毫不遮掩的欲望,拦腰将她抱起来!一步步朝楼上走去! 醉酒之夜。 一切都变得迷醉起来。 江慕水迷迷糊糊的,一开始神态娇憨,接着偶尔清醒,看向他时,眼神就变得冷冷淡淡的。 哄不住他,那吓走他,或许也是可以的。 殊不知,她这副醉酒的状态在殷千城看来可笑得厉害,他冷冷脱了衣服,一边脱一边看着她,寒声问:“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江慕水舔了舔唇,被这一句话激得,浑身酥麻一片。 她像是被电到了一样,伸手,麻木地解开自己的衣服,眼底和身体,都是一片渴望。 大床之上,她一次次受不了那重重的刺激,频频想逃开,却次次被抓回来,按在身下继续承受。 月光都媚得滴水,她拧着细细的眉,尖叫的声音逐渐都变得沙哑起来。 殷千城死死抓住她的手,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将满腔的爱与激情,都爆发了出来。 ……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样疲惫的殷千城,原本想睡个好觉,却还是一早就被这种焦躁给吵醒。他低声打了电话给钟点工,让她六点多就过来,将满屋子的酒气和一地狼藉收拾干净。 这样,她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钟点工很快就过来了,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后就关上了别墅里的门。 七点多。 殷千城睁开了逐渐变得清醒的眼睛。 凝眸看向了怀里的人儿。 她睡得深沉,脸蛋还是有些红,嘴唇因为昨晚喝水不够,有一点干裂,殷千城静静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来。 他就这么抱着她,抱了一个小时。 江慕水心里到底也藏着时,八点钟,她的闹钟准时响起来。 被惊醒的人儿蹙眉,头痛无比,伸手去拿手机。 殷千城将她的脑袋掰回来,伸长手臂拿过手机给她关了闹钟,轻吻她疼痛的太阳穴,示意她可以继续睡了。 她蹙眉闭眼,感觉舒服了很多,窝回去,继续睡。 空气中,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 嘭嗵嘭嗵的心跳声,融为混乱但平静的海洋,殷千城静静躺在那里一丝一毫都不敢动,就给她多睡哪怕几秒。 江慕水还是惊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接着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恍然大悟道:“闹钟……几点了?” 第四百五十章 许欢瑶出事,殷千城必须娶她了 殷千城看她那副着急的样子,从背后拿出手机,塞她手里,抚摸上她的头发,低声说:“八点十五,开快点车去哪里上班都来得及,我给你看着呢,你喝多了,最好多睡哪怕一小会儿。” 这样体贴温柔的声音,听得人火气焦躁瞬间烟消云散,骨头都差点儿酥了。 江慕水抬眸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浑身软得都没有力气。 要被他给看化了。 她抿唇,好久后意识才重回大脑,说:“就在半小时出租车车程范围内,快一点,不然,我真的来不及了。” 他凝眸深深看着她,点头。 她着急地起身了,殷千城也不怠慢,去了另外一个卫生间,洗漱,挑选衣服,等他收拾停顿来到主卧卫生间的时候,江慕水正拉着自己裙子一侧的拉链,脸涨得有些红,拉链有些锈了拉不上去。 他停下系领带的动作,走过去,蹙眉弯腰,示意她手拿开,他来。 “……”江慕水轻吸一口气小手扶着盥洗台,垂下眼睫一看,他的领带还飘飘荡荡地挂在那里,她一个拧眉,小手不自觉地就拎起那个来,熟练小巧地打了一个结,领带结是相当复杂的,她曾经为他专门学习过,一年多没打还以为自己忘记了,没想到竟就这么熟练就打出来了。 给她弯腰拉裙子拉链的殷千城,也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了她小手掌心里的那个漂亮的结。 他眼神复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噼里啪啦地冒出无尽的火花啦,江慕水尴尬至极地迅速移开目光!用手捋了一下头发! 他拉好拉链,直起了身子。 江慕水也迅速回转了目光,纤指将领带结轻轻推上去,然后顺带抚平了一下他的领口。 然后,踩着高跟鞋退后一步,抿了抿化了淡唇彩的唇,说:“好了,走吧。” 殷千城出门抓了她的手,一道下楼,沉声问:“找的是什么工作?我看你妆画得很淡,也好像没有太正式。” 江慕水回应:“财务。在林欢男朋友的姐姐那里,算是关系户,幸好今早的工作不需要打卡报道的,我约了客户,快走吧。” “嗯。” 他的手将她攥紧了些。 今日阳光很盛。 入秋以来极少有这样的好天气了,江慕水走得很快,一张化了淡妆的小脸在阳光下还能透出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来,粉红色也能透出来,殷千城眯眼看着着了迷,到了上车的时候,她弯腰进去,他好像看到了一块粉底没有抹匀,拇指轻轻覆上去,在她下巴上轻抚了一下。 江慕水呼吸一滞。 一大早的就被他撩拨,奈何他做的还不着痕迹,完全自愿,这种亲密的程度让她害怕。 她一旦全盘接受并回应了,就像一脚踩进悬崖,再无生路了。 江慕水就当做没注意到似的,僵硬坐在车上,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直到坐上驾驶座的殷千城,轻声问了好几遍她“路怎么走”,她才猛地涨红了脸反应过来,看了看路标,说,“泰宏路,79号商铺旁边!” 殷千城开车极稳,在距离迟到还有半分钟的时间时,将她,送到了目的地。 江慕水有些慌乱地解开安全带,下车。 殷千城不慌不忙地靠近过去,揉了揉她左边的小手,轻声道:“不急。晚上几点忙完给我打电话,无论多远,我来接你。” 她胡乱点头,最后凝眸看了他一眼,还是感激地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要出门。 他眸色一个黯淡,拉住了她的胳膊。 凑过去,毁了她的唇彩。 江慕水补了唇彩后下车,脸上浮动着淡淡的红,头也不回,抱着文件就朝着客户的方向跑去了。 殷千城凝眸看了一会儿,准备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想想,还是就这样吧。 *** 事件的爆发在一个小时以后。 殷氏刚刚开完早会。 最近的事件热度有点降低,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回击起了作用,不过常远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明朗那边有事,不能一直盯着了。而江慕水,最近态度有些软化,被殷千城哄得很好,才没有继续作乱。 这是好现象。 只要不再出别的事! 谁知道,事与愿违—— 公关部的经理急匆匆地上来,在见到常远之前脸就已经变色了,看到常远后,瞪大眼睛喘着粗气说:“出事了……常助理,出了大事了……新、新闻现在……” 常远蹙眉看着他吓成那个鸟样的脸,等了半天没听出什么问题,打岔道:“出什么事了?老爷子和太后那边儿我今儿一早都打过招呼挺好的,谁出了问题?出了问题关殷氏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 公关部经理极力镇定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咬牙说:“的确不是殷氏出事,可是是殷总未婚妻出事了,她出的这件事太大太恐怖了,跟殷总之前被抹黑的黑历史也有关系,除非他现在立马娶了许小姐,否则,恐怕连许家都要暴动了。” 常远直接蹙眉爆出了一句话:“你说什么?!” 公关部经理脸憋红得像关公,大声道:“是的,常助理,很严重!你快点儿去看看吧!!” …… 出事的不是殷氏。 甚至不是殷家的任何一个人。 出事的……是许欢瑶。 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看得到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相信的画面,几年前发生在江慕水身上的那件事,竟再次重演!! ——许氏千金深夜遭遇不测,被人强暴并抛弃至荒野!!! 跟几年前的场景一样,许欢瑶这次,半夜从东郊别墅离开,上了车后却一夜未归,清晨醒来的时候满身献血步履蹒跚着从高速公路尽头自己走过来,遇到了好心人,帮她报警联系记者,她……遭遇不测了!! 常远吓得脸都白了。 新闻是突然爆出来的,什么都没调查所以说的比较笼统,他死死盯着屏幕看了一眼,直接一路奔出殷氏,去找许欢瑶。 一路走,一路咆哮着问公关部经理问题:“什么东郊别墅……谁说的东郊别墅,谁透露给记者的!没人透露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她怎么从东郊别墅出来,什么时候出来的,她怎么什么都胡诌!!” 公关部经理跨了最大步也跟不上常远的步伐:“是是是……但是好多事,我也不知道啊,许小姐一直哭个不停,在医院做过检查就被警察带走了,一直在镜头前哭哭啼啼地要殷总,我这……” “要个屁殷总!!她出事关殷千城什么事!!!”常远心里恐惧至极,咆哮着发泄着内心的惊惧。 公关部经理猛擦汗:“首先第一,她反复强调说她昨晚是去东郊别墅找过殷总,被他女朋友拒之门外才出的事!!第二,她这么一说就更加证实了殷总私生活混乱的事实,被女大学生举报有强奸犯罪前科的事情有可能就有了实锤!!现在网上一片混乱的舆论,说殷总搞了别的女人,他自己的未婚妻就也才受到报应被别人搞了!他现在要是因此不娶他的未婚妻,那他们就全民抵制我们殷氏的商品,要知道我们的新科技产品下个月就上市了,常助理,这可是毁灭性打击……” “不用你说我他妈知道!!!” 常远咆哮着,脸色狰狞地对那个人说道。 他开了半天发现开错了车门,拧开对的车门就跳上去了,一个倒车往前开,险些压到公关部经理的脚。 公关部经理往后跳着脚退了好几步,拧眉看着常远疾驰而去的车,只觉得简直危机重重!! …… 江慕水也两个多小时后看到了新闻。 她一天好多个地方要跑,从税务局排队出来,生生热出了一身汗,她中午过后还要继续排队,索性就买了面包和水,坐在税务局门口花坛上,一边吃,一边掏出了手机刷当天的新闻。 这一刷,头条的爆炸性新闻就被她给刷了出来。 看到那些标题,那些图片的瞬间,她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掉落了下来。 旁边开着口的矿泉水瓶,也在她猛然站起身来的瞬间,被刮掉在了地上,水咕咚咕咚地涌了出来。 江慕水小脸煞白,捧着手机看那条新闻! 许欢瑶出事了。 昨晚回去的时候,她出事了。 她明明拍了司机的联系电话,身份信息,她想着许欢瑶到家了要联系她的! 可后来她竟然心情不好去喝酒了。 当时都那么晚了。 许欢瑶出了事。 医院给出的验伤证明写着是撕裂伤,还有检查出了男性精.液,浑身的伤痕足以狰狞她被人施暴的事实,江慕水作为曾经几年前事件的受害者,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可是,就因为她的失误,许欢瑶才出事了!!! 天哪…… “……”江慕水红着眼睛在原地站了许久,都震惊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等反应过来后,她直接拎起包,拦住一辆出租车跑去了警局,她有昨晚那个司机的所有信息,她要搞清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欢瑶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伤害了! 到底是谁?!!!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可怕的舆论绑架事件 *** 警局。 一切都很混乱。 江慕水都已经跳上了台阶,片刻后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她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她自己的身份,此刻有多尴尬。 本来殷千城被泼的那个脏水,没人怀疑到她头上的,如果这个时候她身份曝光卷进来,一下子,她过往的经历就会让人联想到最近关于殷千城的爆料,那么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就瞒不住,几年前殷千城做的那件事有了实锤,殷家和许家会真的弄死她的,她自己也会从此不得安宁,恐怕父母都要被从坟里挖出来问候几万遍。 江慕水停住了脚步。 她小脸惨白,想了很久,她调出那张照片来,直接给那个司机去了电话。 眼眶通红,咬牙切齿。 片刻后电话接通。 “喂……” “你昨晚对我朋友做了什么?”江慕水劈头盖脸地就问道,“新闻都爆出来了,你以为你跑得了,你快去给我自首!否则我立马报警!!” 司机被她这般洪亮的声音吓到了,无奈地说:“我……我人现在就在警局呢,小姐,你得为我作证啊,昨晚这位许小姐上我车的时候,喝酒了,后来她神志愈发不清醒,她是从你的门里出来的,到底精神怎么样了这能问我吗?不得找你吗?还有,她在半路就下车了,我这个软件叫车都有行车记录我不怕,她上车不到十分钟就下了,跟我没关系,我有证明,倒是你……哎,小姐,警察在找你呢,因为从许小姐体内,检测出了一种药物,跟迷幻剂的成分很像……” “小姐,小姐?你听见没有?” 司机也很气愤:“我本来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现在我有了,我会交给警察,你自己跟他们说吧!!” “许小姐体内有迷幻剂,所以不是我把她弄出事的,肯定是你,警察会找你的,你到底怎么解释?小姐?喂?小姐?” 江慕水脑子嗡嗡作响。 从骂出司机那句话后她整个人就是蒙的,一直到司机说出迷幻剂三个字,什么“她是从你的门里出来的”“她的精神问题是你导致”犹如几声惊雷般炸得江慕水说不出话。 她站在原地,像濒死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着,她天旋地转,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陷阱里面。 许欢瑶为什么昨晚喝醉了来找她。 时而清醒。时而又好像真的醉了。 她那么不依不饶的人。 突然不吵架了走了。 半路她为什么要下车?还没到地点啊?为什么? 一个个疑问就像晴天霹雳炸开在脑海中,眼前的警局,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血盆大口,张大了血淋淋的嘴在等着她自投罗网,江慕水眼睫毛上都挂着紧张而恐惧的汗,她挂断了电话,小手攥紧手机往后退,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攥紧拳头,迅速地收拾情绪往外走,装作没事人一样,一直到出了警局的大门,才猛地贴在了墙上,整个人,虚脱一样地往下滑落…… 她都做了什么呀…… 她还一直在揣测许欢瑶的目的…… 许欢瑶被强暴到底真的假的…… 她可以确定许欢瑶没安好心,但是…… 但是许欢瑶这样毁掉她自己的身体和名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栽赃给她然后彻底整垮她江慕水吗?!! 别人相不相信她江慕水是一回事,全天下的误解的确是很恐怖她经历过,但是,江慕水猛然想到个可怕的事实就是,殷千城会信吗?她费尽心力地整垮殷氏,多残忍的手段都用出来了,她对许欢瑶下手他会相信吗?也……也太可怕了…… 再或者,还不只是这样。 许欢瑶她,还可能有更加可怕的目的?!!! 江慕水吓得都要精神失常,巨大的恐惧感让她关了机,一路小跑,出了警局的势力范围。 *** 警察局里面。 许欢瑶裹着个毯子,很多次女警官要给她换衣服,她不换,就紧紧抱着自己,用毛毯遮盖着自己快要庇护不住的身体。 两个警察坐在她对面,不时诡异地抬头看她一眼。 两个人对视几秒,低头窸窸窣窣地说话。 一个警察用笔敲了敲桌面,问道:“许小姐,能问你个问题吗?” 许欢瑶红透了眼睛缩在毯子里,半晌开口:“你问。” “你什么时候察觉出自己身体不对劲?你有手机为什么不联系旁人,既然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让司机帮你报警,反而你自己要中途下车?” 这个案子好像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这两个老警察的直觉没那么简单。 许欢瑶脸色平静:“我手机出了别墅就没电,还有我以为,药是那个司机下的,我再不走我以为我连被分尸的可能都有,我才叫他停了车,自己乱跑,想跑得越远越好。” 这样说其实也说得通。 但是其中一个警察的眉头却还是越蹙越紧。 许欢瑶根本不跟他们对视,一张脸冷淡坦然,不时地拎起水来喝一两口。 那个老警察对着她,蹙眉半天问道:“许小姐你等什么呢?” “什么?” “你一直不肯交代全部的问题,只把这些零散的证据丢给我们,迫切让我们先下定论立案,到底是因为什么?你隐瞒了什么,到底等到谁你才肯说出来?” 一个警察的敏锐让他瞬间洞察了许欢瑶的秘密。 许欢瑶冷冷吸一口气,抬头看了这个警察一眼。 她撩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沙哑说:“当然是等我在乎的人了,我未婚夫不来,我跟你们说那些委屈,你、们、懂、吗?!!” 那些话。 她就是要等殷千城来了,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铁证如山地,说给他听!! …… 舆论一片大乱。 殷氏一片大乱。 许家更是炸了。 电话频频打来。 打爆了内线。 殷氏公关部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候他们半点用都没有了,能出来解决问题的,只有殷千城。 殷千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因为这个新闻跟曾经江慕水的太像,几乎是瞬间敏感地砸在了他的心上!!许欢瑶跟他并非毫无关系,相反关系复杂,所以听见新闻的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动身去警局看许欢瑶…… 但是。 突然之间他就在走廊上,看到了正在播放的新闻,也看到了些许记者的揣测和网友的问题,那竟然主要是在讨论,殷千城最后会不会娶许欢瑶的,所有人在这件事情上的焦点都变了,第一紧追不舍到底谁陷害了许欢瑶,第二就是他殷千城的态度问题!! 等等。 这件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东郊别墅…… 昨晚…… 喝醉的江慕水……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巨大的揣测在殷千城脑子里冒了出来,他震惊地看着屏幕,好像瞬间就懂了,昨晚东郊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江慕水为什么突然之间那么失常,她那样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新闻又开始播放起来。 许欢瑶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还是看得出她在哭,她捂着脸,满身伤痕,哽咽说:“我昨晚是从千城别墅出来的……他女朋友对我不善,我就进去喝了一杯东西出来,随后我就……别拍了……求求你们别拍了……我好害怕……” 许欢瑶在警局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殷千城,实在是心里惴惴,刚好外面一堆记者在等候,她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装作不经意被记者逮住委屈地大声哭嚎起来。 原来是豪门恩怨。 几个眼睛毒的老警察瞬间就看懂了,这件事要解决,恐怕真的不简单了! 一时间,殷千城那个隐匿在背后的“女朋友”变成了众矢之的。 一时间,殷千城最后要不要洗刷清楚自己的黑历史赶紧娶了许欢瑶……变成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暴力的舆论绑架事件。 …… 许家的人打电话打疯了。 殷家也是。 殷千城眸色深邃如海一般,他坐在那里,眼里浓墨一般的黑色根本就化不开,他脸色寒冽如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谁来电话他都不理,只做一个冷漠的手势,让秘书挂断回绝,然后,抓起钥匙就出了公司的门。 常远一回来找不到他,更加气急败坏,这个时候如果他够懂事,就立马去警局,陪着许欢瑶,顺便再在记者面前秀个恩爱才好!! 千万千万,殷千城,别再在这个时候脑子秀逗了!! *** 整个铭城腥风血雨。 分析清楚局势的江慕水没有回家,她苍白着一张小脸,买了个口罩戴在脸上,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岑明律师事务所。 虽然明朗不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也算是安全的。 “江师姐……” 林欢她们站起身来,赶紧将她拉进来,左右瞅了瞅,关上了门。 律所的同事们都在东奔西跑,留在律所处理事情的这些看到她,纷纷都给她留了一个空间出来,林欢给她倒了杯水,送到了她之前的办公室。 岑启凡回了来,一看这种形势,淡漠看了一眼江慕水,说:“你先去里面坐,我给明朗打电话,马上。” 第四百五十二章 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江师姐 江慕水摘了口罩,苍白着小脸捧着水杯呆愣了一会儿,哑声说:“算了,别了,岑师兄,许欢瑶借着这个时候闹事肯定是知道明朗不在铭城,她才敢这么闹,明朗不在很多事都没办法亲自指挥,他指派出去的那些人也没办法好好办事。你别管了,先冷静沉淀一下这件事再说。” 岑启凡当然也知道,他紧蹙着眉,西装大敞,颓然坐在了她办公桌对面。 好半晌,办公室都只剩窸窸窣窣的其他声音,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岑启凡抬眸,眼神诡异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你跟殷千城的关系又这么近了吗?他未婚妻忌惮成了这样?宁愿把自己弄成这样糟烂的人,都要舍身害你吗?” 岑启凡的声音太冷幽幽的,听得江慕水,浑身起了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 她一双清澈的水眸盯着岑启凡,抿唇几秒,问:“不是这样吧?许欢瑶想陷害我不假,但是你怎么就清楚,她不是真的遭遇不测?她一个女生,还指望着嫁给殷千城,她……” 话都没有说话,江慕水就瞥见了岑启凡深邃眼眸里的那些冰冷的嘲讽,他抬起中指轻轻的冷漠地扣着桌面,挑眉,质问和讽刺着她的天真。 江慕水无语凝噎,所有的字句都化作酸涩哽在了她的喉咙里面。 她读得懂岑启凡的意思,那意思是—— 怎么就不可能呢? ——经历过那么多惨烈不公的事,江慕水,你怎么还相信,人性本善呢? 江慕水小手揉进头发里,茫然而凄凉地凝视着自己的桌面,苦笑,复又收起笑容,眼底隐约有了潮热的水雾。 真可怕啊。 如果许欢瑶真的是这样做了的话……那真可怕啊。 苍白细长的五指在桌上来回翻动着,无措地交缠在了一起,又分开,掌心沁出了细密潮热的汗水,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雾气越来越重,唇色也愈发苍白而血色全无了起来。 是啊,连许欢瑶自己都说,她已经毫无办法从她江慕水手里夺走殷千城了,那么许欢瑶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什么不可能? 江慕水纤小的身子坐在自己原来的椅子里,哆嗦起来。 她颤抖的幅度很小。 但很剧烈。 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恐惧吓后怕。 她跟殷千城关系恢复得不容易,才温存了两天?呵呵……有两天吗?就要经历这样残酷的考验。昨晚就只有她江慕水强留了她许欢瑶喝茶,还给她拿了一杯解酒的柠檬水,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她对殷氏做出过那么残忍的事情,殷千城要怀疑她的话,她百口莫辩…… 对。 死定了。 江慕水,你死定了。 江慕水凝眸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你这辈子就不配得到幸福。 一天。你都不配。 许欢瑶昨晚说你不要脸。 这大概,就是你不要脸的代价吧!! 不怪别人手段残酷卑鄙,她爱殷千城所以她豁得出去,你江慕水,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呢?!! 突然。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林欢脸色极其尴尬地怼在门前,手攥着玻璃门的把手,死都不肯放,但是,说话却都已经开始哆嗦和磕绊了。 “并没有……江师姐并没有在我们这里,明老板不在,您这样擅闯我们律所是不对的……您……反正您,不能进去……” 林欢就像是个偷腥被发现了一样,脸色苍白倔强地攥着门把,很明显地在遮掩着什么! 这让站在门口的殷千城,更加怀疑了。 他幽邃的眼眸往里瞥了一眼,沉声道:“我只是个客户,你莫名拦住我没有任何的道理,我又不找你老板……你觉得这样正常?” 林欢无语凝噎:“……” 她当然知道这样不正常,欲盖弥彰,可是,江师姐此刻不能见他啊!! 殷千城凝眸深深看了江慕水的这个小师妹一眼,看来不信任他殷千城这件事并不是慕水的错,连旁人都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可能会偏袒和信任许欢瑶,连旁人都无法相信他,更何况是她呢? 想到这里,殷千城心头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淡淡抿着泛白的薄唇,掏出手机,晃了晃,低沉黯哑道:“电话不通。我能想到的她可能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她不接电话我知道是为什么,警察都在找她,让她不要开机。你告诉她,如果需要平复心情或者躲避我的话,我可以走,但是,你告诉她,没了明朗的保护她会很危险,在她出来前我会一直叫人守在旁边。” “你说什么?!”林欢震惊。 她瞪大眼睛,“你说明老板走了,江师姐就不安全了?为什么呀?那怎么办!” 殷千城眸光深邃,闪烁了两下看向里面,淡淡开口,“没有关系……” 是的。 没关系。 反正,他会一直守着就是了。 外面车水马龙。 午后的太阳直晒。 舆论还在疯狂地发酵着,两个最重要的当事人却隔着几面墙在这里对峙,林欢逐渐觉得不是办法,嘴里那句“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江师姐”说不出口,急出了一身汗,咬唇,跺脚跑进去,找岑启凡去了!! …… 办公室里。 江慕水听完了林欢磕磕绊绊转述的话,小手掌心轻轻摊开,里面一片潮热的汗水。 岑启凡不动声色。 对面纤瘦的女人神情恍惚。 岑启凡半晌终于开了口,手指从唇上挪开,深深看向江慕水,哑声问:“你信他?” 她信他吗? 一年多前她是不信的,最初感觉到被欺骗的人,听来的字字句句都会觉得像欺骗,所以她一丁点儿都不相信殷千城,可是,时间到底是最好到了良药,过去这么久了,沉淀下来地情绪才是真的。 前两天还缠绵在一起夜夜温存,此刻就拒之千里之外,真的,合适么? 怕什么呢?江慕水。 哪怕再一次被骗,又能骗走什么?感情上她本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再被骗一次,不过就是加重了她离开他的狠心和决心罢了。 江慕水腾地站了起来,纤瘦的身影笔挺而坚韧。 她抿唇看了看前方,从办公桌后绕出去,推开门,径自往外走去了。 门口,殷千城一身笔挺地站在车身旁,看着眼前车水马龙。 江慕水站住了脚步。 轻轻吸了一口气,她走上前,轻声叫到:“我在这儿。” 殷千城挑眉,瞬间感觉浑身的紧绷和担忧褪去,他迅速转身,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江慕水。 与他今早见到的她,别无二致的打扮。 阳光晒得她脸上微微出汗,她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情绪亦是,殷千城沉着地步步走过去,轻柔牵起了她的手。 江慕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嘭嗵,嘭嗵,紧张剧烈地,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她掀起纤长卷翘的睫毛,眯眼在阳光下看着他。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低沉地问:“许欢瑶昨天去找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表现是不正常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江慕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眯着茫然的水眸,不太清楚殷千城到底想做什么,被他握着的小手也虚虚张开,忘记了紧握,花瓣般的唇瓣动了动,开口说道:“我一直以为还算挺正常的……就是喝醉了酒,跑来骂了一顿,但很快却就又好了……” 突然之间恍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江慕水猛地睫毛簌簌颤了一下,尴尬起来,迅速解释道:“我,我不是因为昨晚她来骂我,所以我才……我才……” 他知道她想解释什么。 她的情绪失控不是因为许欢瑶的那些话。 不是因为别人的谩骂和指控。 殷千城猛地攥紧了怀里那只潮湿柔凉的小手,眼神更加深重地凝视着她,往前更近了一步,那种强势的笼罩感,那份深重感,在江慕水看来却是瞬间强势地稳住了她的心神。 她泛白的唇瓣微微张了张,又继续沙哑着嗓音说完:“我的确是因为她才有些不高兴了,但是,我没做什么,我给她喝了一杯蜂蜜水,是她管我要的,她要酸梅汁我没有,是现拌的蜂蜜,我没办法证明我没在里面放了什么不该放的!”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颓败。 是。 她没有证据。 她不能证明自己真的没做过这件事,那什么致.幻剂是医院检测出来的,她根本没办法解释,她连那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殷千城轻轻抬起手,将她侧脸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轻轻捋到了身后去。 江慕水一愣。 泛白的小脸一僵,抬起头看向他。 他眼神幽邃,替她整理了一下话,沉声说:“昨晚她喝醉了来找你,举止言行略有不当,她喝了点东西但是自己要求走了,后面的事你不知道,是么?” 这话听起来特别像是在替她辩解,不知怎么的江慕水心头的大石狠狠落了下来,心头一轻,她眼底也浮起了释然的水雾。 略显哽咽道:“对。是。” “别的呢?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第四百五十三章 水儿,什么都不用怕 “我记录了那个司机的联系方式,也劝说过她留下她不肯,别的没了。哦,还有……我只是闻到她满身的酒气,但是她自己喝没喝酒,我真的难以区分。这……是我自己揣测,你不用当什么证据去跟别人说。” “嗯。” 殷千城淡淡凝视着她的眼睛,却像是要贯穿了她的心思往她灵魂深处看去一样,沉稳肯定地说道。 江慕水浑身一阵轻松。 马路旁边的车声很嘈杂,她被喧嚣吵闹得有些烦,眉宇之间都透出了一些焦躁来。 殷千城浅笑了一下,将她牵进怀里,抱了抱她,接着带她来到了律所门外的桌椅旁,拉开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肩头,像是抚慰了她的焦躁不安,轻声说:“工作到一半突然回来没问题吗?我之前听你说今天有好几个客户的事情要办,税务局排队很耗费时间,这样没关系?” 江慕水苦笑:“怎么会没关系?但我能怎样?我的电话,那个司机已经爆给了警察,警察现在到处调查我的身份和找我,一旦给他们找到,我做财务?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黑屏的手机,“我就算跑去再远的地方,我都能被彻底挖出来吧……” 许欢瑶的目的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凭借自己的影响力把事情闹大吗?这是许欢瑶为了殷千城而做的反击,江慕水竟然还会觉得自己委屈,还在奢望殷千城能安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总之,她紧紧地下意识地攥着殷千城握着她的那只手,不敢松开。 殷千城眼神温柔下来,拍拍她的背,俯首,额头与她紧紧抵到了一起。 沉默了一阵,他说:“你的手机直接关机,或者临时换个号码给你的客户知道,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请你去调查,没有逮捕令也不能强制你去,你就先消失,让他们找不到……毕竟,你工作是才找到,有我护着,他们绝对也不敢找上门来。” 她眼神迷茫,抬眸看了看他,“这样就行了吗?千城,许欢瑶这件事不像是假的,如果……如果她被强暴是真的,是她自己策划的,那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利用警察把我挖出来吗?让我藏无可藏吗?不是这么简单吧?这么大的代价,她策划的事情可不只是这样,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点,也正是殷千城觉得最可怕的一点。 看样子,江慕水还没看新闻,只是看到了最浅层的报道,没有看网民的暴力言论,殷千城此刻微微庆幸。 还好她的手机关机了。也没人在她耳边嚼舌根。 他紧了紧她的腰身,低下声音柔得不可思议,说:“别害怕……别害怕,嗯?一切都有我在……水儿,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柔划过,划到耳后,掖住那不听话的一缕妖娆的头发,他低声呢喃,字字句句都很清晰,像敲在她心上的温柔小锤,闪耀着流光的眼波流转之间,她微微错愕,樱唇微张,完全沉醉在了他的安慰里面。 殷千城也僵硬着顿了顿,片刻后,轻柔俯下身子,吻上了她的唇瓣。 秋阳静好,两个人在律所门前的桌椅前绕颈交吻了一会儿,分开的时候,也是觉得马路上开始投射过来的七七八八的目光太多,他强制收起了自己泛滥的渴望,江慕水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别开了小脸。 她知道律所的墙面上的玻璃是特制的,里面能够看到外面,但是,从外面看这就是一面很别致的银色反光镜。 殷千城紧紧握着她的一双小手,滑腻柔软,恨不得揉碎在他的掌心之间,他握了一会儿,看看时间真的得走了,抬起头,认真跟她说:“明朗不在铭城,很多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我家,许家,还有警方和许欢瑶本身,你小心,随时联系我,任何情况下只要你自己不出事,祸害到谁都没关系。” 说着,他腾开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手机来,又重新握住她手,说:“这是新的号码和手机,里面紧急联系人是我,次要联系人是常远,放心,最最关键的时候,他还是会全力以我为主的,这件事上我早就跟你绑在了一起,他早就明白。” 这算是交付吗? 江慕水愣愣看着桌上的手机,再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温度,看他的眼神开始有些痴迷发愣。 “你来这里……你这么紧急地找我,你去警局看过许欢瑶没有?” “没有,”殷千城轻描淡写,“那里太多人都在,我去了只会把事情推向最高峰,那里并不需要我。” 呵呵。 不需要? 他什么时候也学会睁着眼睛说假话了? 江慕水心头一阵熨帖般的温暖,很错愕地看着他,却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 倒是殷千城,抬起头近距离凝视着她,眸光深邃,轻声问:“那你以为呢?我不去警局看许欢瑶却四处找你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她的想法……很不堪,很阴暗,很堕落。 江慕水头都不敢抬,心头涌上一阵阵的难堪,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低哑道:“没……我也……没多想什么……” 殷千城真的该走了。 他看了看表,又仔细嘱咐了几句,看了一眼他安排在律所四周的几个保镖,那股子担心却还是没有从他眸间褪去。 殷千城强制自己放开手,拍拍她的背,上车去警局处理事情。 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他突然僵住,脚步停下来,侧过身轻轻叫了一声:“水儿?” 江慕水茫然抬头,“嗯?” 他的眼底,爱意泛滥到无法遮掩的地步,浓烈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半晌,他顿了顿,沙哑道:“没什么……晚上,等我回来。” 江慕水心头晕开了一片春暖花开般的温暖。 一直到他的车离开了律所门口,江慕水还呆呆站着没有动,直至考虑到她这样太突兀也太显眼,才捋了捋耳边垂落下来的发丝,进到律所里面去了。 …… “怎么样?他都说了什么?给了你什么?”林欢第一个扑上来,抱住江慕水就说道。 她眼睛瞪得贼大贼圆,看了看江慕水掌心里的手机,瞥一眼外面,蹙眉说:“他就没怀疑你,是你陷害的他未婚妻?虽然你们是关系不清不楚,但应该多半是殷总招惹你吧?他怎么能把人看得那么阴暗。江师姐你几年前自己经历过那样的事,你会去害别人?他要真敢这么想,那我以前对他所有的评价收回,这样的男人就烂掉给许欢瑶那种贱人吧!!!” 林欢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此刻说话也毫不客气,江慕水在律所的时候待她不错,几次提携她,她都铭刻在心呢。 岑启凡走过来,看了看窗外,手不紧不慢地揣在了口袋里。 江慕水的表情不像是这样。 事情一定有转折和变故。 江慕水自己也半天才恍惚回神过来,看了一眼眼前关心自己的两个同事。 她那模样像是松了一口气,沙哑道:“没有……他没误会我,大概,他也清楚我虽然恨殷家,但应该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虽然……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太确定,他是安慰我还是真的相信我了……但是……” 但是起码。 在殷千城说出那些毫无“相信”二字,但口吻里满满的都是信任的话之后,江慕水觉得满心滚烫。 她如此凶狠地报复殷家,想致他于死地,他都没有相信她坏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心情…… 简直…… 岑启凡就这么盯着她,眼神深邃淡漠,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欢松了口气。 “天哪,吓死我……”林欢揪心得胸口都痛了,拍拍胸脯松开紧蹙的眉的,道,“殷总还是……还是挺明辨是非的!那现在……江师姐,你打算怎么做?” 江慕水茫然扫了四周一圈,攥紧林欢的手:“躲着。避开所有人。他说,他会帮我处理的!” “那还真的挺好的!只要他所说的话是真,没有半句骗你,那这个男人,还是能要的!!” “嗯……” 一直在旁边的岑启凡始终没有说话,他淡淡坐在了椅子上,接了一杯水来喝。 林欢很快去忙了,江慕水也坐了下来,自己呆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才发现岑启凡的存在。 她尴尬笑了一下,发现岑启凡发呆,问了一句:“师兄,你想什么呢?” 岑启凡笑了一下,从自己思绪里解脱出来,沙哑道:“我在想殷千城这个男人到底胜在哪里呢,现在这个世界,很少有人能将感情和理智分得那么清了,他自己和他家对不起你,所以他受罪但不反抗,也竟然丝毫都不影响他爱你……一个人爱你爱到连你的恨都能理解,报复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都无所谓……” 他的嗓音愈发黯哑低沉,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江慕水,他能做到这样,大概是因为没有把你当外人,他是……把你当做他自己,在爱了……甚至比爱他自己更爱……” —————— 月末这几天月票投了翻倍,所以想要投票的抓紧哈么么哒,票票都是当月有效~~~下个月就不见了~~~~还有充值返现,不晓得能返多少,有需要的可以试下~~么么哒~~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许欢瑶就他妈的是个傻.逼 江慕水…… 我,自愧不如。 我自愧不如。 最后的那几个字岑启凡没说出来,他喝了一口刚接出来的滚烫的水,舌尖都被烫得发麻,却硬咽了下去。 看看腕上的表,他笑:“十二点半了,我老婆喊我回家吃饭,我就不奉陪了,他的人在这儿附近,我放心。” 江慕水理所当然地让开:“嗯。都这么晚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快回去吧!” 他愣了愣,接着笑起来:“嗯。” 害怕被殷千城误会——她会紧张。 害怕殷千城对自己失望——她对低落。 可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表示不再对她关心了——她却理解。 理解对方没有这样的义务,所以她会懂事地站在一边。 江慕水,你不会懂得曾经我多希望你能对我也不懂事一次。 但我知道即便那样我大概仍旧无法为你豁得出去一切,所以,如此无边孤独寂寞我自己一个人咽,然后,沉默一生。 *** 警察局里的许欢瑶,此刻心脏冰冷,心如止水。 她一开始还满怀希望殷千城一定会第一时间来看她,不管是出于曾经的情意,还是舆论的逼迫。 这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她连姿势都想清楚了—— 等殷千城来的时候,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如何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痛哭出声,殷千城再抗拒都会抱着她哄哄她,不管怎么样,这一幕如果定格,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心痛,没有哪个人会再怀疑他们的恩爱。 可是没有。 竟然没有。 殷千城连这样制造误会的机会都不给她。 许欢瑶知道自己的伤不是假的,她简直是孤注一掷付出了血的代价,妈妈说了,她们许家的人至少正直善良不去伤害别人,所以她拿伤害自己做赌注,以漫天舆论逼迫之,却竟然还是没有将殷千城逼迫到她身边来。 呵呵。 许家善良个屁啊。 当初许敬尧给殷千城遮掩那种丑事,也是在死死压制囚禁着他的前提下,如今的殷千城自由了,也占据了高位,他要面对他喜欢的人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在意这点肮脏的小把戏? 许欢瑶心里咚咚咚打起小鼓来。 她现在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殷千城既然没跟江慕水产生隔阂,那么就是怀疑到她身上来了,她就得把这件事坐实成意外,坚决不能承认,这样,只要舆论的导向不变,江慕水身上的脏水就还在,全世界就都会逼着殷千城必须娶她的!! 想到这里,许欢瑶挺直了腰板,小脸冰冷地坐在椅子上,继续等。 大概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 记者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觉得人绝对不会来了。 有些松懈。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新闻说殷千城在他“金屋藏娇”的东郊别墅里出现,一堆记者像闻到了腥味儿的苍蝇,一股脑地跑去了。 气得许欢瑶,简直要拍桌子!! 这个时候,门外来了一辆车。 一双长腿迈了下来,踩着稳健淡然的步伐,往里走。 几个路过的警察看到了那辆车,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却不知晓此刻是什么情况,眼看着那个冷峻挺拔的男人走进去,不禁挺直脊背,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 几个人原本窸窸窣窣讨论着事情的,此刻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屋子里灯光有些黯。 许欢瑶浑身破落不堪,入秋很冷了,她还衣不蔽体,甚至连警察好心递给的一件衣服都不穿。 突然,一阵暖意从背后袭来,许欢瑶一愣。 她恼火地偏过头,一把挥掉那件衣服,嘶喊道:“我不穿!我再说一遍我未婚夫来之前我都不穿,给我拿走——!!” 尖锐的嗓音荡漾在屋子的上空。 许欢瑶转头才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到殷千城就在自己身后,那件被自己挥掉的衣服,是她自己的一件巴宝莉的粉红色风衣,她下意识地遮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看着他,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殷千城沉默着,捡起了她的那件衣服,给她盖在了她的身上。 “千城……千……”想起近日来自己所受的委屈,为营造这件事而付出的代价,许欢瑶的心理防线瞬间瓦解了。 但是,已经没了一个记者守在这里。 看她楚楚可怜哭泣的模样。 她这才反应过来!! 许欢瑶痛哭了两声后就猛然发现了这个事实,瞪大眼睛死死忍住了眼泪,看着殷千城,忐忑沙哑道:“大家都说你去东郊别墅找江慕水了,怎么你……你没去吗?你怎么……怎么这个时间,才来看我呢?” 殷千城眼神淡然,在后面椅子提提裤子坐下来了,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这里有医生有警察陪着你,你暂时应该是安全,所以我先去了你家,给你拿了点东西,门口遇到了记者堵得太厉害我过不来,他们知道的消息太灵通了,也是奇怪不盯着警局这边的进展反而盯着我的举动,有点诡异。我跟叔叔阿姨通话过,他们情绪比较激动,我突破重围就立马过来了……还好吗?” 还好吗? 她出了这种事,殷千城嘴里满满的都是关心,许欢瑶却半点儿都感受不到他的紧张急迫,他满眸的坦然,甚至是平淡,都让她彻底心寒!! 她受伤了啊!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江慕水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许欢瑶小脸惨白,有点凄惨地笑了起来,她颤抖着拿起了桌上的检查报告,举起来说:“我不至于骗人……千城,我不是故意折腾什么事情,我也没有故意引导舆论,我受伤是千真万确,我说江慕水是你女朋友,我昨晚从东郊别墅出来,我许欢瑶说一个假字、说一句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惨白的嘴唇颤抖着,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嗓音全哑:“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把我当妹妹,当一个无辜的人,这么多年的情意没有喂狗吧,我出了这样的事!!千城,殷千城……” 她字字泣血一般叫着他的名字,此刻,她不在乎最后的逼婚能不能成,殷千城会怎么处理家庭社会乃全世界的逼迫和压力!她只在乎这一刻!殷千城丝毫不在乎她!! 殷千城淡淡抿唇沉默下来,凝视着她。 许欢瑶不敢逼得太紧,停止了颤抖,死死强迫自己忍下那些委屈的情绪!盯着他! 他凝眸看向她,尽量放柔了嗓音,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第一时间想确认你的安全?即便我们之间根本不谈爱或者不爱,我们相识多年,我可能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我爱的那个女人,她也经历过这些……所以我设身处地研究琢磨过这些情绪千万遍,我比谁都理解得更通透……但也所以瑶瑶,我的爱几乎已经全部给她,我能对你关心,但也只是止于一句‘别伤心’和“我会处理”。之前我说过关于我们婚约的事,不处理只是没空去处理,我很抱歉占用了你未婚夫这个身份这么长时间,有可能,让你错过了不知多少会真心对待你的人……” “殷千城抱歉你个鬼——!!!” 许欢瑶猛地抬起脸来,听到这句话简直要发疯,整个眼睛通红可怖像个鬼一样,她身上的衣服颤抖到掉下来,死死抓紧自己的座椅,道:“我要苹果你给我一车香蕉我会感动吗?你认识我这么久,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你,你却因为占用了我未婚夫的身份而跟我道歉!!” “殷千城,你因为占用了我未婚夫的身份……而跟我道歉……” 她字字泣血,心就痛成一片。 连自己的呼吸在哪儿都找不到。 她现在知道了,比心痛更残酷的惩罚是什么了!! 殷千城淡然地凝视着她,一个字都没想多说,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凝视着她,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尽量轻声地问,“是默言,你要跟他说两句?” 许欢瑶死死盯着他,脸色惨白:“我谁都不要!!!” 殷千城凝眸看她两眼,最后,自己接起了许默言的电话—— “嗯……我在这边……是,她情绪是有些不稳定,我会看着……好,我答应。我尽量不做刺激她的事,但是,我也只可能做到一些方面。” 很快挂了电话。 现在记者也不在,就算许欢瑶想演绎那些令人误会的桥段都没有人看! 所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商量好了,被殷千城的气场震慑得退开到十万八千里远,连一个八卦拿手机拍摄的人都没有! 许欢瑶焦灼心痛到哆嗦起来,小脸惨白地看看周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整颗心往下沉。 沉…… 沉得快要死掉…… 沉到了谷底…… 她凝眸看着殷千城,死死盯着他,伪装在她脸上崩裂开来,她颤抖着哑声道:“你没有来见我,是因为……你去找过江慕水了吗?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信她?” 殷千城收起手机来,凝眸看她一眼。 他无法解释。她说的都是事实。 他不能逃避。 “千城哥哥,受伤的是我……”她眼眶通红,手死死扶住椅子,沙哑道,“你当真……是把我当做妹妹来看吗?江慕水遭受这种事不好受,她想报复你你都无所谓,但换成是我,就没事了……是吗?” “我受伤,你却第一时间去找一个有可能伤害了我的人……你对我的情意在哪儿呢?为了这个江慕水,千城哥哥,你何止不顾事业和家人,你连基本的是非判断道德感和良心感都没有了……你真的不如叫江慕水的一条狗吧,她的什么你都在乎,她要你往东就往东,不让你往西你就绝不往西……你从身上的皮到里面的羞耻心全是她的……你连自己的母亲和爷爷都能不顾,我竟然会要求你在乎一个蝼蚁都不如的许、欢、瑶……” “我就是个傻.逼……” “殷千城……我许欢瑶就他妈是个傻.逼……” 她痛到泣血,一字,一句,都说得像是在喘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那么无力。 第四百五十五章 现在不装了? 殷千城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化,最终一双幽邃的冷眸里不知道绽放出的是什么光芒,浓密的眼睫下垂,迅速敛去了那些寒芒,半晌后他沉声说:“我也想让她这么认为,如果这些话给她听到也真的就好了。瑶瑶,你受了伤心情不好口不择言,但是话糙理不糙,而我没有哪一句需要否认。” 他高大的身形弯下腰去,捡起了衣服搭在椅子上,凝眸看着她,道:“我去看一下调查的情况,如果你想现在走可以,我安排人,明天等你父母过来接你也可以,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责任。 人道。 义务。 抱歉。 这些就是殷千城能给她的,他能给的全部了。 但那…… 全部都不是爱…… 他能给的就是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他的爱无一例外全给了江慕水,泼再脏的水给他都无所谓。 许欢瑶冷冷盯着地面,呼吸都找不到在哪里,终于在殷千城走出去,跟一个进来的警官开始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冷冷抬头,凝眸看着他的背影沙哑开口:“爱而不得呢?……如果我就是要你,爱而不得呢?” 殷千城冷峻挺拔的背影一僵,止住了跟警官的对话,冷冷回过了头来。 许欢瑶笑了笑,苍白至极挂满泪痕的脸这一笑很是恐怖。 她被刺激够了,妖娆地看着他切齿说:“你这么爱她觉得很自豪吧?爱得……真是令人羡慕,可是,千城哥哥,要是你最在乎的事情就是达不成呢?我也不知道我身体里为什么有药,我也不知道我被人这样了那个深夜放我出去的有没有连带责任,还有你如果不要我的话我还嫁不嫁的出去。千城哥哥你要帮我找凶手吗?快啊,快帮忙找啊……你看最后会伤害到谁……你不是觉得,作为我的未婚夫你很抱歉吗?说抱歉,就不用偿还了吗……真可惜,我出事的时候我未婚夫是你啊,我放过你了,我的家人放得过吗?殷家放的过吗?全世界……放得过吗??” “江慕水她不让我好过,那我就让你看看……下一步,我会让你爱的那个贱人怎么好过!!!” 她的嗓音轻飘飘的,却像毒雾一样,带着淬炼过的毒沁入了人的每一分感官里。 殷千城背影僵直半晌,转过了身。 他神情依旧淡然,辉光淡淡地笼罩在他周身,将他身体衬托得更加立体挺拔,线条像上帝的鬼斧神工一般。 上帝精心雕琢,他就是天之骄子。 他凝眸看着她许久,片刻后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崩裂,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轻声低哑道:“不装了吗?瑶瑶,你遭受的这一场意外,真的好无辜。” 许欢瑶脸上诡异的神情突然皲裂了开来。 她神情僵硬住了,脑子里一片嗡鸣,开始醒悟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她脸色变了,伸手出去抓他,嗓音颤抖:“千城哥哥……我……” 殷千城转过身来,秋日下午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灰色的衬衫袖子挽起,不知有多好看,他寒声道:“这件事如果你只是用来逼我,我不会觉得如何有什么,顶多,我会觉得你太疯狂了,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就为达到一个可能对自己都是伤害的目的。但是瑶瑶,你针对她,没有道理。你怎么针对我无所谓,她何时害过你?伤害她不在我能纵容的范围内,否则——我跟你之间的情意,怕是,早晚有抵消的一天。” 许欢瑶愣在了原地,神情呆呆傻傻的。 “你要借此宣战吗?”他淡淡凝视着她,那神情,已经全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看殷莫北,看殷莫霞,看一切对他和他爱的人的关系觊觎且妄图破坏的人,“可以,我应战,做你觉得公平的事就好,该我烦的,我殷千城来烦就是!我绝不逃避。”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再也没说什么,转身跟警察打完招呼,走了出去。 一切都尘埃落定。 聪明如许欢瑶,怎么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意味? 许欢瑶愣愣盯着他的背影,实在不清楚,这件事最后怎么会落到江慕水有没有受到伤害这个落脚点上。她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为了逼迫殷千城因为舆论而娶她,他连这个都不在乎,却在乎江慕水有没有因此受伤。 她的一切小动作曾经他都无所谓,无论是陷害甚至是招惹来记者,他生气却从不朝她一个女人发泄什么,许欢瑶觉得这样很man,很大度,这是她要的男人。这辈子殷千城都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划清界限或者警告她的那次,他都是绅士而温柔的,哪怕冷漠,他的眼神都不会把她许欢瑶当做一个多恶毒无比的女人。 直到现在,他都会说,我会帮你把欺负你的人找出来。 这是责任。 但…… 不是爱。 许欢瑶抱着衣服瑟瑟发抖了好一阵,为殷千城最后那个淡漠的,不再夹杂任何感情的眼神,她那么清楚地知道,就算她给他一刀,他看在许家和许默言的面子上都不会吭一声,但是,她不过……不过就是言语之间诋毁了一下那个女人而已,他就……冷冷警告了她。 许欢瑶觉得自己心脏是冰冷的,她抖得停不下来,觉得那颗心,怎么都暖不起来了!! *** 许默言非常感激殷千城,能在许欢瑶最需要的时候去看了许欢瑶一眼,且把后事给她处理干净了。 下了飞机的许默言,一脸的紧绷。 他的行李从左手换到右手,再换回来。 最后气得,一把将行李箱直接甩了出去!! 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里,很滑的地面让行李箱滑了很远后撞在了转盘上,他叉着腰,脸色恐怖到了吓人的地步。 随性的助理吓得不轻,赶紧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把行李箱装好拿回来。 低头跟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说一句话了!! 许默言脑子都快炸了。 家里人宠爱许欢瑶,宠爱到了有些变态的地步,曾经许欢瑶年轻的时候跟一个男人未婚先孕然后私奔,家里都给她把事情压下来了,现在她居然闹出这种事,这分明就是没受到教训所以不记疼也不记打,她故技重施!! 这次,居然还是对她自己下手!! 这个蠢货。 这个蠢到骨子里的蠢货!! 父母给她身体是让她这么糟蹋的吗?!这是在糟蹋父母的心!! “……”许默言气得眼眶都发黑了,眼睛里血丝满布,直勾勾盯着那个行李箱,看上去想再揣上第二脚! 助理小姐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把行李箱藏起来,免得殃及池鱼。 最后不知多久,许默言才冷静下来,哑声说了一句“行李给我”,拖过自己的行李来,一路大步流星地出了机场。 他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记者们知道被骗了又回来了,回归的记者没有逮到殷千城,反而逮到许欢瑶的哥哥许默言,记者们纷纷蜂拥上来,问着他很极端的问题—— “请问许先生,出了这种事许家的态度是什么?对女儿遭遇这种事情心痛吗?你们有没有想过要致力于找到最后陷害许小姐的凶手?” 许默言脸色冷冽,一路大步走进去一边问:“什么凶手?” “殷总的女朋友!请问您知道殷总是有女朋友的吗?许家殷家的婚事定下来很久了,所以这是小三害了原配的故事吗?这个故事的性质太严重,那个女孩儿是必须要负法律责任的!许家是不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许默言脸色更加黑沉了,脚步更大,走得更快!! “许先生您回答一下好吗?” “许先生!回答问题,可以吗?” “许……” “许家跟殷家的婚事后续打算怎么处理?如果他不娶许小姐的话,殷氏恐怕会因为这件事而毁了吧,许家也再不会支持殷家了,您的父母一定会这样想吧?一定吧,是不是?” 瞧瞧。 这就是许欢瑶闹着一出造成的严重后果! 全部都是她闹得!! 她让江慕水变成了要负法律责任的嫌疑犯,让殷千城变成了不娶她就会破产的砧板伤的肉,她这样用毁了自己的方法做成这一切,她满意了?!! 许默言冲进了门去,身后的门冷冷关上了。 裹着衣服颓然坐在椅子上的许欢瑶,震了一下,颤抖着回身,看到自己哥哥的瞬间,她愣了一下,接着眼神微微闪躲,接着涌出眼泪来,沙哑叫道:“哥……” 许默言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爸妈或许会被你的表演蒙骗,但是我不会……许欢瑶,你给我站起来,回家,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果这件事你不听我的,我会让你知道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再用这种满地打滚撒泼胡闹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会揍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这么对待她? 许欢瑶愣住,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笑出了眼泪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急转直下的局面 她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了自己一条胳膊上的恐怖的血淋淋擦伤,却是笑着对他说:“好啊,你揍我啊……” 看着她那副样子,许默言陡然气到大脑充血!! 许欢瑶继续轻飘飘地幽幽道,“你揍我也不能改变眼前的事实。许默言,你不是爸妈,爸妈会心疼死我的,到时候,你看你的好兄弟,会不会娶我吧!!” 许默言心头一紧,他紧紧蹙眉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儿了,在这一场用尽浑身解数都得不到的一场爱了,许欢瑶化身成魔鬼,不得到殷千城,她就誓死作乱,决不罢休!! *** 一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最最动荡的是殷氏的股市。 殷千城夜里很晚才脱开身,他避开了所有人,关了机不回应殷家许家任何人的电话,准备开车往律所而去。 常远看着殷氏一塌糊涂的股市现状,市面上上百亿的亏损,脸上的肌肉线条动都不会动了,他苦笑着说:“你身边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为了推拒你无所不用其极,一个为了得到你不惜毁掉一切来逼你,不过说到底都是江慕水的不对,她不出现就什么事都没有,她一来了,天崩地裂,千城,帮我向江慕水转达我的敬意,她的威力就是原子弹,现在连殷家的唯一合作世家和支撑者都倒了,再这样下去,你干脆和她私奔好了,一了百了,否则我怕你看着你的亲人心痛到跳楼,你受不了。” 常远说的话不是吓唬人。 下午的时候殷莫北和殷莫霞都已经坐不住了,各方势力一方面在疯狂地找江慕水,一方面在猛烈地攻击他。 殷莫北甚至找人砸烂了整个十七层,说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毁掉整个殷氏,让那么多人丢掉饭碗,让他全家和董事会所有人陷入苦难。 突如其来的变故价让股东们撤股转手都来不及,也个个炸了锅。 虽然殷千城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逻辑,这种事情,也能几经辗转责怪到江慕水的头上。 但公关部依旧号令不动,他们的直属上司是殷千城,殷莫北此刻早就没有那个权利了。 只是楼道里都被记者堵了,出不去。 常远最后还是很善良地开了最后一扇安全通道的小门,让他直接去到地下停车场去,甩开记者走掉好了,他知道,现在就算杀了殷千城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还不如就算了。 常远十几年地为殷家做事,老爷子,殷莫南,殷千城,这三个人都曾经是他的上司,要是此刻全部都栽了,无一例外,那他这十几年做的也真的是失败。 这就是一对亡命鸳鸯。 赶紧跑得越远越好吧。 别再……祸害人了。 …… 律所里。 这一场闹腾,比之前江慕水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轰动,她也终于明白了,那一天来别墅的许欢瑶,喝了酒,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报了跟她一起死的决心的。 有一种阴谋,杀人于无形。 现在那个结果终于提早来了,江慕水终将害死殷家所有的人包括殷千城,那么这个时候,她放手,就能救他,让他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 呵呵。 那么现在。 她愿意就这么放手……好成全他一场吗? 白天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殷千城过来找她,并没有如她所想,误解了她。 试想,如果事情真的跟她想的一样,连殷千城都在那个瞬间给她一个不信任的眼神,她恐怕会万念俱灰。 可他,没有!! 律所还剩下寥寥几个人了,林欢也回去了,江慕水坐得身子都有些僵硬,对着荧荧亮起的电脑,看着那可怕的赤红色的股票走势图,觉得十指冰凉,那些钱掉下去,掉的不是数字,不是财富,是殷氏和殷家所有人的生命。 包括曾经利用她的殷莫霞和殷莫北。 包括曾经对她不尊重但无比疼爱自己孙子的殷楮墨。 包括有些偏心三观不正,但对她尚且还算好的阮清幽。 这些人都跟殷千城血脉相连。 呵呵。 她以前讽刺他,说她在他心里绝对不能跟这些人抗衡,现在她终于能了,可是她心里却不知怎么痛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个父母大声争吵后离开的夜晚,后半夜她就接到了交警打来的电话,和那个恐怖无比的父母双双车祸身亡的消息,而眼前的这个夜晚,不属于她江慕水,而属于殷千城。 这一晚他所经历的变故,无异于那个时候。 是你想要的吗? 江慕水,我问你一遍。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捂住了嘴,不知道在哭什么,眼泪却像河流一样奔涌而出,大颗大颗地打湿了她的手掌,滴落到了纸页上面,打透了纸页,她试图停止下来,眼泪却还是在奔腾流淌,她关掉网页,但是关不掉内心的恐惧。 爸,妈,我现在也在毁掉别人的家。 拜托给我一点声音,告诉我这样对不对,到底对不对,好吗? 隔着一扇玻璃,仅剩的几个同事面露同情地看着她,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每一天有多少企业在同时经历着生存和死亡,这一点都不稀奇,可是殷氏就像整个铭城的一座大山一样,曾经过去的一年多的时间迅速抵达鼎盛,如今又迅速衰落下来甚至马上就能死掉。 死的不是自己至亲之人,就难了解这种痛苦。 里面的那个女人,她正在被爱与罪恶折磨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仇恨好像看似得到报应了,她甚至都没有因此失去殷千城的爱,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手机突然响了。 江慕水被吓了一跳,纸巾都掉了下来。 号码显示是一串数字。 殷千城没有来记得将自己的电话录入进去,但那一串数字,她认得。 轻轻舒口气,不让他听的出来自己哭过,轻声道:“喂?” “吃过东西了吗?这个时间了?” 殷千城嗓音温柔得可以化开黑夜,但是他那边的背景声很嘈杂很混乱,不知道人是在哪儿,在遭受什么样的环境。 江慕水有些紧张,换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攥紧在桌子上。 “嗯……同事,叫了一些吃的,我吃过了。你呢?现在怎么样?” 他上了车,关上车门,吵闹声减弱了很多。 殷千城将手机插在了卡槽里,将车开出去,尽量不伤到人,他轻声说:“我马上过去找你,可能要晚一些,耗费一点时间,宝贝,稍微等我一下。” “……嗯,好。你路上小心,不急。” 很快挂了电话。 一个男同事买多了一份饭,走进来,说:“江律,外卖点多了,要不要一起吃?” 江慕水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声说:“我不太饿,你们吃吧。谭律师,你不该这么叫我了,我不是了。” 男同事爽朗笑着,说:“一日同事,终身改不了口,那我们先吃了,你想吃就出来。” 江慕水恍惚笑着点点头。 她开始,害怕见到殷千城了。 …… 殷千城头上像是隐隐罩了一个巨大的钟。 耳鸣声嗡嗡地在震动,他之前的确想到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和真正经历这些事,是两码事。 那种……看着曾经一手创造的天下,被弄垮掉,看着曾经带出来的人都在指着鼻子责骂自己,看着亲人反叛,骂他比禽兽都不如;那种不敢接亲人电话的感觉;那种一意孤行,却不知道前方哪一块板子会崩塌的感觉…… ……有些恍惚。 多少会动摇一些他原本坚定无比的信念。 但是,本来在他再次碰到她的那一天,就差不多已经决定了。 见到她的那一天,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光亮来,那种光亮就像死了很久的人,猛然被点亮了渴望活过来的希望。他其实从那一刻其实就非常清楚她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他在那一刻也就决定了,一定要,给到底。哪怕结果很惨。也哪怕,万劫不复。 他停下了车,调整了一会儿,看着前面,一直到差不多情绪调整得差不多,才走下车,朝着律所走了过去。 律所的门被打开。 一个男同事抬起头看到他,点了点头,叫道:“殷先生。” 虽然是新同事,但这一整天发生的新闻都太爆炸性了,没有人会不认识殷千城这张脸。 他点了点头,走过去,轻轻推开了江慕水的门。 唉。 苦命鸳鸯。 男同事看了看,继续工作。 片刻后,一串脚步声急促地从里面出来,殷千城脸色铁青,问道:“她人呢?” 男同事一愣:“嗯?” “江慕水,她人呢?之前我打电话她说她还在律所待着,我来了却没有!!” 男同事愣住了:“不……不应该啊,她应该还在,我刚刚还隔着玻璃看见的……” “但现在就是没有!!” “那个……殷先生,”男同事有些紧张了,起身神经紧绷着说,“这,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我敢保证她十几分钟前还在,我就去用了趟碎纸机的功夫,我……” 第四百五十七章 千城,你……这是在脸红吗? 突然之间,门声响了。 跟站在那里激动不已的殷千城相比,进来的人儿眼眶微红但目光清明,情绪也稳定,江慕水恍惚看了一眼眼前帅气却焦灼的男人,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浸透了泪水的棉花在那里一样。 她走了进来,目光从殷千城身上扫向那个男同事,抱歉地柔声道:“对不起,小奇,我刚刚去外面走了一下,看你在忙我就没打扰你。” 男同事吁了口气,笑着说:“没事没事,找到就好,你们聊,我……我也快整理完了,要不给你们钥匙,等下你们记得锁门?” 殷千城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江慕水身上。 他突然开口,黯哑道:“谢谢,不用了。” 回头看着这位男同事,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情绪不好。对不住了。” 男同事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能理解……我能理解……”再说下去就要说错话了,男同事赶紧低下头工作,什么都不再说了。 殷千城稳了稳情绪,将胸口的那股惊涛骇浪压下去,他抬脚往前走去,走到她面前,轻轻揽住了她,低声温柔道:“走吧。” …… 江慕水跟着他上了车后,他探身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 眉头微微皱着,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她近距离地看到了他微微皱着的眉宇,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成熟复杂的魅惑。 那种世故和岁月沉淀在他身上,更让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江慕水突然觉得自己很罪恶,别过了滚烫的小脸去,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会想着这种事。 他抬起头来,凝眸看了她一眼。 倒是也没有再做什么。 “东郊别墅那边估计已经回不去,很多记者都在那里蹲守着,我去叫人把东西拿出来换个地方,那现在,你想去哪儿呢?”殷千城坐在驾驶座上探身过来,将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去,手顺势搭在她椅背后面,眼神简直能将人融化开来。 他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在掌心里轻轻揉着,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轻轻碾过去。 江慕水只觉得浑身都很酥。 一阵电流窜过。 她往后靠了靠,一双清冽的美眸有些闪躲地飘了飘。 他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丝别样的味道,深邃而引人深究,她恍惚思考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禁不住轻启唇瓣,问道:“怎么不提远安的那栋公寓?我记得,那里你一直保护得很好,一直都没有记者知道,除了你熟悉的人之外更没人知道那里,这距离你那里最近了,为什么不提呢?” 殷千城的眼神渐渐虚软和黯淡下来,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有些变大。 半晌,他凝视着她的眼,低沉黯哑地轻声说道:“怕你有阴影,不喜欢。那个地方给你的回忆我不确定是好的多一些,还是坏的多一些。但是你刚刚却主动提了……可能……你也是有想过那个地方。我有些开心。” 她心头一动,许是灯光太美,不禁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开心什么?开心我还记得?证明,我还怀念着那里?” 她的问题逼得太紧了,一时自信如殷千城,都有些招架不住。 一向高傲淡然的头颅慢慢别过去一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怕惹到她的一点逆鳞,所以一个字都不多说,他的气息沾染上了暧昧的气氛,在狭窄紧密的车厢里渐渐氤氲了开来。 沉默。 再沉默。 江慕水凝眸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心脏一动,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她纤小的身体坐起来,一时情不自禁地靠过去,隐约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犹豫却固执地往前挪动,直到头颅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感觉他的身子瞬间整个都僵硬麻木了半边,她靠在那里,唇瓣距离他只有一公分的距离,车灯静默地亮着,她睫毛颤抖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好半晌,然后开口嗓音气若游丝低哑地问道:“千城……你这……是脸红了吗?” 车灯的照耀下,他脸微微侧过来,隐约真的能看到他英俊的脸颊边上真的腾起一些难掩的红晕。 他不知道这么了,这么大的人了,性事也经历了那么多,但就这么一个探入怀里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的动作,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撩得她浑身起火,莫大的情潮猛地就海啸一般掀动了起来! 或许,就是他极力遮掩的情绪被她发现,所带来的感觉吧! 殷千城极力让自己镇定,定了定神,故作无事地凝眸看向她,但左胸腔那狂烈的心跳却出卖了他。 他都能听见那心跳的声音,嘭嗵,嘭嗵,错乱而无序。 她唇瓣微张了张,眼神魅惑而诱人。 他心弦倏然绷断。 左手松开她的小手,虎口猛然扣紧了她下巴,几乎如野兽一样扑上去狠狠吻上了她的唇,将那躲闪的小舌紧紧嘬在唇舌之间,任由电流在两人的剧烈摩挲间致命地流窜着,他脑海中嗡鸣一声,一时间什么理智都远去,胡乱拍了一下调整座椅的按钮,伴随着副驾驶座倒下去,他剥开了她的衣服,滚烫的大掌探进去狠狠揉着她,恨不得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面!! 心跳。 激烈。 狂野。 身和心都一起狂野到脱缰了!! 一时控制不住力道弄痛了她,怀里的人儿痛得低吟了一声,酥媚入骨,殷千城战栗了一下有了些清醒,大手探出来将她的小手攥紧在掌心,十指紧扣住压在头顶,将她吻到窒息后才粗喘着放松了一点,凝眸看向她,低哑道:“对……我就是在开心这些,可耻吗?我怕你不开心所以一句都不敢问……你满意了吗?我爱你……你还想叫我怎么说?” 热。 好热。 热到快要爆炸。 江慕水被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脸红着轻轻挣扎,半晌才哄得他放开了她的小手。 她柔软的手指探入他的西装里面,有些颤抖地,隔着单薄的衬衫抱住了他。 殷千城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乱了。 再次错乱而剧烈起来。 她闭眼了一阵,睫毛簌簌地颤,衣衫凌乱,唇上还沾染着诱人的水渍,被他恶意亲得有些肿胀的嘴边还有些奸计得逞的笑意,随即就消失了,轻声说:“去星辉广场吧。别问为什么,就是很想去……你,陪我吧。” 她的要求,即便再无理,有时候他就是,无法抗拒。 …… 很快就到。 不是节假日的星辉广场,人没有多到拥挤的地步。 夜晚降临,黑夜将所有人的面部都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颜色,没有人认得出他们,就像突然消停了的世界末日,要到明天早上,才会迎来未知的第二次爆发。江慕水并没有因夜色静谧就忘了那些烦心事,她的焦灼担心还在焚烧着她的心,从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停止。 殷千城揽着她,在桥上慢慢走过去。 喷泉还有几分钟又要开始了,音乐的前奏开始响了起来。 小孩子们在空地上奔跑,玩着竹蜻蜓和泡泡,各色酒吧开了张,歌声从里面飘荡了出来。 江慕水看见了喷泉,眼睛有些亮,抬头说:“我们去玩儿吧?” 殷千城看了看前面。 他将她拉到怀里来,柔声说:“这个天气了……早一个月的时间也都还差不多,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往里面冲了……会感冒,我们不去,好吗?” “其实也没有多凉,等下去酒店烘干就行了,”她眸光渴望地看着他,理所当然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他抿唇,心脏仿佛都跳漏了一拍。 但不能因为她的眼睛太好看就这样纵容她。 殷千城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任凭她怎么拉扯都僵硬着身子不去,也拉着她不让她去。 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她,被拉进去了,两个人刚刚进去不过两秒,突然脚下的喷泉就爆发出来。 在上面玩耍的小孩子一把被打人拉了出去,冰凉的喷泉借着大力的水压喷了满天,深秋天气,随便打湿一片衣襟都会觉得冷得瑟瑟发抖,更不要提是这样的晚上,殷千城被冷水淋得一个激灵,但没避开,他猛地一把将她拽到怀里面来紧紧抱着。她既然想要玩,就没有躲出去的可能,但她的身体不好,绝对不能这么淋着,殷千城死死地抱紧了,捂住她的头在胸前,多少起点儿作用。 宏大震撼的音乐声中,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里面一对疯狂的情侣,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这么玩,但那个男人好宠那个女人啊,将大部分水都淋在了自己身上,女人只是湿了鞋子和裤脚而已。 江慕水挣扎着仰起头来。 她一张小脸透出不加遮掩的纯真,看着眼前的男人,看到冰冷的水柱顺着他的头发和精致的五官流淌下来,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表现得为任何事情烦扰,但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有些微微皱眉,不知道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石几鸟,她好厉害,殷千城 他这种下意识的担心,让她心疼。 她仰起头来,葱白的小手压低他的头,吻上了他的眉心。 他猛地一震。 他睁开眼,这才看到她也淋在了水雾中,一把扣紧她的后脑,避开她的吻,继续埋在自己脖子里。 脖子里面一片温热。 他这才安心。 一直到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怀里的人儿才抬起头来,她身上也满是水,盖不住了,咬着牙齿瑟瑟发抖起来。 好在在雨水中哭过不会被人看出来,她眼睛就像是被水刺激到了才红红的。 殷千城在庞大的水声和音乐的震撼声里捧起她的脸,浅笑温柔道:“音乐都快停了,玩够了?” 她上下牙还在发抖,看着满身淋湿得透透的殷千城,一把抓了他,跑了出来。 殷千城一脚一个水印子,夜里的冷风一吹,他没有半点发抖,但肉眼可见嘴唇已经隐约泛白。 此刻就算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周围还是有人认出了他,那张脸到底是帅得让人过目不忘的,此刻已经有人开始拿着手机拍他了,有一些人认出了,他就是前些天新闻里那个强暴女大学生的嫌疑犯,是那个猥亵女员工的无耻老板,也是今晨爆出的那个不肯娶自己遭遇不测的未婚妻的渣男。 江慕水心头一阵紧张,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围。 殷千城拿着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水,丢完了垃圾,也有些防备地揽住她,沉声说:“走,我们先走吧。” 他们两个人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很不安全。 …… 工作日原本没那么多住酒店的人的,这个时候却突然来了一对很诡异的情侣。 男人冷峻挺拔,足足有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头,女人个子纤小一些,较他来说略矮了,但是一张脸转过来的时候,可以看到被水淋过的那张雨后青山般倾国倾城的脸,也是足以配得上他的。 服务生唏嘘着,感慨现在铭城的人真是生得越来越好看了,随便一碰都能碰到个长成了这样的。 本来剩下的房间很多,但男人订了房间之后,女人又走上来,轻声问道:“原始部落的那个房间还有?” 服务生一愣。 “有是有,可是人气不高,一般能有其他主题房的人都不会订这个的。” 女人柔白的小手将房卡退回去,说:“换一下吧,开这个。” 男人眸光深邃,看了看她,却没说什么,只是手掌搭在她半湿的头发上,宠溺纵容着她。 服务生被这一幕弄得脸蛋涨红,那么多的偶像剧看完也抵不过眼前这活色生香的真实一幕来的冲击大。 房间开好了,两个人互相揽着往里面走去了。 服务生拍了拍滚烫的脸,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象,这么帅的男人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关系亲密爱意浓浓,晚上在“原始部落”这种房间里会做出点儿什么激情四射的事儿来。 关键那个女人看上去不是那种放浪型的人……想想,就激情满满。 *** 房间里的灯光还像曾经的那一天一样,昏暗,看起来有些潮湿,但总体还是高档而神秘的。 江慕水先放下了东西,将殷千城推了进去,剥下了他的所有衣服让他洗澡。 殷千城凝眸看了一眼她自己,裙子也湿了一半,他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黯淡黝黑下来,拽过来关上了浴室的门。 她瞪大眼睛惊慌的模样,像极了麋鹿。 他欺身过去,眼神像一匹饿极了的狼一样,幽幽的,他俯首下去,先是衔起她的唇瓣,两人的唇都是柔凉的,冰冰的,等咂玩够了,再挑起那同样凉凉的舌尖,将一连串不间断的电流导给她,狂风暴雨,将她的两个胳膊甩到自己肩膀上,两只大手,开始在她曼妙的身体上……兴风作浪起来。 …… 激情过后,两个人都有些脱力。 殷千城将她抱出来,到了床上盖上被子,将空调开大,跟着上去,一边亲吻着她一边给她擦头发。 江慕水闭着眼睛,激情的余热未退,她连动一根手指都是酸涩不堪的。 感觉空调风暖暖地吹拂在自己身上,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殷千城专注的眼神,他专注地在她肩膀上种下一颗草莓,再挪到锁骨那个褐色的小痔上,唇舌又开始缠绵起来。 江慕水伸出手,也轻轻将葱白的手指埋入他的头发,揉弄起来。 殷千城猛地一僵。 半晌后,他眼神幽邃复杂地抬起来,让她平躺下来,继续给她擦着头发,看着她,不由笑了一下,道:“怎么了?今天……突然这样??” 没有答应跟他在一起之前,她的态度一直冷冰冰的,忍耐而克制着,现在她好似不克制了,他却更有些不安。 江慕水眼神慢慢黯淡下来,知道,也该谈谈正事了。 “许欢瑶那边怎么样?你去警局看过了,我看新闻导向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没有再恶化了而已。” 这个没恶化也只是暂时的。 许家夫妇的飞机明天早上就要抵达铭城,到时候恐怕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殷千城淡淡答道:“你猜想得没错,许欢瑶那边的确应该是故意为之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做了那些事,还是同时找了医院和警方的路子来帮她伪造证据,但是,恕我直言——没有默言和许伯父给她铺路,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江慕水捡着一句听起来有点吃味的话,问他道:“你是说你了解她?她真的没可能是骗大家的?” 殷千城动作一僵。 他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她能理解成这样,她的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江慕水平躺在床上,眼神极力保持一片清明,不被他看出任何破绽,却还是有些不安地说:“怎么了?我……不该怎么问?” 他正色起来凝眸看了她两眼,继续给她擦头发,轻声道:“我说不清楚知道这件事的感受是什么,许欢瑶的目的我现在清楚得很,但她的做法到底是如何却决定了她做这件事的决心。如果她只是找人找路子,那顶多说明她不顾自己的名誉;但如果她是真的为了坐实这件事情陷害你,那就说明,她基本什么都豁出去了。” 言下之意,如果是后一种,那这样的许欢瑶就太可怕了。 江慕水闭着眼睛抖了抖,小脸有些苍白,低声呢喃:“她这样做主要目的才不是陷害我……她顶多就是为了踩我一脚,或者将媒体带来的火烧到我身上,让我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许家殷家的火也都烧到我身上来,但那也就是她一个‘顺便’的做法而已……” “她真正的目的是逼迫你娶她。” “你娶了她之后,所有一切的舆论都消失了,殷家和你自己之前的危机也就消除了,殷家变成了铜墙铁壁,就算我江慕水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过是殷氏和许氏联合起来对我同仇敌忾,我闹腾顶天,也不会折腾得过你们。” 江慕水闭眸躺在他怀里,低声说:“一石几鸟……她好厉害……殷千城。” 殷千城的动作却只是放缓了一些,并没有停,听见她说这些,他也只是淡淡地轻声“嗯”了一声。 这个反应也未免太淡然了。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地翻身起来,去拿了吹风筒。 他裸着身子去的,一身极好的让人喷血的身材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江慕水支起身子,一双眸子像是能滴出水来,有些幽怨不解地看着他。 她起身了,就好办许多,殷千城单膝跪坐上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开了最低档的暖风给她吹了起来。 江慕水突然就觉得喉咙口堵了一丝酸涩在。 她抿唇不语几分钟。 他也就沉默。 不回应。 江慕水终于是忍不住了,鼻端酸酸的,开口问他:“你就不担心吗?不着急去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吗?还是你觉得应该纵容她这样下去?我知道,我没资格过问你想怎么做,因为这件事情我多少有责任在里面,但是,你明知道困境和选择就摆在眼前,还这么一如既往地对我,你就不觉得……殷千城,你不觉得……” ——你有些,太不负责任了吗?! 江慕水心中有怨气。 有害怕。 他哪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苦恼和难受,她就会不忍心,就会退让。 但是偏偏,他依旧却好得无可救药。 殷千城吹头发的动作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凝眸看着她几秒,然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面去,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他轻声开口道:“我知道我有困境,我也知道我必须解决这件事,可是水儿,在我这里永远都有这么多的事等待解决,那些事在我这里分轻重缓急。之前你来的时候对我敌意满满,没有什么能比哄好你更为重要,但是现在,我知道天下大乱,可你在我怀里,不再对我那么抗拒了,我还有什么值得着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要跟他们殷家人拼了!! 他一字一顿,嗓音暗哑低沉:“我一点都不急。我害怕这样的时间过得太快,以后如若有什么变故,我跟你之前会再有裂痕,我恨不得,把这一个晚上拖延到世界末日。你这么问,至少证明你爱我,随便有多少,千分之一,百分之一,至少这一刻你爱我。下一步就算我解决了,又怎么样,我解决了问题以后你在哪里?人生而为人,总得清楚,什么选择可以舍弃,什么东西绝对不能吧?” 一番话,说得江慕水眼角微微湿润起来。 她想强硬地忍住,却是徒劳。 她的手放在床单上,死死攥紧了,却还是没控制住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殷千城眸光一深,凑过去,将她的那一滴眼泪吻去,咸涩的感觉在舌尖晕开来,他的唇沾染上她的脖子之后就难以分开。 江慕水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跟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明白这种很多事都等待解决的感觉……” 她也一堆事啊。 那天跟江城的阮静他们打电话,打到现在都没有通,接下来却就遭受了许欢瑶这件事,江慕水不知道这两边哪一边对自己更重要一些,是小诚,还是殷千城? 她舍不得放开他们中的每一方,她也多想,如果殷千城知道小诚的存在,可以帮帮她一起想想办法,可是她不能说。 孩子就是牵绊。 她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一定能走到最后,把孩子牵扯进来,只能是不负责任。 所以只能将牙齿咬碎了咽到肚子里。 不能说。 不能说。 死都不能说。 这一晚当江慕水看到殷氏创办几十年来的最低谷时,她有过退缩的渴望,她多想等殷千城来的时候,告诉他——事已至此,不如你就放手,我们两方各退一步,那么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海阔天空。 许欢瑶会看在殷千城答应了婚约的面子上,从警局撤案,不再曝光和为难她江慕水。 殷家的人,也会看在她突然放手的面子上,不再追究她江慕水曾经做的那些报复的事。 多好啊。 那一刻的江慕水是软弱的,可是,当她看到了殷千城的那个瞬间,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满心的柔软,懦弱,江慕水什么都欺瞒不住,她以前的那些面具呢,那些冷漠呢,都哪里去了? 被几句糖衣炮弹的软话就蒙蔽了吗? 谁能告诉她这个时候她究竟应该怎么做? 缠绵的热吻最后化作了一场浓到化不开的激情,他慢慢地进来,每一寸的占据都仿佛被放大镜放大了感受,江慕水低吟着仰头,觉得根本就难以承受,同样的情景,同样的房间,只是换了时间和心境,感觉就如此不同。 她不再感觉是被侵犯,如果说两年前她是真的在怀疑,但此刻她就是感觉这个男人在爱她。 没错。 他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在爱她! 他很烫。 她逐渐开始有些受不了,明明是很浅的幅度,不算激烈的性.爱,快慰却超越了以往的每一次,两个人就像濒死的鱼一样,迫切渴望地在彼此的身体里汲取浓烈的爱与氧气,大床之上,激情翻滚……久久不停…… …… 再来一次几乎耗尽了两人剩下的全部力气。 空调开得有些热过头了,汗水黏在身上都懒得洗去,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他埋在她身体里都不忍心离开,死死纠缠着,结合之处泥泞泛滥。 浑浑噩噩的,做做停停,醒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亲吻,醉生梦死。 明明是一塌糊涂的难堪局面,此刻却觉得爱意充满胸膛,漫漫长夜都变得极其美好可贵。 一秒,都舍不得跟她浪费。 *** 清晨股市开盘。 又是一片混乱。 许家夫妇第一时间去了警局,将还在那里对峙的两兄妹给接了回来,连劈头盖脸骂许默言的时间都没有,只顾着心疼女儿了。 许母眼眶都哭得通红,手哆嗦着抱过自己的女儿来,将自己的羊绒大衣裹在了女儿身上。 转身,“啪!!”得一声抽了许默言一个狠厉的耳光。 “我管这件事情到底是怎样,受伤的是我的女儿,你许默言的妹妹,你这个当哥哥的,让她一天一夜就这样待在警察局里,被众人围观,你还是不是许家的人!是不是我儿子?!!” 一向性情温和的许母发了大火,眼眶都红透了,厉声呵斥着许默言。 许默言当场脸被打歪过去,红了一大片。 他眼神阴鸷冷漠,攥紧拳头,一句话都不说。 许欢瑶就像瞎了似的也不看,父母的目光没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撩着头发挑衅地朝许默言笑,等父母一看过来了,她的眼神立马又变得楚楚可怜,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许默言沉默着,冷冷的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他抓起了钥匙衣服,凌晨出了警局,开车送一家人回家,一路冷漠不语。 许母气得都哆嗦,在车上,给女儿带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冷冷看了一眼后视镜,沙哑问:“昨天殷千城可来过?” 许默言的语气硬邦邦的:“来过。” “他来了却没将瑶瑶带走?他这个未婚夫到底是怎么当的?昨天,我居然看到他有女朋友的消息都爆出来了,这让瑶瑶的脸往哪儿搁?瑶瑶出了事,他第一时间没表态就罢了,还爆出这样的消息,这种男人……”许母哆嗦起来,双手攥紧放在膝盖上,气得咬牙切齿,眼睛都快瞪得裂开了,“这、种、男、人……” 许敬尧的脸色黑沉得吓人,拍了拍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冷沉着脸色让她消停一下,别说了。 许母怎么可能憋得住?! “许敬尧,你这一次难道还这么放纵着他吗?”许母瞬间将火焰引到了他的身上,一脸狰狞得怒斥着他,“我说让你跟殷伯父早点解决那个女人,到现在都没解决得了!一直到她的身份被爆出来,让瑶瑶受到伤害的同时还忍受这种冤屈!!你这个当父亲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许母的嗓音尖利到撕裂起来——“说什么那个女人被殷千城护得太紧,你们不好下手,万一下手成功了殷千城也会去死,那就让他去死啊!!!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你女儿遭受这种事你就满意了!!该死的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你们维持什么善良道德,你们连殷千城那个小子你们这群大人都斗不过!!反而让我女儿吃亏!!!我要去跟他们殷家人拼了!!!!” 许敬尧看着自己在车上就开始发疯的妻子,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朝他扑过来,撕咬了他。 他猛地沉声冷叱了一声:“行了!!!” 许敬尧一向温柔的性子很少发火,这次发火多少泼醒了一点许母,她哆嗦着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强忍着火气抱住了自己的女儿,但还是禁忍不住浑身的战栗,现在如果手里给她一把刀,她保证能冲出去杀了那对狗男女,杀了殷家那群懦弱的人。 看起来个个那么厉害,殷老爷子说什么不好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怕影响感情,他就是在护犊子!! 阮清幽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的儿子,却根本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看着他跟要报复他整个家庭的女人胡来; 殷莫北和殷莫霞那两个废物更不用说,自身难保,就更斗不过殷千城。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现在受伤的是她女儿。 她就算豁出命去也要给这个世界拨乱反正!!! 女儿出了这样的事,许敬尧不好什么话都不说,冷冷沉默了一会儿,他对许母说:“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瑶瑶的事我去找殷老爷子说,先这样殷家也不算是没受到报应,殷氏的消息你在飞机上就看到了,所以这种事,我们态度强硬一些,加上媒体舆论和现实的逼迫,殷家会答应我们的所有要求的,殷家人再疼孙子,都不可能让整个殷家为他那个什么屁爱情陪葬,你说不是?” 他抓住了自己妻子颤抖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气了,事情都发生了,只要女儿最后有好的归宿,最后结果是好的,不也就行了?” “柒然,你要想,如果不是这件事,瑶瑶跟千城的事情能这么快就成吗?最后瑶瑶可能就算名声被损害了,还是没能嫁去殷家,情况会比现在好多少?你别太激动。” “那我也不想女儿遭受这种事,这么大的阴影难道殷千城娶她就消失了吗!!!”许母依旧很激动。 许敬尧赶紧道:“对对,你说的都对,什么都没有女儿重要……她没受到伤害才最重要。但是事已至此了,我只能让你往好处去想,我也会尽量往利于瑶瑶的方向去做,我是个做父亲的,从小到大我对他们如何,你难道没看在眼里吗?” 他这么说,许母就相对放心了一些。 她眼睛红透了,满是嗜血的红光。 此刻,眼神软下来。 悲伤痛苦这才涌了出来。 许母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摸着她的头发,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章 什么强硬措施? 车里弥漫开来一种苦痛的气氛。 许欢瑶睡着睡着被哭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是自己的妈妈在痛哭,瞬间觉得扎心了一些,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强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伤害了亲人的心这件事她始料未及,但是……都只是暂时的。 妈妈。 等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 妈妈,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心太久的。 许敬尧轻轻揽住自己的妻子的肩膀,柔声地继续安慰着她。 前面开车的许默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嘲的讽刺,他透过反光镜盯着许欢瑶,许欢瑶也撞上了冷冽如冰的目光,她底气不足,想冷冷盯回去,却几次被许默言冰冷的眼神吓住。 她气得有些心虚,决定不看他了! 反正这件事,她绝对绝对,死都不会心软的!!! 殷千城是他的。 江慕水…… 等把她弄得名声臭死了,从铭城把她赶出去,再好好地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 清晨殷千城被自己狂震的电话吵醒。 他蹙眉捂住了怀里人儿的耳朵,但还是没能阻止她被吵醒。 江慕水迷迷糊糊地抬头,警觉地一下子清醒了,坐起来,沙哑道:“电话。快接……” 两个人的头颈四肢都缠绕在一起,甚至他晨起的某物还在她的身体里,两个人黏连着扯开来,殷千城裸身去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手机,一边穿衬衫一边接了起来:“喂?” “你还在外面?”常远的声音传进来。 “嗯。什么事?” 常远站在他公寓的门口,没想到自己还是猜错了,他没回来,常远蹙眉转个身,道:“是这样,公司你就不要来了,董事会那帮人在里面闹腾,来了解决不了问题只能伤到你自己,你还是回家吧。老爷子和你母亲那边找不到你的人就打电话给我了,包括你二叔和姑姑今天都回老宅去了,你也去看看吧,好多事情你不能一意孤行,要怎么样解决,大家就都摊开来,不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怎么解决呢? 常远的意思是什么? 鱼死网破? “哦,对了……”常远道,“我知道你偏着江慕水,可是这件事她脱不了干系,你不肯娶许欢瑶也是为了她,你家里人怎么可能觉得她没有责任?带她回去吧,到底要怎么样,你今天就做一个了断,怎么选择,你自己来。” 常远说的很对。 逃避了这么长时间,也任性了这么长时间,如今解决这件事迫在眉睫,他不能再躲了。 殷千城眸光深邃地挂了电话。 他现在不是不知道该这么解决最快刀斩乱麻。 但是。 他明明才刚刚劝说动江慕水和他好,她的态度才刚刚被软化那么一点,两个人又碰上这种事。 他特别害怕她会退缩和软弱。 害怕她会妥协。 殷千城不害怕一切的后果,他只害怕自己突然会被她放弃。 放弃的原因是别的还好,他就怕,她没那么爱他。 江慕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却见他脸色深沉但一句话都不说,不免有些着急了,一手拥着被子,一边靠过去问:“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跟我有干系,千城,你不用瞒着我,需要我解决的我得站出来解决。” 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两个人的眼神对上,激情未退,还有些火辣辣的勾人感。 他眸光深深地走过去,轻轻摸了一把她的下巴,低哑道:“怎么解决呢?那天不是你给她下的药,她醉酒还深夜回家也是她自己固执,舆论怪你,警察找你,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真相,但是,我却很清楚呢。” 江慕水眸光一阵黯淡,没有避开他的手,咬唇,道:“你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眼神又扫过来:“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江慕水低下头,沉默了。 半晌后,她抬眸。 一双清澈见底的水眸里透着好看的光亮,她舒口气,坦坦荡荡地说:“我说跟我有关系,是说你现在跟我分手就能解决眼前的一切,千城,我现在不是为了要摆脱离开你,才这么劝说你的了,你也明白,现在这条路是你唯一的出路。” 殷千城正在系扣子的手,僵硬在了那里。 他半晌才继续手里的动作,系好之后,走到她面前,双臂撑开在她两侧,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去,轻声低哑道:“……为什么你总在替我想出路?我这么重要吗?你一直在替我着想?” 而又为什么?慕水。 为什么,你每一次给我的出路里,那条路上,都没有你。 不得否认,这一刻殷千城的心脏痛痛的,因为还没把她带到自己的家人面前呢,她就已经开开始打退堂鼓了。 其实他一个人坚持是很累的,很累很累,但只要她都一松口,他就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求你,别放弃我。 可以吗? 殷千城穿好了衣服,又将她的衣服尽快烘干,给她穿好,带她去退了房,开车直奔老宅而去。 *** 一路上江慕水都觉得通体冰凉。 她想。 她真的是个招黑的体质啊。 大家都生而为人,她也是很无辜的。 可她经历了那么多很惨的事情,经历完了,碰到了殷千城,他却偏偏跟自己是仇人世家。 他们自己都有未解决的仇怨。 他的家人像看仇人一样看待着自己,本来她江慕水在殷家人面前就已经像个魔鬼一样了。 现在她这个魔鬼又真的将整个殷家都牵连下了水。 江慕水明明就已经心软了,跟明朗商量过不再对殷家下手了,可是这一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殷家的人才不会管她江慕水是不是无辜,他们只会更恨她。 她能怎么办呢? 她也很绝望啊。 江慕水觉得自己愈发瘦了,腰上胳膊上都有点没肉,她纤小的一团缩在副驾驶座里,只觉得活着真艰难。 真的。 千城,太艰难了。 这一次去殷家会遇得到什么,她自己都拿捏不准。 希望,不要被人打出家门去吧,可是偏偏,她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小手轻轻揉上自己的眉心,明明昨天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头痛得要死,她现在害怕、焦虑、想逃、痛苦…… 她什么感觉都有。 她很害怕。 紧紧抱着自己,也取不了暖,江慕水苍白着小脸,打开自己的新手机,登录了原来的微信号开始刷朋友圈,可是,阮姐的朋友圈不知道怎么了,是一条横线,她难道把自己屏蔽了吗?以前发过的朋友圈状态她都收不到了。 现在她又不能装上原来的sim卡给阮姐打电话,李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慕水原本想看看宝宝给自己点力量,可是,她真的好多天都没有看到了,她心慌,慌得要死要死。 她觉得今天即便自己有话要讲,即便自己腰板挺直,她也有绝大一部分可能,发挥失常。 看出了她的异样,殷千城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抓过她的手揉在掌心,问道:“紧张了吗?……放心不用紧张,我一切都有安排。老宅那里算是老爷子的地盘,可是早半个月的时候我就有部署过,你不用担心今天过去会碰到一些强硬的突发事件,我绝对不会让你有这种危险的。” 江慕水诧异。 她震惊无比。 ——早有安排。 ——突然的强硬事件。 ——他指什么? 她突然鼻头有些酸涩,开口说:“殷千城,你说的可是你的家人,殷董事长的确是两年前对我做出过一些不好的事,但是……也过去很久了,你这样防备着你的亲人,是不是有些……” 他眼神淡然毫无动容,轻轻柔声道:“你觉得我冷血吗?宝贝,你仔细想想如果你真的意外出了什么事了,那又是我的亲人干的,我在中间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我会怎么被逼迫,该怎么选择?我只是把一切矛盾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把一切你有可能受伤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不管是你出意外,还是你莫名的消失离开……我都承受不住……我怕了,我受不起了……” 吃一堑长一智。 他从来都是学习界的天才。 虽然做这些决定对他来说无一不是残忍。 开车开了两个小时,老家的路牌终于闪过了他们的眼睛,老宅在中午之前……一定能抵达了。 *** 车子开进了老宅的大门里去。 已经有一辆越野车和殷莫霞骚包的红色跑车停在那里了。 秋日的暖阳晒着这一切,蝉鸣这下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杨树梢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有些凉。 江慕水下车的时候,殷千城过去给她开车门,一把抓过了她柔凉得仿佛一握就能化开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里,他的神情淡然如水,仿佛这一趟回来就只是度假,而不是过来拼个你死我活一样。 江慕水却有些怯懦了。 她一双水眸凝视着眼前的老宅,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是过年,殷氏这个庞大复杂的家族带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但是因为有殷千城,那几天的记忆也还是美好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当面对峙(一) 回忆里有老宅里老佣人相当棒的厨艺; 有过年时候一家人不管真假其乐融融的场景; 还有覆盖了满满雪花的山坡。 那个时候江慕水刚离婚,能再次体会到家族的温暖不容易,所以那个时候,她无论怎样都是心里充满感激的。 而此刻,她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踏进这扇门。 殷千城领着她兀自走进去。 快走到门槛的时候,江慕水猛地停下了,她一张小脸泛着苍白,紧紧攥住了殷千城的手,盯着里面,就这么直勾勾的盯了两三秒,像是稳住了情绪,然后说:“好了。我好了。进去吧。” 殷千城淡淡一笑,没觉得她的紧张是必要的,更攥紧了她一些,走进去了。 四只脚,脚步错落且不慌乱地踩出了脚步声。 旧式风格大厅里的一切,随着视野的开阔逐渐被二人一下看在了眼里。 主位上坐着许久都没曾见过的殷楮墨殷老爷子,他脸色冷沉淡漠,蓄起了胡子,就是两年不见,老爷子的头发突然就白了一大半,连同胡子都变成了白的,老态毕现,但气场依旧。 殷莫北也稍显老了一些,鬓发也显得有些白了,他气得脸色铁青,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一侧。 另一侧,殷莫霞冷艳的一张脸毫无温度,单手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满是冷漠地盯着对面自己的二哥。 几个佣人…… 正弯腰蹲在地上收拾刚刚被摔碎的一套茶具。 看起来那套茶具是从殷莫北的桌子上扫下来的,摔碎的紫砂壶价值该有上万。 伴随着进来的脚步声,几个人的目光就这么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好像这些人的怨气原本就在头顶凝成了一片乌云,等这两个人走进来,怨气突然就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殷莫北殷莫霞两个人用可以吃人的目光恶狠狠地死死盯着他们,气都喘不匀了。 这个时候,突然佣人打开后面一扇门,推着阮清幽出来了。 阮清幽的脸色也差到了极点。 她出国定居许久早就没了信仰,没想到回来这几天就遭受这么大的变故,她的手里竟然都捏了一串佛珠—— 当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突然开始莫名地追求信仰,一定是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了,只能去求那个自己从前就不大相信的佛祖,乞求他能保佑自己的儿子,不受到可怕的伤害。 一眼见到江慕水,阮清幽眼里也迸发出了嗜血冷冽的光芒!! 她直起腰来,手扶住了轮椅的把手! 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嘴唇迅速变白。 脸上的血色哗啦啦的褪去。 众矢之的。 江慕水此刻站在殷家的大厅中间,终于感受到了这个词的意思。 唯一镇定的就是殷老爷子了,眯眼凝视着她,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沉稳开口道:“好久不见啊。” 江慕水一手的冷汗,松开殷千城的手端正站在老爷子面前,淡然不失礼貌地回应他:“好久不见,殷董事长。” 这女孩子,还是这么有礼貌。 比起两年前来,的确是更漂亮了一些,多了那时候没有的韵味,但,也依旧是看不出除了这些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值得殷千城对她如此。 殷楮墨攥紧了一下拐杖,沉声吩咐:“找个椅子,给千城和江小姐坐下……” “不用了。” 打断老爷子话的人是殷千城,他凝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艰难地将目光从阮清幽身上拔回来,道:“没必要,等商量完对策之后我们就走,慕水在这里感觉不是很好,我就不带着她打扰爷爷和各位长辈了。” 呵! 这话说得,可真是贴心体谅啊!! 殷莫霞气得直接从鼻子里出了气,撩了一下头发,脸色阴晴不定,幽幽的说:“我发现有些人的行径只能用虚伪来形容,说好不报复,所以滚蛋了,两年后又滚回来,然后口是心非地一边恨一边霸占着我家千城。江慕水,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原谅?你是把自己的脸都豁出去了吗?为了报复,说过的话不算是,脸也不要了是吗?” “姑姑何出此言呢?” 他突然笑了,连让江慕水面对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攥紧她的手将她护到身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看向殷莫霞,说,“前段时间的事不是平息了吗?怎么还拿出来说?再说那件事如果真是慕水做的,她爆出来的每一条都是手下留情的,没什么不对,哪来的不要脸?如果姑姑是为了这次的事情说她,那就更没道理了,许欢瑶出的事,与她何干呢?” “不是说是她下的药吗?”殷莫霞抢白道,冷幽幽盯着江慕水看了一眼,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道,“怪不得警察一直找不到人,原来是千城你藏着,可你窝藏嫌疑犯知道是什么罪名吗?咱们殷家祖上三代清白,轮到你这里你想给殷家抹黑是吗?不是她做的,警察都冤枉不了她,正好我逮到人了,不如报警试试……” 这下,没轮到殷千城开口,江慕水自己轻声开口回击了。 “报警也好。” 她的气息平稳,小脸淡然如水,一双眼睛美得不像话,看着殷莫霞轻声道,“真的。报警也好。要说我唯一后悔的事,的确是一年多前没有报警,不然也没必要折腾这么久了,我原谅是一回事,想跟千城在一起是一回事,但是警察不会认,这就是法律和真理的好处,该有罪的,谁都逃不了。” 殷莫霞气得要死,脸色涨红:“你……” “行了都别说了。” 殷楮墨蹙眉,淡淡阻止了这两个人没营养的威胁对话。 他拄着拐杖,凝眸看向了江慕水,嗓音黯哑低沉道:“江小姐,这么久不见还是一样的脾性,但是我想知道,你这么对待殷家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跟千城在一起难道就不想嫁给他吗?你如此这般,到底还想不想进我殷家的门?!” 呵呵。 这种指责,真的是让江慕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江慕水一张小脸都迅速涨红了,憋得满腔的愤懑和怒火,她想冷笑着质问,一个伤害了她整个人生的家族,她爱殷千城是一回事,但那就代表她应该为了嫁给殷千城,将自己的仇恨搁置,将自己父母的仇恨也搁置,对殷家俯首称臣吗?! 荒唐。 荒唐!!! 老爷子的段位就是太高了,真的,太高,殷莫霞怎么挑都挑不起她的怒火,殷楮墨殷老爷子一句话就办到了。 江慕水被殷千城挡在身后,她只能攥紧他的胳膊,压下了情绪,深吸一气,一双淡漠的水眸看着老爷子,说:“进不进殷家我真的无所谓,看看您现在教育出的子女,做出的事,和您自己的作风、三观,我一点都不想我的孩子生长在这样的地方,那会糟蹋了他整个人!殷董事长,您这种自己在乎的人是人、其他人都是蝼蚁的心态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殷千城微微蹙眉,知道她心里有气,但这种激愤的言辞只能激怒爷爷,他不由伸出一只胳膊揽紧了她,顺便蹙眉看了一眼外面,警惕地看有没有出什么变故。 殷楮墨瞬间被气得也脸色略变了一下,他攥紧了拐杖,平复了一下情绪。 殷莫北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盯着江慕水,指着她说:“是不是觉得千城护着你,所有人都拿你没办法?小贱货,别给我逮到机会,否则我把你丢非洲食人族部落去,先被轮一遍再找人生吃活剐了……” 面对殷莫北如此狰狞的言语,殷楮墨脸色一变,呵斥道:“行了闭嘴。” 殷莫北丝毫不怕,放下手舔舔唇,狰狞恐怖地朝她笑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绿幽幽就像已经想好怎么把她抽筋剥皮了一样。 江慕水苍白的小脸透出几分骇然,手不禁也紧紧抓住了殷千城腰间的衣服。 殷千城心头微疼,抱紧了她。 两个人就像恩爱无比的苦命鸳鸯站在那里。 殷楮墨冷冷盯着她,缓声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殷家,许家跟你毫无关系你就更不在乎了,那我就问你一句,一句话——江小姐……” “殷家的没落势必定要扯着千城一起,许家如果被逼急了也不是好惹的人家,你是觉得,你能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还是等千城破产成为了毫无用处的人,你会比较开心?” 江慕水脸色一震,从头到尾没有哪句话能戳中她的软肋,就这一句,深深地触动了她。 殷楮墨继续道:“别跟我说事情应该怎么发展,都是大人了,不用那么幼稚,我们就来看看,这件事千城不同的选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只要你退出,千城跟许家的女儿履行了婚约,你大概是会孤家寡人一个,但是千城会拯救整个殷家,他自己也必然将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可是如果你不退出,你想过这件事,最后会是什么后果吗?” 第四百六十二章 当面对峙(二) 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用世故而通透的目光冷冷盯着江慕水,道:“你敢说你喜欢的千城就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权势能力背景吗?抛开了这些,千城是谁?恐怕你都不清楚了!再说了,现在你没出事是因为千城护着你,一旦他都倒下了,你觉得你还能平安离开铭城?想你死的人,大把的人在!!你们,想让殷家先死,你们再当一对鸳鸯吗?!你,就真的一丁点儿不在乎千城的下场吗?” 江慕水纤细的身子在浑身哆嗦。 她颤抖了好一阵,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冷笑起来,纤细的手指掐进了殷千城的衣服里面,哑声说:“您能这么威胁我,这么逼迫我,难道不觉得就是建立在我还喜欢他殷千城的基础上吗?谁告诉您我还在乎!!” “那你是不在乎?” 殷楮墨冷冷拔高了嗓音,一字一顿让他那个乖孙子听得清清楚楚:“你不爱千城?” 这个问句,太狠了!! 江慕水被逼的浑身颤抖,这句话直逼她的心扉,她的上下牙都咬在一起轻轻打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殷千城这么紧紧抱着她的时候,说得出这种话!! 殷千城此刻的心里也是受到重击一般,被狠狠呆在了空中,呼吸都凝滞了。 生怕她真的豁出去说一声不爱,不管那是不是真的,他的心脏真的都会多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江慕水颤抖到极致,冷冷别开了目光,放弃了跟老爷子对峙,她输了,她真的输了!! 她将头埋在了殷千城怀里,浑身的颤抖还没能停下来,她闭上眼睛缓和着情绪,想休息一会儿,这样的对峙太累太费神了!! 殷千城心头的一颗重石落地,抱紧了她。如果不是这里太多人在,他绝对要衔起她的唇狠狠地狂吻她。 太感动了。 哪怕只可能是她的不忍心,也足以让他自欺欺人到觉得满心狂喜。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激动到无可言说的模样,阮清幽冷冷看着,心头都一阵阵恐怖发凉。 她还是担心,看了老爷子一眼,示意老爷子该乘胜追击。 殷楮墨捕捉到了阮清幽的眼神,轻不可见地朝她点点头,然后继续对着江慕水,说:“那既然这样,你舍不得,就希望你能正视这个问题,跟我们一起寻找解决的方法,江小姐,两年前很多话我不好明白跟你讲,但现在我能说了,以你的身份背景能力,配给千城,你差太多了,即便没有许家的女儿,你进来都很困难,这点你可懂?” 殷千城突然冷冷开口了,“这种话题就不用说了,她只是对我有点意思,但嫁不嫁给我,进不进殷家,不是她被选择的事,而是该我求她的事。别搞反了。” 这个混蛋孙子!! 殷楮墨气得够呛,他能一语噎死江慕水,但这孙子却也能一语噎死他,都到了这个地步,眼看这个女人就要松动了,这个时候捣什么乱?!! 殷楮墨继续说:“江小姐,你心里知道保障千城没事的办法是什么,只要你愿意,你要什么赔偿,我殷家都给你……” 殷千城却丝毫不顾殷楮墨到底在说什么,轻轻捧起了怀里人儿的脸来,轻声道:“不用理会他们怎么说,也不用在意他们的逻辑,不要跟着那个逻辑走,你但凡有那么一点爱我,听我说就行了,其他人的话都没有必要听。” 殷楮墨真的生气了,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常远跟我说他说动了你回家解决问题,千城,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是啊。 这件事除了她退出,还能怎么解决呢? 殷千城直起了腰,将江慕水揽到怀里,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了殷老爷子。 沉声道:“我以为你们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许家,毕竟这关系到殷家的生死存亡,却没想到你们的态度只在于怎么迅速地逼迫我的女人解决这件事。” 他冷笑,含着淡淡的嘲讽,轻轻摸了摸江慕水的头发,道:“还有你们的责怪也太无理了些,她从未想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她何苦去害许欢瑶?就算她当真有动机,这件事的犯罪方也不是她,你们让她退出来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件事,就因为,她是一个不相干的江慕水?” “她对我来说可不是不相干的人,她的一切都比我重要。所以,别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将我爱的人摆在这种位置上,你们好意思说,你们也曾把我殷千城,当一个人来平等地尊重和对待吗?” 眼前的人,从老爷子到叔叔姑姑,再到他的亲生母亲,都对这句话有些语塞。 他冷笑,低哑道:“只是可惜了,殷氏的主权现在在我的手上,我一手带出来的公关部不会被任何人贿赂和听任何人的指挥,爷爷,着急了是吗?你当这样就能逼得垮我,先被逼垮的,是你们吧?” “放肆!!” 殷楮墨气得脸红,指着他说:“你对你的亲人说这种话,不觉得不孝?!对我说也就罢了,你母亲还在这里,你的亲人被逼垮了难道不是因为爱你,你都说得什么混账话!!” 闻言,殷千城的眼神果然软了一些,凝眸深深看向了阮清幽,眸中有着肉眼可见的愧疚和抱歉。 阮清幽一直沉默到了现在,苍白的薄唇轻启,总算说了话了。 “江小姐。” 江慕水颤了一下,听见阮清幽声音的时候,她极力从殷千城怀里出来一些,听她说话。 阮清幽抿着唇,半晌后艰难地开口,眼神如同死灰,道:“那天在东郊别墅,是我不对。我明知道那个时候是千城犯了错,我庇护了他,忘了站在你的立场想问题,我指责你,骂你,威胁你,是我错了,我连道歉都没有代表我儿子向你道歉,我就那样做,我大概在你眼里已经是个坏人了。” 江慕水无言以对。 她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有基本的是非观,阮清幽说这种话,她唯一能表示的只有赞同,她无法开口表示原谅,因为那原本就是不该原谅的问题。 嘴唇微颤,江慕水胸膛起伏了许久,但就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阮清幽不指望她能回应什么,苍白着脸将佛珠递给身边的人,然后她慢慢要起身了。 明明就双腿残疾萎缩,早就不能站立,这般动作的阮清幽将佣人吓一跳,丢下佛珠就去扶着她。 也亏得佣人膀大腰圆,才能抱着阮清幽的身子托住了她,但阮清幽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多年来萎缩的双腿到底是什么样!扭曲,变形,纤细得像十几岁的小女孩才有的模样,这般的阮清幽,饶是殷楮墨此生都第一次见到! “清幽,你……”殷楮墨蹙眉开口。 殷千城蹙眉,心头大震,往前走了两步。 阮清幽丝毫不在意眼前所有人的目光,只凝眸看着江慕水,说:“该道歉的阿姨现在道歉,如果你爱千城,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听他分析那件事的来龙去脉给你听,或许你是会原谅他的,可犯罪就是犯罪,他若没道歉,我这个当母亲的来……” 江慕水受不了良心的拷问,当下开口:“不……阮阿姨,您不用……” “我用的,如果我不道歉,我下一步拿什么求你?” “阿婉,佛珠。” 阮清幽吩咐命令了,叫阿婉的女佣赶紧跑过来递给她,阮清幽手攥紧了那串佛珠,沙哑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们不对,可千城是我儿子,我不为他好,用我们一句老话来说那叫天诛地灭,江慕水,原不原谅我是你的事,可该求的我要还是要求,否则等到我寿终正寝见到底下的莫南,我怕他都不会原谅我。” “阮阿姨……” “阿欣,”阮清幽面如死灰,低哑道,“你放开我。” 膀大腰圆的佣人脸色憋得通红,好歹阮清幽也有七八十斤,佣人费劲地往后托着她,要将她放回到轮椅上。 阮清幽拿胳膊死死抵住了,沙哑着继续说:“谁让你将我放回去……求人,要用跪的,就放在这里,在这里,松开我……” 佣人吓得胳膊都软了一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无措地看看江慕水和殷千城,再看向了主位的方向!! 目瞪口呆的那个人是殷莫霞,她翘着二郎腿穿着艳红的裙子看着这一切,看到这儿连二郎腿都不禁放下了,对他们来说,阮清幽这样的才叫豁得出去,没看的出来,让日里那么温柔没脾气的大嫂,现如今竟然做得出这种事!! 知道的会以为她在为殷千城拼命努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清幽在故意为难江慕水! ——当着儿子的面,做母亲的给儿子的女朋友下跪,换做谁能原谅那个哪怕看起来无辜的女孩儿! 高明。 阮清幽才叫高明。 此刻的殷莫北看热闹一般冷幽幽盯着这一切,丝毫不觉得一切的方法管用,他只觉得,杀了江慕水最管用,能救他一家子人,解决他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问题,他就必须让这个女人死!! 第四百六十三章 逼迫——江小姐,说你同意 可是天知道。江慕水自己也知道。阮清幽绝无那个意思。 佣人阿欣最终抱不动她,手一软跟着阮清幽一起跌坐在了地上,阮清幽一向生得极其美,是那种经得起推敲的美,是岁月都带不走的,可是此刻她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就像个美丽的女鬼一样。 殷千城被整个震撼在了那里。 如果说此前他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行为像禽兽,那么这一刻,剜心之痛,他终于感觉到了。 整个大厅乱成了一团。 殷莫霞深吸口气不敢靠近,瞪大眼睛跳来跳去的。 殷楮墨都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阮清幽狼狈地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都贴了地面,她爬起来,一双死灰般的眼睛盯着江慕水,沙哑说:“我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我不懂什么道理是非,我只知道求人需要付出代价,江小姐,你请说,能说得出的,我都给,退一步海阔天空,到时候殷家的人不守信用不补偿你,我阮清幽倾家荡产也会让你好过,你说,可以吗?” 要怎样你才肯同意? 要怎样? 江慕水从一进来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跟殷老爷子对抗她都不害怕。此刻看着跪倒在地上胡乱推搡人的阮清幽,她一双眼睛却猛然就被眼泪充满,豆大的眼泪呆愣愣地涌出来洗刷了整张脸,她在阮清幽的身上看到了莫倚澜没有的东西,那种母爱她没有尝到过,可她此刻却逼迫着自己爱人的母亲对自己下跪! 她想逃走,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想拍下停止键让眼前的一切都停下,让心痛也停下。 殷千城在这一刻终于动容崩溃,松开了江慕水的手,朝自己的母亲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却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影子飞快地跑过去,扑在了地上,所有人的佣人见状都闪开了,只剩下那个跪在地上紧紧托着阮清幽上身的江慕水,很是奇怪,她的整张脸就像被泪水洗过一样,下巴上凝聚的眼泪还在一滴一滴一连串不停地掉,表情是最深切的悲痛,她扶起了阮清幽,尽量不去看她那双狰狞的腿。 阮清幽踉跄着扶住她的肩膀,发丝凌乱,手上力道却不小,她近距离盯着她,轻声问:“你这样,是同意了?” 又一股热流从眼中滚落下来,凝聚在了下巴上。 没等她说话,阮清幽沙哑至极的声音就道:“我知道你不好受,千城又何尝好受?我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一种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方法,来换他平安无事,因为至少我不能再去害人,江小姐……” 江慕水整个心房碎得连渣都不剩,再也无法控制地呜咽一声痛哭了出来,点头,疯狂而胡乱地点头:“别说了,我同意,我什么都同意!什么都不用,都可以!您起来!您起来!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起来,我求求您了!!” 她见不得这些。 见不得一个母亲替自己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她江慕水枉自称她爱殷千城,可是却不肯为他放弃任何一件事,她太可笑,在阮清幽的对比之下她真的太可笑了,没有人嘲笑她,是她自己嘲笑了自己!! 阮清幽依旧不肯放弃,近距离地盯着她,嗓音依旧冷静平淡,沙哑道:“再说一遍,你同意了。” 江慕水托着她的身体,跪在地上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殷千城上前一步,脸色已经黑沉如铁,嘶哑喊了一句:“母亲!!” 阮清幽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勾勾盯着江慕水,哑声道:“没有那种说了却可以后悔的事,这件事后悔不了,订了的婚也根本不可能退,江小姐,说你同意。” 这般逼迫,在她江慕水的人生里,绝无仅有,比任何一次,她做的决定都艰难。 比两年前的决定都要艰难。 她爱的男人就在后面。 此刻却要她亲口说出这样的决定,她想要什么都不顾地大哭一场,却没有人想要见证她的崩溃,终于不知多久,她慢慢地,慢慢地停下了颤抖。 那纤弱的身影深深埋着头,脊背都无法直起来,耗尽所有艰难吐出几个字来:“……我同意……” “……我同意您说的……我退出就是。原本就不合适,不般配,也有那么多的阻碍……机缘巧合我才会又回来,纠缠到现在……我知道,我本来就不对……” 滚烫的眼泪爬满整张脸,从下巴上胡乱地滴落下来,头发遮掩着,只能看得到她不断抽搐的下巴,她微微抬起头,一双通红含泪的美眸出现在阮清幽眼前:“我理解您的心情,换做是我的孩子我也会这样的……我做这样的决定不只是因为对您不忍心,还有,我从心底也早就明白……您不要有负担,我都明白……” 宛若五雷轰顶一般,身后的殷千城听见了她说的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落在了他的耳中!! 阮清幽颤了颤,眼眸中透出了一股深邃的眸光,她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这么聪明,也……这么善良。 聪明如江慕水,知道阮清幽会害怕是自己决绝的举动逼迫了儿子,她怕阮清幽心理上会有负担,才说,这件事是她自己想通的!! 阮清幽绝不傻。 她听得出来。 一时间她的眼睛很难从江慕水身上移开,好不容易分出了一点神去看自己不远处的儿子,却看见殷千城就像是一尊被抽出了灵魂的雕像一样,伫立在了那里!! 阮清幽心头一阵刺痛!也瞬间就疑惑了,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佣人阿欣赶紧扑上来,劝说了一阵,总算是跟另外一个佣人一起将阮清幽重新架回了轮椅上。 殷莫霞凝视着眼前的这出巨大的闹剧,心脏狂跳个不停!! 那么多人都无法分开的这两个人。 竟然,就这么容易地分开了。 原以为是怎样刀劈剑砍才能劈开的这两个人,原来就是她阮清幽一句话的事!! 殷莫霞此刻心头百味杂陈,甚至,面露一丝同情地凝望着此刻还瘫软在地上颤抖,没有一丝一毫力气从地上站起来的江慕水。 “呵呵……” 殷莫北没良心地笑着,笑容冷幽可怖,他才不在乎这些要死要活的小年轻,他只在乎他的殷氏!! 见这两个人大势已去,殷楮墨也镇定下来,坐稳在椅子中间,沉声说:“阿婉,也去找个椅子给江小姐接坐。” 江慕水现在……也算是他们殷家的功臣了!! “不用了……” 坐在地上嗡嗡耳鸣的江慕水,此刻反应过来了,她伸出颤抖苍白的小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露出那张哭得变形的美丽小脸来,一边扶着膝盖站起来,一边沙哑道:“我没什么可坐的,该表态的我都表态了,这些日子以来对你们家有所打扰,我很……对不起……” 说出这三个字她很违心。 如果不是为了殷千城,不是为了阮清幽,她江慕水何以站在这里任由迫害她全家的殷家人眼睁睁看她的笑话!! 殷楮墨真的很厉害。 他太厉害了。 他一下子就掐准了殷千城就是她江慕水的软肋,他只要死死掐着这一点,不管早,或者晚,总有一天,她会不忍心的!! 想到自己竟然没能预料到这一点,重新栽入了殷楮墨的陷阱,江慕水恨得牙根都在痛,可是她没理由怪罪任何人,父母之仇是她记得不够深刻,是她不够绝情不够狠,以后这一个狠狠的巴掌她该打在自己脸上,谁都怪不得!!! 她晃晃悠悠站在那里,纤弱的身影像是站不稳的样子,扫了一眼众人。 明知道殷千城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却,没有脸去看他一眼。 她虚弱地抬起小手捂住了脸,无比颓然,擦干净了下巴上的眼泪,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连跟这个男人擦身而过,都目不斜视——!! “江小姐——” 殷楮墨突然开口阻止了她,语气缓和了下来,道:“这里距离铭城市区还很远,你一上午赶过来实在是太累了,我这里也没有人可以送你,不如就留下来吃个饭休息一下,下午等管家回来我让他送你回去,这样,你看可好?” 殷莫霞见周围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个个儿跟雕像似的,不由在心里嗤笑了一下,放下二郎腿站起身,走到了江慕水身后。 “是呀,这大中午的个个都回家吃饭了,你一个人打算怎么走?留下来吃个饭,不管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好聚好散,慕水,是不是?” 那个纤弱的身影微微侧过头。 小脸无比冷淡。 “……好聚好散?”她沙哑问道。 殷莫霞吓得心脏突突跳了跳,用手安抚了一下做胸腔,说:“是啊,你看千城现在的状态也不好,让他送你我们也不放心,你从我们殷家的门出去,不要带着怨仇才好,万事都在餐桌上解了,也不枉大家认识一场,你说呢!!” 殷楮墨凝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 虽然有的时候智商真的不够用,也被人带坏了不少,但关键时刻,还是懂那么一点事的。 殷楮墨当下开口道:“阿婉,去问问厨房菜做好了没有,在餐厅用餐,给江小姐……准备一个好点儿的座位!!” 第四百六十四章 到底为什么同情她? 于是就这么草率地定了。 在老宅吃饭。 老宅这个地方风水很好,依山傍水,又挨着高速公路,一切都极其方便,除了没车就不能随意走动之外,哪儿哪儿都挺好的。 阮清幽摔下地的那一下其实不小心扭了腿,很不舒服,刚刚说完话,殷千城就大步走过去,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上楼去叫了医生来诊断了。 整个老宅热热闹闹的,人很多,但是萦绕在她江慕水周身的却是彻底的绝望悲伤的气氛。 她在佣人的指引下,来了盥洗室洗脸。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江慕水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复古的雕花铜镜,透过明亮奢华的镜子看到了走进来的人,是一身红裙的殷莫霞,她露着半个肩膀,系带显得妖娆又高贵,得意地笑了笑,“哎呀”了一声,拧开水管洗着手,一边洗,还一边朝镜子里的江慕水看了过去。 “江慕水,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你说你想要殷千城吧,你勾搭他一个人就够了,反正你不用怎么勾引,他都为你独尊!可你怎么,偏偏傻到来殷宅呢?” 殷莫霞洗完手擦完了,手扶着大理石台面,疑惑又同情地拧眉看向她,“这里的人个个都老谋深算,我爸是好惹的吗?我大嫂是好惹的吗?我跟我二哥算是心计多的,但是能和千年的老狐狸比吗?” “你和千城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殷氏摇摇欲坠,我爸却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声不吭,丝毫不露动静,你以为,他是就任由千城胡来了?千城是怎么安抚的他?他是怎么跟老爷子保证的,你又知道吗?” 江慕水彻底疑惑起来了。 殷莫霞越说到后面笑得越美,最后得意地禁不住呵呵笑了一下,将手挤上香精,搓了泡泡出来揉着,说,“你啊,还是段位低,不过你没输在别的地方,你心地善良,且善良过了头,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很难吗?不,不难,可难的是你爱上了伤害你的一个人却自己不敢承认,现在敢了,就像千年乌龟探出头,也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按到锅里炖了。” 殷莫霞上下扫了她一眼,看她的目光彻底变成了同情,她笑了笑,手抚摸上了江慕水的肩膀。 “不过慕水,别伤心。” “千城这样的男人的确天下只有一个,但他属于许欢瑶,你没有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一个邱泽吗?他回帝都的这段日子天天心心念念着你,我都说我帮他看着呢。” 殷莫霞挑挑眉,回应了她的疑惑:“没错,他是我前夫弟弟的孩子,我们关系还好。慕水,离开千城的确是很可惜了,但别的地方没人会算计你算计成这样,你离开,不一定弊大于利。” “好了,等我带你回去,好好把邱泽跟你撮合一下,你的过去他都了解,但是,他却一丁点儿都不嫌弃你呢。” 殷莫霞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把脸洗干净,去吃饭吧!” 说完,殷莫霞轻松地推开盥洗室的门,出去了。 江慕水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厉害。 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一句都没有听懂? 殷莫霞到底在说什么? ——她说殷楮墨厉害,阮清幽厉害,而自己今天这样是被人算计了?被谁?怎么算计的?算计她的目的是什么? 江慕水一头的雾水。 她本身就已经难过得胸腔都要炸开了,但是,此刻更是疑惑到头痛欲裂。 …… 饭桌上很快就开始上菜。 江慕水一出来就被很热情地招待了。 连殷莫北都一改刚刚冷血无情的模样,一句话都不说,不恭维她但是也不针对她,一个人喝酒吃菜,懒得理她的模样。 殷莫霞热情地拉着她坐下来,不一会儿佣人传来了消息。 “老先生,小姐,少爷,小少爷说他不饿先不吃了,他在上面陪大少奶奶,让你们不用理他,吃饭就是了。” 佣人放柔了语调说道。 原来,是他不肯下来。 因为自己刚刚真的太过分了吗?江慕水并没有跟他保证什么,没什么不敢面对的,可是殷千城的态度之前已经表明得非常明白,他什么都能放弃,只要她还坚持着,他就绝对不放手。 好难过。 难过。 难过。 她难过得呼吸里面都是酸涩的味道,稍微吸一口饭菜的香气,潮热的眼泪浮起在了眼眶里,简直猝不及防。 阮清幽不下来吃饭,大概是不想面对她,不想装了可怜之后再在她伤口上撒盐。 殷千城呢? 他又是什么心态?? 殷莫霞热情地靠过来,夹了一筷子菜给江慕水,道:“来慕水,吃菜,别的呢,你就都不要想了,千城不下来或许是怕你觉得尴尬,男人都爱面子,你想想就知道了,你说呢?” “现在啊,爸跟二哥都在,你想要些什么补偿,都说出来,爸爸想必都会答应的!之前你跟千城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是有过阻挠,但是今天以后只要你能离开他,咱们就永远都是朋友,你想要什么,什么时候来讨,我们什么时候都会答应!!” 是吗? 想必是她在殷千城心里还有位置的时候,恐怕真的会什么都答应。 等哪一天殷千城彻底忘了她或者不在乎了,殷家对她的殷勤和有求必应也就会停止了!! 江慕水眼眶又热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捏着酒杯,把玩了一阵,轻轻地哑声道:“不用了……我暂时什么都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吧……” “那也行!!” 殷莫霞笑容不减,将炖好的乌鸡汤亲自给她盛了一碗,说:“来喝点汤,好好补补身子,慕水你来铭城这段时间辛苦了,以后,说不动咱们还是能做亲戚的呢!” 呵。 是吗? 做亲戚? 因为邱泽吗? 江慕水此刻的心里乱炸了天,她什么都吃不下,哪怕满桌的佳肴,哪怕是一滴汤水,她小脸苍白地靠在椅子上,她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连被人看出自己的狼狈都无法顾忌了,此刻不知道,到底有多难过。 …… 楼上。 佣人将药端了出去,关上了门。 医生也摘下了听诊器,挑挑眉,用英文跟殷千城交流着,接下来要照顾阮清幽的注意事项。 殷千城将医生送走,脸色铁青地走了回来,将床边的东西收拾好,掀开了床上的毯子,挽起袖子来,给阮清幽一下下按摩着。 空气里满是可怖的静谧。 一对母子,从来没有,这样用令人窒息的沉默来对峙过。 阮清幽动了动唇,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就难过地淌下了一滴眼泪,她抿住了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因为没有用。 一切都没有用。 她用她最宝贵的东西——跟他的母子关系——逼迫他心爱的女人对他放手了,这本来就是天大的仇怨,他不能恨,也不能喊一声痛,他心里不知道此刻有多难受,她一张口,却只能给自己亲生的孩子心上撒盐。 她也不忍心。 就只能让沉默,掩盖一切的罪行,只要殷千城以后是好的,她阮清幽就算死后要下地狱,都值得了!! *** 吃完饭,那位管家大概要半个多小时后才能来。 江慕水坐在客厅的中式椅子上,小脸苍白,凝望着窗外盛秋的阳光,白花花的晃着人的眼睛,如坐针毡。 一秒,两秒,三秒…… 她连离开这里都做不到。 殷莫霞待得也累了,舒展了一下腰肢,凝眸看了一眼江慕水,眼珠子转了转,笑了笑说:“哎呀我真是累,我下午还有事,得去午休一下,慕水你就在这里等就好了,我先上去了,你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也熟悉,有事就叫阿婉!!” 江慕水恍惚着转过头来,狼狈又呆愣地点了点。 殷莫霞甩了甩头发,抚着脖子摇摆着腰肢走到楼上去了,走过楼梯转弯的时候,她盯着江慕水看了一眼,再次,用那种面露极度同情的神情看着她,略苍白着唇沉吟了一下,走上去了。 另一边,阮清幽的房间里,殷楮墨走了出来,看了看四周,也走上楼去了。 阮清幽自己一个人上了轮椅,苍白着脸缓过一口气来,转着轮椅,推开门去了。 她在楼梯的转弯处见到了殷千城。 此刻,阮清幽顿了顿,实在没有再忍住,叫了一声:“千城。” 在楼梯转角处站着的男人顿了顿,僵硬着身子,两分钟后,才移开目光看向了身后自己的母亲。 一眼,刺痛人心。 阮清幽实在不忍心看,她转过头去盯着楼下看了看,哑声道:“我知道今天的事,你怪我,但是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去想一想,就能理解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我可能对不起江慕水,但是人总要为自己最在乎的事情疲劳奔命,就像你为了江慕水什么都不顾一样,你说是吗?” 殷千城依旧用冷幽淡漠的眼神凝视着她,并没有开口说话。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此生遭遇的最大的阴谋,是你的套路 阮清幽转过头,推着自己的轮椅往窗户那里而去,目光正好可以穿过窗子看到外面,她神情悲凉,看了看窗外的树叶,又看向天上。 “你觉得跟爱人分别痛苦,可是千城,你记得那时候你爸爸纵身一跃跳下楼的时候,我就在阳台上收衣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去的,那时候的我,跟你比起来,谁更痛苦?” 身后的殷千城,身子动了动,神情在此刻终于裂开一条缝隙,有了些动容。 殷莫南的去世是阮清幽心中的一根鲜血淋漓的刺,不能触碰,殷千城知道她心里比什么都要惨痛的那个部分,无可替代。 而且提起这件事殷千城就不由想起莫倚澜在这个事情里的作用,他的目光不由幽深了一些。 情绪略显复杂平和了一些,凝眸恍惚看着窗外的那一片青葱。 阮清幽脸色苍白起来,转过头去,她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身影,却目不斜视,就当做没有看到一样,凝视着自己儿子有些痛苦寂寥的脸,哑声说:“妈妈知道你痛苦,但是怎么选择都有痛,你今日不这样被选择,下一个痛的是我,你也忍心?” 这下,殷千城彻底地动容了。 没有为什么。 没有选择。 没有对错。 怎么选择都是错的。他本提前就知道。 这一场事故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自我麻醉了太久,可当一语被自己在乎的人戳破时,饶是坚强如他,也根本难以承受。 阮清幽抚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上的毯子,目光柔软疼惜,哑声说:“千城,过来。”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温柔地说,千城,过来。 那个山一样高大的男人,犹豫着迈出了一步,接着朝阮清幽缓步走过去,到她面前,轻轻地单膝跪了下来。 单手抚在她的膝盖上,对她低下了头。 阮清幽心头一片痛楚。 她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这是她的亲骨肉啊,叫她,怎么舍得伤。 可是有些事情,就像殷楮墨对她说的,不做,就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江慕水就像是他一块伤口上残留的腐肉,如果不忍痛割去,他恐怕会被废掉一条胳膊,半边身子,甚至一条命。 阮清幽不想看到。 所以刚刚殷楮墨到她房间里来说的那件事,她一开始惊讶,然后不忍,最后,也不得不同意,痛下杀手。 老爷子真的是最最精明的老狐狸,且杀人不见血,害人且让对方都毫无察觉。 阮清幽凝眸看着地面——她知道江慕水转了一圈找不到人,此刻已经上了楼来,就在楼梯的转弯处,她能清楚听到他们这里的对话。 极力停止了手的颤抖,阮清幽沙哑开口:“一年前到底为什么她跟你分开?就因为你强暴她那件事吗?那件事,的确怎么解释都不好理解,她到现在还不能放下,我也能够理解。” 膝盖上的男人动了动。 浓密的长睫睁开来,他眼神里充满忧伤,想起了昨夜那个美好至极的夜晚,闭眼,他哑声道:“不……她可以了……” “母亲,她明明都已经可以了,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等到她敞开心扉……这些很难,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做到了……” 却是没有想到。 才第二天。 他就听到她“大义灭亲”的那些话。 他知道那一刻她心里有多痛,可是被放弃的滋味,一样不好受。 原谅他在那一刻有些无力去安慰她,甚至去质问她,有些太痛了,他想要缓缓。 他说的话阮清幽理解。 阮清幽轻抚着他的头发,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做到这些不容易,我来这里的时候,你爷爷跟我对这件事有过交代,你当时是怎么跟他保证,跟他说的呢?” 殷千城微微一怔。 阮清幽微微提高了嗓音,像是故意让某个人听到一样,说道:“你说,让老爷子不要着急,你心中自有定论。江慕水来铭城的确是一场意外,她也许不会报复殷家是真,但是只要有一天她还很你,还恨殷家,殷家就有被她报复和拖下水的可能。让她消失,甚至送她出国,都不能完全地泯灭这种可能。” 阮清幽瞥了那个角落一眼,看到了那个身影在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故意带有引导性的话起作用了!! 她强硬地按住殷千城的肩膀,苍白着脸,继续抬高声音说着:“所以,你的计划是让她爱上你,你亲口在电话里跟老爷子说了,你在努力,你相信总有软化她的一天!!女人的确都是心软的动物,对于爱情毫无招架之力,现在这件事就发生的正好,既摆脱了她,又从此彻底杜绝了她报复你报复殷家的可能……这一切不过是计划,让她亲口说出放弃你,也放弃仇恨的话,岂不是才最爽快?” 这几句话,完全就像晴天霹雳一样,霹向了楼梯转角后的那个女人!! 江慕水本来是上来找人的。 她等不到那个所谓的管家,也看不到一个佣人。 听见楼梯这里有动静,她才走上来。 却看到殷千城和阮清幽在一起说话。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一段话!! ——这一切不过是计划。 ——女人都是心软的动物,对于爱情毫无招架之力。 ——现在你既摆脱了她,又从此彻底杜绝了她报复你报复殷家的可能。 ——让她亲口说出放弃你,也放弃仇恨的话,岂不是才最爽?!! 这,就是全部的计划吗?! 江慕水被震得脑子嗡嗡响,她惨白着一张脸往后退,退后了一步又一步,胸膛因为情绪的激荡而剧烈起伏,猛地一脚踩空,她险些掉下楼梯去!! 这就是殷家——不,殷千城——全部的计划吗? 她突然想起了殷莫霞在盥洗室里跟自己说过的那段话,她说,你被殷千城一个人蒙骗着也就好了,为什么,偏要傻到来殷家? 我爸是好惹的吗?我大嫂是好惹的吗? 千城是怎么安抚的他?他是怎么跟老爷子保证的,你又知道吗? 慕水,你心地善良,且善良过了头,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很难吗?不,不难,可难的是你爱上了伤害你的一个人却自己不敢承认,现在敢了,就像千年乌龟探出头,也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按到锅里炖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殷千城不顾她对殷家做什么,放任她去做,只知道对她好,都是假的。 都是计划。 都是谎言。 因为解决这件事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让她江慕水,彻底地爱上他殷千城!! ——不会吧? ——这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她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感情变化,她所有的妥协,所有的甜蜜,所有的醒悟……都变成了什么? 千城,你来告诉我,不是这样,是不是? 江慕水神情震撼,她颤抖着靠过去,想最后,最后最后再听哪怕一句! 熟料。 殷千城蹙眉从阮清幽怀中抬起头来,沉默了许久,他听阮清幽说的话太有错误的诱导性,他的确像是说过那句话,但是…… “那句话我的确是对爷爷说过,但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轰——!!” 阮清幽紧紧按住他的肩膀,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盯着那个地方,抢白道:“好了……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总之,千城你看,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现在全部都好了,江慕水该走也走了,许家跟我们的婚事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等下午的公关部文件发出去,我们家,许家,和江慕水自己,我们,就都好了……” 剩下的声音,楼梯拐角处的那个身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那个纤细的身影往后退了几步,她愣愣看着楼梯,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恐怖的黑色旋涡在将她吸进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那里像是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在汩汩地冒血。 曾经她以为最大的阴谋,是陆霖晟和陈浅因骗自己签了那份股权转让文件,将她自己拖入死地; 曾经她以为最大的阴谋,是殷莫霞和陆霖晟将自己从私人医院转出来,再塞给了自己一个曾被爱人强暴、自己父母被爱人家庭迫害的残酷事实; 可现在……她才清楚了…… 这个世上最大的阴谋,是那个自己爱的男人假装在爱自己。 他或许步步为营地在计划,她却,当真了。 当真到…… 上一秒觉得自己放弃他很伟大,下一秒才知道自己掉入了怎样甜蜜又残酷的陷阱里。 千城,你是真的,爱我吗? 还是你的爱,只是为了让我离开,而已? 江慕水慢慢地后退,摇摇晃晃地下了楼梯,窗外一片白光,她什么都没再等,一步步往门外走去,越走越快,等跨出了门槛,几乎就像是逃离地狱一样,疯一般地朝前奔了过去!!! **** 风在耳边呼啸。 温度从温热变得冰冷,变得刺骨。 天色都渐渐黑下来,她走得双腿快要断掉,一片绝望。 第四百六十六章 这消息……也真是太重磅了!! 一路走了不知道多久,江慕水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就是上一秒你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下一秒,全世界都是在欺骗你。 她很想哭但是眼泪已经耗干了。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舔了舔干涸到极致的唇瓣,看着眼前昏暗的一切,这才发现,天气阴沉到快要下雨了,而她穿过收费站之后就一直沿着高速公路往前跑,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旁边都是一栋栋盖起来但没有人住的房子,一个透出亮光的窗户都没有。 变天了,已经开始下雨。 要换季了,豆大的雨滴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几分钟就把衣服彻底打湿了。 江慕水这下真的想哭了。 她站在高速路旁边,捂住脸,看着来往穿梭极快的车辆,觉得自己在一片荒野中形单影只,她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 她是善良,善良过了头,这辈子她从不伤害任何人,连一条狗一只猫她都没有伤害过,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要算计她江慕水。 她哭得彻底,将脸彻底哭花了。 阴雨天气车子的车速都渐渐放的很慢,突然有一辆车看到了她,好心地停靠在了旁边的应急车道上,亮着双闪,接着没一分钟撑着伞跑下来一个人,一个老实模样的男人举着伞站在那里,好心问道:“小姐,你怎么在那儿?你需要帮助吗?” 江慕水抬起脸来,她觉得自己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居然有一天还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的真的,特别的,失败。 更加失败的是她痛哭出了声,简直算是嚎啕大哭,就像阮清幽跪在她面前演得那场戏一样,她也痛到想要崩溃大哭,但跟现在这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哭,不一样。 男人手足无措,赶紧靠过去,拿伞举在她头上,着急地掏出手机,帮她报了警。 …… 好在交警并不认识她。 只当她是失恋了跑上高速公路来轻生的女人,给了她一条毯子,将她带上了警车,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才载着她往铭城市区走去。 去市区的路上,她的手机开始狂震起来。 之前的时候也有人打了无数的电话,全部都是来自于一个号码,但是她一路奔跑根本就没听到,现在安静了下来,这个声音就变得特别明显了。 交警看了一眼她的口袋,脸上带着恍悟的神情,语重心长地说:“还是接电话吧,姑娘,我看你哭成这样,一定很在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打电话给你打成这样,说明他也在乎你,有多大的事不能面对面地说一说呢?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们队里有人给你调解啊,是不是?别哭了,快接电话,啊?” 接什么呢? 江慕水小脸惨白,她的头发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去管她到底像不像那个传闻中的嫌疑犯“殷千城的女朋友”了,这个鬼样子有人认得出来才怪。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一刻不停地在狂震。 几个小时过去把她的电已经全部耗完了。 江慕水心头蹿上了一股极其酸涩的感觉来。 她闭上眼,眼泪迅速涌上。 控制都控制不住。 手在激烈地颤抖。 ——还要找她做什么呢? ——他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这一场戏演的真好啊,阮阿姨就像是影帝,殷楮墨和那两兄妹就是助攻,而他殷千城是运筹帷幄的总导演,他们整整一家人,看到她落入陷阱,看到她哭得那么痛苦伤心却逼着自己对殷千城放手了,背后,转过身,会不会笑她? 枉费她江慕水还是个生过孩子,受过伤害的女人。 对世间的玄机还是这么的看不清。 看不透。 她蠢。 蠢的代价她自己承受就好了。 不必嘲笑她了。 她一不小心爱上又爱错了的男人……更没必要……这样嘲笑她。 难道就不怕她一个想不开,心痛到去死吗? 好歹情侣一场,好歹同床共枕,就不能,仁慈一点吗? 现在还要怎样?殷氏的公关部明天就会放出消息,再恐怖的局势也只是暂时的而已,亏空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所有人都变得开心而高枕无忧了,唯有她江慕水,还要在大雨滂沱的的天气里被交警从高速公路带回来,训斥一路。 有个好心的女交警给了她个面包吃。 江慕水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此刻真的饿了,只是,她咬了第一口,那劣质面包的香气就钻入了鼻孔,刺激了她的味蕾,她闭着眼睛,手里握着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泪水滂沱而下。 *** 明朗的归来是在一个凌晨。 这趟出差走的太远,中途有点事还辗转去了国外,他在机场停下了脚步,换上了铭城的电话卡,一边含着笑一边往外走。 他想念自己的小情人了,不知道这小子最近乖不乖,而且临走的时候江慕水跟殷千城的关系有所缓解,现在应该在蜜罐里泡着呢,他越想越开心,笑容也越来越大。 可是。 等检查完了顾西杨给自己发的信息,再去刷了最近的新闻之后,明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冷冷的,很肃杀。 靠。 fuckyou。 在看到许欢瑶那条自导自演的新闻之后,明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就像结冰一样,他冷冷甩开大步往前走去,蓝色的西装下摆翻飞,在空气中舞成了风刀一般的模样,他去了出租车落脚点,没空叫自己的车过来了,直接上了车往市区走去!! 到律所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明朗疾步推开了律所的门。 那边顾西杨看到了他的电话,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就给他打了过去。 “喂?” 明朗嗓音里藏着冷冽,对着自己的小情人已经藏匿了大半了。 “江姐姐的新闻你看了?这些天我联系不上姐姐,她也不找我,她好像找过你,但是你不在。” “嗯我知道。你怎样呢?那个导师有没有再为难你?” “没有……”顾西杨脸红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很为难我,是你一直多想了,我没事,你多想想姐姐吧。” “我知道想她,她又不是你女朋友!” 明朗在正常不正常的时候都像个刺猬,腻歪两句挂了电话,他脸色立马肃杀下来,开了电话看新闻!! 铺天盖地。 可怕的舆论逼迫。 这个事情已经是发酵第三天了,还没有任何解决的态势,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江慕水呢? 明朗掏出手机来要打,前台的小妹走进来,将卷宗放在他桌前,“明总这是你要的总结,岑副总去法庭了,下午才能回来。” 明朗蹙眉顿了顿,一边打电话一边问:“这几天律所有没有什么变故?” “没有啊,好像一直,挺好的。” “出去。” “是……” 江慕水的电话打不通,明朗“啧”了一声蹙紧眉打了岑启凡的。 正在法庭的岑启凡还在听庭审,那边声音嘈杂的厉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朗心浮气躁地抓起鼠标又刷新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了整个翻天覆地的内容,今日的头条又被刷新了,而且是重磅的消息!! ——“殷氏公开声明与许氏千金婚期定于下半年,订婚日期将近!” 真的是……太重磅了!! 岑启凡那边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蹙眉换了一边接听,他不愿意再多管江慕水的事情了,温声有些不耐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该怎么办,但是殷千城护着她,所以,我觉得再怎么也出不了别的事了……” “你确定殷千城护着她?”明朗那道冰冷到能冻住一切的寒冽嗓音发了出来,透过听筒传到了他耳中! 岑启凡都被冻得颤了颤。 压下心头的躁动和震撼,他拧眉,道:“怎么了?” 明朗死死盯着那条新闻,猛地生气地挂了电话,丢到了一边!! 岑启凡蹙眉听着那端“嘟嘟嘟嘟”的急促挂断声,觉得莫名其妙。 明朗话都说不出来了。 胸口憋闷。 胀痛。 他撩起西装下摆,叉着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可是走路都消解不了他心头的震撼,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死都想不明白。 按理说这两个人是相爱了吧?殷千城段位那么高,杀人于无形,几个坚硬的江慕水都能被他给融化。 江慕水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是捂不热的石头? 但是焐热了,就这样? 他明朗好歹动用自己的关系造了那么大的声势,给江慕水充了那么大的门面,到头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这段时间都忙了些什么? 明明是自己占上风的事情,到底怎么折腾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 江慕水失踪了。 明朗找不到她,等岑启凡回来,也找不到,问了律所所有的人,甚至去各处跟她有关系的人那里都打听了,没有。 她舅舅舅妈那里只听到她回来的消息,没见过她人; 沐乔乔快生了,已经住进了医院,江慕水势必不会去打扰; 哪儿哪儿都没有。 江慕水电话一开始还能打通,后来直接就关机了,再也没能打通。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发现他们人去楼空 陆霖晟那边来过一个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明朗不耐烦地挂断了,现在江慕水是死是活跟陆家都没什么关系。 最后,明朗接到了殷千城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号码,明朗气不打一处来,死死压住了怒火,将脑海里许欢瑶那个贱人的脸驱逐出去,这才接起了电话,“……喂?” “有看到慕水吗?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失踪?” 那边殷千城的声音比什么时候都疲惫焦躁,沙哑得像是一天一夜都没睡觉,像个垂死的人,暴躁地抓过一个人在问。 明朗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换了一边去听电话。 如果现在手里有把刀,他他妈真想砍死这个男人啊。 明朗极力舒缓了一下心情,问道:“你看新闻了吗?” 他顿了顿。 半晌殷千城才开口问:“什么新闻?” 他没空去看。 他找不到她了,心里的烦乱惊慌已经超出了所有的事,一切都不重要了!!! 明朗嗤笑:“装什么傻?你自己公关部放出来的消息你不知道?装给谁看呢?江慕水现在能看到那条新闻但是看不到你这副鬼样子,你他妈……” 再说下去明朗就要打人了,他得克制,极力地,克制住!! 殷千城顿了顿,电话那端一阵翻找,最后,估计他也看到了那条新闻,久久的没有说话。 “喂?” “殷千城?殷千城?” “我告诉你别装傻,这件事没有你的同意绝对不可能爆出来,你仔细看看,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我算是彻底明白你想做什么了,你一边想拖着江慕水,拖到她心软为止,一边又赶紧跟许家计划出一个阴谋,既能诬陷了她,还能让你跟许家看起来不得不联合起来。你们强强联手,你又已经不在乎江慕水了,你们还怕什么?好,你牛,你最牛了,我明朗算是看错了人,当初你找江慕水的时候我以为你还有点良心,却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所有的傻.逼。” 明朗说完就挂了电话。 气不过。 真的怎么骂都气不过。 他这个外人都大概看得出里面的小九九了,不相信江慕水那么聪明的人看不出来。 她最大的弱点在于她就是真的太相信殷千城,相信了他不会欺骗和利用她,可是她偏偏就输在这一点上。 明朗觉得也不能怪江慕水。 毕竟。 他们所有人都被殷千城骗了。 被这个男人深情的样子给骗了。 一年多前他那么疯狂地寻找江慕水,也是害怕有一天她卷土重来吧?否则,还有别的什么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江慕水千万不能出事。 不能犯傻。 虽然,明朗也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话,现在是能安慰这个女人的了。 *** 十月末。 烟雨江南。 这个时节的江南天气算是最好,热度消退了一些,清凉的细雨每天飘着,到了夜里还有些冻人。 唯一不好的就是潮湿了一些。 江慕水擦着夜晚的边回到江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她伸出钥匙去开门,锁子都有些锈了。 她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都在坚持些什么。 坚持善良。 坚持不伤害别人。 坚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却就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离开铭城的时候,她去用原来的身份恢复了身份证,取到了原本股权转让换来的那些钱,拿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带回来,打算给孩子买一份巨额的保险,然后再谈其他的计划。 她在铭城无处可去,最后一晚在她父母的别墅里面度过,看着满屋子殷千城置办的那些家具,又觉得疲劳讽刺。 她第二日就回来了,飞机转机了好几个地方,这样所有人找她就有些麻烦了,傍晚她才回到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这些年来她的善良只让她自己过得越来越艰难,她有些后悔了。 现在是吃饭时间,江慕水在床上疲惫地躺了一会儿,后,终于支撑着自己起来,恢复了一点力气,拉开自己的行李包,从里面拿了些东西出来。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连个渣都不剩下。 她只有小诚了。 她买了一个很贵的玩具,限量版的,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觉得图案鲜艳,孩子肯定会喜欢。 江慕水轻轻擦了擦眼泪,不让自己看起来狼狈,她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上去。 以前每次回来都会给小诚带礼物的,这次希望看起来不会突兀。 可是,一走上去,江慕水就发现不对劲了。 上面一阵尘土味儿。 江慕水一僵,快步走上去,李哥他们家门口的感应灯很早很早就坏了,此刻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她匆忙走上去,却感觉在台阶上踩到了一块木板。 她弯下腰摸了摸,是一块蕾丝覆盖的挡板,像是小诚那个旧推车上面的东西。 黑暗中,江慕水的眼睛恐怖地亮了亮。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最后在乎的东西…… 绝对不能有事!!! 江慕水提起裙摆,疯一样地跑上去,中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脚腕,痛得她叫了一声,她扑过去,正准备扑在门上,却没想一下子扑了个空,她愣了一下,伸出的手有些颤,接着,她扶住墙壁,压着心头巨大的恐惧摸索到了客厅的灯的开关。 咬唇,死死咬唇,按了下去。 灯光大亮。 眼前一片狼藉。 所有的东西都被拆走了,沙发,茶几,柜子,床,冰箱……小小的八十平米的房子,两室一厅,被洗劫一空,地面上还有沙发长时间放置残留的印子,江慕水瞪大眼睛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踩着地上的木屑,仿佛看到了一片秋收时节被提早收割的麦田。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全部都是尘土的味道,搬了不是一两天了。 所有的痕迹都不新鲜了。 浴室地上的水渍都干了。 在这么潮湿的天气里绝对不可能!! 江慕水强迫自己忍着战栗,忍着,不能失控,她掏出了手机,哆嗦着去按号码,按了几个才发现自己记不住,去翻通讯录,她不敢打电话给阮静,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害怕被欺骗,所以打给了李哥。 李哥人还是好的。 还是善良的。 一个大男人不会欺骗她的。 电话响了不知道有多少声,等接起来的时候,江慕水紧紧咬着唇,眼泪唰得一下流淌了下来,直接落在了下巴上。 “李哥……李哥……你说话……” 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避开了喧闹,李哥偷偷走到一旁来说话,压低了声音:“哎,慕水妹子,是我是我。” 江慕水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 她抹干净了眼泪,哽咽说:“李哥,我现在在你们家呢,你们什么时候搬家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刚刚回来,之前我在铭城有事,我不是故意这么久不回来的,是我拎不清……你告诉我你们在哪儿好吗?我去找你们,我搬家……你让我见见小诚……李哥,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们,我离不开他,是我错了……” 见这个女人慌成这样,李哥心底一沉,他到底还是猜对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在乎自己亲生孩子的母亲,即便跟孩子父亲有什么深仇大恨,孩子是无辜的,江慕水人又这么善良,对待陌生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对待孩子呢? 李哥心情沉重,看了看自己周围的老婆和丈母娘,压低了声音说:“别着急,别着急啊……我跟你阮姐最近的变动有些大,你阮姐找到一份工作距离那个旧小区太远了,所以我们才搬家,这附近又没有合适的房子,刚好我家里那边做大棚蔬菜赚了点钱,你阮姐家里又补贴了一些,刚好在这边付了一个首付,那边的房子我们打算转让出去了,本身就是二手的房子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没去收拾……” 谎话。 江城的房子虽然价格变动不如铭城那么厉害,但是这样突然换固定居所势必会有大的损失,李哥和阮姐这么会过日子的人怎么会这样呢? 两个家庭都不是富贵家庭,拿出钱最多最多也是十几二十万,还不够填补亏空的。 江慕水压下自己心头那些恐怖的想法,擦了擦眼泪,说:“那能……能告诉我你们在哪儿吗?阮姐不想告诉我也行,以前是我犟,李哥,你们家里的贷款,我来帮你们还,你们不想让我住在这里我来搬家,好不好?我求你们回来……我真的没有别的要求,我现在……只想每天看一看小诚,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了,真的,我什么都不要……” “慕水,你……” 李哥沉沉地叹口气,哑声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你阮姐担心什么你自己心里都知道,只要你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不会再对小诚动什么心思了,慕水,你李哥是坦诚的人,即便我想对你公平,我的心总是向着你阮姐的,我们家里的事尤其孩子的事她说了算,你在我这里说没用,你得……你得想办法化解她心里的恐惧……” 结婚……吗? 江慕水急得哭了,抓着自己的头发,没能掩饰住哭声:“我知道……我知道我得结婚,我的让她放心……” “可我没有啊……我也想找个人跟我结婚,可是我找不到,他不跟我结婚啊……” 他,就连我这个人,都不要了啊。 江慕水慢慢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肩膀,想哭但是不敢大声哭,只能让眼泪无声而剧烈地流淌下来。 李哥停顿了半晌,后问:“慕水,你老实跟我说,上次你带过来的那个男人,孩子,是不是他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半是恐吓半是威胁 江慕水慢慢停下了哭泣。 她的心揪了起来。 她现在不能慌,不能乱,这是一个圈套,连李哥自己也说了,他人是善良,但是到关键时刻他还是会向着他自己的妻子和家庭,所以江慕水此刻一定一定得稳住了。 绝对绝对不能再掉进另一个阴谋里面。 江慕水将心头的剧痛死死压下,手扶住旁边的水龙头,轻声说:“不是。那是我原来的男朋友,孩子是我被一个强奸犯强生的,我偷偷来了江城生下,用一个蹩脚的借口跟他分了手,他不甘心就追了过来。李哥,你现在明白了?” 强奸犯。 果然。 果然差不多是这样的故事。 李哥瞬间对她同情起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重重地“唉”了一声。 江慕水心头的小鼓咚咚敲着。 她知道骗人不好。 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真的太害怕了,害怕连这个电话都挂断以后,以她的能力再想找孩子,她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她想起在那些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丢孩子的母亲,要么疯了要么傻了,要么一辈子阴影再也走不出来,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她的人生已经这么倒霉,求求老天不要再让她经历这样可怕的事…… 李哥叹气了半天,那边已经有人在催他过来付账了。 他赶紧低下头,捂着电话说道:“李哥得过去了,地址我告诉你,你别硬找过来,想办法迂回一下。在芙蓉镇三号芙蓉小区,你阮姐的妈原来工作的那个厂房后面,慕水,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李哥搬走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家要小心,啊。” 江慕水的心瞬间都被感动化了,她终于有了力气攀着水龙头站起来,任凭眼泪往下掉,但是心一瞬间就踏实了。 “嗯,好,好……我记住了,芙蓉镇三号芙蓉小区,我不会去找麻烦的,我一定迂回,谢谢李哥,谢谢你教我。” 回想起这个女孩子前半生的经历,李哥也是同情不已,叹了半天气都缓不过来。 他说:“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联系,你重新加你阮姐的微信,她一心软就会通过啦,懂吗?” “嗯嗯。” “我走了,挂啦。” “谢谢李哥。” 等挂了电话,江慕水不知道在满是穿堂风的客厅里站了多久,一直站到小腿上都是冰冷的水雾,她才擦了擦眼泪,提起裙摆绕开那些丢弃的东西,一路摸黑往楼下去了。 *** 这边的铭城。 暴风雨来临之前凝聚了无数的乌云在天上,真真儿是不好的预兆。 许欢瑶洗了澡出来,浑身还是疼得难受,也怪自己当初心急了,为了弄到身上一些伤,狠心地对自己下了狠手,她自己都没注意,脖子后面,手肘后面,都是大片的擦伤,被热水一淋简直痛死了。 她吸着凉气,揉着脖子,嘴角却慢慢浮起了得意至极的妩媚笑容,好在这些都是有用的,她的心思,总算没白费。 但是,这一切好像来的太容易了不是么? 许欢瑶边洗手边蹙眉想着。 殷千城那么容易妥协吗? ——这里面到底谁起了作用? 她正琢磨着,突然二楼传来了声音—— 许母到处在找着她,挨个房间查看着,蹙眉担心地叫道:“瑶瑶,瑶瑶……” 许欢瑶咳嗽了两声,赶紧将满脸得意的神情换成了泫然欲泣的凄楚模样,疲累又虚弱地打开浴室的门,沙哑对着走廊尽头的母亲说:“妈妈,我在这儿。” 许母当下心疼了,听见孩子这个声音,她的心脏跟针扎似的! 她走了过去,拽住她的手,看了她周身一眼,说:“洗漱干净了就先下去吧,今天早上发生了你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你放心,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都好了,知道了吗?” 许母疼惜地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眼眶泛红,嘴角的浅笑有些凄凉也很坚强。 她当然知道了! 许欢瑶在心里暗自腹诽。 她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能有错吗?! 许欢瑶假装脸色苍白地凄凉笑了笑,低下头去,沙哑道:“别骗我了……妈,现在我还能有什么好事?我去我房间休息,不打扰你们,我还没睡够,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哎,瑶瑶——” 许母抓住了她的手,这下脸上荡起了幸福甜美的笑,拉过她的手,拢住她的身子,说:“你别不好意思,也别觉得自己从此就脏了,这不过是一场意外,而且妈妈告诉你,千城那边已经放话出来同意娶你了,这不,你殷爷爷现在过来了,就在楼底下,等着你尽快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呢!!” 虽然新闻许欢瑶一早就看了,没什么新奇,但一听说殷楮墨都来了,就在她家楼下,她眼神才不由地一亮!才觉得这件事原来真的是成了!! 呵呵? 太好了。 她真的没想到啊。 许欢瑶眼底掀起的狂喜,被她极力克制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惊喜笑起来,眼睛里有泪,问:“你没骗我?这是真的?可是那天千城哥哥来警局看我的时候,还……还质问我是不是我自己的错,我真的……” “别哭别哭,”许母赶紧给她擦掉眼泪,笑着说,“你殷爷爷是来跟你商量婚事的,这件事本身就不是殷家的错,你让人家负责人家也负了,你再哭,这样让你殷爷爷面子上多挂不住?瑶瑶你听我说,下去别哭,礼貌一点儿,跟你殷爷爷好好说,明白了吗?” 许欢瑶吸了吸鼻子,眼珠子转了转,点头答应了,又问:“好。我穿上衣服马上下去。妈,就殷爷爷来了吗?千城哥哥……他呢,没来?” 许母蹙起眉头来。 “说来也奇怪,千城倒是没有来。不过,你殷爷爷就足够代表殷家了呀,这你懂的!再说了瑶瑶,千城刚经历过这种事,可能心里还有些不甘心,本身不是他的错,这个时候面对你他也许情绪不好或者有些不好意思,都情有可原,不见也罢免得尴尬,你说呢?” 许欢瑶慢慢扫去了脸上的失落和不快。 “等到了订婚宴上,他看见我这么漂亮的女儿正式成为他的未婚妻,才怕是要乐疯了,你哪点儿不如那个贱货江慕水?是个男人都看得出来你比她好,千城早晚会醒悟过来的!!” 脸上的愠怒褪去了,许母推她进房间,催她,“快去,去吧,快啊,别让殷老等太久!” “嗯,好。” …… 殷楮墨拄着拐杖,放下一杯茶的功夫,就看到眼前亭亭玉立了一个人。 许家的小女儿出落得愈发漂亮了,这几天脸色憔悴,索性就化了淡妆,脸色有些白,她礼貌地颔首,小声叫了句:“殷爷爷。” 殷楮墨颔首一下,脸上的神色不定,不再看她了。 许欢瑶有些忐忑,在许母指点下,坐在了殷楮墨旁边。 殷楮墨对许敬尧道:“我听说你儿子这次出差是跟南方的合作伙伴闹了些不愉快?得赶紧解决呀,市场越来越不好做,得抓紧。” 许敬尧赶紧附和:“是,是,默言这次处理了刚回来,碰上瑶瑶这回事,我还没问他结果呢。” 许敬尧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起了身,招呼了一下许母,道,“这样,伯父,我们先去跟默言聊聊,让欢瑶陪陪你,啊?” 然后他挤眉弄眼地对着许母做了个颜色,许母疑惑,但也礼貌浅笑着站起来,跟着自己的丈夫一道到楼上去了。 楼下陡然变得空荡。 除了打扫的佣人。 就只剩下了爷孙辈的两个人。 殷楮墨一手端着茶盏继续面无表情喝了两杯,一双老眼浑浊但墨黑幽深,沉吟了好久都没说话。 许欢瑶心里的小鼓打得咚咚响,都快浑身渗透出汗水来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交叠处也潮热一片。 “丫头,今日的事情,你可满意了?” 殷楮墨突然开口,让许欢瑶几乎是吓了一大跳,她错愕地转过头来,心虚地急急点头,片刻后又摇头,思绪急剧转动,说道:“您和千城哥哥能这么对我,是我的福气,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当真不是好事,我的名声……也废了。” 许欢瑶眼眶红了,低下头去。 殷楮墨竟然不为所动,笑了笑,放下了茶盏。 一瞬间许欢瑶更紧张了。 脑子像是瞬间变成了浆糊,粘稠的一团无法转动,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殷楮墨凝眸看着窗外,两只手放在拐杖上,眯眸了一会儿,老态龙钟地说:“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殷家替你收场,你怕你人财都得两空,一个女儿家拼得是个什么,不就也是个名声,你敢这么做算是有胆识的,可殷爷爷如果不接招,你打算怎么做呢?千城的脾气你知道,你要让他失去了不想失去的东西,你猜猜他会对你怎么做?” 许欢瑶脸色彻底白下来了。 她不明白殷楮墨到底在说什么,她紧张起来,一双眼睛忐忑胆怯地看了一眼殷楮墨,然后说:“我……殷爷爷……我……” “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我都欣赏,但揣着这种心思就想要进我殷家的门,你是不是花花肠子也太多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你想要的答案,我知道,开门我就告诉你 一句话宛若惊雷般在头顶炸开!!! 许欢瑶膝下一软,这如果放在古时候她怕是吓得都快给殷楮墨跪下来了,她瘫软在沙发上,气息一长一短的完全错乱了,连殷千城都没调查出来的事情,殷楮墨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殷楮墨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冷冽疏离,甚至看不起,就像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在训斥一个蝼蚁一样。 根本不像以前那样,把她当一个贴心的小丫头。 甚至,不把她当一个殷家合格的孙媳妇!! 许欢瑶低着头,满身淋漓大汗,头都不敢再抬一下! “爷爷,我……殷爷爷你听我说……” “虽然你这次做的事也算是个契机,如果没有这个契机,你殷爷爷或许还要等下一个契机去做这件事,所以论起来殷爷爷还要感激你一下,但是这件事,你我互惠互利,也让我看清楚了你到底是个什么真面目,以前我想着你贴心懂事,还能把清幽都照顾好,嫁给千城我也一定能放心,可现在……” 许欢瑶吓得头皮都一阵麻! 她贴着沙发的掌心有些麻,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急促地带着哭腔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啊……殷爷爷,这真的是我最后的办法了,不然千城会娶她的!等他们万一有点儿什么,我就更插不进去,我这辈子就没可能了!我不是算计千城,不是算计殷家!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殷爷爷……我真的……” 许欢瑶一瞬间就快要崩溃了。 她害怕,害怕这件事情彻底暴露,却没想到殷楮墨一早就知道,只是像在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她演戏!! 殷楮墨冷冷抿住了唇。 半晌后,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背过手,看向了许欢瑶。 “现在你进殷家的门是铁板钉钉,订婚的日子你们许家来定,我都随便,只要尽快就可以。但是欢瑶,殷爷爷最后警告你这一句,你那点花花肠子到了殷家,没人看不出你那一套,一旦被看出来,结了的婚能离,娶了的人能弃,别怪殷爷爷不留情面,等我走了,看在殷家谁做的了你的主,你还不被千城制得死死的,你懂了?” 那带着威严的话,不是别的,是威胁。 对。 就是威胁!! 不是说殷楮墨是来商量婚事的吗? 却原来支开他的父母是为了教训她是吗?警告她这件事,不是没人知道是吗? 许欢瑶埋头埋得更低了,抖得像筛糠一样,满脸泪痕。 殷楮墨后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说完径自就出去了,外面车子一阵响,开走了,许欢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扶着沙发跌坐在上面,一脑门和全身都是汗和泪。 她说……怎么这么顺利。 没想到连她也是这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是她许欢瑶和殷楮墨碰巧了合作起来也不为过,这件事她起了一个头,殷千城毫不妥协,但没想到最后出手的竟然是殷家,殷爷爷到底有多厉害,才让殷千城心如死灰都心甘情愿地跟她订婚,且毫无怨言和毫无波澜?让江慕水心甘情愿地退出,转爱为恨再也不会卷土重来?! 究竟,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许母和许敬尧很快下来了。 许母脸上疑惑,百般不解。 许敬尧也是蹙着眉。 许母走下来,抚上自己女儿的肩膀,见她还哭了,不禁蹙眉问:“怎么了?这怎么哭了?你殷爷爷对你不友善?不可能啊,他来的时候一口一个欢瑶丫头,可亲近的呢!” 许欢瑶心脏一点点沉下去,抓紧了自己的裙子,想起殷楮墨的眼神和警告就觉得很恐怖,她又要哭了。 许敬尧背着手,也蹙眉说:“别哭了,都是大好的喜事,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定,有空打电话跟千城商量一下,过几天,美美当你的女主角,听见了吗?” 许欢瑶苍白着小脸,擦干净了眼泪,她想明白了,殷楮墨来这一趟不仅仅是警告她,而是也挑明了,他知道她的把柄,他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所以殷楮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弃了她这枚棋子,相反,她很重要,既然她坐上了殷家孙少奶奶的位置,她就绝对要占着,再也不下来了!! *** 凄风冷雨。 拍打窗户。 雷声阵阵滚过天际,带来一些恐怖的味道。 远安附近的一座公寓里,几个稀稀拉拉的酒瓶躺倒在地上,一片酒气熏天。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一盏小灯都没有亮着,里面的人也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冰冷的闪电劈进来,隐约看到客厅的弹簧床上面正面往下趴着一个人,很少见他如此颓废的模样,像是泯灭的一切的希望,死了都比现在好受。 酒已经喝过第三轮了。 人们都说借酒浇愁的人很没出息,可只有殷千城知道,当事情走进了死胡同,他们再一次被误会分开,且他死都找不到她的时候,心里的那种痛,只能靠酒精来麻醉。 天知道那一天的下午,殷千城跟自己的母亲聊过,想下去找江慕水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什么都没拿,直接不见了的那种心情。 他只不过是被她的话伤到了,缓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她就会消失。 但她应该不会是因为伤心难过而消失的,因为那样的话,她总该会接他的电话。 一定是哪里不对。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猛然想起了刚刚自己跟母亲说话的时候,楼梯那里有响动,他还以为是佣人在那里打扫卫生。 ——那个时候他们都说了什么? 他一时大脑紊乱,想不通透,只知道找她,疯狂地找她,可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从老宅到铭城的每个角落,每一个!!她都不在!! 为什么每一次她消失都是趁着他毫无防备!!趁着他体虚,脑子不清醒,欺负他没缓过来第一时间跟她解释!! 殷千城暴躁到简直要发狂。 但是又那么无力。 找不到她。 他尚且担心着。 他冲谁发狂?!!! 明朗的电话多少给了他一些提示,他让他去看新闻,殷千城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在车里凑合了一两个小时,打开当天的新闻头条,竟然就是他同意娶许欢瑶的消息。 仔细想想,是前一夜常远找到他,让他签署几份紧急的文件,他没有心思看,随便签了就将他赶走了。 应该里面就有给公关部下达的文书式的命令。 他这个时候,才慢慢地恍然大悟。 既然殷家的人是想最后达成这样的目的,且必须让他心甘情愿地达成、让江慕水死都不会来捣乱,那么,他们会用什么方法—— 离间。 他想了太久才想清楚。 不过就是离间。 具体的方法他懒得想,只要找得到江慕水,他就有机会去问。 可是偏偏,他怎么都找不到。 他之前的所有计划和想法都彻底落空了。她为什么偏偏要那么想。 “当当当”“当当当”。 门外有人敲门。 常远找了几个人过来,心急地想第一时间找到殷千城的,大概知道他在这里,就找来了,但是没办法开门,密码锁又太厚了根本踹不开。 “千城。千城?”闷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有人小声地说,“要不撬门好了?找开锁公司。” “谁告诉你开锁公司能开密码锁?开的时间也很长好吗?有那个时间不如砸墙。” “行了都别扯了。” 常远心烦地喝止住了那两个人。 他重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千城。” 常远无奈地舒一口气,冷声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有答案,你打开门,我就告诉你。” “你不是想知道江慕水为什么走吗?我来告诉你,可以吗?千城,你开开……” 常远的话音还没落,突然门锁发出了滴的一串声音,接着厚重的密码门突然就打开了。 酒气,熏到了外面的每个人。 常远也蹙眉,不禁皱了皱眉头,接着他适应了一下里面黑暗至极的光线,看清楚了里面的男人。 殷千城不知道有多久没打理过自己,整个人颓废的就像个帅气的流浪汉一样,他身上的衣服也黏在了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酒,他冷冷盯着常远看了一眼,无力地松开门,走了进去。 不想让别人看到殷千城这个样子,常远心头刺痛,撑住门,跟那些人说:“你们别进去,在这里等我。” …… 公寓的模样很是熟悉,就好像两年来都不变样子一样。 常远一步步走进去,看着满地的酒瓶,看着被摔烂的几部电话,心脏再一次痛到软了下来。 人为什么就是有爱而不得的东西? 又为什么一直都就是得不到?一直都得不到? 命运对殷千城太过残忍了,对江慕水也是,想想凭什么呢?大家不过是想要有自己所爱,好好生活。 为什么那么难。 殷千城踢了踢酒瓶,面无表情,沙哑道:“不是骗我的话就说,如果还是他派你来的,就滚,否则等我清醒了,第一个先弄死你。” 第四百七十章 你不要担心,万一她没事呢? 常远眼皮都吓得跳了跳!! 他早知道殷千城心生怨恨,不是一天两天了,却没想到他这么恨自己。 常远心虚,片刻后笑笑,说:“是吗?那我看你这幅样子,不像是能继续站起来打的样子啊,你这样,明显就是败给你家老爷子了,他活了多少年,你才活了多少年?你父亲殷莫南就是个蠢货,你聪明一点但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你们都是手下败将,活该像傀儡一样地活着,你怪什么被人戏弄呢?不如怪自己没本事吧!!” 他看到殷千城垂着头坐在那里,垂下的手慢慢攥紧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明显是已经暴怒了。 常远却看热闹不嫌事大。 手臂担在胳膊上,笑着说:“你心里大概也觉得江慕水蠢,是吧?别人三言两语就给她骗了,可她是怎么被骗的?她因为在乎你才被骗的,她容易吗?她活该吗?你怪她爱错人了?” “对,我常远是个混蛋,这两年我没少说她的坏话,我也知道一年多前就是她心软才一个人走天涯的,她一分钱没拿走,一个女孩子跑去别的地方生活是多艰难的一件事?可是她为了你都做到了。再看看现在这件事,她到底是怎么被骗的?不是因为她受不了你被折磨吗?不是因为你的母亲跪倒在她脚下吗?她连你身边的人受伤都不忍心,她怎么忍心看你有半点为难!!” 突然一道影子跳起来,猛地狠狠掐着脖子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砰——!”得一声。 常远的头剧烈地撞到冰冷的地面,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地掐紧了! 常远脸色迅速憋青,感觉到有人在下了死手掐着自己,他仰着头,逐渐变得半点呼吸都没有,窗外“轰隆!”一声惊雷劈下来,殷千城黑暗中的冷眸猩红一片,像完全充血的野兽一样,粗喘着,死死压抑着心头的悲痛,要置他于死地。 “这些不用你来跟我说……” 他一字一顿,嗓音极低,里面透着剧颤,透着焚心蚀骨的怨恨。 “不用你来跟我说她有多爱我!!!”他咆哮着,仿佛只有把嗓子嘶喊到哑了才能发泄出他心头的悲愤!! 常远极力掰着他的手指,用尽了力气,但气息还是一点点减少,窒息感恐怖地席卷了过来。 他脸色从青紫变得发黑,死死抓着殷千城的胳膊,扯着他的衣服,眩晕感和死亡感却死死地将他往地狱里拖。 这也许是报应。 这个时间他真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女儿。 大概他被掐死就是因为平时说话太损太恶毒了,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对一个无辜的女人,他做了不少的坏事。 常远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能动弹了。 猛地,脖子上紧攥着的力道一松,大口新鲜潮湿的空气顺着嗓子就灌入了进来,被刺痛的肺瞬间刺激了他所有的神经末梢,常远翻滚到一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像是要将胆汁都咳出来,他脸色涨红,不知道多久才蜷缩着缓了过来,像是死而复生一样。 常远抚着脖子上的勒痕爬起来,这下再看阴气森森的殷千城,眼神警惕地就像在看杀人犯一样!! 眼见殷千城冷冷的一步一步逼近过来,常远嘶哑的嗓子开了口:“你他妈的……至于……恨我恨到杀了我吗……” 殷千城终于冷冷停下了脚步。 他缓和了一下,接着,慢慢蹲了下来。 他的一双冷峻的眼睛,借着窗外无声的闪电才能看得清楚,里面充溢满了浓浓的悲伤,常远的话让他突然就想通了,是他自己的无能导致了眼前的现状,是他没有先人一步所以才受制于人,是他没能控制住他心爱的女人所以导致她被人伤害,都是他的错。 而且现在最最悲伤的不是自己。 真的不是。 是她啊…… 他借酒浇愁的功夫她还不知道人在哪儿,会出什么事,上帝连留给他悲痛的时间都没有,他没那个空。 殷千城冷冷盯着他,哑声道:“那现在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就走!” …… 常远爬了起来,缓了好大一阵子,嗓子里才不冒酸水了,肺里也舒服起来。 就是脖子上痛得厉害。 他喝了一杯水,也不知道殷千城是放了几天了,也不管了,丢下杯子,常远深吸一口气,说道:“有一次,老爷子去看望医院里住院的你母亲……就是江慕水把她气到住院的那次,老爷子其实有来看过,那时候我有份文件需要他签署,就站在门外,听见他们的对话……” 常远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水咽下去,继续说:“老爷子跟她说其实他早就知道江慕水的归来,也知道那时候的强暴案的主角是江慕水,他之前就想要解决但是没能解决,叫你母亲不用担心,你母亲……当然是情绪很激动,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再理智,你也是他的儿子,不管对错,你受到伤害那就是不行……” 怪不得,那个时候老爷子按兵不动,一副放弃了希望的样子。 那时候殷家的大权已经掌握在了殷千城的手上,谁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也不可能改变他,殷老爷子那副示弱的模样的确是激起了他的同情,但没想到最后这种同情都变成了被他们利用的筹码。 殷千城凝眸冷冷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有流光浮动,谁也看不透那到底是什么神色。 “然后?” 他冷声问。 妈的。 你现在想知道了? 想知道进门你不说,非要我刺激你一下你他妈才险些掐死我!! 常远翻了个白眼,内心冲撞着莫大的愤懑,继续沙哑说道:“老爷子的说法是让她也先按兵不动,因为眼前的事情绝对不可能避免,以江慕水的性子,以你殷千城的性子,你不由着她闹腾个天翻地覆是绝对不罢休的,但是老爷子知道江慕水还算善良,他赌的也就是她的善良,你的不忍,而阮清幽大概就是压垮你们俩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明白任何的事情都没有人心突变来得重要,心态变了,就什么都不同了,所以他一丁点儿也不反对你们来往,你们闹得越凶悍,和好的可能性就越大……” 常远笑了起来,又喝了一口水。 他笑眯眯看向殷千城,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你那时候对老爷子说你最后会感化她的,老爷子心里有多笃定和满意了吧?” 是。 他那时候的确是说过这话。 他殷千城不是没有心的人,他也有为了殷家在努力,但这前提是不让江慕水受到任何的委屈,他们都把意思搞反了。 现在他们怎么想不要紧,关键是慕水这样想了,她有多伤心? 殷千城极力压下胸口的剧烈闷痛,低哑开口:“所以爷爷运筹帷幄,什么都不管,甚至会帮忙肃清我二叔和姑姑的那些针对慕水的小动作,所以那段时间也不是我保护她保护得太好,而是爷爷没有出招,是么?” 常远蹙眉思考了一下,半晌后犹豫着点点头:“好像是这样,你知道越老越掌权的人,都有一种恐慌感,他几年前能悄无声息地带走江慕水,现在也就残存了一部分实力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没做,说明还没到时候。” 所以,强硬的措施不管用。 他这次打的是人心牌。 呵呵。 人心牌。 只是……爷爷的心,长什么样子呢? 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亲生孙子,对儿媳,对他们所爱的人,都抱的是什么心态? 对爷爷来说重要的就只有殷家,亲人反而都成了陪衬,是吗? 殷千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一张俊脸隐匿在黑暗里面,常远逐渐觉得有些可悲了。 他在这些豪门子弟手底下做事,也见多了土豪,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他还依旧是打工仔,靠着自己的高工资供养着他的全家,他未免觉得出身难比,未免会吐槽这些人,可现在看来没什么可吐槽的,当一个人的人生都被捏在另外一些人的股掌之上玩弄,他的所爱,他的目标,甚至他的存在,都不允许有半点他个人的意念在。 那这种人生,有什么可活? 常远第一次那么那么地同情殷千城,他沙哑开口,想要安慰:“殷总……” 却不料,黑暗中那个颀长挺拔的影子猛地站起来了,殷千城原本就是酒量深的人,从不真的喝醉,他慢慢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雷声轰隆炸响在耳边,他久久没有说话。 此刻江慕水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在舔伤口?想想,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丢进了淬炼兵器的火炉里面,炸到血干泪干,他也很难过,可是此刻她却无从知道。 他的手抬起来,印在玻璃窗上,雨水顺着他的手掌印哗啦啦地浇灌下来,手形模糊到不成样子。 常远觉得气氛憋闷到要炸开,站起来,说:“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江慕水这个人……我觉得还是坚强的,她不至于走极端,你看当年陆家的人对她那样,最后还欺骗玩弄了她,但她还是走出来了,你不要小看她,或许她没事呢。” 第四百七十一章 这下半场,也该轮到,我的主场了! 殷千城抬起了头来,冷冽的深眸中闪过了一丝光亮。 他猛地转过身。 “你给我查一下当年那笔股权转让欠款的去向,如果动了的话银行会有通知的,你去查,现在。” “啊?” “啊什么?快去!!” 常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放下水杯点点头,说:“好我马上去。不过千城,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殷千城揉了一把脸,低哑道:“我其实猜出了我爷爷跟母亲他们那边的做法,只是我一直不太愿意相信,现在也该想明白了,不用跟没有心的人比心,比他们更冷硬些才有打败他们的可能,以前是我心存侥幸,觉得他们大概心疼我多过于心疼这份家业,现在想想我或许错了。” 常远一听,诧异于这些他大概都想得到,再往下,就开始同情他的悲观。 常远开口道:“你……也别这么想……” “我能够怎么想呢?”他冷冷抬起头来,冷冽的眸光直刺常远心底最薄弱的那个地方,“现在是我的女人下落不明,我借酒浇愁,可是呢,作恶的人继续作恶,该受到惩罚的反而赚得盆满钵满,凭什么?” “爷爷说的很对,人总要为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拼搏,哪怕隐忍很难,欺骗很难,残酷也很难,但都要学会。” 殷千城站了起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找到她,你去吧,有她的消息马上告诉我,我第一时间赶过去,订婚宴那边,你也帮我筹划一下,我服从就是。” 常远震惊!! 他拧眉,不可思议地往前迈了一步:“订婚宴?千城,你同意订婚宴了?!” 他觉得不管怎么样,殷千城总会为此反抗一下的,殷老爷子这么算计自己的亲孙子,搞得一手稀烂的局面,殷千城不闹得天翻地覆就够好了,现在他居然同意,连反抗都没反抗地就同意了?!! 这怎么可能?!! 殷千城却只是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走向了落地窗前漫天的瓢泼大雨,冷声缓缓道:“我同意,为什么不同意?早二十多年我就在这场棋局里,这么多年我都不肯梦醒,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我还要不敢进这场局吗?” 他走过来,单手系上散乱了好几天的领口,严丝合缝地扣上扣子,将桌面上一枚硬币丢进盘子里,硬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冷声淡淡道:“这上半场算我输了,下半场,也该轮到,我的主场了!!!” 他嗓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尾音落下之后,天空轰然闪过一道闪电,“嘎——!”得一声惊雷响彻了天际。 铭城这个北方城市积攒了一整年的冰冷雨水,倾盆而至!! *** 南方北方都在下雨。 江慕水打着伞,一路找打了芙蓉小镇去,这种天气里阮静如果上班,孩子必然就放在她母亲那里,这天气也不可能出门,江慕水就趁着这个时间过来看看。 好在那个三号小区是有阳台的,她装作送报纸的进去以后,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家阳台上看到了一些宝宝用具。 一个有些脸熟的女人嘟囔着抱怨着天气,将晾衣杆上的宝宝衣服收了回来。 “这可真是作死哟,鬼天气,衣服都不干的,可咋子办!” 一个操着口音的女声从里面响起了。 江慕水凝眸看了一眼脚下的雨水,想着是时候给他们添置一台除湿机了,在南方这种东西很有必要,小孩子的东西如果不干穿在身上会难受,也会滋生细菌带来疾病的。 她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故事里那个等待女子来赴约的尾生,女子不来,就抱柱而死。可难道她就只能一辈子这样遥遥守望吗?她没有资格触碰和养育自己的孩子,哪怕来看望都要看着别人的脸色,饶是她有万贯缠身也换不来半点好看的脸色,难道以后就只能这样吗? 是。 她后悔了! 她从铭城回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不要他。 她爱他。 管这种爱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不是正确,她就是爱啊!有什么办法? 这就跟她爱殷千城是一样的,她不再去思考什么正确不正确,她江慕水这辈子没输给任何人,她就只是,输给了自己而已! 她爱得没有任何错,是那些人辜负了她!! 越来越大的雨滴在她脚底下炸开来,将腰部以上的部位都淋湿了,江慕水隐约看见了一道身影抱着那可爱的婴孩走出来,小诚一直在哭,张着嘴大哭,粉嫩的小手拍打在那人身上,不知道是不适应这潮湿的天气,还是空气不好,烦躁的气氛笼罩着他整个人。 江慕水错愕了一下,抬脚想走过去,却一脚踩进了冰凉的水坑了! 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用地方话咒骂着什么,抱着孩子进去了。 江慕水眼尖,看得到婴儿脖子里挂着的本来用来擦口水的一块小斤,此刻已经染得很黑还有霉点,那抱着他的人却也不管管。 “……”纤手在身侧攥紧。 心如针扎。 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能怎么办呢? 当初是她执意要将孩子送给别人,如若不是李哥他们接手,孩子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她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将她的孩子换回来?她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保证以后会是的!因为,她此生再没有别的什么可牵挂的了!! 江慕水站了不知道有多久,几个小时后,还是辗转坐了车回来。 她不是洪水猛兽啊。 她不该遭受这种简直非人的待遇。 可她也许就是触碰到了别人紧紧护着的利益,她真是活该,这个世上,当真没有一个人心疼她。 江慕水在狂风骤雨中回到了老公寓。 一下车,风就将薄弱的伞吹走了,狂烈的风席卷着伞柄,一直刮到了树上,豆大的欲滴噼里啪啦地砸落到了她的身上来,将她瞬间淋透了,她在原地,纤弱单薄的身子紧绷着在瑟瑟发抖,半晌后冷冷盯着那把伞,冷笑一声。 好啊。 欺负我。 你们谁都欺负我。 那就随便吧!! 我也不怕!! 胸口泛滥着绝望悲凉的情绪,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根本抹不干净,还有些雨水不断地刺进眼睛里来,刺痛得人睁不开眼睛,她一边捂着头走,一边在黑洞洞的楼道里,看到了一双皮鞋的影子。 隔着雨帘看到那双鞋子的瞬间,她愣了一下,接着就看到那双皮鞋顿了顿,抬脚就朝自己走了过来。 雨声默然。 他越走越近。 那个脚步的姿势太过熟悉,肃杀的感觉也熟悉到令人发指,她僵硬了一下,接着浑身就慢慢哆嗦起来,吸口凉气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 雨太大了,她根本头也不抬,踉跄着往后退,急着逃避,却猛地一把被人抓住了手腕,那人的手依旧是湿透的样子,但皮肤却是滚烫的!! 接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就打到了她的头上,在她头顶撑开了一方安稳的空间! 她急得想挣脱,胳膊却狠狠一痛,她神色冷然地转过了头来!! 男人如刀削般的冷峻面庞出现在了眼前,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削薄的唇,他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肃杀无比,攥紧了她就没打算再松开。 她的目光瞬间软了一下,软的那一下是因为他跟小诚相似的眉眼! 小诚眼睛跟她如出一辙,很大很清亮,但眉宇之间的气场却随他。 为什么偏偏这样? 这世上她最爱和最痛恨的两个人,却有着血缘上至亲的牵连。 她的心脏都痛得麻木且毫无知觉。 不逃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逃的。 男人冷冷抿唇凝视着她,眼眶隐约也是红的,他定了定神,确定她不会跑了以后松开她的胳膊,腾开伞柄,将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瓢泼的大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裤子鞋子,两个人在黑色的大伞之下对望,最终却是她,冰冷而颓然地垂下了头!! “你真的挺闲的……” “快要订婚了还有空跑一趟江城……” 她真的,低估了这个男人有始有终的能力。 江慕水抬起小脸来,被雨水淋过的小脸青白相间,眉眼之间更加妖娆动人,她眸光冷淡没有一丝温度,说:“来找我吗?还有事?有事,那就上去说吧!!” 她走过去,裙摆早就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摇摆不起来了。 她径自往前走,雨水重新淋透了身子也无所谓,男人冷冷抿唇,待她走出两步后猛地抬脚快步跟上,将大伞毫无缝隙地遮在了她的头上,一路,随她走了上去! *** 老旧的楼房因为潮湿,此刻冰冷得可怕。 南方的冬天其实是很吓人的,最开始吓人的就是秋冬交接的这一段,江慕水丢下钥匙,走进去,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男人跟在她后面,看到水都从她的鞋子里渗透了出来。 他拧眉,看到自己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紧紧闭眼,然后再睁开,觉得那煎熬了他整整几日的心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他没有拿毛巾擦身,什么都没做,只是走近了浴室,抬手放了一缸的热水。 第四百七十二章 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 放水的时候,感觉到身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江慕水一身凉薄地站在那里,用纸巾擦着手。 她目光疑惑而冷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一段感情结束了,很少有男人会特别有仪式感地想要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大概殷千城是例外。 江慕水就这样浑身湿透着走过去,坐在唯一的那一把椅子上,将茶叶泡进去,倒进开水,泡了一杯茶给他。 殷千城放好了水,试了试温度,然后拧住了水管。 他走过去,径直拉住了江慕水的胳膊,将她强硬地拉起来,眼角眉梢的神色和嗓音却是极其温柔的,低哑说道:“衣服脱下来,去洗个澡,这里太潮了,泡久了对你很不好。” 呵呵! 这么正式吗? 江慕水一开始错愕,拧着眉头,后来她也想清楚了,大概他是觉得她这一身“湿身”的模样看着太狼狈了,好歹作为一个他殷千城认真交往几年的女人,她有些不配? 江慕水懒得挣扎,也懒得去计较,他是不是占了自己的便宜。 挣脱开他的手,她神情慵懒冷漠地去了浴室,转头关上了门,锁也没上。 她脱完了衣服,直接泡进了水里面。 她一向是有些怕烫的,以前同居的时候,水的温度他无论什么时候用完,都会给她调整到她喜欢的温度,很是贴心,没想到连这最后一次都是一样。 江慕水舒服地将自己漫进水里,她这几天,过得真的是太痛苦了,此刻能用水来缓解一下不好的心情,也好。 她躺了好大的一会儿,直到温度顺着血管感染了她全身的每一寸,她撩起热水洗了把脸,咳嗽了两下,将眼泪都收起来,然后起来擦了擦全身,就走出去了。 出去了才发现客厅没人。 “……”擦着头发的江慕水,一愣。 她听见卧室有动静,走过去,一看,窗外电闪雷鸣的,殷千城却拆了她原来的被套换上了一个新的,给她铺好了床。 而他自己,踩着一双她冬天的拖鞋,鞋子太小了,他大半个脚跟都露在外面。 裤腿只是简单地卷起来,拿毛巾擦了一下而已。 江慕水蹙眉。 这男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两个人现在都没关系了,他已经是快要订婚的人,在别人家这样再怎么说都不合适,她江慕水就是蠢得爱错了人而已,她才不想真的被人给冠上实实在在的“小三”的帽子。 她冷冷靠在那里,用毛巾擦着手,清冷开口:“……够了没有?差不多就行了,你晚上也不住这里,做这些干什么?” 殷千城身子冷冷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停,继续做完了这一切,然后,走到阳台上去,看了看阳台上的积水,他蹙眉,关好窗子退了回来。 沉声开口道:“明天天晴了我再收拾一下阳台,你房间太潮湿了,买个除湿机烘干一下洗好的衣服才好。” 江慕水慵懒一笑。 她走回到桌子上,继续擦着头发,说:“我知道。我在南方好歹也生活了近两年,我都能适应,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过得挺好的,不用谁来提醒。你不知道吗?你姑姑那天都夸我,这么久没见,我还比以前变好看了一些。” 她的样子实在是太淡然了。 浅笑的模样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哪怕身处这样不太高级的地方,那种气质也是一般人没有的。 殷千城倚靠在门上,不禁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她说的很对。我时隔一年多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是好看了。” 她挑挑眉,不置可否,端起热茶水自己喝了一杯。 殷千城慢慢走过来,一手撑在了桌面上,一手放在了她的椅背上,轻声低哑地问道:“我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你却怎么不问问,那一年多,我过得怎么样?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没有想过吗?” “我很忙,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她端着茶杯,一双水眸透出几分茫然,而后又变得坚定,轻声说,“再说你很快就有正式的未婚妻了,订婚在北方是个很严肃的事宜,除非最后两家闹翻脸否则极少又反悔的,你们跟许家互惠互利,这种概率应该等于零,有了女人之后,一个男人的生活就会变得不同了,开始有归属感,有家的感觉,你以后就不会再去想,一个人的那段时间你过得好不好了,因为你以后会好的,殷总,别太担心了。” 即便知道了自己被骗,知道了被背叛,她的心态还是这么平和。 这么多年。 不知道是什么磨圆了她。 磨成了这个样子。 殷千城凝眸紧紧盯着她看,他记得最初认识她的那段时间,她因为陆霖晟的出轨每每激动不已,甚至当着他的面痛诉,痛诉这个世上没有公道,没有人惩恶扬善,如今连那样的一个江慕水都不见了,是什么将她磨成了这个样子? 他心疼得一瞬间没能说出话来。 只是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笑起来,眸中有泪光浮动,轻抚上了她的头发,朝自己拉近,额头轻轻抵在了一起。 熟料—— 江慕水猛地蹙眉,这种亲密的姿势让她抗拒,她一只小手冷冷抵在了殷千城的胸口,冷冷的一眼朝他看了过去,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 她冷冷推开他,沙哑道:“没看出你是这样没节操的人,都要结婚了,再跟我这样,不合适吧?” 殷千城脸上的笑意淡去,他慢慢清醒过来了,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江慕水有些不明白他眼底的泪光来自于何处,心微微有些乱,下一秒却又瞬间强硬起来,那好似,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殷千城站起身来,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小沙发上。 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江慕水端坐在那里,长款及膝的针织衫让她看起来有种复古妖娆的美,她起身,将一杯热茶水,递到了他手中。 殷千城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了她袖子上漂亮可爱的花纹。 抬起手,却没接杯子,轻轻抓住了她的胳膊。 江慕水一愣。 她又慵懒笑起来:“别来这一套,你虽然的确是帅气多金,但我平生最讨厌插足别人感情的人,你想让我给你当情人,死了这条心了吧!” 殷千城僵了一会,片刻后,还是从她手中拿过了那杯茶杯,淡淡喝了一口。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慕水重新坐回椅子上,等他说完该说的话,然后送他离开。 如果这是最后一面。 如果这是告别。 那就让她不顾一切,最后贪恋地看他几眼好了。 以后不管她过得如何,与君一别,就此相忘于江湖。 有些难。 很痛很痛。 但必须开始。 才能结束。 她的目光有些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殷千城,葱白如玉的小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他长得实在是太过迷人,性格背景也太好,她不后悔认识他一场,与他深交至此,那些水乳.交融的夜晚是真的快乐,所以此刻放下才显得那么难。 殷千城喝了一半的热水,恢复了一些力气,抬头凝眸看着她。 两个人的眸光碰撞在一起,他的深邃不见底,她的清亮透着不遮掩的被吸引,都那么诚挚。 他的脸色却很阴沉认真。 修长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点了两下,他低哑沉声道:“我知道那天你在老宅里听到了一些对话,所以伤心到跑回了这里来,那天你听到的有些话是假的,是早有人串通好来误导你,那些都不是我心里想的。” 江慕水千算万算,千想万想,觉得殷千城会说什么话来结束这段感情,却没想到,他开口,竟然就是解释。 她脑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葱白纤弱的手指轻轻把玩着一块纸巾,她呆愣愣地反应了老半天,雷雨天气,雷声恐怖闪电连连,此刻最爱的男人陪自己呆在这种潮湿阴冷的地方,倒真的是美事一件。 她秀气的眉头蹙起来,这才反应过来:“你不远千里追到江城来,是来,跟我解释的?” 他挑眉,“不然,你以为?” 他的疑惑问句实在是太挑逗人心,江慕水眼睫毛颤了一下,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她不大相信。 纤指捏紧了纸巾,她顿了顿轻声开口道:“殷千城,我是说话算话的人,我说,我不报复你和你家了,我说到做到,否则我不会回江城来。我说,我放弃你让你订婚了,也是实话。我阻止自己不成,但答应别人的事我都能做到,你其实不必担心。” 她的意思是——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还真是……怎么解释,都没用呢。 殷千城却没感觉到半点的无力感,他站了起来,颀长挺拔的身影,在低矮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狭窄憋屈,他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 她一双清眸盯着桌子,眉心隐约可见地蹙了起来。 有点紧张。 他的手重新搭在了椅背上,另一只臂弯不着痕迹地圈住了她,轻声低哑问道:“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呢?” 第四百七十三章 攻破阮静的试探 她也蹙眉。 实属无奈:“我还有别的什么价值,值得你榨干吗?” 他眉心一跳! 她眼神充满忧伤:“别最后闹得跟陆霖晟一样的下场行吗?我现在看不起他,但求你,不要让我最后看不起你。” “你们男人,难道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动物?既想让我离开,让我放过你,又贪恋着我的那些好处,殷千城,没有这么好的事,我自认为已经够善良,相比你们对我做的,我都没有报复到极致……” “——还要我怎样?我不恨你,依旧爱你爱得要死,看你订婚痛哭流涕,这就是你想要的了?那时候,你,就满足了?” 她的心脏痛成一片。 她都放手了。 怎么还不行? 她的误会真的太深太深,深到简直无可解除了。 殷千城盯着她,深切明白了这一点。 江慕水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不是她不相信人,是她所有相信过的人,都背叛且狠狠捅了她一刀。 他心里痛,但还是淡淡抿唇,继续冷声说道:“你刚回铭城的时候,爷爷的确问过怎么处理你的话,我害怕他伤害你,所以竭尽全力去保护,跟他说,我会感化你,但请你相信,我所谓的感化只是让你不再那么恨,在我看来,化解仇恨的唯一方式就是道歉和报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慕水,难道你最后选择放弃这些仇恨,只是因为无奈,不是因为,你开始觉得我没那么值得你恨了吗?” “够了。” 江慕水突然就恼火起来。 她是受了委屈,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剖析她是怎么软弱这一次的,她的手捏碎了纸巾,站起身来,拉开椅子退离他一步,冷声威胁:“别跟我说这些,再说你就出去!!” “殷千城,你不懂这两年我一个人是怎么保护自己怎么过的吧?你想知道的话,我就给你看看我江慕水对待那些不知好歹的人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所谓的处理,就是像对待那个高干子弟一样,拿起刀来跟对方拼命。 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原来有一天,他殷千城也站在了她痛恨的对立面。 殷千城僵硬了许久,许久后才站起身来,一双眼眸中藏着深邃的痛楚,好半晌才缓过那阵痛来,轻声低低地开口说话。 嗓音缥缈得就快要听不见。 ——“好……你就当我是骗你的……都是我的错……慕水……是我的错……” 又是他的一时疏忽。 才让别人钻了空子。 一年多了,他依旧没有长进。 他活该。 看着他举步往后退去,双手举起来表示投降,眼神姿态都开始示弱,江慕水心里的痛恨才减轻了一点儿,拉过椅子来,重新坐下。 殷千城也知趣地退开一点安全距离,回到了沙发上。 她不耐,喝了半杯水后,冷声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你的订婚日期在几天后了,你还不回去?” 殷千城坐在那里,胳膊担在膝盖上,抬眸看她。 “没听过单身夜吗?订婚的前几天,我总要放纵一下自己才行。” 她气都气饱了,冷笑出声,“来我这里放纵?找错地方了吧?我有什么义务要陪着你?你走。” 殷千城就那么坐着,纹丝不动。 她真的气死了。 气得要死要死的。 气笑了,攥紧拳头,骂了一句:“你真是……不要脸。” 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要什么脸?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江慕水要赶走他也是不太可能,想了想,叹口气,她神情极度疲惫,揉了揉眉心,哑声道:“我今天真的很累……你自便吧……别打扰我……求你了。” 她被孩子的事也弄得心力交瘁。 别打扰她。 她真的……什么都再也经不起了。 *** 洗完澡躺进了新换的被套里面,不知道有多舒服。 江慕水被这种温暖包裹住,滑腻的皮肤擦过柔软的被子,困倦之意很快袭来,她蹙眉翻个身,将愁绪都压进梦里,很快睡了。 雨声还在轰隆。 殷千城喝完茶,去厨房将茶具都洗了,到了阳台,关好门,擦干净渗透进来的雨水,接着关上卧室的门,走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 饱饱的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了。 江慕水听不见外面的动静,想必他已经走了,她愣愣看了天花板半天,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来,打开微信。 阮静的确是很早就将她给删了,之前还给她发了一条类似于清理朋友圈的微信做遮掩,当做是一不小心删掉的。 叹口气,她再次加了那个背的滚瓜烂熟的微信号。 然后。 等待通过。 很幸运的,突然之间就传来了响声,闭眸睡回笼觉的江慕水一怔,掏出来,阮静通过了。 李哥说的没错,她果然还是心软的! 江慕水心脏嗵嗵嗵得跳得厉害,压下那阵狂喜,斟酌许久,发了一条简单的微信:“有点儿忙,才知道你们搬家啦,恭喜,房子找到买主了吗?” 阮静好半天才回。 “真不好意思啊,慕水,我前两天清理微信不知道怎么就把你给删了,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的微信号我也不记得了,你看这……” 江慕水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顺便奉送几个字,“没关系啊。房子好出手吗?” 阮静发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不太好出手。你李哥问了一圈,现在房价泡沫太厉害,我们想要的价格没人出得起,他们压价,给的理由五花八门的,短时间内出不掉,但是那边答应那边拖延几天的首付款还没着落,很心急。” 那就好。 他们有困难没解决就好了。 江慕水放慢了回复的速度,一直等着,等到阮静忍耐不住发过来个一个问号,“听你这么说你有路子?” 江慕水这才回:“的确有以前的一个同事想要买房子,急着结婚,但是首付不够,只够这里的,我帮你问问她的理想价格,牵个线?” “那最好啦,谢谢你啊慕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同事,她能买的话就最好啦。” “放心。交给我。” 阮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也是觉得不好意思,问了一句:“你铭城的事情怎么样了?你跟那个男人……你们要结婚了吗?不是你们要买这套房子吧?” 江慕水苦笑了一下。 果然。 阮静是有些防着她的,上一次殷千城的到来恐怕引起她的怀疑了,但江慕水觉得,她应该没神通广大到查到了殷千城的背景,大概只是怕江慕水跟他结婚后会来抢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敲字:“没有。我爱的男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有点惨。这次过去彻底分手了,他的家里安排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给他。不过我也还好,我拿了对方一大笔钱回来,也算是不辜负这么多年来相爱一场。是不是有点狗血?像电视连续剧一样?” 阮静仍旧极度不肯相信。 “他还是不知道你生过孩子的事吗?也许他喜欢孩子呢,你跟他说了,他特别想要,然后对方家庭也就能接受你们了。” 又是试探。 江慕水对付得心累。 她刷了一下新闻,找出了一条新闻分享给阮静,然后发了几张殷千城和许欢瑶参加活动的照片给她看。 看见那些照片,她心里也刺痛一片。 不忍心看第二秒。 她发了几个字迅速收起了手机,“你去查吧,他的未婚妻,长这样。” 阮静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 阮静也知道殷千城那种人大概就是人中龙凤,待查证过新闻,再佐证了一些东西后,才转瞬突然全盘相信了江慕水的话,原来殷千城的背景竟然这样强大,而跟他结婚的那个女孩子也是豪门出身,这就对了啊!! 即便江慕水拿着孩子去殷家,恐怕人家也是只要孩子不要她,所以江慕水死都不能让对方知道孩子的存在啊! 她都拿了人家的钱了,人家也马上就要订婚了,还有什么可防备的? 一瞬间阮静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又开始惦记江慕水获得的那一大笔“分手费”了。 “这么大户的人家,给了你多少钱啊?” 江慕水看着这条,笑出了眼泪,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一个人淳朴善良跟那些自私贪婪的人性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几百万吧。大概。我没去看。” 阮静又沉默了。 片刻后她敲了一行字,道:“下次约你那个要买房结婚的同事出来见面,咱俩也见见,我带上小诚,你好久没见宝宝想他了吧?咱俩好好聊聊,真的太久没见了,阮姐都想你了。” 江慕水懒得再理会她,回了一句,“嗯。这周末吧。” 她还得去找一个人客串她的同事,做这些没有别的意思,第一解决阮静他们目前的困境;第二见见孩子。 也保证以后都能短暂地见见小诚。 她就满足了。 这样她就彻底满足了。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江慕水起身了。 一推开卧室的门,她惊讶了一下,阴雨天气潮湿得不成样子,客厅和所有地方此刻却干净得不像话,甚至,一个穿围裙的陌生女人从她厨房里走出来,干脆利落地干着活,吓得江慕水穿着裙子跳到一边,“啊——!”得尖叫了一声!!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为什么要查证许欢瑶? 陌生女人也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卧室里有人,她开口说话了:“睡醒了?那卧室我能去打扫了吧?” 江慕水吓得小脸苍白,抚着胸口,看看自己大开的房门,一下子安全感全无,警惕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出现在我家里?” 陌生女人直起身子瞪大眼睛:“我是你老公请来干活的呀,我这都干了一半了,你不能不认,说好了认真打扫,给五百的,这种天气我一般不出来接活的,但是这样我都来了,你说好的钱不能不给啊……” 她这个家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蹙眉死紧,走出来了,抚着胸口,问道:“那我老公……不,呸……那个,那个男人呢?他……” 陌生女人还没说话,门口就一阵响动。 一个陌生男人又扛着一台巨型的机器进来了,他放下了箱子就开始拆包装,看见江慕水后淡定地打了声招呼:“小姐你好。” 江慕水愣愣的,眼睛都瞪圆了:“你好。” 接着好半晌,下面才走上来一个男人。 殷千城还穿着短了一大截的拖鞋,裤腿挽起来,看着很滑稽,但是依旧玉树临风英俊挺拔的,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到江慕水醒来后眼神一亮,接着又蹙眉,问:“你楼上的搬走了吗?怎么这么仓促?我刚想上去叫李哥帮忙一起搬东西,但发现他们不在了。” 江慕水突然心头一阵酸,都怪他。 如果上次不是他来了,闹得阮静他们防备起来,何至于心急火燎地搬家带走小诚? 都怪他。 这个混蛋。 自己要去娶别的女人了还来给她添堵。 气死了。 殷千城本来只是跟她好好说话,却见她听完后恼火又委屈,气得一句话说不出,眼眶里还浮起了眼泪来。 他眸光瞬间软了下去。 很担心地走上前,神情冷肃,轻轻抓过她的胳膊,软声低哑道:“怎么了?怎么一觉睡醒就这样?做噩梦了吗?水儿别怕,有我在。” 这个混蛋,脑子白长了吗? 江慕水怨恨的眸光盯着他看,她到底是有起床气的人,此刻一句都不想解释,只是咬牙切齿的,一把推开他,哽咽说道:“把这些跟我无关的人都请出去,我不喜欢别人晚上来我家!都走!殷千城,我讨厌你!!” 说完她就回了卧室,“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门板上都落了一层灰。 陌生女人愣了愣,赶紧上来问道:“那卧室还扫不扫了?” 陌生男人也拿着美术刀愣愣地站在那里,问:“烘干机还装不装了?” 殷千城也愣愣的,不知怎么了,他竟然没从那句话里听出“讨厌”来,反倒笑了起来,嘴角的甜蜜一直没落下去,他赶紧转身,跟这两个人解释道:“对不起,没哄好老婆,她刚睡醒脾气差,卧室等会儿再扫吧,机器,我跟你一起装。” 外面一片太平祥和。 江慕水在里面抱着肩听见他的解释声,更加恨得牙痒痒,她攥紧拳头锤在门上,恨不得冲出来,暴打他一顿,让他实际中占了便宜,嘴上还依旧占便宜不饶人!这个混蛋!! …… 除湿机开始工作了。 雷雨天气里,各处都是潮湿的,隐约能听见水声滴答滴答落在里面,惹人心烦。 江慕水真的气死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走到哪里都唯我独尊的模样。 在铭城是这样,现在了还这样! 欠他的吗! 听着一个家政一个装机工人都走了,关上了门,江慕水这才气冲冲地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一张白皙的小脸泛着红,透着恼火至极的可爱情绪,就这么直直盯着他,只是可惜了,殷千城脸皮厚的厉害,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接着,就把那些洗衣机里洗干净的衣服拿出来,熟练地放进去烘干。 江慕水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 明明这么恨这个男人,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却恨不起来了!! 她突然就镇定下来。 想到了逼走他的办法。 她去卧室拿出了手机,径自找到许欢瑶的号码,举起来,冷冷说:“她还在找我吧?要我去对证那天晚上的事?她应该也急着找你吧?订婚宴前夕,未婚夫不知所踪,许小姐该多着急?” “你不是就想让我成全你?那我就成全地彻底一点。” 说完,江慕水冷冷撤下手机,拨打了许欢瑶的号码。 殷千城眸光一凛。 他突然放下衣服,走了上来。 江慕水知道他要做什么,执意一心要逼走他,往后退去,进了房间想关上房门! 殷千城哪里肯让她得逞? 一把按住卧室门,脸色冷冽地硬生生推开,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抢过了他掌心里的手机,关机,直接丢在了一边,接着一把将她羸弱的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面,稳固住她的脸,与她近距离对视!! 一番折腾,江慕水浑身都沁出了薄薄的细汗来,这样近距离跟他对视就是酷刑,她根本承受不住。 她冷冷扭过头,反抗:“放开我。” “殷千城,你放开!” 猛地,殷千城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他冷冷抿唇盯着眼前执意要伤害她自己的女人,胸口的澎湃起伏无法安抚,他僵硬了许久,才稍微放开了一些她的腰肢,改用另一只手抱着,然后从口袋里接起了自己的电话来。 “喂?” 他冷声道。 因为距离太近,江慕水拼命挣扎也还是胸口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和他电话里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没兴趣听啊!! 还不放开她!! 健硕挺拔的男性身躯,与柔弱的女性娇躯紧紧贴在一起,反复摩挲着,越来越擦的出火。 他冷冷睨着她,紧紧将她禁锢在怀抱里面,感觉底下越来越坚硬如烧红的铁,一丝不合时宜的想法像火苗一样越窜越高,他听电话里的人说话都听得没留神。 “嗯?你说什么?” “……我们查到那天晚上做事的人是谁了,殷总,根据医院的精.液提取样本比对,就是那个男人!” “在哪里找到的?” “城北的仓库,他跟一帮人喝酒被抓到的,在他身上搜到夜里的船票,他打算偷渡到东南亚那边的,幸亏被我们抓到否则他就跑得人影都没了!!” “我知道了,先扣下他来,藏好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检测报告去做好鉴定,留证处理。” 他低沉冷声说道。 “是殷总,一定办妥!!我们会好好弄出证据来的,一定让他说出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交易方式和证据都能找到!!” “那样最好。” 殷千城很快就挂了电话,一时之间冷沉的脸色上情绪并不好,有些纠结,但紧紧抱着江慕水的姿势却没变,也丝毫不松,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她,细密温柔地抱着,再也不愿意放开哪怕一丁点儿。 江慕水听着他打电话的内容很是震撼,一时之间也没空去纠正他的姿势了,她秀眉微蹙,问道:“……那是什么?” 他埋着头在她温暖的侧脸和颈间,有些憋闷低沉,没好气地说:“查证。” “查……许欢瑶的证据吗?” 她的嗓音陡然就有些沙哑。 “嗯。”他清清淡淡地开口说道。 她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查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订婚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改变不了,就算再来一次也没办法改变局面,现在去查你未婚妻的过失又能怎么样?以后害怕打婚姻官司,留着威胁你老婆吗?” 他拧眉抬起头来,一张俊脸黑沉黑沉的,轻声低哑道:“的确是查得有些晚了……但是也只是几天的事,许欢瑶做得再干净也会留下痕迹,查不到大的线索但是有小的,只要查出一点也就可以威胁到她了……我也在想,如果我是在带你回家的前一天查到这些,我们就什么都不用解决,你可以什么事都没有,不会听到那些误会的话,不会离开我。” 什么意思? 江慕水瞬间懵了,手脚都有些冰凉,她小脸苍白下来,突然之间就仿佛感知到了自己的愚蠢。 他之前都说了什么? 那是误解? 她难道被殷千城和阮清幽的话误导了吗?绝对不可能,她亲耳听到的!! 她听见的那些话,那所谓的“计划”,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耍的团团转的蠢货,她那个时候还被当做殷家的恩人在殷家老宅里面晃悠,那一瞬间恨不得死在地缝里,死去的爸妈如果那天看见她被人那样玩弄和欺负,那就算诈尸也会想要出来替她讨个公道的! 那么残酷的事实,那么痛心的一个瞬间,他却说那是假的?! 不可能!! 不用想再骗她了!! “殷千城,你们都当我是蠢货吗?你们谁过来跟我说一句,我就相信谁,许欢瑶说她痛苦,我信了,我作为一个情敌都傻到去安慰她;你母亲说他全是为你好我也信了,可她踩着我的生命和尊严在对她儿子好,回头再在背地里骂我是挡路的狗,我智商不足我也认了!!现在却连你都要来骗我吗……我现在的确没有分辨力,可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该不该相信,我这颗心会告诉我!!” 她的心脏,早就痛得没了知觉,天知道那一天她有多痛苦,痛苦到像是失去全世界,痛苦到就像那一天父母离世他被所有人抛弃!! 她冷冷推开殷千城,指着自己的左胸腔,脸再次被滚烫的眼泪洗刷,手抖得根本端不起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解决这件事之前,你依旧不值得我相信 “我这颗心告诉我你不值得相信,你们殷家的每个人,都不值得相信!!我的善良是我的软肋,可不是你们玩弄我的工具!!!” “滚出去。” “带着你殷家的血滚出去。” “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跟你拼命!!!” 她情绪激动到爆。 她不再相信一切。 连事实都不再信。 这就是她归来之后收到的最大的礼物,是他亲自给的。 殷千城这一刻也无比痛恨自己骨子里流着的血,他的怀抱空了,他冷笑一下,一身冰冷地站在那里看她,点了点头。 像是赞同。 “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这么觉得。” 他低哑道。 “因为被骗的不只是你一个,还有我,水儿,你作为不是殷家的人,尚且可以理解有一群在商场豺狼虎豹般的人将你吞咽地骨头都不剩,可是我呢?我去找谁问为什么,找我爷爷吗?他从小告诉我,我的使命是什么,却从来不告诉我应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他想要的就是我现在这样,即便被骗了都不放一个屁,包括等我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回忆起来,有些心酸。 转了几步,殷千城眼神茫茫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低哑道:“那日我听见他跟我母亲说话,他跟我母亲都这么说:不用去管他,他自己会想通的,这孩子灵性比他父亲莫南好些,不会动不动就轻生的。” 江慕水一愣,抬眸凝视着他。 殷千城那一瞬间的眼神,空洞得像是看透了生死,他修长的手指垂在身侧,连握起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我坚强,所以活该受欺负,我的女人活该受伤,你告诉我,如果你的亲人如此待你,你会如何做?” 一声惊雷滚过了天空。 这一晚,江城的雨水下得就像是上帝都失了恋一样,完全止不住。 江慕水愣愣的,眼泪残留在她脸上,很凉很不舒服,但她没空去擦,她仔细想着殷千城所处的环境,他脸上的表情,他说的话……都不像,是假的。 她又同情他了。 这个时候她的心很迷茫,谁能来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此刻体会到的温暖是假的吗?之前那一天的心痛又是假的吗?她该怎么做? 还在想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到了殷千城的面前,这个男人肃杀站在这里的侧影太寥落,她颤抖着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衬衫! 他一怔。 接着,冷冽的俊脸转过来,轻轻抓下了她的手。 雷声轰隆中,他凝视着她的头顶。 冷声低哑道:“不用同情。是我的错。我早些知道这些接受这些,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这所有事,我父亲当年自杀不是因为他不够坚强,或许也是他再也受不了我爷爷的逼迫,那种强压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我很久以后才懂得。” 殷千城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哑声心疼地说:“不愿意相信就别相信了,我还有的是时间,我会慢慢来的。就像当初,等到你离婚,追到你,得到你,跟你走到结婚那一步……每一步都九九八十一难,我还是走得甘之如饴。这几年是我最好的几年,江慕水。” 一滴滚烫的眼泪,因为这几句话,仓皇掉了下来。 他浅笑,伸手勾起那几滴眼泪,擦掉,轻声说:“再让自己的女人哭就显得我更无能了……我保证不再逼你了,我不再解释了,你别哭,好吗?” 江慕水吸了吸鼻子,自己擦掉了眼泪。 她抬起清冷的水眸,哽咽问道:“你骗得了我吗?你不是答应了跟许欢瑶订婚?你还查她,你什么意思?无间道吗?” 他冷笑。 手放了下来。 “也没有。”他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腰,缓声解释道,“敌人打了一个胜仗总要给他们庆祝的时间,只有示弱了他们才会觉得我上当进套了,你也说了,订婚不是那么容易就取消的,我得给他们一份安心,他们才会稍微露出那么一点把柄给我抓住。” 江慕水蹙眉不解,轻轻“嗯?”了一声,道:“比如?” “比如,刚刚抓到的那个男人。”他道。 见怀里的小女人还是蹙眉疑惑着,殷千城柔声缓缓解释道:“那个男人也是有身份的人,许欢瑶没有那个路子找得到真的在灰色地带内的人,她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娇娇女,没有那种路子的朋友。所以那个男人,从出事到后来一直躲着,一直到我订婚的消息放出来,他才觉得没事了,跟亲人朋友聚一次后就打算偷渡去东南亚其他国家……这不,我才有可能,在最后的关头抓住他。” 江慕水听得心惊肉跳的,问:“确定抓住了吗?万一他的其他亲人朋友知道了,告诉许欢瑶,不也就败露了你的意图了吗?” “还有……她没有那种路子的朋友,但是你有,是吗?你哪里来的那种朋友,还做过什么其他事吗?” 这小女人。 嘴里说着不相信,骂人骂的劈头盖脸,但是到头来还是这么关心他。 殷千城紧紧抱住她,蹭了蹭她的额头,低哑道:“没有。这些你就不用知道了,你认识一个明朗可以接触到那些黑暗的势力,更何况是我呢?在商场上行走没有点歪门邪道也是走不通的,这些你不用管,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江慕水听不得有人嘲笑她的能力,纤长卷翘的睫毛一垂,说:“你那意思是,当初我叫明朗故意整殷家,你其实有办法用黑吃黑的办法对付,但是你没有,说明你就是在放纵我闹事,是这个意思?” 她抬起头来的小眼神冷冷的,就像刀子一样,刺得他有些心痒,也万分心悸。 殷千城温柔笑起来,哑声安慰:“没有……水儿最厉害了……只有你最厉害,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治得了我,你相信吗……” 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轻轻吻上了她甜美的嘴角。 薄唇一开始只是一点点轻啄着,最后见她一双清冽的水眸盯着自己不躲不避,他的心脏瞬间跳漏了一拍,手指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再也没有控制住,柔柔地吻了上去,呼吸愈发粗重错乱,闷闷地“嗯”了一声之后将她搂紧在怀里,吻得逐渐掀起了狂澜。 江慕水还是残存了一些理智的,这个时候的吻太温暖了,她也舍不得避开,但是她水眸一颤,马上冷冷地抵住了他的领口,别开了头。 他僵住了。 呼吸还是稍微有些紊乱。 她小脸微微泛红,但神情还是冰冷的,小手死死抓着他的领口,说:“你到底还是别人的未婚夫,不能再这样做,什么时候你脱离了这个名称再碰我,在此之前,我还是不会相信你,你依旧,不值得我相信。” ……嗯。 也是。 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表明他说的全部都是对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这样尴尬。 这一场劫难就像是在过炎热的火焰山,浑身都要焚烧成灰,却无药可解,殷千城僵硬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抓着她的小手,就这样静默着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江慕水心跳一时间有些快,小脸冰冷,大概觉得他是受了打击,但是没办法,她心有芥蒂是必然的。 她做不到现在谁都相信。 两个人僵持着站了一会儿,殷千城逐渐听见了一个响声。 咕噜…… 江慕水瞬间就尴尬了,谁发出的声音谁知道,她自己早就饿得不行了,这个时候肚子发出如此尴尬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却见殷千城正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的肚子!! “……”江慕水赶紧甩开他的手,小脸红到爆,走了出去,道,“我饿了,叫外卖吧!!” …… 可是…… 天气太过恶劣了。 外卖不送。 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都说不送。 小地方的服务赶不上铭城那边,大家都有商有量的,谁也不会走到起诉那一步,再说也没有谁真的管这些。 江慕水颓然地放下手机,打开冰箱一看,几乎没有任何吃的,只有一根差不多快放坏了的白萝卜,其他都是些粗粮凑不够一顿饭。 殷千城看了看,抿了抿唇,说:“别找了,钥匙给我,我出去买一点给你。想吃什么?” 江慕水一愣。 “别。你别出去了。这个雨下得很大,我之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全城发了橙色预警信号,是台风登陆,风级最快达到11级了,你早上还能搭飞机过来简直是奇迹,现在全部的航班早就停飞了。” 殷千城凝视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江慕水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了?”她有些茫然,疑惑地看着他。 殷千城别开了自己有些复杂的眼神,轻声低哑道:“没什么。” 他走上前抓起了钥匙,“那也不能不吃东西,你没来的时候我在这周围逛了一下,看到了一些吃饭的门店,就隔了一两条街,很近,我去买了马上回来。” 江慕水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四百七十六章 殷千城,你现在马上回来 她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别……水太凉了,饿一顿没什么,你说的那些吃饭的地方我知道,最近也有一二公里远,大型超市附近的几家店是不是?殷千城,别去了。” “你这里地处低洼,万一淹了水几天出不去,你冰箱里一根白萝卜我们等着饿死吗?”殷千城说的也极其有道理,眼神深邃,道,“你总得考虑一下我,我跟你在一起,如果过几天我回不去,我的计划才真的是要败露了。” 江慕水竟无言以对。 她的小手不舍得松开殷千城,最后想了想,只能叹口气松开他,眼神担忧地点头:“行。好。” 殷千城本来想抱抱她让她别担心,但是想想她之前的警告,强忍住了那股冲动,只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抓了钥匙和伞,出门去了!! 外面的雷“轰隆——!”一声滚过天际,风声,像鬼叫一样已经呼啸成一片了。 鬼天气。 下什么下啊! 让人怎么活? 江慕水气急败坏地咒骂了两下天气,然后,抓起手机来,去联系同在江城的阮静一家了,宝宝那里,希望也不要有事!! …… 殷千城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水已经漫过来了。 一对邻居站在楼下,有些哭丧着脸,到处求助,他走过去一听,才知道是一楼的住户,下水道根本就已经清理不过来这些雨水,她的家都被淹了,几户人家只好搬到了二楼的人家去住。 殷千城担忧地蹙眉看了看,问:“这种情况很多吗?南方这么多雨?” “不多啊,也就一两次吧,但是今年的雨下得太大了,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谁死了这么冤啊?” 他皱着眉:“六楼会有事吗?” “……六楼会有什么事啊?一般都是一层二层出事,还有全楼的下水道堵了,很多人往外泼水,别的嘛倒是没有了,等过了这一两天,水退了,也就好了!” 他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了,六楼没事,那就好。 “哎先生,你现在去哪儿啊?水这么深,等下会越来越深的!!”邻居看他要抬脚出去,吓得一把抓住了他,赶紧问道。 殷千城疑惑,“出去买东西。” “你可不能出去啊!”邻居吓得不轻,“你知道钦南区吧?那阵风就从那里刮过来,你没看朋友圈发的照片啊?车都淹了,人吹跑了二十几米,太吓人了,你别出去啦,又是大半夜的,等下电路出故障可就连人都找不到啦!” “钦南区离这儿很近?” “说近也不近,但是风来得很快呀,我家那口子跟我打电话说在单位都回不来了,你别去,听大姐的,真的别去!” “我老婆没吃晚饭,饿了,冰箱里也没有东西。” “那我也没吃呢嘛,你放心啊,说不定下过今晚就不下了,江城的确是闹过几年水灾,但那是一两年前的事了,不一定今天就会闹成这样,你也别太着急。” 殷千城没放在心上。 他老婆又不是她老公,她老公不吃饭没有什么,但殷千城这里不行。 “知道了。谢谢。我尽量早去早回。” 他挽起了裤腿,拿过了一根废弃的拖把棍子来,稳了稳身体,蹚进了水里。 “哎……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你怎么不听劝呢你!哎呀,早点回来,你听见没有!!”邻居大姐急得不行,望着他的背影直叹气。 …… 阮静那边接了电话,说芙蓉小镇那里没事,那里地势稍微高些,从来没被水淹过。 江慕水这才放心下来,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的一个刹那,一阵风猛地刮过窗子,“砰!”得一声吹开了一扇没关紧的窗户,玻璃都险些碎了!! 江慕水吓得,赶紧跑过去,顶着强劲的风将窗子费劲地关上,隔着漫天雨帘这才猛地看到,外面已经被淹了!! 她这里视野还算不错,以肉眼可以看到,方圆一公里之外的地方好像都泛着土色的雨水,像电影里面的恐怖片一样,雨势越大,水势越大,整个城市的下水道都像是瞬间瘫痪了一样,水面不降反升。 怎么会突然这样? 殷千城此刻可是在外面啊!! 还买什么东西? 赶紧回来! 江慕水关好窗子,扑过去打电话,等电话铃声一响,她一震,看到殷千城的手机钱包都扔在沙发上,根本没带! 她赶紧过去拿,在翻看东西的时候,翻看到了一张票据—— 高铁票。 整整九个多小时的高铁票,是通宵的夜票,日期是昨天晚上的,暴雨持续的铭城和江城,飞机根本早就无法通行了,他是发现她不见了之后直接坐了彻夜的高铁过来的!! “……”江慕水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倒吸了一口冷气,直起身子来,小手紧紧捏着那张皱巴巴的蓝色车票,眼眶瞬间刺痛到温热。 这不是殷千城自己说的。 他没用说这些话来博得她的同情。 车票总不会说谎吧? 江慕水随即又想着打电话,可他手机在这里啊!他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那他总看见外面瓢泼的暴雨狂风了吧? 回来。殷千城。 你现在马上回来!!! …… 水势越来越大。 走到一处最低洼地带的时候,眼看着对面一处陈旧小区的房顶都被狂风掀了起来,一瞬间巨大的房顶盖子朝着这边就砸了过来,一群趟水而过的人在尖声呼啸的风声中嘶叫起来,好在没有砸伤几个人,“哗啦!”一声那不怎么坚固的房顶就砸落在了水里面,扑倒了一两个放学回家的小学生。 穿着校服的孩子在水里扑腾起来,水位越来越高,淹没到了他们的胸口,有些站不稳的在呼救。 殷千城紧紧蹙眉起来。 风太大了,将那些人往后甩去,有一只小手在水面上扑腾着根本什么都抓不住,顺着水流湍急而下。 殷千城的手紧紧抓着一个杂货店门口的柱子,抓得也极其费劲,风如劲刀,割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身上的衣服都感觉在被撕裂着。 他率先放开了手,一个猛子扎下去,往那几个孩子身边游了过去。 这个瞬间让他想起了曾经在碧海庄园里救江慕水的时刻,但那时候是冰凉的湖水,此刻水流湍急到阻力巨大,他游着都极其困难,更别提那几个孩子!! 猛地他在水下抓到了什么,用尽力气一把狠狠提上来,一个孩子的脸浮现在水面上,已经憋成了青紫,豆大的雨点继续砸在他脸上,殷千城费劲地一只手游过去,抓住了一个二层楼的瓦片,将孩子用力甩上去!! 一群人赶了过来,嘈杂声响彻了耳畔。 天气真的太恶劣了。 这样下去绝对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他得赶紧买了东西回去。 因为如果真的成了灾难,他跟江慕水被困在这里没有水粮也是不行的!! 想清楚这些,他将那个孩子全部推上岸,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别去了!!”岸上有人嘶喊着,“那边儿有楼都倒了你还往那边儿去!!回来啊!!!” 这下真的体验到了海上遇到暴风雨是什么感觉。 殷千城在水下,周身四处都被划伤了,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伤的,腿上也手肘剧痛,他看了看不太碍事,在水浅的地方站了起来,游了半天才不到一半的路程,身上的温度被深秋的冷风一点点带走了。 不能拖。 拖下去只能去不到目的地,也很难坚持到回去。 得继续。 所有人都在往回走,只有他一个人还在艰难地蹚水往前。 不时看到几辆被冲垮的车,车门被巨大的水压抵住了,里面的人哭喊着砸着窗户却砸不开,这样下去都会被淹死!! 原来电视里的灾难就是这样酿成的! 看到了也不能不管。 殷千城深吸一口气,抓了身边能抓的东西,一点点稳住脚步朝车子那边靠了过去!! …… 在家里的江慕水心急如焚。 她拿起备用的钥匙下了楼,看到所有人都退到二楼去了,大家心神恍惚,还有人趁着有电赶紧充电,刷网上的新闻,或者发微博求救,这件事情没那么及时在网上蔓延开来,江慕水靠了过去,看到预警已经变为红色,政府发布了信息让大家待在原地往高处走,千万别出去乱跑。 而至于那些被困在车里的人,被掉进下水道里的人,顺着湍急的水流下去却没浮起来的人…… 目前还没人管! 江慕水脸色白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像恐怖的电影画面一样沉沉压下来,雨水砸的人根本看不清天空的原貌,其实谁都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灾难,现在抱怨谁都没有用,大家只能祈祷自己还在外面的亲人不要回来,待在原地别动! 邻居大姐在哭着打电话,训斥自己的老公:“……你爬高一点呀!那么多人在下面救人你就也去吗?你快回去!你出事了谁救你啊!别那么好心了,真的不缺你一个!啊!你听话,赶紧回你们办公室去!!” 临到紧要关头,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人做英雄,江慕水现在极其理解这种感受!!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他对我来说……最重要 殷千城现在在外面会怎么样? 万一……她是说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她脑子里闪烁了一瞬间殷家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的画面,下一秒,整个心脏却就被巨大的痛楚占满了!! 不行。 坚决不能那样。 那种意外不可以发生!! 什么别人的苛责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她还有她自己,还有小诚,如果殷千城出了点什么事,整个后半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 “……”江慕水惨白着一张小脸看了看底下蔓延的水,提起裙摆,抓了几把伞绳子和一把小铁锹后就要下水!! 邻居大姐吓得不轻,一把抓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去干什么呀!!” 外面正在下大暴雨,江城被水淹了,她神经病啊!! 江慕水眼眶通红,哑声道:“我……我男朋友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去找找!” “你疯了吧!!”邻居大姐大力将她甩回来,一张胖胖的脸都狰狞了,“这个时候出去你不要命了!!你男朋友一个男的,活着的可能性还大,你出去送死啊你!你那小胳膊小腿的,出去了你回得来吗?!我老公没回来我也着急,难道我就要自己非要去找他回来啊!” “不是……” 江慕水想忍着眼泪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骂了,一下子眼泪就没忍住,淌下来了。 “你老公在室内,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我男朋友没带手机,我也联系不上他,他是出去买东西的,万一找不到个能待的地方,万一不小心碰上什么倒霉的事……我怎么办呀……” 邻居大姐一阵恍惚,她想起了刚刚一直执意要出去的那个长得极俊的男人。 一时间恨不得给江慕水一巴掌! 邻居大姐恶狠狠推了她一把,责备道:“你就不看天气预报呀!你饿一顿能饿死了是怎么着!你让你男朋友这种天气去给你叫外卖!你真能作呀你啊!!他出点儿什么事你心疼是小事,他家里人不跟你拼命啊!!!” 邻居大姐说的处处都在理,但是江慕水始终低着头,眼泪融进冰冷的土色的水里面,她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却死都不说话。 半晌后江慕水吸了吸鼻子,抬起清冷倔强的小脸,擦了擦眼泪。 沙哑道:“不,不是。” “我心疼他不是小事,他需要我,他爱我,我们还得一起跟那些不拿他当回事的人对抗,他不能死。我对他很重要,他对我……最重要。” 这一刻。她想的极其清楚。 他对我来说……最最重要。 江慕水的脚蹚下了水去,邻居大姐一把抓住她,道:“小妹,这事儿不能由着你,咱们不是有那个什么……什么人道主义精神,大姐虽然平时人品也不咋好,但是绝对不能眼看着你出事还不拦着!!” 江慕水笑。 她当然知道啊。 房间里传来声音,她往后看了一眼,说:“大姐,你孩子叫你呢。” “啊?” 邻居大姐敏感地转过身,松开了她赶紧回屋去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等看完了孩子没事,再转头回来,楼道口的水面上——哪里还有江慕水的影子!!! …… 水势越来越大。 整个沉浸在暴雨狂风中的城市,一片哀嚎。 不是哀嚎也是唉声叹气。 江慕水忘了是在哪里看过一些水灾救生的知识,几把伞都揣在腰间,绳子缠在手上,拿着铁锹划水减轻阻力,看到了几根冲断的煤气排放管她也拿在了手里,头发衣服已经湿透了,贴着墙角一边走一边找人。 的确是已经看到有些地方死人了,不是砸死的就是淹死的。 触目惊心。 虽然极少,但是那个地方围着一群人,嚎哭声简直要冲破苍穹。 江慕水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她一丁点儿为别人悲悯的时间都没有,她得尽快找到殷千城!! 大雨都还没停,谁都没有伤心的时间。 中途她也救了一两个人,她装备齐全,一路到了供水局门口的时候,她才看着及腰的雨水,想起了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会水,她那么一个极其怕水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就蹚下来了。 脑子里就一秒钟在想这些事。 她下一瞬就甩开了这种顾虑,继续顶着狂风用铁锹划着水,往前走去。 手指冰凉失去所有的温度。 指骨僵硬,冻到发痛!! 这一瞬间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得空抬起眼来,眼眶痛得根本睁不开,触目所及之处在急速寻找那个身影,原来豁出去的最高境界就是忘了自己是不自量力,整个脑海就只有一个目标,找他,找到他!!! 突然左前方传来一阵嘶鸣。 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女儿锁在了车里,车子随着水流冲跑了,男人追上去,自己也倒在了水里,另一边一个孕妇也站不稳倒下来了。 一群人齐齐地往那里赶。 江慕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工具,一时间脑子里天人交战,她撑开伞顶住狂风,也赶紧蹚水过去了。 “你们都听我说啊,现在谁都不要管别人了,大家都体力有限,现在深秋了,泡在水里一是会冻僵身体,二是力气耗尽了水太冷容易抽筋,这都是很危险的,男的可以出去救人,其他的女人和小孩就留在这儿,听见了吗?!!” 一个女声弱弱地传了过来,说:“男人也别出去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啊,谁不是家里的顶梁柱啊,我刚刚看到一个人为了救一个车里的孩子,身上被玻璃划了好多伤口,水那么多谁也没看到他伤得怎么样,结果后来孩子家人把孩子拉回去再看他,他已经失血过多昏迷在水里,然后就窒息死掉了……” 女声哭泣起来,“所以别出去了……求你们了……为你们老婆孩子爸妈想想吧……” 在角落里的江慕水,闻言猛地瞪大眼睛,走过去问:“什么人?在哪儿呢?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他什么样儿?” 女人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想了想,“很高,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大概就是路过这里想要救人的,谁知道……谁知道会发生那种事……” “人在哪儿呢!!你别哭了!!给我指!!!”江慕水咆哮了一声,泛红的眼眶死死瞪着她大吼道。 女人怯懦地颤了颤,手指了一下大型超市的方向,说,“就那里,地下停车场入口……水最深的地方……”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看着挺美,但凶神恶煞的,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 大型超市的方向。 地下停车场入口。 江慕水感觉浑身都颤抖起来,抬起苍白的小脸看着那个方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唇色顿时全失。 带头的年轻男人走过来,蹙眉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江慕水不管那些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走到阳台边,就要跳进去继续蹚水往前走。 “哎,”年轻男人顿时气得够呛,“我不是说了吗?都待在原地不许动!我跟你说啊,你走了没人救你,大家现在是一个集体,你一意孤行干什么?你这样会拖累别的人啊!!” 江慕水不知道跳下来脚刺到了什么,痛不可遏,但好歹水冰凉,缓解了那股剧痛,听见喊声她停下来,回过头去。 雨水淋得她像个纤弱的小鸡仔一样,她回应道:“不用你们谁救我,都好好待着吧,我不拖累你们。” 说完,她转头,继续大步往那里走去。 女人停止了哭泣,愣愣看着江慕水的方向,突然醒悟过来了说,“那个刚刚死掉的男人……不是她的什么人吧……” 一瞬间整个小小的二层空间内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令人恐惧的沉默窒息地压着众人,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看向了那个女人的方向。 …… 江慕水走得越来越困难,呼吸愈发收紧,手脚使不上力气。 她左脚可能是被割了一道,越来越痛,她害怕自己没走到就已经歇菜了,咬咬牙,撑开最后一把伞让狂风带着她往前继续走。 地下停车场那里的确是聚集了好多人。 摊开在地上一片血迹。 一群人围着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他也是一身的黑衣黑裤,皮鞋锃亮,江慕水一眼瞥到了,整个人瞬间僵硬在了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上下牙打架的声音,那种恐惧,渗透进了骨髓里面,寒冷得像是要冻穿她的现在和未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抓紧了手扶栏杆,一点点往那里走去。 恐惧。 但脚步不停。 希望和恐惧是对半分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十八岁那年,失去父母,那种至痛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更痛,她却不躲不避。 因为。 有多恐惧他死了。 她就有……多祈祷他活着!!! 豆大的雨滴冲刷在脸上,将她滚烫的眼泪冲刷开来,她眼前一片模糊也一片晕眩,她死死撑着,感觉上帝在将呼吸从她的喉咙里夺去,一丝一毫……她就差几步就快走近过去的时候,就快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最煎熬的几天 那个人的脸因为别人腿的挪开,出现了三分之一。 苍白至极的脸色。 血在他脸上蔓延。 那个人还在往外挪,好像有人递过来了一个担架,要将他驼着往医院那边走去看还有没有抢救的希望…… 死了…… 原来真的死了…… 殷千城…… 豆大的眼泪突然剧烈颤抖着从眼底涌了出来,这下雨水再大也挡不住了,滚烫的感觉从眼眶爬下来,一直积聚到了下巴那里,江慕水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地盯着那里,她距离那里还有段距离,看到那个人被转移,她松开扶手,拼命往那里跑去! 突然,脚下一滑。 江慕水猛然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哪里,就是脚下一滑接着一空,她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往下滑落下去,摔倒在了水里!她的手紧紧地抓住雨伞,伞面却盖在了她的头顶,一点让她浮起来的可能性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边的人看没看到没有!! 水伴随着狂风骤雨的侵袭将她来回翻卷着,她松开了伞柄,在水中扑腾着,窒息感一下子袭来,水很浑浊,冷得比三九天的雪还要冰!! 巨大的悲怆充溢在胸口,眼泪融入水中,淹没了哽咽声…… 肺里的呼吸一点点减少…… 一点点和他一起被拖入黑暗…… 意识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模糊了起来,江慕水眼前开始发黑,开始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她拼命求救着,紧接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突然放大,一只强劲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了,用尽全力将她拽了起来!! “哗啦!!”一声! 一个臂膀强力托举着她站起来,帮着她找到了平衡,所有冰冷的水从七窍中流淌出来,江慕水紧紧攀住那人的肩膀,剧烈咳嗽着,难受至极。 胸口浓到化不开的悲怆,还没散开。 等她终于在及腰的水里站稳了,江慕水缩回一只手抹干脸上的水,猛地要推开那个人,继续往那里走去! “你去干什么?” “我去……” 她刚想要反驳那个人,突然却感觉那个声音像是从外太空放出来的,她愣愣地僵住了身子,往后看去,一张被水淋得嘴唇都泛白了的俊脸出现在她面前。 殷千城黑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左臂那里被划破了两道口子,其他的地方还好,他的头发全被打湿了软塌塌地贴下来,一时间江慕水才没有辨认出,殷千城一开始也只是看着有些像,等她真的浮上来之后才震惊地发现那竟然是她!! 暴雨倾盆,轰隆的雷声像开山辟谷一般划过天际,两个人就这么呆愣愣地在暴雨中凝望着,他震惊,她痛心。 “你……你……”江慕水还是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了看那个被人肩膀扛着驼过去的身影,那个影子更瘦削一些,原来并不是殷千城,她震惊过后抿了唇,瞬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只是仅仅抿着唇,盯着他看,嘴唇抖得多厉害,肩膀就抖得有多厉害。 殷千城乍一看到她在这个地方,瞬间什么绅士风度都没了,恼火至极,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来,吼道:“谁叫你出来的!没看到外面是什么天气吗!这种情况你乱跑什么?!!” 怀里的人儿只是眼神清冷地紧紧盯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如此恶劣的环境,她一路蹚过来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殷千城心疼至极,嘴里咒骂着死死抱紧她,缓声说:“我说了我会回去的!只是路上遇到点事!这里是江城最低洼的地方,历年来都有水灾先例,所以很多人需要救助你明不明白!!” 骂完了,还是担心胜过了怒火。 他抱得自己骨头都有些发疼,稍微松开了一些,亲了亲她湿漉漉的额头,沙哑道:“好了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但是超市也已经被淹了,没找到什么东西,里面为了防止暴.乱提前关了门,里面人员都没事。” 他看了看她脚下,解释道,“你站的这个地方是停车场入口,是往下倾斜的,再往里走就没命了懂吗?你又不会游泳!” 说完,他要抱她起来,带着她一路再蹚水回去。 怀里的人儿猛然像是反应过来了,压下了他的手,她愣愣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秒,然后踮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一直到感受到了他稍暖一些的体温,才沙哑道:“殷千城……幸好你没事……” 她闭上眼睛,热泪顺着脸庞倾盆而下,压抑着嗓音里的哽咽道:“幸好幸好……你没事……” 这一刻她不知道有多感激上苍。 让她失而复得。 让她没有倒霉到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地步。 人在灾难面前真的太渺小了,她的力量也太渺小了,她难以想象今天出来如果找不到他,或者找到的是他的尸体,她应该怎么办? 超市门外太多见面的亲人都抱在一起哭,所以这一对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也并不显得有多稀奇。 可殷千城听见了她的话,感受到了怀里的人儿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浑身颤抖成了什么样子,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那些温热。 殷千城—— 幸好你没事。 暴雨将至,灾难将至。 殷千城淡淡抿唇,一点点抱紧怀里的人,感觉到这一生最好的瞬间正在到来,他如此爱她,正如,她爱他一般。 *** 江城暴雨。 三分之一的低洼地区发生水灾,死伤数十人,目前尚未统计完全。 各地的捐款都已经开始进行了,新闻上了当日晚的重点头条,微博头条,全民疯传,天天有人在祷告。 常远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说,当初许欢瑶发生那件事是晴天霹雳,那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就是毁灭性的灾难,常远必须承认,那一刻他的手都软了,文件从完全无力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害怕了,那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害怕,就像是因为自己的因素而导致了一场灾难,那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常远当即回去打殷千城的电话,打不通。 打江慕水的电话,也打不通。 公司里的人当然不明白。 不过就是江南的一个小城被淹了,淹的也不只是那里,那里只是最严重而已,他们的常助理就像疯了一样,躲在办公室里打了整整一晚上的电话,直到天黑,公司里空无一人。 殷千城去江城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常远。 许默言。 这是唯一知道的两个。 许默言以跟殷千城合作项目为由,装作跟他一起出差去了,常远那边递报告,许默言就伪装着汇报假行程,再搞几张假照片过来,蒙混过许家父母,殷老爷子那边。 常远怎么都没想到江城一夜之间会发生什么水灾。 那天晚上所有的飞机都停飞,夜里的航班都全面禁止了,殷千城买了高铁票过去,也算是心意已决。 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 常远最后打电话给了许默言。 许默言沉默了一会儿,说找人在这里顶替着,他亲自去江城看一看。 常远一瞬间鼻头有些发酸。 他握紧拳头轻轻锤了锤桌面,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这件事我瞒天瞒地地在做,我还以为自己当了回英雄呢,万一出点什么事,我真是赔上自己的所有我都洗脱不清。” “说什么蠢话?”许默言冷冷说道,“你走了好让殷氏那边都清楚你家主子在哪儿吗?你坐镇好了,江城好歹几十万人,死了的那个偏偏是殷千城或者江慕水?没那么倒霉,你放心吧。” “这事儿搁谁也不能放心……”常远心痛地转过头,只好无奈道,“麻烦你了,许少。” “是我妹妹不懂事在先,”许默言淡淡垂眸,“应该的。” 有许默言去。 常远……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 到了后半夜,暴雨还是没有停歇,像是天空漏了一个窟窿。 电也停了。 情况恶劣至极。 别说抽湿机不能用,空调热水也都没有了,两个人从楼下邻居大姐那里借了一根短蜡烛过来,点燃了,江慕水蹲下身,第一时间将殷千城按在了沙发上,要看他胳膊和左腿上的伤口。 殷千城凝眸深深看着她,一把将她拽起来,坐在了自己腿上,就这么紧紧抱着她。 江慕水小脸冰冷,一把推开他,冷声道:“放开,不要来这套,这种深秋天气不处理伤口你疯了吗?给我让开。” 殷千城一反往日的温柔,也冷硬强势起来,胳膊强势霸道地圈住她,将她的小手攥紧按在身后,道:“还距离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天亮了再看也不要紧,这么短时间不会出什么事。” “你说的几个是九个,现在才十点。” 她冷声道。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半晌后,冷冷点点头,然后自己往后坐了坐,将她安置在自己身前,长指挑开了她的衣服,剥下来,听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冻得牙齿都在颤,他冷哼一声,拿过干毛巾来给她擦了擦,接着扯过旁边的毯子给她裹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给她看身上的伤口。 第四百七十九章 遵命,女王大人 那纤弱的人儿冻得牙齿打颤,打了好几个喷嚏,却还在逞强,从毯子里钻出来,清亮如黑葡萄一样的美眸凝视着他,颤声说:“我是……我是准备给你看的……这个烛光这么暗淡,怎、怎么看得清楚……” “是啊,怎么看得清楚?”他不客气地反驳回去,冷声道,“那你还要给我看?担心不着的瞎担心,你这种心思,就是典型的无理智母爱,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往上薅,有点理性行不行?真爱我爱疯了吗?爱到这种地步?” 江慕水气得,只想踹他一脚!! 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真的踹了他一脚,没想到正踹到自己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哆嗦了起来。 殷千城忍不住的笑,接着将手搓热了,探进毯子里面,将她的衣服都剥下来,擦干净,再全部裹起来,将她的小脚担在了自己膝盖上,仔细查看到底是怎么破了。 头发凌乱的小女人,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逐渐暖和过来了,脸色也有了点儿红晕,只是好像感冒了,头脑有些热。 她也不说,就这么抿着唇,借着烛光的光芒贪婪地凝视着烛光里有这样英俊脸庞的男人。 殷千城蹙紧眉。 好像真的是被铁的东西磨破了,上面还有锈斑,又没办法去打破伤风针,他心浮气躁,拿来酒精和碘酒轮流消毒着,打算等天气一好立刻带她去医院。 她像个鹌鹑一样缩了缩脚,迷迷糊糊睁开烧糊涂了的眼睛,沙哑道:“你快把湿衣服脱了擦干净进来,否则等下你也倒下了我弄不动你,殷千城,快。” 她又看了看越烧越短的蜡烛,“这个蜡烛撑不了半个小时了,我们好歹先撑过今晚,明天肯定有人来救我们了。你说得对,反正现在也看不清楚,先抱在一起保证伤口不恶化吧。” 他凝眸深深看着她,看了一眼她胸口的方向,沙哑问:“一起?可以抱在一起?” “嗯。” “不是说我是许欢瑶的未婚夫?现在居然都可以跟我抱在一起了?你放行了?” “殷千城我没空跟你打嘴仗,你现在敢不过来我咬死你,还敢啰嗦吗?”她咬牙切齿,命令,“快点,立刻,马上!!” 威胁果然起了作用。 殷千城一身黑衣黑裤,坐在那里凝眸深深望着她,半晌后轻声温柔地开口道:“是。遵命……女王大人。” 他迅速脱了衣服擦干净身体,等身上的水渍干了,搓暖和了一些,才进去跟她赤身抱在一起,手脚都紧紧缠绕着,裹了一层毯子,再裹一层被子,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甚至微微出汗。 她虚弱地瞥一眼被子,嘴唇苍白,道:“警告你别乱来,我没空监督你,你好自为之啊。” 他浅浅笑了,笑意荡漾,紧紧与她相贴,手在她背上来回轻柔地抚着,亲上她的唇瓣,低低道:“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乱来……你也别担心了,好好休息,睡着了就不难受了,明天我就马上送你去医院……宝贝……睡吧,晚安……” 她的额头很烫,身体也是,殷千城早就感觉到了。 只能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没那么难受,后来江慕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下面硬成铁一般,却丝毫没敢轻举妄动,待天色微微亮了,他出了门看了一下情况,紧接着就回来,将她的衣服穿好,带她出了门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江慕水人在医院。 熙熙攘攘的声音将她吵醒的。 一场高烧烧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不断摇晃的略脏的天花板,还以为自己大梦初醒,她挣扎着,感觉到脖子和身体手脚都很酸,往外一看,自己是在一个病房外面,哭声震天,医院的地上都满是泥脚印。 可是她这边的病床头顶上却拉了一个厚厚的棉质帘子,将她与众人隔开,半晌后有人推着她往里走,到了靠墙角的一个稍微安静些了的位置,她头痛欲裂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舒服了特别多,就是有些口干。 门帘一下子被掀开。 殷千城的一张脸出现在那里,见她醒了,怔了怔,蹙眉担心地俯身下去,握住她的一只手,道:“怎么样了?给你打过破伤风和退烧针,幸亏没发炎,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江慕水的目光艰难地从他身上挪开,看了一眼混乱的四周,察觉到自己还在江城,她沙哑开口道:“你是怎么一个人把我弄到医院来的?现在江城多灾多难,医院能开门就已经不错,开了也是爆满……我一个发烧加割伤怎么可能要得到病床??” 灾难面前,这还是不太可能办到的事。 “事在人为。”殷千城清清浅浅地回答了一句,深邃的眸中没透露出半点信息,重新抓住她的手,说,“这里空气和环境都不好,等你稍微感觉好一些了我就带你回去,现在休息一下……” 他蹙眉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烧已经退下去了,真是万幸,就怕她还有什么被的不舒服。 外面喧闹的声音一直都不停,哭声也不断地传进来。 江慕水已经不再难受头痛了,但这样的环境让她也心生烦躁,加上担心病床真的不够,她艰难坐了起来,小脸还苍白着,对着殷千城说:“我们走吧?我好了,可以回家,别在这里再占据着不该用的资源了,等哪天我们被解救了,去了别的地方,再享受吧。” 他的水儿……真的……好善良。 殷千城探过头去,轻柔扣住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接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出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许默言站在医院门口,一向整洁的衣服上满是泥点,他蹙眉,强迫自己忍受着这里的环境。 殷千城走了出来。 许默言担心问道:“没事吧?没出什么大事?” 殷千城摇了摇头:“烧已经退了,人现在没事……”他抬眸看了许默言一眼,眸光深邃而复杂,道,“谢了,这么远道而来帮我一下。” 许默言冷笑一下,道:“你别不是在骂我吧?你心里肯定想着,我妹怎么可能有能力完成这么大的事,这个许默言一定在背后支持她了,是吧?” 殷千城冷冷沉默下来,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单子,规划着等下去交费再出院的最佳路线。 “我没这么说。” 他冷声道。 “你就是这个意思,”许默言笃定地说着,冷冷盯着他的背影,在喧闹的声音中,提高了声调,说,“我没有——那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将来你要报复,别扯到我父母身上!” 这句话算是威胁。 也算是示弱。 许默言很清楚殷千城此人的性格,真的属于逼急了才会咬人的那种类型,曾经高中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缠他缠的太紧,什么过分的手段都用上了,殷千城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制得对方服服帖帖,发誓再也不敢靠近他半点。 具体什么方法吗? 不可说。 完全不可说。 殷千城一向绅士温和,这一次瑶瑶,也是彻底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这场灾难来得毫无预兆,当许默言来到灾区的时候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原本准备好的物资根本抵达不过去,交通瘫痪,叫天都不应!!许默言弃了所有的装备和物资,花重金让救援队带自己进去,凌晨到了江慕水的老旧楼房里,才看到穿着满身的湿衣服、却全部心思都放在怎么送江慕水去医院上的殷千城。 如果有一个女孩子让他在天灾人祸面前都无法放弃,绝对地以她为重,那,能代表什么? 代表着……他什么都能够失去。唯她不能而已。 …… 老旧的楼道里。 许默言跟着前面的那两个人进去了,进去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许默言才将自己身后的包解下来。 他觉得颓丧。 给他们带这么点东西都得偷偷摸摸的,害怕那些人知道了以后扑上来抢,这简直……江城一秒钟变原始社会啊!这个小区也太老了,房间虽然干净整洁但是也有些阴暗,这两个也都曾经是家世优渥的人,到底是怎么忍耐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 许默言将包里的东西倒出来,说:“就这些了,我能带的所有东西,一些能存放的,还有些压缩饼干,剩下的全部都是水,你们应该最需要,我交代了这里的朋友,接下来几天,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这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殷千城脸色还好,就是江慕水—— 这个小女人脸色一直清冷淡淡的,不理会他,也不表示任何的感激和亲近,她从进门就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说话,那件褪了色的粉色毛衣穿在她身上,不知怎么还就有了一种别样的复古的美,江慕水被冷意刺激着咳嗽了两声,但依旧没理会她。 殷千城也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看向江慕水,轻声问道:“饿了吗?” 饿啊。 早就饿过头了。 她摇了摇头,小脸苍白平淡,沙哑道:“饿但是没胃口。等一下吧。” 第四百八十章 你小心,别暴露自己 等什么? 等他许默言滚蛋吗? 许默言心中os在咆哮着,他看了一眼江慕水,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自己妹妹那样诬陷她,她的确是没有任何一个还相信他的理由。 许默言只好道:“那还需要我吗?我确认你们没事,其实就可以回去了,常远已经担心死了,现在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听说下午抢修成功了,也算是可以联系人了,那应该……我在不在都一样,后事我也已经交代好!” 殷千城还是能分得清楚是非。 他此刻对许默言也没什么好感,但对于一起送江慕水到医院这件事他是感激的,眼睫一颤,抬起头,对他道:“还是谢谢你了……今天一早她烧到昏迷,到医院都没醒,去的晚了或许就不会好得这么快,你来的正是时候。” 话都说成这样了,那纤弱的身影苍白的小脸只是一愣,她才知道是许默言帮忙救了自己。 但。 感激的话。 依旧说不出口。 许默言无所谓地笑:“没什么,其实随便碰上一个人都会帮你的忙,江小姐,没必要因为这种话有什么心理负担,没必要。” 他这么说,江慕水就真的放松下来了。 她从来不喜欢欠别人,既然许默言真的这么说了,她还真的没有感激的打算呢。 许默言看了看殷千城,眉心又紧蹙起来,问:“你现在怎么办?你在江城的事,我跟你那个助理一直在帮你瞒着,我必须得赶紧回去,否则可能就要穿帮了……那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殷千城回答得理所当然,抓着旁边人儿的手,道:“她的病还没有好,所以没有一起,订婚的日期我看过,也是在四天之后,所以急什么?我到时候回去,来得及,就好了。” 许默言错愕地笑了,顿了顿,“别那么有敌意,我发誓我没有嘲笑你以后要叫你妹夫的事。” 殷千城冷眉冷眼:“巧了。我也根本没那个打算。” 两个人眼睛仿佛带电一般冷冷碰撞在一起,撞出不善的火花来,江慕水察觉到了,抬起手抵到唇边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望。 殷千城紧紧揽住她,生怕她冻着。 许默言再留下去就没必要了,他起身,看了一眼四周就走了,楼道里的声音嗵嗵嗵的很是明显。 殷千城没去送他。 他抚着怀里人儿的头发,想了想低哑道:“其实默言很无辜……欢瑶做的事跟他无关,他并不知情,知情的话也就不会现在帮助我隐瞒了。” 她眸光虚软地靠在他怀里,闷闷咳嗽了两声,“嗯”了一下。 殷千城还是担心。 他微微蹙眉俯首,轻柔无比地道:“你也恨他吗?那我以后还是跟他少些来往。” 她摇了摇头。 还是有些烫的脑袋往上仰了仰,看着他,唇色还是有些苍白,说:“你好不容易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就千万别推开,如果你说他值得相信,那我就相信,对你好的事我都会相信,只是我可能多一丝防备,我自己受过的伤,不想再受到你身上。” 殷千城心里突然就一阵感动。 他轻声开口:“你现在真的像一个女王,牢牢护着你麾下的将士臣民,被你爱着的感觉太幸福了。” 将士? 殷千城就是个为她而战的将士吗? 不。 不是。 她凝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衬衫领口,与他更贴得紧了一些,像两只考拉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殷千城不是她的工具。他是她的……挚爱。 *** 江城的水灾整整持续了三天。 第三天的早上水势褪去,全城清理。 但这种快速的解决也是由一些代价换来的,第二日的时候爆发了一场全城的骚动,运输物资的车翻倒在了半路,引起了哄抢,还踩死淹死了一个人,重伤了几个,事态更加恐怖起来,所以搜救和退水成了最大的问题,第三日的时候就得到了全面的控制和解决。 可也只是解决了现状而已。 整个江城有种哀鸿遍野的感觉,人们的脸上都是悲苦的表情,哪怕有人下来慰问,他们的笑容都是极其苦涩的。 江城受灾最为严重。 那边,许默言还装着继续跟他出差,扯了一堆人来圆谎,殷家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订婚的细节倒是也没有在意。 许欢瑶就更开心了,虽然没见到殷千城,她猜想可能是心理上有落差,总要难过一阵子,听了母亲的劝也就不疯狂地找他了,只要订婚宴那天不出什么岔子,就一切ok。 许母的话倒是在理—— “你紧张什么?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是不在意殷家的家业,早就跟那个江慕水私奔了,还等得到现在?你放心,拟定婚宴的当天,我保证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要是表现出半点违心,被媒体抓拍到,对殷家没什么好处!!” 许欢瑶蹙眉,一边试着订婚礼服,一边觉得怪怪。 深吸一口气,她冷声道:“别说了,妈。” “为什么不说?” 许母不知怎么了,对他没来跟女儿一起试礼服非常有意见,继续抱怨道:“我女儿出事不是因为那个江慕水吗?他们两个人还伤心抱团去了?这件事要解决,本来要么起诉江慕水,要么就让他跟你订婚,他选择了后者,还有什么可抱怨?这是便宜了他和殷家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来,他够重视你吗?够重视许家吗?这个孩子,真的气死我……” 许欢瑶抚着自己胸前的蕾丝花瓣,小脸冰冷,说:“叫您别说了。您什么时候跟殷爷爷一样,总觉得千城哥哥是个软柿子,怎么捏都不会反弹,我跟你们说小心点,把谁逼急了都不好,千城哥哥的性格我了解的,您嘴上抱怨一下就行,见到他,千万别这样了。” “凭什么?我是他未来丈母娘,他不讨好我,难道要我讨好他?” “没让您讨好,只是越绅士和善的人,被逼急了就越可怕,您不害怕,我还害怕触到千城哥哥的底线。” 许母冷笑。 “哼……底线!” “我的底线都被触到了,他敢有半点脸色,我指定让他们殷家不好过!!!” 许母用力抽紧了许欢瑶背后的绑带,泄恨般说道。 许欢瑶不如许母这么愤慨。 因为她是心虚的。 她害怕。 害怕殷千城心理上有点什么转变,这样的逼迫……真的,是对的吗?? …… 行李收拾好,航班也订好了。 外面蒙蒙的细雨还在下,听说下午会停一段时间,这个时候航班应该是能起飞的,之前跟航空公司打听过了。 “嗯,嗯,好……”殷千城握着手机转过身来,神情肃穆,“那机场3号楼见,我知道,在交通运输口出来,你可以叫几个记者过来拍一下,增加一下真实度……” 许默言打趣他:“你不是一向看不上那些歪门邪道,怎么现在用起来了?” “没有什么歪门邪道,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么说定了。” “我说了别牵扯到我父母。” “我绝对不故意去牵扯,前提是江慕水没事的话。” 挂了电话,外面的细雨声透过窗子传入了耳中。 殷千城看了一眼外面阴雨连绵、一片狼藉的街道,再看看透出了一小块湛蓝的天空,不知怎么的,也开始喜欢上江城这座城市了。 他转身,动了一下除湿机,发现里面的水滴还在滴着,房间温暖干燥,恢复供电之后空调开了一上午了。 江慕水不知道在里面折腾什么。 他心脏一动,走了进去,打开卧室门后才发现,江慕水是在写东西,一边开着电脑,一边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大病初愈她小脸微微苍白,侧脸显得柔美动人。 殷千城走过去,双臂撑开在她周围将她不着痕迹地笼罩住,问:“干什么呢?” 江慕水感觉到他进来了,蹙了蹙眉,但是没说什么,只是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看了一遍,将那个小小的便签纸给了他。 殷千城蹙眉看了看,轻声问:“这是什么?” “礼物。” 江慕水嗓音有些发紧,说道,“一些在江城买不到的东西,你如果有朋友在国外,帮我捎带回来,国内的假货太多了我不放心。过些天……我要跟楼上的阮姐碰面,帮她一点小忙,很久没见她的孩子了要给孩子带点东西,你帮我寄过来吧。” 殷千城马上点头:“小事,没有问题。” 他说呢,心头还藏着很大的疑惑,怎么全部都是母婴用品?还有些德国开发智力的玩具。 “我到时候托人给你尽快寄过来,或者,我拿到了亲自给你送过来也成。”他圈住她轻声柔和地说道。 江慕水被他抱着却并没有太大的喜悦,脸色淡淡的有些紧绷。 她转过头来,拂去心头那些烦乱的思绪,道:“没必要,你不要来,好不容易隐瞒住对方,你来第一会暴露自己的野心,第二会暴露我的位置,对彼此都不好。你忍一忍,别过来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分别之苦 “那怎么行?我想你了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一双清冽的水眸看向他,不知看了多久,一丝脆弱爬上她的瞳孔,她眼神开始变得很悲伤,终于没有忍住,沙哑道,“我现在有了一种偷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我明知道……你回去,你订婚,都是权宜之计,可我心里很乱,我忍受不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次该不该相信……” 殷千城深知她此刻的心情,黝黑的瞳孔瞬间黯沉下来,俯身紧紧抱住她,薄唇轻轻凑上去,若有似无地亲吻,与她抵死纠缠着。 她心里的担心……他全部都知道。 “……水儿,你还担心什么?”他低哑呢喃。 江慕水无心这种亲昵,闭眸的时候睫毛还在簌簌颤着,她清醒过来,尽量将胸口那些烦闷压下去,推开他起了身,其实让他给小诚带礼物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她想着不管怎么样,让他哪怕是无意之中对小诚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她心里也会好受很多很多。 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了看他,她有些恍惚,回过神道:“我去看下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 其实哪有什么行李? 殷千城凝视着她的背影,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江慕水将那个小型的黑色行李箱整理好,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抚过,待到察觉自己行为暴露心思的时候,她恍惚看了斜靠在门边的男人一眼,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指!! 她小脸泛红扭过头去,说:“时间差不多了,怕路上再出什么事,快走吧。” 她要起身出门,却一下子被上来的男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彼此的气息混乱地交融在一起,江慕水紧紧闭眼,都压不下心头的不安。 “我不会跟许欢瑶假戏真做……再怎么演戏,我也会记得她污蔑你的事,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完全地信任我,我不着急……”殷千城手指温柔地探进她的发间,稍微用力地摩挲着,贴着她的脸颊,低哑道,“慕水,我们还有一生的路要走,这条路很漫长,需要不断地磨合,打破每一层的不信任一直到灵魂都融成一个人……我期待这个过程,我享受这个过程,无论需要多久,因为是和你,所以再漫长都变得不可怕了……” 这段话,真的很感人,江慕水不由得轻轻拥住了他,踮脚,下巴搁在了他宽厚结实的肩膀上。 闭眼,眼眶微微温热。 江慕水在受过几次伤害后很难相信,自己会再将自己摆在这样弱势的地步,她那么害怕欺骗不敢付出的一个人,却还是在付出,还是在相信,真的很不可思议。 抱够了,她艰难地从他怀里撤出,眨了眨眼睛,嗓音异样地说:“走吧。再晚,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 万一飞机再出点什么事,特殊情况会来不及处理。 殷千城也慢慢松开她,拍拍她的肩膀,一手拿起行李,和她一起出门去了。 …… 提前了整整三个小时到机场。 好在,飞机正点运行。 江城四处都能听见哗哗的排水声,机场也是一样,航班恢复正常运行之后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 有着重大灾难后的一种重生和希望的感觉。 两个人的手自从进了候机楼以后就紧紧攥在一起,没分开过,出了行李检查和取机票,一直亲密地就像一个人。 一路无话,等在等候席上的时候,也就只是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 直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知怎么的就悄悄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殷千城轻轻抬起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见她的眼睫低垂着,不敢看他,他手掌尽量托起她的脸来,低哑道:“我会经常过来看你,只要我有时间……你自己在这里好好的,把自己照顾好,知道吗?我下一次来的时候,会检查。” 她吁出一口气,“你真的很啰嗦……殷千城,你现在就像把孩子送去寄宿学校的家长一样……” 她不是没有一个人生活过,能有什么呢? 殷千城眸色加深,用力将她的脸掰正过来,低哑呢喃了一句“他们哪里会有我舍不得”,俯首堵住了她的唇,一个缠绵深刻的法式热吻,缠绵入骨,分别的苦楚这么清晰这么难受,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要不走了,男人一向喜欢四海为家,可总会碰到那么一个人,让他觉得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不知道吻了多久,一直到听见空乘提醒登机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抱在了一起。 一直送他到安检口,看他离开,江慕水始终都保持着淡然镇静,在隔断带外跟他挥手告别,直到那个身影真的看不见了,看几遍也都看不见了,她才愣了一下,然后,眼眶里不可抑制地浮起模糊了眼睛的温热来。 她搓了搓手,转过身,觉得四周空落落的,寂寞的声音无声而巨大地落在了她的周围,她往前走,却触目可及都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最后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起飞前关机,他发了“我爱你”三个字,就关机了。 飞机划过江城的天空。 原来,这叫分别。 原来,这叫不舍。 热恋之中都没感受到过短暂分别的这种苦楚的感觉,如今到了这一步竟然就感受到了,人生太奇妙,她的额头抵着候机室的玻璃,嘴边绽开了一抹苦涩的笑,不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何年何月何时,这等待的时间,好苦,也好漫长啊。 *** 周末的时候,江慕水醒的极早。 她约了一个单位的女同事过去演戏,而这个时间,也是铭城的殷家和许家订婚的时间。 不知道那边办订婚宴是什么时间。 中午还是晚上? 是中午吧! 会请什么人呢? 大概不是正式的婚礼的话,不会请同事和朋友,但是殷家和许家不一样,订婚不再成为一件家事,大概会请很多媒体过来报道这件事,还有很多跟殷家和许家都有生意往来的商业伙伴也会请。 按理来说,殷千城选择跟许欢瑶订婚,就一定是想到了怎么解除婚约的方法,这办法可能很聪明,也可能是简单粗暴,江慕水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了。 哪怕知道自己也有事在身,江慕水也认真不起来,心神恍惚着。 胡乱用发绳绑了一下头发,她舒出一口闷气,去洗漱了。 大扫除了一上午,累得精疲力尽,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些,她抓起手机来,这才看到了上面阮静的微信。 阮静这一次特别热情,大概是急着房子出售又是真的缺钱,11点半这个时间居然就已经到了,发微信跟她说:“我在喜宴这边等你呢,先点着菜,这边你上菜慢,你快来吧!” 江慕水退出微信,接着给那个单位的女同事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也是时候去了。 解下身上的围裙,江慕水出门打了个的士,很快过去了。 …… 在门口撞到碰巧一起赶过来的同事,见那小姑娘没零钱给司机,江慕水赶紧上前递过去一些零钱,解决了。 “慕水姐,我真的不会演戏啊,还有你没听说吗?我前男友今天结婚,新娘不是我,我现在,居然要演一个要跟他结婚买房的角色,我真是,我哑巴吃黄连啊……” 小姑娘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虽然我已经不爱他了,可想想做这件事,还是跟吃屎一样……” 江慕水看了看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想想自己在江城为了孩子而孤军奋战,她心爱的男人却在别的城市跟一个害过她的订婚,她的处境,能好到哪里去? 苦笑了一下,她拍拍小姑娘的背,说,“讲好了,演得好,最新款的美国代购香奈儿包一个,你不想要,现在回去。” “要要要,那哪能不要?”小姑娘嬉皮笑脸起来,“我在学校演话剧拿过第一名呢,咱们讲好的条件不变啊,慕水姐,你就瞧我的吧!” 江慕水温柔地拿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压低声音说:“进去吧。” 没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宝宝的声音。 江慕水心脏狂跳起来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那粉嫩的婴儿被阮静抱在怀里,正被一个带流苏的中国结逗得笑得前仰后合的。 宝宝的手变得有力气一些了,可以稳稳地抓到那些流苏了。 抓到以后,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张开粉嫩的樱桃小口就要往嘴里放。 四周的人哈哈大笑。 江慕水一愣。 原来不是阮静一个人来。 左边是李哥,右边那个年老一些,衣服看起来陈旧过时一些的,大概是阮静的母亲,芙蓉小镇那个老厂长的女儿,阮静的父亲是一辈子的教师,不大喜欢参与这种场合。 江慕水打开了门,将背后自己的那个年轻女同事让了进来。 小姑娘果然够机灵,她提前掏出一副黑框的眼睛戴上了,一下子显得文静老实了许多,进了门礼貌矜持道:“你们好。” 第四百八十二章 心怀鬼胎的鸿门宴 一个喜欢香奈儿包包的女孩儿,为了包包也是真豁出去了。 “呀,慕水你来啦,这就是你同事?”阮静眼睛一亮笑着站了起来,将孩子递给母亲,热情地伸出手去,“你好你好,我是阮静,呀,这么年轻就要买房了,真了不起!” 小姑娘害羞笑着。 “我买不起太贵的,就够一个首付钱,还麻烦我慕水姐给我操心看着了。” “呵呵,也好,来来来,都坐,我们点的菜做好了,早就可以上了。” 阮清热情招呼着她们,让那个小姑娘和江慕水都招呼来了她身边,让李哥和他丈母娘往外坐,招呼了一下服务生,“服务员,上菜!” 阮静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慕水,发现她一丁点儿也没变化,就是更纤瘦漂亮了一些,但却一点也没有突然得到很多钱成为“暴发户”的那种优越感,也没突然改变穿戴风格,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般人都会很开心的吧?也许是她最近失恋了开心不起来,但在江城这种小地方,从天而降了几百万,这种好事也不是谁都能碰见的…… 还是江慕水只是骗她? 只是想借口来看一下孩子而已?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小姑娘有些害羞,说:“点这么贵的菜,你们破费了。” 李哥笑呵呵地说:“没啥没啥,你是贵客,应该的!”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了筷子:“正好饿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不够吃再点,吃点东西咱们再谈事,不急!” 江慕水垫补了一下之后就停了,看向了旁边的孩子,他的穿着的是纸尿裤,算是干净整洁,可是偶尔露出一点底下的皮肤来,看得出好像不知是起过疹子还是怎么,磨红了一片。 阮静因为要带他出门,所以而专门拾掇了一下而已吗? 宝宝玩的那个中国结,上面淌满了口水,江慕水不动声色给他拿纸巾擦了擦,握着他的小手玩了一会儿之后,浅笑着轻声问,“他乖吗?好不好带?前两天江城南边出事,你们没有受到影响吧?” 阮静母亲脸色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好,“能有什么好带不好带,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时候带孩子不一样了,讲究的很,但也没看出哪里好,小孩子哪里有不哭不闹的,都是天性,着什么急啊。” 江慕水心头突然一阵刺痛 “哭?是因为前两天天气太潮一直下雨,他心情不太好吗?” “小孩子心情不好个什么劲啊?那就是矫情,肯定是怀孩子的时候,阮静跟她老公吵架了,导致孩子脾气坏得不行,每天晚上暴哭,吵都吵死了。” 阮静母亲凑过去,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慰她说:“但你也别怕,带孩子嘛都是这个样,累几年,熬过去,就好啦。” 江慕水心里并没有好受上哪怕一丁点儿。 小诚脾气不好吗? 不。 宝宝脾气好得要命。 他从来不会没来由地暴哭,尤其哭彻夜这种事,从来没有,他从小就爱笑,爱看鲜艳的图案,一被逗就笑,特别招人喜欢。 现在李哥跑出租,阮静又找到了工作,两个人为了赚房贷钱将孩子交给老人管,江慕水无计可施,那是别人的“家务事”啊。 她怎么当初就觉得跟阮姐住在一起就能经常看到和照料孩子? “哎,对了,小姑娘……” “青青。”小姑娘抬起了头,笑着看向阮静,“阮姐我叫青青。” 阮静“哦”完笑了一声,说:“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我们那个小区,别看老了,但是重新装修一下那房子通风采光也都是没的说,你去过你慕水姐家吧?跟她的格局一样。她一个人住有点儿大了,你们刚结婚的小两口正好!再过两年,添个宝宝,也一点儿都不挤呢,最适合你们要结婚的小年轻!” 小姑娘嘻嘻哈哈地笑着,“呵呵,是啊,挺好,我去过,是不错的。” 阮清兀自笑着,看了一眼江慕水,本指望她能帮忙说两句话,谁知道江慕水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孩子身上,就没离开过。 江慕水过了一会儿没有忍住。 “阿姨,我能抱一会儿吗?”她尽量轻柔说道,“我看您都没办法吃饭,我抱一会,您赶紧吃点儿东西!” 阮静母亲简直求之不得,眼睛一亮,笑开花了一样把孩子塞给她说:“给!抱吧!” 江慕水眉眼舒展开来,小心将孩子抱在怀里,拿婴儿湿纸巾给他擦了一下脸和手,将那个全是灰尘涤纶线的中国结放下,试了试纸尿裤,是有些高了,所以紧绷,勒了皮肤,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阮静看着那画面有些警惕起来。 吃了一会儿东西,她才有些淡淡地道:“慕水,等会儿带青青去看房子,孩子就别跟着东奔西跑了,他下午还要午睡,让我妈带回家去吧,咱们也清净一点,好好看看!你觉得呢?” 江慕水一愣,下意识抱紧了孩子,“嗯?”了一声,手微微发起颤来,那种有点危险的感觉,吓到她了。 她苍白了唇,沉吟了两秒,说:“还是别折腾了吧?我那里,宝宝用的东西我都有,而且,李哥只有一辆车,让他先送阿姨回芙蓉镇,再过来接我们去老房子,方向正好相反,浪费时间,李哥估计又不合算。” 李哥马上放下筷子回应了一声,“对。那我赶回来就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妈还没吃饱呢……” 阮静顿时冷冷甩给了他一个“你懂个屁”的眼神! 阮静勉强笑了笑,没胃口地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杯,说:“是。那就这样吧,省钱。也省心。” 一顿饭就这样在略显诡异尴尬的氛围中吃完了,江慕水知道,阮静是有些介意她抱孩子抱太久了,可是看到孩子之后,江慕水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抱着他,就会好一些。 因为今天殷千城订婚,江慕水在铭城那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豪门的订婚宴,办得比什么都正式隆重,一般的订婚宴是事不关别人的家宴,但是豪门盛宴不一样,每一个举动都关乎商业利益,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地往那里赶,要做一个见证。 殷千城现在是不是一身西装革履吧? 很帅。 一定很帅。 许欢瑶的礼服不知道是什么样式的,露肩?斜肩?还是披肩?有没有那么繁冗? 她想象不到。 也完全不敢去想象那两只手臂勾在一起的画面。 怀里娇软的宝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每抱着的一秒,心脏就不痛得那么厉害,能专心对付眼前的场景不至于分心,她的脸色有些僵硬,她知道,她放不开孩子,在阮静看来就是心虚和想要抢掠的表现,她都知道。 可她就是放不开。 宝宝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就张着嘴要吃的,江慕水自己没吃多少,只把孩子喂饱了,这个年龄他已经开始能吃一些辅食,喝了一点保温瓶里热好的奶粉后,他咂咂嘴,躺在江慕水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阮静母亲是懒人一个,其实喜欢外孙是一回事,带孩子这种事她能不管就不管,在家也是丢给保姆,此刻看见江慕水抱着就跟更省心了,一句都不提要把自家孩子抱过来的话! 江慕水万分庆幸。 一路抱着孩子回了老城区,放在自己的小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楼上都是脚步声,青青在陪着他们看房子。 过了一会儿包里手机一响,江慕水赶紧去看,免得声音吵醒孩子,关了静音后看见青青的微信——“慕水姐我该怎么表现啊?挑剔还是满意?可我满意了,我又一直迟迟不买可怎么办呀?” 江慕水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心头如焚烧一般,闭了闭眼,敲出几个字:“你就说满意,后果我会全力承担,你多拖他们一会儿。” “ok。” 放下了手机,江慕水走到了床边,拍了几张宝宝睡觉的可爱照片,放下手机,她俯身下去,心脏突然柔软酸楚得一塌糊涂。 她轻轻给他盖上被角。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爸爸,跟一个阿姨订婚的日子。我说过我不介意的,但现在还是不好受。我是不是霸占欲太强了,哪怕是一个形式我都不能忍,一场骗局我都不能等?” “你说我相信他相信得对吗?还是我太笨,这一次又上了当?” “我是有私心的,我私心想着这一次他不会骗我,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只能求这一次不是一场空。” 她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睡着的孩子。 眼睛往上移去。 看着窗外,苦笑了一下。 “对,你猜对了……” 她无力地哑声道,“但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自信……我只能听天由命……这个时候我好想来个什么人可以帮帮我……” 殊不知。 此刻门口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 阮静听着她自言自语的那几句话,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要被打动了,想必又是一个已经订婚的豪门子弟对一个痴心妄想的灰姑娘作孽的局面,江慕水看似那么聪明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相信这个?想来,又是个可怜人。 第四百八十三章 令人不满的订婚宴 阮静的同情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但她瞬间又觉得,没了孩子,那可怜的可就是她了,她绝对不能心软。 阮静于是冷面走了进去。 江慕水一颤,听见脚步声之后,猛地赶紧将眼泪不着痕迹地擦掉,站起身来,说:“阮姐,你怎么来了?” 阮静理所当然地笑着跨进来,“当然是看看孩子,青青那边特别满意,等交易成功之后,我再请你吃饭,不过等我们交易成功了,也许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这是预防针。 这个预防针,扎得她好痛。 江慕水睫毛颤了颤,旁边的小手攥得很紧,道:“那芙蓉小镇的房子紧张吗?有没有人要出手房子?我能不能……” 阮静佯装仔细地想了想,说:“好像没有,我都给你打听过了,那边也是老公寓,我们买的这个是人家家里出了点急事急着出手,才低价给我们的,别的没了,人家都住的好好的,谁会轻易搬家,对吧?” 对啊。 他们搬家,也是因为要防着她罢了。 江慕水一时感觉特别无力。 她几乎真的要开口说,阮姐,你行行好,我后悔了,把孩子还给我吧,行吗? 但她也没敢说,如果撕破脸,吵闹争夺她都不怕,怕阮静直接就消失了。 咬牙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有不知哪里飘来的婚礼进行曲传入了她的耳朵里面,招人痛苦得要死,江慕水抬起红了眼眶,凝神一听,像是从就近的地方传来的,就好像铭城的那一幕,就在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样。 *** 铭城。 荣光一城。 整个大厅里来满了人,都是来参加订婚宴的,说到底也就是聚到一起吃个饭,媒体拍个照,将这个事宣扬出去。 可今天稍微有点诡异的气氛,大概就是因为许欢瑶之前发生的那件事。 这个新娘子的背景不怎么干净,人家未婚夫晾了她几年,趁她发生这种事了才被逼无奈、迫于她家势力的威胁才跟她订婚的,不知有什么好得意。 还有那个殷总的什么女朋友,订婚的消息一传出,说要警方追究人家责任的事也不了了之了,谁知道这件事内幕是什么样子哦。 媒体一片风平浪静。 可抵挡不住悠悠之口啊。 那些名媛凑在一起,看不惯许欢瑶平日里那骄纵的样子,被强暴了还能逼得殷千城娶她,就更让那些小姐妹吃味唾骂了。 一群女眷窸窸窣窣说着悄悄话,恨不得去后台把许欢瑶那个小贱人给撕了。 殷千城处理公司的事很晚才过来,到了以后直接换上衣服,时间就差不多已经到了。 常远接的他,一路屏息静气,什么都没说。 他不问殷千城最近的情况,也不会不合时宜地问一句“江慕水”没事吧,今天的场合,最适合的就是沉默。 阮清幽却已经等了许久了,在后台等着他,殷千城一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轮椅上那个优雅美丽得像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女人一样的阮清幽,他顿了顿,抿着唇,任由旁人调整他的肩膀腰部,淡淡打了声招呼:“母亲。今天母亲很漂亮。” 殷千城这个孩子虽然不跟她特别亲近,但是感情一向深厚。 阮清幽凝眸看着他,突然有些语塞。 平日里不是叫“妈妈”的吗?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多多少少他应该在这种时候跟他讲讲心里话,沟通一下,就因为前些日子的事,他对自己竟然一下子这么疏离,疏离到连心事也不愿意跟她讲了吗? 阮清幽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想想距离订婚仪式还有些时间,看了一眼旁人,说:“你们都去看看许小姐那边准备好没有,缺什么,哪里不到位的,让她跟我讲。” 几个化妆师造型师都是人精,这下互相对看一眼就出去了,纷纷往许欢瑶那边的化妆室走。 常远也合上手里的文件,在殷千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出去了。 殷千城凝眸看了她两眼,然后走过来,手轻轻扶在阮清幽的轮椅把手上,道:“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没有人,可以交代我了。” 阮清幽仰头看着他,淡淡苦笑了一下,说:“我还当你不愿意理我了。” “怎么会?母亲做一切的考量都在合理的范围内,人做事跟本身性格和时势所迫都有关,我再生气都不能不顾忌血缘,也不能不领您为我好的情。” 阮清幽听得心头一阵酸涩,手抚上了他的胳膊。 “许欢瑶这个女孩儿是心眼多了些,也有些骄纵沉不住气,但唯一好的地方是她一心向着你和殷家,这一点我尤其放心,我知道也许这个女孩子不是你最喜欢的,可是你知道吗?” 阮清幽笑了起来,仰头,跟他说道,“当年你父亲娶我,跟此刻的场景简直逗一模一样的,千城,娶的人未必是自己喜欢的那个,这太过常见,可是你看,我如今对你父亲,如何?” 殷千城终于有了一点动容,目光再次看向了阮清幽。 阮清幽喉咙含着酸涩,继续说:“外面的女人再好,他再喜欢,念着感恩他都不会在我面前乱来,他都恪守着道德底线,你父亲好,并且值得我为他好,就在这一点上,千城,你今天夸我漂亮,你看过你的妻子了吗?说不定她也不是不漂亮,只是你少看了那么一眼,红玫瑰能盛开多久?白月光又能照多久?别想得太多了,每一步人生路大家都觉得忐忑害怕踏错,可是有几个,真的会在而立之年之后觉得悔不当初?” “你信我,欢瑶或许不是最好,但对你,她绝对是没错的那个。” 殷千城不免想起了曾经的殷莫南,关于殷莫南的精神出轨他真的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时候好好怨恨了一通,为自己母亲不值了一通,可是套过今日的情境一想,父母史诗一般的婚姻原来竟跟此刻一样只是政治联姻,殷莫南不爱阮清幽,那么他娶她的原因是什么? 不重要。 那个重要的因素是,红玫瑰凋谢后,白月光仍旧在,殷家人人都怪莫倚澜毁了殷莫南这个人,但是殷莫南如果不是被迫娶了阮清幽,那么后来的事是否会有不同? 没在知道。 没人在意。 殷莫南一死就一了百了,连只言片语也不留下,连一声辩解也不说,他怕是真的太累了。 殷千城觉得心头沉重得厉害,他一双冷眸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不想再说,抽回胳膊,说:“您也去看看许欢瑶那边准备好了没有,订婚仪式结束了我还有事,快些吧。” 阮清幽脸色微微发冷,没想到竟然搬出自己都劝说不动他了,她苦笑着幽幽说道:“别再藏着什么别的心思了,千城,有些事情母亲不想跟你说是怕吓着你,你爷爷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把殷氏交给你你就当他半点实权都没有了?今天如果出点什么意外,江城那边怕是就不好过了。” 殷千城系西装扣子的动作僵硬在了那里。 如听见晴天霹雳一般。 之前虽然他已经部署好了江城那边的保护措施,但真正听见亲生母亲对他威胁,那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那种感觉…… 很悲凉。 像猜透了故事的结局。 是悲剧。 但当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心里一痛。 然后那股痛劲不知道能蔓延多久。 阮清幽做好了殷千城对自己发火的准备。 却没想到—— 他只是转过身,看了阮清幽一眼,笑了笑,然后走到一边去,扯过了自己的领带,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自己两只手系好了领结,别上领带夹,看了一眼表,什么都没再说,打开门走出去了。 阮清幽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乎吗? 他前两天是不在江城?所以才这样一幅万念俱灰的模样? 她是逼得太狠了吗? 她可是他的母亲啊。 原本只是为了让他别再轻举妄动才按照老爷子的意思说这几句话,现在看来,她是亲手拿了一把刀,在自己儿子本来就不快的这一天,狠狠捅进了他心里啊!! 千城…… 千…… …… 许欢瑶那里莫名其妙情绪低落的很。 气得要死。 宣布订婚是殷氏的公关部宣布的,订婚宴全程的准备都外包给了荣光一城的工作人员,甚至到了订婚仪式的前几分钟,她的“未婚夫”都不见人影…… 电话不接。 短信不回。 所有的人都告诉她没事,他绝对不会缺席,可是,这跟缺席有什么区别?他在她的人生里缺席了!! “嘶……” 许欢瑶被一个钗子扎到了,一下子捡起所有的钗子丢在那个造型师身上,狰狞着脸破口大骂:“你眼睛瞎了没看见人?你是哪里来的?哪里请的你?给我滚出去——!!” 门,开了。 许欢瑶再次充满希望地抬起头,却发现还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捏着台本,说:“许小姐,该……该上台了……” 许欢瑶捂着自己的头,气都气笑了,道:“我去上台?一个人吗?台本那么多台词,我一个人对着空气练了那么多遍能行吗?人呢?我跟一只公鸡拜天地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这对未婚夫妻明显不和 工作人员才不懂她生气的缘由是什么,赶紧翻开台本看了看,万分紧张道:“没……没有对拜啊……” 许欢瑶气得捡起自己的一只鞋子,猛地丢了出去!! 却不曾想,门一下子被撞开了,旁边一个轮椅露了出来。 许欢瑶赶紧压下了火气,瞬间反应过来了,赶紧调整自己的脸色,却还是有些余怒未消,她偏过头几秒,接着才对着那个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人,心虚地低垂着头说:“阮姨,您好。” 阮清幽蹙眉看了看周围,然后问道:“千城还是没有过来?” 许欢瑶嗓音酸涩:“……嗯。” 阮清幽毫无办法。 她抿了抿唇,攥紧了许欢瑶的双手,说:“女人要骄傲,要觉得自己很重要,把自己当回事,从今天起以往的一切阮姨不再计较,只要你以后对千城好,你们一心一意把殷家和许家的生意做好,比什么都重要,欢瑶,把钗子捡起来戴上,出去了。” 许欢瑶这下忍不住眼底的涩意,吸了吸鼻子,拎着裙摆去捡钗子。 以往的人都说婆婆难相处,男人疼着自己都没用,可到了她这里偏偏反了过来,阮清幽对自己尚好,殷千城却…… “阮姨,我这样,漂亮吗?”许欢瑶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阮清幽看都没看镜子一眼,若有所思,“漂亮。时间到了,走吧。” …… 订婚的时候主角差不多是双方的父母,一对新人发言过后主要是两边的亲戚和亲近的生意伙伴交流,在仪式的时候,许欢瑶终于见到了殷千城。 主持人念了台词,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从另一边的帷幕里走了出来,阴影和光芒先后打在他身上,像个神祗一样。 许欢瑶都看愣了。 殷千城扫了主持人一眼,接过了话筒。 下面的一切,许欢瑶都像行尸走肉。 台上的殷千城也算是体贴,偶尔拉一下她胳膊,以防她踩到长长的裙摆,可是无论怎么样,许欢瑶都从这些动作和语言里听不出半点体贴,殷千城的手探过来的时候,她莫名觉得冷,哆嗦了一下!有些防备地抬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深邃淡然,却偏偏给她读出了一种恐怖的味道来。 这是为什么?! “好了,现在我们有请双方交换订婚戒指,这一对戒指啊,来头真的就大了,它们是来自德国的著名设计师独立创作的一对……” 嗡嗡的响声在耳边震着,许欢瑶被人碰了碰,递上了戒指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胸口的恐惧,拿起戒指来,眼神却迟迟不敢对上殷千城。 “好,现在请双方互换戒指!!” 男人给女人戴上,女人再执起男人的手指个,给他戴上。 许欢瑶戴的时候,猛地看到了他手上很明显的一个指环的印记,是新脱下来的,她的眼神猛地瞪大,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他!! 底下一片哗然。 这种事情时间本来就短。 一两秒的愣怔都能被人看出来。 更何况许欢瑶震惊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 殷千城淡淡凝视着她,面无表情,甚至连嘲讽都没有,只是淡淡看着,像是在看空气一样。 许欢瑶唇彩颜色后面的唇褪去了血色,她突然很想质问,这是什么?跟江慕水秀恩爱的感觉还没褪去,这样就来换上她许欢瑶的印记?她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她难以忍受自己挚爱、和与自己结婚的男人心里还藏着别的男人!! 她脸色不善地给他戴上了戒指。 过了一会儿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许欢瑶冷声低低地跟他说,“今天是我们订婚,不关那个江慕水什么事,今天是你最后一天想起她,以后如果再被我发现,我不会跟你客气,她的痕迹你最好消灭得一干二净。” 殷千城托着她的手站在旁边,这时候低声开口道:“你的身上应该也有不少人的印记,你既堕过胎,也被强暴过,如果嫌弃也应该是我嫌弃你,我是个有点洁癖的人,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你作为我的妻子如此不自爱,我怕也有不碰你的原因。” 许欢瑶瞪大了眼睛!!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殷千城,觉得他跟以前简直都不是同一个人!! “千……千城哥哥,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许欢瑶到底心虚,红着脸辩解道,改了称呼也改了态度。 “做朋友和做丈夫当然不一样,不过,我倒是真的变了不少,”殷千城低下头看她一眼,依旧是温和俊逸的一张脸,说出的话却像利剑一样刺穿她的心房,“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欢瑶,不要着急。” 她怎么能不急!! 他是受刺激受过了吗? 藏了一颗报复社会的心? 否则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恐怖。 太恐怖了。 许欢瑶恍恍惚惚地,拎着裙摆下楼,到了楼下,她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担心道:“难道是殷爷爷和阮姨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触碰到你的底线了是不是?千城,爷爷和阮姨他们都是为你好,你不要存着报复他们的心,他们可是你至亲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还有我也是,我能对你差吗?他们逼迫你也是为你好啊。” 殷千城冷冷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许欢瑶。 扯开她的手,然后站稳了。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的姿势帅到就像一幅画,半晌后他笑了笑,说:“是啊,我也知道。所以我不是来订婚了吗?喜欢吗?” 说完,他拂去了身上她拽过的地方,仿佛那里有病毒一样,抬脚离开了。 所有的媒体都哗啦哗啦地赶紧拍摄这一幕,好像这一对未婚夫妻并不和啊!!赶紧抓拍!! 许欢瑶赶紧调整脸色和心态。 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狼狈地扯过助理来,挡住脸,跑下去了。 许母这下很满意。 她下了台在后台找到换装的许欢瑶,凑上去,在试衣间门口冷哼了一声,说:“我就说他不敢造次嘛,还不是按照流程来了?我当他多大能耐,还能带着记者炮轰了这个场所呀?男人就是贱,欠收拾,瑶瑶你下去让他多注意点,大喜的日子板着脸算怎么回事?就算看我许家的脸面也得给我笑一笑!!” 许欢瑶在试衣间这下百味杂陈,母亲还来捣乱,她气得一下子拉链拉到了肉,痛得眼泪直冒。 “瑶瑶,你怎么了?没事吧?” “妈您就先走吧,咱们不要总是一副赖上了人家就彻底变无赖的样子行吗?就是这样才招千城哥哥讨厌,他才不愿意理我!!”许欢瑶气的坐在椅子上哭,“别给我捣乱了行吗?谁家的妈妈不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好,现在事情都定了!你还来给我架火!你到底存的什么心啊!!” 许母本来就是害怕女儿受委屈,要女儿摆点高姿态,这下也慌了。 赶紧轻声哄劝道:“哎哟……哎哟哎哟,我这不也就是跟你说说?我在你殷爷爷和阮阿姨面前没这样过啊!你别哭啊,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是妈妈不对,你别哭了,啊?” 许欢瑶好不容易停止了哭声,然后问:“殷千城呢?” “这……我去给你打问一下……” 等过了一会儿回来,许母的嗓音又变得怒不可遏,“瑶瑶这是怎么回事?你还不让我发火,我能不发火吗?他直接丢了你一个人跑了,说他公司有事!!许欢瑶,你给我出来,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许欢瑶心底一片荒凉,想起殷千城对自己说的那句不客气的话,吓得抓紧头发闭上眼睛。 好乱啊。 别骂了。 求求她别骂了。 让她静一静。 如果现在给她一把刀她立马去砍了那个江慕水,没有那个女人在,她许欢瑶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绝对不止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 订婚宴下来就是一场闹剧。 虽然拍到不少爆点,但记者们犹豫着该怎么写,殷氏许氏面和心不和?两位新人私交很差,只是为了平复殷氏的危机和恢复许家小姐的名声? 记者们熙熙攘攘,讨论什么的都有。 殷楮墨最后走下了来,叫随行的管家拢了一帮记者们到餐厅去吃晚饭。 记者们心里的小鼓打得咚咚响。 看来殷家老爷子有指示了。 殷楮墨半个多小时后才到,笑呵呵地招呼了一下各位,然后,手拄着拐杖,说道:“今天喜事一件,时间仓促我们弄得比较简单,两个孩子这些天因为各自忙家里的事所以有些焦头烂额,尤其千城,我殷家家大业大,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的,千城这些天把殷氏恢复成什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年轻人忙事业就难免兼顾家庭,不过他们都是事业型的强人,到时候我怕是想要抱曾孙,都要求着他们喽……” 老爷子话这么一说,所有人就都懂了。 记者们纷纷起身附和着,道喜的道喜,送贺礼的送贺礼,都知道明天的头条,应该怎么写了!! ……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两地生活 江慕水忙后了一下午,回到小小的出租屋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洗漱了一下走出来,套上厚厚的睡衣,打开电脑,几乎一瞬间就看到了铭城的新闻,那条新闻有配图,她却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 正愣愣看着,心头微酸,电话就响起来了。 江慕水定了定神,走过去,接起了电话来。 “喂?” “睡了吗?”他的口吻略显疲惫,说道。 “还没,”江慕水看了一下表,有点无语,“现在还太早,我不可能这么早睡啊。” “嗯。”他淡淡地应。 嗯? 所以? 江慕水茫然,问:“你怎么了?打电话过来什么事?” “再撑三个小时,”他吐出一口气,像是乞求一样说道,“三个小时就好。你听听歌,找朋友聊聊天,不管做什么。” 他要三个小时干什么? 江慕水无语地笑了,说,“我无聊,你陪我聊天好了。” “今晚不会让你无聊的。”他笃定地说道。 “这么肯定?”江慕水笑容一顿,突然想起了今天只是订婚夜不是新婚之夜,他不用陪他未婚妻,但江慕水还是好奇又计较,笑着问道,“许欢瑶今天漂亮吗?看见她穿礼服的样子,还是她亲手设计的礼服,惊呆了吧?” “是挺好看。可是人的视觉由大脑支配,你知道那种看着戴钻石的蜣螂是什么滋味吗?今天的许欢瑶就是这样。” 江慕水简直无语。 蜣螂? 他怎么不直接说是屎壳郎呢? “你是说你讨厌所以都懒得看一眼吗?那如果是个你不讨厌的女人,穿得很好看出现在那种场合,你不会心动?” “慕水……” 他在的地方有些吵,他走进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缓了一口气。 “我的情感并不泛滥。这个问题我需要等到四十岁激情退去,才能回答你。” “四十岁?” “嗯。” 意思是……四十岁他们还能在一起? 这个回答不甚准确,但是,够浪漫的。 江慕水不甚在乎,但还是笑着打趣,“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很笃定。 “那四十岁的时候见?” “四十岁的时候不是见,而是还在一起。” 他说完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他捂住了听筒,说:“休息吧,三个小时。” …… 江慕水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但是,她却不自觉地真的开始认真看表了,三个小时,推算下来就是11点出头,她翻看了一会儿专业书,看了一些工作邮箱里的邮件,洗了衣服收拾了冰箱,拖了一下地板,这个时候才两个小时。 江慕水又出去溜达了一圈,打算当散步,太冷了又跑上来。 正觉得一秒比一秒难熬,在微信跟青青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这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 什么都没发生啊? 三个小时怎么了? 秒针滴答,滴答,滴答,寂寞到骨子里地在走。 江慕水被浓浓的失望笼罩了,如果不给她希望,她起码不会失望,可是现在她才感觉寂寞入骨,太难受了,每一秒感觉脑子都要炸开,她撑不下去。 江慕水烦躁地丢开手机,想铺床睡觉,睡着了就不难受了,这时候门声响起。 “当当当”。 顿了顿。 又“当当当”。 “谁啊?”这个时候,谁还会来敲她一个单身女子的门? 江慕水蹙眉,手里抓了一个棒球棍,这是她家里常备的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事情来。 心脏怦怦乱跳。 这个时候所有的安全意识都已经没有了,她马上打开门,这下,就看到外面坏了的感应灯下,黑漆漆的阴影中,殷千城一身西装革履的订婚礼服都没换,风尘仆仆在手挽着外套站在那里,先是惊讶,接着笑容满面地看向了她。 江慕水轻轻尖叫了一声,穿着戴兔耳朵的睡衣就蹦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殷千城舒出了一口冷气来,笑着托臀抱住她,让她双腿都缠绕在自己身上,走了进来关上门,将手上的东西一丢,掰开她深埋的小脑袋,热情似火地低吟着吻了上去。 两个纠缠着,从门口道卧室,他的手太凉了,所以一直在外面摩挲没敢伸进去,手从睡衣下摆进去的时候,她先被冻了一个哆嗦,接着就是满身熟悉的电流窜遍全身,引人发颤,他的手逐渐变得温热,上面略微磨出的薄茧摩挲着她娇嫩无比的肌肤,所到之处都是一阵战栗,他差一点就释放了自己,当下就要将她正法。 沉浸在浓烈的激情中的江慕水,猛地一颤,察觉了这些,小手伸过去猛地抓紧了他的手腕!! 殷千城吻的攻势渐歇,眼神迷离地看向她,停下了动作,沙哑问道:“不行吗?怎么了?” 江慕水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喘息着道:“我知道你是作假……我也知道从情感情面上来说这没有错,可是别忘记你今天参加了什么,说过什么誓词,哪怕都是权宜之计也不可以……我做不来这些……千城,我过不了我心底的那一关……”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委屈眼神,殷千城明白了她的感受,他停下了动作,也深呼吸几下驱赶走了欲望,轻轻捧起了她的脸。 手还是凉的,她抖了一下,却没逃开,反而脸亲密地贴上他的手掌。 他嘲笑她:“亏你是被伤害过那么多次的人,伤人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那么恨我都没办法报复我,现在也还是一样。” “没有办法……”她眉头舒展开来,“我就是做不到,你就说我矫情吧,我就是矫情,但这也许就是我跟他们的区别,我做了这些事,我跟许欢瑶又有什么两样,我恨她看不起她,我也会痛恨这个不光明磊落的自己。” 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低哑道:“知道。我都明白。” “明白?”她质问了一句,“明白你还这么做?” “嗯。” “你没愧疚之心吗?” “没有,”他嗓音冰冷下来,闭眼抵着她的额头,“我宁愿当个坏人。” 她诧异,嗓音放轻了,“为什么?” “因为做好人无法保护你,伤我可以,伤你不行,我没有你那么善良,”他冷冷睁开了眼,“记住,我没那么善良,等我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记得不要阻止我,因为连你都不可能阻止得了。” 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陌生。 这样的殷千城,真的是已经被逼急了。 他丢掉了原来所有的绅士、纯善、道义、甚至是孝顺,那一切对于他们附加在他身上的东西而言,都没有丝毫的作用。 只有狠辣。 无情。 铁石心肠。 对他来说才有用。 说到这里殷千城也累了,他从她身上翻转了下来,神情略显疲惫地刚在了一边,薄唇冷冷抿着,削薄如刀片一样,胳膊担在眼睛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慕水翻身起来,趴在他身上,手指轻轻触摸过他的唇,耳,和锁骨,被他舒出一口气后轻轻抓住,紧蹙冷峻的眉宇稍微舒缓了那么一些。 她轻声问道:“今天很不开心吗?你如果累了,就洗澡休息,有烘干机,衣服洗了可以干。” 他此刻却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闭着眼张开了手臂,哑声说:“先给我抱一抱。” 她乖巧地倚靠过去,陷入了他怀里。 温暖一片。 这个时刻对他来说太难的,忙碌一整天,演戏一整天,对着自己至亲的人强颜欢笑,看他们如何不遗余力地对付自己和对付自己心爱的人。 很累。 如果确定他们是真心为自己好的,就像以前一样,他殷千城至少会心存感激。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感激。 只有悲凉。 只有寂寞。 彻骨的寂寞。 慕水…… 你能明白吗? 他猛地翻了一个身,抱着她滚了过去,整个头却埋在她的胸前,没有别的声音,他只是紧紧抱着她,不想换姿势。 江慕水顿了顿,将手轻轻埋入了他的发丝,轻轻摩挲着,拍着他的背,不知道多久。 半夜。就这样过去了。 殷千城睡了一会儿又起来,洗漱完了以后江慕水给他洗干净了衣服,烘干机开着,两个人又相拥而眠,彼此欲望都很强烈,却还是恪守着不知道哪里的底线并不越界,这一刻很艰苦,但是很美好,江慕水咽下了自己白日里受的那些委屈,不忍心再让他费心。 殷千城也一样将白天的一切都咽在自己肚子里,一人承担,他只需要她好好的,在他解决这些问题之前,真的不要出事,就好了。 *** 许氏和殷氏的深度合作在几天之后就深度达成。 来签协议的本来只是许默言和许敬尧,许欢瑶硬是要跟来蹭头条和版面,她穿得像个事业型女强人的模样,跟在父亲和哥哥后面,远远地看了自己的未婚夫一眼。 许默言跟殷千城握了握手,媒体们哗啦哗啦地拍照。 仪式完成。 许默言什么话都不说,许欢瑶上前,撞了几下他的胳膊,许默言跟眼瞎了似的装作没看见。 第四百八十六章 打脸的一天(一) 许敬尧看到了,笑着说:“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这几天都忙得厉害,吃个饭,下午就别工作了带欢瑶出去逛逛,老爷子刚好今晚发来了邀请,请她去祖宅,你们就一起去,也让欢瑶跟家里人增进一下感情,啊?” 殷千城看了看表,居然没拒绝,点头,说:“好。” 这么爽快? 许欢瑶心里一阵暗爽。 表面上装着害羞的小女人,“爸,你说什么呀,结婚的日子还早,距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呢,急什么呀。” 许欢瑶笑呵呵的,说道,“你殷爷爷盛情难却嘛,拒绝不了,啊,呵呵。” 父亲和哥哥很快就走了,许欢瑶留在殷氏,心里忐忑又兴奋。 秘书煮了杯咖啡,许欢瑶眼尖看见了,眼睛一亮,说:“给我吧,你去做别的,这个我送进去就好了。” 秘书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深,道:“好啊,辛苦许小姐。” 许欢瑶点头。 看着秘书远去的背影,许欢瑶想着,怎么她感觉,这里的人都不怎么看得起她是的?哼,她可是将来的殷家少奶奶,掌门人的老婆,看不起她?这些人当自己是老几?!! 她敲了敲殷千城的门,许久后听见一声“进”,心脏有些紊乱地轻轻打开了门。 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像娇艳的花朵一样,许欢瑶眼神清亮神情娇羞地进来,说,“咖啡好了,千城哥哥,放哪儿?” 殷千城抬眸看了看她。 翻过一页文件,“旁边。” 许欢瑶照做了,道:“不是说下午不工作带我逛逛吗?我好无聊呀,你陪我去逛逛吧?还是我们直接去老宅?老宅我以前也去过一两次,过年跟着父母拜访的,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呀?” 殷千城继续工作着,淡淡回应:“你想去哪儿?随便你,都可以安排。” 许欢瑶心头一喜。 她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能工作完?” “一个多小时。” “那好,我等你。”许欢瑶甜甜蜜蜜地说了起来,开始拿出手机,勾画等一下的计划,先去逛街,找小姐妹喝喝下午茶,把殷千城带去给她们看看,看她们谁还敢嘲笑她,然后晚上去老宅,顺便…… 就这样兴奋了一个多小时,殷千城果然放下了文件,靠过去,揉了揉眉心。 许欢瑶站起来,有点担心:“千城哥哥你累了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殷千城站了起来,抓起外套,道:“不用了。走吧。” …… 两个人果然先去了商场。 许欢瑶没料到下午这么顺利,所以也没带什么记者,就偷偷给自己助理发了几条短信,让她来拍几张照片然后传给记者,本来这次是为了在殷千城面前展示自己的美丽的,却没想到…… 她无论进去试什么衣服,他都是同一幅面孔同一个调调,统统说好看。 有一次许欢瑶气急了,进去试了一件荧光黄的衣服,衬得她白白的脸色都发黑了,殷千城抿唇,看了一会儿,说:“你喜欢就好。” 什么玩意? 以前的男人她许欢瑶交往过许多,能解风情的,不能解的,都能夸人能哄人的,一下子落差这么大,许欢瑶接受不了。 她恹恹的脱下衣服,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冷声说:“好了,我不要了!走吧!” 她是气话。 可殷千城真的站了起来,眸光还是淡然且掺杂了一丝包容的柔情的,道:“好,那走吧。” 许欢瑶站住了,想起了网上曾经说过,对待男人不能那么拐弯抹角的话,转过头,正对着他的脸,道:“我不是真的想走,我还想试衣服的,可是你不配合,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殷千城,我很生气!” 他轻轻蹙眉起来。 像是认真地在思考什么。 许欢瑶盯着他,心头腾起了一丝希望来。 他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眸光淡淡,看着她,说:“跟我逛街不开心吗?那好,不逛了,好吗?你喜欢谁?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她)出来陪你逛。” 许欢瑶这下七个孔都能出气了。 她不相信,殷千城跟江慕水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 她恼火道:“你别装了,没有女人不喜欢逛街,跟江慕水在一起,你也就这么对待她?!!” “她不太喜欢逛街,我有时候看到她的尺寸会带给她,”殷千城实话实说,淡淡道,“她身材不错,只要衣服版型很正,穿起来没有哪一件不好看。” 许欢瑶冷笑,捏紧了包:“看来你还记得很清楚啊?她身材有多好?能让你每一晚都欲罢不能吗?” 他蹙眉,轻声解释了一句:“那种事跟身材无关,做.爱当然是因为爱她。” 真是够了。 许欢瑶气得要炸,指甲都差点掐断了,脸色狰狞道:“别说了,在你未婚妻面前提起你前女友,你还敢这么说话,你就没觉得自己不对吗?!道歉!!” 殷千城蹙眉,也有些愠怒了,反驳道:“不是你先提起的?我说了你又不开心,莫名其妙。” 他转过身,一脸厌恶的神情。 许欢瑶心焦如焚,整颗心脏像是被委屈泡过一样,话都说不出,嘴也张不开。 殷千城转过身,冷声警告道:“我警告你,前女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如果你一直计较,不如你自己主动悔婚,你被人强.暴总不可能也是我干的,我还是承担责任了,你要订婚也都给你了,再不满意就散,别主动挑事,我没那么好的脾气伺候你!” 许欢瑶这下被打击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时不敢相信。 眼泪泫然欲泣地在眼眶里打转,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又悲愤地发出一声:“你难道也对江慕水这种态度吗?!” 他冷声不客气地回应,“不如你先整容变成她,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变态!! 侮辱人!!! 许欢瑶手里的包都要朝他砸过去!! 这个时候,突然从商场的拐角处走进来几个挎包的女孩儿,个个身材高挑又漂亮,笑靥如花的,她们看见了许欢瑶,赶紧打起招呼来:“哎欢瑶,是欢瑶!!” 她们跑了过来,“欢瑶,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你们一起逛街?哇,殷总,你这个未婚夫当得好称职,居然这么忙都陪未婚妻逛街!!” 看着小姐妹们脸上的歆羡,许欢瑶赶紧忍下了委屈,转到一边擦了擦眼泪,转过头笑起来,说:“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没男朋友陪,无聊呗,欢瑶咱们一起逛街吧,殷总好帅哦……” 姐妹们压低了声音说着,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鸟。 在外人面前他总归不可能不给她面子吧? 许欢瑶想着想着挺直了腰板,道:“千城,我碰见我朋友了,要不要一起逛?等下她们一起去吃完饭,吃了我们再回老宅去?” “哇,你们都……都那个了啊……” 一个姐妹捂住嘴,夸张地说,“一起住在老宅吗?那可是殷家的祖宅,据说市价快要十个亿了,还是文化保护遗产呢,你们住那里?” 许欢瑶状似淡然地说道:“也没有天天住啊,那里的房子有些老了,我们去看看爷爷就回来,我还是喜欢住城市里啊。” “嘤嘤嘤,瑶瑶,好羡慕你……” “对啊,老公长那么帅家里又那么有钱……你们就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欢瑶得意笑着,偷偷看着殷千城,希望他还能给面子。 好在,殷千城倒是很快恢复了脸色,看了看表,绅士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朋友的话一起叫上吧,之前太忙没来得及,正好这次请你们吃饭。” 一群女人简直要兴奋得尖叫起来。 纷纷拿出手机打电话叫人。 都是自己男友或者家里人,能跟殷氏的总裁认识,说不定还能攀上些关系,以后做生意就有门路了!! 许欢瑶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满足,笑容满满地过去靠在了殷千城的怀里,殷千城不拒绝,但也并不主动揽回去,可是在旁人看来,已经够恩爱了。 …… 许欢瑶的那些朋友说起来,不算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因为她在国外的时候不怎么走正道,所以朋友中不乏一些没品位的暴发户。 选择吃饭的地方也有些没品,在一个大兴娱乐城里面。 许欢瑶进去就当下黑了脸,生怕在殷千城眼里,自己的朋友就是这个level。 她赶紧说:“今天周五,很多地方都客满,这个地方是我朋友自己家开的,在娱乐场所里算起来也在铭城排前几,还不错的!!” 殷千城锁了车,只是“嗯”了一声,好像对方选择这里理所当然一样,他没什么要说的。 许欢瑶心下仍旧忐忑,吸一口气上前,抓住了他冰凉的手,进去了。 他怎么也不握自己一下? 自己的手掉了,他也不理,甚至还挣脱开她去开门,拿东西,招呼人,弄得她一点儿不觉得他订婚是因为喜欢她。 难道真的厌恶她到这个地步? 厌恶也要跟她一起生活,一起演戏!痛苦的可是彼此!! 识相的话,还是喜欢上她比较好,就算有什么花花肠子,婚后最好也不要表现出来,她许欢瑶可是个会闹腾的主儿! 第四百八十七章 打脸的一天(二) 吃完饭一群人去了一个包厢。 许欢瑶一看就暗叫不好。 开了三打啤酒,还开了ktv的包厢,这帮土包子,谁告诉他们殷千城平时的娱乐是他妈的k歌拼酒掷筛子啊?神经病啊!! 一群人还兴致勃勃地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殷千城从头到尾绅士,所有的名片一律接,别人说什么他都听着,不管是奉承的话还是别的什么,有人敬酒,他也喝。 许欢瑶有些放下心来。 转圈轮到她的时候,对面的男性朋友问了一个问题,说,“欢瑶你说,你是从几岁,还是暗恋你千城哥哥的?必须说真心话,否则喝酒。” 许欢瑶害羞不已。 一个女性朋友说:“必须是真心话啊,要把节点故事都讲清楚,心动的感觉也讲清楚!不然就喝酒,要是不想喝的话,就要让殷总代替你喝了哦!!” 许欢瑶捂住脸,靠的离殷千城近了一些,脸红不已,说:“等下千城要开车,你们别灌他呀……” 殷千城淡淡笑着,被她抱住了胳膊,也不挣开。 女性朋友打趣说:“哎哟哎哟护短起来了,看起来是不想回答,来来来,殷总,未婚妻不想回答,你要喝酒了哦……喝酒!喝酒!!喝酒!!!” 一群人打着节拍打算看殷千城英雄救美的戏码。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放了一杯酒,笑容仍在,淡淡说道:“欢瑶酒量还可以,在国外的时候纯粹的拼酒记录是36瓶,”他拍了拍她的背,不甚耐烦地说,“遵守游戏规则,不想回答,就赶紧喝吧……” 他说完,场子一片死寂。 这谁都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方向,男性朋友已经呆傻掉了,女性朋友整个整容过的脸从眼角眉梢垮到了下巴上,除了俗气的网络歌曲声,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 原本害羞的许欢瑶,脸色整个的变了,殷千城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将酒给她推在了面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打脸。 简直是纯打脸。 许欢瑶尴尬地拂开自己耳边的头发,舔了舔唇,极力勉强地笑了笑,说:“对……我……酒量其实真的还可以……” 她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捏着那杯酒,猛地一个猛子灌进了肚子里,一口闷。 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淌落了下来,她眼神黯淡,丢脸至极,这个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笑着拍手,说:“真是女中豪杰,瑶瑶好棒,好样的!瑶瑶!!” 一群人极力将这种尴尬给掩盖过去了,此后许欢瑶说话就不再嗲声嗲气,一时之间气得胸闷,也不再伪装了,开始跟朋友拼酒起来。 许欢瑶酒量真的不错。 但是,这一晚上喝了二十瓶以上的时候她也开始醉了,一边醉一边痛哭流涕地唱歌。 所有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没有一个人敢招惹殷千城,就看着殷千城目光极冷地看着前方,偶尔手机响一下,他就目光温柔地回复一条信息过去,明显是外面有人。 而许欢瑶流着眼泪,花着妆站在前面唱歌,与之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所有人感慨着豪门婚姻的水深,目露同情地看着许欢瑶。 许欢瑶唱着唱着最后就软在地上了。 一边满脸的眼泪啤酒,一边半睁开眼睛大吼一声:“都别走!pk到天亮!” “一帮孙子,老娘会怕你们吗!都给我回来喝酒!喝酒!!傻.逼,你别走,谁让你走的!你他妈搞得老娘不爽死了,滚滚滚!都给我滚!!” 朋友们没有一个醉的,尴尬到极致地看着殷千城搀扶着醉酒的许欢瑶往车库走,许欢瑶满嘴的脏话,活像一个小太妹。 殷千城依旧西装革履,一副人中龙凤的模样,面对他的面露厌恶,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话。 连解释都不敢跟他解释。 鸦雀无声。 其实这关他们什么事啊,一切都是许欢瑶默认的,今天闹成这样,终究是因为殷千城外面有人,根本不爱她,她自己爱显摆爱作,怪谁啊? 真不关他们的事!许欢瑶这个人设在朋友圈子里也算是崩了,装什么装啊,插了根鸡毛就想当凤凰,结果还是被人搞了,逼迫人家娶她这个假凤凰,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殷千城费劲地将许欢瑶弄上后座,等一个人坐到驾驶座上,没人再能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厌恶的神情,终于在这一时间消失殆尽,眉宇之间慢慢舒展开来,一片俊逸的淡然。 他开了车,没什么犹豫地朝了老宅的方向驶去。 …… 两个多小时后,许欢瑶还没醒。 楼上的殷楮墨,被这种动静吵醒了,穿了衣服,有些愠怒地走到楼梯上去看。 谁知道—— 几个佣人抬着撒泼胡闹的许欢瑶走了进来,她瘫软成了一滩水,嘴里骂着脏话,骂天骂地骂父母的,被门槛绊倒了一下,一下子吐在了那价值十个亿的文化保护遗产老宅的地板上,佣人们都蹙眉成了川字,死都没想到这个许家小姐订婚后第一次踏进老宅的门竟然是这样的。 少爷活了这二十几年,对他有意思的女人有多少啊。 许欢瑶不是仗着许敬尧跟殷楮墨的交情,能碰到少爷的衣角吗? 选了二十多年,选来选去选了个什么破东西? 这种女人,脏得也能进殷家的门吗? 以为是个大家闺秀,结果是个山野太妹,恶心都恶心死了。 阮清幽也从房间里披了衣服出来了,看到这些,蹙眉死紧,赶紧下去,叫人把许欢瑶收拾好,给她换好衣服收拾房间去住,但是举目望去,四处都没有殷千城的身影。 他照例去自己的老房间洗了个澡出来,看到佣人还在擦第三遍地板。 他冷冷看了一眼,转身往楼下的厨房走去。 阮清幽在楼底下拦住了他。 脸色难看至极。 她明显气恼到了极致,看到儿子平静又淡漠的脸,发火的欲望消解了一些,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殷千城态度淡淡的:“什么话?您找我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阮清幽冷冷看他一眼,转过了轮椅来,说:“好,那咱们就在这里说。千城,欢瑶是个好女孩,你怎么今天把她弄成这个样子?谁酒后不失态,你觉得我跟你爷爷,会因为看到这些就对许欢瑶改观了?她是有些劣迹,可是谁没有啊……” “我没有。” 他突然冷声说道。 阮清幽猛地愣住。 殷千城盖上了矿泉书瓶的盖子,关上冰箱门,冷声说:“我就没有。从小到大,我一次失控都没有过,我也不可能有酒后失态,因为你们从不允许我真的醉。我唯一失态的一次是我被下了药,伤害了别人,其他只要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就没有,许欢瑶不是我灌醉的,她自己喝成了这样,怎么,我娶了她还不够,你们想连我的心理都一起扭曲吗?我暂时做不到,要不,你们再下药试试,说不定我碰了她,我就能从此改观了呢。” “你……” 如果阮清幽能站起来,绝对一巴掌能扇到他脸上!! “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阮清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在犟,强词夺理地说道:“你爷爷对你严格是为了培养你,你怎么这么不孝顺?把这件事还怪到我跟你爷爷头上!!你娶了许欢瑶就代表了你的态度,你现在想用行动来反悔,你不觉得你虚伪做作吗?!!” “我父亲娶了你之后对你多好呢?” 他冷冷反驳道,“他娶了你也代表了他的态度,他对你好吗?你跟他说过无数遍这种洗脑的话了吧?改变了他的心了吗?” 阮清幽气得哆嗦起来,心脏揪紧了,在颤抖着抽搐。 眼看着母亲的脸色都变了,殷千城一开始还有所动容,但接着就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无论怎么喊痛,所有人都说那是对他的历练,而别人一旦有些什么激动的,伤害身体的,就瞬间无法承受了,他觉得不公平,他不想最后被逼疯。 或者像殷莫南一样被逼到跳楼。 他现在开始理解殷莫南当初的心情了,如果一个承受不住,或者自己爱的人再出点什么事,他也会觉得今日就像末日,活着没有意义。 他走过去,蹲下来,看着自己的母亲。 一双眼睛里透出的是诚恳,他哑声道:“想要改变我不如杀了我,或者逼到我像我父亲那样去自杀,我死了也不要紧,你们还有我二叔家的孩子,可以继续逼他,我不会再为了你们心中重要的东西来委屈我自己,毕竟,那个最重要的东西——从来,就不是我,将来,也不会变成我。” “谁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很多事你们都特别清楚地明白,却还要装作无辜无罪,挺累的吧。” 他放了一瓶水在阮清幽的轮椅上。 温柔道:“我让阿婉抱您到楼上,今天陪着许小姐逛了一天再加上陪她那些朋友,我自认为尽职尽责,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不要逼一个会吃饭的人去吃屎,否则有一天他变成了一头猪,你们又会怪他,听不懂人话了,还会怀疑自己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第四百八十八章 名媛都这么不自重吗? 殷千城站起来,说:“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大概你们养育我的时候,忘了这点了。” 但是他不怪。 他不怪。 只是他再也不会,给任何的回应了。 殷千城走到楼梯口,叫了一声那个叫阿婉的佣人,然后,听到背后一声响,阮清幽自己转身,矿泉水瓶掉在地上,她自己默默转身回去了。 …… 许欢瑶次日醒来,大脑剧痛。 记忆全失。 她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她心脏嗵嗵跳起来,惊恐地打开门,看到了小时候模糊记忆里的老宅的模样。 她吓得赶紧关上门,扑过去抓起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闺蜜,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闺蜜正吃着早餐,喝了口牛奶,凉凉地说:“你自己醉酒了什么样你不知道啊?我们可都劝过你,你把我们都骂跑了,骂我生儿子没屁.眼这种话都出来了,怎么着?现在想起你家老公在旁边儿看着了,你还找我们麻烦。” “我没找你麻烦,我就是想问……” 许欢瑶感觉到嘴里挺不是滋味的,很恶心,像是吐过,她说,“昨天我跟殷千城发生什么了,我一觉醒来在了老宅,那昨晚我的样子……” 闺蜜心里“咯噔”了一下,也正色了起来。 “你走的时候脸上的装都花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肯定没人帮你补妆,但我看你老公也没有丝毫嫌弃你的样子,一直对你挺好的,除了不护着你之外,其他都已经够好了。哎呀,瑶瑶,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圈子里的联姻都什么样,貌合神离的太多了,殷千城这样的,顾忌你面子里子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呀?” 许欢瑶心乱如麻。 这么说她哭花了妆骂骂咧咧上了殷千城的车,到了老宅,她胡闹过没有?她吐在哪儿了? 脑子简直要炸裂了。 许欢瑶扔下手机,抱着脑袋痛苦缩在原地。 佣人敲了几下门,吓得许欢瑶一个哆嗦。 许欢瑶一颤,哑声开口:“谁?” 门口佣人的嗓音都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温婉又动听,有着规整而敬畏的感觉:“许小姐,早餐已经做好,摆在了偏厅的餐桌上,殷老爷叫您过去吃,不用着急,您有足够的时间洗漱,需要帮忙的,随时来外面叫人。” 这里的佣人素质明显跟许家就不是一个档次! 许欢瑶手心出了一大把汗。 “哦,我……我真的要洗漱一下,你们给我准备好卸妆用具之类,告诉我卫生间在哪里。” “好的。现在吗?” “现在。” 殷家的盥洗室真的很大,还有专门的化妆椅和全身镜,许欢瑶看了一眼那里的用具,叫不上牌子,全都是皇室标准定制的,她挤了点卸妆液忐忑地洗着脸,终于半天洗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许欢瑶身上衣服脏了不能穿,佣人走进来,贴心地将烘干消毒过的衣服放在她旁边,鞠躬一下出去了。 许欢瑶看了看那身衣服,吁出一口气来,还算是简约的连体白裙子,不会让她丢脸。 她忐忑地洗漱好后,上了一点淡妆,端庄典雅地就来到了餐厅。 餐厅却没有一个人。 许欢瑶有些发愣,顿了顿问道:“人呢?不是,一早就来叫我吃饭了吗?” 佣人转过身,鞠躬,答道:“都在厨房,殷老爷喜欢吃现做的,但是洗漱需要时间,就留出了这些时间,您现在需要什么?我去给您端来几样先吃着。” “不用了,”许欢瑶阻止道,“我在这里等殷爷爷就好。” “好的。” “殷千城呢?”她脸红地问道,“是你们少爷……昨晚送我回来的吗?他现在人在哪儿?” “少爷跑步去了,每次来老宅他都有健身的习惯,但老宅里没有健身器材,器材都是老年人用的,他去了山脚下跑步。” “哦……”许欢瑶满心的粉红泡泡,笑起来,说,“知道了。” 佣人说完话就进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还是给她端过来一份温热的稀粥来,无论从营养还是从养生角度说,都是正好的。 许欢瑶不好拒绝,吃了一份清甜开胃的粥之后,看到了殷千城从外面跑步回来了。 晶亮的汗在他全身冒着,深秋他只穿着运动长裤和t恤,此刻已经湿透,他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俊逸感,满身的荷尔蒙不是那些过于年轻的男人可以有的。 等在门口的佣人递上毛巾,他接过,随手擦了一擦,又递回去,上楼了。 许欢瑶赶紧起身,上楼找他去。 殷千城没关门。 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洗澡声。 半晌后水声一停,他一边围着浴巾一边走出去,突然眼睫一颤,感知到余光里有人,许欢瑶错愕了一下,强制自己目光从他健硕俊美的身体上移开,浅笑了一下,掩饰着尴尬道,“我来谢谢你,昨晚带我回来,我一定有些失态吧?今天要好好跟殷爷爷和阮阿姨道歉,不过我没有特别失态吧?毕竟有你在。” 她是试探。 殷千城继续擦着头发,说:“不太清楚,昨晚是佣人照顾的你。” 许欢瑶脸上的笑容一僵,说:“……哦。那殷爷爷,说什么了吗?” “只看到了你吐,没说什么。” “……” 这还叫不严重吗? 许欢瑶脸色变了,“那我真的失礼了……” “殷家的礼数没有那么多,随便。我要换衣服了,你该出去一下吧?” 许欢瑶心想,那是对你一个殷家子孙,你最大,谁敢跟你要礼数?我可是外来的儿媳妇啊,一举一动都落人闲话。 许欢瑶脸红,绞着手指:“换衣服……那我们,是未婚夫妻啊……” 他拧紧了眉。 然后再松开,“你们这些所谓名媛,都这么不自重吗?还是只有许家如此?” 不自重!!! 许欢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气得都上不来气,她羞愧到泫然欲泣,转过身,捂着嘴就出去了,这句话太伤人了,真的太伤人了!! 难道她主动求亲密就是不对?他们以后是要做夫妻的啊!! 殷千城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她,问,“还不下去在这儿做什么呢?” 许欢瑶故意不擦掉脸上的泪痕给他看到,哽咽着说:“我没有不自重,我……我只是,我喜欢你……” 他眼神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嫌弃,又像是遮掩住了那股子嫌弃。 点点头。 道,“吃饭去吧。” 怎么他一丁点儿都不动容? 许欢瑶这下生气了,她哭得那么伤心他都没看见,云淡风轻的就过去了,她心头憋屈无比,追上去道:“就这样吗?殷千城,你就这样对待我?” 他很莫名其妙,不耐地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许欢瑶简直被这一个皱眉的动作给击到崩溃。 她强压下心头的委屈酸涩,觉得好,这次就算自己不对吧。 “没有。我没什么。” 他转过了头去,继续往下走了。 许欢瑶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心痛,跟了上去。 …… 一顿早餐也算是其乐融融。 殷楮墨就像是没发生昨晚那些事一样,好好地对待着许欢瑶,许欢瑶却一直紧绷着,生怕从殷楮墨眼神里看到半点不满意。 殷千城吃了几口就很快吃饱了,他看了看表,说,“那你们吃,我先上去处理点事。” “嗯。”殷楮墨拿深邃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哎……” 将自己丢给他一家子人,许欢瑶一点儿都没有未婚妻的被尊重感,她以前是老爷子老友的女儿,现在她变成了殷家需要接受检验的儿媳妇,她怎么……怎么能这样被忽视…… 阮清幽看了一眼自己性情凉薄的儿子,舒了一口气,浮起勉强的笑,说:“吃饭吧,不用理他,想吃什么,继续叫厨房做。” 许欢瑶尴尬无比,只好放下碗,笑着说:“我也吃饱了。殷爷爷,阮阿姨,我也先上去收拾一下,昨晚打扰你们了真的不好意思,我去看看他。” 阮清幽没留她,点了点头。 看着这个女人猴急又逃避似的往楼上跑,阮清幽神色黯淡,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殷楮墨看到了她这幅样子,轻声问道:“清幽,想什么呢?” 阮清幽挑了挑眉,说:“想起了莫南,千城现在对待欢瑶,尚且不如当初莫南对我。莫南当时没有心里爱的女子,所以对我还算和善,只是感觉不到有丝毫感情罢了。千城对欢瑶却是能避则避,想必婚后欢瑶也降服不了她,看到欢瑶,我就看到了她以后比我还要惨淡的一生。” 殷楮墨呵呵笑起来。 “人生不止是有爱情这一件事,如今,千城继承家业,婚姻完满,一辈子平安富贵,还有别的什么所求?清幽,你是我殷家的功臣,别人不对你好,爸爸一辈子都护着你,啊?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来,多吃点。” 说得好听。 阮清幽心头感觉到了一阵阵强烈的悲凉感。 当初殷莫南对她忽略的时候,她的家族还没有没落,但阮家特别愿意攀附殷家的权势,也对她也爱答不理,殷楮墨那个时候其实根本不重视她,一年到头不跟她说几句话,瞧不起她的模样。 第四百八十九章 哭了整整一天 如果要不是后来莫南出事,千城又接着出事,老爷子不得已为了牵制千城才将她捧得比天高,她都懂。 太悲凉了。 阮清幽看着自己专用的这个镶金线的釉下彩碗,只觉得豪门冷情,不知哪天她这个美梦的泡泡就破了。 …… 殷千城在房间处理事情到中午,然后直接走了。 许欢瑶还在房间睡觉。 车都开出去了两公里,他停下来,被老宅里的佣人提醒好像落了一个人。 佣人赶紧急急忙忙叫了他回来。 许欢瑶坐在老宅大厅里被众人围观,脸色发黑狼狈无比地等着。 殷千城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跨进门来,见她还在等,蹙眉问:“还不走吗?” 反倒像是,在怪她没有跟好他一样! 殷千城上了车继续打电话,到了市区,蹙眉问她:“你是自己回家,还是怎么样?一个合作商等一下要过来,我没时间陪你。” 许欢瑶这才醒悟,她早就期待着的见父母,同居睡在殷家老宅,在朋友面前亲口承认她未婚妻的身份,一系列竟就这样过去了。 她这一辈子,还没有受过这样天大的屈辱。 没有人这么不重视过她。 把她当狗一样在遛。 难说殷千城对她不好,每一件事,他都还算周全,在外人面前给了她面子,但在他家人面前却丝毫不拿她当回事。 他不爱她。 所以才丝毫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 以前他绅士,是因为他敬重许家,也跟许默言交好。 现在殷家和许家,就是为了利益而结合在一起,他心中并没有太多对许家的恨,也就是淡淡的,但是以前都还是朋友,还可以说些心里话,现在是未婚妻,他就会相当避讳了。 能不说就不说,何况她猜忌心这么重。 许欢瑶眼眶红了,抓着包:“什么客户?男的女的?你一早这么着急回来,开了半路想起把我落下在你爷爷家了?” 殷千城抿唇不语。 许欢瑶极力压下火气,说:“你给我一个解释,你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他蹙眉,许久后也是忍不住了,道:“你能不乱想吗?我故意落下你让你难堪,幼稚不幼稚?能改变什么吗?我接受订婚了,还不行?你还想做什么?” “殷千城,我们是新婚夫妻,你不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不想还没结婚就跟你吵架!!”许欢瑶歇斯底里。 他沉默了。 淡淡点点头,“行,不吵。” “你要下车还是怎样?我给你哥哥打电话,看他有没有空过来接你一下。”蹙眉,他这才轻声道,“你自己就能回去……” 纠结什么呢? 许欢瑶大喊一声:“够了!!殷千城,江慕水在你也这么对待她吗?” 他紧紧锁着眉头,不耐的感觉已经冲破了天际,冷冷盯着前面,嗓音狠狠冷沉了下来,寒声道:“你有完没完?” 许欢瑶被这种冰冷的口吻吓到了。 她依旧情绪激动:“没完!你对她也这样吗!!” “我已经放下这件事了,你非要提起是要计较一下那天你是怎么陷害她的吗?许欢瑶,我都没有说你心狠手辣,遭受意外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是不是该感激你没说强暴你的人是我?你这样心如蛇蝎值得谁喜欢?将来你还说不定会对我和我的家人做什么!你想让我后悔娶了一条毒蛇吗?!”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蹙紧的眉宇之间透出极端的厌恶,狠声说,“我忍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自己什么样子去照照镜子,别不知好歹!!” 被心爱的男人这样指着鼻子厌恶,骂她是蛇蝎一样的女人,许欢瑶的心在一块一块地碎掉。 一时间她连辩解都忘了,心虚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只剩下了满心的惊慌。 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主动下了车,眼眶憋得通红,等蓦地清醒过来,她一抬头,看着满街的车水马龙。突然之间,一股被嫌弃厌恶的悲怆就涌上心头,她想哭,却心虚得也不敢哭,以前她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回家,但是此刻她就像一条丧家之犬,她保持单身不是不渴望爱情,她空出身边的位置就是为了温暖自己,却没想到那个位置满了,却给了她针扎一样的遍体鳞伤的刀!! 许欢瑶可以孤单,但是她明明身在自己期待的恋情中,却被当做毒蛇和蝼蚁一样对待!! …… “你就别哭了,瑶瑶。” 闺蜜哄了她一整天,听着她从下午哭到夜里十二点,头都痛。 “我告诉你,联姻像你们这样的已经够好了,你那是没有人看着,如果有人看着,他绝对会叫司机或者亲近的人来接你回去的,这不就是个面子问题吗?” 许欢瑶停下了哭泣,抬起早就哭得核桃似的眼睛,说:“我要的不是联姻,我要婚姻,我要的是一个爱我的男人!!” 闺蜜嗤笑了一下,打开房门两下,看了看自己外面等待父亲回家的母亲。 奢华的欧式别墅里,一向寂寞冷清,母亲在这种环境下熬了二十多年了,熬出来什么了? 感激吗? 不。 就熬出来满脸的皱纹和稀松的皮肤,还有她父亲外面一堆的风流韵事账单,偶尔碰上个刁蛮霸道挺着大肚子上门劝退她的女人,还得她这个泼辣的女儿出马才能摆平,父亲高兴了就回家哄哄她,不高兴就板着脸训斥她不带女儿不顾家里,哪儿哪儿都照顾不好,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娘天天丢人现眼说想要男人陪陪,贤良淑德地顾家做老妈子就好,乱想什么?转眼她父亲却就出去外面疯狂地玩。 闺蜜静了静心,认真冰冷地说:“瑶瑶,我劝你还是早点搞清楚联姻是什么,你家的情况好一些,是你父亲抵抗着家里的压力硬娶了你母亲,你母亲出身也不算特别差,但殷家的子孙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就只能被迫拽个人过日子。前有阮清幽,后有你。” “你觉得阮清幽现在受重视吗?那你觉得小时候,你们那伙人一起去殷家玩,阮清幽受重视吗?她有半点地位和存在感吗?她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吗?” “你的处境以后只可能比她更惨,她现在丈夫死了多年,她守寡了多年,立了好大一座贞节牌坊,才换来老爷子一声肯定,但也就是为了牵制你老公而已,你以后,恐怕连她都不如!!” 许欢瑶听了她的话,简直打了一个哆嗦。 “其实,不是这样的……”许欢瑶哽咽着辩解道,“其实,千城对我也还好,那天你们也都看见了,就算……就算没有江慕水那么好,但他人那么善良的,他以后一定会对我好的……” “对啊,男人都花心,但最基本的善良标准,就在于他乐不乐意哄你。” 闺蜜笑着抱肩说,敲醒他,“其实那些男人结了婚以后啊,看都懒得看自己的妻子一眼。” “妻子懂了婚姻就是空城和煎熬就好,不懂的让她自己去懂,你的心情他不觉得跟自己有关,他用沉默和冷暴力解决一切,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妻子歇斯底里到发疯,他烦了直接抬脚离家,不回去。受了伤,你不药而愈最好,不然就是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学不会忍……当什么少奶奶?” “他要跟你撒谎,就是还想对你好。” “他要跟你坦白,是让你表面功夫也替他做好了,替他挡着那些丑事。” “你不愿意挡着,好了,那就等着自己打脸吧。” “等你真的豁出去反抗了,他撂下你几年不回来,到处偷腥给你看,一直制服到你老实认命为止。” “豁达的女人还好,看开了就自己过,可你这种唯他所爱,谁劝都没用的,你就真的熬到三十岁都像八十岁的女人,瑶瑶,我都是为你好,不愿意看你这样我才这么说的。” 许欢瑶听着觉得恐怖至极,别说别人了,自己的父母都有些这种征兆。 她脸色惨白,还是不肯相信:“可是他对江慕水极好……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 闺蜜笑了。 “那你是江慕水吗?男人对小三都很好,没名分怎么了?殷家那么大的家产,一点肉腥能养活一群人,趋之若鹜的,江慕水是仙女啊?说走就走?你想什么呢!!” “……是这样吗?我懂了。” 许欢瑶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 闺蜜疑惑,抱肩,“懂什么?什么你就懂了。” “他原本不是那样的人,就因为江慕水他才恨我他才装,我明白了,都是因为她。” 许欢瑶就是钻进牛角尖了,冷声说道。 她说了一句“我要让这个贱人消失”,就挂了闺蜜的电话,开始找人。 闺蜜骂了一句,不知好歹,也扔了电话,这种女人要多少年才明白,男人偷腥哪里是小三的错,全是男人自己的错!! 把自己的男人说得好得上天,责任全推给那些莺莺燕燕,这都是那些四五十岁的女人才有的心思好不好!神经病!! …… 第四百九十章 目的不纯1:碰到不想碰见的人 江城。 又是一天。 江慕水在网聊软件上跟明朗联系上了。 其实昨晚就差不多联系上了,明朗没什么心情,因为刚见了他小情人的父母,被他父母给打出来了,还受了伤,心情正糟糕。 江慕水还往枪口上撞。 所以,她刚刚敲了两个字,“师兄”,明朗看见了,就直接回了两个字,“死了”。 看起来对她的不告而别。 他真的生气了。 江慕水定了定神,敲字,“江城前些天水灾,信号全部中断,我没办法联系你们,联系了也怕你们担心,最近已经好了,现在来跟你说,我没事,师兄你不要担心。” 明朗果然还是担心她的,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他也敲字,“我不是责怪你不联系我,我害怕你出事,殷千城订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就算跟你联系上,也不知怎么安慰你。” 顿了顿,又敲,“江城水灾有多严重我知道,慕水,经历过这么多事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江慕水想了想,她跟殷千城和好这件事,还是不要,给大家知道了吧。 第一,她尚且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她跟殷千城还有联系。 第二,如果这一次她真的那么倒霉再次落入了别人的陷阱,是死是活,这一次她江慕水自己承担,不连累任何人。 “谢谢。我知道。” 她敲了几个字过去。 明朗沉默了一阵,半晌后说,“给你点事做分分心吧,别想那个渣男了,西杨的父母看到我直接发狂了,我现在怎么办呢?” 江慕水错愕。 “他们也知道上次是你出手才解决了西杨打人的事了?” “嗯。” “西杨对父母出柜了?” “嗯。” 江慕水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都有点不敢落到键盘上了。 半晌后,她敲字道:“都会有这么个过程的,从激动到平息,像失恋一样,一开始他父母肯定震惊,冷静下来之后大概有几种可能,一种相信,想解决办法;一种不相信,想解决办法。” 明朗发了一个嘲笑的表情,“他父母文化水平又不高,无论相不相信,都想不出什么高级的解决办法,西杨别受伤就好了,我无所谓。” 江慕水道:“小心他们栽赃你,说你带坏他们儿子,说他们儿子就是最纯洁的,本来什么事都没有,都被你带坏了,要去告你。” 明朗:“……” “你别说……还真他妈有可能。” 江慕水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噗嗤”一声就笑了。 明朗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冷静呢?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一通,毕竟以你现在失恋的脑子想不出这么聪明绝顶的话。” 江慕水心虚,慢慢打字道:“被骗得多了,智商也该提升一点,否则我真的,不用混了。” “别这么说。” 明朗安慰道。 下一句是,“傻人有傻福,祸兮福所倚。” 屁。 这都什么安慰的话。 江慕水发了几个吐舌头的厌弃表情,关了对话框了。 下午要去公司。 她联系了林欢,跟她男朋友的姐姐道了个歉,说事出有因,只能放下那边的兼职工作,幸亏这个电子公司的职位还留着,让她不至于没事做。 下午,江慕水到了公司,先去了人事部销假。 人事部看到她没事也是很庆幸,因为听说她住的那里被淹了,天灾人祸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行使主管笑眯眯看着她,说:“你这回来得可真是时候,都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你去位置上吧,赶紧熟悉一下这几个月的情况,月底了,给黄灵她们帮帮忙。” 江慕水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点头,说:“好。” 还没走到位置上,去开水间接水的黄灵就尖叫了一声,然后放下水扑过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去相亲了!你等我给你讲我最奇葩的相亲经历!!!” 江慕水拍拍她的背,笑了起来,说:“想要我有命听你说话,先放开我吧……要喘不上气了……” 黄灵赶紧下来,兴奋得眼睛都瞪圆了,抓着她两只胳膊说:“你猜谁来了?你猜你猜?你快猜。” 江慕水都要被晃晕了。 她定了定神,问:“谁啊?” “你猜啊!” “猜不到。” 黄灵眨眨眼,朝她示意一下她身后。 江慕水头皮微微一麻。 身后有一串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站在了她身后,淡淡笑起来,叫了一声:“慕水。” 这声音很耳熟。 江慕水转过身,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到了自己面前,眉眼极其熟悉,穿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不见,都忘了有他这么个人。 “邱主管。”她错愕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恍惚叫道。 “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吗?邱主管,叫得这么生分。” 邱泽笑着,走上前,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触电一般缩着肩膀后退,猛地蹙眉,却被黄灵挡住了,他笑了一下,说,“上个月,查出这边的账目有些问题,所以我回来。怎么,好久不见,请我吃个饭?” 黄灵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邱主管拜托,我们这儿小员工工资少,请你吃饭?你在帝都什么没吃过呀?稀罕吃我们江城的菜?你是看上某个人了吧?追到这里来,还盯上我的钱包了?” 江慕水被她晃来晃去,抓住了她的手,眼眸低垂着,一时间倒是看不出她什么神色。 上一次,殷莫霞跟她说过邱泽和邱家以及和她的关系,所以这一次心里对邱泽有了另外的认识。 她本身就排斥殷家。 当然排斥跟殷家有关的一切,哪怕是曾经对立的一切。 邱泽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忘恩负义,忘了在铭城,是我带你玩了?黄灵,你过来,你请假去相亲假条都递交到我那里去的,你个小白眼狼……” 黄灵为防止被他拍到脑袋,尖叫一声躲到了江慕水后面。 拿她当着挡箭牌。 “邱主管小气鬼,慕水你说,邱主管是不是小气?还偏心,就说让我请吃饭,你帮了慕水那么大的忙,怎么不叫她请吃饭?你不敢,邱主管,你不敢你不敢……” 邱泽作势要追过去敲她,黄灵大声笑着跑远了,邱泽脸色尴尬,缓了好一会儿,眼神带着几分羞涩,对上了江慕水淡淡冷清的眼神。 他浅笑起来,解释:“……没有的事。举手之劳。你的事情我都了解。” 了解什么? 她在铭城,怎么和殷千城纠缠? 从殷莫霞那儿了解? 对殷家的人,此刻江慕水没有一丁点的好脸色,但是鉴于,邱泽并没有对不起过自己,她稍微缓和了一下神色,说:“我请假将近两个月,你都能帮我搞定假期,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很不容易。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在江南水乡,叫上刘小姐和灵灵她们,感谢一下你。” 邱泽其实摸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思量一会儿。 然后,走上前一步,有些艰难地笑着,压低了声音:“兰姐和灵灵都可以,小刘,就算了。” 江慕水淡淡瞥了一眼秘书刘的方向,“为什么?” “你知道。她对我图谋不轨。” “那因为你对她没意思,所以你想避免麻烦,就尽量躲得她远远的,是这样?”她问得极其清楚。 邱泽恍惚一下,不太明白她问得这么明白干嘛,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了,”江慕水掩饰下所有的神情,“正好我们关系也不好,你又吩咐了那就省事了。江南水乡,下班以后见。” 邱泽浅笑着点点头,满心的满足。 见她走远,他这才意犹未尽地猛地叫住她:“慕水。” 她转身。 他嗓音里透着满满的开心,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她淡淡笑了一下,并没看得出有多开心,去自己座位上坐下来了。 *** 一天下来忙的焦头烂额。 江慕水收拾了东西,高效率地完成工作走出了单位门。 仔细想,邱泽知道什么了呢? 在他看来,是她江慕水,以前跟殷千城有一段旧情,然后,他作为殷家长孙、殷氏的掌权人,迫于舆论压力和家族逼迫娶了许欢瑶,最后她就成了那个没人要的小美人鱼了。 所以邱泽这次,是来捡她这条鱼的吗? 谁派他来的? 还是他一直在观望而已? 无论是什么,江慕水讨厌这个故事,讨厌所有认为这个故事真实的人。 因为这个故事,狠狠踩了她一把,说她,是那个下药给许欢瑶的“殷总女朋友”,说她大概是想玷污许欢瑶破坏联姻,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邱泽怎么想她不重要。 她现在心情有一点低落,她不想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这么认为。 说好的红颜祸水呢? 明明她没错。 他一个男人,却招惹来那么多的是非!他是祸害!! “慕水姐,我来啦!” 黄灵蹦蹦跳跳地出来了,一下勾住了她的肩膀。 “邱主管还在忙呢,跟我说,他五分钟就好。” 黄灵说了一句,看看后面没人,这才偷偷问江慕水道,“慕水,你在铭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那个你未婚夫结婚了,不是说他是你的未婚夫吗?怎么……后来又变成了别人的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目的不纯2:睡了她,还是强了她? 又问这个。 江慕水不开心。 她抱着肩,暖和着身子,想了想,说:“他怂,喜欢我但是被家里人逼着娶别人,你说这种没有担当的,还要他干什么?” “这样啊?”黄灵惊讶的要死,那么man的男人,想不出竟然做出这种事。 “那真该不要他,该!把他扔了吧,你看,邱主管也不错!邱主管多好呀!!” omg。 江慕水简直要扶额,她后悔说殷千城的坏话了,现在就遭受了现世报,黄灵千万不要撮合她和邱泽,她真的受不了了。 黄灵凑过去说:“不过你现在失恋,我肯定不给你乱来,治愈伤口的确需要新人来,但是时间也是要的,安心安心,我不给你捣乱哈!” 她抬抬下巴,一脸“不用谢”的得意神情。 真是谢谢你啊。 江慕水在心中笑不可遏地说了一句。 邱泽和行政主管兰姐一会儿出来了。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打了辆车,到了江南水乡。 …… 菜是提前在网上点好的,来了就能上,几个人聊天聊得挺开心。 兰姐是结婚生孩子的人,大概能看得出邱泽这次吃饭的目标是江慕水,所以说的话全部都是夸他的,尤其夸那件他替江慕水申请假期的事,一般公司哪里忍受得了这个? 你一个星期没来上班,工作早丢了! 江慕水听了出来,刚好,她也想早些解决这个问题。 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她倒了一杯果酒,端起来,说:“邱主管,得谢谢你之前的悉心栽培和解围,我真的无以为报,以后我就好好工作来回报公司了,等你需要升迁意见的时候,我一定写满夸你的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这感谢也太官方了。 邱泽笑着也端起了杯子,将她的酒匀给自己一些,碰了一下,轻声低哑道:“真的就这么谢我吗?” “别的方式我还没想到,您要觉得一顿饭不够,那就多几顿,总会够的,”她神情诚恳,也咬紧了重点,“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还望你能接受,别的我身份低微、财力不够、更出身不好,实在没什么能帮得上,很抱歉了!” “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好。”他浅笑,再次碰了一次她的酒杯,一口喝完,“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他那句话说得很低,一句话说完,除了餐桌上袅袅的雾气,当真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黄灵和兰姐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 这是表白啊。 他需要的回报,江慕水还看不出来吗? 江慕水也喝完了那杯酒,灿烂笑了一下,说:“我明白自己的段位,不该我想的我再也不想。” 她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 就让邱泽蒙在鼓里吧。 她用了一个最俗气的“我配不上你”的理由。 他知难而退最好。 吃完了饭,好巧不巧地黄灵跟兰姐是一个方向,她们两个怕招惹上事情,笑着挤成一团上出租车走了。 就剩下邱泽和江慕水,她纤细寂寥的身影在夜幕中站着,让人很想抱一下。 邱泽礼貌浅笑着,并不逾越。 看她一眼,等她的眼神和自己完全对上。 她眼睫毛一颤,又迅速冷淡地移开。 邱泽缓声开口道:“现在没有人了,你不会再拒绝,我送你回家了吧?” 男同事送女同事回家,也可以只是出于礼貌。 没任何不对。 …… 老公寓的路灯真的暗到可以,隔了一百米才有一盏。 江慕水到巷子口跟他说不用了,他却硬生生地跟了这一百米。 虽然这一段路的确恐怖。 但跟他一起才最恐怖。 邱泽的脚步很慢,他的性格一向不激进,像对江慕水,他喜欢用小火慢炖的方式,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可是看她今晚那么排斥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像殷莫霞说的那样,她被殷千城伤得很重。 那—— 他真的,该按照殷莫霞交代的那么做吗? 不会吓到她吗? 再说了。 殷莫霞说,江慕水喜欢的是那种霸道的方式,不是温柔的方式,就像殷千城那种的,邱泽这样的攻势肯定是不行,肯定屡次被人抢占先机。 殷莫霞道:“这件事就算我拜托你,阿泽,你跟江慕水成了,把她捆紧了,最好结婚,带去帝都或者更远的地方,我就答应你任何事情。当然,你要是觉得太急也就算了,就先达到最简单的一个目标吧,女人都是睡服的,你先睡到她,你父亲争夺邱家家产的事情,我来帮你办。” 睡到她? 三婶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确定是……睡到她吗? 不是……强了她? 邱泽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女人,她真的很美,在灯光下真的勾起了人犯罪的欲望,但是他一向是克制的,是纯善的,也就因为这样父亲总说他没用,不能像哥哥一样心狠手辣地去帮家里做事。 这一次……他要为了这个铤而走险吗? 他突然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对江慕水道:“怎么都不说话?觉得,不够信任我,所以铭城的事情,觉得无法跟我交流?” 她睫毛一颤,没看他,道:“铭城怎么了?很多事都已经过去了,我跟那个人不会再有联系。我这辈子最最痛恨的就是插入别人家庭和感情的第三者,我死都不会做你担心的那种事,你放心,也让你背后的人,放心。” 邱泽一震!! “我背后?我背后什么人?” “你背后没有人就最好,这份工作我大概做不久,很快我就会辞职,但以前的工作我要回来交接清楚,”江慕水站定了,决心说清楚,站到他对面道,“所以邱泽,不管你喜欢我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不接受,跟你也不可能,以前我碍于工作,不敢跟你撕破脸,现在我工作都不要了,你就更没理由接近我了。” 邱泽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很受伤。 他苦笑了一下,掌心攥紧又松开,他无力哑声道:“就因为,我跟殷千城姑姑的关系?” 她沉默。 “慕水,这条关系线也太长了吧?你隔山打牛怪到我身上也有些没逻辑了,我喜欢你,是纯粹的喜欢,你哪怕对我不像对殷千城那样爱,但至少会拿陌生人对待我吧?你对我有这么强烈的敌意,真的本来就是我应该承受的吗?” 他的嗓音太过痛楚,也激起了江慕水心头的一点自责。 她冷硬了一张小脸,那些自责一闪而过,她不能原谅这些蛇蝎,从殷家的一个小兵到大boss全部都是蛇蝎,她斗不过,就要防得紧紧的。 这些人都是伤害过殷千城的人。 她江慕水不要善良了,她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随便你该不该承受,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好脸色,”她小脸冷冰冰的,看了一眼楼道,说,“我家到了,辞职信我几天后就递上去,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江慕水转身就上去。 邱泽眼神一个黯淡。 他怎么了? 他就是身份有些尴尬。 如果殷莫霞不刺破他的身份,他完全跟她有可能的! 难道她就这么狠心?一丁点儿机会都不给他吗? 他有什么错啊? 邱泽蹙眉,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慕水。你先别走。” 江慕水以为邱泽的力气不会很大,毕竟只是小小的吵闹,却没想到那力气竟然大到自己挣不脱,她蹙眉瞪大眼睛,回眸看了他一眼,又拼命挣扎。 邱泽这下有些火了,恼怒道:“这样过分了吧!因为一个殷千城,你莫名其妙判一个人死刑!你还说你不爱他了,你不是想着拆散别人你想着是什么!!” 江慕水这下也火了。 她眼眶泛红,道:“我跟他的事无论怎么样,凭什么你们一个个不相干的都来质疑我,凭什么质疑我?我爱错了还是付出错了?最后没能成不过是因为我倒霉罢了,都成我的错,我成第三者了吗?滚!果然你们邱家也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跟殷莫霞混在一起能成什么好东西!!” 她发火,就是因为他说了殷千城三个字。 她这个人就是没有是非感。 这辈子她把这三个字丢进臭水沟里了! 她没有是非对错,她现在只有殷千城! 邱泽气得肺都要炸开,莫名其妙被人冤枉,被人砸了黑锅,还被喜欢的人这么厌恶排斥,他有什么错!! 他更加不肯放开她,一把将她拽过来,本来从来没有抱过她,这下一把将她抱住了,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心头都是一颤!! 他以为这个女人强硬得像刺猬,可是抱在怀里才知道她是水,是女人,是自己曾经最想要的那个女人!! 邱泽一下子心软了,也不顾她涨红了脸拼命挣扎,低下头,道:“我怎么了?邱家不好的那个人是我伯父,又不是我?我就不能是个好人?殷千城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把东西亲手递到他面前,我们这些人就是不行,所以在你眼里看起来就是怂,就是不能干吗?我不觉得你是这么浅薄的人,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第四百九十二章 被触怒的男人1:敢把血染到门框就试试 你他妈在侵犯我,还让我怎么说你!! 江慕水气恼得脸都红了,极力挡开一些距离,冷冷抬起头道:“邱泽,你手放哪里?我跟你什么关系?即将没有任何关系连同事都不是,你这是猥亵,给我放开!!你是流氓吗?!” 她明明身子这么软,却怎么眼神那么厉?口吻那么尖锐? 邱泽像是被刺猬扎到了一样,眼眶都急红了,刚想开口,“我……” 没想到她竟然又说话了,嗓音冷酷无情的,“还有你不觉得自己被洗脑严重吗?殷千城想要的东西都是别人捧到他手上的?” “我放你的屁!他的天下他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哪怕抢来也是他自己动手,你们一个一个的没有好货,只知道拿那些他不想要的来威胁他!许欢瑶靠的是他的爱吗?有脸说吗?我没害过她,我站着说话也不心虚!你倒是去问问许欢瑶心虚不心虚!!”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怀里的人,说着别的男人,想着别的男人,连拼命挣扎都是为了他。 邱泽吃醋吃得很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真的魔怔了!! 他赤红的眼睛盯着她,接着一把将她抱到自己怀里来,扣住她的下巴就要吻上去!! 一下吻在了她的脸上,她身上的味道是香甜的,一吻醉心,邱泽久没有谈过恋爱,此刻悸动不已,不由得胳膊的力量就加大,抱紧了她,他想到了殷莫霞说过的话,爱就是占有,睡了她,再慢慢睡服她! 女人的心都是从阴.道里通进去的,不会有错,江慕水她就是喜欢这一套!! 不然她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强暴自己的强暴犯!! 邱泽疯狂了起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他将江慕水拖到了旁边的草丛里面,松柏后面一片半身及腰高的荒草,她倒在地上,崴了腿,起来想跑,却被一把拽住按这句肩膀按在了地上,邱泽疯狂地解着她的衣服,也解着自己的,想速战速决,只要占有她就仿佛占据了高地,从此她就变成自己的了!! 江慕水一开始以为他就是一时失控,拼命打跑了就算了! 直到她摔在草丛里的那一刻,她才感受到事情真的太严重了,她浑身恶心的感觉到了极点,这是犯罪!! “你别挣扎……”邱泽恶狠狠地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殷千城的事?我查了你们两个人的资料,一联想就联想到了!!你连他都能喜欢上,那你不就是喜欢被强来吗?你不就喜欢这一套吗!!” 身后是皮带解开的叮当声响。 被死死压住腿的江慕水,这一刻被巨大的恐惧攫获住,一瞬间恐怖到失声了,她手抓着草,任凭后面的人动作着,强迫自己从这种心理医生诊断过无数次的困境中挣扎出来,闭上眼睛,幻想一种场景。 她站在空旷的荒野上。 后面站满了那些自己最亲近信赖的人,待自己最好的人。 有小时候的姥姥,有平易近人的爷爷,有父母朋友,有闺蜜死党,她笑着看向他们。 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殷千城从他们背后走来,突然之间,那些人就全部消失了,江慕水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他浅笑着越走越近。 江慕水浑身不能动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跟现在一样,像个僵硬不能动的尸体一样,她脸色血色尽数褪去,脑海中反复回荡起几分钟前有人对自己说的话—— “你连他都能喜欢上,那你不就是喜欢被强来吗?你不就喜欢这一套吗!!” 反复回荡。 荒草之上瞬间只剩下淋漓的鲜血,和根本就像是在麻药的药效下麻木到不能动弹的自己。 原来没有走出来。 没走出来。 她还是不能动。 她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上凉意铺天盖地的袭来,惊恐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倒流了回来。 突然。 一辆车猛地开到了这里。 邱泽惊慌地抬起头,拿荒草遮掩了一下自己赤裸的身体,这个时候猛地车门开了,一个阴影在巨大光亮的映衬下死神一般地走过来,接着灯光一晃,那人猛地拽起了他的衣领,朝着他那张脸就凶狠至极地砸了下去! “啊——!!” 小区里,传来了纠缠声和揍人的声音。 江慕水不知道多久才恢复了一丝丝力气,一个东西“嗵”得一声砸落在自己旁边,她惊醒了,迷迷瞪瞪地睁大眼睛,想要爬起来,胳膊却一个虚软整个身体又扑倒了下去。旁边的人连她都没有理,皮鞋碾压过很高的稻草,走过去猛地将倒下去的邱泽抓起来,攥紧咯吱作响的拳头,砰砰砰连续几记重拳砸在了他脸上!! 邱泽痛到吐血,那个人只知道往死里打,每一下都毫不留情,邱泽几下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捂着肚子和腿,咳嗽中带着满腔的血,嘶哑道:“别……别打了……别……” 那个裤腿的模样看起来很熟悉,江慕水突然眼前一片猩红,眸中一阵温热,嘶哑着哽咽道:“千城……” 猛地,那个怒火冲天的身影终于僵住了。 他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听,一把狠狠揪起了邱泽的头发来,将他活生生打破了相!!四周开始有人靠了过来,殷千城冰冷的嗓音响起在那里:“给我报警,抓起他来!” 周围的人赶紧抱紧。 被暴揍成了猪头的邱泽肿着脑袋站了起来,呜呜说着:“别……呜……别……别报警……” 殷千城冷冷睨他一眼,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怒火瞬间在脑海中炸开,嗡鸣一声,他猛地拽过这个男人的手,狠狠拖到背后去,只听见“嘎!”得一声脆响,接着一声杀猪一般的声音在小区里响彻了起来。 撕心裂肺。 震颤人心。 殷千城却死都不放,不断他一只手,不让他残废一个看看,他的火气今天是下不去的。 一个好心的邻居看到了,赶紧收起手机,说:“哎……别,别打了……再打下去真的要出认命了,我不给你报警,警察来了看到这样也对你不好,你打得他差不多给你女朋友解气就好了,这种烂人就让他烂掉吧,懒得跟他们掰扯,这样对你女朋友声誉也好……” 几个女孩儿搀扶了江慕水起来,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软?你站不住吗?” 江慕水没有丝毫力气,小脸惨白如纸,被人用矿泉水泼了一下,才稍微清醒过来恢复了一点力气。 那边,殷千城残忍行径还没有停止。 眼看着最后他眼睛都已经是赤红色,拿过了工地上的铁架过来,江慕水才猛地反应过来,推开众人,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喊道:“千城,别打了,千城,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你想让邱泽死了吗!别打了,我没事……我……没有特别害怕……” 殷千城身形这下微微一颤。 他眸中的怒火消退了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丢下了铁架,转眸看向了她。 一把将她抱起来,他沉声道:“我带你上去。” 然后冷冷顿了顿脚步,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道:“给我爬上来!!” 四周的人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却被这气场震慑住了。 地上一团血污中的男人爬起来,整个脸已经是血淋淋的猪头样,他爬起来,咳嗽出了一堆血,却又仿佛一丁点儿都不敢忤逆那个男人的话似的,一步步真的爬上楼去了。 …… 门大开着。 江慕水惊魂未定地坐在沙发上,看见门口的男人,又吓得尖叫了一声,这才发现那个头发都被血染红的人是邱泽。 邱泽半跪在地上,不是因为要求饶,是因为这样好受一点,他捂着肚子,可能真的被打坏了。 他不敢抬头看江慕水。 殷千城去倒了一杯水,拿了一条热毛巾,冷着脸,走过去给江慕水递过水,然后给她擦脸,发现她今天衣服繁琐,腰间的腰带是特殊的样式,否则早就……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擦干净了她脸上的灰尘,然后丢下毛巾,冷冷看了一眼门外的男人,寒声道:“血如果敢沾染到门槛,我就让你的血洒满你家的客厅,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邱泽颤了一下。 他缓过来,半晌后冷冷看着殷千城,嘴都有些瓢:“你……你原来还跟江慕水在一起……被我看到了,就不怕我咳咳咳咳……” 又是一大滩血。 但是有些溅到了门里面,邱泽眼眶一红,赶紧拿干净的衣服抹掉,他真的不敢不把殷千城的话当回事。 殷千城起身,一身肃杀像阎罗王一样走过来,一脚冷冷踩在邱泽的肩膀上。 邱泽痛得嘶了一声,咬紧了牙关都不管用,脸色已经狰狞了。 接着他狠狠一脚,又将这个男人踹出了几米开外,撞上了对面住户的铁门!“咣当!!”得一声。 里面的人也吓得不敢开门不敢出来抱怨。 殷千城不想走出去,踩到那么脏的血,于是就缓步走到门边,冷声道:“是吗?那你去揭发一个试试,我跟她在一起,怎么样呢?我看看谁敢找我殷千城的麻烦,你姓邱是吗?你家里还剩几个姓邱的人?站出来我看看。” 第四百九十三章 被触怒的男人2:演一出戏给她看 他跟所有人瞒着这件事,不过是为了保护他爱的女人,谁告诉这个蠢货,他是怕了? 邱泽眼神畏惧,咳完血之后,半晌才喘过来,沙哑道:“今晚是我不对……我……昏了头了……我该死……但是这话我要跟江慕水说,我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谁叫你这么干的?凭借你的脑子能想得出这种强来的办法,你早就不是邱家最怂的那一个了,要我替你说吗?” 邱泽并不说话,还在咳嗽喘息:“……” 殷千城冷冷点头,低声:“好。” 他走进去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邱泽立刻怕了,惊恐的眼神盯着他。 半晌后,修长的手指冷冷拍了几张他的照片,然后发了出去。 邱泽惊恐地瞪大眼睛,扑过去问:“你发给了谁?你不能……你绝对不能……” 过一会儿,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殷莫霞的声音很冲地传了出来:“殷千城你想做什么?你想弄死邱泽吗?我告诉你杀人犯法,你快给我停下!!” 殷千城提提裤子,蹲下来,冷峻的脸盯着邱泽,缓声道:“我的人发给我的照片,怎么这种蛀虫无处不在呢?怎么,他脑门上写着你的名字?跟你有关系?姑姑,我记得姑父一直在跟你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他要是听见这段录音,你猜他会怎么办?” “杀人算是什么罪名,”他缓声冷冷说道,“我现在杀一个,你去试一试,殷家有没有这个能力给我盖下来,要玩吗?” 他挂了电话。 邱泽还在茫然。 殷千城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瑞士军刀来,开了刀刃,翻转了一下姿势,接着一把就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里面! 杀猪一般撕心裂肺的叫声在楼道里响彻了。 江慕水吓得脸色惨白地闭上眼,浑身都浸透了汗水!!她被吓到失声,根本一系列的动作都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殷千城不慌不忙地单手握住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然后再猛地抽出刀刃,在邱泽痛到狰狞的脸上擦了擦。 起身。 皮鞋上还是沾染了血迹。 他将视频发了过去。 电话连续打了好几个。 他都没接。 在殷莫霞看到,这只是第一刀。 殷千城不接她的电话,就是在补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看邱泽死了没有……咽没咽气…… 还有血腥的第五刀…… 半晌后,殷莫霞终于精神崩溃了,在微信里发语音痛哭流涕地求他:“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承认是我指派他去的,行了吧?殷千城,你不要当一个魔鬼好吗?!你停下!!你现在马上给我停下!!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怕了,我全给你行了吗?!!” 他冷冷睨着邱泽,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好半晌。 他轻轻按住了说话的键,幽幽的嗓音像是在安慰殷莫霞,轻声道:“原来,一个邱泽就这么好用,你想如果换成你的女儿,那应该就更好用了!” 晴天霹雳! 殷莫霞好好地在路边等车,闻言,眼睛一翻,直接整个人都倒在了马路上。 车辆从右转弯道急转过去,没看到她,差一点儿轮胎就压在了她的头上!! 殷千城放下了手机。 邱泽已经痛得开始意识涣散了。 猛地,殷千城停下了往那里走的脚步,猛地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恍惚了一下,转头突然看向了江慕水!! 那个纤瘦的女人满脸的泪痕,浑身剧烈颤抖着,脸上的汗和身上的汗,让她的头发都黏在了脖子里,她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厉害。 他立马胸口闷痛一下,放下了一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捧起她的脸来! 该死。 怎么就忘了呢? 这个房间她还在,她该是害怕看到这些!! 感觉到他冰凉的手,她猛地颤了一下,接着抬头看到是他,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哑道:“别沾血……千城,你别冲动……我知道他有错,但是你别这样……我真没事……你……吓到我了……” 她眼眶温热,最后几个字哽咽起来。 殷千城深深舒出一口气,黯沉下眸子,赶紧将她抱起来,一路抱到了卧室里面,脱了她的外套鞋子,给她盖上了被子。 她还是在瑟瑟发抖。 “好了……好了好了……没事了……”他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的额头,揉揉他她肩膀,抚慰了好久。 片刻后,殷千城冷冽着脸走了出去。 他看着邱泽,道:“把你今天找人偷拍的照片发过来,一张底片都不能少,少一张断一条腿,你只有四个肢干,悠着点儿,听明白了?” 邱泽哆嗦着,佝偻着背掏出手机来,当下就……慢慢用软软的满是血的手指推给了他。 殷千城抓起了那个手机来,后退,冷冷“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终于清静了。 这个世界。 好可怕。 江慕水裹在被子里,连头都不敢冒,她浑身都浸透了汗水,等一个温柔的手扒开被子以后,她还是不敢面对外面的一丝丝光亮,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之后捂住了脸,并不朝外看一眼。 殷千城就随她这么躲着,被子给她盖到脖子那里,俯身拥住她,一直缠绵亲吻着,反复抚摸着她的背,好半晌,江慕水才慢慢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只是还捂着眼睛,只露出半张脸来。 殷千城也心浮气躁。 今天是他来得及时,所以才阻止了邱泽,如果他没及时赶来呢?跟着的人说感觉江慕水跟那个人的关系很亲密,是吃了饭过来了,看到两个人到了楼道一边的阴暗花丛里还以为是做什么,不敢汇报给他,谁知道…… 猥亵和性骚扰这种事都是熟人作案比较多,而且真的不能看对方到底平时人品如何。 就温和如邱泽,居然这种情况下都…… 殷千城心头烦乱,不去思考这些为什么的问题,他只知道这种事不可原谅,也绝对不能再发生,今晚必然是不会出事,好歹他的人跟在后面,他不愿让别人出手才亲自上手修理他。 但是,她为什么…… 过好大一会儿,江慕水才放下了手,果然是哭了,眼眶一片微红的干涩,她眨了眨眼,有一点不敢看他,咳嗽一声歪过头到一边。 他脸色淡淡,轻声道:“宝贝,吓到了吗?” 她不说话。 他轻轻揉着她有些僵硬的指关节,柔声说:“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阴暗面,如果这个世界不招惹你,你犯不着主动去招惹别人,那是犯罪,可有些事情只能用极端的方法去处理,我保证,我也是第一次对人下这么重的手,毕竟,以前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在乎过。” 这个人,怎么解释都说得像情话一样? 她扭过脸来,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坐了起身,眸光清澈地近距离盯着他,沙哑道:“千城,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我是真的有一点害怕,我不是害怕你,我是……” 她也说不上来,那一刻到底害怕的是什么。 害怕见证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害怕一个不慎失去他。 殷千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吻了一会儿,低哑道:“我知道……不用害怕。你有时候就是太过善良,总想着不能对别人更坏,其实有什么呢?” “我殷家长孙的身份,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这么多年我却只尽了我的义务,没有享受到半点。” “所有这种身份的人,哪怕是邱泽的哥哥,都在外大手大脚地赌博玩女人,闯祸惹事,圈子里人尽皆知,我跟这些人彻底划清着界限,做我该做的事,事到如今,却都不知是为什么。” 太多人不守规则。 太多人逼迫别人容忍。 但好心如果换不来好报。 那要好心干什么? 她正揪心地想着,一只手探了过来,轻轻捞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脸,接着一个温润的唇就堵了她的唇,半点拒绝的空间都没有。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此话不假。 她难以抗拒,加上这件事的恐惧感和后怕,圈住了他的脖子,两人很快到在了床铺之间,热吻缠绵,吻了足足十几分钟之久。 他疑惑,慢慢松开她,吻着她的嘴角,沉声道:“只是你怎么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叫?” 他眸光中透着深邃的不解,沉声说:“我的人就在不远处,稍微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们就会被惊动,那时怎么了?他捂住了你的嘴了?” 江慕水水眸心虚地一颤,感觉到了一种浑身袭来的脱力感。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闭上眼,又睁开,她小脸苍白,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当时……吓得太厉害了,一时吓得失声,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呢?怎么三天两头过来?坐飞机本身就很累,昨天听说许欢瑶去了老宅,你怎么还有空?” 他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淡淡道,“今晚有点别的计划,演了一出戏给她许小姐看,不用我亲自出马陪着她。” 第四百九十四章 许欢瑶折腾的目的 嗯? 江慕水疑惑,“什么戏?” 他嘴角淡淡勾起,“精彩的戏。” 反正只要她没事就好了,她不愿意提起就是觉得恐怖,那就不提了,他不想揭开她的伤口。 只要保护好她。 再保护地好一点…… 就好了。 江慕水还是不明白,情绪缓和下来后,看他那一脸卖关子的样子,也不想沉浸在刚刚那个场景里,手探过去掐他的腰,道:“不说是吗?不说干嘛讲出来勾引我?还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不敢跟我说?啊?” 殷千城就喜欢看她不依不饶的小样,矫情,做作,但是他就是喜欢,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抓住了她的手,眸光深邃如海,哑声道:“别轻易碰我,我好不容易忍住了不碰你,你再这样撩拨,我可不敢保证。” “你的保证就是嘴上说说?就撩拨,忍不住也是你的错。” 他笑起来。 霸道的小女人。 低下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满心的宠爱氤氲开来。 两个人又腻了一阵子之后,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底下的人发来的短信,说安排好了。 江慕水靠在他的胸口,问:“到底安排的什么?” 他眸光微动,“一场戏。有时候我太过注重于怎么摆脱她,不如等她主动想摆脱我,才最一了百了。” 她眼神黯淡了一下,“就像你对我也是一样吗?不想让我报复你,就让我爱上你,一个道理。” “不是,我从来没这么想,”他不嫌麻烦地再次笃定地解释了一次,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但是这件事给了我灵感,如果到时候许家主动解除婚约,我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方法呢?到底,是什么?” 他凝眸深深看着她。 最后轻声开口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过是时候给这件事加点料,否则这些人,会觉得得到的太容易了。” …… 许欢瑶哭了一天眼睛肿了,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消了肿,第二天她就重新出发了。 她不要自己的婚姻变成闺蜜说的那样,那叫地狱不叫生活,她以后坚决不要那样,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却把自己活成了画里凄楚却光鲜的可悲妇人,她见过太多伉俪情深的例子,生活再难都不怕,感情和夫妻关系决定了绝对的婚姻幸福指数!! 她找许默言打听殷千城一天的计划。 因为许默言跟殷千城有合作,所以晚上也有约。 许欢瑶有心先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别的,还有她必须要早早铲除江慕水这个隐患,当然方法要很巧妙。 要让江慕水主动退出。 闺蜜出过一个让警方继续调查她的主意,但这个主意并不好! 殷千城刚一订婚,江慕水就被人落井下石地出事了,他还不抓狂啊?出这个主意的就是笨蛋,所以,许欢瑶撤了案子是为了安抚殷千城,要驱逐江慕水还有更巧妙的办法。 她找那些闺中密友弄了点药过来。 打听清楚了晚上哥哥他们在哪个地方,提前就赶了过去。 买通了那里的人。 将酒和饮料也都准备好了。 虽然许欢瑶有点疑惑——哥哥是蠢货吗? 这是娱乐场所,就算跟合作伙伴就算谈事情,也不该到这里来! 伺候别的客户可以这样,但是能带殷千城来这种地方吗?殷千城可是他将来的妹夫啊!! 神经病。 脑残了简直是。 气过了以后,许欢瑶也懒得想了,她赶紧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变得妖娆动人特别有肉体魅力,满意地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就等晚上殷千城过来。 夜里。 果然,殷千城来了。 许欢瑶亲眼看着他进了一个包厢,她知道,许默言那德行肯定会给殷千城介绍一两个坐台的公主,可殷千城绝对不会要,所以只要酒喝多一点就好了,逮到机会,下了药,许欢瑶这件事绝对就成了。 到时候,她一个亲妹妹出马,难道还怕许默言不放人?他还是她亲哥哥吗?!! 打定了主意,许欢瑶就等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几个女人进去了。 许欢瑶满心期待地等着她们被赶出来,然后加料的饮料就端进去。 结果,一直等到酒端进去了,那几个女人都还没出来! 最后,许默言竟然揽着一个清纯的小妹,殷千城搂着一个丰满的年轻女孩儿,明显都很清醒,没有被药蛊惑,姿势亲密地就就出来了。 许欢瑶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很快顶层豪华vvvip包房的房间就开了,两对人都进了里面去,许欢瑶这才懵了。 不可能。 殷千城跟江慕水交往的时候难道也这样吗?不,他绝对不会是那样的男人,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许欢瑶穿上衣服,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要进到那个楼道里去,就这么巧,那个楼层的负责人是她一个闺中密友养的小白脸,一听她说是这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赶紧给了她一张方法,让她去了。 许欢瑶才懒得管许默言在外面怎么玩,反正她都还没有嫂子,可是殷千城,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他们在那么多人面前宣誓过,承诺过,他怎么能食言!! 他不是那样的人!! 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许欢瑶最终下定了铁一般的决心,刷开了房门。 熟料。 里面的人大概是做得太激烈了,根本没听到开门的声音,里面的音乐声震耳欲聋的,两个人在大床上激烈翻滚,男人健硕的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下起伏,激烈冲刺着,男女之事的淫靡声阵阵传来,透过隔板许欢瑶看了个一清二楚。 也,当场崩溃。 …… 江城。 洗完澡之后时间还早。 殷千城也进去洗澡了,出来了的江慕水,将他的商务行李箱拉到一边,给他整理了一下东西,突然看到他的手机在震动,一看是许欢瑶在打电话,这种恶趣味的事……她瞄了一眼,索性不看了……她对这种恶趣味的事没有兴趣。 收拾完了东西,江慕水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 湿漉漉的头发滴下水来,滴到了膝盖上,她这才一个颤抖反应了过来。 邱泽说的那句话还回荡在她脑海里——“你连他都能喜欢上,那你不就是喜欢被强来吗?你不就喜欢这一套吗!!”,就是这一句话,导致了她的失声。 那么恐惧的情况下人的确会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完全的失声,浑身麻木盗虚汗,这种情况就太严重了。 她记得几年前自己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就只是心理障碍而已。 那时候还没这么严重的。 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她爱上了殷千城,她在心里明确地知道那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并没有因为觉得悲惨无法报复而催眠自己她爱他,并没有,但他们这么相爱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能用什么来解释呢? “……”江慕水痛苦地抱着头,纤细的十指埋进发丝里紧紧攥着,这个问题一天没有答案,她就会一直被这件事情困扰,不能完全地走出来,每次碰到这种事情她还是会失声麻木,失去全部抵抗的力气。 太可怕了。 突然,莫名其妙的,她的手机也连续震动了几声。 江慕水拂开额上的细汗,定了定神,这才去拿起来看。 奇怪。 这是什么? 她面容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一脸的温婉淡然,抱着肩,仔细看了一下那个陌生微信号给自己发来的一段视频,看起来是黄色视频,是病毒吗? 她翻了一下那个微信号,才发现……许欢瑶。 这个号码竟然是许欢瑶。 这是什么? 纤细的手指点开了视频,里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男女之间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的媚叫低吟声,江慕水手颤了一下,整个人错愕地僵硬在了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殷千城打开浴室门出来了。 他一瞬间拿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她,那意思好像在说,不让他碰,不消解她自己的欲望,现在她居然现在自己在这里看这种视频? 这让他作为一个男人有种被质疑能力的超级无语的感觉。 江慕水脸红到爆,一时间都懵了,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涨红着一张火辣辣的小脸摆着手,说:“不,不是……你听我说……这个,这个不是我要看的啊!不是我!真的!!你快来看看……殷千城,这不是我,这是别人发给我的!而且这个人很奇怪!!” 她害羞到生气了起来,气得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快给我过来看!再拿那种眼神看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他眉心依旧紧紧拧着,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像是视察她一样,拿过手机,翻看了一眼。 场景倒是熟悉,微信号也看得出是谁,他蹙眉顿了一下,接着思考了两秒,一瞬间就明白了。 江慕水见他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才不解气地说道:“你看,跟你说了不是我吧!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许欢瑶这是在做什么?这个背影真的跟你很像,你找的群演还真是……挺、挺敬业的……”她说着说着小脸又红了,捋了一下头发,问,“那她发这个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跟我说,你变坏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漂亮的反击 他蹙眉拉开了椅子,说,“没那么简单。” 许欢瑶一向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自己的弱点,她把这份视频拍摄下来,还发给别人?怎么可能呢? 突然,盯着那个视频半天,殷千城眉心舒展开来,仿佛一瞬间就知道了什么事,他突然就彻底明白了! 江慕水也跟着坐下来。 看他就觉得他明白了,可他就是不说话。 她都等半天了。 江慕水蹙眉,伸手轻轻晃晃他的胳膊,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猜到了?告诉我。” 他抿唇浅笑着不语。 “说不说啊?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很讨厌,说啊,殷千城,快告诉我,快说。” 他伸手揽过她,长臂将她揽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她身上坐着的小花木椅是他让人从宜家送过来的,两个人刚好可以坐在桌前,他一手拿着手机,说:“你不要着急,先不要回她,耐心点,慢慢等嗯?” 江慕水在他怀里轻轻靠着,慢慢等,但是许欢瑶没说话呀。 她伸出小手,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又删除,输入文字又删除,解释道,“知道这叫什么吗?你应该,是想逼她自己忍不住说她自己的目的吧,我这里这样,她那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才叫吊胃口,土老冒,你懂什么呀……” 殷千城眸色渐渐深邃,一把掐了一下她腰肢上的肉。 江慕水嬉笑着躲进他怀里,扣住了他的大手,手一个颤抖没留意,发了一个“1”字过去。 那边许欢瑶终于有动静了。 等了好久之后,许欢瑶才又发出了一段语音。 还是这种媚叫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勾得口干舌燥的。 这下不用殷千城点透,江慕水水眸一颤,也明白了。 再仔细看一下那段视频,的确,只看得出那个女人比较白,女人根本没露脸,两个都没露脸,只有那个“假”殷千城露出一个极其像他的身材和背,江慕水再傻也懂了。 果然,许欢瑶半晌后发了新消息过来。 “好累哦。千城好厉害。江慕水,他在你身上的时候也这么卖力耕耘吗?我总共到了三次,真是舒服得不要不要哦……” 江慕水:“……” 这样是不是有点幼稚了? 他们这样抱在一起看别人的笑话有点不好吧? 她抬眸看了一眼殷千城,或许是因为之前生气有点脸红的缘故,这一眼在殷千城看来有些像是勾引,殷千城轻轻抱紧了她的腰,眸色渐深,黯哑低沉道:“怎么,你也想试试,一晚上可以到几次吗?” 混蛋! 江慕水想都没想一拳捶到了他胸口,他闷笑一下抓住她的手,抱她更紧,亲上了她生气的嘴角。 江慕水推了他几下,没有推动,反而低低尖叫一下差点将自己掉到椅子下面去,殷千城紧紧抱着她,眸色变得深邃黯淡,见她一手牢牢拽着自己的浴袍领子,浴袍敞开了大半。 她小脸通红,他一个用力将她的腰托住,捞上来,她避不可避地撞上了他的下巴,唇瓣之间的气息瞬间交融在了一起。 江慕水难堪地将他的浴袍拢好,一双清亮的水眸扭过头去不看,拢好后,看了一眼桌上许欢瑶发来的那条信息,不免有点可笑。 许欢瑶知道此刻那个“跟她颠鸾倒凤让她舒服死了”的男人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吗?如此拙劣的方法都用得到,可不可笑都是另说,这个女人就恶毒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许欢瑶她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也很痛苦,但就在这种时候她都没有忘记要恶心刺激她江慕水一把。 殷千城轻轻拢了拢她的头发,嗓音因为刚刚的擦枪走火有些沙哑黯沉:“不要生气……” 江慕水眨了眨眼睛,说:“都是假的我生什么气?因为你做了这场戏吗?演得好,让我看清楚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也自欺欺人到了什么地步。” 她当初对许欢瑶的同情此刻都变得那么可笑,明明她都已经宣布退场了,许欢瑶还这么不依不饶,连“殷千城”跟别人乱搞许欢瑶都能防备到她头上来。 “她是为了防备我吗?怕我一时发现钻了牛角尖,醒悟过来后又去找你?她想断了我的念想?” “她是想着,你可能去找别的女人就更可能来找我吧?毕竟咱们还是有旧情的,可是殷家你的母亲不可能不告诉许欢瑶,说我是被欺骗了才走的,我该是恨你的才对,所以最终的结论就是,许欢瑶眼中的我就是个虚荣又以爱为尊的女人,为了爱情可以什么都抛弃不要,为了金钱可以踩着自己的尊严往上没脸没皮地倒贴,哪怕你结婚了都是一样,是这样吗?” 殷千城不想惹她生气,静静地紧紧抱了她一会儿,半晌后笑了,低哑说道:“别人怎么想你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呢?很重要吗?更何况是许欢瑶这么想你,你连一个陷害你的人的心思都在意了?” “当然不是。” 江慕水小脸冰冷下来,冷笑一下,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换个姿势靠在了他怀里,说:“就是告诉自己想清楚,下一次不要再心软和手下留情罢了。” “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回?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别给你破坏了,我应该给她发一句,我早就不在乎了,因为我们彻底分开了?还是别的?其实,千城,我觉得无论我怎么说都不可能洗清我在她心中的黑点,她该怀疑我就还怀疑我,该对我不善就还是会对我不善,改变不了什么。” 一旦将来出点什么事,许欢瑶报复到她身上的可能性太大。 殷千城紧紧蹙眉,手指轻轻在她肌肤上摩挲着,他也觉得是这样。 蹙眉死紧,再慢慢地松开。 他眸光中透出一种光亮来,像是突然想到了办法,拍拍她说:“想到了。你等我一下。” 江慕水满眸疑惑,看着他出去的背影。 殷千城用纸巾擦了一下邱泽手机上面的血,打开来,上面显示着一些刚刚传过来的照片,正好是江慕水和邱泽刚开始扭在一起的样子,两个人抱着,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她具体的神情,但是姿势足够亲密。 他眸光黯淡了一下,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走过去将照片传到了江慕水的手机上。 江慕水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小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她震惊又疑惑,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让我……这样吗?那你,不介意吗?许欢瑶说不定真的会信的,如果她发出去给别人,别人也就会这么相信了的……” 他作为一个男人,这样都能忍受吗? 江慕水一点儿不觉得。 殷千城脸色微沉,却还是坐下来揽住她,轻声道:“现在就发出去。” 他侧过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揉了揉,说:“无论什么方法,让她将注意力从你身上转移开,才最重要,邱泽那边你不用担心,任何人问起,他都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他会吃下这个哑巴亏然后关于你的话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经过刚刚的事,你大可有这个自信。” 也对。 殷莫霞派出了邱泽过来毁她清白,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利用邱泽一下,看殷莫霞或者邱家哪一个敢把这种窝囊事抖出去? 江慕水明白过来,挑了几张看起来最亲密的照片发了出去给许欢瑶。 许欢瑶那边静默许久。 轻吸一口气,她又再次敲了几个字,“他睡我的时候也很厉害,但是他认真报复我的时候,最厉害,所以祝你好运许小姐,这样的男人请你留好,千万不要再来招惹别人,我再招惹他我也天打雷劈,请好好抱团,放外人一条生路。” 敲完放下手机。 她小脸上有些忐忑,回头问:“可以吗?” 他眸光深邃:“说得好狠,再招惹我,就天打雷劈?” 她面不改色,忍着心里咚咚敲的小鼓,说:“是啊,因为我没招惹过你,殷总,是你,招惹我的。” 她说的都对。 全对。 殷千城眸色彻底黯淡下去,再怎么能忍也经不起这三番两次到了撩拨,一下吻住了她嫣红的唇,淡淡几下撩拨,她就像个紧涩的小贝壳一样开了,他将她抱过来,手轻轻地,试探一样地,深入了她的衣服里。 许欢瑶许久都没有动静。 因为那边,她已经激动到,把手机都摔了。 …… 许欢瑶看到那个场景后,拍下视频就退了出去。 她让人开了隔壁的房间,看着对面到底是做戏还是怎样,却只听见那边真的颠鸾倒凤了一两个小时,她咬牙将视频发给了江慕水,那边却没反应。 许欢瑶心乱如麻,整个大脑都崩溃了,叫了一瓶烈性的伏特加。 冰块她都没有加,直接拎过来灌入喉咙里,酒量高的人就这点不好,怎么喝都他妈的还是清醒的!! 殷千城怎么可能变成这样的人? 还是他离开江慕水之后,跟自己订婚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人的? 还是以前他就这样,只是她不知道? 第四百九十六章 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但是,还是很开心 许欢瑶想哭。 她现在想要将那个房间里的许默言拽出来,好好地告诉她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默言带坏他的吗?一定是的!! 黄色的液体顺着脖子流淌下来,许欢瑶迷迷糊糊握着酒瓶,听见了手机的声音,拿起手机来看,在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眼睛突然瞪大! 那是谁? 放大了仔细看,才看得出那个男人好像是邱家的子弟,现在,隔着一道墙,那边的声音却还没停止!! 女人叫得哇啦哇啦的,还夹杂着外语,一听就是国际鸡,殷千城居然会喜欢这样的!! 接下来就是一条微信: “他睡我的时候也很厉害,但是他认真报复我的时候最厉害,所以祝你好运许小姐,这样的男人请你留好,千万不要再来招惹别人,我再招惹他我也天打雷劈,请好好抱团,放外人一条生路。” 是江慕水。 江慕水她没有了殷千城,她还有邱泽。 可是她许欢瑶现在有什么呢?许欢瑶愣愣抬起头,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酒,隔着一道墙她在频频被打脸,她却连冲进去阻止他的勇气都没有,她在害怕。 害怕万一殷千城冷着脸让她滚,然后再继续,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原来那些看到自己老公出轨的女人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不是觉得自己没有理,而是害怕事实比现状更糟糕,自己更加无力承受,所以宁愿强忍着委屈都要粉饰太平! 闺蜜的母亲一直就是这么忍着的吧,忍出了常年的心理疾病和轻度抑郁症,甚至可能还不为人知地自杀过几次吧。 自杀的时候丈夫在谁的床上呢。 自杀的时候丈夫洗干净别的女人的味道了吗?来看望过她一眼吗? 许欢瑶觉得特别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脑子嗡嗡作响。 她害怕闺蜜说的一切都会成真,因为自己脑海中关于殷千城的固化印象在这一晚被彻底打破了,许欢瑶频频喝酒,灌到第三瓶的时候她终于倒下了,却不是因为喝醉。 她蹙眉忍着剧痛,拨打了哥哥许默言的电话,她……喝到胃里火烧一般的剧痛……好像是……胃穿孔了…… *** 许默言一早的电话打给了殷千城,急匆匆的,让他回来。 殷千城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压低了声音,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去了外面。 此刻还是凌晨。 他的飞机是五点的。 听完了许默言说的情况,殷千城蹙眉,点头答应很快回来,然后还是问了一句:“人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许默言冷声说着,“自找的,以前在国外也喝到过胃穿孔,本来就是老毛病了不能再继续喝,她这两天喝太多了都没间断过,不是自找是什么?” 殷千城道:“抱歉。我本意并不是如此。” 许默言摇了摇头。 “怪不了你,江慕水的事我一直看在眼里,江慕水离开后,你喝成什么样我也见到过,不过一报还一报,早晚的事。” “她毕竟还是你亲妹妹。” “所以你答应我快刀斩乱麻吧,别让她痛苦太久,反正你让她离开就够了,看在她没有真正伤害江慕水的份上,其他的报复就算了,千城,行吗?” 许默言的话里带了恳求的意味,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妹妹的,当然也可能,他是心疼自己父母。 “看她自己。” “如果她愿意收手的话最好,否则,我就没有一丁点儿别的办法。默言,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有你不能碰的东西,我也有我的,如果有一天冲突起来,我不会有半点手软,公平起见,希望你亦是,我没有半句怨言。”他冷声说道。 许默言咬牙,明白他的意思,此刻他也极其痛苦,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病床上晕倒的许欢瑶,切齿道:“知道。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殷千城就迅速去穿上了衣服。 改签了早一班的航班,他走进去,轻轻俯身。 江慕水模模糊糊地醒了,这几天,大概是习惯了他的来去如风,她大概预料到了他要走,并没有要起来的欲望,闭着眼睛,被他握住了手。 他温柔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先走了……宝贝,有空我就过来看你。” 可能因为深夜离开真的太难舍得。 她的手软软地一直抓着他,不肯松开。 突然之间就觉得委屈了,他刚来时候的开心不复存在,眼泪从她闭着的眼睛里涌了出来,无声无息,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心疼地俯身吻掉那些眼泪,亲吻她的唇,她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像个碎掉的玻璃娃娃一样,抱着他的一只手不肯松。 他也任由她抱着,一动不动。 江慕水闭着眼哭了好一阵,这才将委屈发泄完了,擦了擦眼睛,哑声说:“开灯,我要送你。” 他轻声哄劝:“别开了,不想吵到你。” “快开。” 灯开了。 她头发凌乱,随手扎了一下头发,穿好衣服跟他一起下去,夜风寒凉刺骨,殷千城上了出租车,最后脚步顿了顿,看向她,说:“你不许哭,我就走。” 她破涕为笑,说:“早就哭完了,刚刚就是一时忍不住,你快走吧,今天没睡几个小时,辛苦了。” 他眸色渐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不用这么折腾,你别忘了我们四十岁的约定。” “是啊是啊,”她背着手揶揄他,笑着说,“老头子,快走吧。” 殷千城也不由笑了笑,看她一眼,上了出租车。 看着出租车远走,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哭一阵子了,莫名其妙江慕水就不想哭了,是啊,这一个晚上算什么,四十岁的时候还是要在一起的,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什么? 她突然之间浑身就充满了力量,笑容满满,今晚过得实在是开心,她走了上去,一路,还哼着歌。 *** 许欢瑶逐渐醒了过来。 她蹙眉,感觉整个胃部都是火辣辣的一片,丝毫没有知觉,但就是不舒服,不舒服到了极致。 就像那种注射了麻药但是药性在慢慢褪去的那种感觉。 哥哥应该让人给她用吗啡了。 她脸色惨白无比,调整了好久,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整个病房安静得厉害。 天刚蒙蒙亮。 感觉不超过七点。 立冬之后天色就亮得越来越晚了,一定是这个时间。 她胃穿孔进了医院,殷千城也知道了吧?呵呵……他还在一个女人的床上,他会来看自己吗? 明知道自己应该少点活动,但许欢瑶还是颤抖着哭了出来,为不让人听见还咬着唇,半晌后,突然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顿,病房门打开了。 许欢瑶赶紧转过头,用左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不让自己太狼狈。 她以为进来的是殷千城。 脚步声到了她的床前一顿,接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冷笑出声来。 “怎么,那个女人伺候得不好吗?你这么唉声叹气,也不怕影响我病情?” 一时脑热,她直接就说出来了。 对方没声音。 许欢瑶这下彻底清醒了,她怎么能直接就说出来了呢?真的……好蠢!! 她紧紧闭眼,浑身都浸透了汗水,等着对方的回应。 半晌后都没回答。 许欢瑶害怕起来,一转头,却见一个人的脸很复杂地蹙着眉头在看她,竟然是许默言!! 许欢瑶一下子觉得被窥探到了最狼狈的一面,一下子脸红了,要起身,结果痛得吸口气又倒下去,缓过来后她涨红着脸骂到:“你神经病吗?走路不出声,你这个时间来做什么?!” 许默言冷冷看她。 许欢瑶反应过来了。 她冷笑一下,躺好了,沙哑道:“爸妈知道你这样吗?你带着我的未婚夫,去娱乐场所找女人,许默言,你的私生活我不干涉,你以前也从不干涉我的,只是一味宠着我,怎么,难道你也喜欢上江慕水那个贱人了吗?否则你为什么这样对待你妹妹?还是你是弯的爱上了殷千城?不然你吃错药了啊一直这么对我!!” 看着小火炮一样的许欢瑶,许默言只想冷笑,半晌后他直起身子,说:“你不满就去对他发泄,搞自己做什么?亲者痛仇者快你没听说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没听说过?等你好好学会这点,再来跟我说话!” 等等。 不对啊。 许默言这是向着自己的吗? 许欢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哭了起来,叫道:“哥……” 许默言动容了,站在原地,半晌后转过了身。 许欢瑶哭得很厉害,说:“我喜欢他我也没有办法啊……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重视我,一点都不……他居然能忘记了是跟我一起回的老宅,他自己忙工作走了让所有人看我笑话,我生气他还说是我无理取闹……我跟着他一点都不开心,他昨天还……我们刚刚订婚啊……他都订婚了怎么可以这样……” 许默言冷硬地转过身来,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看着她。 许欢瑶痛哭流涕,躺在病床上,忍受着胃里灼烧般的剧痛,将眼泪淌了个彻底。 许默言冷笑。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想起千城跟自己说的,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一时脑热的许欢瑶 许默言走过去,手抚了一下她额前的发,都已经被疼出来的汗水打湿了,他拂了一下露出她的眼睛来,俯身淡淡温柔地说道:“伤心吗?江慕水当初被殷家一家人逼走的时候,也很伤心,你们订婚的那天也是,试问她做错过什么事呢?从别人嘴里抢过来的东西不好吃,你要怪谁?怪那个跟你抢的,怪东西本身,还是,怪你自己?” 许欢瑶停下了哭泣。 她一双眼眶赤红赤红的,揪紧了床单,看向许默言,阴狠道:“我也没伤害任何人,妈妈说不让我伤害别人,所以我……” “所以你伤害自己,表示自己豁得出去?你对殷千城好却发现道德绑架不了他?所以就用伤害来威胁,换了一种绑架的方式??你是殷千城是不是特别感激你自己?” 他动作依旧很温柔,掏出手帕,还给她擦了脸一下。 许欢瑶眼眶更红了,咬牙,说:“不就是失去一个前女友吗?我比江慕水好很多,他都订婚了,应该认命,跟我好好过就好了,他应该也想获得幸福吧?那对我好一点,就什么都好了,相反的,他在婚姻里如果出轨,不管精神还是身体,那就都是他不对!!” 许默言笑的愈发温柔了。 他眼眸中透着一股凄凉,半晌后直起身体来,看了她一眼。 “作为你哥哥我的确应该同意你,哪怕你不对,可你当初也是作为千城的未婚妻,却找人来强暴你,你对你的未婚夫……是有多尊重呢?” “今天别说他上了一个女人,明天他找一个女人怀孕了来威胁你离婚,你都没有理由反驳,咽下这种苦,自己吃。” 许欢瑶瞪大了眼睛。 就像一个快要抢不过别人的孩子一样,瞪着许默言,说:“你不是跟我说伤害自己只能亲者痛仇者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你还是在向着别人!滚!你不是我哥哥!!” 许默言也极其累。 他冷冷转身,不想再辩驳。 在兄弟和妹妹之间周转得太累,他一点也不想管了。 …… 躺在病床上的许欢瑶胡思乱想,她以为那天早上就能见到殷千城,等着他的道歉。 没想到一直没等到。 一直挨到下午,许欢瑶憋不住了,按捺不住气愤,打了电话给他,却响了几次之后,被他给挂断。 再响,殷千城就关机了。 ——因为他搞女人,自己喝酒喝到住院,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许欢瑶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胃痛再一次袭来,这一次,生生痛出了她的眼泪,她哭着喊疼,很快,就被送进了手术室里面。 等出来的时候,许家父母守在门外,脸色冷得吓人。 许母当下就给殷千城打了电话。 他在电话里倒是淡定,说:“这几天有美国那边的合作商过来,一直在陪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回家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 许母只好压下火气,道,“你知道欢瑶住院了吗?胃还动手术了?” 他愣了一下。 换了一只手接电话,“听说了,默言说只是一点小毛病,我才没有放在心上。手术结束了吗?顺不顺利?” “你要真想知道就过来看看!而不是只是听说和询问!我听说瑶瑶本来都没事了,就是被气得,伤心过度引起伤口再次裂开,你知道做手术多难受吗?你还想让我女儿受多大罪?” 殷千城站了起来,“伯母,息怒,欢瑶的病情我真的不知道,这样,我推了那边晚上的饭局过去。” 许敬尧蹙眉起来,训斥她:“你这是做什么?瑶瑶肠胃出问题关千城什么事?你让他过来能起什么作用?合作商几年都不视察一次,你现在让他过来陪你女儿,你疯了吧你!!” 许母不懂生意场上的事,被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捂着手机气恼地说:“那瑶瑶是他老婆,瑶瑶才最重要啊!!” 许敬尧气得指了指她的鼻子,一把抢过了手机。 “你给我闭嘴吧,殷氏出点什么事,遭殃的还不是你女儿!!” 转眼就换了一副脸孔,说,“千城啊,不急,今晚等你忙完了再过来,我们会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瑶瑶的,啊?” 殷千城顿了顿,“嗯。那麻烦您二老了。” “说什么话,瑶瑶是我们女儿呢。” 他笑了笑,挂了电话。 晚上。 殷千城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他一身酒气,应酬当然没有不喝酒的,推开病房门看了看,看到了阴影当中一个清亮却满满都是仇视的眸子!! 他蹙眉,开了灯。 许欢瑶被灯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恍惚了一下,她望眼欲穿地盯着手机屏幕,这下从反光看见自己脸色苍白,蓬头垢面,真的丑死了。 殷千城不甚在意,拉过椅子坐下来,轻声问:“没事吧?” 许欢瑶闭眼,只想捂住自己的脸,但此刻感觉更强烈的是毁灭性的失望和痛楚,她强忍着哽咽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全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我父母都觉得我找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只有我妈妈心疼我,我父亲觉得这都是正常……我现在怀疑,他们同意婚事也从来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殷家真的家大势大,他们也不想放弃,能成全了最好……” 今晚,等许母离开了一会儿,许敬尧冷下脸来教训了她一番,说男人事业心重是好事,她要当一个好女人不要总缠着殷千城。 还有大概是听许默言说了什么,许敬尧旁敲侧击地说男人在外面有女人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殷千城这种本就不情愿结婚的,发泄一下情绪就更加正常了。 许欢瑶心里的苦涩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咽。 殷千城揉了揉眉心,好像喝的有点多,他去饮水机倒了杯水喝,然后就再一句话都没说。 许欢瑶这下安慰了自己几句,极力提醒自己不要小公主脾气,这个男人能来看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能发火不能生气。 殷千城一句话都没说,片刻后他手机响,他蹙眉拿出来,回了对方一两句。 片刻后,又响。 他索性放下水杯,用双手回复起对方来。 许欢瑶眼尖看到了,眸光锐利,眼眶赤红,一把要抢过他的手机:“你在跟谁发短信?” 他及时避开了,冷冷看了她一眼,将手机放回口袋,问道:“你怎么样?这个点儿好像都休息了,我只能进来几分钟,”他看了看表,“那我就先走了,你休息吧!” 许欢瑶眼珠子转了转,冷冷看了一眼楼下,像是猜到了什么:“你在等谁?外面有个女人在等你吗?” 他眸光深邃而心虚,冷声道:“没有,你别乱说。” “那你频频看手机干什么?手机给我看!!”她嗓音凄厉起来,活像一个厉鬼一样。 殷千城不胜其烦。 手机还在响,这下都变成电话了。 他不耐地往后退,说“那我先走了”,出了门就关上了,许欢瑶大叫着追下来,却掉在了地上,差一点就崴到伤口!! 她痛得打滚,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忍住虚汗。 她爬起来,真的是爬到了窗户那里,只看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出了医院大门,一个女人推开豪门的车门下来迎他,两个人抱在一起,女人身上穿着全然露背的衣服,胸乳若隐若现的,殷千城笑着拍了拍她的臀,跟她一起上去了。 许欢瑶眼眶都要撑裂开来,脑子一热,理智远去。 她艰难爬过去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咬牙切齿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 第二日。 晨。 江慕水简直就是数着天在过日子。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距离他离开已经有三天整。 三天还多。 她揉了揉脑袋,劝自己别陷得太深了,简直要魔怔,但是,她好像不仅仅是陷得太深的问题,他们还有四十岁的约定呢。 她觉得,在四十岁到来之前,她得跟他在一起过。 而不是,这样每一天每一天,这么孤独寂寥。 还有—— 小诚应该怎么办呢? 她该怎么若无其事地跟殷千城说——千城,其实我们……我,生过一个孩子。 她将小诚保护得太好了,恐怕殷千城到时候自己都想不到,她走的这一年多做的一件最大的事就是花了七个月的时间生育了一个孩子,他不会相信这件事。 但那个时候,孩子必须还在她的身边,还在她掌控之内。 其实殷千城势力真的很大,她本想要指派那几个看着她的保镖,去帮忙看一下阮姐他们那边的情形,但又不想在事情未定之前让殷家发现小诚,心中一直忐忑,有时候,梦里还会惊醒。 她梦见,自己将小诚带了出来,见了殷家人,结果殷千城的计划破灭,梦碎了,小诚也竟然被抢走。 她梦见许欢瑶抱着自己的儿子,笑眯眯的,手一张,孩子却摔在了地上!! 而不远处,殷千城抱着他和许欢瑶生的孩子,笑得温润如玉。 第四百九十八章 江慕水能祸害殷氏,你当你们也行吗?! 梦里她哭得比什么都痛。 像世界毁灭一样。 醒了之后江慕水就觉得好笑,她的担心真的太过深重了,但是这并不证明她不相信殷千城,相反的,她还特意很幼稚地去查过了周公解梦,上面说,就是因为她太在乎,两个人感情也太好,所以——乐极生悲,喜极生忧了。 照例打开电脑,放一些早安的歌曲,顺便刷一下铭城新闻。 快起身的那一刻,江慕水突然愣住了,她发现铭城今天变了天,因为,今日的头条新闻,竟然是—— *** “殷氏总裁夜会女郎,未婚妻住院黯然落泪!” 一瞬间,这么劲爆的题目,再次将殷氏和殷千城推上了风口浪尖。 美国的合作商此刻还在铭城,这下,最先慌乱起来的是殷家,天还没亮就花钱镇压这条新闻,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散播出去,可没想到大众这么关心这件事,瞬间新闻转发量和浏览量超过了十万,逼近二十万,等到七点多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全城皆知。 新闻报道事实,那事实就是一些铁证如山的照片,画面上殷千城和那个裸.露女郎的姿势太过亲密,而且地点就是在许欢瑶住院的门前。 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这种针对殷氏和许家的新闻,必定是他们两家的商界仇敌做的,但是—— 细心的人,绝对都会发现,这几张照片的拍摄角度…… 是许欢瑶病房的窗口。 深夜的拍摄,除了许欢瑶之外没有旁人,这件事……就是许欢瑶自己,一时为了泄恨把照片透露给媒体的。 在乱糟糟的情形中,许敬尧首先发现了这一点,接着是殷楮墨,殷楮墨一个电话打过来,许敬尧吓得腿都直接软了。 殷楮墨拄着拐杖,沉声道:“我一早琢磨了半天,派下面的人去查这件事半天,刚刚才自己多看了两眼,瑶瑶这次,是打算做什么啊?这市面上一早亏损的几个亿她可知道?拿着这些亏损跟千城赌气呢?” 几个亿的数额将许敬尧吓得浑身盗虚汗了,他扶着沙发,站都站不住,说:“不好意思……对、对不住……伯父,这个事情敬尧真的……对不住您,我马上去医院,我马上就去找瑶瑶!!” “你明白是找她做什么?解决这件事情不难,几个亿的亏损也不是捞不回来,只是美国合作商的代表还在这里,殷氏的声誉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影响了这次的合作,敬尧啊……”殷楮墨脸色头一次冷得像冰一样,字字如冰,“我就是埋了你的女儿,你都赔不起。” 许敬尧话都说不出来了。 挂了电话,他哆嗦了一阵,抓起了家里的一个很久不用的马鞭,直接揣进衣服里走了出去。 到了医院。 医院早就被记者围堵了。 许敬尧从后门偷偷进去,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这件事弄得他狼狈得像在做贼,他走了进去,一路到了许欢瑶的病房门口,冷冷阴森森地推开了门。 许欢瑶还没反应过来。 她一脸的泫然欲泣,爬起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爸……爸……” 敢情这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都不知道每隔几年的合作会面有多重要是吧?没有这些,哪来的钱让养活她们,让她上学出国,去学设计去买奢侈品,哪里来的钱让她们追风攀比,当富豪家的大小姐颐指气使! 许欢瑶掀开了被子,要哭着下来找他。 她的身体不能动,小护士要上去搀扶,许欢瑶还一把推开了她。 她要让父母给自己做主。 要让殷千城付出血的代价!! 许敬尧眼眶都被逼红了,他走过去,眼看着床上的女儿还在惺惺作态地哭泣装可怜,恼火至极,挥起了手里的鞭子,“啪——!!”得一声凄厉的响声响彻在了病房上空!! “啊——!!”许欢瑶始料未及地凄厉尖叫一声,那鞭子活生生抽在了她的脸上,代替了耳光,比耳光更火辣激痛!! 许欢瑶颤抖着抬起头来,感觉到整张脸和半个肩膀都没了直觉,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没张开口说第二句话,许敬尧怒火冲天的第二鞭就挥了下来,伴随着一声爆吼“我打死你这个满脑子屎的蠢货!!!” 鞭子,毫不留情地一鞭一鞭地打了下来,全部落在了许欢瑶单薄的身体上,她像个小兽似的捂着脑袋到处逃窜,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此刻没有一个人,她不用表演给任何人看,那痛到发颤的感觉不是假的!! 许母进来的时候,隔着十几米就听见了那股声音,丢下了手里的保温箱,赶紧一步并作两步地抛了过去! 看到了自己跪在床底下求饶的女儿,和一鞭一鞭抽下去毫不留情的丈夫,许母瞬间就崩溃了! “啊——!!”她尖叫一声赶紧奔了过去,盯着许敬尧的背影,大胜嘶喊道,“你是疯了吗许敬尧?你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打……” 许敬尧怒火未消,一听见这个把女儿惯得无法无天的女人的声音,什么往日恩情都不顾了,一鞭子狠狠地抽回去! 许母的声音当下戛然而止在那里!! 她颤抖的手伸出去,感觉到脸上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她颤抖着摸了一下,手掌心里,全是毛细血管破裂而渗透出的血,她整个人瞬间变得更加疯狂,“许敬尧,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们两个混账东西!!!” 许敬尧从来不怎么发火,一发火就是真的发火,他抓着鞭子真的狠狠抽向了她们,一下一下用尽全力,“你们当自己跟江慕水一伙的吗?她怎么祸害殷家,你们就也怎么祸害!把殷千城弄倒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问问你有什么好处!!你当我能保住你和你女儿,你们两个人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吃的!养你们不如养一群废物!两个贱货!!贱货!!!” 病房里像是打耗子一样,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哭声震天。 许母一向的嚣张样子不见了,哆哆嗦嗦地钻进床底下跟女儿抱在了一起,许敬尧疯了,他真的疯了,被殷楮墨的威胁吓到疯狂,也被那几个亿的亏损吓到疯狂!! 殷千城确实是那个能将殷氏力挽狂澜的人,一个新品上市就瞬间让殷氏起死回生,但是下一秒就又被自己家里这两个蠢女人拖入地狱。 江慕水祸害殷氏没事,谁叫她有殷千城死死护着? 许欢瑶行吗? 许母行吗? 殷楮墨一个不高兴,他们整个许家都要落败,殷楮墨哄着他们许家是因为还有互相利用的价值,现在又结了姻亲,现在姻亲算什么?如果毁了殷氏,殷楮墨会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敬尧打得累了想,猩红着眼睛将鞭子一扔,颓然坐在了床上!! 缓过气来之后,哑声低低地说:“都给我去给殷伯父道歉,欢瑶马上撤了那个新闻,给千城道歉!!如果今天你们不想办法解决掉这一切,明天,你们母女就给我滚出许家去!!!” …… 许欢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本身就刚做完手术,被这么毒打了一顿,又受了强烈的刺激惊吓,竟然,还没有昏过去。 因为,她被吓住了。 连昏倒都不敢了。 她这辈子都没遭遇过家庭变故,父亲没对母亲说过一句重话,最多是嫌弃许母啰嗦,如今,却对母亲说让她滚出去。 为的,就是惩罚母亲养出了自己这么个女儿吗? 她有什么错? 许欢瑶下意识地抱住了瑟瑟发抖精神明显有些崩溃的母亲,忍着强烈的激痛,沙哑道:“不要……爸爸,你……你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明那件事,不是我的错……是殷千城出轨啊……爸……” 许敬尧阴森森的目光再次冷冷扫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许欢瑶彻底吓哭了!! 他阴森森地说道:“你给我好好看看新闻,五分钟内发表立场解决这件事,否则,不用我动手,你殷爷爷都会直接把你送到运往毒枭窝里去,连我都阻止不了,你要是连许家都毁了,也不用你殷爷爷动手,我就亲自解决了你这个蠢不可及的东西!!” 凭什么? 凭什么不是她的错,她却要忍住,要道歉? 凭什么啊? 许欢瑶欲哭无泪,但许敬尧只给她五分钟的时间。 许欢瑶艰难地拿过自己的手机来,因为手指不听使唤都急得哭了,她打开头条新闻看到了这件事恶劣至极的影响,殷氏现在亏损巨大,殷楮墨于是对外发布了一个声明,说那个女人是他一位老友的女儿,是个行为艺术家,殷千城昨晚是陪她到医院看望老友,顺便看望许欢瑶的。 许欢瑶要做的就是回应这个声明,做出假象来。 她红着眼,脸色惨白的像鬼一样,痛到几乎昏厥过去。 几个小护士和医生,拿着呼吸机的管子和病床就守在那里,已经看到了许欢瑶刀口那里已经淌满了血渗透了衣服,血淋淋的一片,怕她随时就会晕过去,准备随时抢救。 许欢瑶万念俱灰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下知道了什么叫绝望和委屈,这种委屈,到底谁受过?凭什么这种委屈是她受,而不是那个江慕水? 第四百九十九章 许欢瑶,反被舆论玩弄的感觉……爽吗? 她每哭得抽抽一次,那股鲜血就冒出来一次。 她手指颤抖着,哭得泣不成声地发下了那一句话——“那是一个学艺术的小姐姐哦,跟千城没有关系,我的病已经好啦,谢谢诸位关心。比心比心。” 每一个字,看着充满笑意,实则充满血泪。 发完了以后,手机掉在了地上,许欢瑶痛得已经坚持不住,苍白着脸倒下来,软软的,头朝下整个倒在了地上!!! 医生大吼一声“快救人!”,一群穿白衣服的就冲了上去…… 许母愣愣地看着自己倒下的女儿,却见自己的丈夫许敬尧走过来,眼冒精光地抓过了许欢瑶的手机,一看那个已经发了出去,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满脸的释然,却丝毫不顾忌自己正在抢救的女儿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件事,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许母觉得自己的胸口猛地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她也看了几眼那几张照片,很明显就是殷千城外面养的女人,如今,却一切的痛楚,一切的委屈,都是自己女儿买单。 被迫买单。 他们殷家…… 真的……欺人太甚…… 而偏偏,却是欢瑶自己,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攀附他们的…… 许母这个时候才恍惚想到,许敬尧一直强调着要让许欢瑶攀附上殷千城,却从不透露女儿一定要忍耐、要牺牲婚姻和感情成全这个男人、要做一个能忍懂事识大体的女人的事实,许敬尧跟家里决裂白手起家真的太辛苦了,他大概知道一般人的创业再牛都不可能超过起跑线就高那么多的人,所以他攀附殷家攀附得很笃定,怪不得连上一次,瑶瑶被强暴的事情……他都那么,不当回事…… …… 殷千城坐在办公室里。 外面的公关部时时刻刻盯着网上的数据,评论风向,舆论标志。 他却什么都没做。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玩着一支钢笔,从上到下,指腹轻轻抚过钢笔的身,又滑落到了尾部,手指姿势优美而淡然。 蓦地,他起了身。 撩开西装的下摆,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十七层外的这铭城的整个城市。 天高云远。 风平浪静。 车水马龙。 这是……第一仗。 许欢瑶,拿舆论玩弄人,反被舆论玩弄的感觉……爽、吗? *** 这一段时日是月底,财务工作开始变得很繁忙。 江慕水一开始有些抱怨自己的忙碌,财务工作每次都要月底累积一大堆,很多人拖着工作导致她们需要加班,真的很头疼。 但是,江慕水又开始有些感谢自己要加班。 因为,大概已经一个多星期将近半个月,没见到殷千城了。 那件事发生的很突兀,几乎是一下子就爆出来,然后,舆论几经变化,江慕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拿自己的一丁点小事让他分心,也不打电话给他,只等着他主动联系。 熬到第四天下午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他的电话。 那个下午江慕水正忙得焦头烂额,她抬起头,在鬼画符一样的满脑子数据里,听见了他温柔的声音:“……对不起,宝贝,忽略你了,我会补上。” 她特别累,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那下次回来给我揉揉腰吧,太累了,伏案工作就是这点不好。” 他错愕,温声问:“没想我?” 她笑,收回了手脚,说:“想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就像呼吸,一直在做的事,就不用跟你报备了。” 呵。 他的水儿,也学会说情话了。 真会撩人。 他非常吃她这一套。 他说:“我过段时间会过去……这下我能休息很久,我会好好陪你,你等我。” 她轻轻点头:“嗯好啊。我喜欢铭城的臭豆腐,你来,给我带一份?” “嗯。” “上飞机能带?” “我学会了,过去江城,做给你吃。” 最温暖的情话,莫过于加班加的昏天暗地的傍晚,听见爱人这样的一句,江慕水打电话的时候觉得没事,挂了电话却突然落下了泪来,她多想他说的日子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不用等,也不用对付什么人。 新闻看得她畅快淋漓,她也知道许欢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也知道,善后的事情很难做,尤其是跟美国合作商那边的关系修护,他丝毫不能放松,所以他不能来。 但是。 理解。 不等于舒服。 不等于不难受。 江慕水吸吸鼻子,好久才恢复好,她得耐心,她知道这一场战役当中殷千城到底有多不容易,这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他有那个实力,所以他丝毫不害怕,他知道很累,很有风险,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去做了。 他在拿命赌博。 她也……要用命,堵一把,他赢。 *** 铭城变天。 几天的舆论都吵吵闹闹的根本下不去,整个殷氏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这简直就是爆炸性的话题。 那些劳苦大众不懂得这些,也不关心这些,但是殷氏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谁看不透啊? 要说殷千城对待最好的女人,有史以来,有,且只有江慕水一个。 江慕水唯一来过殷氏的几次,殷千城的热情和体贴程度都被人肉眼看在眼里,他对她笑,拉着她的手进办公室,在年会上,用了点小伎俩给他女朋友发了一个套套做奖品…… 这些只有恋爱过的人才做得出来,旁人看不出多深沉的喜欢,但是,那种喜欢的感觉谁都经历过。 而许欢瑶算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劝说动了她们殷总放弃了江慕水,但是看看许欢瑶上位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现在,未婚夫还没结婚就出轨,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她许欢瑶就只能忍气吞声,还得在人前保证自己笑容示人,她亲自、甚至整个许家都亲自开口替殷千城说话。 殷千城就算再风流,他的位置也在那里,有别的女人又不触及法律?人之常情,谁管? 所以说,男人花心出轨这种事,除了祸害到妻子之外,谁都没祸害到。 殷氏这次也因祸得福,非但新品上市后捞回来绝大多数的损失,还好好地露了一把脸,做了免费的宣传,就连平时不太关注这方面产品的人都因为他而开始关注和使用了。 最可怜的,就莫过于,许欢瑶了吧! 丢了人,伤了身,毁了尊严和面子……不知道这么傲娇心性的大小姐,还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三个月,一直把脸踩在地上,度过这猪狗不如的等待结婚的三个月呢。 …… 许欢瑶的身体此刻真的很差。 因为心情的极度不好,刀口恢复得极其慢,整个人还因为高烧发炎而休克了几天。 殷千城当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过,他一身风尘仆仆,眉宇之间尽是疲惫,许敬尧笑呵呵地迎接他的到来,许母站在旁边,脸色发白地看着这一幕,想到了自己在重症监护室里被监护着的女儿,胸口满满的都是悲怆。 殷千城问了几句就走了,因为时间紧迫,他还有别的事。 许敬尧亲自送他到楼道口。 许母像个幽魂一样地站起来,走到窗口前,看到殷千城走向了自己的车,一只纤纤玉手打开了车门,他探身进去几秒,然后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嘴角带着邪恶又宠溺的笑容,然后才上了副驾驶座。 许母快要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血了。 她眼眶赤红赤红的,嘴唇都抿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连告诉女儿都做不到,可女儿蕙质兰心,就算不告诉她她也清楚的,那天许敬尧的那一顿鞭子,才彻底打碎了她们母女对豪门生活的幻想!! 女人算什么,不过是利益的牺牲品罢了。 许敬尧对待她好,不过是因为她从不惹事,也从不逾越过什么,可如今一旦婚姻和幸福跟利益冲撞起来,许敬尧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敏感点就被触动,谁也撼动不了他要攀附殷家的决心。 所以怎么都没办法。 联姻还要继续。 从未婚夫妻走到夫妻,这就是一段血路,此刻许母不想着许欢瑶以后能不能走下去,许欢瑶到底能不能健康完好地醒过来,都是问题。 许欢瑶醒来在好几天之后。 浑浑噩噩的意识重回脑中,浑身就像是被拆解重装了之后那种酸痛感,胃里依旧是灼烧一片,哪儿哪儿都是剧痛,她痛得唇色都惨白起来,一天用好几次吗啡,痛楚丝毫不比休克着的时候好多少。 到了第二天的夜里,许欢瑶终于感觉好了那么一点点了,这期间父亲和殷千城都没来过,就许母在。 许母绷着脸,一句话不说,只伺候她吃喝拉撒,外面什么形势,她一概不谈。 许欢瑶也想若无其事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完全康复起来,但是她心态没那么好,只要一想要殷千城此刻还有可能在外面搞女人,而她病到快死了,她就情绪激动到屡屡咳血,好得特别慢。 第五百章 还没被抽打清醒是吗?你威胁谁呢? 偶尔一次,许母离开了忘记拿走手机,许欢瑶拿起来去到网上,看到那天自己发表的那条动态下,一群深闺怨妇在那里冷嘲热讽她没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坏自己知道,这种男人赶紧留着她自己消受吧。 殷千城并不是靠公众身份赚钱的人,所以只要客户和产品不出问题就一切ok,他才不会在意这些无端揣测的人。 许母很惊慌,发现没带手机立马回去,看到许欢瑶在看,上去劈头盖脸立马抢了!! 然后,若无其事地给她盖好被子。 许欢瑶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母亲,沙哑道:“他是不是还在跟那个女人纠缠?” 许母顿了顿,低垂着眉眼,道:“这些天该是没空,殷氏忙得要死,他连看你都没时间。” “看我哪里跟他玩女人冲突啊?妈妈,我生病以来,他来这里待过多长时间,我们满打满算,有……二十分钟吗?” 许母沉默。 许欢瑶隐隐觉得特别恐惧,她颤抖起来,眼神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苍白起皮的唇颤抖着呢喃了一句,“我这是嫁给了什么呀……” 许母整理了一下神情,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父亲……再说了,你父亲冲动起来也会不理智,你那天没看见吗?你有身份有地位就行了,瑶瑶,以后,别奢求太多。” 许欢瑶震惊地抬眸看自己的母亲。 这是一个一辈子活在爱情里的女人,此刻却告诉她有身份地位就好了,不,这只是她许欢瑶为了利益妥协的第一步,以后,谁知道还有什么呢? 殷千城哪怕在外有了私生子,她许欢瑶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天那个孩子到了家里,还要争夺家产,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她许欢瑶眼睁睁看着这个身体里留着自己丈夫血液的孩子,恨不得一刀杀死他,却还要装着贤良淑德,宽容大气。 这是什么日子? 这是什么未来? 江慕水那个时候一门心思要嫁进殷家,如果那时候是她嫁了,受罪的就会是她了吗? 许欢瑶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丝丝气息都发不出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身高167的她暴瘦到了八十斤,那些日子,她刻骨铭心地记得,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数着在过,心脏无时无刻不在泣血,她总得恨点什么东西吧?总得找一个出口发泄这些情绪吧?找到罪魁祸首吧? 总有一天,她受过的这些痛苦,她遭受的这些冷嘲热讽和唾骂冷眼,她都要江慕水……一一尝遍!!! …… 清风拂过。 医院楼下拥堵满了记者。 今天许欢瑶出院。 许欢瑶已经能起身做简单的动作了,就是不能太累了,也暂时只能吃流食,化了点妆,如果不化的话,简直就跟鬼一样。 殷千城今天要跟媒体做戏,接她出院。 他走了上来,神色是没日没夜忙碌过后的疲惫,站在楼层里,病房内外找了一圈,没看见,他耐心地在原地等。 人来人往。 突然,他好像察觉到了一个视线,猛地看了过去,是长椅上一个清瘦到有些瘦骨嶙峋的女人,她穿着白衣服,头发剪短了,正在用极度怨毒的目光淡淡凝视着他! 那轮廓,那眼睛……原谅殷千城,他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居然那就是许欢瑶。 他四处看了看,没人在,就她一个人,轻轻蹙眉,他走过去,说:“伯母呢?” 许欢瑶死死盯了他好一阵,收回了目光,僵硬说道:“在洗手间。” 许母出来了,脸色也不太好,看见他后极其尴尬地垂下眼帘,低哑道:“敬尧在楼下等我们了,东西有人会给放车上,走吧。” 殷千城点头,一直等走到楼下,要出去了,才将胳膊递了过去。 许欢瑶冷冷睨了那个胳膊一眼。 他看见了,淡淡地解释道:“给众人看的,你要是觉得不想,可以不揽,但是后果,记得自负。” 说完,他就放下了胳膊,完全自顾自地走出电梯了。 许欢瑶突然一阵晕眩,感觉胃里一片剧痛,心脏也是,隐约看到门口有大片的记者了,她赶紧站稳后,狂奔上去,揽住他。 殷千城头也不回,脚步没因为她的不适而放慢一丁点! 许欢瑶紧跟着,妆容下的脸庞已经惨白如纸,冷声质问道:“你跟那个女人断了没有?我警告你,你必须……” 他突然冷冷停下脚步,犀利不耐的眸光看了过来。 下面的一句话,就像炸弹炸开在她大脑上空,也击碎了她所有幸存的幻想—— “怎么,还没被抽打清醒是吗?你威胁谁呢?” 冷幽幽的嗓音,就像在训斥,自己脚下的一条狗而已。 果然。 许欢瑶脸上的骄傲和冷硬都瞬间被劈开来,尊严一块块剥落,她抿着唇,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殷千城低沉着嗓音冷冷一声“跟上!”,连拉她的手也不拉一下,上前,打开了房门,颀长挺拔的身影迎着所有的相机和记者就走了上去。 后面自有知好歹的女人奔上来,重新揽住他的胳膊,强颜欢笑地跟他表演恩爱。 他在她头发上一吻,头一次主动揽住了她的肩膀,都是为了做戏。 许欢瑶却觉得心头的那种苦,不是任何一种情绪可以言喻,她坐上了车,车窗是完全挡光的看不到里面,可司机是殷千城的人,她此刻连嚎啕大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行尸走肉似的跟着殷千城到了市区,中途换上许家的车载她回去。 然后。他再一次地。消失不见了。 *** 殷千城的归来又用了差不多小半个月的时间。 江慕水已经等的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每天上班下班,跟黄灵和一堆同事逛街,偶尔去唱k看电影,去附近泡温泉钓虾,偶尔同事生日或者有搬迁喜事,她也会过去。 阮静为了快速转手房子,几次催江慕水让那个青青快点考虑好,眼看着阮静拖不了贷款太久,她又赶紧带小诚出来,主动到江慕水家里去玩。 青青那边理所当然地推掉,说,临近结婚,她跟她男朋友因为彩礼的事情闹僵了,双方可能要悔婚,还差点打起来。 阮静急得头发要掉了!! 眼看着进度条99%的事情要成了,现在黄了,现在的男人真是……阮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房子现在找谁转手去啊!! 江慕水抱着孩子,想了一会儿,说:“阮姐你需要多少?我把钱存了买了理财之后还有些结余,我本来打算是给小诚买一份保险的,现在社会不安定,很多人都在买,如果你着急的话,这部分钱我先给你,你解燃眉之急,可好?” 阮静眼睛猛地一跳!! 她心脏突突跳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啊?小诚到底是我的孩子,一直以来你给他买别的就罢了,保险那个……” 江慕水浅笑:“保险受益人是他自己啊,我不是要讨好你们什么,我只是想对宝宝好一点,毕竟我一个人,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说得也是。 阮静也是特别欢喜的。 给孩子花那么多干嘛呀?保险那是有钱人才玩的游戏。 如今给他们填补房子的空缺,那再好不过了!! 阮静笑开了花,说:“那就真的麻烦你了,阮姐真的不是要求你什么,我最近真的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的,你要肯帮忙就最好了,不影响你的生活吧?” 江慕水笑着摇摇头。 “那你最近,不跟那个姓殷的联系了吗?我看他以前对你不错,说不定余情未了呢。” 江慕水继续摇头,嘴角浮起苦笑:“他跟她未婚妻感情很好啊,你没查看实时新闻吗?男人变心总是很容易的,不像女人比较长情,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没办法。” 阮静眼珠子转了转:“我听青青说你单位有个追你的男的,也是个优质男……” “那个人家在帝都,”江慕水清亮的眼神看向她,说,“他家里在内环有近千坪的房产,将来也会定居在帝都工作,你觉得他会要我一个外地户口又什么都没有,过往经历很糟糕的,不算年轻的女人吗?阮姐,我连门都进不去的。” 阮静佯装叹息,“现在的男人哟,要求怎么越来越高,你这样的本来值得更好的,不怪你,怪他们瞎!!” 江慕水笑笑,专心抱孩子,再也没说什么。 过了些日子,很突然地。 阮母生病了。 说是出去跳广场舞,天比较黑,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摔下台阶,腿不小心断了。 一家大乱。 江慕水工作也极其忙,但还是抽空去看了好几次,阮静抱着小诚哭得眼睛都肿了,说李强只顾着挣钱,很排斥在医院照顾人这种活,孩子还小她还要带,真的忙不过来,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李哥的妹妹在外地,这下真的家里天都要塌了。 医院距离原来的老公寓比较近,江慕水果断地接下了照顾孩子的工作,让阮静可以抽出空来照顾母亲。 原本江慕水白天上班不回家,现在每天回家,给阮静做饭,三个大人的饭加宝宝的饭,江慕水中午照顾宝宝,还能让阮静带饭到医院给阮母吃,阮静可以喘口气了,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感激涕零的。 第五百零一章 回来了?我做了你爱吃的,洗手吃饭了 江慕水就累死了。 可是。 每一天做好饭后,看到宝宝在自己家里的小床上躺着,就在殷千城躺过的地方躺着,她不知道有多幸福,擦擦汗,觉得累得腰酸背痛也都值了。 到了周末,李哥跑出租是最累的时候,阮静一个人给阮母擦身换衣服,续交住院费什么的,在医院呆两天。 这两天,宝宝就跟着江慕水。 江慕水这天抱着小诚出去逛了一圈,觉得胳膊有些累,小诚最近好像胖了,小肚子开始有些肉,小脸也开始胖嘟嘟的,她给孩子换了一周七套的定制小衣服,纸尿裤也换了更好的进口牌子,小家伙一天比一天生龙活虎,最近天天开呜呜呀呀地说话。 腾出一只手来找钥匙,她额上出了一些汗,凝眸看着宝宝,笑着说:“妈妈找一下钥匙,别乱动啊。” 小宝贝懵懂地看着她,大眼睛茫然往下,看到她胸口的起伏后,下意识地就张着嘴含了过去。 她猛地一个错愕!! 小宝宝从小到大都是吃奶嘴里的母乳,她来的比较慢,也不太多,一岁的后面几个月就已经没了,所以他真的很缺这个。 此刻她胸口的柔软被他大力抓捏着,呜呜呀呀地往上凑,眨巴着眼睛要啃。 江慕水没有一丁点儿不好的感觉,反而很心酸。 “还要吃?你胖得我都抱不动了,再胖啊,就让你学爬,好好累一累你。” 她宠溺地笑着逗他,打开了门。 却没想到,家里已经有人在了—— 窗明几净的客厅,光线柔和地照耀进来,窗帘被吹拂起来像仙境一样,一股异样的香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油炸的噼里啪啦的轻微响声,她一愣,接着慢慢地,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她快步跑了进去,这下也顾不得胳膊酸了,站到厨房门口,一下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围着她的小碎花围裙,用一双很长的筷子,煎炸着放在油锅里的臭豆腐,旁边案板上是他切好的新鲜的剁椒、腌好的萝卜丁和豆瓣酱,葱花香菜鲜嫩翠绿着,他站在旁边等,神色闲适,不慌不忙。 突然听到了声响,他扭过头去,与她,和她怀里的小宝宝晶亮大大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他轻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接着心头不知怎么一丝温暖荡漾开来,微笑,说:“回来了?我做了你喜欢的臭豆腐,洗手,吃饭了。” …… 江慕水到此刻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像殷千城第一次来的时候给自己的冲击那么大,但那种感觉极其奇妙,像久盼不来的甘霖,突如其来地洒遍了天空,像期待许久的阳光不声不响地普照大地,她抱着孩子进了卧室,不知怎么的眼睛就红了。 自己默默抽泣了一段时间,大概是真的太想他了,但是,想得有些过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此刻心情乱糟糟的,哪怕孩子在,她也顾忌不了了。 她放下了孩子,又放下钥匙,见小宝宝正眼睁睁盯着厨房的位置看。 她也破涕为笑,觉得好笑了起来。 久别重逢,本来可能应该很激烈很激情的,可是竟然没想到多了一个小宝宝。 江慕水难以收拾这种心情。 孩子在她不敢离开厨房,走出去一点,轻声说:“宝宝在,他在床上我不放心,我不去看你了。” 里面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声音:“嗯。” 江慕水沉默下来,享受着这种氛围。 小宝宝大概也是闻到香味了,他一点不觉得臭,在床上,欢快地摆动四肢朝厨房的方向爬了过去。 “……” 江慕水赶紧将他抱回来,抱了几次,他都张着嘴巴呜呜地发出声音,眼神又大又亮,像是极其期待一样,特别惊喜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抱住他问道:“你懂什么呀?” 又问,“你也想吃?不行有辣椒……还是你想见他?等一会,等一会儿给你见。” 殷千城端出了所有的菜,一边解着围裙,一边看到房间里江慕水抱着孩子温柔地在自说自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愣了一下,叫了一声:“出来吃饭了。” 江慕水抬起头,接着,抱了孩子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瞬间变得很柔软,伸出手要接过孩子:“你去洗手。” 江慕水有些犹豫:“你……你的手上……” 有油烟。 “放心我刚刚洗过。” 她这才放心地小心翼翼松开了手。 去洗了手出来,看到殷千城也不坐下,就那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在抱着孩子,轻声哄着他,小宝宝不知怎么特别开心,两只手在他脸上蹂躏着,扒拉开扒拉去,乐得笑呵呵地踩着他往上爬。 殷千城的下巴被他揪住了,也不强迫让他松开,就这么玩着。 江慕水一时看愣了,站在那里都没动。 片刻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走上前伸出手:“他刚刚学会使劲,手上没有轻重,疼吗?” 殷千城挣扎出来一点,握住宝宝粉嫩的小拳头,说:“他才多少劲?你想多了……不过我为什么会觉得他这么可爱?以前抱婴儿,没觉得有特别像跟他们亲近。” 江慕水抿着唇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别闹,你是殷家的长孙,怎么有什么机会抱别人的孩子。” 她伸手要去接。 他挑挑眉,“朋友的孩子总有,那些闹腾着让我快点结婚生孩子的,就会给我抱一下。但是这个……” “最好看?”江慕水接过了话茬。 “……嗯。”他勉强同意。 “那么勉强吗?我形容得不对?” “也不是,只是我的感觉没有那么简单。”他说了一下,索性将推车拿过来,让她把孩子放进去推到餐桌前面了。 轻轻按着她坐下,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呢?那一家人不是搬走了吗?孩子还会给你带?” 江慕水说:“是啊,阮姐的母亲最近住院,阮姐一个人照顾他,李哥要跑出租,根本忙不过来,所以星期天我就给她休息一下,孩子在我这里,她知道我能带好的。” “凭什么呢?你又不是很有经验,母亲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别人家放心吗?换我一丁点都不放心。” “别说了,”江慕水脸色有点变,“我能照顾好,他们交给我说明信任我呀。” 他深邃的眸凝视着她,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害怕你累。”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江慕水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清淡幽远,说:“有些事情不是累,只是充实,但有些就是真的累了,纯脑力活动,却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殷千城眸色渐深,接着半晌,俯首亲吻了一下她的唇瓣,抚着她的头发,低哑:“是指想我这件事吗?抱歉,我让你等了那么久,不过这件事在我看来不是累,是动力,如果不是想见你,很多事我熬不过来,也挺不过去。” 是吗? 原来思念这个词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理解,饭菜飘香,他们在袅袅的雾气里凝眸对视,一点不觉得漫长。 饭吃的时间有点长,殷千城凝眸看着她喂孩子,悉心照料的样子他都没有享受过,一时之间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但好像吃一个小孩子的醋有些没有道理,且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午饭后,小宝宝被放在床上,吃饱了的他咂咂嘴很快睡着了。 粉蓝色的小被子盖在他身上,江慕水将他攥紧的小拳头一起塞进去。 她收拾好了走出来,听见了厨房里哗啦哗啦的水声。 生活细碎繁琐。 但岁月悠长。 平静而感人。 江慕水靠在窗子上,仰头看着窗外的云安静地就停在那里,阳光耀眼,好不真实。 一会儿后,殷千城擦干净手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纳入自己怀里来。 江慕水丝毫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但不可避免,小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胳膊,感受着他强势的力气,轻轻叹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什么时候走啊?” 以前,他来江城最多一个晚上,一个下午,甚至是一小会儿。来回将近六个小时的飞机,有时候她劝说过不要太累,但他甘之如饴。 这一次…… 感觉到了她淡淡的忧伤,殷千城嘴角淡淡勾起来,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低哑道:“一个星期后。” 一个星期?! 江慕水简直不敢置信,回眸盯着他看,殷千城脸上的浅笑淡去,说:“这一次跟董事会请的假比较久。他们体谅我前段时间辛苦,所以放行,还有大约是想让我陪陪那个刚出院的‘未婚妻’。” 江慕水的大脑像是僵住了,“那……对你‘未婚妻’那边呢?你又是怎么交代的?” “说合作达成。要陪客户去国外几天。” 江慕水沉默下来了。 半晌后,她垂下低落的眸子,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嘲笑道:“真的好忙啊?到处骗人不累吗?你就不内疚?” 他淡淡笑了一下,哑声低沉道:“不内疚。” 第五百零二章 一家三口,秋日一游 很多人对付他的时候都不知道内疚,都不知道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全天下之大,站到过这个位置的人唯她一个而已,所以他需要对谁内疚?谁都不值得?他即便已经丧心病狂,他毫不后悔。 以暴制暴。以恶制恶。 殷千城丝毫不在意自己变成魔鬼。 哪怕从此身在地狱,他也要她安安全全地,等在天堂。 殷千城紧紧抱了她一会儿,凑到她耳边低哑道:“我租了一辆车,明天,我带你出去……到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玩一玩,这些天有些累了,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要想,答应我,好吗?” 江慕水听出了他话里的恳求意味,当下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她转过头,静静看着他,他没有忍住,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下来,吻着吻着,腰上突然袭来一股力道,将她收紧到无法呼吸,殷千城极力克制了一会儿,却还是将她翻转过来拦腰抱起,走进卧室里面去了。 …… 次日。 很少在一个人的怀里醒来,醒来的时候,江慕水彻底吓了一跳。 这一天过得太不真实。 她吓得额上都是热汗,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他正熟睡,感觉到后蹙眉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继续睡。 她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阵子。 半晌后觉得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他是真实存在的,不会走不会跑,不会消失。 这一刻他是她的。 谁也抢不走。 江慕水嘤咛一声,顶着一头柔软凌乱的头发拱进了他怀里,继续酣畅淋漓地,赖了一个饱饱的床。 …… 宝宝的叫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江慕水蓬头乱发地坐在床上,刚睡眼惺忪地醒来,看到殷千城在拿着温热的奶瓶喂宝宝,小诚饿极了,蹬弹着腿一直叫,殷千城本身不熟练,也着急,热水一下子浇在他手上,烫红了一片。 江慕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赶紧起身,穿上拖鞋,一把拽过他去厨房用冷水冲手。 然后又快速跑过来,扶起了倒下的奶瓶,拯救了一下弄湿的地面和桌子,然后将奶瓶放在窗台上,给小城塞了一个奶嘴。 几分钟后,宝宝如愿喝上了温热的奶。 殷千城的手也喷了烫伤的喷雾。 江慕水已经洗漱好,将喷雾放好后,暖暖地朝他笑了一下。 殷千城凝眸深深看着她,道:“真是贤良淑德,娶了你就好了,这样你所有的好就都是属于我的。” 江慕水指了指床上的小城,说:“那孩子呢?以后还是有孩子了呢?” 殷千城他听了这话,突然就有些纠结起来。 他蹙眉半天。 没说出一句话。 江慕水噗嗤笑出来,习惯性地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殷千城一会儿后才进去厨房,从背后抱住她,低哑道:“我想清楚了……如果你暂时不想要那就不要,我也……我也没有那么想要……我想要让你完全属于我,任何人抢都不可以……哪怕孩子是我的……” 江慕水惊讶了一下。 她停下了水果刀的动作,往后看了他一眼,“这样就过分了吧?男人不是,依赖性都没有那么强的吗?” 他苦笑了一下,紧紧揽住她的腰,亲了一下她的脸,道:“谁告诉你的?” 江慕水笑着擦干净了手,摸了摸他的脸,说:“你的董事会成员知道你这样?你私底下的样子跟工作时候差太多了吧?” 他又苦笑一下,让开了位置,道:“大概知道了会直接罢免我……” 江慕水下一瞬笑得前仰后合的。 简单吃过早饭,又在附近超市买齐了一些装备,装上那辆suv,上了车,直接往目的地而去了。 一个邻居买菜回来,一眼看到上车的江慕水,瞬间觉得有些诡异,说真的,上一次发水灾的时候就听其他邻居说六楼的那个姑娘有个特别帅的男朋友,她还没当真,现在是真的看到了,两个人上了车出去玩,笑容满面还抱着一个孩子。 邻居赶紧掏出手机来,拨打了一个电话。 “阮静啊,哎哟。我跟你说,六楼来人了,啧,当然是男人,一个特别帅,看起来好有钱的男人……我绝对没看错,两个人笑得特别开心,带着你家孩子出去了,就是那个男的,你上次给我看过照片,跟电影明星似的,对对,就是他!!!” …… 车子一路开到了凤凰山脚下。 山脚下的树林和小溪都是最天然的景观,午餐就是野炊,就在这附近。 秋游最看重天气,偏偏这一天天气艳阳高照,殷千城搬下所有东西后来有些热,脱了外套,挽起了袖子,一看那边,江慕水将小诚放在小车里,已经将餐布铺好了。 殷千城浅笑了起来。 走过去,他放下一双拖鞋,说,“换上。等一下,我们要去那边的河里钓鱼。” 江慕水很惊喜,“有鱼?” “这个时间河鲜和水产都比较丰富,鱼当然会有,说不定还会有小龙虾。” 江慕水开心极了。 兴致勃勃地换了拖鞋,推着小诚,跟着拿鱼竿的殷千城一道去了。 清凌凌的河水纯天然地流动着,荒草丛里的水不太干净,正适合小龙虾的生长环境,江慕水艰难跋涉过去,被他拉住了手,一下就开始走得稳了,水底下绝对有东西,不然是什么在碰她的脚? 殷千城脸色突然有些变,温柔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问:“怕水蛇吗?底下可能有。” “我没见过活的,有一点,”江慕水笑容始终没下去过,“但是我同事请我吃过,看在好吃的面子上,我可以劝自己不怕啊。” 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两个人继续往深处走了走。 怕离开孩子太远,就没再继续。 殷千城教了她使用鱼竿,从头到尾让她实施,揽着她的腰避免她摔倒,一边指导,一边频频回头看着推车里面乐得手舞足蹈的孩子。 江慕水逐渐掌握了技巧,有些活蹦乱跳的,泥水都溅到她脸上,殷千城一把护住她,扯过线来,一下子就将那东西扔到了桶里,一条肥硕的黄鳝躺在里面,艰难地游来游去游不动,江慕水看得既害怕又兴奋,又佩服自己这都能吊得上来。 每天大笑三声能缓解心情,延缓衰老,今天这么开心也不知道能多活多少天,想想真是划算。 小宝宝乐呵呵的,在洁净的餐布上,被殷千城架着胳膊学走路,十几分钟下来,还真的能摇摇晃晃走几步,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两个人极其相似的眉眼看得江慕水心中荡开一圈圈涟漪,趁着殷千城不注意,用口型对着小城说话,拿手指指殷千城,她说,“这是爸爸”。 小诚懵懵懂懂的,脸上的神情疑惑又开心,蹦蹦跳跳,从头乐呵到尾。 如果他们都能有这么美好的童年就好了,江慕水童年过得还算是顺利,但殷千城就没有那么好了,从小到大严苛的教育培养,让他真的少有小诚这么心无城府的时候,殷莫南去世得那样早,莫大的压力压了他那么多年,他心理素质不好的话估计早就崩溃了。 突然之间江慕水就冒出来一个疑惑。 当初那个强暴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就是为了帮助家族报复一个竞争对手吗?陆家间接导致了殷莫南的跳楼自杀,所以殷楮墨就要求他们在绑错了人之后选择侮辱了陆霖晟的新婚妻子? 这是什么逻辑?强盗逻辑吧? 即便当时的殷千城再不理智,他就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吗? 再说当时强暴难道是为了不让她记住他的脸?所以才多余地给她下药的吗? 深入了解殷千城后才愈发觉得那件事说不通,但此刻秋阳明媚,暖暖照耀,这个疑问就索性压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去破坏氛围。 总之。 他很好。 她确定他很好。 自己的那个严重的心理疾病应该就只是自己想不开,与他无关。 有空,她就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去了,微微有些冷,江慕水给小诚裹上了毯子,擦干净脚穿上了鞋子,迎着夕阳往回走。 殷千城从没有哪一天觉得过得比今天幸福,他一边开车一边凝视着后视镜里后座上的女人和儿童座椅里的宝宝,心头荡开一圈圈平静的涟漪,到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了下来,隐约看到了楼道口好像有一个身形在那里徘徊,像是个女人,不知怎么感受到她周围的气场有些幽怨,殷千城错开了一些位置缓缓停下,又淡淡看了一眼。 女人留着齐肩的半长发,这下转过脸来,眉宇之间暗藏着一些阴沉。 江慕水笑着下车,一眼看到阮静的时候,心脏猛地跳了跳,手剧烈一颤,差一点就使劲关上了后座的车门不给她看到! 反应过来后,江慕水极力舒缓了一些内心的慌乱,水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充满焦虑,她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没想出什么主意来解释殷千城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殷千城凝眸仔细看了看,觉得那女人有些眼熟,将孩子抱下来以后,对江慕水说了声:“是你原来楼上的邻居?” 第五百零三章 腻歪什么呀?!阮静气死了 江慕水深埋着头,心情沉重忐忑,低低“嗯”了一声。 将车上的战利品拎下来,一路走过去,殷千城腾出一只手来握了握阮静的手,还记得她的姓氏:“阮小姐。” 阮静勉强笑了笑,看了看他怀里笑容璀璨的孩子,伸出手二话不说就要抱。 殷千城单手抱着孩子,猝不及防,赶紧往前挪了挪,蹙眉说了句“小心”,转瞬,孩子就到了阮静的手里。 江慕水埋着头,话也不敢说一句。 阮静冷冷看了江慕水一眼,抱紧了孩子,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来接孩子晚了,估计这一两天也打扰得你们够呛,哟,这是什么?去哪儿玩了钓上来这么些东西?” 殷千城很客气:“一些水产,钓得有些多,您要不拿去一些?我们短期内也吃不完。” 阮静以往是挺爱贪小便宜的人,此刻却一口拒绝了,扬起下巴说:“哦不,不要了,我回去也没空做着吃,你好不容易过来就陪陪慕水吧,她一个人惯了,这里怪冷清的,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好意思再让慕水帮我带孩子,你们好好玩几天吧,我先带孩子走了。” 不知怎么,殷千城觉得阮静话里抗拒意味很浓,且走得很急。 小诚原本是拽着殷千城衣服上的纽扣玩的,这个时候手一空,本就不适,被阮静这么抱着一走,他竟然扭了起来表示抗议,咿咿呀呀的就要扭身伸手张开要殷千城抱。 阮静蹙紧了眉头,走得很急,不顾孩子在自己怀里挣扎,低声厉喝了一声:“闹什么?赶紧走。” 殷千城看着孩子的模样愈发觉得挣扎了,下意识上前拦住了阮静的去路,蹙眉稍微觉得有些不对,说:“你们现在回去很难吧?还得打车,李哥又没来,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阮静犹豫了一下,一边紧紧抱着挣扎哭闹的孩子,一边又闹心不耐地说:“那是你的车?” “租的。上面还有他的安全座椅,我平时又用不到那个东西也得一并送给你,你拿不回去,还是我送吧?” 阮静这下更犹豫了,抱着孩子心浮气躁地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期间,江慕水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阮静道:“那行,你送我,要不慕水就别来了?看你们玩了一天也很累,你先拿东西上去吧,这几天那么辛苦,不麻烦你了。” 江慕水当然不愿意。 她一双清亮的水眸眼巴巴的,撼动不了阮静,就转眸期许地望着殷千城,殷千城哪里能不懂她的一个眼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下打定了主意,回眸对阮静说:“车上位置多,就让她来吧,我很久不来看她一次她难免想我,分开这么一会儿,我也舍不得呢。” 腻歪什么呀? 阮静气死了。 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套出一点殷千城的话,现在没戏了,江慕水跟他在一起,两个人串通一气,不知道想搞什么。这个男人是已经知道孩子是他的了吗?跟她演戏是吧?那就看看,能演出个什么道道儿来!!! …… 车子一路前行。 明明旁边有安全座椅,可是全程阮静就是紧紧抱着孩子,一丝一毫都不松开,江慕水坐在她旁边,轻轻蹙眉,秀气的小脸透着尴尬的纠结,扭头看向了窗外,阮静脸色冷冰冰的脸色很不善,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上,气氛肃杀到了极致。 小诚靠在阮静肩膀上,也不太困,不老实地伸手抓了江慕水的肩膀。 江慕水错愕转头,对上他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 她笑了,伸出手指握住他的小拳头,跟他嬉闹玩耍着。 阮静察觉了,脸色更加不善地将孩子抱到另一边去了。 她不能再这样忍耐。 她得主动出击。 “殷先生……”阮静开了口,嗓音冷幽幽的,转瞬想想又改了称呼,“应该叫殷总吧?您的新闻我看过一些,在铭城,不是已经跟一个女人订婚了?我看你们家大业大,订婚这件事应该还是蛮看重的,怎么,现在回来找募水,是个什么意思啊?” 阮静这话,如果不仔细听,还会以为她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在替江慕水讨公道。 但是…… 不知怎么的,殷千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从后视镜里幽幽凝视了江慕水一眼,没对上她的眼神,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一句话都没说,他低沉黯哑道:“您听慕水说的吗?还是自己看新闻?我没想到我的身份那么重要,您还会专门去看那些新闻。” 到底是小范围的事件,阮静也不像是会关注这些的人,那么要么是江慕水自己说的,要么,就是这个阮静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了。 阮静笑了,说:“像你这样的人,第一眼见就觉得是人中龙凤,惹人关注,想不打听都难啊,慕水这个女孩子很不错,我作为她的姐姐也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但是殷先生我怎么看,也好像不是那个合适的人,当然慕水自己的事我也管不着,就是不知道殷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婚外情是闹着玩的吗? 豪门子弟敢做就不敢当吗?阮静倒要看看,是江慕水自己倒贴,还是这个公子哥主动招惹,但不论是哪个结果,对她来说都是不利的!搞清楚了以后,她就得坚决杜绝这种隐患了!! 殷千城沉默了下来。 沉默就是一把利剑。 阮静静心等待着他的回答,一直等到心浮气躁都没有答案,气得要死,但又不能再质问第二次了,殷千城到底是个被万人敬仰崇拜的人,一个不高兴,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芙蓉小镇很快到了。 江慕水下车,小脸青青白白的,主动先下车,伸出手说:“来,座椅给我吧,有点重我来帮你搬下来。” 阮静抱着孩子,也不好拒绝,压下恼火的脾气,说:“你等等,我叫我爸下来搬。” 夜色凝重之下,殷千城从驾驶座下来,将东西全部搬下,又将大部分钓上来的水产给了阮静一家,婉拒了对方热情地留下来吃饭的邀请,揽过了有点失魂落魄的江慕水,走下楼道去了。 一走出楼道口,寒风袭来,江慕水更加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魂魄都有些不安定。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抬眸时眼眶就已经泛红。 她无意于将事情搞成眼前这样,这一切猝不及防,又谁都不能怪,她之前谋划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孩子的事情阮静卸下防备,明明能缓缓夺之,可此刻,一切的计划都崩了盘,她一瞬间有些崩溃,但是,她又不能让殷千城看出她的崩溃。 殷千城将后座收拾好了,隔着车窗看到了她的模样,久久没过去,等她自己把情绪整理好。 江慕水擦去了眼角的一丝丝温热,抱紧自己,忍着冷风走了上去。 殷千城一把拉住了她,轻声道:“你忘记后面已经没人了,坐副驾驶,嗯?” 江慕水恍悟,这才点点头,上了副驾驶座。 一路无话。 殷千城猜测阮静的那几个问题都是江慕水告知她的缘故,因为阮静那种年纪的又有家庭的女人不会对他感什么兴趣,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两个,要么她真关心江慕水,要么就是她想通过慕水来对他求得一些什么,而眼前的形势,却跟她的期望相悖了。 那会是什么呢? 殷千城不太能想得通。 下了车,江慕水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殷千城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她的额头猝不及防地撞到他的胸口,但是,却没有挪开,她像是有心事似的,微微颤抖着伸出手抱住了他,殷千城也顺势将她紧紧抱住,抚摸着她的头发,俯首亲着她的头顶,许久之后,江慕水停下了颤抖,吸了吸鼻子,看向远处。 他静静抱着她,半晌后缓声呢喃:“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是因为刚刚的事难受了,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去看他,说:“是啊,就是因为刚刚的事难受了,我自己不在意的事,被别人说出来当然还是会难受。” 撒谎。 殷千城心疼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抿了抿唇,继续问道:“那你很在意她的想法吗?在意的话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那个阮静,似乎是对你,有些敌意的?” 她剧烈一颤!! “但到底是什么敌意呢?那个李哥对你有想法吗?她不知道对我们两个感情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想让我们好亦或是不想让我们好,让人猜疑但是又猜不透,你如果知道的话,告诉我嗯?” 她仰起头来,眼神真的带了一些伪装的幽怨,道:“那你怎么不回答她呢?你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反倒要让我难过?” 其实,江慕水刚刚在车上,无比庆幸殷千城没有对一个陌生人说出他的真实想法。 尽管,他可能也只是心思缜密不肯相信陌生人,但江慕水还是极其感激,因为如果他说出来了,那江慕水以后再在阮静面前怎么辩解,都不会有用了。 第五百零四章 我要让你嫁给爱情,不带任何黑暗的目的 他淡淡冷笑起来,说:“我对你想做什么,需要跟任何人交代么?” 在没有弄明白阮静对江慕水到底什么揣测和用意之前,他怎么能轻易地说出口自己想做什么? 就让那个阮静去猜吧。 江慕水帮他们带孩子那么辛苦的事情都做了,他们对江慕水天大的恩情也差不多还得清了,还不清的,还有他殷千城在。害怕和在意那一家人做什么? 孩子那么可爱,跟着这样的人,以后也会慢慢变得不纯净了。 殷千城想到这里有些心浮气躁,觉得莫名得万分可惜,夜里吹来的寒凉的风里,他俯首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蹙眉低哑道:“我们生一个……我们也生一个宝宝,好不好?这样,也许我就不用羡慕别人有了,我也不会觉得可惜了……” 江慕水此刻的心思却是在别处,她真的头痛欲裂,圈住了殷千城的脖子,跟他拥吻在了一起。 *** 江慕水夜里觉得极其不踏实,她闭眸思考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觉得一个晚上都无法度过了。 阮静现在就搬家怎么办? 不,不。 她得弄清楚,阮静所有的钱都已经困在芙蓉小镇那个房子里了,老房子出不去手,所有的钱都压在新房子的贷款上,这样她就走不了。 江慕水知道自己卑鄙,但她必须这么做。 半夜起身,退出殷千城的怀抱,江慕水来到窗子前,打出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江小姐?这么晚还打电话?”一个睡意惺忪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我再跟你确认一下,那一处房产至今无人问津无法出手,我答应给你的提成每个月都在给,你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江小姐……”那人极其无奈,说,“你给我的钱是好几套房子的提成钱,那么一套老房子卖出去我能拿多少提成,我怎么可能拎不清啊……” 江慕水真的多虑了。 她小脸苍白,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她就是不放心。 她在徒劳无功地安慰自己。 可是堵上了所有的口子也堵不上阮静心里的揣测,她现在还能想什么办法呢?还能想什么? 突然卧室里传来动静。 男人半夜醒来摸到怀里没人,蹙眉起身,很快穿了拖鞋往外走来。 一打开门,目光跟窗口那个受惊吓一般的小女人目光对在了一起。 殷千城目光柔软下来,低哑道:“怎么不睡了?又害怕什么呢?” 她蹙眉,半晌才尴尬忐忑地别过头,说:“没有什么,不过是……害怕失去你罢了,千城,你觉得你家里人怎么才能接纳我?是不是永远不可能?你觉得有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如果,我们真的有一个孩子……” 殷千城眸光黯淡下来,道:“不用接纳。” 他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说:“不用他们接纳,你也不需要融入他们,因为连我都融入不了,你去做什么呢?你想知道关于奉子成婚能不能进殷家?那我来告诉你。” “如果是别的女人,那么,那个女人提出的所有要求爷爷都会答应,除了她嫁进殷家,只要她肯远走不再回来那怎么样都行;而如果是你,爷爷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你死,因为孩子是你跟我绝对的羁绊,只要他骨子里流着殷家的血,我们就一辈子都有联系,只要有联系,爷爷就会觉得,你有可能会威胁到我。” “你说你爱孩子,爱我,你说你放下仇恨……记得吗?在老宅的时候你全部都说过,所有人都信了,可是爷爷不信,否则,他怎么会又安排后面的那出戏,把你骗走?慕水,你不要挑战他的底线,也不要相信人性本善他坏不到那种地步,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这么冒险,我绝对不允许……你懂了吗?” 江慕水觉得阵阵心凉。 她轻轻抓住了他的手,哑声说:“怎么会……他是你爷爷啊……” 殷千城眼神变得极其黯淡,低哑道:“是啊,他是我爷爷……可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久居美国那么久吗?不是因为她想离开没有我父亲的地方,是因为,她对我爷爷来说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她所有的价值就是我,爷爷掌控住了我,所以,不需要她了。” 他覆在她耳边,轻声低哑道:“我以前不愿跟你说,不想你觉得我的母亲很可怜,但是,你知道吗?她,其实是被,赶出老宅的……” 江慕水听得心惊肉跳的。 这大半夜的,她掌心生生出了一手的冷汗,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怎么都不肯相信,却着实存在的世界。 他冷笑起来。 他双臂摊开在窗台上,低哑道:“美国。一座不超过百万的别墅。一个终身聘用的保姆。一张绿卡。” “这些东西你猜猜值多少钱?而花了这些钱,爷爷跟我母亲交换来了我所有的监护权和教育权,她没办法再掌控我,剩下的时间她就只能用来替我父亲守身半生,慕水,嫁进豪门的女人,就是这么可怜,即便我不那样对待许欢瑶,她也终究会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去明白,哪一个更残酷?哪一个更难忍?” “这么难忍的事,我绝对不会让它落在你的身上,我做的所有努力就是让你摆脱那些,我要让你嫁给我,嫁给爱情,嫁给婚姻本来的样子,而没有任何,不光明的,黑暗的,别的目的。” “我们的孩子会在最相爱的时候出生,会在没有任何强加期待的环境下生长,我们以后一定会好起来,哪怕等再久都值得,付出多少我也愿意。只要最后……你还在,我也就会一直在,那一天一定很美好。” 不知道为什么,殷千城说了这么长的一段,只是为了给自己醒醒脑,也是给自己加油鼓劲,却没想到一转眼,却看到那个站在窗口的人儿无声地泪流满面,说不清楚是被哪一句话打动了,她笑着哭出来,笑得停不下,眼泪也停不下来。 他眸光逐渐变深,心疼地拉过她来,将她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抹掉。 低哑道:“别哭了……我来陪你一整个星期,不想看你掉一滴眼泪,哪怕是思念的眼泪都不许……江律师,人生苦短,长夜漫漫,你忍心再浪费时间在哭上面吗?要么,你跟我去睡,要么,我……跟你去睡,好吗?” 几句话又将她逗笑了,江慕水抹了抹眼泪,笑得停不下来,一瞬间又觉得天空晴朗,没有那么多阴霾了。 事在人为啊。 有什么可怕。 再难的事情如果你去做了,那困难就开始害怕你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吸吸鼻子,说道:“可我不是江律师了,不做律师很久,以后,叫我江会计。” 殷千城抽过纸巾给她擦干净了眼泪,道:“可我喜欢当律师的你,意气风发,像个火辣的小刺猬,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她又笑了,踮脚抱住他的脖子,说:“我也喜欢……你这种夸起人来,连脸都不要了的样子。” 夜深露重,一对佳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人缠绵,夜,更缠绵。 *** 凌晨。 一架飞机抵达了江城。 陆陆续续下来的乘客都纷纷攥紧了领口,最近江城早晚温差大得厉害,能差出十度,大家冒着风走下来,纷纷钻进大楼里去拿行李,到出租车站口等车。 只有一个人,她眼神冰冷地站在架子上,凝眸看了一眼这个小破城市。 打开手机,她看了一眼微信里的聊天记录。 对方给她发了一个地址信息,她看了一会儿,合上手机,冷笑了一下。 铭城怎么也算是丝毫不逊色于省会城市的、发展最快的工业城市之一,全国都排的上号的,殷千城到底什么品位,才会在这座区区几十万人的江南小城里面,沉浸于一个早就不年轻的,结过婚还被人染指过的女人,她许欢瑶,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了? 许欢瑶穿着风衣走下来了。 她的病其实还没有完全好,但是第三天她就忍不住了,要去找殷千城。 常远理所当然给的她是个假地址,许欢瑶留了个心眼,去之前先打电话过去查了,查到的结果是殷千城真的在那里住过,但是,只要她赶过去,对方就会说,殷千城前脚刚走,而下一个地点,他们才不知道他会落脚在哪里。 都是一个套路。 当年她许欢瑶欺骗父母在国外玩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她只知道殷千城骗过了董事会和殷家,却不知道,殷千城到底人在哪儿。 她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殷莫霞。 殷莫霞前几天出事了,莫名其妙地昏倒在右急转车道上,险些被车撞死,出院后第一时间给女儿转校,让女儿请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很明显的是女儿受到威胁了。 许欢瑶查了一下最近邱家也没出什么事,那还有什么人,会威胁到一个离异女人的孩子? 殷千城吗? 第五百零五章 江城的不速之客 许欢瑶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在她的眼里殷千城还是个绅士,哪怕如此对待她也只是因为不爱她,他整个人不至于黑化得那么厉害,但是除此之外许欢瑶想不到别人,许欢瑶去医院看望过殷莫霞一次,殷莫霞已经把她也当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但是,很明显也还是有一些秘密没有给她知道。 许欢瑶守在病床边,冷笑看了她一会儿,说:“姑姑,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你要是知道千城一些什么事,就告诉我,不然,很明显你现在也受到了威胁无可奈何,你一个离异妇女,工作又在殷氏,你的一切跟殷家的起落都密不可分,没什么自己的势力,我可就不同了,论实力我比你强,你只能紧紧看着你的女儿,说不定,我能保护你的女儿呢。” 殷莫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以前她和二哥一起站队,二哥没敌过殷千城,倒了;后来她就跟着殷老爷子站队,老爷子却从不保护她不受伤害,只是纯粹的利用,这棵大树她只能帮助浇水施肥但是却没有资格乘凉,不受保护,她也有些动摇。 殷莫霞苍白着脸,依旧不肯松口,说:“没什么,是我一不小心,不要紧。” 许欢瑶挑挑眉,“你确定不说?” 殷莫霞这下觉得可笑了,许欢瑶有什么资格嘲笑她啊,她说:“欢瑶,姑姑的事儿你也敢管?你忘了前些天你刚做完手术,你父亲都敢那么抽你了?你当没人看见,这件事就没能流传出去?你还不嫌丢人,下一次,想让你父亲把你和你妈拖到大街上去抽吗?你安静不闹事,你就还是许家小姐,你要是闹腾,你连个屁都不是,你保护我个鬼?” 许欢瑶被捏到痛处了,那一天的经历,历历在目,简直打碎了她所有的盼望和想象。 她眼眶泛红,掐了自己好一阵,才强忍下那股屈辱和剧痛。 她凝眸看了一眼殷莫霞,说:“是啊,只要听话就会受保护,我当然不会傻到,再公开去闹事了,但私底下闹,谁知道?我暗地里已经把那个很么破‘行为艺术的小姐姐’给解决了,她现在说不定在哪个煤矿里当‘慰安妇’呢,她觉得千城知道了会管她?千城知道了会为了她闹?别逗了,我不开心,我偷偷处理掉那些,就够了。” 殷莫霞也冷笑。 现在的小姑娘,跟她以前,一样天真。 她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后来才发现类似的事情只能安慰到自己,她的老公丝毫不在乎,玩掉一批,还有下一批。 永无休止,寂寞也不停。 许欢瑶才这么年轻,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殷莫霞无语,淡淡道:“所以千城出轨都是别人的错,欢瑶你还这么小,你就这样想了?” “你别管我怎么想!!”许欢瑶顿时苍白着脸恼火起来,说,“本身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她们是什么!不是江慕水是什么!千城原本好好的,对我可好了,不怪他,都是她们的错!!” 许欢瑶疯了。 殷莫霞本不想理,但是,她也说得对,江慕水一天不除。终究是祸患。 殷莫霞不敢对殷老爷子说这些,是因为邱泽的命掌握在殷千城的手上,殷莫霞丝毫不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暂时不再轻举妄动!还得提防着殷千城醒悟过来后的报复! 但是,许欢瑶不一样啊。 她再怎么被抽打也是许家大小姐,终究,是要站在千城身边的那个人。 殷莫霞思虑良久,还是将江慕水在江城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了她,殷莫霞总觉得最近要变天了,变动还相当大,但是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那就要看许欢瑶的了!! …… 打车,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抵达了那个所谓的老公寓区。 许欢瑶冷冷从出租车上下来。 刚走两步。 觉得胃里痛成了一片。 她坐了后半夜的飞机,胃能受得了就怪了,她走过去扶着树,先掏出个小蛋糕吃了,再哆哆嗦嗦拿出胃药来,一把吞下去。 扶着树,许久后胃才不痛了。 许欢瑶冷冷吸一口气,直起身体,深秋的清晨她疼出了一身的汗,仇恨又凝结了一点,她抬头看向六楼的窗子,狠狠盯着看,手,将树木上的皮,都瞬间抠了下来!! …… 凌晨的时候,江慕水起来去洗手间,顿了顿,终于发出了那条酝酿太久的短信。 一字一句都是她仔细斟酌过的,就算她此刻心如焚烧,她都告诉自己必须得忍。 忍。 忍。 忍。 “阮姐,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总之我现在希望你带好宝宝,让宝宝平安,也别再给那个男人看到。我知道我旧情难忘,很不要脸,你可以骂我瞧不起我,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每一字每一句她都研究过,她一句都不提自己想要孩子的事,不仅是为了让阮静卸下防备。 而是,昨晚江慕水听了殷千城的话之后,愈发觉得孩子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适合在自己手上。 她也很想尽快要到小诚。 正面跟阮静交锋。 随便她想要什么,钱权势力还是别的什么,江慕水上刀山下火海也帮她完成。 可现在,不是时候。 孩子在身边和不在自己身边真的是两个天地,她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分开成为两半,一半春暖花开,一半煎熬如置身火山口,但是她知道,如果孩子真的被要到了她身边,一旦殷家的人查到她在哪里,就会查到她身边可能有一个可疑的孩子,这样,让她跟宝宝暂时分开一下……也是好的。 她刻意没有在短信里写自己对宝宝的感受,宝宝和殷千城的关系,就是为了让阮静放心。 让她觉得,她还只是个贪恋权势富贵,贪恋爱情美好的女人而已。 江慕水洗脸,冷水扑在脸上,一下一下,每一秒都变得更加清醒。 对啊。 痛苦是人生的常态。 快乐根本就是激凸,根本维持不了很久。 但是,为了以后长久的平安喜乐,她愿意忍耐,忍耐,再忍耐。 江慕水好半天才直起身子,擦干净脸,也还算神清气爽。 她如果一直躲闪,阮静就会猜测她用抢的方式,倒不如就干脆大方一点,承认自己的卑劣……江慕水想了想,拿过手机来,用手机继续给她转账了十万,就算是“保护费”吧,她头一次这么“壕”地拿钱砸人,这世上除了小诚,没人会再值得他这么做了。 江慕水站了一会,突然看到了楼下一个身影,看起来有点熟悉。 她刚想探头过去看一眼,那个身影就踩着小碎步跑走了,消失在了自己看不到的死角里。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卧室里那个还在沉睡的男人,觉得是自己莫名其妙了。 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才好。 …… 发完了那条短信,又迅速销毁。 江慕水抹掉了记录,对玻璃里的自己浅笑一下,去准备早餐。 这一天原本是工作日,江慕水请假了,就算什么都不做,蜗居在这七八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也是开心,食物通过煎炸散发出香气来,她将橄榄油淋上去一点,细碎的油点在空气中蹦出了一种生活的美好感觉。 殷千城起床后,先电话处理了一些公事,洗漱完后,又去发邮件。 等忙完,饭也做好了。 殷千城推门出去,看到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心下荡开一抹暖意,过去一把轻轻揽住了她,低哑道:“辛苦你了,殷太太。” 江慕水心头猛地一颤,浑身窜过了一阵陌生又激烈的电流。 她忐忑地抬起眸子里,极力掩饰着自己瞳孔里的异样惊喜,故意问道:“你叫我什么?这三个字来得那么容易吗?谁让你叫的?” 殷千城嘴角荡开一抹浅笑,俯首就吻上她甜美的嘴角:“不好意思……是我叫错了……老婆……” 这是头一次,这个有点“不要脸”的男人,毫无芥蒂满满自信地叫出这个称呼。 江慕水此刻的感觉,微妙至极。 就像海啸的前奏一样,像是看着前面有一堵水墙排山倒海而来,她内心震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一丝气息都吐露不出来,他含蓄地轻轻吻着她的唇瓣,并不狂野,反而绅士到了极点,她的小手敲敲覆上他的胸膛,彼此的心跳,都混乱地融合到了一起。 原来关于这件事,他和她一样心动,一样震撼,一样狂烈地期许着。 一顿早餐吃的磨磨唧唧,吃完都快中午了。 江慕水化妆换好衣服,等着他处理完公事,戴了一顶帽子,就跟他一起出去了。 许欢瑶已经在门口蹲守了三个多小时之久。 好不容易,又听见楼道有动静,她疲惫地探出头去,这下,竟然真的看见殷千城从里面走了出来,蹙眉有些不耐地看着楼上,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不知道在等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楼梯上点着,神情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第五百零六章 今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许欢瑶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腿,往那里仔细看去。 过了一会儿,楼上跑下来一个纤细的身影,江慕水穿着棕色的长款针织外套,白皙的手露出来,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指环,她身材纤长,又小巧动人,穿得厚重却丝毫不显臃肿,将一个同色系的浅色丝巾放进包里,上前挽住了殷千城的胳膊。 殷千城一把揽住她,蹙眉含笑说了句什么话,被她粉拳捶打一下教训了一句,两个人上了一辆suv就走远了。 许欢瑶记录下了车牌号,然后,这才从树后面出来。 果然啊。 果然。 殷莫霞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许欢瑶还以为殷千城真的已经变成了自己看到的那样,可他依旧有着炙热浓烈的感情,却不是对着自己的!!她必须承认,江慕水是那种无论怎么打扮都会让人觉得很美的女人,哪怕是刚刚戴一个小巧的贝雷帽,将头发捋到而后,温婉的中长发落在并没有什么特色的长款针织外套上,她那精致的五官和姣好的身段都能撑起全部的气质,但,她许欢瑶也不差,江慕水她到底哪里来的魅力能把殷千城这种男人都抓得这么死!! 原来他们还在一起。 那就猜猜看……如果被殷爷爷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他们并没有因为误会分开,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 傍晚。 从缆车上走下来的江慕水有些腿软,但是,来江城那么久,她是第一次坐那么高的缆车看到江城的全貌,一条河从市中心弯弯曲曲贯穿整座城市,水波粼粼的,江城没有铭城繁华,但是夜景也是极其有特色的,在高空中,跟他十指紧扣,松开护栏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感觉灯光在眼前晃动,如置身仙境。 一瞬间他们就是彼此,血液,骨骼,呼吸,都融为一体,爱意翻涌。 下了缆车正赶上高峰期,两个人堵在路上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那家传说中最好的西餐厅。 但是,好巧不巧的。 江慕水往里走了一下就止住了笑容,她苍白着脸退后了一步,扭过脸一点不想给里面的人看到似的。 殷千城停好了车走过来,看她这副模样,问:“怎么不进去?不想在这儿吃了吗?” 江慕水抱肩忍着冷风,闻言睫毛一颤,说:“哦……也不是,里面有我熟悉的人,没想到他们也在这里吃饭,如果给他们看到我跟你在一起,我……我有些……” 殷千城轻轻蹙眉,拉过她的手,站到了门口一看,隔着玻璃他看到,竟然是阮静和李哥在里面吃饭。 两个人穿得不是很讲究,李哥的西装一看就是借的,或者是租的,并不特别合身,鞋子是他自己的,已经很旧了忘记擦洗,跟西装特别不搭配。 阮静也是旧衣服,但裹了一个崭新的披肩,烫了头发,她很尴尬地此刻在那里看着菜单,菜单上面都是英文,她估计是看不太懂,连点菜都不知道怎么点,就点了一页,让服务员上。 服务员疑惑地蹙眉,问她:“全要吗?这一页可以选择的,比如这两样,您都可以自主选择,前菜,甜品,主食……” 阮静知道西餐有很多门道。 但是她还是不会啊。 心浮气躁的。 谁知道这几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是面还是饭?是个什么鬼啊? 阮静尴尬地放下了菜单,有些恼火,说:“我就说了随便点!你随便上,我买单就是了。” 服务员这下更懵了,问了一句:“随便上?” 李哥也觉得她很尴尬,看了看邻桌,道:“那就这个,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一个,好吧?” “398的法式牛排是吗?”服务员懵懂地直起身子,在点菜器上输入那个菜品,然后道,“还有呢?甜品您要什么?还有需不需要点酒?” “不不不,不用了,”李哥看了一眼对面,说,“就按照那桌人点的全给我们上了,好了你赶紧走啊吧,点个菜啰嗦的!” 服务员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无语地笑笑,还是礼貌地鞠躬一下,说:“好的,那您稍等,我们马上准备。” 眼看着里面那两个熟悉的人,殷千城心头泛起无尽的疑惑,但还是说:“那怎么办?还要进去吗?” 他凝眸认真看着她,说:“我都听你的,你喜欢我们就进去,你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你要不喜欢,我们马上换一个地方。” 但是,他还是疑惑。 看了一眼阮静和李哥,殷千城淡淡问:“你不是说那个阮小姐母亲住院吗?以他们的经济水平,此刻两处的房贷,加一个孩子和生病的母亲,无论如何不太可能这个时间,出现在这种餐厅吃饭,他们这是庆祝什么呢?” 江慕水特别尴尬,捋了一下头发到耳后,并不说话。 殷千城仿佛瞬间恍悟了什么,幽深的眼神扫过来,轻声低低地问:“你给他们钱了?” 按照江慕水的性格,很多时候钱她都不是用借的,对这种情况她会直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直接给了。 江慕水头埋得更低,点了点头:“嗯。” 怪不得。 看起来江慕水给的是一大笔钱,为的是让他们解决目前的困境,但是,这两个人拿到钱之后,却并没有把钱用在刀刃上,反而…… 江慕水抬起了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清眸看了看里面,说:“你也别太在意,阮姐他们生活一直节俭,如今有了一笔钱,拿出一小部分来小夫妻去体验一下好的餐厅,并没有任何不对,又不是天天这样?” 殷千城握住她软软的小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里,眼神温柔地问:“那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江慕水顿了一会儿,半晌后,水眸一颤,坚定了目光,点头,说:“嗯,走,进去吧。” 她本来就已经给阮静发了那样的一条短信了,如今再刻意避开她只能表现自己的心虚,她承认自己是爱慕虚荣贪图权势的女人,这样阮静才更放心一些。 于是,服务员带着这两个人往里走,擦肩的时候,阮静和李哥瞪大眼睛朝他们看过来,江慕水第一眼对上他们有些心虚!但之后,就勉强笑笑,点头打个招呼,跟殷千城坐到后面一些的位置去了。 这两对人,彼此都有各自的把柄,谁也不能嘲笑谁,阮静一开始脸色发黑,也有被人拆穿的心虚,但是后面也就镇定下来了。 李哥蹙眉,压低声音问:“慕水怎么又跟那个人在一起?” 阮静嗤笑一声:“放不下人家的钱呗,你不也尝到了有钱的好处?羡慕什么?换我,我也不肯轻易放开这个人啊。” 李哥有些抱怨:“我跟你说过不要来这种餐厅,吃一顿饭一千多,这点钱干什么不好?够我跑好几天的了,我每个月还得给出租车公司交份子钱,交油钱,保修车,我……” 阮静当下生气了:“你有病啊?吃一顿怎么了?我们几百年才来一次这种餐厅,我们怎么了?你心虚个什么?江慕水自己才该心虚呢,她爱慕虚荣才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比我们强了吗?吃你的饭,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只是放不下人家的钱,还是要抢我们的孩子!!你也长点脑子拎拎清,你别给人家骗了!!” 江慕水知道,自己这一顿饭就要扮演一个跟有妇之夫胡来但是被朋友撞见的尴尬角色,每每碰到对面阮静的眼神,就心虚地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 这样演,才最真实。 阮静也才最相信。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顿饭吃得并不太平。 第三路人马很快就来。 许欢瑶停下了车,拿钥匙锁住了车,睨了一眼身边的人,说:“快点,下去了。” 高个子的男人费劲地从那辆红色跑车里下来,尴尬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许设计师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呀?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你知道,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我都不敢在外面跟女人胡来了,老婆管得紧,我家里也差点断了我的财路了!!” 许欢瑶冷笑一声,说:“蠢货。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处境是谁造成的吧?今天我就带你有仇报仇有怨抱怨。那里面一对狗男女,女的被你欺负过,男的欺负过了你,这两人狼狈为奸,现在还欺负到我许欢瑶头上来,你现在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高个儿男人的脸色变了。 他神情变得阴狠,道:“什么意思?我上次的事,我知道有人策划,你说人就在里面?” “可不是吗?” 许欢瑶冷冷盯着他,幽幽说道,“是我未婚夫,和一个小贱蹄子。你想报仇吗?对那个小贱人你随便怎么来,我稳住我未婚夫就好了。他你就别肖想能报复,你惹不起,所以,明白今天的目的了?” 高个儿男人气得唾了一口唾沫,道:“明白。我上次差点被人打死,命根子都差点儿废了,我老婆把我有艾滋的事情告诉了二老,我还差点儿没从家里活着出来,从此什么女人都不能碰职位都给我罢免了,我今天不弄死丫的。” 第五百零七章 我警告你们,你们完了!!! 那就好。 许欢瑶就怕他的仇怨不够深呢。 这就好办了。 许欢瑶一个人跑过来威胁殷千城必然是不敢,她必须得找点东西来给自己打气,最先打听到的,是殷千城什么时候来的江城,次数和频率,于是知道了自始至终他们就没怎么分开过;还打听到了关于一个人的事,说是一次江慕水的同事送她回来,对她动手动脚被殷千城暴打了一顿,许欢瑶暂时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个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最后,就是这个曾经被江慕水报警抓过的高干子弟。 许欢瑶几经辗转通过一些关系,找到了他来这里闹事,不过是为了警告殷千城,为了“惩罚”江慕水。她当然知道千城会护着这个女人,那么她要怎么教训呢?当然,是威胁,这些事如今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知道,别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旦传到铭城,不要看隔着千里,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他护着江慕水之前就好好想想后果!! 殷莫霞都已经知道江慕水的踪迹了,别管出自于什么目的反正她知道了,更何况是殷爷爷呢? 许欢瑶冷傲地走了过去,打开了门,一路,踩着响亮的高跟鞋走过去,普通团进到西餐厅,都是尽量降低音量,西方的用餐礼仪是要安静,她却偏不,没点菜,也没跟着服务员走,反而一路,走到了最后那一排的那一桌面前。 李哥正啃着那血淋淋的牛排,正不知怎么下嘴,满嘴血,忽而身边走过去一个神色阴沉的女人,他目光不由追随着这个女人,一是觉得这女人漂亮,二是觉得气质有点不对。 响亮的高跟鞋声,终于在地上停止。 面前挡过来一个人。 正挡住了江慕水和阮静交流的视线。 江慕水淡淡吸一口气,一双水眸抬起扫了一眼,却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彻底怔住!! 江慕水猛地彻底僵硬在了那里,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场景竟然出现在她面前,殷千城此刻背对着她,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见!! 大脑,像是忽而炸开了一般在嗡嗡地响,她脸色都彻底变了,突然想到,许欢瑶能来到这个地方,那就代表着她的行踪和她与殷千城的交往殷老爷子都已经知道了,她放下了刀叉,发出轻微清脆的一声响,巨大的恐惧一时攫获了她,纤弱的身影坐在那里,沉默无语地地低垂下头来。 殷千城敏感察觉了一丝不对,他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红酒,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他从江慕水震惊瞪大的瞳孔里,看到了许欢瑶的倒影。 西餐厅里刀叉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服务生走过来,礼貌浅笑着说:“小姐先生,这边的位置已经坐满,角落那里有预定了,我给您安排别的位子可以吗?在那边,来,请跟我来……” 无论服务生怎么说,许欢瑶一身冷傲地站在那里就是不动。 高个儿男人冷沉着脸,死死盯着江慕水,呵斥了一句:“滚远一点,否则等一会儿伤到你,算你倒霉。” 这话是对服务生说的!! 服务生当下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震惊恐惧的目光看了一下这四个人,说了一句“您冷静别冲动”,抓起胸前的耳机,退后几步紧急联系起了大堂的经理来!! 殷千城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探出手去轻轻抓住了桌上女人的小手,揉了揉,目光深深凝视着她,好像是在说要让她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 江慕水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抬起水眸来,眸光虚软而胆怯地看向了他。 他浅笑,嘴角轻勾,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起来。 许欢瑶冷冷往前走了几步,这下,站到了他们桌边来。 李哥赶紧碰了碰阮静,说:“你看,那是什么?” 吃个饭,能有什么? 阮静故作端庄优雅,冷冷睨了李哥一眼,放下刀叉擦着嘴角往后看去,这下真的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的女人,好像在故意对着慕水和殷千城他们发难!!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么漂亮的,在哪儿见过自己一定有印象!! 对了。 这女人。 那竟然…… 李哥疑惑:“你认识?这女的是干嘛的?怎么我看好像上次打架的男人也过来了?” 阮静脸色一个苍白,按住李哥的手,说:你先别管,看看再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等一下你别又一个冲动往前冲,听见了吗?” “那得看那个男人想干嘛,万一他又想对慕水妹子不利呢?你别忘了这饭要是没有慕水咱俩都吃不上!” “那也是那个殷千城的事,这几个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轮得到你我上场吗?!” 这边阮静和李哥还在争执。 那边,许欢瑶已经拎起了一个叉子,叉起了一颗水果沙拉盘子里小小的蓝莓,放入了口中,上等的蓝莓,浆果液在口中酸酸甜甜地炸开来,倒是精品,许欢瑶冷冷丢掉叉子,道:“真是享受的一天,亲亲我我的早饭,在城市周边游玩,夜里再点一桌烛光晚餐……” 她扭头看着红酒和蜡烛笑了笑,看似冷嘲热讽,但也能看得出妆容底下的苍白,她笑着道,“真是好浪漫啊。怪不得有人说,愿和你私奔,到最遥远的城镇……啧,江城最早的时候应该连个小镇都不是,就是几艘破船,勉强叫村,千城,果然美人和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你不愿意看我这个病床上的黄脸婆,就来这里私会情人了,怎么,开心吗?你俩在房子里搂着亲亲我我,度过一夜的时候,想过我还在躺在病床上吗?被病痛折磨,生死未卜,千城,这就是你给我的好礼物?” 订婚的时候他并非自愿,所以自然是没有礼物的,她许欢瑶的小姐妹,跑来看她的时候个个炫耀着手指上的订婚钻戒,因为钻戒不论大小,不论形状,甚至不论切工,好歹都是未婚夫送的,现在也已经有结成家庭的,个个幸福美满,她许欢瑶怎么说? 她手上戴的,价值几千万的钻戒,来自南非,但是,跟殷千城没有半毛钱关系? 呵呵。 如今只是一顿不过千元的晚餐,可是从头到尾许欢瑶都看着,他帮她点菜,一道一道地向她询问着,礼貌地帮她倒红酒,切牛排,甚至用叉子喂水果给她吃。 这些,许欢瑶没有。 不是以前没有,也不是现在没有,而是此生都不会有。 被放弃了一份爱情的江慕水没什么要紧,因为她还有殷千城的爱,可她许欢瑶呢?她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许欢瑶的眼眶变得赤红,大半个身子都撑在小小的西餐桌上,也阻断了他们的手,江慕水抽回了手去,殷千城没动静之前,她也不想有动作,只是淡淡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殷千城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餐巾丢在桌上,道:“什么时候来的?你找人篡改了家里的监控器,才赢得了这宝贵的12小时时差的时间,所以是半夜的航班来的,今天凌晨吗?别的时候我也想不到了。” 江慕水一惊。 什么意思? 他连许欢瑶什么时候过来,怎么过来的方法都知道,看样子他一直在监视许欢瑶,但监视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她好。 许欢瑶眼眶一下子全红了,她近距离凝视着殷千城,低哑道:“我朋友说我家里有监控,我还不信,原来竟然是真的……” 朋友建议她坐晚上的航班过来,先行用计拍摄出晚上的视频,拼接在了实时监控录像上,到了点她直接拎包走人,一路去到机场,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根本没人发现,见到殷千城这一瞬,他已经完全猜到。 他猜测这些做什么?他想干什么吗? 许欢瑶哑声说:“千城,你知道我能做出这些事,我就也能做出别的,你当你跟江慕水能瞒天过海吗?不,多的是人知道你们的事,现在给我知道了,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我要想让殷爷爷知道,一个电话,你们就完了。” 殷千城淡淡笑。 他好整以暇,胳膊轻轻担在椅子上,抬起眸,明明处于低位却有种睥睨她的感觉,轻声开口道:“那你是来通知我的吗?我完了,我倒是觉得,欢瑶,你一个女生后半夜来到江城这种偏远的地方,又不找个帮手孤身一人,真的很完蛋,否则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客死他乡,应该怎么办呢?” 许欢瑶脸色变了。 她直起腰来,哼笑了一下,嗓音有些颤抖,因为真的没想到殷千城会拿死来威胁她。 他们是未婚夫妻啊,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人和人之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许欢瑶冷笑,说:“你当我没有帮手?那这个人是干什么吃的?千城,你在铭城可以一手遮天,在江城也行吗?他好歹是个高干子弟,你让他死一个试试?我死了,他也可以去找殷爷爷,告诉他一切,你当你们能瞒天过海吗?你们完了,我再说一遍,你们完了!!!” 第五百零八章 这一场戏,她演得精彩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 服务生警惕看着这边。 危险不过是没发生而已,但是随时可能发生,保安在那边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李哥也摩拳擦掌,随时准备上去胖揍那两个人。 阮静怎么劝都没用!! 殷千城过了一会儿深邃的眸收回了戾气,起了身,许欢瑶心下一松,与恶魔对视真的是耗尽体力的事情,她心头一喜,觉得殷千城是妥协了,那下一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付江慕水!! 许欢瑶冷笑一下,抓起一杯红酒,这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地泼到了江慕水的脸上。 “啊!!” 江慕水猝不及防,这下满头满脸被泼了红酒,她躲都没躲过去!起身仓促地往后退去! 李哥立马急了眼,怒火冲天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妈的小兔崽子。” 这时,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拽过了许欢瑶身侧的包,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包拉开,夺走里面的两个录音笔和一个手机,将包带从她身上卸下来,抖了两下再没有其他东西,接着,殷千城伸手,将手机和录音笔都丢进了刚端上来还沸腾着的浓郁西汤里。 咕咚,咕咚,几声下去,手机闪耀着的光彻底黑了下去。 “……”许欢瑶忙退后去夺自己的包,却没想到没夺走,只剩下了一个包带,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化为泡影,证据也化为泡影,当下理智崩溃了,“啊”得不甘心地叫了一声,脸色都狰狞起来了!! 殷千城好整以暇,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帕,走过去给江慕水擦着脸,红酒其实是滋养的东西,别说脸能喝了,头发喝了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给她擦拭完之后,揽过她轻声问:“有事吗?” 红酒泼下来的那一瞬间江慕水就清醒了,她一双美眸痛苦地眨了眨,本是在缓解红酒泼进眼睛里带来的不适,但却看到了那边的阮静和李强,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事,这个情景真的正好。 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会觉得恐惧的,可是莫名的,有殷千城在身边,她莫名就觉得不恐惧了,好像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任由殷千城将自己揽在怀里,继续细致地给她擦掉脸上的红酒,江慕水轻吸一口气,一双水眸自然而然地泛着楚楚可怜的光芒,小手颤抖着落在殷千城的腰上,看向许欢瑶,淡淡哑声说:“许欢瑶,我知道你跟千城已经订婚了,但是你们的关系,此刻的场景,是一双订婚的未婚夫妻该有的对话吗?你怎么,从来出事都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许欢瑶痛彻心扉,整个人哆嗦到停不下来,闻言震惊,盯着江慕水,抖着嘴唇问:“你……你说什么?” 阮静不适一直都不相信她跟殷千城完全没有希望吗?现在许欢瑶来的正好,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能让阮静相信了。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江慕水紧紧握住了殷千城手,跟他十指相扣,像是要让他传输一点力量给自己。 她吸一口气,被红酒淋过的脸蛋更加美丽大方,更加抱紧了殷千城,说:“我说你好好想想前因后果,眼前的结果是你造成的,你们也的确是未婚夫妻,但你好像忘了,人,是你从我手里抢过去的,你有你的理由说你们订婚有承诺,可是,”她淡定而极其不要脸的,说出来自己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攥紧拳头,细若蚊蚋的几个字冒出来,“但是许欢瑶,我们相爱啊。” 什么?!! 这种泡沫电视剧的台词,此刻被江慕水说出来,许欢瑶却听得字字扎心,因为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她的心脏本就够痛的了,江慕水敢亲自拿刀扎她!! 许欢瑶脸部神情已经有些崩溃了,她瞪着江慕水,眼眶撕裂,嘶声咆哮一般喊道:“你再给我说一遍!江慕水你还要脸吗?这是我未婚夫!你再说一遍!!” 她小脸青青白白的,此刻只是淡淡苦笑了一下,明明自己没有理,却还是梗着脖子强硬地表示自己有理的样子,就是为了,激怒眼前的人。 “我再说几遍也是一样。你们现在,的确是未婚夫妻,可是多年前我就已经跟千城谈婚论嫁,多年前的你却只是他朋友的妹妹,哪一个更亲近?我们,到底是谁插足谁?谁跟跟比先来后到?许欢瑶,当初我跟千城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亏待过你,我理解你的爱无处发泄,你现在却居然,却觉得我爱他这件事都不允许,不觉得可笑?”她苦笑了一下,美丽的小脸愈发透出魅力来,她小手攥紧殷千城腰,小声说,“可我不仅说,我,还做了,你要拿我怎么办?许欢瑶,自欺欺人不好玩,你为什么就不能善良一点放过我?千城本性也是善良,我们俩多年以后,一定,会感激你的!!” 她说的都是什么? 这还是江慕水吗? 殷千城有些察觉了怀里人儿的不对劲,像是故意在挑衅,他紧紧拥住了她,微微蹙眉,他不在意她都说了什么,他只在意她的安全。 许欢瑶此刻整颗心脏都恨不得原地爆炸来舒缓剧痛,她一直以为江慕水是隐忍的,难道不是吗?她作为一个律师都不跟人吵架,甚至不跟人理论什么,从不压人一等,现在却…… 许欢瑶当下握住了那个切牛排的刀来,慢步走过去,阴狠嘶喊道:“你再说一次?你会感激我?江慕水,你不用跟我比什么专业知识和口才,现在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就是小三!是荡.妇!你之前结婚的时候最讨厌这种女人,现在,你就是这种女人的嘴脸!!” 都是江慕水的错。 都是她的错。 她笑起来了,用纸巾擦拭了下巴上最后一点红酒,江慕水抬眸,说:“那怎么能一样呢?那之前我被插足都是被迫,现在当这种女人也是被逼迫,许小姐,你却是主动插足了别人的感情,法律上说,动机决定罪行,这不是专业知识,这是社会常识!!” 许欢瑶攥紧了刀就快朝她脸上划去!! 江慕水看着那把刀,心一横,又淡淡地添了一句,低哑说:“你要这样做,痛苦的是你自己,你现在好受吗?你想杀了我?可是,痛苦是你自找的,关我甚至关千城什么事?许小姐,你这样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最后这一句,彻底击垮了许欢瑶心里的防线!! 她要疯了。 许欢瑶接着尖叫了一声,丢掉毫无用处的西餐刀,抓起了尖锐的叉子来朝她背上叉了过去!! 她要杀了江慕水,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江慕水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她小脸脸色当下变了,转过身,紧紧抱住殷千城,这一场戏做给阮姐他们看,是为了保护孩子提醒他们藏好不被发现,但千城不可受伤!! 殷千城只恍惚了那么一瞬,接着猛地在她扑过来的瞬间紧紧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许欢瑶的手腕!许欢瑶动作太疯狂了,尖锐的叉子先在他手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他的手指才像钢筋一样钳制住了她的手腕!! “啊……啊……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他!!” 西餐厅动.乱起来,所有的客人尖叫着离开座位,毕竟是发生了流血事件,阮静在那边死死拖着李哥不让他冲上来,其他的人全部往外跑,江慕水小脸迅速变色,她看到了殷千城手上划出来的血痕的,当下心脏受到重击!! 她从殷千城怀里强硬地转身,一边握住殷千城的手腕,一把抓起盘子砸到了许欢瑶的身上!! 两个人这才猛地松开。 她捧起殷千城的手看了一眼,眼眸中有着震惊和铺天盖地的心疼,哑声问:“疼吗?” 他眸光闪烁了一下,轻声回答:“只是破了皮。” 那个高干子弟挠挠头,本来觉得这场面混乱到不行,不行就撤了,一看许欢瑶都已经上手开始打人了,那自己还等什么? 高个儿男人抡起拳头就朝殷千城砸了过去,殷千城一把将怀里的人儿推到一边,躲开了那人的攻击!! 两男两女,在西餐厅里混乱地的打斗了起来。 服务员很快将大堂经理和保安叫了过来,现场除了阮静李哥和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了。 许欢瑶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抓着江慕水的头发,厮打在一起,江慕水本能地反抗了那么一下,然后就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抵抗,她此刻如果能受伤流点血就更好。 李哥上去帮殷千城了,阮静急得要死,也是一时热血了,淋着自己盘子里那块四百块的牛肉就过去盖到了许欢瑶头上!! 阮静急得眼睛都红了:“妈的到了江城来欺负人,你当我管你是什么大小姐,你敢欺负慕水?老娘跟你拼了!!” 她把自己的披肩解下来,兜住了许欢瑶的脑袋,拖着她,当下抬起不怎么牢靠的三寸高跟鞋开始踹她。 江慕水缩在角落,看着发狂的阮静,一时心脏有些痛也有些暖。 第五百零九章 四个人打架的后果 她起身,为了不让阮静打坏了许欢瑶负什么责任,也拉着阮静,说自己没事。 保安很快上来拉开了这几个人,看起来西餐厅损失重大,但打架的这几个非富即贵,导致也不担心没人给赔偿。 殷千城过去拉起了旁边的女人,她看起来只是头发凌乱了一些,具体没伤到哪里,但仔细看好像头皮有一块被扯得隐隐渗血,她神情却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委屈,反而舒了口气有些放心的样子。 殷千城从鼻息中深深舒出一口气,轻轻揉着她受伤的那块,有些心浮气躁,低声柔柔地问道:“你没事?” 江慕水这才反应过来,眸光闪烁两下,道:“哦……嗯,我没事,阮姐刚刚一直有护着我。” 他也看到刚刚那个局面了。 江慕水和许欢瑶明明都扯住了彼此的衣服,两个人身形上是许欢瑶稍微高一些,但不至于差太多,江慕水自己首先松开了她的衣服和手腕,任由对方撕扯,殷千城看得心浮气躁,但是被那个高个男人缠住,一时也没办法过来。 此刻他盯着她渗血的那块,看得眼眸里狠厉的凶光在冒。 刀叉盘子洒落一地,西汤都洒了,许欢瑶的手机和录音笔暴露在了地上。 许欢瑶和高个男人被架出去了,阮静整理了一下李哥的衣服,这才转头看向这一对苦命鸳鸯,眼神有些诡异,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殷千城脸色冷得吓人,将江慕水带过去,道:“都没事,阮姐,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慕水。” 大堂经理擦了擦汗,这才蹙眉拦截上来说:“先生,我们这里的赔偿……” “我承担,”他冷声说,“那两个人你架去哪里了?” 江慕水心头一紧,挣开阮姐的手,喊道:“千城!我没事,你不要……冲动……还有一件事最重要……” 不要给许欢瑶抓到把柄才好。 他深深凝视一眼她的脸,冷声道:“我知道。” 皮鞋上洒了可怖的红酒,踩着破碎的红酒玻璃瓶碎渣,殷千城走出去了。 夜色茫茫。 酒吧里的音乐都停了。 阮静李哥和江慕水都很久不见,在这么尴尬的情境下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阮静缓和了一下脸色,拉过了江慕水坐了下来。 旁边服务生一边抱怨一边在收拾残局,阮静蹙眉半天,道:“慕水,你也看到了,当小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我听见刚刚你们说话了,虽然的确是你们有爱情在先,被拆散在后,但是订婚就是契约了,就是承诺了,你再破坏他们就是你的不道德,你看着殷先生今天向着你,可他家人知道你们这样会接纳你吗?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们这样偷偷摸摸,踩着别人的痛苦的来的快乐好受吗?明知道跟他这样没结果你就好受吗?妹妹,你得醒醒。” 江慕水被说的眼眶泛起了热,但还是苦笑了一下,抓着阮静的手,说:“嗯,我知道……我就是,没有控制住,也抗拒不了诱惑,也许多几次我就会死心……阮姐,你看到了,今天只是许小姐一个人来,她什么都不算,只是闹腾一下,但是如果有一天,那边的人来了……” 阮静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好像是懂了。 阮静大概也知道了,江慕水不把孩子的事给殷千城知道,大概就很清楚地知道对方应该只要孩子不要她,到时候他的处境就会更危险,现在对方家庭可以放着她不管,但是知道了以后,就没那么客气,就会想方设法除掉她了。 一时间,阮静背上出了一片的冷汗,她也害怕起来了。 毕竟是孩子啊。 事关孩子啊。 “对……”阮静这下磕磕绊绊地呢喃道,“对啊……你说的这个倒是……好了,慕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几次三番暗示我就是这个意思吧?你其实……” 阮静恍悟,一时间脸色火辣辣的,特别不好意思,嘶哑道:“你其实就是……害怕孩子出危险……” 江慕水猛点头,刚刚渗血的地方有一个血滴冒了出来,她释然地笑着说:“对……所以,所以你们搬走了也挺好的,离我远一点就更安全了,在我完全脱离这些事情之前我都不能太接近孩子,我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阮姐,我没有别的心思,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可以吗?” 阮静一下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可以嘲笑一个女人的虚荣心,嘲笑一个人没有道德底线,但是碰上女人对自己孩子这种天然的母性和善意,她没半点儿别的话可说。 女人的事男人不好插嘴,李哥就站在旁边,穿着不合适的西装,留神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停车场阴影处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似乎有人在打斗,听不太清。 黑暗中站着两个身影,一男一女,一高一矮,殷千城不知道冷冷凑过去,对许欢瑶说了什么,许欢瑶震颤了一下,转瞬僵硬在了那里。 殷千城很快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江慕水靠在阮静肩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他眉头一皱,脚步变大,又极近轻缓地走了过去。 江慕水眨眨眼,睫毛垂下,将眼眶的眼眶遮挡住了。 阮静叹口气,看了一眼殷千城,直在心里说了声造孽,拿起了自己的包,冷淡地说:“那我们就走了,李强,走,殷先生,你要是真想对慕水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不要到头来伤害了两个人,你不要慕水,我们也还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别太过分了。” 江慕水为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说完,这两口子就走了。 殷千城还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这一场戏,让他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怎么都想不清楚。 这边,坐在椅子上的纤细身影已经停止了细微的颤抖,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一副释然放心的样子,在若有所思。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眯眸看着她。 江慕水这下反应过来了,猛地瞪了一下眼睛,然后掏过他的手来看,虽然是不深,但是西餐叉子是金属,得去医院打破伤风针,她擦了擦脸,起身,道:“走,饭是吃不成了,赔了钱我们就去医院吧,你的伤还在流血。” 他凝眸看了一眼那伤口,低低道:“倒是没有什么,主要你的脸得去清洗一下,头发上的伤也上点药。” 她心不在焉:“没关系。没什么。” 殷千城愈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低下头去,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哑柔声问道:“你就不想猜猜我对许欢瑶都做了些什么?不担心我出错吗?” 江慕水愣住了。 她发愣的模样有时候就像一头萌萌的小兽,她仔细想了想,哑声说:“我担心。但是我看到你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你应该是有办法,否则不会是这副模样。我更担心你的伤多一点,我现在……有点创伤后遗症,你得给我缓缓。” 她心头还有些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 殷千城转瞬笑了,摸摸她的脸,说:“我其实也有一些不懂的疑问,可以等一下再问你,但是,我看你也并没有因此不开心,反而好像是解决了什么难题似的,都快笑出来了,受伤了还笑,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她拧眉,“苦中作乐?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啊。” 殷千城这下直接笑了出来。 刮了刮她的鼻子,心疼又宠爱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满是红酒的酒香,他贴了贴她的脸,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走出了西餐厅去。 …… 半夜的医院里。 殷千城打完破伤风针之后,伤口只拿纱布缠了一下就完事,江慕水那里贴了一块黑色的纱布,上了外伤用药,已经不流血了。 她真的就像殷千城说的,心情还真的很好,觉得很释然。 这一场戏虽然惊心动魄,但是好歹消除了阮静她们心头的戒备,又保护了孩子的安全,江慕水觉得心头熨帖一般的温暖。 打开房门,殷千城去结算了医药费回来了。 江慕水腾出了一点位置,给他坐了下来。 明明两个凳子,他却偏偏跟她挤到了一个凳子上来坐,因为能抱着她的腰说一会儿话。 夜色寂寥。 医院诊疗室的灯泡上缠绕了一层蜘蛛网和灰尘,灯光暗暗地照耀着这个小小的地方。 江慕水全然倚靠在他怀里,半晌后抬起眼睫,说:“你刚刚到底怎么跟许欢瑶说的?” 殷千城眸色黯淡了一下,一边用完好的那只手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说:“被威胁后常用的手段,就是反威胁,我给她,看了一份视频,大概告诉她,我的手上也有她的把柄,就是她找那个男人强暴她的证据,音频录像我都有。她大概还不知道,那个男人贪得无厌,为了能威胁她一辈子还将那段视频录了下来,现在她就是反被自己给坑了,两个人上床前先谈好条件,谈好姿势力道,怎么把铁的证据遗留在她身上,还要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她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很是崩溃,她要是毁了你,我会直接毁了她。” 他阴冷的嗓音响起,是江慕水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冰寒。 第五百一十章 许小姐,殷先生叫你过去 江慕水从他怀里坐起来了一下,凝眸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去。 他问,“怎么了?” 她觉得也是自己担心多余了,轻声道:“没有什么。千城,你做事记得有一点自己的底线,类似那天对邱泽那样的事……还是少一些,毕竟我们真的没有受实质性的伤害,有实质性的,也都避开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都是你的亲人,我怕你将来不好收场。” 他眸光变得阴冷残酷,轻柔把玩着她的手指,却已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冷淡却乖巧地轻声道:“嗯。” 慕水善良。 她总有自己做事的那一套。 无数次地给别人留余地,给机会让别人伤害他自己。 实质性的伤害他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没有吗?不,有。他的整个认知和人格都被摧毁了一半,那个她离开的暴雨天,那个他认清楚所有人真面目的暴雨天,以前的那个殷千城就死掉了。 江慕水忽而觉得他心脏跳得特别慢,就是人特别平静的时候跳着的那种慢,她蹭了蹭脑袋,问:“想什么呢?” 他回神了,半晌后轻声吐出了几个僵硬的字:“想,怎么才能跟你在一起。” *** 一个星期眨眼过的很快。 那一天之后,许欢瑶再也没有出现,邱泽没有,殷莫霞也很少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殷千城那一天在黑暗的停车场,面对许欢瑶,就像一个魔鬼。 后来的许欢瑶,回到铭城以后,每每深夜做梦都被吓醒,那一幕,是她这辈子以来最最痛苦的一幕。 她最害怕,将自己最龌龊的那一面暴露在自己喜爱的人面前。 可是,那一天。 几乎所有的害怕都在一个夜晚成真了。 她当着自己心爱的人出手伤人; 她恼羞成怒,被最痛恨的情敌戳穿自己的不堪; 她最爱的男人手里拿着她跟别人翻雨覆雨策划阴谋的视频,冷声对她说,“如果有一天殷家的人知道慕水在这里,或者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许欢瑶,这一份视频会流露出去,不想死,就替我好好瞒着吧,做你,最不想做的事。” 如此残酷的殷千城,她好像不认识了。 可是,多可悲啊。 她还爱他。 爱得死心塌地。 爱得半夜都会哭醒。 有一次她又惊又吓但是醒不过来,梦里撕心裂肺地哭着,手将胸前挠出了无数血痕,醒来后,许母惊吓害怕地抱着她掉眼泪,她懵懵懂懂,看着自己满身伤痕,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折磨出心理疾病了。 许母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催眠过后心理医生的神情很难看,说不再让她过来了,许母也很惊讶,要求听录音带,心理医生却拒绝了!! 这件事闹腾了几天,又消停下去了,那个心理医生搬了诊所,再也找不到了,也是奇怪。 许欢瑶不太想知道自己被催眠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话,害的那个医生吓成那样。总之她觉得自己没有病,她还是殷千城的未婚妻,她有这个身份在她就又利器,有机会去等待,她得忍耐,忍耐,再忍耐,为他爱的人和别人做嫁衣,这样只要有机会除掉江慕水,她的心理疾病马上就好了。 要个屁的心理医生。 殷莫霞后来听说她病了要来看她,许欢瑶冷冷地一声拒绝了,连门都没让她进,呵,殷莫霞不过就是想问她这件事做得怎么样了而已,这个蠢女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偏让她许欢瑶去碰钉子,还碰这么大的钉子,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回到铭城第一天。 殷千城神清气爽地来了一下公司,当天正是下午,他叫了许欢瑶来了自己办公室。 许欢瑶很是忐忑,她保证没说一个字啊。 一路浑浑噩噩地坐车过来,下了车,一路乘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开,撞见常远的瞬间,许欢瑶的表情就像撞见了鬼一样!! “啊!!”许欢瑶吓得捂着胸口躲到了旁边的墙上!! 常远自己也愣了,卧槽,他也被吓了一跳呢。 “……”许欢瑶捂着自己的胸口,半天后看到是他,嘶哑训斥道,“怎么不说话?你吓死我了!!” 常远简直无语。 他好像在等电梯吧。 常远礼貌点点头,说:“殷总……在里面等你,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许小姐进去吧。” 许欢瑶恍惚地答应:“嗯。”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许欢瑶赶紧拦住,蹙眉道:“常助理,你知道千城到底为什么要我过来吗?我,我有点……” 常远笑了,说:“许小姐紧张什么呢?殷总一天叫几百个人过来,我也没见谁紧张成这样,您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呢?殷氏很严格,里面发生的事谁都看不见,您还怕记者看到了乱写吗?我不知道什么事,您去看看吧。” 说完他又按了一下关门键,电梯合上了。 许欢瑶再忐忑都得去。 她其实每一次动作,都带着点自己的小心思,对,这一次,她的确也是在地下停车场,和殷氏的门口都安排了记者,也安排了自己的人去拍照。 但是,那些人到底都进不来殷氏里面。 许欢瑶小脸苍白,再一次摸了摸自己这个新款的包包,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宝石,很幽深的黑色,她将那个宝石卸掉了替换成了不透光的钢化膜,里面安装了一个微型的摄像头,还有监听的功能,希望不要给殷千城发现了,他想要做什么,露出什么马脚,她都能拍到,如果能拍到两个人其乐融融在办公室里的镜头就更好了。 许欢瑶忍住了一身的虚汗,挺直了腰杆,过去敲门了。 “当当当。”“当当当。” 她极有耐心。 “进。” 里面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许欢瑶心跳得更快了,手心都渗透出汗来,拧开门,进去了。 阳光大亮地照耀在伏案工作的那人身上,他浑身不泛着冷寒威胁人的时候,还是相当帅气的,许欢瑶这一眼就看懵了,僵硬着站在原地,半晌她反应了过来,关上门,贴在门上有些怯懦地嗫嚅着:“你……你找我有事……” 殷千城放下了笔,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眸光直注视着电脑,并没有看向她,淡淡应道:“嗯,有些事只适合你做,别的人都做不了,你不是说,随叫随到的吗。” 对。 是啊。 这么说殷千城还有需要她的时候吗? 许欢瑶心头顿时荡开了一抹异样的感觉,排山倒海一般地袭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未婚夫妻,那么就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了,陪他到殷氏演戏或者参加晚宴什么的,她安排的记者这下真的撞得正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许欢瑶偷偷伸进包里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打开了开关,调整了一下方向。 她脸色有些尴尬不自然得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说:“那是什么事?你说吧,我……我有时间都会答应的。” 许欢瑶还稍微涨红着脸维持着矜持。 殷千城腾出空来,将自己一只手机的sim卡拿出来,掰断销毁掉,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起身走过去,手扶住沙发的一端,另一只手朝她伸了过去。 许欢瑶茫然。 这么近距离的殷千城让她心动不已,一时间简直要忘了自己曾经在他面前最最丢脸的一幕,她说话结巴起来:“你……你这是……问我要什么……” 她心虚地捂紧了自己的包,但是又不甘心,又很想让江慕水看到他们是如此亲近,不信江慕水那个贱人不会吃醋。 殷千城神情幽邃淡然,开口道:“你的手机。” 许欢瑶巨大的心跳声缓和了一些,僵硬着反应过来了,在巨大的紧张和忐忑下手伸进包里,拿出了自己带手机。 殷千城淡淡凝视着手机,手放了下来。 “解锁。”他淡淡道。 许欢瑶晕晕乎乎地将指纹按到上面。 殷千城再次眯起眼睛,轻声低哑道:“拨江慕水的电话。” 许欢瑶震惊。 她哆哆嗦嗦地拨了江慕水的电话,没通,许欢瑶有些疑惑却质问地看向了殷千城,眸中开始有怨气。 让她许欢瑶主动打电话给江慕水,是怎么回事!! 殷千城凝眸看了一眼,打开自己的手机,拿出一个号码说:“打这个。” 许欢瑶此刻脸色已经苍白得厉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只好掏出手机继续拨打了那个号码,号码通了之后她听到是江慕水在江城公司的电话,许欢瑶说了一句找江慕水,然后行政主管就将电话转接到江慕水的座机上面了。 许欢瑶抬眸凝视着殷千城,近距离的殷千城帅得更加令人难以移开视线,但是,却近距离却越像魔鬼,就像她梦里面几次三番要将她吞噬掉的那个梦靥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江慕水甜美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你好,腾冲电子。” 许欢瑶咬着牙,凝视着那斜靠在桌边的冷峻男人,切齿说:“我是……许欢瑶……我……我未婚夫……他要找你……” 字字泣血。 第五百一十一章 浴火重生,他比谁都更清楚其中的含义 她说完就将电话从耳边挪开,将自己的手机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殷千城目光柔软下来,过去接起,放在了耳边。 “嗯……嗯,没什么,我自己这里打电话不方便……嗯……刚好她过来了……在我办公室呢……” 简单的几句闲聊过后就没有别的事了,殷千城刚刚下飞机不超过一个小时,他是下了飞机之后就让人通知了许欢瑶到自己的办公室,许欢瑶来了,正好可以给江慕水打电话报平安。 甜蜜地腻歪了一会儿之后,殷千城打完了电话,将手机冷冷放在了桌上。 他做回靠椅里面,大班椅稳稳地承受住了他的重要,他一身西装革履,翻看了一下累积的工作,摸了摸下巴,道:“我可能要开始处理公事了,你可以走了,给你两分钟。” 许欢瑶整个人是崩溃的,站在那里,满脑子眩晕,都是心理医生催眠自己的时候漫天冒出的黑色云朵,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紧紧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惨白着小脸,沙哑问道:“你让我来是……要用我的手机……跟江慕水联系的?” “嗯。”他不耐回答。 “那你自己的……为什么不行?” “这个手机暴露了,”他冷冷睨了一眼那个sim卡,说,“我上飞机前就让常远留意,果然我上飞机之后就有人开始调查这张卡上面的内容,但是已经销毁了,我明白他们会知道我有秘密,但是查不查得到是他们的本事,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姑姑和你,姑姑那个缺心眼的做不成什么事,我就只能拉拢你了,反正,爷爷他们再怎么查,都绝对绝对不会查到你许欢瑶的身上,欢瑶,你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许欢瑶茫然,哑声懵懵懂懂地说:“我做中间人……让你……跟你的情妇联系……瞒天过海……这样没有人可能发现……” 聪明。 残暴。 魔鬼一样。 这就是殷千城。 明明是秋阳大好的天气,许欢瑶坐在沙发上冷得像冰,她好像隐约想起了她催眠时对心理医生说了什么了,但又好像模模糊糊没想起来,她好像看到了心理医生突然变了的脸色,好像看到了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办公室…… 许欢瑶慢慢地回神了,有点感觉不到自己做胸腔心脏的跳动,感觉已经痛得麻木了。 她沙哑道:“所以以后我……必须随叫随到……哪怕夜里都是……对不对?你夜里想跟她说情话的时候吗?呵呵,殷千城,你会说是在我的床上……” 殷千城好看地笑了笑,魅惑十足,道:“你想什么呢?我只是需要你的一支手机和一个假的定位罢了,我不在乎你随时知道我什么时候跟慕水联系,所以你还想继续用你这个号码的话,去办理一个分机,这样两不耽误,但是,你不能被其他的人查到,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有什么实力? 帮他瞒天过海的实力? 许欢瑶特别好笑地笑了笑,气到没有力气了,说:“你是故意惩罚我的吗?你不怕我哪天被逼急了,把这些全部告诉别人吗?殷千城,我这里还有监控录像,你当你做的什么都没人发现!你把我当猴子耍!!当蚂蚁踩吗??!!你——” 说着说着她就暴怒起来,歇斯底里地嘶喊着,站起来朝他狂吼。 隔着一道隔音很好的办公室门,外面都听见她的喊声了。 殷千城神情淡然,起身走到窗前,道:“下面还有你安排的记者呢,真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真的很令人佩服,欢瑶,我当初娶你的时候就无所畏惧,你怎么就不想想是为什么,我殷千城再堕落得厉害,殷氏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你家里已经有一个许默言,你许欢瑶算是个什么东西呢?死了,有人会可惜两下吗?你大可以跟我拼,看看我们谁拼得过谁,看看谁还会在乎你的感觉,多过于殷氏带给他们的利益,我不在意我和慕水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要,你也,不怕死。” 舆论能够逼死人。 逼的死许欢瑶。 但是,再也逼不死……殷千城了。 浴火重生。 他希望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含义。 …… 浑浑噩噩地从殷千城的办公室里出来。 许欢瑶眼眶满是泪水,却根本掉不下去,没力气掉下去,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来,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让朋友给她的手机卡办理了分机,她根本就不愿意看着殷千城什么时候联系江慕水,可是她突然之间改变联系方式,必然也会引起殷楮墨那么敏感心思的怀疑。 所以,这就是贼船。 就是绑架。 许欢瑶连看到江慕水一眼都不能忍,连看到殷千城却得不到也不能忍,如今手机里却会频繁冒出他们联系的次数,打电话的时间,发短信的频率,许欢瑶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盖了一个盖子,不见天日,压得她快透不过气来了。 电梯下行,不知道为什么下行得这么慢,许欢瑶晕晕乎乎的,突然之间抬起头来想透口气,但是低头太久了,血液一时供应不足,她翻了个白眼,脚下一软“砰”得一声晕倒在了电梯里。 *** 心头仿佛有一个困兽在嘶吼。 许欢瑶差一点就精神分裂了,她睁开眼睛,双眼猩红还遍布着血丝,看到许母哭哭啼啼的脸之后才好了一些。 旁边,许敬尧背着手着急地踱来踱去,一看到女儿醒了,万分开心。 他没去女儿床前看一眼,道:“小桃,你快去准备衣服,然后给服装师造型师说马上过来,啊,人醒了,可以化妆了,快快,看看时间,要来不及了……” 许欢瑶坐了起来,整个人的情绪还没缓过来,看了一眼周围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哑声问:“……怎么了?是要去干什么?” 许母停下了哭泣,害怕许敬尧说自己晦气,忍着哽咽说:“去参加殷家的家宴,阮清幽生日,跟那个殷小八的生日碰上了,没隔着几天,这么大的事殷千城都让人邀请你,你面子很大了,身体好一点儿没有,好一点了,就去参加。” 许母哪里知道她许欢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呀? 许欢瑶愣愣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床上痴痴傻傻地就笑了起来。 抱着自己的膝盖,本身就有胃病的她笑得肚子都痛到抽筋,像是高兴,高兴疯了。 许敬尧看着她也是乐呵开心,过了一会儿就觉得她笑得有点过了,虎着脸说:“一个女孩子,这么不矜持怎么行啊?高兴一会儿就行了,赶紧起床,让人给你化妆打扮,你瞧瞧你的脸色,病好了就好好对待自己,否则别说千城了,我都不想看你这幅鬼样子,你哥哥每天都意气风发地在外面做生意,人家提起我许家儿女来没有一个人不说好的,你得赶紧拎拎清,向你哥哥看齐,好好做你的殷家少奶奶,你听见没有?!!” 许欢瑶依旧笑得停不下来。 她晕倒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嘴上都起干皮了,父亲也没看见,也不问问她到底怎么在殷氏电梯里昏倒的。 不问问她心情到底为什么不好,脸色为什么不好。 许母看了半天,也着急起来,说:“瑶瑶,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回头再说,你看事情这么紧急,千城下午叫你过去,估计也是因为事情多忘记亲口通知你了,现在真快来不及了,你快点啊!!” 许欢瑶愣愣地停止了笑容,头发凌乱,整个人像疯子一样,扭过头,沙哑问道:“他没有亲自通知,是谁通知我的?” 许母赶紧说:“哦,那个贴身特助,伺候了殷家三代的那个,常远。” 许欢瑶凝眸看着那些拿进来的衣服,又问:“他亲自来接我吗?地点在哪里呢?” “他那么忙,哪有空亲自接你啊?我派家里的车送你过去,”许敬尧对付着说了一句,不敢看女儿的眼睛,蹙眉说,“你别那么娇气,一点都不体谅男人,千城回头会知道你的好的!你快点,别再啰嗦了!!” 许欢瑶行尸走肉一样化好妆弄好了衣服,化妆师对着她浓浓的黑眼圈叹了半天气,终于用顶级的遮瑕膏给她盖上了。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许欢瑶拿过来,一看,殷千城没有时间去接她,但是,却一路开车一路跟江慕水通话通到现在。 她挑挑眉,冷冷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心脏还是会疼,据说疼到极限就不会疼了,那她许欢瑶的极限,在哪里呢? 许母曾经说过让她不要伤害别人,因为自己会良心不安,也会有报应。 所以她后来选择伤害自己了呀。 为什么还是会有报应? 这报应……好痛啊。 …… 樵山别墅。 殷小八的生日向来每年都过得轰轰烈烈,以表示殷家对他们男丁的重视,殷莫南只留下了殷千城这一个独苗,殷莫北那边也只有一个儿子,儿子膝下也只有殷小八这一个独苗,所以都很受重视,殷莫霞没生出儿子来,生出来了也是外姓的,所以一直在家地位都很低。 第五百一十二章 是不是她?是不是是不是? 这种宴会,殷莫霞就比佣人什么更高一等而已,就是做陪衬的。 殷千城对待自己的这个表妹没有任何的敌意,邱莹莹这些年的自闭症更严重了一些,特别不爱这种场合,所以缩在一个房间角落里,戴着耳机什么都不听。 殷千城从楼上打电话回来,路过那个房间,邱莹莹以为是佣人,摘下耳机冷冷说了一声:“给我关上门。” 其实,她的生日跟殷小八只差一个月,年龄上虽然她比殷小八高一辈,但是相差不了多少岁,可是她的生日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送礼物,外公知道了她的生日也过去大半年了,就象征性让她来老宅吃顿饭,就是给她的赏赐了。 邱莹莹现在才十几岁出头,就有一点,懂得所有的人情世故了。 一串脚步声在后面站定。 邱莹莹冷冷睨着电脑桌面,目光看了一眼旁边。 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在了旁边。 邱莹莹错眼一看,那是国外一个早熟的少女牌子的衣服,加上一套真人芭比娃娃的头饰和全套的首饰,她惊得眼睛一亮,不由伸手出去摸了摸,但是下一瞬就猛地反应过来,收回了手去,扭过头冷冷说道:“殷小八是个男的,他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你打算当垃圾给他剪着玩吗?我知道我没准备礼物,我就是不准备了,缺我一份吗?赶紧拿走!!” 许久旁边都没有动静。 邱莹莹气得拉下了耳机,一双眼睛瞪向了旁边那个人!!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神色冷峻,他脸上的神情,这几年在邱莹莹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噩梦中的大魔王,电视剧里的坏蛋大boss,一样,不是说殷千城有多坏,而是气场真的太可怕了。 以前大表嫂在的时候,殷千城的性子还温和一些,但是,这个分水岭真的太可怕了,分水岭以前,他冷漠疏离;分水岭以后,他无情残暴。 邱莹莹吓得魂魄都飞没了一半,极力稳定着呼吸,叫了一声:“……大表哥。” 殷千城凝眸看了看她,十几岁的孩子,纯净的眼神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表现了出来。 这一次回来的时候江慕水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了一份礼物来托他交给邱莹莹,她最近对于孩子之类的事情特别上心,所以想起邱莹莹的生日后就准备了这样一份,殷千城将礼物往前推了推,低沉道:“你大表嫂给你准备的礼物,她知道是一个月后,但那时可能赶不过来,拆开看一下喜欢吗。” 转身要走,顿了顿,道:“还有等一下记得去吃饭,蛋糕用的素材是你喜欢的蓝莓,过生辰总该喜庆一点。” 大表嫂? 她哪个大表嫂? 关于江慕水是邱莹莹她大表嫂这件事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前段时间家里闹腾得天翻地覆,邱莹莹再蠢,听着母亲打电话也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付大表哥,后来如愿以偿的,那个姓许的女人跟大表哥订婚了,江慕水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一家人除了大表哥以外全都开心了。 邱莹莹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原本以为这是江慕水送的,可是仔细想想现在她的大表嫂是许欢瑶啊。 邱莹莹抿了抿唇,想着那个姓许的还挺会挑,看了一眼,拿起耳机继续玩游戏。 等听着殷千城快要出去了,邱莹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来,扭头战战兢兢地说:“大表哥,我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她还叫我小心一点你,我妈妈做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是什么,我也没有参与,你……你到时候,对我妈妈……客气一点点……” 殷千城站在门口,凝眸看着自己的这个小表妹。 十几岁的孩子眼里,世界都是清澈的,邱莹莹咬了咬唇,也觉得自己的借口有点无理,所以打了一张亲情牌:“我妈妈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我,母亲都会对孩子好的,所以即便是做错了,老师说我们都得原谅她,大表哥,你说,是不是啊?” 母亲都是对孩子好,所以即便是做错了也该原谅她。 是吗? 殷千城眸光黯沉了一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顿了顿离开了:“……打开礼物看一下吧。” 邱莹莹半晌后还是没忍住,打开了礼物,裙子她穿得正好,忍不住脱了衣服立马换了,把吊牌自己一剪,决定现在就穿着下去,压下殷小八的风头,再看看那些头饰,全部都戴在头上,走出门前觉得沉,卸下了一些,走出门去了。 …… 许欢瑶走进大厅的时候,没人迎接她,就一个招待宴会的侍者,笑着引领她来到了亲属区。 许欢瑶脸色苍白,是粉底都盖不住的苍白,她眼看着又一通电话结束后,她的手机沉寂了一会儿,殷千城这才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殷莫霞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得空,看到了许欢瑶,急匆匆地就撇开人群往这里赶。 她还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里,忙说:“欢瑶,怎么样啊?我一直等你消息,可是回铭城后你又消沉了几天,听说下午还突然晕倒了,今天殷老爷子在,殷家所有亲戚都在,你可以闹腾一下的。” 许欢瑶面无表情:“闹腾什么?姑姑啊,你的那点儿胆子,就做得出曾经在宴会上拉拢江慕水进殷氏的事,你都做得圆滑得很,滴水不漏的,连你爸爸——我殷爷爷的半点面子都不肯拂,现在遇到这种事你让我出头?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千城,于我是丢脸的,于殷家是丢人的,殷爷爷会让我好过吗?” 殷莫霞脸色冷了冷,说:“我没什么,我现在也是为你好,我在殷家虽然不受重视但好歹衣食无忧,不论我爸,我二哥还是千城掌权,都不会亏待我的,我这不还是替你不值吗?你要是不想改变千城对你的态度,当初又何必来找我呢?” “装什么?” 许欢瑶放下酒杯,冷淡道,“你要对付江慕水,不过是因为怕千城因为一个女人把殷氏带垮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可是他现在真正掌权掌得风生水起,你也该害怕了吧,你当初对江慕水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你觉得千城会放过你吗?他连我都不肯放过,更何况是你,是二叔呢?” “所以,等你解决了江慕水之后,你就会又开始谋划让我跟千城闹翻,我们俩内斗,然后千城如果有朝一日被许氏斗下台,那二叔殷莫北就不是没机会,或者哪怕他老了,他的儿子殷家栋那个废柴也不是没机会,是这个意思吧?” 殷莫霞脸色几番变化。 她退后几步,嘴唇都在哆嗦。 她稳住了心神,道:“你误会我了,我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我女儿过的更好,千城掌权也没什么,没有江慕水,老爷子也就不会再跟他闹,殷氏也就不会动.乱,我也就放心了,我们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许欢瑶这才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她喝了一口酒,下午没吃东西,所以她胃里火烧火燎的一片。 捏了捏细细的高脚杯,许欢瑶哑声说:“我不怕告诉你我失败了,现在的千城,跟以前不一样,不要再以为他很善良,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的女儿吧,姑姑,下一步他如果要对付你的话,我,保护不了你的。” 殷莫霞颤了颤。 她瞪大眼睛抬起眸来,说:“怎么保护不了我?你不是说?不能保护我和我女儿的吗?” 许欢瑶不耐烦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阴狠地盯着这个偌大的宴会厅看了一会儿,沙哑道:“……是啊……我是说过这话……我也想自己说的是真的……姑姑,姑姑你放心……我许欢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我一定会让那个女人过得不称心……你等着吧……我早晚会等到机会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许欢瑶都开始觉得心酸,狠狠灌了一杯酒,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在宴会上昏倒,她偷偷又吞了几颗强效的胃药。 宴会很快开始了。 殷千城走过来,他今天是配角,所以让出主场给爷爷和二叔他们,自己走到了许欢瑶的旁边,离她有一段距离。 邱莹莹穿着花枝招展地下来,随便找个椅子坐下,抬头一看正好是许欢瑶。 坐了一会儿,她冷着脸,还是客气地对许欢瑶点了点头:“礼物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大表嫂了。” 许欢瑶错愕地看着这个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孩子,看了看她身上不太符合大人审美的芭比公主裙子,错愕问:“你说什么?” 邱莹莹拧眉,盯着她,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突然。 邱莹莹像是明白了什么。 台上殷小八穿着小西装红领结,被殷家栋表哥抱起来吹蜡烛,周围一片哄笑声和掌声,邱莹莹机械地跟着鼓掌,眼睛瞪圆了,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 等一吹完蜡烛,众人分蛋糕的时候,邱莹莹就跑过去找了殷千城,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角,眼睛瞪得圆圆的,兴奋地问:“是不是?是不是?是她是她,是不是她?!!” 第五百一十三章 装腔作势的一夜 四周的大人都有些懵,不知道这个小孩子跑出来是在说什么,纷纷疑惑看着殷千城。 殷千城正半弯着腰给阮清幽接一份蛋糕,看到她后,眼神破天荒地柔软了下来,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回答:“嗯。” 邱莹莹立马笑着释然了,特别特别的开心,笑着在原地转了一圈,捧起一块蛋糕开心地吃起来了。 吃着吃着又突然想起什么,偷偷凑到殷千城耳边,不小心蹭了他一衣领的奶油,说:“我谁都不说,这是秘密,我谁也不告诉。” 殷千城又破天荒地笑了,伸手碰碰她的脸,又给了她第二块。 外面总传闻殷家这几个子弟的感情不太好,尔虞我诈地在内斗,此刻看来其乐融融的,表哥表妹感情都这么好,哪儿来的矛盾啊? 小孩子的表情骗不了人的。 殷莫霞看到几个记者在对着这里拍,脑子嗡得一声,跑了上来,赶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她不知道殷千城对邱莹莹说了什么,让一个有轻微自闭症的孩子笑得那么开心,她脸色煞白地看着殷千城,嘴唇哆嗦着,没说话,但是那表情就像是在说,随便你怎么针对我,但是请别对付我的女儿!! 殷千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冷笑一下,走过去,弯腰将一块新的蛋糕递到阮清幽手上去了。 阮清幽也是开心的,拿着用小叉子优雅地吃了一块。 平时她不爱吃甜食,长期在轮椅上动不了,消化不了这些高热量的东西,但这次因为是千城递给她的,她高兴就多吃了几块。 殷莫霞蹲在地上,半跪着,激动地摇晃着邱莹莹的肩膀,说:“你大表哥跟你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你告诉妈妈!你快!!” 邱莹莹紧紧闭着嘴,看向旁边,不说话。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跟殷莫霞沟通交流了,她越来越觉得妈妈像个疯子,她不想说一句话。 “你想急死我啊!!你快说啊!你听见没有!那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什么你都不能听!你不能听他的!你知道他有多残忍吗?!邱莹莹!!” 邱莹莹冷淡看着自己的母亲,拍下她的手,跑到了一边,说了一句:“别弄脏我的裙子了。” 她走过去,找别的适龄的小朋友玩去了。 殷莫霞凄然地看着女儿的背影,又狠狠地惊恐地瞪了殷千城一眼。 阮清幽吃完了蛋糕,有些舒心,看着在眼前贴心伺候的儿子,心脏暖暖的,想了想,握着他的手拍了拍,说道:“你去把欢瑶找过来,去,我有话对你们说。” 殷千城低垂着眼帘,一时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情,闻言一顿,点了点头,道:“嗯。” 他直起身,走了过去,一会儿后,带着许欢瑶来到了阮清幽面前。 四周的人都让开一个小圈子,记者们哗啦哗啦拍着照片,作为明天宣传殷家一家其乐融融的新闻素材。 阮清幽笑着拉过殷千城的手,又拉过许欢瑶的手,交叠着放在一起,轻声说:“欢瑶,你跟千城订婚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日子里,出了不少的事,殷氏正在飞速地发展,难免有磕磕绊绊,也看起来多灾多难的,但是势头很猛,势不可挡,这你都看到了,这说明,千城在为了你们的未来在拼命地打拼努力,你可明白?” 许欢瑶脸色冷淡,但为了伪装还是勉强笑了笑,她手心一片冰凉,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现在无论旁人怎么说,只有她才知道自己过的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 阮清幽继续笑着看向殷千城,说:“妈妈一开始还担心,你会不懂事,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妈妈看到你工作努力,对欢瑶也算照顾,想着你的生活总算是步上正轨了,你父母如果在地下看到你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也会特别替你开心的,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最最重要的,来……” 阮清幽对着佣人笑着说,“来给我们端几杯酒,我们娘几个一起喝一杯,我很多年都不碰酒了,为了他们小夫妻我也破个例。” 四周开始鼓掌起哄,大家都笑容满面。 许欢瑶笑得脸色都僵硬了,心酸翻涌,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颤,却还在努力荡漾着幸福的笑容,颤声说:“这杯酒怎么能让阮姨敬我们呢?是我该敬您一杯,嫁进殷家,嫁给千城是我的荣幸,这段日子我被照顾得很好,过得很开心,这全是阮姨您教育有方,我殷爷爷培育有方,欢瑶敬你们。” 阮清幽笑得更灿烂了,递给了远处的殷楮墨一个眼神,然后期待满满地看向了殷千城。 殷千城一笑,也伸过酒杯去,轻轻碰了一下,说:“母亲说得对,我最近忙事业,对瑶瑶照顾不周的地方她能体谅我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母亲您也放心,瑶瑶很乖,我说的话她都听,我们之间感情发展得非常不错,将来也一定如您所愿。” 三个人的杯子错乱地砰在了一起。 三杯喜庆的香槟,被端起来,喝的滴酒不剩,四周哄闹起来,喜庆满场。 许欢瑶听着那几个“瑶瑶很乖”的字,就觉得胃里在翻涌着,脸上一直笑着的肌肉都绷不住,喝完一杯酒之后,胃里像滚着岩浆一般,她眼眶有了浮现的雾气,殷千城凑过去来,浅笑宠溺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问,“是酒太辣了吗?” 许欢瑶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神,心头凄苦无比,却还是要笑着说:“有点……我……我没事……” “噗。”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发了出来。 是人群中穿得像个芭比小公举一样的小女孩,邱莹莹瞪圆了清亮的大眼睛被这一幕弄得捂着嘴笑出来,待众人都纷纷看向了她这里之后,她拿过一个假的烟花筒,砰得一声打开来,烟花散落一地,她笑容灿烂地说:“大表哥幸福快乐哟!!” 孩子的纯真感染了所有人,气氛又恢复成了刚刚那样。 邱莹莹拽着殷小八满场乱跑,教着殷小八叫她姑姑。 一夜狂乱。 …… 一架飞机抵达了铭城。 江慕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秋意浓浓的季节,晚上的确有一个特价航班,是一天的时间在铭城往返的,时间上不紧,有他来接也不是很累,但为什么,偏偏就要这一天让她跟着来回跑?不是刚休假一个星期吗?又要见面? 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了。 江慕水休息了很长时间一点也不累,上了殷千城派来的车以后,看到车子径自朝一个方向驶去,像是有特定的目标。 她有些担心。 仔细一看,前面那个处理事情的人,不是常远是谁? 等常远忙完了,江慕水在这种沉默里忍不住开口出了一点声音,就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常远也顿了顿,尴尬地回过头,笑着朝她点了点。 江慕水也浅笑了一下回礼。 她一身豆沙红的束腰大衣,特别显露气质,纤细的手腕露在外面,手里握着自己的酒红色小手机,问了一句:“这么晚还不下班吗?常助理你还有别的任务?” 毕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啊。 常远笑了笑,说:“我从很早以前就是不止接待工作事务了,私人的我也管,不然开那么高的工资给我不亏吗?大概是我用的比较顺手,所以殷总一直器重,我有时候也会忘了自己的身份,会以亲近的人的身份对他的决定横加干涉,现在想想也是不该。” 江慕水沉默了一会儿。 她浅笑了一下,还是给予了常远肯定:“你比他大一些,见的事情多,你都是为他好。” 不知怎么了,常远在殷氏工作了那么多年,跟了三代人,如今却因为一个外人的话而觉得倍感暖心,殷楮墨只看能力,殷莫南只顾自己,殷千城虽然对他不错但是很少说这么露骨的夸人的话,只用行动表示,他的露骨和不要脸已经全部给了江慕水了。 但是江慕水这个人…… 自己曾那样对她不满,对她指手画脚,对她横加指责,甚至破坏她的前途和希望…… 她居然不计较。 常远沉默了老大的一会儿,然后才说:“最后一排有套衣服,您可以打开看一下,等会要穿,是殷总让我准备的,您先拆开吧,到了地方给您一个地方换。” 什么? 衣服? 去什么地方还要换衣服?? 江慕水一头雾水,伸长了胳膊拿过了那个盒子来,黑色的丝绒材质的盒子,一看就价格不菲,她顿了顿,拂去手心里的汗,这才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美到无可形容的裙子。 虽然是深秋天气,但是礼服从来不管天气如何,这是一件系带的蓝色裙子,说是蓝色,大部分的丝线是白色和银色,蓝色的水钻点缀着整条裙子,大气的花色和腰部镂空的设计让它看起来贵气十足,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手指覆上去轻抚着那裙子的布料,这绝对是正式场合才需要穿的衣服,这个时间,车子这么急地赶往它要去的地点,到底是要做什么?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两个人的圆舞曲 江慕水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她非但没有放松一点,反而变得更加紧张。 巴掌大的小脸变得有些苍白,她合上盒子,轻声问:“千城这是想做什么呢?” 常远不答。 江慕水顿了顿,脸扭过去往外看了看,片刻后又扭回来,轻声说:“下飞机的时候我就想问,虽然,他现在是做了一些事,也保护得我很好,但铭城,到底还是殷董事长的势力范围,他整天在殷董事长眼皮子底下来回飞就算了,我如果也这么贸然和高调,势必会引起怀疑,这样做不妥,常助理,对吗?” 顿了顿,常远还是说出了今晚的事:“今晚小八的生日,你忘了,那年的那个时候你给他挑了一套限量的变形金刚的玩具,今年你记不大清楚日子了,就给了一个儿童款的山地车,还有邱莹莹的礼物也一起备了,忘了吗?” 江慕水茫然了一下,手不禁攥紧了一下,“就是今天?” “是今天。” 常远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说:“今天所有的殷家人都在帮着庆祝生日,殷老爷子放松了戒备,所以除了今晚,您没有别的时间能比现在,更安全地回来铭城。” 原来是这样。 原来。 江慕水一下子就懂了,懂了殷千城的良苦用心,铭城无论怎么说,对她来说都有特别的含义,她长大的地方,结婚的地方,恋爱的地方,突然有一天她远离故土无法回去,心情难以说明,但殷千城知道,她从心底来说,是想要回来的。 一瞬间江慕水什么都不再说了,低下头,沉吟着,然后重新打开那个盒子,开始看了。 常远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不是殷家的话,江慕水不至于背井离乡连家乡都回不去,殷千城做事讲究循序渐进,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往后,一定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到了地方,整个樵山别墅的灯都已经关了,只剩下寥落的几盏,勾勒出了整个别墅恢弘奢华的模样。 下了车,常远亲自过去给她打开车门。 商务车很高,他放了个凳子让她下来,她穿着高跟鞋,不至于落脚难受。 伸出胳膊给她的手放在上面,江慕水走下来之后,常远头没有抬起,轻声却清晰地说了一句:“感谢你对以前的不计较,江小姐,还是对不起。” 今晚的一切好像都有点玄幻。 江慕水走得每一步觉得都像漂浮在云上一样,仪式感很重,她的手从常远的胳膊上放开,没再说什么,转身看向了这栋别墅。 看着有些脸熟的两个女生走过来了,对江慕水说:“江小姐,我们带您进去吧!” 江慕水茫然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常远,常远也点头,她这才跟着她们进去了。 时间已经十一点出头。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十二点了。 江慕水心里是有些着急的,但是看起来,那两个女生好像眉宇之间也残存着焦急的神色,将她从侧厅带进了一个化妆室。 江慕水脸上本就有淡妆,最近的皮肤状态也很好,所以妆容画起来一点也不费劲,稍微修饰一下就出来了那种华贵的感觉了,她看着另外一个女生在给自己弄造型,上层的头发层层叠叠地盘起来,剩下的一缕一缕烫好,落在肩上和鬓边不用提有多仙气十足。 江慕水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们?” 两个女生一愣,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彼此,然后两个人都看向了江慕水,尴尬一笑,说:“是见过,不过是不算太好的回忆,江小姐你放心,以后再见面我们只会让您变得更美。” 是吗? 既然是不好的记忆,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嘛。 她们都很可爱。 过去不必想起了。 等到将头发和妆容弄好,换上裙子,两个女生都在外面等待着江慕水出来,拉链是侧面隐形的,腰部有一个装饰的带子,看起来江慕水也会自己弄,一声也没叫她们,等穿好了,帘子轻轻一掀。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第一眼就感觉到被那蓝色的水钻瞬间晃瞎了眼,化妆室里面灯光大亮,打在这个女人身上美到简直不像话,江慕水最美的肩颈线条此刻完全展露了出来,下巴恰到好处地轻抬着,偶尔垂首整理裙摆的动作也丝毫不露怯,她平静地抬起水眸平视前方,也看到了对面大镜子里的自己。 像一出完美的戏剧,整个舞台中间就只有自己,她知道自己眉眼随莫倚澜,美得不甚艳丽但是特别经得起敲打,但从来也没探究过到底自己能美到什么程度。 可以说,今晚的自己超出了江慕水的想象,她手心微微出汗,捏了一下裙摆,看向那两个女生:“我……好了……还需要弄别的吗?” 两个女生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赶紧收回诧异震惊的眼神,看了一眼时间,赶紧匆忙地去准备耳饰鞋子!! 耳饰是一串蓝色丝线制成的长款倒三角水钻样式,中间镶嵌了一颗墨蓝色的宝石,跟妆容搭配起来更加添色,鞋子也是同色系的,更深一些,宛若星空一般的高贵的深蓝,江慕水穿上之后,一点没觉得根特别高,反而走路之间有些摇曳生风,觉得很稳。 两个女生一边整理裙摆一边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吁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觉得好了。” “好像是不差什么了。” 一个女生有些郑重地站到旁边,说,“江小姐,衣服换好去大厅吧,殷先生在那里等你呢。” 她就知道。 这么大的阵仗,这么熟悉的面孔,肯定都跟殷千城有关。 只是这个时间别墅的灯光都全熄灭了,宴会肯定早就结束了,她江慕水装扮成这样做什么呢? 那两个女生明显不跟她一起去,江慕水一个人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走廊,走廊很黑,但是她走到哪里,听见感应的橙色小灯就照耀到哪里,通道一直到大厅的一个侧门,江慕水推门进去,看到了幽暗的灯光下空无一人的宴会大厅。 这里已经被工作人员清理干净了,空气中也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江慕水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发出蛊惑人心的声音,她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突然—— 不知哪里响了一声,她的头顶上突然射下来一束光,刺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江慕水好不容易适应了那光线,感觉自己就站在了光芒的最中央,最耀眼的地方,但也因此她看不清楚方圆十米外的情况。 只听见,紧跟着,一阵音乐响起,一串稳健的皮鞋声从她的背后袭来,江慕水心脏跳得从未有过的快,她定了定神,往后看去。 强烈的光芒让她看不清楚对方是谁,但那串脚步声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她觉得安全感十足。 人们都说,人们的眼睛盲了的那个瞬间是最没有安全感的,可是,人还可以听,江慕水听见了他的那个瞬间,整个心都镇定了下来。 脚步声一停,一个阴影在面前晃了晃。 一双温热的手,探过来轻轻捂住了她的双眼,接着,射灯消失,全场灯光大亮!! 江慕水颤了一下,等那只温热的手挪开,她看到了穿得很正式像个王子一样的殷千城,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整个宴会大厅奢华至极,所有的配饰都是蓝色的,音乐这个时候演奏到了可以入舞池的时刻,殷千城朝她伸出了手。 怪不得音乐也这样熟悉。 曾经江慕水国标只会跳一两种慢舞,后来为了应付殷家人,她特意去学了宴会上比较常跳的探戈和圆舞曲,这首曲子两个人练过,时间紧迫练得有些艰难,要说想不想的起来有些难,但是江慕水记得他说,舞步这个东西不需要刻意去记,你的舞伴会给你提示,两个配合默契的话,音乐响起,手搭在他的肩上,灵魂就浑然一体。 现在也是一样。 江城和铭城相隔千里,三个小时的距离,江慕水看着此刻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英俊认真到不像话的男人,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哪怕舞步不熟,跳得错乱,在他面前,有什么关系? 殷千城也不禁勾唇笑了笑,下一瞬,握紧她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拽,随着音乐的节奏将她揽入了怀中。 圆舞曲轻快,华尔兹的舞步有着宫廷的庄重也有着年轻的轻快,江慕水一开始觉得有些陌生,逐渐几个节拍后就开始适应,她在舞台北面那些大的不可思议的镜子里隐约看到了此刻的自己有多美,全世界此刻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偌大的宴会厅里跳舞的两个人,他们沉浸在音乐里,沉浸在奔放的舞步里,沉浸在亲密到融为一体的肢体接触里,呼吸错乱,心跳加速,心情昂扬。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殷千城的手臂紧紧地收住她的腰,江慕水做了一个简单没有难度的下腰的动作,但是,额上还是细密地出了汗,她慢慢的起身,全场静默,没有人鼓掌。 墙上古老的欧式钟表,此刻秒针突然走到了一个节点上,钟摆开始“当……当……当……”地震荡。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最隆重的仪式 十二点了。 午夜了。 江慕水被殷千城揽在怀里,靠在他肩上开始喘气,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就像童话故事里,去坐着南瓜马车参加宴会的灰姑娘,跟王子跳了一支舞惊艳全场之后,十二点了,魔法消失,属于她的时间只有这么一点,可是结束了,她该走了,这一刻不再属于她了。 她……要醒了。 突然之间江慕水就开始悲伤,她懂得自己在悲伤什么,这一场恋情不被尊重不被允许,哪怕他们拼尽全力地在争取,此刻也只能在所有人都谢幕退场之后,来这样一场美轮美奂却寂寞的狂舞。 江慕水觉得眼眶有些热,想退开一下,却突然腰上的力道一紧,她整个人都被收入了殷千城的怀中,抱得死死的简直要透不过气。 殷千城何曾不知道这些? 他紧紧地抱着她,突然轻轻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他的嗓音没有不急不缓,只沉声说:“慕水,今天我只能给你这一场空荡荡的舞会,很失望是吗?但是有一天,我会带你去到最隆重的地方宣布我们在一起,你是我殷千城的女人,你信我那一天终究会来,我要你那一天比现在更美,让全世界,让所有人……都仰慕你。” 明明没有音乐,没有花哨的点缀。 这一场看似玩笑的安排,只为了说一个承诺,要一个男人的承诺有多难啊?不难,只要开口说就好了。但是,要一个能实现的承诺有多难? 江慕水记得自己等待过最最漫长的时间,体验过最最深刻的磨难,这一刻听见他说这些话,丝毫没带着任何乞求的意味,那么平静且坚定,她突然就忍耐不住了,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突然就崩溃到痛哭了出来。 不是坚持不下去了,也不是觉得太累太苦,而是这一路走来,有人懂你的坚持,她的心他看得见,他要给她的,却不只是这些。 还有那些她看不到的,却终将会属于她的,全部。 殷千城紧紧搂着她,半点都不松开,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直到感觉到她哭到整个背都在震颤,他才轻轻腾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她的脸,妆容太牢靠,这样哭都没有哭花,殷千城坚定地抬起她的脸来,抹去她唇上轻淡的色彩,冷峻而霸道地吻上去,缠绵深刻,给她最温柔的抚慰。 两个女生藏在楼上,偷偷地拍手擦泪,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这一晚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常远在别墅外面吹着冷风,却一直呆愣愣听着里面的音乐,完全忘了要到车里去。 他看了一眼手表,听见里面的音乐声停了,知道今晚结束了。 他按住耳机,不知道怎么的心头有些说不出口的感慨,顿了顿,冷静地说:“嗯。撤吧。” 这一晚回去必然疲累,所有人都在放松警惕,所以,这是给他们感动,最好的时机。 *** 清晨醒来的时候江慕水难免会觉得有点迷茫。 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看着偌大的天花板,一眼望不到门的平层卧室,在被子里拱了拱,碰到了一具滚烫的躯体,就贴过去,紧紧缠住他。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后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她是置身在东郊别墅里,摸摸脸,脸上的妆都被卸的一干二净,还用了护肤品,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度过去的。 江慕水起身,洗了澡,换上纯棉的家居服,走下去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有人在忙碌。 她的机票和行李,甚至一个礼物盒子都在旁边,她是快中午时候的机票。 江慕水走过去,先好奇地拿起礼物来,晃了晃。 殷千城煎好了双心蛋之后转过身来,看到她正瞪着麋鹿一样清亮的水眸在盯着礼物盒子看,不禁一笑,端着盘子走了过去,轻声道:“那么好奇,怎么不拆开看一看?” 她晃晃盒子,说:“嗯……我得掌握自己得到惊喜的时间,一次得到好几个,就太多了,我得留着慢慢消化。” 殷千城眼神微变,说:“干什么那么害怕得到惊喜呢?我人在这里,你一天要一个都行,害怕什么慢慢消化?” 她歪歪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真的?你会每天都给我惊喜?那这样我就拆了?” 她也是在开玩笑,梨涡里藏着笑靥。 殷千城看得实在心痒,觉得她可爱死了,笑着走上去,亲了一下她的梨涡,柔声道:“拆吧。” 他转身去厨房拿别的餐食了。 江慕水拆开了绑带,里面又是黑丝绒的盒子,打开来看,一个项链加手链的组合首饰摆放在里面,说奢华,很奢华,但说日常能不能戴,也绝对能。 漂亮的水蓝色项链,中间的坠子一个小巧的太阳加一个闪耀的四角星,都镶嵌着蓝宝石,真美,美翻了。 手链也是同款的,有一个定制的手环,镶嵌了珠子和同款的坠子。 中间一张小小的很有质感的卡片,上面写着这套首饰的名字——海洋之心。 江慕水将家居服袖子挽上去,当即就忍不住戴上,脖子里也戴上了,到了镜子里一看,就算素颜戴着都不突兀,简直太美了。 她眸光清亮地打量着这个首饰,突然好像就明白了这个坠子的含义。 呵呵。 她一开始觉得有点忧伤,但是很快嘴角就不受控制地笑起来,管它寓意多忧伤呢,总之坠子漂亮就好啦。 殷千城做好三明治过来的时候,看都她正喝着桌上的现磨咖啡,咂咂嘴很美味的样子,眼神立马变得温柔,浅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很开心?” “当然。收到礼物当然开心了,这个还有寓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殷千城眼神黯淡一下,问:“是吗?你怎么猜到的?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江慕水歪着头,摆弄了一下手链上的坠子,说:“太阳是你,星星是我,一个白天出现,一个夜里出现,交汇的时间只有凌晨和傍晚,晚霞还没下去,星星就开始闪耀,清晨太阳出来了,星星还没肯被遮掩,很短暂,但是那个时候天空最美,是这个意思吧。” 殷千城这下脸色真的有些变了,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不是。” 说完,他转过身,去拿果酱去了。 不是? 还能有什么别的含义? 江慕水实在有些猜不到,她碰了碰那个相撞的坠子,小小颗的太阳比较短,她的星星反而大一些,看着好像棱角尖锐会伤到人,可是碰来碰去好像坠子有灵性似的,设计巧妙,一次都没扎到过她。 殷千城回来的时候脸色舒缓了一些,坐下来,僵硬了片刻后也抓住了她的手,轻抚了一下那个蓝色的手链坠子,沉声说:“是太阳和星星。但是,不是白天和黑夜永远不重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一个你,一个我,加起来,才是全世界。” 江慕水眸子微动。 一个你。 一个我。 加起来才是全世界。 没有真正日不落的城市,除非你一直奔跑不能停下来。 没有一直被黑暗笼罩的地方,除非地球停止转动。 我们加起来,是全世界。 这才是寓意。 江慕水凝眸看着那小小的坠子,轻轻用手指碰着,觉得沉淀在胸腔里的感动越来越多,快要漫出来了,她认真看了一会儿眼前给她弄三明治的男人,也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殷千城顿住动作,抬眸,深深凝视着她,眼眸中有了一点幽怨责备的意味。 “不好意思啦,”她胸腔溢满了感动,拍拍胸脯笑着说,“是我认知浅薄,没有领悟你殷大总裁的深刻寓意,我保证以后每天都戴着,每天,默念这个寓意三遍,好了吧?” 殷千城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手,又抽出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沉声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啊。 当然,特别特别地喜欢。 吃完饭收拾碗筷,她叹气,停下来摆弄自己手腕上的链子,真的太漂亮了,她眨了眨眼,轻声问:“男人送女人礼物,是不是都是因为没时间陪伴女人?所以要补偿?偏偏女人就吃这一套,觉得特别漂亮难以抗拒,有了这些所以就不觉得寂寞了是吗?我体会到了,还真的很管用。” 殷千城不知道她这一套哪里听来的,一手已经淋了水,就浅笑一下,用没淋水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眼神黯淡,问:“以后我们也会这样吗?” “哪样?”他沉声问。 “你不会频繁地来见我,但是会托人给我带东西,一直哄我。” 他再次摸了摸她的脸,寻找着百洁布,都没有看向她:“不会。哄老婆要用老婆最喜欢的方式,而且一哄就要是一辈子,否则就不要开始。” 是吗? 真的吗? 她又被感动了,抽过了他手里的百洁布,从背后抱住他,紧紧抱着,眼泪从眼睛里溢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背。 殷千城揉了揉她的手,转过身来,轻声感慨:“真的是水做的……你并没有过过特别好的生活,所以才会这样,以后习惯了,也就不会了,所以现在哭一哭没有关系……嗯……没关系……” 但是以后,那么长的将来里,她的眼泪,他会是负全部责任的。 —————— 现在月底月票翻倍哟么么哒,投一票算两票的,宝贝儿们手上有月票的投一下啊万分感激~~~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有什么用,你不知道吗? 吃完了饭,江慕水给他准备好衣服和领带,给他换衣服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冰凉的坠子就在他脖子里滑来滑去,殷千城一手抓住她的手,拽过去,将她抵在了衣柜上,趁着衣服还没有完全穿好,轻轻剥下她的家居服,来了一场并不激烈,但足够“狂野”的激情…… …… 江慕水吃完饭在床上躺到12点,下面的车准备好了,她起身,到楼下穿好鞋子和外套。 走出去的前一刻,她凝眸看了一眼这个两人刚刚吃过早餐的地方。 聚少离多,就是会比较辛苦。 但是这一路过的太舒服了,让她有点没空去体味这种辛苦,江慕水想了想,去冰箱前检查了自己做的那个小巧的水果沙拉,插了一个小小的巧克力牌子,裹上保鲜膜,可以放到他晚上下班。 她笑了笑,心里涨着满满的满足,拎起小巧的行李箱,走出别墅的大门了。 一个摄像头在别墅外不厌其烦地工作着。 检修别墅的物业走过来,眯着眼看到了那个摄像头,想起了殷先生的吩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看见,大摇大摆地从摄像头面前走过去了。 *** 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邱泽,会是这样的状态。 江慕水将一摞检查好的发.票交还给销售部,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行政办公室里,邱泽的影子,她顿了顿,回去在自己位置上有一点忐忑地坐好了。 邱泽走出来,额上还贴着一块纱布,看起来伤还是没全好,过了没一会儿,总监就让她们进去开小会。 江慕水将做了一半的工资表保存,拿了笔记本进去了。 邱泽在上面,看到了她,也只是目光稍微顿了顿,就不甚自然地挪开,开始正式地讲起了会议内容。江慕水有点分神,只听见了后面的大部分,开头他说自己前段时间为什么没在江城什么的,怎么解释的她没听。 散了会,邱泽连叫住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片刻后,邱泽好像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江慕水的办公桌前面,用隔板挡住了自己的身影,敲了敲她的桌面,说:“……你来我这里一下。” 邱泽还叫自己做什么? 上次的事,就当做是算了,他受了伤,江慕水再报警什么的就太过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点了点头。 忙完手上的事,去了邱泽的临时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到邱泽坐在那里,眼睛似乎是盯着屏幕,但是幽深又焦虑,沉吟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江慕水之后,他眼睛微微一亮,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椅子。 江慕水走过去坐了下来,礼貌叫了一声,“邱主管。” 邱泽点点头。 片刻,他有些尴尬地开口:“抱歉……我叫你过来不是公事,但是,我现在也只敢这么叫你过来,毕竟出了公司全部都是……都是那个人的眼线,我恐怕靠近你半步都办不到,你的手机通讯记录他也查得到,我更别想着手机联系你,所以,你体谅,我有些事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说了。” 什么? 江慕水倒是没先注意他的目的,只是蹙眉,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来,为了不在他人面前暴露她跟殷千城的诸多细节,她平静且故作无意地问道:“……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派了人保护我,还监听了我手机的?” “不是监听,”邱泽淡淡解释,道,“我也只是猜测,他肯定对你的手机和定位做了手脚,但是如果究其目的,应该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她眼神微变,但是却不想在邱泽面前显露,水眸清亮地凝视着他,说:“嗯,是啊,他我当然相信。” 邱泽却还是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一双幽深的眼睛带着一点忧伤的意味凝视着她,半晌后笑了笑,舔了舔唇,他手指抚弄了半天手机,再刺解释了一句:“上次我真的很抱歉,是我对你激进了,那个时候,听了我三婶的一些话,受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江慕水拧眉,一双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她问:“三婶?你说千城的姑姑殷莫霞?她对你说了什么?去追我?强暴我?” 邱泽脸色有些难堪,半晌后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说:“没有那么露骨……三婶的意思不过是女人会喜欢霸道一点的方式,有些东西做得适度就是男人味,做得不合你意就是侵犯,我都明白……” 江慕水瞬间就被他给气笑了,问道:“不合我意就是侵犯?你是这么认为的?到现在还这么认为?那这么说,你那个时候对我说的话,也是你真心想说的?就是那句……呵,你就打从心底,认为我江慕水是这样的女人,所以你一直用强势的方法追我,我怎么暗示你你都不当回事,继续骚扰,是吗?” 邱泽眼神有些茫然。 他被指控得有些无端了,问道:“什么?” “……” 江慕水气得够呛,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失控也是自己的问题,说不定就是自己对那句话太过敏感,她冷冷别过头,强忍了一阵子,轻声说:“没,没有什么。你当我没有说过吧,你到底什么事?” 闻言,邱泽也不再去纠结她之前华话里的意思了,拧紧了眉,放下手机,道:“是我三婶的事情。因为上一件事,她保护了我,很多事那个人……是看在三婶的面子上没有动我,也没有给我家里人知道,但是三婶最近一直打电话,说她的女儿很危险,让我想办法。我想来想去,能威胁到莹莹的,也应该就只有……只有那个人……而能掌控住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江慕水听得一头雾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等等……莹莹,邱莹莹?千城对付她做什么?这么没道理的话你也讲?” 邱泽蹙紧了眉,只好实话实说:“殷千城在用一件事逼三婶,一定要让她做,如果她不从的话,他就拿邱莹莹来威胁她,我不懂具体是什么事,三婶最近精神非常不好也不跟我说,所以我才害怕。” 这件事真的太可笑了。 殷千城去逼迫殷莫霞说什么事?殷莫霞这辈子,做过的不能见光的事情多了,恐怕随便承认哪一件都是可以直接去吃牢饭的,千城如果逼她做这种事,就是断她的后路,断她女儿的后路,所以殷莫霞现在才可能会被逼疯了吧? 江慕水小脸白了白,攥紧了拳头,冷淡道:“那你想怎么样?殷家的争斗我很少管,你看到了,连我都是被这场争斗驱逐出境的人,我能有什么影响力?我连面都不敢露一下,你跟我说这些,能有什么用?” 邱泽冷笑,把玩着手机:“你有什么用,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侮辱。 江慕水以前还以为邱泽是那种懂得尊重女人,按照平等方式去追求女人的男人,此刻看来也就是个把女人不当人的混蛋,她冷冷地直接起身,看都不再看邱泽一眼,抓起手机往外走。 邱泽脸色变了。 他吓得立马起身,跑去追江慕水,江慕水哗啦一声拉开门,黄灵在门外瞪圆了眼睛守着,邱泽吓得赶紧抓过她的胳膊,把门冷冷一关,忐忑地说:“对不起——好我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江慕水,你太敏感了,我不过是说你们关系好,你说的话他可能会听,你当我想说什么呢?” 她这下小脸彻底冰冷下来,看着这个男人道:“你给我放手。” 邱泽愣愣盯着她的眼神看了两秒,竟然被她的气场震慑住,有些畏惧地松开了她的胳膊。 她扫了扫胳膊上的灰尘,眯眼扫了一眼邱泽,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刚刚还在说——‘你有什么用自己知道’呢,在你看来,既然我江慕水不是人是工具,那也由不得你和你敬爱的三婶用,我要留也留给殷千城用,凭你,哪怕用求的,也、配?!!” 说完,江慕水冷冷地绕过他,继续拉开门,无视所有探头探脑往里望的人,踩着三寸高跟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直守在门口,等着进去作报告的黄灵,听见了江慕水说的最后那句话,直接被震慑在了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邱泽一脸的菜色。 他这个时候再叫江慕水进来一次已经是不可能了。 难道就没救了吗? 三婶最近跟个疯子似的,天天疑神疑鬼有人要绑架邱莹莹,公司里的事都做不下去了,就差天天在女儿学校门口蹲守着,偶尔殷千城叫邱莹莹去别墅做客,殷莫霞都能闹腾到报警,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得彻底疯了吧? …… 江慕水回到了座位上,不久后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她起身去茶水间,隔着一个挡板,就听见了几个女员工在议论自,,应该是那个秘书刘带的头,说她怎么怎么勾搭在身在帝都的公司上层,为的就是给人家做小蜜,让人家带自己回帝都,离开江城这个小破城市,刚刚办公室里那一幕应该叫做欲擒故纵,看着她江慕水脸色恼怒的样子,实际上啊,心里早就乐成一朵花儿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佩服佩服,感谢伯父指点 江慕水本来心情不好,听着听着却竟然就乐了起来,怒火消减了一大半。 她对着镜子,变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等下午忙完了,不顾公司里的谣言传成什么样,江慕水走出办公室,到了楼道里,给殷千城打了一个电话。 殷千城在那边正在开会,听重要的数据报告,所有人却突然都只听见了一阵圆舞曲的乐声,还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在开会的时候开机,这个时候,殷千城的神色顿了顿,僵硬了一下,立刻从贴身内侧口袋里掏出了私人手机来。 topsales正激情飞扬地讲述着自己的业绩,只见殷千城冷冷对全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来,用所有人都没听过的温柔声调说:“嗯?怎么了?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江慕水听着那边安静得有点过头,想说的话一顿,忽而问道:“你在做什么呀?这是上班时间,我耽误你工作吗?” “不耽误,”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身边没人,你说。” 四周的人齐刷刷地华丽丽石化在原地了…… 没人…… 没人这些人都是什么玩意…… 放幻灯片的,记录的秘书,开会的高层中层领导,还有坐镇的几个董事会成员…… 江慕水这下放心了,又轻轻皱眉,看着窗外江南好看的初冬景色,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问你,上次我送莹莹的礼物她喜欢吗?你上回跟我说,她最近跟你走得比较近,她也知道我的存在了,有空,让我跟她聊聊天啊?现在小孩子的通讯工具都很发达,你可以把她的网聊id给我。” 殷千城沉吟了一下,沉默半晌,轻声道:“嗯。可以。你工作没有什么问题吧?一切还顺利?” “嗯。当然顺利啊,谁还会找我的麻烦?”她的手指轻轻扣着玻璃那头的水滴,眨了眨眼,道,“你呢?最近怎么样。” “也很顺利。”他短短几个字就概括了,顿了顿,“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江慕水从胸口舒出一口气来。 “没有了。只是随便联系联系你。” “嗯,”殷千城的嗓音愈发低沉温柔,有种魔幻的抚慰感觉,“那我晚上打电话给你,记得接。” “嗯,好。”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挂了电话,这端,殷千城将私人手机就这么放在了桌上,常远睨了一眼,上面通讯记录实名显示着“许欢瑶”三个字,相信董事会其他成员也看到了,常远尽量憋着笑,有一套啊,这么做的话,鬼都相信他跟许欢瑶是关系极好的了。 殷千城很明显知道她刚刚为什么打电话来,提到邱莹莹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只是,他的慕水比较善良,不忍心质疑他,也不敢去探究他究竟在做什么。 殷千城拂去了眉宇之间的些许沉思,道:“继续开会!” *** 一场秋雨一场凉。 最后一场秋雨下完的时候,铭城的雨夹杂了一点冰雹。 这个下午殷楮墨本来是到许家做客的,因为天气突然变得不好,被困在了许家,许敬尧倒是极热情地招待了他。 殷楮墨看着餐盘里丰盛的下午茶,拄着拐杖,温和笑着,说:“你最近倒是清闲啊,有儿子给你主持生意上的事,女儿好好地在家里待嫁,你倒是轻松了,啊?” 许敬尧笑得满脸红光,说:“这不是,还是因为跟伯父您合作吗?默言这个孩子做事我放心,公司的事全部交给他我也不含糊,欢瑶嘛,年轻的时候是任性不懂事,但是经过上一次的事,她这不是越来越内敛懂事了吗?这以后都是孩子们的天下,咱们就该退场咯!!” 殷楮墨似笑非笑,眯眼看着窗外的暴雨,道:“连我这么一大把年纪,都没想着退休了,你这么年轻就想着撒手让孩子们自己的去折腾,嗯?” 许敬尧原本笑着的,这下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尴尬继续笑着,问:“是是是……您说的也对……那,那您的意思是……” 殷楮墨眯眼笑着看他:“欢瑶跟千城是订婚不是结婚,也不是结了就离不了,咱们两家的生意牵扯得那么大,我做牵线给你们签署了那么大的合同,那么长期的合作,就是为了将来给欢瑶一点底气,让她在殷家的地位更加牢靠。将来就算是孩子们有什么花花肠子,也得看在生意的面子上,利益的面子上,给我把婚姻给维持好了。可你倒是放心,明明知道默言跟千城的关系,却让默言一个人就扛起了许家的生意,到时候他们两个,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拍两散也要娶那个女人回家,你难道看着你女儿被休,生意黄了自己却无计可施吗?敬尧啊,你这就觉得牢靠了?将来千城出什么变动,你要怎么对着血本无归的许家怎么哭,啊?” 一瞬间,许敬尧的脑子像是被人猛地拍醒了,他丝毫都没想过这一点。 他只想着殷千城既然已经娶了许欢瑶,上次的事之后,两个孩子的感情明显升温,不论是媒体报道还是安插在殷氏的眼线反馈,都说殷千城简直是把许欢瑶捧在心上疼,可是…… 可是他这个也算是过来人的男人,怎么就忘记了,婚姻也是有保质期的,许敬尧想着自己是绝对以家族利益为先的人,可默言嘛…… 默言那个性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沉默寡言,什么都不说。 所以有时候看起来他性子低调又沉稳听话,但真出点什么事,许敬尧还真没本事降得住他。 许敬尧蹙紧眉许久许久。 被外面一声惊天雷声给震醒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看向殷楮墨,手心都在这初冬天气里出了汗,道:“对……对……您说得对……我差一点都全忘了……呵呵……默言跟千城的关系是好,但是……但是我总觉得,欢瑶是他亲妹妹,他怎么着也会向着欢……” “孩子们的心思你别猜。” 殷楮墨沉声说着,苍老的手端起了一杯茶,笑意满满,说,“当初连我都是用清幽的一跪才换走的那个女人,否则今日哪有你我的天下?不能相信孩子的心跟你一样,千城这种随便为了一个女人连家都敢搭进去的性子,就得治,现在不就治服了吗?清幽只要在一天,就是我的法宝,等到哪天他和欢瑶有了孩子,心安定了就不会多想别的了,你也要多学学,该利用的人,多多利用,懂吗?” 许敬尧一下子想到了许母。 对。 许默言别的人可以不在意,连妹妹都不大可能会在意,但是,他绝对会在意他的母亲。 这步棋真的是好用啊。 女人最大的作用原来就是这个。 还好许母也足够好控制。 许敬尧大彻大悟。 他一脸感激的表情看着殷楮墨,端起一杯功夫茶表示敬意,感激道:“谢谢殷伯父指点,要维持江山还得狠,像您一样,千城这孩子一开始我没看出性子有多野,却没想到也能野到这种地步,但是,就算野到这种地步了还是被您给收服了,佩服佩服,晚辈佩服……” 殷楮墨笑呵呵的,放下了茶杯,想着自己一手创下的家业险些毁在两个女人手里,现在这两个女人都滚得远远的,亲孙子又被迫这么接受自己的命运了……想想……他最近,也真是春风得意…… 他拿起杯子跟许敬尧碰了一下,喝下了一口暖心的茶,望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天空,觉得万分静心安定了起来。 …… 这般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许欢瑶那边也相对安稳着,尽管有些痛苦不堪,但好在,殷千城的攻势好像减缓了一些,没那么猛烈了。 许欢瑶每夜每夜看着他们之间的通话记录,短信来往,尽管煎熬无比,但好在习惯了也就好了,偶尔的,殷千城跟许默言之间的生意往来也会带上她,殷千城待她仍旧人前演戏,人后冷漠,但好歹,再翻腾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最近,许敬尧又要带着许母出去旅游,去海岛度假,许欢瑶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看着许母阴霾了许久的脸上露出笑容,也勉强笑了笑,觉得日子开始好过了起来。 反正,距离结婚还有不到两个月了,到时候只要许欢瑶自己不作死,哥哥那里不出事,看殷千城有什么办法开口解除婚约!! 要是许欢瑶自己不出任何问题,殷千城想解除婚约,殷家和许家答应吗?!! 机场。 许欢瑶送走了父母,有些疲累,一边走出机场一边听见了手机震动,许欢瑶蹙眉拿出手机一看,是殷莫霞。 这个女人已经很久没跟自己打过电话了,自从上次宴会见面,也没再见过,现在打电话做什么? “喂?姑姑。”许欢瑶尽量保持礼貌,清清淡淡地开口道。 “瑶瑶,你救救莹莹,你救救她啊!” 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痛哭流涕的声音。 许欢瑶蹙眉。 什么? “你谁啊?你怎么拿着殷小姐的手机?什么莹莹?”许欢瑶不解。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爱你,的意思 “殷千城他要害我女儿!!他现在拿着我的女儿不还给我了!他自己心疼江慕水就去心疼,拿我女儿威胁我做什么?!就因为上次那件事吗?!我都道歉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边的声音极其疯狂,但隐约还是能听出是殷莫霞的声音,许欢瑶停下脚步来,紧紧皱起了眉。 “姑姑?”许欢瑶这下确定了是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欢瑶,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帮我,我现在求助任何人都帮不了我,只有你了!”殷莫霞一时脑热,吸吸鼻子忍住眼泪后,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事情说给了她听,“殷千城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把我女儿从我这里弄到他的别墅去住了,老爷子也同意,他给我安排的工作在外地,我跟女儿很快就要分开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上一次我做了件事让他恼火了,但是也证明了我的猜测,他跟江慕水绝对没有断干净!!欢瑶,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跟我女儿分开,不能让邱家把她抢走,我求你了……” 许欢瑶缓下了脚步,站在车前,侧过身,冷冷将手插进口袋里面,脸色已然变了。 她顿了顿。 冷冷开口:“你女儿出事,关我什么事?你不知道我再挨两个月,就是婚期了吗?这个时候我帮你,我自找麻烦吗?” …… 东郊别墅。 邱莹莹放学了之后就被接到了这里来,然后被告知,她妈妈要出差几个月,一直驻守在外地分公司,这期间她就要住在这里了。 邱莹莹有些疑惑。 虽然这段时间她也经常来这个别墅玩了,但是,突然之间要跟妈妈分开,还一点征兆都没有,也是奇怪。 她借口要回家拿东西,但是,门突然打开,她的东西已经被用三个大行李箱全部装了回来。 邱莹莹眼睛亮亮的,警惕地走过去,打开箱子一看,全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但不是殷莫霞的风格,倒像是有人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索性将她的东西一股脑全拿了过来。 邱莹莹往后退了两步,掏出自己的小手机来,犹豫着说:“那,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闻言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动。 片刻后,邱莹莹蹙着眉头放回了自己的手机。 嘟囔了一句,“怎么不接电话呀……” 几个黑衣人还站在那里,尽管戴着墨镜却有些局促和恐慌的模样。 这里可是殷先生的私人地盘。 换句话说—— 这是那个女人的地盘。 他们这些局外人哪里敢多待一秒? “小小姐,这是你的东西,我们完成任务该回去了,您别乱跑,有事的话给殷先生打电话吧,那我们先走了。” 几个人随后点点头,就立马离开了。 邱莹莹百思不得其解。 她坐在沙发上,片刻后皱着眉给网聊软件上的江慕水发了一条信息——“大表嫂,我到我大表哥这里来住了,我妈妈出差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 江慕水正在上班,忙着,过了好久才看到,眼皮不禁一跳,然后回了一句:“怎么了?不正常吗?那以往你妈妈忙着的时候,你都住哪里啊?” “我就一个人在家。有保姆会送我上下学。” 江慕水心脏微动,纤指蜷缩了两下,敲字:“那可能,是你大表哥看你一个人太可怜了,这次你妈妈出差时间长,安排你到别墅里住,他安心一点,毕竟工作是他安排的呀。” 邱莹莹蹙眉看了半天,回复:“对哦。” “乖,在那里自如一点,饿了就吃东西,困了就睡觉,那里有钟点工每天来打扫,有什么需求可以跟他们说。” “好。那我不打扰大表嫂了。大表嫂再见。” “不打扰。有事随时联系我。” 跟邱莹莹联系完了,江慕水皱着眉,开始回想起那个时候邱泽跟自己说过的话来,殷千城虽然以前跟邱莹莹关系也还算好,但绝对还没有好到那种主动帮殷莫霞照顾孩子的地步,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 夜幕降临。 整个别墅都开了地暖,跟邱莹莹以往在自己家的时候那种空调的暖风不一样。 她兴奋得满脸通红,穿着单薄的秋装,踩着袜子从楼上跑到楼下,感觉这里比外公的老宅都还要舒服!! 殷千城打开了房门,还没适应眼前大亮的光芒,就听见“咚咚咚”的孩子从楼梯上疯跑下来的声音,他冷冷眯了眯眼,手冷淡地放在门把手上,缓和了一下肃杀冷峻的脸色,这才微微抬起眉,看了过去。 邱莹莹一见他也被吓住了,红着脸,背着手站在了原地,双脚摩挲着,好半晌,才平缓下气息来,叫了一声:“大表哥。” “嗯。” 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一身黑色,西装革履,殷千城走到了里面,扯着领带松了松,然后瞥她一眼,淡淡道:“还习惯这里吗?” “嗯。” 邱莹莹眼珠子转了转,说:“就是,快放寒假了,我总是会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陪我,以往,我有些时候放长假是会到爷爷奶奶那里住两天!” 殷千城往里走,捡起了被她弄掉的抱枕,不经意地道:“是么?那你喜欢爷爷奶奶吗?” 邱莹莹脸蛋红扑扑的,仔细地想了想,手指怯生生地绞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才正确。 “就……就还行……” “那过段时间,让你去那里常驻,”殷千城在沙发坐了下来,道,“不过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去你爸爸那里,大概好一些,是不是?” 邱莹莹脑子一团浆糊,愣愣看着他,不明白,但是“嗯”了一声。 又仰头问,“那为什么……啊?我妈妈……不喜欢,我跟我爸爸在一起……” 殷千城淡淡道:“她不喜欢的事情多了,你都遵守的吗?据我所知你的门禁特别严格,因此你跟同学关系也不大好,你要继续遵守吗?” 邱莹莹立马摇头了:“不不,那我不!!” “好。”殷千城微微蹙眉,揉了揉眉心,说,“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你就在一层,明天我会请专门的保姆过来带你,没事的话别跑上去,懂了吗?” 邱莹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孩子终归是孩子,过了一会儿就把焦虑和不安忘得干干净净,在大房子里玩命折腾了起来。 …… 楼上。 洗澡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殷千城挑了挑眉,有些焦灼,走出来翻了半天,赶紧赶在她挂电话之前接起了手机。 “喂?” 嗓音温柔得像是要将她融化。 江慕水在出租车上,刚刚加班回家,有些疲累,但声音还是温柔的:“是我。” “当然知道。刚刚在洗澡,听见声音我马上出来了。” 她笑了一下,像铜铃一样,笑声渐歇,她问,“今天,我跟莹莹聊天,她说她被搬到你那里去了,是真的吗?” 殷千城眸色微微变了变,说:“嗯。是。我的住所并非只有这一个,但是这里的布防最好,容纳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就叫她先过来,我记得你之前也很喜欢她,不是吗?” 她顿了顿,有些结巴,“对,是啊……可我喜欢她是一回事,她那么小,离开母亲真的有些不好。” 那边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耳边,只剩下出租车的广播声,还有暗夜降临的时候那些耳边突然放大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有些不安,轻柔唤他:“千城?” “嗯?” 他那边突然就安静了许多,性感的薄唇贴在手机上,道:“我关门,小孩子有些吵闹,你想说什么?说吧。” 她一下子好像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突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殷千城本性善良她懂的,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于是兀自一笑,说:“没什么,如果你只是像支开姑姑,或者逼迫她做什么事,我知道你会懂得分寸,不会乱来,就像你上次那么威胁她一样,我该放心的。” “你觉得我手段卑劣了?” “不,你手段卑劣就不会只是言语威胁,我明白,你应该……只是想让她明白你做得出来。” “嗯……” 殷千城心头安定了些,感觉有些微妙,嗓音放得更轻柔了,“我过段时间要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这次,是真的出差。” 她听着有些不好意思,纤细的手指轻轻攥紧起来,说:“怎么?你出差……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沉默不语,因为以往的每次以出差为名目的探望,相处,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小出租房里的一切,都是两个人甜蜜的证据。 “千城,我最近……”她缓了缓,轻声说道,“总有一点不安,你告诉我,你下一步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是害怕别的……我担心你……” “不用担心,”他嗓音更低,不禁更温柔了一些,“我说过我有把握,只要你不出问题……” “还有,有些事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他们,要做什么。” “什么意思?”她听不明白。 他又沉默,顿了顿,笑,“……我爱你,的意思。” 出租车里,车窗上落满了星辰,美得一塌糊涂。 …… 第五百一十九章 你还是不肯主动解除婚约吗? 婚期将近。 大暴雨。 北方的城市,就这几天大约是最冷的,换季雨总是冷得透彻心扉。 阮清幽坐在轮椅上,蹙眉盯着外面的天气,拿出手机来,再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打了一整个下午,电话终于接了。 “喂?”里面是殷千城淡然的嗓音。 “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久不接电话?”阮清幽不满地说道,“我都说了,今天我和瑶瑶一起试礼服,你就不能抽不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试?千城,距离婚期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那边又窸窸窣窣忙了一阵,殷千城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道:“最近在安排出差的事,所以在赶一些工作进程。” “那还要不要结婚?”阮清幽蹙眉道,“这么早安排婚期,就是为了让前段时间的绯闻热度降低一点,你人过来,再找人拍两张照片,有什么不好?现在下暴雨了,我跟瑶瑶回不去,你来接我们一下吧。” 他轻声问,“许家那边没人陪她去吗?要您陪着去了?”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许家那两口子这个时候决定了去度假,大冬天的去哪里度个什么鬼假啊,”阮清幽口吻中有些不满,但又无可抱怨,“许敬尧带着柒然出去了,只有我在,但瑶瑶的婚事是我们主事,得重视,懂了吗?” “嗯。”他淡淡应道。 “我们在中山路的那家最大的国际婚纱店,你快来吧。” “可以。”他想了想,说道。 挂了电话后,将工作进程又紧急赶了赶,才终于赶在傍晚时分,出公司抵达了那家店。 许欢瑶试了几套礼服了,从敬酒服试到晚娘服,虽然都漂亮得无可挑剔,但是她心情始终好不起来,并没有一丝丝要当新娘的喜悦,阮清幽笑容满面地问着她话,她也笑容灿烂地回应,但看着那些陪着新娘来试礼服的未婚夫妻们,许欢瑶心底总是泛着酸水,荒凉得就像被烧过的寸草不生的荒原。 她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如火烧车碾一般,痛且闷着,做什么都无法纾解郁气,许欢瑶平时一个人可以欺骗自己,但却发现欺骗得愈发痛苦起来,不像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婚姻生活不幸原来是这样折磨人的,一开始就如此,许欢瑶完全不敢想象接下来该如何。 婚纱店的玻璃门猛地打开了,隐约听见几个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礼貌叫道:“先生。” “先生好。”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殷千城依旧是那副魅惑逼人的样子,眉宇之间有些疲惫但神情依旧淡然,近来工作的确是拼命,他走过去,双臂撑开在阮清幽的轮椅上,轻声道:“在这里呆了一天?” 阮清幽看见自己的儿子就开心,温暖地笑着,碰碰他的胳膊,说:“挺好的,我一直坐在这里看,辛苦的是瑶瑶。” 一下碰上殷千城淡淡抬眼看过来的目光,许欢瑶佯装甜蜜,吸口气调整好情绪,笑着道,“千城。” “嗯,” 殷千城点头后没撇开目光看着她,淡淡直起腰来。 阮清幽立马撺掇道:“既然你来了,我给你挑了好几套礼服,你也去试试,现在去,快。” 殷千城道:“不是要送你们回去?只有一个小时。” “不用你送了,不是有司机?你去试礼服,快快快,快点,跟瑶瑶一起进去试。”阮清幽以往的淡定清冷不复存在,为了欢瑶和儿子的幸福,竭尽全力。 殷千城点头,拿过了店员递过来的几套衣服,进去试衣间了。 许欢瑶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阮清幽这个时候抓住她的手,缓声冷淡说道:“你看,这不是去试了吗?瑶瑶,他最近太忙了才对你不够好,但也可能是你的错觉,之前宴会上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忘记了吗?女人不能贪心要太多,你要知道你嫁进殷家可是人人羡慕的,你还抱怨这就不应该了吧?如果觉得不好,让你放弃,那你倒是答应啊?” 许欢瑶这下感觉像是被掌掴了一个巴掌,笑得极其难看,赶紧颤抖着嗓音说道:“我……我之前就……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因为我爸妈出去度假了,待嫁的心情有点不好受,阮阿姨,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的……” “你没有那个意思就好,”阮清幽看着她的目光这才缓和了一些,说,“女人得宽容,男人才喜欢,好了,你进去吧,直接进去,不用怕什么?” 直接进去? 许欢瑶没办法说,其实,她跟殷千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也不可能会有,虽然都已经订婚,没两天结婚了,但上一次看他换衣服都被他奚落,现在直接进去……她脸还是不要算了…… “阮姨,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你们都是未婚夫妻了,有什么不好?快进去吧,女人有时候不能太要面子,你说是吗?”阮清幽态度冷淡,给了她临门一脚,“快点儿吧。” 在阮清幽的讽刺和攻击下,许欢瑶只得咬唇进去了,阮清幽的性子一向内敛传统她知道的,从不对女人要求太过浪荡,但是殷千城在她面前真的演得太好了,太能忍了,所以阮清幽只觉得是她许欢瑶不够殷勤宽容忍耐,觉得儿子够好,只是她许欢瑶任性。 许欢瑶进去了试衣间,咬唇,手微微哆嗦着将帘子拉上了。 里面的殷千城正脱了外套走出来,在打电话。 “嗯……嗯……对,这一次是六天……要倒时差……”他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深沉,淡淡说,“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常远到时候会安排好一切……我只听说,那边有天然的露天温泉……你想要什么味道的精油,可以一起……” 他的耐心,疼爱,宠溺,都毫不避讳地都给了另外一个人。 许欢瑶手一哆嗦,差点儿就拿不住衣服。 阮清幽叫她不要面子,许欢瑶死死咬唇快咬出血来,就直接脱了衣服开始换,殷千城不经意一个转身看到了,愣了愣,而后蹙眉,就转过脸来,从头到尾背对着她,将镜子也用外套挡住,不看她换衣服,自己也站着打电话没有换。 许欢瑶只觉得羞辱感从头到脚地升腾起来。 半晌,她实在觉得拉链拉不上去,喘息着,哑声道:“你……能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殷千城走到门口,当当敲了两下门,几秒钟后一个女店员红着脸小心翼翼探头过来,看了这个状况,才进来给许欢瑶拉拉链。 殷千城再说了几句之后,就旁若无人一般,挂了电话。 而后,突然轻声道:“你还是不肯主动解除婚约,是吗?” 什么?! 许欢瑶震惊看了他一眼,原来……原来他所做的一切…… “殷千城,如果你就是为了惩罚我……”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转身,看向了她,冷漠道,“惩罚和恨一个人需要时间精力,而我没有,我只是提醒你,请你考虑好,婚后的生活只可能比现在更差不会更好,你该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做,而我……呵,第一不会碰你,第二不会顾虑你的任何感受,你如果做好了这个准备,那就坚持继续下去,而我提醒这些,是因为如果婚后你再因为这个跟我闹,我就不奉陪了。” 许欢瑶听得眼圈都红了,她还是不甘心,道:“……我不信你永远是这样,时间和我都会改变你的,有些男人嘴上也是这么嘴硬,但是最后……” “欢迎你拿一生做实验,”他拿过了礼服,准备等许欢瑶出去之后再换,睨她一眼,道,“不过也还有一件事提醒,就是结婚是不可能再离,将来哪怕你觉得再不好,你的父亲和哥哥,都会为了许家的利益,让你稳固在这个地位上,一辈子。” 他的话淡淡的,却一字一字都让人毛骨悚然。 蹙眉,殷千城又看了她一眼,道:“还不出去吗?我看你换好了,我没心情欣赏你的裸.体。” 许欢瑶仍旧不甘心,咬唇发狠道:“你总会改变……” “相处的确是会改变一个人,”他并不否认,低沉淡淡道,“但是我跟你,不会有相处,婚后你会去国外……哦,还有许欢瑶,我们之间没有各玩各的这种说法,一旦给我发现你去寻欢作乐,你和许家,就彻底,完了。” 将来没有光明,一丝丝都不会有,只有,暗无天日。 许欢瑶简直要疯!!! 许欢瑶脑子急速运转着,最后嗜血一笑,嘶哑道:“你不过就是吓唬我,殷千城,你这样急着我主动解除婚约,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江慕水受不了做你的婚外情对象,你比我着急!只要我不出问题,出问题的就是你!!哈哈,你被我看穿了吧?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她?你觉得这样威胁我有效?!!” 他的神情微微有所变动,蹙眉转过了头来。 许欢瑶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来,嘶喊道:“我就是不解除,我就是能忍,看看最后,我跟江慕水,我们两个谁耗得死谁!!” 第五百二十章 最近,她总有一种被圈养的感觉…… 殷千城脸色愈发有些冷,觉得这就是个疯子,推开里面的一扇门,去里面换了。 两个人出来后,殷千城神情依旧,许欢瑶却差到了极点,配在一起,明显的有些配不上殷千城。 阮清幽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又让两个人换下衣服了。 殷千城果然没有再陪她们,过了半个小时后直接离开,找了司机来送,俯身跟阮清幽说了两句话,再不顾他的任何挽留,走了。 看许欢瑶那么失魂落魄的模样,阮清幽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撑不起场面来,殷千城为公司的事情忙碌也都是为了她,许欢瑶却为了千城不陪伴她而满口的抱怨,有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将来殷氏和千城,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 回去的路上,许欢瑶小心翼翼地开口,跟阮清幽商量一件事。 阮清幽一开始蹙眉,有些不耐但是稳重地听着,听完了,猛地就震惊无比。 “你说什么?” “这是真的……”许欢瑶揪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脸色极差,极力稳着情绪,说,“阮阿姨,我亲眼……亲眼看到过他跟别的女人做,他那方面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他不碰我,我们就不会有后代,殷家也就没有光明正大的孩子生出来,那我……” 阮清幽简直快要冷笑了。 她要撺掇千城和许欢瑶是一回事,但是一个女人没用到了这种地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欢瑶,一个男人不管经历没经历过这种事,他都有生理需要,那你就有机会,但你至今……”阮清幽盯着她的眼神冷飕飕的,有些不可置信,“至今连做他的生理需求他都不要你,你到底是怎么做这个未婚妻的?你这是想要我们殷家无后?” “阮阿姨,我……” 许欢瑶脸蛋红得要滴出血来,但这不是她的问题,不是!!不是!!! 为什么来承受侮辱的人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阮阿姨,对,是我没用,所以我这才……想让您帮我一把,他不跟我住在一起,不跟我有所接触,我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我知道您是殷家最榜样的儿媳妇,您最大的希望也就是想让殷氏变好,我跟您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吗?阮阿姨……” 阮清幽不知道被哪句话说到了心坎里,有点气消了,但是同时感觉到一阵阵的悲凉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脸色白了白,不知道是想起了哪段往事,开口,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都理解。” “这样,我们谋划一下。回头,我也跟老爷子说说,他的目的,也跟我们一样的……” 许欢瑶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羞辱感,连连点头。 “嗯……嗯……好……拜托你们了……” 这,是她的最后一搏了。 *** 这一天,阮静的母亲出院。 江慕水上午去了银行,办完事,直接打车去了医院,走到病房的时候,李哥和阮姐他们已经将病房收拾得差不多。 李哥看到她,感觉很是亲切,叫道:“慕水妹子,你来啦?” “嗯。” 江慕水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阮姐呢?” “在结清住院费呢,”李哥头也不抬地说,“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孩子跟你阮姐在一块,等会儿你就见着了,别着急,啊。” “嗯。” 她温柔说道,安静等待起来。 不管怎么样都是孩子的亲生母亲,阮静和李哥这段时间大概也接受了这种关系,也不防备江慕水和孩子多接触了。 阮静这个时候抱着孩子进来了,蹙着眉,一直往后看。 江慕水看到了眼睛一亮,为了让她腾开手去做事,伸手抱住了小诚,小诚被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弄得很不舒服,两只粉嫩的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埋头不起来。 江慕水看了一眼阮静:“阮姐怎么了?” 阮静紧蹙的眉头到现在都没松开,说:“刚刚我在楼下,碰见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人莫名其妙就跟我攀谈起来,说的都是孩子的事,一个大老爷们打听的那么仔细,我上来才觉得奇怪……” 李哥嘿嘿笑着,说:“你不理会不就行了,你一个抱孩子的少妇,人家搭讪你……” “哎你怎么说话的?我长得也不丑,你找抽是吧?” 李哥嘿嘿笑得更憨厚了,躲着她的打。 江慕水轻轻拍着宝宝娇嫩的身子,看了一眼阮静,有些警惕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阮静一边将病历本和报销单放进包里,一边说,“大白天戴个墨镜,穿得跟奔丧似的……啧,说不定家里真的死了人,冰块脸,面无表情的,打听事也是一副办公事的样子,想想就浑身发冷……” 江慕水突然微微蹙眉,不安了起来 “行了行了啊,一惊一乍,说不定是卖保险的,或者是黑市上的那些人,以为你孩子遭遇什么疑难杂症呢,别疑神疑鬼了啊……” 李哥将东西收拾好,回头看了一眼,说,“快检查好走了,没落什么东西吧?” “没有了。”阮静检查一遍回头看向江慕水,说,“走吧,慕水。” 江慕水这才回神过来:“嗯。好。”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已经这么低调了,到底谁还会来江城试探?又怎么发现的小城有问题? 许欢瑶和殷莫霞那边的嘴都被堵着,还有谁能泄露这里的事情?或者是殷千城某些事做得太狠,让某些人狗急跳墙了吗? 希望只是意外。千万千万,不要是那边的人才好。 …… “什么?出国?” 阮静收拾好了娘家的一切,震惊看着江慕水。 “对,时间不长,就三天,我害怕你这段时间有事找我找不到,才来提前跟你说一声。”江慕水说道。 “现在我妈出院了,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你出国干什么呀?你的工作好像用不着出国。”阮静狐疑看着她。 江慕水神情有些异样,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就只是游玩而已,的确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也不想只是……” 只是,机票已经订好了。 常远直接安排了行程给她,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不用她收拾半点,甚至连公司都请好假了。 江慕水怎么说呢……最近…… 真的有种…… 有种被圈养成猪的感觉…… 她当母亲已经当得很是熟练了,阮静母亲回到家之后仍旧是不能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卧床很长时间,所以一家人还是手忙脚乱的,江慕水这期间一直抱着孩子,周围人到处忙乱出错拌嘴,只有她这里是安静的。 阮静忙了一阵过来,擦着汗,说:“算了,我也懒得说你了,去就去吧。 “你反正不撞南墙不回头,总之,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好,别被人坑的太厉害,要说最后有吃亏,你也得努力让他吃亏,懂了吧?女孩子,得懂得保护自己。” 她脸微红,轻轻点头:“知道了,阮姐,我知道你关心我。” 阮静冷嗤一声,那边又在喊她让她帮忙了,阮静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又过去了。 陪伴着忙到半夜,江慕水才从阮静爸妈家出来。 李哥说着客气话,要开车送她,江慕水理所当然地拒绝,李哥马上又满头大汗地被一个电话叫回去了,她只好出门自己打车。 刚要上车,一个人突然撞过来,包的拉链带到她的头发,江慕水痛得嘶了一声,好看的眉轻轻皱了起来! 男人身形高大,戴着墨镜,低沉道:“不好意思。” 江慕水气也瞬间消了,说:“小心一点。” 男人颔首一下,夹着胳膊缓步走了。 半路,江慕水却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蹙眉,疑惑看着上面的号码显示,接起来,道:“喂?李哥?”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有人撕心裂肺的呻吟声,李哥喘着粗气说:“慕水你快来,快点快点,你阮静姐……肚子疼!我看着像急性阑尾炎!你快,快过来看一下孩子……” 江慕水秀气的眉顿时蹙成了一团,放下手机,说:“师傅,麻烦原路返回。” “李哥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去……” “哎呀乱死我了,”李强那么个大男人也有些撑不住了,嗓音都带了无尽了忧愁和担心,“她妈刚刚出院,腿还没好,要他爸照顾呢,她一旦又做了手术……” “我先帮你叫120,李哥,你别慌,孩子那里有我在的。” 江城的夜色下,一辆出租车在马路尽头放缓车速,掉头,风驰电掣一般地按照原路返回了。 …… 两天后。 熙熙攘攘的机场。 常远看着机票上面的信息觉得有些为难,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接到江慕水那通电话,是差不多距离行程只有一天的时候了,殷千城那么忙,根本没可能跟他说这件事,江慕水不忍心打扰他但是毫无办法,常远无可奈何,只好又去补了一张机票。 但是,还没来得及给殷千城知道。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三人成行,冒险之旅 该怎么说? ——殷总,不好意思,你俩的蜜月旅行恐怕得多一个孩子了。 是个男人恐怕都会颇有微词。 孩子是他们自己的还好。 却是江慕水邻居的。 就算再招人喜欢,带着出去旅行都是不妥的。 江慕水的意思很明确,如果孩子不能去,她也没有办法去的,只能留在江城带孩子,这样就只能跟殷千城说抱歉。 常远怎么敢对殷千城转告这种话? 没办法。 只能让殷千城自己定夺。 只能先斩后奏了。 行程之前—— 机场的贵宾候机。 门口陆续有人从外面经过,发出窸窣的响声,江慕水长裙外套了一个宽松的白色马海毛毛衣,怀里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宝宝,在教他玩色彩拼图,小诚学得极快,圆溜溜的大眼睛像葡萄一样,亮晶晶地闪烁着,将相同颜色的板块都巴拉到自己面前来。 她有些焦虑担心,水眸一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着。 一副相当养眼的画面。 片刻后,一道清亮的皮鞋声走了进来。 跟在殷千城后面的常远慢慢吸了一口冷气,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希望殷千城不要生气才好。 老天保佑。 常远并不是故意瞒住不说,只是,此刻殷千城都还在打电话,为了挤出这几天陪江慕水的时间来,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刚刚一路走过来都在商讨公事,如今这场面……真的不是常远可以控制。 vip贵宾室内一片静谧,殷千城一走进去,目光就下意识猛地落在了江慕水身上,紧接着就是她怀里的那个小小的孩子,那种感觉很奇妙,第一秒反应,是疑惑震惊,下一秒钟,那些仅有的震惊疑惑,就在孩子那清亮的圆溜溜的眼睛里消散了许多许多。 江慕水抬起头,水眸清亮诧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常远。 殷千城神情微微异样,凝视着他们,薄唇微抿,手继续着脱下大衣的动作,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在质问着常远—— 你没跟他说? 常远露出一个极端无奈的神情,摇了摇头,眼含歉意。 江慕水顿了顿,只好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轻声开口解释:“千城,抱歉,孩子是我要带过来,阮姐他们家里出了点急事,真的没有时间照看孩子,所以,我要么走,要么跟孩子一起留下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她那清亮的眸光中,透着一丝眼巴巴的恳求,但更多的却像是平静的商量和解释,就好似,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知是出自什么原因,她是一定要带着孩子的。 殷千城揣测着她的心思,想着她大概,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她眸光淡然地凝视着他,整个人恬淡平静,在等待他的回应。 看似不紧张。 浑身的细胞却都已经紧绷了起来。 旁边的服务生将殷千城的大衣拿去挂了起来,殷千城俯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小诚仰着头笑得灿烂,手舞足蹈的,他莫名也被弄笑了一下,心里不知怎么的温暖万分,柔声道:“他的东西带齐全了吗?” 江慕水一时愣怔,反应过来后,轻声说:“能想到的我都带了。” 殷千城道:“海岛那边比较发达,有什么东西缺的,到了也可以在那里买。” 什么意思? 同意了吗? 他就不生气? 江慕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纤细的手腕从雪白的毛衣灯笼袖中伸出来,紧紧揽着孩子,她知道是自己亲生的,爱意挡也挡不住,但是殷千城不知道,她不能这样自私地要求他,爱屋及乌也要讲究一个分寸,但是一个别人孩子这样的尺度,真的太大了。 她粉嫩的红唇张了张,想起阮姐遭遇的那些事,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的就是没说出口来。 殷千城一直凝视着孩子的脸,起身,拿开了抱枕后自己坐到了她的旁边,手臂自然而然搭在了她后面,他到底是累了,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靠在沙发上短暂地休憩一下,他头靠着沙发,也不去休息室,就在这里,一手自然却霸道地揽在她的腰上。 江慕水被困在沙发上一动都动不了,却心里温暖得很,安顿好孩子之后,她侧过身,看向熟睡的殷千城,静静数着他浓密的长睫毛,看得有些恍惚。 片刻后,他猛地蹙眉,紧紧抱住了她,力道太大,手臂也伸得太远,将孩子和她一起霸道地容纳在了自己怀里面。 旁边的服务生都没敢吵他们。 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 常远松了一口气,坐在对面整理着行李,朝着江慕水笑了笑。 江慕水也一笑,有一点勉强,也满心的感激。 终于要登机。 婴儿登机需要的手续多一些,殷千城陪着江慕水从vip贵宾通道过去,看着工作人员检查证件,检查完后他不由地拿了过来,捏在手里看。 小诚的户口理所当然是落在阮静和李强的名下,殷千城蹙眉看着那个出生日期,莫名其妙地想,自己那个时间在做什么。 好像,正找她找得暗无天日。 而她,离开铭城大概七八个月的时间了。 江慕水见他注意力停留在户口本上,紧张起来,纤手伸过去,问他要:“怎么了?有问题吗?” 殷千城把本子塞进她怀里,轻声说:“没。” “我刚刚看到他的大名了,不是你叫的什么小诚,为什么会叫小诚呢?这名字有什么意义?” 江慕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心头荡开无尽的压力和苦涩,思索着笑了一下,说:“应该没有什么意义吧,只是小名而已,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殷千城蹙眉。 她抿了抿唇:“你不喜欢?” “我明白小名,但是,如果起一个跟大名毫不相干的小名不会是这种起法,”他顿了顿,道,“小诚,除了字不一样,你知道吗?小的时候很多人这么叫我。” 江慕水一时间心跳都跳漏了几拍。 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说:“你是在责怪我这么叫吗?我跟着李哥他们叫惯了,要不,我换一个。” 殷千城眼神变得幽深温柔起来:“不用。你知道我更想让你叫我什么……乳名什么的,怎么比得上那两个字有意义……” 江慕水纤弱的身影被他揽在怀里,紧张到睫毛都不敢抬起,抿了抿唇,轻声说:“那走吧。” 殷千城看得心神荡漾,也不管空乘在不在前面等,停下了脚步,托起她微红滚烫的小脸,深深地吻了一下。 …… 飞机上。 小诚大概是气压的缘故,一腾空就难受得哭了起来,飞机上空气也憋闷,他在江慕水怀里焦躁得直闹腾。 等稍微平稳一些之后,空乘走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 江慕水有些急躁,擦了擦汗,说:“不好意思,我知道吵到乘客了,我马上让他安静下来,我尽量……” 殷千城蹙眉,见她实在也哄不好,突然,大手伸出将孩子抱了过来,弄得江慕水一愣!! 他来得匆忙,身上还是意大利的纯手工定制西装,就这么抱着孩子,轻声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话,哄了哄,小诚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干燥的味道,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原本哭得挂了泪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旁边的江慕水,又看向殷千城,这下不哭也不闹了。 空乘脸色稍微有些缓和,笑着说:“宝宝真听话啊。” 江慕水愣怔回神,松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殷千城倒是什么都没说,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打开了飞机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机舱外面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给他的脸打赏了一道侧影,小诚在他怀里变得极其乖,有时候呆呆愣愣地跟着他看报纸,有时候就抬起头来看着他。 江慕水有些意外,飞机起飞的时候,她伸出一只手,捂住小诚的耳朵,为了避免气压给孩子带来的不舒服。 这么巧,就跟殷千城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两个人各自捂着孩子一只耳朵,飞机失重上天,小诚都一直没哭。 飞机逐渐平稳了。 国际航班的飞行时间很长,江慕水要来两个毯子后铺在他腿上,一边铺,一边心存疑惑,问道:“你刚刚跟孩子说了什么呀?” 其实说了什么不重要。 孩子这么小,根本听不懂什么话。 殷千城翻过一页报纸,轻声说:“说他是男孩子,要勇敢坚强一点,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哭。” 江慕水:“……” “那他听得懂吗?”她也简直是无语了。 殷千城凝眸看了一眼小诚,正撞上他圆溜溜的清亮眼神,一脸新奇的模样,问:“平日里在家是不是阮静和你陪他比较多?李强带的少一点。” 江慕水想了想,点头:“是。李哥太忙了。” “没有什么太忙,”殷千城眸光加深了,对这个孩子的心疼感和宝贝感汹涌地再次涌上心头来,手指碰了碰他的脸,“孩子需要的是父母两个人的教育和陪伴,缺一不可,李哥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太过传统和大男子主义了,可能也会对孩子不好。” ———————— 咦咦~~~今天1号了居然月票还在继续双倍~~还可以投起来的哦~~~应该是最后一天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夫人漂亮,宝宝可爱,您真幸运 他倒是懂得很多。 江慕水之前照料孩子一样很辛苦,几天几夜下来精力也有点透支,她轻轻靠着殷千城的肩膀,觉得孩子在他那里安全又乖巧的,不需要自己担心,这才卸下了防备,慢慢的,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殷千城半晌后才发现,肩膀微沉,他眼神温柔了许多,对着小诚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将她揽得更紧,毯子盖得更靠上了一些,同时拥着这两个人,让她和孩子都更舒适了一些。 空乘几次进来送东西,都被这副画面给弄得别不开眼,英俊倜傥的男人,漂亮温柔的妻子,粉雕玉琢的宝宝,真让人感慨上帝的不公平,空乘将掉了的东西替他们拿起来,不由得呆愣愣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说:“真幸运。” “先生,您儿子这么可爱,夫人这么漂亮,先生好福气。” 不知是不是国际空乘都这么会说话,殷千城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深。 他也知道是被人误会了,但是这一刻,不知怎么的。 被误会的感觉。 竟然这么好。 空乘继续说:“宝宝眼睛很像夫人,但是其他的轮廓像你,长大了肯定比您还要帅,这是一定的,您陪伴他长大的过程一定会很幸福哦!” 是吗? 殷千城原本已经垂下头,简单勾了勾嘴角说了声“谢谢”,但等空乘走了,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真的看向怀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小诚,小诚一下子抬起头来,那相似到了极致的眉眼,一下子,就仿佛重重地冲击上了他的心房。 …… “你不累吗?” 下飞机以后,江慕水手里只拿了一个手包,跨在了腕上,常远帮忙拿着行李,她什么都不用做,这下看到从飞机上就一直抱着小诚的殷千城,忍不住就要上前替他抱,“我休息够了,换我来抱一下吧。” 殷千城不知在想什么,在前面大步流星,将孩子抱得高高的,说:“没关系。我来抱着吧。” 到了机场外,前来接机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儿童安全座椅,殷千城将孩子放进去,又将江慕水安顿好,这才上去。 先去酒店。 这座海岛的气温比较热,一下子从初冬过度到炎夏,空气湿度也极其大,皮肤难免难受,小诚却像是一点时差都没有似的,睁着大大的眼睛,含着笑很兴奋,咿咿呀呀的一直在跟江慕水说着什么话。 孩子正是学说话走路的关口,阮静夫妇真的太忙了才没有空去教他,但是如果给江慕水教,她又有些不敢。 江慕水给他系好绑带,观察着他的精神状态,嘴唇干不干,没想到殷千城在飞机上将他照料得这么好。 小诚反复地发着一个小孩子最容易发的音,“ba”“ba”,眼睛亮晶晶地就好像是在等待有人教导的模样,江慕水一时一颗心微微发紧,知道殷千城就在自己身后,一边打电话,他的长臂还一边紧紧箍着她的腰,她笑了笑,但是抿着唇,到底是没有开口教孩子什么。 挂了电话,殷千城凝眸看向了她旁边的孩子。 其实他一直在等着江慕水对孩子的恳求有点什么回应,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 小诚的求知欲真的太强烈了,反复还在重复那个发音,见江慕水不理他,目光转移到了殷千城的身上。 殷千城的眼神撞上孩子白纸一样的目光,心头酥软地一震!! 他的手,不禁轻轻揽住了江慕水的肩头,探身过去,有些心浮气躁地深呼吸了一下,对着小诚道:“爸,爸爸,叫。” 小诚迷茫地看着他。 殷千城又重复了一次。 因为他是探身过来的,高大健硕的身形难免压着江慕水,她额上满是汗水,心跳频率已经跳得快出天际,笑了一下,用来缓解紧张,说:“没那么容易教会,别教了……” 殷千城垂眸看她一眼,长臂一紧将她更紧更霸道地揽入怀中,张口,正想教小诚第三遍,小诚却突然眼睛一亮,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那么开心,小手捶打上了自己的腿,一边打一边有节奏地从嘴里蹦出那个精准发音的字来:“ba!ba!ba!baba……” 在前面开车的常远手一颤,国外是右边的驾驶座,常远开得本就紧张,这下差点没被吓死。 遇到一个红绿灯,常远舒口气,不禁从后视镜里看向了他们,笑了一下。 江慕水本来说还是不要乱教,否则,等回去,阮静和李强发现后他们那里又要闹,可是人性的劣根性大约就是如此,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要偷来一点点希望,亲情血缘无法隔断,她怎么都狠不下心来,去提醒。 她知道误会。 那就,误会一下吧。 对不起了。 殷千城突然之间绽开的浅笑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温柔看着小诚,道:“对。就是这样,再叫几遍。” 常远笑着说:“这要是被那边的人听到了,还不得天下大乱?太吓人了,知道的明白这不是你们的孩子,不知道的如果看见了,那还真的……” 说到这里常远突然就怔住了,以前常远没正眼看过这个孩子,如今乍一看那笑的模样真的太像太像殷千城,而那双眼睛,不是跟江慕水如出一辙,是什么?! 江慕水察觉到后视镜里的眼神了,她水眸看了一眼前面,提醒道:“常助理,绿灯。” 常远赶紧回神,把车开了出去。 她一路不再说什么话了,免得越说越错,越往不对的地方开始引导。 殷千城闻言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车开了一段时间后,他一直凝眸淡淡看着孩子,突然之间,心头的疑虑和巨大脑洞带来的震惊感,就逐渐逐渐彻底攫获了他。 …… 海滨的别墅很大。 殷千城将外套放在套房的主卧床上后,就开始处理公事,江慕水照顾孩子,咨询了一下前台,然后用矿泉水烧开了给他冲了一点奶粉吃。 常远忙前忙后,将房卡和手续弄完了,这才过来将护照和房卡交给了江慕水。 “那你保管好,我就先走了。” “好。” 江慕水拿过护照和证件,看到里面还夹带了一张殷千城的行程表,既然是偷偷塞给她的,大概就是要让她看看这几天殷千城必须要处理的一些公事,殷千城在她面前总是没有底线的,什么都可以让步,江慕水也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将行程表小心翼翼地收好了。 殷千城打完了电话,看着她一身浅色碎花的长裙抱着孩子喂奶的模样,心头温暖,脑海中却也闪过一丝更深的疑虑。 他将行李大致收拾了一下,走过来,道:“先倒时差还是先吃午饭?来的时候是中午,现在,也刚过中午……” 江慕水也是有点累,但揽了一下怀中的孩子,说:“我怕他倒不过时差来会太累,我不吃,先陪他吧。” “好。” 殷千城表示理解,目光接着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 长指再次拎起床头的电话,索性让人准备了午餐送进来。 旅行带着孩子就是会很不方便,一切都要按照孩子的喜好和作息来,江慕水知道,如果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那怎么样,都无可厚非,是甜蜜的负担,但,此刻殷千城还觉得这不是他的孩子,她把孩子带过来就已经是出格,再让他反复调整自己的行程,非常不好。 侍者将餐送进了房间里面。 窗外海景美轮美奂,海风和空调风吹在一起,让人舒适得很。 江慕水喝了一晚水果粥,比国内的甜很多,看了殷千城一眼,说:“要不,你先跟你的客户去玩,等晚上醒了,我带他去找你。” 她在跟他商量。 “游轮下午四点就出发,要在上面度过一个晚上。”殷千城解释道。 这样? 江慕水倚靠在床边的身子都有些了,坐直了一下,说:“那休息,快点吧,四点很快就到了,你快去。” 那她自己在这里照顾孩子吗? 之前,殷千城说过她帮忙照顾别人孩子,对方有点不负责任之类的话,奇怪的是,现在他不觉得这是帮忙了。 他觉得……有点诡异。 殷千城攥紧了她的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或者,你去洗澡,等下一天一夜在游轮上,不知上面是什么情况,你的客户会出什么意外,不是吗?你快去吧。” “这么想赶我走吗?我想,陪着你一起睡一会。”殷千城抬眸近距离地看她。 江慕水心脏微动。 她平缓了一下心里的浮动,平静了一下,水眸清亮地轻声说:“千城,我答应了别人要帮忙,就会时刻照看着孩子,这是我的责任,但我不能要求你一样,我恐怕也会有点忽略你,我很对不起,但是……” “不,没有但是,还是对不起。” 这样认真说抱歉的江慕水,不知道怎么了,让殷千城觉得温暖又爱意翻涌。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捏着她的手,感受着那肌肤的滑腻和柔软,纤细的指头被他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揉过去,恨不得将她拆碎了揉在自己的骨血里,跟自己融为一体。 最后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下了自己奔腾的欲望,捏紧了她的手,放在唇边重重亲了一下。 第五百二十三章 游轮晚宴撞上的人 殷千城长腿跨上床去,就这样将她轻轻压在了床上,没有理会她的抵抗,将她夹在双腿之间,紧紧揽着她的腰,没有让她再能坐起来。 “……”她躺倒下去,水眸中透着一丝惊恐,因为,贴得很近,她已经清晰感觉到了他胀大的渴望。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长臂霸道地揽着她,旁边的小城闭着眼睛睡着很熟了已经。 他嗓音黯哑道:“闭嘴。给孩子看到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不好,你刚下飞机也累了,先放过你……” “睡觉。马上睡着。否则,你就没机会睡了。” 海岛常年炎夏,海水奔来复去,海浪声声,她闭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皮,侧过脸,果然乖巧地窝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一家三口。温馨异常。 …… 游轮在下午的时候靠岸,因为是一路顺着几个码头过来接乘客的,所以不等人。 常远去处理一些会议前奏之类的事,就不陪着,陪他们来的是一些当地的贵宾接待团,一个女领队恭敬耐心地将他们带上了游轮,虽然太阳晒得很厉害,但海风一吹,宝蓝色的海面起伏不定绵延无边,整个心境瞬间就清凉了起来。 女领队走上前,让开了路,说道:“来这个游轮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如果只是普通的游客,那乘坐的游轮号跟我们不同,是在统一的码头登船的,游轮晚上有盛大的晚宴和舞会,还有清晨的捕鱼表演和现场的海鲜餐,都是世界级厨师随船准备的,那我,先带您和夫人去你们的房间?” 殷千城只顾着给孩子裹好防晒的披风和帽子,没理会,江慕水见他没空说话,回应了一声:“嗯,麻烦你了。” 女领队笑得灿烂,“夫人您客气。” 游轮的房间相当大,空气不错,地中海布置的风格也相当温馨,最好的是还有个很大的窗子,可以打开上半部分,让海风直接吹进来,也有除湿和净化空气的设备功能。 江慕水放下了房间钥匙,环顾了一周,这才说:“这里是不是,不仅是游客才会过来的?我看,外面的那些人即便出来玩都在谈事情,应该本土很多的人来这里做商业洽谈吧,就好像国内的温泉酒店旁边都是开年会的公司和企业。” “差不多吧,一半一半。” 殷千城看了看表,说,“本土人招待客户的确也会来这里,休闲,公事,两不误,当然也有纯游玩的,毕竟这里与世无争,海域最远的地方就像世界尽头一样,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理了,可以放松身心。” 江慕水点点头。 她水眸看着他,唇瓣微张,说:“我知道你最近在计划着一些事,想得太多很费脑子,你也放松一下吧,什么都不要想。” 殷千城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浅笑了一下,眼神微微柔和了,走上前,亲吻了她一下,低低道:“我不可以不想。” 他不能放松。 在四周的人都没对他放松,而且还蠢蠢欲动的时候。 他刚刚放下的手机里,还有着国内那些人的动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距离婚期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要有变故绝对会发生在这中间,有的是不想让他结婚的人会在其中作梗,几方势力一旦同时发作,会很麻烦。 这些,江慕水都不知道。 她隐约能猜到一些,但不是全部。 当然。 她不知道,就最好了。 殷千城道:“你先陪他休息一会儿,小孩子需要的睡眠时间多,我怕他睡不够,我先去跟willian见面,晚餐时间,我来找你。” “嗯。”她轻轻点头。 行程表上说,殷千城跟那个willian原本是准备一起吃晚餐的,在游轮上谈一个晚上,但他现在去,大概就是想调整时间,晚上的时候,来陪她们了。 殷千城摸了摸她的脸,又在小诚脸上亲了一口,他一走,整个房间变得安静,只剩耳边的海浪声,相当能平复人的心情。 江慕水隐约觉得他刚刚的动作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敢胡乱去猜,原以为小诚会睡觉的,没想到兴奋得在窗户边上蹦来蹦去,自己扒着窗户的边沿走了好大一会,才下来。 江慕水抱着他,心潮就像澎湃的海浪,在起伏,满脑子,都是这个男人,和他们的未来。 …… 夜晚很快就到。 门外有人敲门,“殷夫人,晚宴开始了,请您过来吧。” 她起了身,打开灯之前看了一下窗外,透过窗子,看到海边沿的那些墨色正往上氤氲开成深蓝色,不见月光,繁星璀璨到无法言说的地步,她怔了怔,这才开了灯,给小诚整理好了衣服,出了门。 女领队站在门口,见她出来笑着说,“willian先生那里正跟殷先生谈最后一点收尾的事,他说最多十分钟后就过来,您可以带着小公子先去,等下他就来见您。” “好。” “晚宴这边请。” 女领队带着她们往前走,眼眸中满是歆羡。 这一对恩爱的夫妇,要么就是新婚,但是看起来孩子都那么大了,只能说明感情是真的极好,殷先生那么有权有势却还对她那么好,真是让人羡慕啊。 游轮上的晚宴是自助餐,当然不比寻常的高端自助餐,也有侍者,有独立的包间满足客人密谈的各种需要。 一到晚宴场地就听见了音乐声,然后声音有些嘈杂,江慕水走了进去,被眼前奢华热闹的场景微微震撼到,她挑了一个边缘的位置,低调地将小诚放在椅子上,让侍者帮忙看着,自己去拿餐食。 所有的食材都是现要现切,她要了一份嫩的牛排,站在旁边等着,白葡萄酒洒在了快要煎熟的牛排上,油星四溅,发出滋滋的响声。 江慕水抱着胳膊,一边等,一边听见旁边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声音。 “……你看,这个地方好吧?说是发达国家的旧殖民地,但是文化完全传承了发达国家的底蕴,但是国人又很多,不会完全不适应,房子我也都已经买好了,比国内便宜很多,但却是近千平的别墅,你说多好啊?” “那我要这里的房子做什么?我又不会经常来住,这里的房价的确是比铭城好得多,可我总觉得……” “你怎么不会在这里常住啊?将来移民了,咱们就很少在国内了……” “敬尧,我是说……” “说什么?将来公司都是默言的,欢瑶那里都已经安顿好了,你有什么不放心?你忘了,你年轻的时候我答应过,将来许氏安定了,我就带你去环球旅游,再找个好的地方定居,就咱们两个一起过一辈子,现在你先过来,我随后就到,有什么不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瑶瑶的婚姻,我一直觉得不踏实,默言也才刚刚接手许氏,跟殷氏的合作是他拿下的第一个重要到事关许氏生死存亡的项目,我……” “好了好了,柒然,咱们的烤肉好了,我给你拿啊……” 许敬尧夫妇? 许敬尧和宋柒然? 盘子发出咣当一声,是夹子碰到银盘发出的声音,侍者恭敬地掏出手帕,去将盘子边沿的油渍擦拭干净。 江慕水被响声弄得回神过来,一时有点紧张,她垂下头,让散落下来的长发挡住自己的半边身子和脸,扭过头往另一边看。 她背对着的地方,许敬尧端着盘子带着许母一起走了。 她这才回过头来,匆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个地方。 侍者恭敬地端起盘子,用英语说:“请问您的位置在哪里?我帮您端过去,顺便配一瓶红酒,怎么样?夫人。” 她水眸扫过来,礼貌回应:“有劳阁下。” 坐下来后,她才发现,许敬尧跟她们的位置离得不远,好在江慕水这里有装饰物遮挡着,不怎么能看得清,但—— 太巧了。 许敬尧带着妻子出国旅行,碰巧跟她们在一所游轮撞上。 他们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如果被他们撞到她跟殷千城在一起,会有麻烦吗? 最重要的,还有小诚呢。 殷千城所说的十分钟,其实根本没有用到,几乎是片刻后,他就一身西装革履地顺着通道走了出来,旁边那个应该就是叫willian的男人,他不知跟willian说了什么,往这边指了指,willian就一脸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惊喜地竖了竖大拇指,让他过来了。 江慕水放下了刀叉,看向了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她先看了一眼willian的方向,礼貌点了点头,才问:“wlilian先生刚刚跟你说什么?他笑得那么开心?” 殷千城神色有些幽邃诡异。 他从下了飞机就没有进食过,有些饿了,拿起她的叉子叉了一块牛排,说:“他说,羡慕我有这么大的儿子和这么漂亮的妻子,生了孩子居然这么久不告诉他,隐瞒工程,做得很好。” 这样? 是说这个吗? 眼前纤瘦的女人眼皮跳了跳,一双水眸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一下,攥着刀叉像是很紧张的样子,觉得浑身一阵发紧,就像清凉的海风吹多了那种皮肤紧绷的感觉。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可避免的争吵 旁边的小城正扒着一盘没有沙拉的水果沙拉吃,那眉眼真的跟殷千城太像,她一开始,只考虑到了这件事发生的不可避免性,却忘了,最甜蜜的时刻也是最接近危险的时刻。 她小脸沉静了一下,说:“是吗?对了,你没有来的时候,我在游轮上,碰到了两个人。” 殷千城微微疑惑:“嗯?谁?” 江慕水侧过头,往那个方向看了看,轻声说了几句话,接着,殷千城的眉心就皱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了过去。 虽然灯光装饰有些晃眼,但依旧能看出清晰的许敬尧的轮廓,和许母虽然美丽但依旧掩盖不住岁月痕迹的脸庞。 “许氏夫妇?” “嗯。” “你都听他们说了什么?” “好像是关于移民的事。”她沉吟了一下,“许家的根基,一直不是在国内吗?移民……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殷千城长臂轻轻揽着江慕水,凝神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坐了下来。 她问道:“很要紧?” “没事。你不用知道。”他淡淡回神,说了一句。 “你看好孩子。” 接下来,没有理会那边的人,殷千城自然地起身去拿餐食,也点了一些宴会上没有的菜肴让后台的厨师去做,江慕水这里有些担心,宴会上虽然都是各玩各的,但总共就这么小的一个地盘,想要不碰到真的太难了,不管许氏夫妇刚刚讨论的是什么,被这两个人碰到,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江慕水坐在座位上,不再动了,一直照顾着小诚,但就是这样也难免不出事,她抬眸一看,那边,还是撞上了不可避免的场景。 许敬尧一个眼神飘过来,就惊愕地撞上了殷千城的身影!! 他脸色急剧变化着,变了几变之后,恢复了常态,走过去笑着跟殷千城打招呼,这真的是太凑巧又太危险了! 殷千城到这个国家出差,许敬尧也是知道的,刚刚也看到willian的身影了,约客户来这种游轮上谈生意,是常见的事。 许敬尧很是惊讶:“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啊,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碰到,缘分啊,千城,你可真是辛苦了,怎么样,willian先生呢?” 殷千城放下夹子,说:“他在另外一边,尝试东南亚菜系去了。” “哎呀,在这种地方尝东南亚的菜,怎么尝得到正宗的?可以约出来,我们一起聊聊啊。” 他浅笑,手搭在琉璃台上,“伯父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这不,带你伯母出来玩玩,老夫老妻了,也不能失了情调啊……” 他依旧在笑。 许母宋柒然看到了,也迎了上来,有些惊喜又有些尴尬,说:“千城。” “伯母好。” “千城,你是在……” “哎,”许敬尧猛地揽住了她,给她暗地里使着眼神,说道,“我们这是偶然碰上千城了,咱们出来度银婚的蜜月,千城是出来谈生意,你说巧不巧?” 度什么蜜月? 敬尧可是说要带她来这里看房子,办理移民手续的。 许母一脸的疑惑,只得勉强配合着,说:“哦……哦,是啊……是缘分……” “我看这种场合,虽然是跟客户谈生意,但是也挺适合年轻人来玩的,”许母看了看周围,说了一句,有些劝诫一般地说道,“千城,下次出差你其实可以带上瑶瑶,她为了忙婚事,这些日子连自己的事业也耽搁了,前段时间的巴黎时装周她都没去参加,许氏里面她的职位和工作也停了,全都是为了你,我还是希望,你对瑶瑶好一点……你这次来,真的就是为了跟客户谈生意,没做别的什么?” “啧,柒然,”许敬尧一下拉下脸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信任千城吗?男人这种事,就算是婚前随便玩玩,那也……” 眼看许母脸色都变了,许敬尧赶紧又换了一幅口吻,说:“啊,千城,你不要听你伯母乱说,婚姻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瑶瑶的前科也不怎么干净,你这个时候想婚前多玩玩也是可以体谅的,你别介意,只要婚后好了就行了,别介意,啊……” “我说的什么话?”许母一下子冷笑起来,气血上涌,“当着女婿的面,你这说的又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婚前玩玩算了!!” “柒然。”许敬尧脸色彻底变了,话了有了警告的意味。 “你让我移民什么意思呢?我儿子,女儿,都在国内,你让我一个人出来什么意思?瑶瑶会来吗?默言会来吗?瑶瑶之前因为他被折腾去了半条命你不会不知道,你还要放任他玩儿!!殷千城,我警告你,就算有一天我宋柒然不在了,你也休想欺负我女儿……” 这边的吵闹声吸引了游轮上保安的注意,几个穿黑制服的黑人保安已经在对讲机里说着话往这边靠近了。 “你说你是跟谁来的?真的跟那个willian?没别的?!!鬼才信!你看哪里呢!!” 许母有点疯狂了,碰上女儿的事情她就炸,一点控制力都没有。 他淡然地取菜,等待着另一份,听见许母叫嚣,也不禁往那个方向看了看。 许母警惕地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是个灯光有些昏暗的角落。 一个长发的女人,发梢微卷,洒在她晶莹剔透的肌肤上,她像是故意侧过脸不看他们,只给怀里粉雕玉琢的宝宝换着新的餐巾,仅仅是一个侧面的轮廓,就美得惊心动魄。 许母一下子崩溃了。 她跟女儿的心境完全一样。 “殷千城,你……” “谁让你在这儿胡说的?”许敬尧也暴怒起来,推了她一把,“你赶紧给我回船舱里去,一句话都不准多说!” “殷千城……”许母眼眶都逼红了,“你之前玩国际上的女人,玩嫩模,玩野鸡,现在连人妻人母都不放过了……你婚前就如此,婚后难道你打算……” “啪!”得一个巴掌,许敬尧狠狠打上了她的脸!! 四周传来一片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许母震惊地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怎么都不相信,这是个来带自己度蜜月,策划美好晚年生活的男人。 “你给我闭嘴,再给我多嘴两句,我把你丢去南非!!” 许敬尧发狠地说完了,只能祈祷他暗自替宋柒然移民的事能瞒得过殷千城,转过身,说:“殷贤侄,你别介意啊……女人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也要相信,女人不算什么,跟谁都一样,只要咱们两家的利益不散,那就怎么都无所谓,你说是不是?哈哈……” 殷千城看向许母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淡淡勾了勾嘴角。 “那祝您夜晚愉快,我先走了?” “好好,你走,你走,慢走啊。” 殷千城拿餐巾捏了一下,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径自转身,端着餐盘到了那个有漂亮女人和可爱孩子的那个桌上。 许母愣怔怔地看着那一幕,女人的身影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看不太清。 他手放在那个女人肩膀上,替她捋了捋头发,一把将她抱到自己怀里来,低头跟她说着什么话,非常亲昵的模样。 许敬尧气得要死,扯了她一把,说:“走,赶紧跟我回船舱!你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大祸!!!” …… 海风轻轻吹。 一场小小的闹剧过后晚宴又恢复了宁静,食物的香气散发在四周,星海璀璨的美景就在头顶,令人陶醉。 江慕水还是紧张,看了他一眼,说:“他们只是短暂的没有反应过来,等下反应过来,查一下乘客名单,或者直接来找我,很快就能发现我的身份了。” 殷千城喝了一口红酒,沉吟了半晌不说话,半晌后才道:“我知道。” 江慕水:“……” 他放下了杯子,抚上她的头发,说:“我的意思是,已经都这样了,我的心思不管殷家和许家都猜得透,你觉得再瞒着,有意义?” ……的确是。 殷千城最近这般表现,如此极致,所有人都应该猜到,他不应该只是在惩罚许欢瑶了,他必然下一步会有动作,殷楮墨派了人来江城查了几次,都被殷千城的人挡下了,老爷子再傻也猜得到,如今揭发出来,不过就是开始正面对抗而已。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抓住她的手,道:“还是你对我没有信心?觉得我没做好这样的准备?会让你出危险。” 她赶紧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轻靠过去,想了想,不由地说:“千城,我一直都相信你会坚持自己想做的事,也一定都能做得到,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我在努力不给你添麻烦,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我是担心,你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会丢掉你自己……毕竟如果你不是为了我的话,不必跟全世界为敌。” 殷千城淡淡笑了笑。 他的笑容有些不介意的意味,江慕水却还是隐隐担心,再次说了一次:“千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想你为了我……变成一个坏人,或者跟你的家人彻底反目,我知道听起来我有些圣母,但事关于你,我就是贪心到想要最好的结果。” 第五百二十五章 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他都理解。 顿了一会,殷千城长臂一揽将她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突然问道:“那我问你,你说,不想给我添麻烦,你是指的什么?你知道你自己不是我的麻烦,那你所谓的麻烦,是什么呢?” 她突然就紧张起来,薄唇微微张着,什么都没说出来,结巴道:“……啊?什么?” 他目光如炬:“你所谓的麻烦,是什么?” 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心里在天人交战,此刻,到底是不是告诉他真相的最好时机,是能给他帮助还是拖他的后退,对小诚是好是坏?她乱了,她不敢确定。 心脏那个位置在痛着,她需要一个人来指导,但是不敢告诉他,也许不告诉,小诚就不会有危险,殷千城也就不会变得那么疯狂。 江慕水抿了抿唇,抬起水眸,顿立顿,轻声说:“我说的麻烦就是我自己,没有别的,千城,我之所以不受威胁,不害怕他们胁迫,是因为这世上我在乎的人都不在了,我只有我自己,所以我无所畏惧。” “你确定?” 他眯起眸子,眼眸中含着深深的失落和不信任,他不是不信任她,他是不想相信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不想承认那只是自己一时恍惚做出的臆想,他倒是渴望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那个孩子那么可爱。 真的。 那么那么可爱。 最重要的是,她那么那么爱他。 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太短暂也太美好了,可能是这星空太美,美到让人不忍心破坏,殷千城眸子里的痛楚只存在了一秒,接着自己都不忍心再逼问下去,紧紧揽住了她,吻上她的唇,深深吻了好大一会,后低沉黯哑道:“好……好……没事,是我想多了……慕水,你不要介意。” 殷千城轻轻揉着她的小手,放在身侧,眼眸看着可爱的小城,嗓音里有些痛楚沉闷,说:“我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可能是孩子太可爱了,可能是我到了年纪,我总想要点属于你和我共同的东西……可他不是,是的概率真的太小了,可能性也太小了……我这么想有点荒唐是吧?原谅我,我不是着急,也没有催你的意思,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江慕水感觉心头有一丝丝苦水慢慢透出来。 孩子清亮的眼神看着他们,乖巧,听话,没有一丁点儿胡闹的情绪和不好的习惯,这么完美的夜晚,委实不应该被猜测和疑惑填满。 江慕水紧紧闭了闭眼,想着再拖一拖,等一等,等他解决了许欢瑶这件事。 等只剩下他的亲人,就好办了。 她紧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忍着多大的痛苦,将这一份危险和压力自己承担下来,睁开眼,轻声说:“嗯……我很可惜他不是,但是千城,只要我们在一起,以后一定会有的,即便你以后变得不再有那么善良宽容,我也会让你慢慢变回来,你母亲跟我说过任何人都有阴暗面,我不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殷千城突然之间内心就涨满了感动,如归一般的心情,他紧紧抱住她,目光撞上了孩子清亮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有她在,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一旦她没事,所有的人,所有的矛盾,他都可以一并放手去做了。 *** 夜色沉沉。 江慕水沉睡到半夜,纤手触摸过去,才发现枕边并没有人。 她一头凌乱的发丝起了身,发现船舱里很是安静,游轮正在往更深更远的方向开去,门稍微开了一小条缝,殷千城在外面,单手夹着一根烟,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不知道是在打给谁,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 对面的人明显有些不肯相信,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冷声笃定道:“我不相信,父亲带我母亲出去的时候,的确是说去出国旅行的,虽然时机是有些不对,偏偏选在瑶瑶婚礼的前一个月,明明这里有很多事需要他们打点,但是,他们总共一儿一女,女儿出嫁,自己也去重温一下过去的爱情,怎么了?我父母可不是联姻,他们当初可是私奔的。” 殷千城冷笑了一下。 抽了一口烟,他沉声说:“私奔的男人,如今会为了一场商业利益的联姻,亲手打他跟私奔女人生下的宝贝女儿,你猜,他有没有后悔当年的私奔。” “殷千城,我跟你是兄弟,但说好一些事不涉及父母,你如果再出口不敬,别怪我不客气了。”许默言冷声道,不惜开口警告。 殷千城却继续说:“你父亲是实干型的人,对感情也懂得拒绝,一般有人出谋划策他都只是参与者而不是组织者,就像当年,跟我父亲一起策划我姑姑和邱家的联姻,以摆脱自己联姻的命运,这应该是我父亲教他的,同样的,这一次的主意他自己不会想得出来,能同时制约你和许欢瑶的因素是你们母亲这种主意——大概,目前,只有我爷爷才提得出来。” 许默言在那边沉默了,一言不发。 殷千城很果断,点到为止。 轻声说:“我去把移民的手续和证据拿出来,传真到你那里,你看到再给我回音。” 夜深了。 他也要去陪老婆。 殷千城马上就要挂电话。 突然之间许默言就开口了,说:“明天。明天我等江慕水给我打电话,我亲口问她,殷千城,你现在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你早就疯的我都不认识了,可江慕水不会说谎,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殷千城冷冷沉默了下来。 许默言继续逼迫:“听懂了?” 殷千城已经挂了电话。 许默言:“……” 殷千城抽完了那一根烟,刚要回去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的缝隙里,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站在门缝里,愣愣看着他,见撞上他了,江慕水索性打开了门,轻声说:“打完了吗?你要继续待一会儿还是回来睡觉?” 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善良的小女人。 他眸光变得幽深,匆忙起来换上的黑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在淡淡的星光下显得愈发像狼一样野性明显,他将衬衫的下摆也拽出来,走到了她面前,薄唇低下去,在黑暗中带着烟草味危险地抵上了她的唇,黯哑道:“你说呢……” 一把扯开自己的衬衫,将她抵在门板上,夜晚星空璀璨投影在海面上,海的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燃烧的激情从门框里蔓延而出,一直温柔了整个夜色,让炎夏的海面变得更加滚烫了。 嘤咛声,冲撞声,一直持续到了快要天明,才慢慢停止。 …… 从游轮下来以后又在海岛上玩了几天,闲适又轻松,期间,江慕水接到过一个电话,是许默言打来的。 他打来问一些他父母的事情,江慕水实话实说了。 许默言那边很快冷冷地挂了电话。 江慕水迎着海风走过去,蹲下来,看着沙滩上玩沙子的小城,抬眸道:“许默言的电话。要紧吗?” 殷千城像是早就料到了,低着头没抬起,道:“没事。不要紧。” 她有些疑惑,“千城,你们最近到底在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他抬起眸,凝视着她的小脸,浅笑一下,低低道:“……放心,你不用知道了。” *** 一千多公里以外的铭城。 一大早,殷莫北起身来,换了衣服去公司的时候,林夏抱着小孙子进来了。 脸色极其难看。 殷莫北整理了一下领结,发现自己鬓边有白发了,冷声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臭?” 林夏放下殷小八,面露冷漠,“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一个月后就是婚礼了,就算殷千城和许欢瑶的婚姻再不幸福,又不妨碍他们一起联手把殷氏越做越大?以前你总说,你早晚能扳倒殷千城,你利用这个利用那个,你陷害,你阴谋,你挑拨离间,有一件是成功的吗?” “呵,现在可好了,人家强强联手了,你傻了吧?!” 林夏冷声讽刺道,极力侮辱着他。 “说什么我嫁给你有好日子过,殷莫北,你都有孙子了,你自己都老了!!你当年你逼死了你哥哥有什么用,他儿子就是比你、比你儿子都更能干!!我看这辈子我就已经这样了,再指望着你有出息,简直做梦!将来殷千城坐稳了殷氏的头把交椅,不可撼动,家栋还能做经理?你还能做副总?你们都吃屎去吧!!!” “老了老了,沦落到这种境地,我当初可真是瞎了眼!!” 林夏愤慨又悲凉,说话难听得要死。 一旦觉得生活没希望了她就抱怨老公,抱怨儿子,没一个有出息的!但凡有一个像殷千城,早就把殷氏抢过来了!! 殷莫北摸了一下自己鬓边的白发,眼神阴狠冷漠。 “着急啦?” “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殷莫北冷笑了一下。 他抓起外套,掸了掸灰尘,说:“结婚了怎么样?当初殷莫南继承家业,你也说我没戏了要跟我离婚,怎么样?殷莫南没几年就跳楼自杀,殷氏岌岌可危,是我,一手配合老爷子才把殷氏救起来的……现在一个殷千城要结婚,你就着急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我有重孙了……这是我的,对不对? “殷莫南跟殷千城能一样吗?现在跟当年一样?” 林夏气得吐血,红着眼道:“当年有陆家那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有莫倚澜那个三心二意,周转在三个男人之间的贱货!现在行吗?江慕水人走茶凉了,知趣滚蛋了!你还拿什么威胁殷千城?你再逼一个殷千城跳楼试试!!我就承认你有本事!!” 殷莫北被骂的颜面扫地,脸上火辣辣的,冷冷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真有种把林夏掐死的冲动。 他吸了一口气,胸口热血涌动,穿上了外套,镜子里的男人已经显露出了老态。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能这么老但是还不放弃,不甘于平淡生活,不认命的男人,也是少见了。 可殷莫北不甘心啊。 斗不过亲生哥哥,最后还惨败给亲生哥哥的儿子,此恨……深如海,刻于骨!!他怎么能甘心? 心比天高的殷莫南都跳楼自杀了! 一个小小的殷千城,真当他斗、不、过? 殷莫北眼底的阴冷杀气缓缓散开来,系上袖扣,幽幽说:“你说得对,我老啦……我没有时间再陪他们玩了……釜底抽薪,殊死一搏,老爷子这辈子,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林夏啊……那他的余生,我就让他,除了我谁都再也看不见……” “……”他回过头来,变态一样地嗜血笑起来,说,“你明白了吗?” 林夏吓得一个冷颤,攥紧了拳头,冷嗤反驳道,“你还能把殷千城也逼得跳楼?鬼才信!!” 殷莫北嗜血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摆。 他走出去。 踱了两步,又站定了,回过头来。 轻声低哑地阴狠说道:“我能。你好好看着吧,看着这次殷千城,是怎么完成他的纵身一跃的吧……” …… 老宅。 入冬了。 殷楮墨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浑身的骨头有些僵硬,起来都有些困难,呼吸不太顺畅。 以往入冬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人生,好像已经垂垂老矣。 他缓了半天才起来,半晌后,才叫了佣人。 “阿芳。”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了门,阿芳惊讶看着他,看他没换衣服,叫道:“老爷。” 殷楮墨垂着头,说:“我有些累,你给我换好衣服,我今天上午还要见个人。” 阿芳惊讶不已,但立马点头,说:“哎,好。” 以往老爷都不用别人穿衣服的。 如今算算。 老爷子年事已高,已经过了八十,阿芳抬眸仔细看了看老爷子脸上的皱褶和老年斑,即便苍劲矫健,但英雄迟暮,还是会输给时间。 快到晌午的时候,老宅里来了一个人。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进来,将外套和公文包交给了佣人,朝老爷子这里走了过来。 殷楮墨放下了茶盏,也没看他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顿了顿,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道:“从二少那里截获的数据,他派人去江城过果然是去监视那位江小姐的,一两个月的时间几乎一无所获,就在最近好像发现了一些什么,我有察觉,所以就拦截下来了。” 殷楮墨依旧不当回事,冷声道:“重要吗?” 他是问线索。 一丝阴冷的寒光从金丝眼镜男的眼镜里闪过去,他开口说道,“重要。” 殷楮墨这才,慢慢地,冷漠不屑地,抬起了眼睛。 “我也盯了一段时间,没发现别的问题,那个蠢货,竟然能发现得了了?” 男人拿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二少做事没有逻辑,苍蝇一样东碰西碰,没想到反而对事情有帮助,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他都想象得到,大概……呵,生活比电视剧都精彩的缘故吧,这次的结果还真的是很令人惊讶。” “哼!” 殷楮墨仍旧不不屑,不相信这个二儿子能有个什么鬼出息,懒洋洋道,“好事还是坏事啊?我倒要看看这个蠢货能折腾出点儿什么?”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顿了顿,将文件递交到他手上,说道:“是好事。” “但是……对您来说,也有可能是坏事。” 殷楮墨冷漠不在意地将文件拿过来,翻看了几眼,看着标题还很不在乎,接着,神情逐渐变成了疑惑,震惊,最后为了求证,反复翻看了好几遍,拿过了自己的老花镜和放大镜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最后的结果。 拿着老花镜的手,接着慢慢颤抖起来,颤抖的越来越剧烈。 老花镜一抖,掉落了下来。 摔在地上“咣当!”得一声。 阿芳见状,赶紧要过来,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一双犀利狭长的眸子直直盯着老爷子,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他微微蹙着的眉宇之间透出一些担忧,轻声宽慰:“殷董事长,别激动。” 殷楮墨慢慢震惊地抬起了眼睛。 他的手还在抖。 “这……是真的?” 他的嗓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神情和整个人的神态都苍老了。 男人轻轻点头:“真的。” “……我看……20**年十月……那,那应该是……”殷楮墨苍老的手紧紧攥着dna检测报告。 “一岁整零一两个月。”男人轻声回应道。 “对……对是的……一岁了……”殷楮墨的神情像个孩子似的,抬起脸来,笑着看向男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岁多那应该是……这么高,不不不,不对,这么高……会走路了没有?都这么大了……哈哈哈,我有重孙了……是我的……哎,没搞错吧?是千城的?也就是我的重孙,是吧?” 男人失笑,半晌后点点头,几番肯定:“对。是。是殷总裁的亲生儿子。是您的曾孙。” 殷楮墨还在继续高兴着,沉浸在这巨大的震惊和喜悦里,他一瞬间谁都没有想起,只想起了自己过世的老伴,想招呼着她一起看看,看向座位的另外一边,却意外发现那是空的……空的……她早就不在了…… 殷楮墨眼眶意外得湿了湿,紧接着,也就冷静下来了,捏着报告看了许多遍,不知在想什么。 男人礼貌开口:“殷老先生?” “嗯……”殷楮墨冷冷回应,许久许久情绪在镇定了下来,翻看了一眼,再看着那个配对表上的名字,说道,“我知道了,你给我看这个,这个样本,样本是……那个女人的?” 殷楮墨几乎不敢相信。 不。 他一开始本来是绝对不相信的。 男人点头:“对。” 殷楮墨冷漠地眯起眼睛:“确定是她?你们没有搞错?” 呵。 男人几乎失笑了。 怎么说呢。 老爷子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女人怀胎十月,远走他乡独自生下孩子是多大的一件事啊,老爷子下意识得就绝对不相信江慕水能做到,她当时应该很恨殷千城才对,这女人会这么善良,血性,坚强?她就是个倚靠男人,妄图毁掉他殷家的贱货! 男人完全能理解老爷子的想法。 但又觉得可笑。 不是那个女人,还会是谁?谁会爱殷千城爱到这种地步,即便有了免死金牌,为了保护他都死也不说?殷千城又会爱谁爱到这种地步,有机会让对方怀上他的孩子?给对方生下来的可能的机会? 老爷子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他不相信一切除却自己价值观以外的存在和可能。 男人于是再次淡然点头,金丝眼镜背后闪过一丝光,说道:“确定是她。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她生下来了,孩子已经在了,长到这么大,非常非常好,她一定付出了很多很多。” 殷楮墨眯起眼睛,道:“你当我没有看见,这个女人生下孩子以后,将孩子交给了别人抚养?她就只是当那家人的朋友和邻居而已,所以我们才这么长时间都根本没怀疑到这个孩子身上来,要不是殷莫北这个二愣子误打误撞,看了照片觉得跟千城小时候像,谁会往这方面想?一辈子都恐怕发现不了!!这种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扔,她得多狠心?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她不配当妈妈,她简直连当年的莫倚澜都不如!!” 殷楮墨相当愤怒,一个怒火滔天就将茶杯摔碎在了地上,茶水腾起了袅袅的热气。 男人抿唇,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再冲撞他了。 “如此看来,这个老二还是有用的。这样,你们派人先将我孙子保护起来,记住——是牢牢护着,谁对他不好,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孩子先不能带到我这里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老二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最后的最后,你们得记住……”殷楮墨冷冷转头,警告了起来。 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阻断了老爷子的话。 “明白。您不用说,我都明白。”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殷楮墨一扫刚刚那个得到曾孙的兴奋的老头子的模样,又转瞬变回了那个镇守一方的冷面罗刹,对一切运筹帷幄,挑挑眉,道:“这些照片就留在我这里,我看一会儿,你先走吧。” 男人淡淡点头,恭敬地直起身子,弯腰:“明白。我就先告退了。” 嗯。 第五百二十七章 陆霖晟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男人推了推眼镜,重新转身,接过佣人手里的外套和公文包,一脸斯文又冷漠镇定地,跨出了老宅的门槛。 …… 从炎炎夏日转到寒冬腊月,下了飞机的江慕水,被冷气激得打了要给冷战,转头又回到机舱里,再给小诚裹了一层围巾。 孩子穿得厚有点重了,江慕水臂力不太够,所以殷千城阻挡开了她的胳膊,自己将孩子抱了起来。 蓝色的厚重的围巾里,小诚被裹得只剩下一双清亮剔透的眼睛,像个小企鹅一样,抱着殷千城的脖子,一出机场,兴奋得就开始扑腾,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喊“ba!ba!” 殷千城笑容满面,眼睛里的疼爱毫不遮掩,三个人一行出来,四周看到的人都纷纷倒吸冷气发出歆羡的赞叹声,还有人情不自禁地拿出了手机拍照,真的是太登对了,简直就是模范街拍啊!嘤嘤嘤……看得人好苏!! 常远提前了两天回国,不知忙什么去了,此刻在机场外接机,一看到这种场景,笑了笑,但是,笑容有点诡异。 出了地面交通枢纽区,江慕水将孩子抱了过来,常远这才靠近了殷千城身边,跟他说起了话。 “……二少那边动静比较明显,他有心扶植最近兴起的隆基企业,跟他们的老板私底下见过面,应该已经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还有,”常远瞥了一眼江慕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他还去找过陆霖晟,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大概也劝说动了他来帮自己。” 殷千城蹙眉:“怎么又跟这个人有关系了?他掺和进来干什么?” “我不清楚,”常远道,“但是陆霖晟为什么有用你大概也知道,他这一两年在殷氏旗下算是尽心尽力,家庭生活一团糟,但好歹是事业有成,殷氏内部的一些事他有涉及,现在那个小小的陆氏已经离不开他了,所以如果殷莫北将他拉拢过去,他是绝对起关键作用的一个人。” 殷千城冷哼了一声,说:“所有人都说外敌容易对付,但是家贼难防,此话不假。” 常远叹了一口气,蹙眉,又看了一下那边等行李的江慕水,道:“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陆霖晟真的还那么渣吗?他明知道,帮殷莫北对付你就是对付江慕水,他都已经二次离婚了,跟江慕水再没有可能,怎么还会拎不清?而且最关键的,现在陆家的老两口都靠他一个人养活,陆远擎早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常驻医院医药费开销非常大,陆霖晟不再是一个老板了,他也仅仅算是一个打工的,每年的分红都要靠着殷氏拿,殷氏的利益跟他的牵连是千丝万缕,他答应帮忙殷莫北去瞎折腾,等于亲手毁掉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家,他蠢吗?” “再说陆霖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殷莫北能上位的话他早就成功了,把宝压在殷莫北身上,神经病啊?” 殷千城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常远的身上,道:“……你的意思?” 常远跟他的想法一模一样,点了点头,下了定论:“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而且应该,不,是一定,是跟江慕水有关系的。” 殷千城也这么想。 如今本来应该安分守己赚钱顾家的一个男人,突然掺进这一趟浑水里面来,绝对不会为了报复殷千城这么幼稚的目的了,那么唯一一个还跟他有牵连的人,那就是江慕水。 对面的女人,放下了小诚,小企鹅歪歪扭扭地站稳了,被拉着一只手的时候可以勉强晃晃悠悠站一会儿,而且小诚固执,只要他的脚沾到地面,就很少再有人能把他抱起来。 他一定要自己走得累了,才肯继续让人抱。 江慕水取了行李,一手拿着行李,一手牵着小诚的手,走不过来。 殷千城眸色一动,走了上去,一把将地上歪歪扭扭的小企鹅抱了起来,然后另一只手抱住了她。 常远知趣地过去拿过了两个大行李箱。 江慕水脸色有一点点诡异,腾开手之后,她看了一眼手机,好像有话要说,但又不好说出来。 殷千城看出了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紧蹙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 “阮姐刚刚发信息来,说她要来接小诚,她找不到接机口在哪里,让我去航站楼门前,”她沉吟了一下,又说,“明明她可以不用过来,她家距离机场那么远,我说过下飞机后就直接送孩子过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急着来抱孩子。” 殷千城微微蹙眉。 一瞬间,他将怀里的小城抱得更紧了,不知怎么,明明知道跟自己没有关系,却抱得那么紧,一丝一毫都不肯松开,按理说不该对没有亲缘的孩子那么亲近了,可他就是不舍得。 一分钟,一秒,都不舍得把他给别人。 殷千城蹙眉半天,路都不肯走了,就在原地待着,半晌终于开口道:“我们不去航站楼,我们从停车场出去,直接走。” 江慕水震惊。 “千城……”她不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他蹙眉,也不想解释:“就这样吧,他们来回的车费我来报销,回头让她们去你那里抱孩子,我还会在江城待一天,明天再走。” 她一时有些眩晕。 “千城,她都已经给我发信息了。” “你可以当没看见。” “……” “不是吗?一下飞机没开手机,等上了出租车才开机发现有信息进来,有什么不对?” ……听上去好像好有道理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 江慕水虽然觉得有悖道义,但是自己竟然也想这么做。 她变坏了吧? 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她的手机,沉声指导:“关机。” 他的嗓音冷沉,带着一股霸道但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咬了咬粉嫩的红唇,第一次这么坏地听了他的话,将手机关机了,就当没有看到,抬眸看到他怀里的小诚,江慕水心头一阵阵酥软,捏着宝宝柔嫩的小手,死都不想放开。 一行人很快从停车场出去了,航站楼门前的车根本不能停太久,李哥他们等了半天等不到,打江慕水电话她又关机,只好先走了。 …… 到了老公寓。 下车,江慕水刚开机,就又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她一双泛着淋漓波光的水眸无助地凝视了一眼殷千城,没办法只能接了起来。 叹口气。 “喂阮姐?” “哎哎,慕水,”电话线那端阮静的声音很是着急,又欣喜异常,说,“你们回来啦?玩得好不好?我跟你说个事情,真的是天大的喜事,你都猜不到!” 她拧眉,平心静气地猜测了一下:“房子卖出去了?” “不是不是。你还记得当初周岁过后我们给小诚拍的那个艺术照吗?前两天有个单位组织小孩子的艺术照比拼,发起了一个比赛,奖金有十万呢,呵呵,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幸运,还是小诚太漂亮了,那一组照片最后夺得了冠军!!十万啊,那可是十万块……” 阮静一下子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赶紧收敛了一下,但笑意和欣喜还是控制不住。 “对方前几天就通知我们了,可孩子跟着你在国外,我们根本没法领奖,现在好了,孩子回来你赶紧抱过来,人家说必须带着孩子本人来领奖的,还会参加一个什么电视节目,能上电视!参加晚会!!你说这种事,你都没想到吧,简直了,我们小诚……那简直是神童啊!!” 一个莫名其妙的艺术照比赛。 就神童了? 十万奖金? 还上电视?参加晚会? 她有些不放心,换了个手拿手机,“真的?不是骗子吧?现在组织这种比赛骗钱的很多,有没有要叫你们交什么保证金……” “没有没有,你不知道啊,你没来这几天我什么都查过了,托朋友,托熟人,甚至我自己都找上门去过,那个排场绝对不会错的,再说了,只是抱着孩子去参加节目而已,这可是上镜的机会,小诚以后说不定能成为童星呢!!” 阮静像是察觉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脸色一变,缓声劝慰道:“慕水,我知道你害怕孩子露脸,有时候你恨不得他一辈子不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视野,可江城距离铭城那么远,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也是半个妈,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顾虑,耽误了孩子一辈子的发展,你这也太……” 江慕水察觉到了阮静话里的抱怨和责备,纤长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我都证实过了。” “这样,我现在就去抱,李强说没在机场等到你,那你现在应该到家了吧?我现在去。” “阮姐……” 她深吸一口气,凝眸看了一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你现在来抱他回去,那个单位也关门了不是吗?你把获奖信息告诉我,我托人去查一下,如果稳妥的话我明天跟李哥一起去,你现在住在医院,你怎么过来呢?” 阮静脸色几番变化,她着实是碰到钱的事情就着急,生怕有什么变数,她是在病床上养伤,但是李强有空啊。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她不放手,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是怕去的晚了,人家有变化。” “怎么会有变化?中奖了会有公证,如果还能变化说明本身就有问题,阮姐,我先挂了,小诚也很累,明天,我保证,好不好?” 挂了电话,她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了。 心头跳得很剧烈,像是突然的心悸。 跳得很痛。 她纤细的手指张开,抚在胸口,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想着可能天气太冷吸了凉气,才会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殷千城已经送了孩子上去了,这时候下来接她,拉过她的胳膊,将她纳入怀中,低声道:“怎么了?什么电话打这么久,什么事?” “说小诚参加一个比赛,中奖了,她急着抱孩子过去领奖,我说明天。” 她几句话交代清楚了始末。 接着,秀气的眉皱了起来。 “我总觉得有点问题,有关孩子的事,尤其是天降幸运的好事,最好信都不要信,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还让孩子被别人带去参加节目,我真的……不明白阮姐究竟怎么想的。” “其实安全就好。但你,是担心对孩子不安全,还是担心……她会把孩子要走不还给你了?” 她猛地颤了一下,察觉到了殷千城这话里的试探。 一双水眸瞪得很大。 亮晶晶的。 昏黄凄冷的夜色下,她呼出一口白雾,轻声说:“没有啊。什么叫还?孩子,本来就是她的啊。” 他眸光深深凝视着她。 半晌后,才低哑开口。 “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虽然,我自己也有些舍不得,但是你如果这么想,我也会努力,放宽心一些。” 她垂眸,想了想,说:“千城,你现在万事缠身,危险也缠身,我能做到唯一的事就是保护自己,我保证,宝宝这回事,等一切安稳了,我们再要。” 我保证。等到我们安然无恙,我才会让他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让你接受得不慌不忙。 她眼眶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湿热,自己都不能解释那是因为什么。 殷千城凝眸看了她许久,一把轻轻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和刘海。 他心里有万般惆怅,但是…… 他也保证,不会再为孩子的事情而纠结了,或许就是一是错觉,慕水,如若我们真的没有这方面的软肋,我一定会一路护你平安,直到彼岸,我们都安然无恙。 …… 小诚很早就会坐了,此刻脱得只剩下秋衣秋裤,在满是暖气的房间床上玩积木。 殷千城做了一份粥,放在了餐厅桌上。 江慕水走出来,几次三番又回头去看孩子,不知怎么了,还没调整好时差还是怎么,心悸还是很厉害。 她吃着粥,突然开口问道:“许欢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你应该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即便是这样了她都没有崩溃,说不定,她也能接受,跟你一起没有爱情只有婚姻,能以自己的婚姻换取双方的利益,她也觉得自己有价值所在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这件事就是死局了。 殷千城给剥着虾,放在她的粥碗里,擦干净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人生没有认命,只有选择,你看到许欢瑶如此能忍不是因为她愿意,而是她不得不如此,如果她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比我好,比我对许家更好,你觉得,她还会忍耐吗?” 她疑惑,也有些震惊:“你什么意思?” 他笑,“字面意思。” 休息了一会儿,他继续腾出手来剥虾,道:“我不会只着手准备这一种方案,为了万无一失,要把所有可能都考虑进去,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就以什么回击,这一辈子,我不会再叫任何人,威胁到我殷千城,威胁到你。” “所以,宝贝,你不用担心。” 夜色漫长。 所谓的不担心,发酵在了梦魇里,深夜梦醒,惊得一身冷汗,那个时候,江慕水还不清楚,那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 *** 次日。铭城。 一条最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一个戴墨镜的,漂亮又娇小的女人,冷着脸看了看四周,走进了一家药店。 在咨询过店员后,店员拿出了一种药,递给她。 许欢瑶摘下了墨镜,墨镜后是一双美丽但阴狠冷漠的眼睛,覆着厚厚的黑眼圈,她嗓音沙哑道:“这就是最好的了?起效快吗?用量能不能无限加?” 店员被她问题震惊得脸都红了,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药店多了一抹亮眼的颜色,一股别样肃杀的气场走了进来。 店员赶紧错开身子,眼睛都不由跟着亮了亮,紧接着热情地对着来客说道:“先生,欢迎!!” 连许欢瑶都察觉到那人的气场了。 许欢瑶冷冷侧过头,想打量一下什么人,难道能比殷千城更帅,乍一看,一席帅气挺拔的绿色军装却出现在了自己视野里,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头,一张俊朗坚毅,虽然是日常出门没有佩戴什么胸章,但简单的肩章上的内容许欢瑶还是能看懂的,她一下子被震在原地,那张脸,竟然是…… “一盒感冒药,搭配消炎的。”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敲了敲,说道。 感觉到了旁边人的视线,他也不慌不忙地扭过了头去,像是早有预料地看着她,轻声道:“欢瑶。” 许欢瑶这下惊醒过来,一身冷汗沁出,她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药!! “啊……” 她舒缓了几下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叫了一声:“庄……庄大哥?你,你从边疆回来了!!” 她不知怎么了,口齿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庄严拿过了店员给的药,咨询了几句怎么服用,点点头,然后侧过脸,笑着对上许欢瑶,说:“是啊,一个月前回来的,因为还有些秘密任务,所以家里人知道但也没跟你们透露,现在任务完成,我才现身,以后我就不用走了。” 许欢瑶震惊:“是吗?以后……以后就再也不用去边疆了?我们不用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一次了?庄大哥,这是真的……” 庄严愣了愣。 他看了一眼许欢瑶,看着女孩子眼睛里冒出的星星和莫名涌动的湿热,心脏某个地方动了动,开始笑得温柔起来,片刻后,用轻的快要化掉的声音说:“是啊。我是不用了。” 他的手指在药盒上敲了敲,开口解释了几句,说:“进门的时候我其实,看到你在了,但是没敢打招呼,因为我常年在外,每次回来只待一个月,刚跟你们熟悉就又走了,这些年在军队不外出,我的交际能力也差了很多,所以一时间之间不知道怎么跟你打招呼,才能显得熟悉不生疏。” “还有就是……” 他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一笑嘴边有两个酒窝,跟他冷峻坚毅的气场不太符合,他说道,“还有就是国内的形势千变万化,小时候的伙伴都各自天涯,能在一起的这些,也说不定哪天哪个落败了,哪个反目了,就像我刚刚一回来,就碰到云蔷和清姐,她们跟我说了你和……和千城最近的事情,我执行任务的这一个月,也亲眼见证了一些事,我挺……震惊的。物是人非,大家的关系也不再如以前,我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刚刚也许有些不热情,欢瑶,你别当回事。” 许久许久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对待过的许欢瑶,一下子想起了那些过往的亲密时光,一群发小在一起,在一个军区大院里,从小腻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许欢瑶一时真的想哭,已经很久很久,连她的亲哥哥都没有,如此这般绅士地为了照顾她的一丁点情绪,而说这么多话解释了。 这么久了,真的……这么久了…… 给她温暖的竟然是一个这么久没见的人…… 许欢瑶眼眶热起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怎么会啊?我们十岁那年说了,要一辈子当好朋友,怎么会因为你长期驻外就排斥你跟你不熟悉?庄大哥,你回来了我还没跟你接风洗尘,哪天我叫上云蔷姐和清姐,一起请你吃饭!” 庄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面前女孩儿的头发。 这一揉,目光不由落在她手里紧紧抓着的药盒上。 许欢瑶赶紧将药盒抓得更紧,笑着看向了他手里的药,说:“庄大哥你生病啦?感冒了?” 庄严笑了笑,说:“嗯。有点鼻音,你没听出来?” “听出来了。” 男人因为生病,发出的声音有点低沉靠后的嗡嗡声,更加性感野性了些。 这些年庄严驻守的地方是在西北和西北角上,都是极其危险的地带,所以要说他手上不沾尘不沾血是不太可能。 他整个人看似温和,但是在军队里面也号称冷血死神,当兵十年来,他的军功章数不胜数,军衔也已经高得快要盖过他父亲,是军内神话。 庄严跟他们整个圈子相比,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是,就早些年来说,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他这个人虽然严肃冷酷,但是唯一对他们圈子里最小的许欢瑶情有独钟,他内敛,没有功成名就之前的表达也很含蓄。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他被下药,门上了锁 但是,许欢瑶喜欢殷千城,眼高于顶,这也是事实。 这个娇小的,有点矫情的女孩儿非常傲气,庄严也知道,所以他一直扮演的是个大哥哥的角色,一个暖男。 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她拿来当备胎用的。 但许欢瑶心高气傲。 她怎么可能,会用一个备胎? 即便是殷千城不拿正眼看她的时候,她也不会理会庄严的!! 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如今光满万丈耀眼夺目地回来了,人却还这么低调。 外面不知怎么,突然飘起雪来。 还非常大。 初雪,突然降临。 许欢瑶愣愣地看着门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整个身子被定格住了,裹着廓形的高贵的大衣看向外面飘落的雪花。 庄严眸色黯淡两下,跟店员又说了几句话,要了另外几盒药,付了药钱。 “欢瑶。” “欢瑶?” 他突然开口,轻声叫道。 “啊?”许欢瑶猛地回神过来,一双眼睛惊恐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眶微微湿润。 庄严将那几盒药递给她,说:“我看你状态不太好,买了点东西你拿回去用,然后多休息,休息好了再约吃饭,嗯?” “嗯,好,好啊。”她有些机械地回答着,嗓音紧涩呆滞。 庄严点了点头,拿起军帽,戴在头上,出去了。 他一身军绿,站在门口,一个侧身,落了满身的雪花。 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顿了很久,转身过来,外面的雪映得他脸庞线条刚毅又温和,他浅笑着开口:“忘了说,祝你和千城,新婚愉快。” 祝你。 新婚愉快。 许欢瑶。 他转身走了,这次没回头,在军队里训练出来的钢筋铁骨没有一丝丝的弯。 许欢瑶半晌后才记起自己想起了什么,去年初雪的时候,江慕水还没回来,初雪的时候殷千城去了他们相遇的那条律师事务所为的街上,雪太大了事务所都关了门,他站在那里一天一夜,许欢瑶也不知好歹陪着他站,然后他回去了,许欢瑶独自回家,冻了一整天冻得肺炎发作,但是,他从头到尾,不闻不问。 初雪冷吗? 有人说不冷,因为水吸收了冷气变成雪降落,世界是冰冷的,反而化雪才相对的会更冷。 可那个初雪,真冷啊。 许欢瑶莫名其妙呆愣愣地拿起了手里的东西——那是庄严刚刚放在她手里面的。 ——一盒暖宝。一个洋参含片。一包红糖姜茶。 许欢瑶呆愣了不知道多久。 她轻轻收起了那些东西,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的,崩溃地哭了出来。 店员眼睁睁看着她哭了好久,但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她在哭什么,手足无措,好在,许欢瑶痛哭了一阵子之后就不哭了,她红着眼睛,走到柜台前,将庄严塞给她的药悉数地胡乱塞进包里,嘶哑道:“我刚刚要的那种药……再给我拿两盒!” 店员一愣,好心劝说道:“小姐,那种药不能多吃……伤身,且药效强劲……” “你给我拿!!!” 许欢瑶疯子似的猩红着眼眶嘶吼了起来。 店员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再递给了她两盒药。 *** 老宅。 这一次的家庭聚会,来得有些莫名和突然。 彼时,殷千城刚刚飞去国外签了一个合约飞回来,时差都还没完全倒回来,一进老宅的门,看到眼前昏黄的灯光下几个人熟悉却阴沉的脸孔,瞬间觉得有点迷幻,以为自己是置身地狱之间。 仔细看,有许欢瑶,殷莫霞,殷莫北的妻子林夏抱着她的小孙子,一家人闹闹腾腾地坐在那里说话。 佣人上前来拿过殷千城的行李箱,道:“少爷您回来了,快上楼换套衣服吧,都准备好了,等一会开饭,老太爷让我们先在这里等您,您不来都不许入席呢……” 殷千城忙碌几天几夜也的确是疲惫不堪,什么话都不说地点了点头,往上走。 林夏瞥了一眼许欢瑶,见她紧张得紧绷在那里小脸那苍白,幽幽地说了一句:“人这不是来了吗?你要表示关心就赶紧上去,人累的时候可是最脆弱了……” 许欢瑶这下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鬼似的,磕磕绊绊地将手里的旧式茶盏放下了,脸色恐慌又焦虑地看了旁边的殷莫霞一眼。 殷莫霞不知怎么了,脸色紧绷肃杀,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地看了许欢瑶一眼,给她递了一个颜色。 许欢瑶腰板慢慢挺直了,细声说:“姑姑,二叔,二婶,我上去看看千城去了。” 楼上的阮清幽凝眸看着这一幕,也是眼神深深,等到许欢瑶走上了台阶,到了二楼转角处跟她眼神撞上,许欢瑶也还是有些心虚没底气的,脸色几番变化,朝阮清幽点了点头,上去了。 许欢瑶一边在楼梯上走着,一边想起了阮清幽把她约到老宅里来,跟她说所有人帮她一起想法的事来。 这种事情本来隐晦,谁也不想给太多人知道。 但是,地点选在老宅,怎么都需要众人的帮忙,也就只能如此了。 阮清幽也理解她。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关于那个江慕水的确是再没消息了,但儿子心思不在许欢瑶身上,态度太过清冷,也不是过日子的长策。 对于阮清幽来说,她能想到的办法有限,唯一的也就是…… 阮清幽给的办法需要很多人的配合,许欢瑶待在一群女人堆里,承受着形色各异的眼神,心情很是悲怆,不知道这种压抑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侮辱怎么样? 说不定,照做了就能吃下一颗定心丸呢。 这一次,她真的是破釜沉舟了。 …… 拐过了一个角落,就是殷千城的房间了。 他的房间本来安排在三楼的主卧房,但是殷千城天生不喜欢太吵,所以自己搬到了偏僻的这个,推开窗子就是远山绿树,他很喜欢。 许欢瑶对这里隐约有些阴影,兀自推开了没锁着的门,将一份茶水放在了浴室出口的桌上。 拆开了一包粉末,她咬了咬牙,全倒了进去。 然后为了防止出错,许欢瑶走到另一边屏风外面,将里面的衣服脱掉,头发散下来,这样外面的蕾丝就跟里面的肉色若隐若现,她本身是设计师也是自己的服装模特,身材非常好,这样看上去撩人无比。 与此同时,为了将这一场戏演得更加逼真,许欢瑶走过去,从里面敲了敲门,接着就有人窸窸窣窣走过来,将门从外面反锁了。 许欢瑶精明冷冽的眸光看了一眼浴室,然后,给自己的那杯茶里面也放了东西,喝完之后,很快昏昏沉沉,就当做,这个计划不是她来实施的,本来嘛,这件事如果没有殷楮墨和阮清幽都成不了,本来就不算是她自己做的!! 殷千城可以责怪她惩罚她,但是,有一点,他们早就掐准了——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和爷爷下手! 所以脏水,往他们两个身上尽管泼就是了! 就是要如此设计他! 那又如何!! 殷千城许久后推开了浴室的门,没倒过来时差,又连续工作了差不多四十多个小时,整个人脚步都是虚软的,头痛欲裂且困意缱绻,肌肉酸痛,他看到一杯茶,以为是佣人送来的,蹙了蹙眉,直接拿过来喝了,茶有些凉,他也没当回事。 饭他是没打算吃的,要吃也休息一下才吃,否则有些吃不消。 原本打算倒下去睡一小下,却没想到身体一倒下去,猛地压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声音从身下痛苦地发了出来…… “嗯……” 殷千城猛地蹙眉,知道是压到人了,赶紧翻身,往后一看,一个虽然穿着及膝的长裙但半裸.露到几乎像是什么都没穿的胴体妖娆地躺在自己床上,他压到她不少,她细眉拧着很痛苦的模样,却就是醒不了,浑身燥热且泛着粉红,双腿摩挲着,春光无限。 殷千城突然间脑子里就一阵尖锐的疼痛穿了过去。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工作,为的就是快些回国,快些腾出时间去江城见江慕水,如今可能是对江慕水的思念太深,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往上,出现了一丝丝幻觉,一时间特别特别想看到她的脸。 可是,许欢瑶的脸部轮廓到底和她是差一些的,看到那张脸之后,殷千城脑子里自动瞬间发出了警报。 他冷冷抿唇,想起身,却骤然一阵眩晕。 好不容易忍住了那阵眩晕,起身,却觉得一股热气好像开始在下身凝聚了。 这感觉很莫名其妙。 也……很熟悉。 这种熟悉感让他内心深处散发出一种恐惧来,因为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失控感,跟几年前他在那个荒原的仓库,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那一次他一时冲动摧毁了慕水。 那是一个危险的警报标志。 殷千城此刻身体不舒服到了极致,但理智还在,他清醒过来,冷冷地走出套间,穿着浴巾就去拉开房门,却没曾想—— “咣当”“咣当” 他用力摇晃了两下,才发现门被反锁了。 第五百三十章 煎熬的一夜 老宅里的门质量好得令人发指,不同于外面的各种先进的锁,老宅就是旧式的老锁,但因为门板质量太好,纹丝不动,只能隐约看到外面巨大锁头。 这是什么? 阴谋吗? 他冷冷想着,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这个自己从小到大长起来的地方,呵呵,这一刻,真是讽刺了。 趁虚而入也不是这么用的,他殷千城就算真的只是个人肉工具而已,也不该被亲人利用这么多次吧。 是阮清幽他们还是许欢瑶自己? 就为了,给许家,给许欢瑶打一记强心剂,然后等有了孩子让他彻底死心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许欢瑶怕是连催卵药都吃了吧? 该死的…… 药性真的很强…… 虽然殷千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了,但尝过情.欲的滋味,就更知道这种事难以忍耐!! 但是,再难以忍耐,殷千城看到许欢瑶那张脸,也会觉得恶心难以下咽!! 殷千城靠在门上,本来,这种时候他很想打电话给江慕水的,但又害怕她知道了会担心,所以,手紧紧掐着手机,快把手机都掐碎了,但就是没打电话出去。 蓦地。 后面有动静了。 一个身影窸窸窣窣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许欢瑶以为自己装晕倒就可以了,没想到这个药真的特别强烈,她怎么摩挲都是难受,爬了起来,脸蛋红红的,双眼迷蒙,一下床,整个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千城……千城哥哥……” 人一旦处于这种境地之下,就什么恐惧都没有了,也什么羞耻心都没有了,喜欢谁就是喜欢谁,那种赤裸裸的感觉让许欢瑶变得不要脸且奔放起来,许欢瑶爬起来,晃了晃脑袋,看到了门口的殷千城。 仅仅是一个背影,许欢瑶就觉得他比普通的男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许欢瑶强忍着爬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几步,猛地就扑在了他的身上!! 殷千城猛地冷冷睁眼,有些虚软地撑住自己,接着就看到了像一颗菟丝草一样紧紧攀附在了自己身上的女人!! 许欢瑶双臂紧紧缠绕着他,喘息粗重,抬起头来下巴搁置在他肩膀上,双眼迷蒙充满春水,喘息着道,“千城哥哥……你……你身材真的好好呀……我平时……看都不敢多看你一眼……怕自己……不矜持……怕太暴露了自己的想法……被会觉得很羞耻……被你看不起……但是……” 许欢瑶埋头了一阵,接着哭了起来,说,“……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不是吗?有什么好羞耻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呀?我真的好痛苦……你试着喜欢我会怎么样?你就喜欢喜欢我,你别再要那个女人了好不好……千城哥哥……我给你……我全部都给你……我把我的一切现在就给你……” 本来就穿得裸.露,许欢瑶疯狂地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起来,但许欢瑶力气又小,根本撕扯不开,只能一手紧紧抱着殷千城,一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 殷千城闭了闭眼,冷了冷脸色,接着将自己腰上那只手扯下来,转身,扣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掰开了一段距离。 许欢瑶热的快哭出来了,抓着他的那只手不放,吻上去,哭着说,“帮帮我……你就帮帮我……要了我好不好……如果我变成你的人了……江慕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让她消失……” 殷千城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低哑问道:“你想让她消失但消失不成,所以想先跟我生米煮成熟饭,是吗?” “是……”许欢瑶痛哭流涕,手够不着殷千城,只能抱着他一只手,反复磨蹭着解馋。 殷千城顿了顿,冷声道:“这么简单吗?多的是男人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你不害怕?摄像头在哪个地方?” “没,没有……” “欢瑶……”他的口吻突然冷漠却温柔下来,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过来,却还是不碰到她身体其他任何部位,轻声问,“我对你做了那么残忍的事,连你跟别的男人亲热的视频都有,你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威胁我的机会吗?你跟我说,摄像头在哪儿呢?” 许欢瑶哭着往他那里靠近,说,“记不住……太多了……千城哥哥……快要我……” 殷千城心头骤然微微一冷。 这个老宅大概已经不是家了。 是个魔窟。 是个斗罗场。 他扯过一旁的床单来,将许欢瑶打包裹住,攥紧单子的两个角绑了一下,将她靠墙放下。 趁着自己还有点理智,开始排查摄像头。 灯一关,遮光窗帘一关,隐约有微弱红光的地方就是。 肯定还是夜视的。 殷千城想了想,用东西全部盖住了哪几个地方,这个时候听着耳边的淫.秽言语,他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涣散,腿有些软,他扶住了桌子,在意念消失之前,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茶杯,“哗啦”一声扫在地上,抓起一块碎片来,割上了疼痛感知最激烈,又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剧痛刺激了他的神经,此刻大脑痛得快要炸开,浑身滚烫足足快四十度,几分钟后,他冷冷缠绕上了伤口。 接着,走进房间去,哄着许欢瑶说了几句话,然后,将她关进浴室里,将浴室钥匙丢出窗外,他用仅剩的电打了个电话,打开电脑找了一段淫.秽视频的音乐放开,剩下的时间,一秒比一秒更加难熬地……就这么挨过去。 一夜。 煎熬。 …… 次日。 所有人都在下面吃早餐,留心着上面的动静。 阮清幽一夜没怎么睡好,后半夜才睡了几个小时,早起有了黑眼圈。 她被佣人推着下来了,敏感地看了一眼楼上,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叫他们晚点才去叫少爷起床,昨晚他们……他们也很晚才睡的。” “是,夫人。” 突然之间,三楼卧房的门开了。 殷千城一身家居服出现在了门口,因为没有休息好,脸色有些差,但神情却是淡然的。 他走了下来,先去厨房冰箱拿了一瓶水,喝下去。 阮清幽有些震惊地看着他,随后就恢复了正常,说道:“没倒过时差就别喝凉的啊,餐厅有热汤和热粥,你想喝什么都可以的。” 殷千城放下水,低哑道:“没有那个习惯,给欢瑶留一份粥,剩下的你们先吃吧。” 阮清幽眼皮跳了跳!! “怎么样啊?昨晚……”阮清幽喜上眉梢,想想有些不好意思,也震惊儿子居然能接受了,看来男人还真是好哄的动物,哪有什么不喜欢原配妻子这种说法啊,不喜欢怎么会上床,当初阮清幽怎么和殷莫南有的孩子啊,“你现在,知道瑶瑶的好了吧,妻子就是无论你走多远,家里总有一盏灯在等你,是你永远的温柔乡,你怎么这都不懂啊?” 殷千城淡漠地笑了笑,说了声,“嗯”。 “我看你这孩子,也算是开窍了,瑶瑶之前一直担心你还跟那个江慕水有往来,你……” 突然,殷千城的电话响了。 他垂眸下去,看了一眼。 顿了顿,然后没在意阮清幽还在说话,直接接了起来:“喂?” 阮清幽还以为他是公事。 噤了声没说话。 “嗯……嗯,我刚起……”殷千城神情变得温和无比,轻声淡然地哄着电话里的人,“什么事都没有,昨天觉得太晚了你肯定睡着了才会没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以后我再晚我都会补上……是我不该……我在老宅,有空我再去看你……” 等挂了电话,阮清幽的脸色才突然慢慢地变了。 这是什么? 昨晚刚跟许欢瑶一夜春宵,这个时候竟然…… 这女人是谁!! 阮清幽变了脸色,质问道:“千城,你……” 殷千城挂了电话,抬眸看向她,清清淡淡地寒声道:“不好意思。恐怕全只有你不知道,我的确,是跟江慕水有来往,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还有不只是现在,以后我还会。” “爷爷知道,许欢瑶也清楚,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呢?是跟我一样怕你担心吗?好像不是。” “不过,以后,到底是不用瞒了。” 他淡淡道,“你看到了。” 说完,他迈开脚步往餐厅里走去了,只留下瞠目结舌的阮清幽,震惊地待在了原地。 他怎么就不懂呢? 老爷子和她极力阻止他和江慕水在一起,不是因为看不上她的家世,而是因为她本身的危险性,婚外情的确是不好,但如果婚外情的对象还是江慕水,那就绝对是不行!! 阮清幽害怕了起来,她说明明结婚后日子那么长,许欢瑶却着急跟他上床生子了,原来上一次的计划根本没起作用,她还妄想着一切是有救的,趁着老爷子知道之前,她得扼杀掉这件事!! 阮清幽将轮椅绕过去,紧紧追随着他走进餐厅,脸色都狰狞变色了,“你怎么就不懂呢?你不懂妈妈,跟爷爷都在担心什么?不明白我们的苦心?亲人和情人,哪个会害你?!!殷千城,你父亲已经被弄成那样了,你怎么还不考虑自己本身和家族的利益!!江慕水的心再好,都不可信……” 第五百三十一章 庄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欢瑶下药策划算计我,她就善良,可信?” 殷千城坐了下来,态度冷淡。 “……她有情可原!!” “因为想生孩子?你问过,我想不想吗?母亲,你回国之前觉得自己只为我和父亲而活,回国之后又被爷爷洗脑,觉得你该为了在他面前表现而不惜牺牲我的感受了吗?” “你……”阮清幽被说动了,但嘴唇依旧气得发紫,眸光猩红狰狞,“你爷爷怎么能不是为你好!!” 突然,楼上的门又开了。 佣人阿欣着急走过来,想对阮清幽说点儿什么,但没机会说。 ——她想说,昨儿晚上她去拆掉锁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锁是断裂开的,像是被踹开的,而且……是从外面,这…… 太吓人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殷千城淡定地喝着牛奶。 突然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阮清幽赶紧调整好脸色,她觉得是许欢瑶,不管怎样昨晚成功了,两个孩子做了,等以后有了孩子…… 阮清幽笑着转过身去,晨光里走来的那个人的身影,却直接闪瞎了她的双眼。 ——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下来,衣服有些皱褶,但大多半还是平整的,一尘不染,男人眉眼肃杀,但气场还算是敦厚温和,系上最后一颗扣子,走到了阮清幽的面前。 “阮阿姨,早。”庄严站在一身晨曦里,淡淡打招呼。 “庄……庄……”庄家的兄弟两个长得太像了,阮清幽小的时候跟他们比较熟悉,突然长大了她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 但看这身军装…… “庄、严?”阮清幽艰难叫出了这个名字。 庄严怎么会在老宅?!! 昨晚,见事情差不多成了,里面也传出了声音,阮清幽和殷楮墨林夏他们都各自回房间睡了,一夜安好,老宅的隔音虽然不好但这也是他们策划的…… 阮清幽呆愣愣的,手紧紧攥住了轮椅的把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庄严,胸口骤然一痛,失落泼了她满身,她道:“庄严你……你什么时候到的?昨晚吗?” 庄严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殷千城,说:“嗯。昨晚在附近执行紧急任务,夜深了赶不回市区,给千城打了一个电话他让我来这里,我就过来了,当时已经夜里两三点,您都睡了。” “这样……” 阮清幽强迫自己放心,却还是心脏敲着咚咚的小鼓,着急问道:“那难道是千城给你开的门?” “是佣人。哦,那个叫阿芳的。” “是……是吗……” 突然之间,三楼又有动静。 这下,昨晚真正的女主角出来了。 许欢瑶脚步都是虚软的,她并非没有过性事,这般一察觉就知道昨晚是得逞了,她一时间喜上眉梢,激动地都哭了,平复下来以后,才整理了一下出了门。 她面含桃花,装作矜持的样子,一路小碎步走了下来,穿着棉质的睡衣,一副乖巧小媳妇的模样。 “千城,阮阿姨,早。” 在她的角度只看得到这两个人,许欢瑶欢喜地说了一声,然后害羞地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走下了楼梯。 阮清幽担忧无比地看向了她。 许欢瑶觉得经过昨晚,两个人关系怎么也该有变化,花蝴蝶似的朝着殷千城飞扑了过去,撒娇道:“千城哥哥……你怎么起那么早,都不等我,我醒来的时候……” 飞扑到了眼前的时候,才猛地发现了阮清幽面前站着的人!! 许欢瑶宛若遭遇了晴天霹雳!! 她脸色急剧变白,整个脸部肌肉都僵硬了下来,屏息凝神看着眼前的人,庄严脊背僵硬了一下,接着就慢慢转过头去,极其复杂的一眼,看向她,他薄唇也微微苍白,然后一笑,淡淡地打招呼:“欢瑶。” 许欢瑶整个人都蒙了,半天目光才从庄严脸上抽回来,问道:“阮……阮阿姨……他……他是……” 阮清幽赶紧笑着让她宽心:“他是半夜才来的,你不知道,你别在意,啊……这样,既然来了就一起吃早餐,等会千城要带欢瑶一起走,你们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庄严僵硬地站立了半晌,看了一眼融洽凑在一起的三个人,眼神微微黯淡下来,片刻后勉强浮起一抹笑,说:“嗯,好吧。” 他坐了下来。 沿袭着军队里养成的习惯,五分钟快速解决完了早餐,手放在两边,然后起身,一身挺拔淡然地说:“我吃饱了。” 桌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咳,庄严,就在自己家一样,多吃点儿……” “自己家里也这样,阿姨,我去偏厅等,他们好了来找我。” “哦哦……”阮清幽不好强留,“好嘞,那你有事找阿芳。” 庄严走出去了。 这短短的五分钟,许欢瑶都如坐针毡,昨晚她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清楚,买药的时候还给庄严碰上了,为了彰显那些痕迹,她还特意选择了一件低领的衣服,上面有隐约的吻痕,这一切……却都给庄严看到了…… 她看不到的地方是,庄严那紧紧覆着的绿色军装下,脖子里的痕迹都被领子掩盖住了,丝毫不外露。 许欢瑶冷静了片刻,告诉自己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影响自己的人生大计,她脸上浮现了甜蜜的笑容,夹了一块煎蛋到殷千城盘子里,道:“千城哥哥,你吃……” 殷千城淡淡瞥了一眼,放下了刀叉,却是不再碰了。 他擦拭了一下唇角手指,道:“我也饱了,慢慢吃。” 阮清幽看着儿子不由分说离开的身影,只得安慰许欢瑶:“没事……没事没事,昨晚不都成了吗?排卵药你吃了?那绝对就没问题,这个方法百试百灵,你又喝了几天中药了,绝对没问题的。” 许欢瑶脸色沉郁,半晌后说:“我是担心千城哥哥心理上承受不住,我知道……他现在表面云淡风轻的,但是阮阿姨,其实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了,就像个玩偶一样不被任何人尊重意见,这对一个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你看着他表面的样子什么都不在意,但是你知道他心里什么样吗?” 她扶住额头,说:“我现在……担心害怕的是这个……” 以前的殷千城,纯良温和,人畜无害,谁算计他,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波澜,所谓君子之心,宽广如海。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任人宰割,他嫉恶如仇,他睚眦必报,许欢瑶害怕的是自己的算计和阴谋,在以后会遭到更加残酷的报复。 她尝到过那种滋味。 生不如死。 从此才让她彻底怕了殷千城。 阮清幽也有些心虚,半晌后说:“这人哪有不受委屈的?就像老爷子说的,他习惯了就好了!我们也是为了他好啊,他不会排斥的,千城又心地善良,以后会好好对待你们的孩子,你别怕,啊……” …… 偏厅里。 殷千城走过去的时候,庄严在冷漠呆滞地看着一杯茶里的茶叶,飘在上面,随波逐流。 殷千城坐下来,兀自拿起了当天的报纸来看。 庄严气闷。 冷冷对峙了一会儿之后,庄严终于忍不住破功,抬起头冷声说:“你昨晚来让我解围就是因为这个?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让我去接近欢瑶,我不同意,因为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就算不是,她也从来没中意过我庄严,你让我勾引你的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他气得脸都红了,继续说,“我知道她嫁给你会不幸福,但我也没有办法,这是她的选择,我会尊重!你懂?” 殷千城长腿交叠在一起,淡淡冷笑了一下,翻过一页报纸。 眼睛都没从报纸上移开:“庄伯母之前找我,说你在军队里待得把脑子都待坏了,回来相亲吹了好几个,我还不信……庄伯母知道你智商就这水平吗?她想要凭借你这样的智商娶个儿媳妇,你跟她说,还是去庙里烧香吧,还来得快些……” 庄严气得直接站起身,一个抱枕抡到了他的身上。 殷千城只是报纸的一角被擦到而已,根本没在意。 他惊讶地抬起脸来,看着这个百年老好人终于破功生气了,啧啧了两下,放下报纸,问:“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只是讽刺你智商不够,没说你那方面也不行,值得那么生气?再说,你昨晚不是都亲证过了吗?”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更加刺激了庄严!! “你……” 庄严脸色都狰狞起来了,俊脸都羞愤涨红,气得指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警告你啊,昨晚的事你不准说出去,我都是……我都是为了救你,没有别的意思,她的目标从来只是你,她喜欢的也是你,你不愿意碰她会让她更伤心,这件事你不许说!!” 殷千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抬眸,看着他,轻声道:“那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你尊重她的方式,就是对她做这个?” 他冷笑了一下,冷哼一声,说:“你不喜欢的方式很特别,不喜欢却碰了她,还要她跟着我守一辈子的活寡,我不明白你们军人的脑回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第五百三十二章 许欢瑶,感谢你为殷家做的一切 “你已经谋了!!!” 庄严气得简直要死。 在军营待了那么多年没今天这么暴跳如雷过,他虽然也是心虚殷千城质问的话,但是…… 但是,没有什么但是,今天这样就是不对的!! 庄严极力冷静了一下,想着等会许欢瑶就过来了,他坐下舒缓了一下情绪,攥紧拳头切齿道:“算我求你别告诉她,她想怎么做,还是她的事,我绝不强逼,如果有一天她自己说不想跟你在一起来找我,我才会主动,一切以她的意愿为准,你明白了吗?” 听着庄严的威胁,殷千城心里一阵阵寒气涌过去,冷峻的面色也泛了杀气,却还是淡淡地轻声回应:“嗯。” 庄严说着不在乎,但是,心里最深处还是在乎的。 他抬起头,紧紧盯着殷千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跟她……做过吗?还有之前突然冒出来的,说她被强暴你不得不娶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庄严心思单纯,一直以为新闻上说的都是真的,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什么阴谋论,他也只听信自己信任的人说的话。 殷千城却已经懒得理他,重新拿起报纸,冷冰冰地说:“你猜。” 庄严攥紧了拳头:“你……” 许欢瑶这个时候过来了,眸光闪烁着,在两个男人之间移动,羞涩道:“千城哥哥,我好了,那我们……能走了吗?” 殷千城放下了报纸,淡然如风,说:“稍等,我去收拾东西。” 然后丢下偏厅的空间给这两个人相处。 许欢瑶也是抱了莫大的信心,觉得昨晚跟她做的人一定是殷千城,那个人体力强劲才弄得她浑身酸软,所以说啊,呵呵,江慕水算什么?回头把监控问阮清幽要一份,能刺激死她,那个贱人还指望着将来殷千城毁了婚约娶她吧?做梦!! 许欢瑶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的。 大半个月后她妥妥的怀孕,拉回了千城的心,然后就让江慕水彻底滚蛋,要是不滚蛋,就母凭子贵,让殷爷爷弄死她,看到时候江慕水不痛哭流涕地跪在她脚下求她放过她一条贱命…… 哈哈。 未来一片大好。 许欢瑶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过去的那些委屈心酸涌上来,她一笑全部散去,江慕水,在我们俩的战场上,你就等着我许欢瑶,风光凯旋吧!!! *** 一路去市区,许欢瑶兀自娇羞着,旁边的殷千城一如既往的冷漠。 庄严在后座上冷冷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到了地方,他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许欢瑶不屑地瞥了瞥嘴,不理就不理吧,她前两天还觉得这个男人是个不错的备胎,啧啧,可是她就要是殷家少奶奶了,还要什么备胎啊?伤心就伤心咯,单相思失恋了算个屁啊。 许欢瑶娇羞地靠过去,说:“千城哥哥……能不能……带我去趟药店?” “昨晚你……”她咬唇,脸红欲滴,嗫嚅说道,“你真的太强了,弄得我好疼,好像受伤了……” 她把头埋在胸前,勉强抬起,说道,“你陪我去买药好不好?” 她脸红的模样一定很漂亮。 不相信殷千城不动心。 既然男人都喜欢柔弱且对他顺从的女人,那许欢瑶此刻这副模样一定让人心动不已,她说什么他都应!! 殷千城淡漠地看了一眼,回想起了昨晚那煎熬的一分一秒…… 他点点头,开车直接去了药店。 还是那间药店,店员一愣,接连几天看到同一个人,也是熟悉,开口就道:“欢迎光临……小姐,您又来了,这次需要什么呀?” 许欢瑶正沉浸在娇羞里,突然一怔,脸色变了嘴巴机关枪一样地说:“瞎掰什么呀谁跟你又见!!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了,你再说小心我告你诽谤!怎么会有你这种店员?” 店员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开口说:“不是你前些天要那种……金哥啊什么屹立不倒的药,还要最强劲的……” “你给我闭嘴!!!” 许欢瑶猛地冲上去将账簿都摔到了那个店员脸上,嘶喊着:“老板,老板!!出来看看你这个店员,给我辞退她!什么鬼东西!还敢污蔑我!!敢当着我未婚夫的面污蔑我!我打死她这个嘴贱的东西!!!” 眼看着要厮打起来,殷千城明智地后退了一步,看看表,蹙眉等待。 老板走了出来,好半天才平息了这番厮打,年轻的小店员被扯着头发大哭了,也口不择言起来:“就是你就是你,没见过哪个女的来买这种药的,就是你!!就要当着你未婚夫说!你指不定是勾引谁去了!敢做不敢说!!你凭什么打人!!药店又没有保密条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 许欢瑶脸色彻底变了,扑上去又要打,后面传来冷淡的一声——“有完没完?” 许欢瑶浑身僵硬,冷汗从浑身冒出,她僵住了动作,转过身,面如死灰地走到殷千城面前,颤声说:“千城,她真的认错了,不是我……我昨晚觉得不对劲,但是我也被下药了,你都看到了,这一定……是阮阿姨和殷爷爷策划了,不是我啊,再说你昨晚碰了我,不就证明你也是喜欢我的?千城哥哥……” 她软软的小手攥住他的袖子,小声地求证着,诉说着,因为恐惧和心慌也颤抖得停不下来。 殷千城走到柜台前,冷声道:“外伤,消炎杀菌的药,私密处用。” 老板唯唯诺诺地赶紧去拿药。 他冷冷地走回来,说:“……你放心……” 许欢瑶娇羞地低下头去,双手手指绞在了一起。 “我明白,策划也需要配合,你一定也是被迫配合的,而且没法提前告知我,你很无辜。我应该喜欢上一个百般算计我的人,因为你好像真的还挺爱我,爱到从订婚到结婚到生孩子一路阴谋,你用心良苦,我必然也会倾尽所有去报答,才算对等。” 许欢瑶脸色变了:“殷千城……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他冷哼,“该怎么说呢?” “我爱你,这么爱你才这么做的,你怎么能报复我呢?等有了孩子,我给你怀胎十月生下来,你必须要爱上我的,你不感谢你的妻子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肯这么做了,你明白吗?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他静默着,目光已经移开看向了远处。 许欢瑶紧紧攥住他的袖子,说道:“再说昨晚真的发生了,发生了对吧?”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的眉眼,给予了肯定:“嗯。” 许欢瑶释然一笑,温柔说道:“是啊,都发生了,你一定是爱我的,你以后一定会更爱我的,千城,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不计前嫌还会继续对你好,我们一家三口一定羡煞旁人,你说好不好?你不要理会别人说什么,过程是怎样,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对吧?” 她攥紧了殷千城的胳膊,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殷千城动了动胳膊,做了一个抱歉的举动,接起电话来。 “嗯……嗯,想我了吗?我今晚就过来……”他眼神温柔,低哑道,“她已经没关系了,你不会相信我婚前就把妻子和孩子一起搞定了,以后家里什么都不会再需要我做……嗯,送她去国外就好了,铭城是你的家,我会把你接回来在这里住一辈子,你放心,我们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对他更好的……我爱你,晚上见。” 药店里的人都听见了这个电话。 心照不宣地看着他们,更拿可怜同情的目光看着许欢瑶。 殷千城打完了电话,看向她:“买好了吗?那可以走了,移民手续我会在婚礼第二天帮你办好,你收拾一下,毕竟只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 许欢瑶愣住了,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沙哑道:“……你说什么呢?这不可能,我不移民。” 他不耐,说道:“你父亲已经同意。” 许欢瑶激动起来,撕心裂肺地喊着,“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怎么能去国外?我要跟你并肩作战,我不允许你把江慕水接进殷家来住,不许她住我们的房子,她是小三,我才是殷太太,我是殷太太!我拼了命才得到的!!!” “对了……我有孩子,”许欢瑶捂着自己的小腹,瞪大眼睛绝望地说着,“我的孩子是殷家的亲骨肉,这是我的孩子……” 他蹙眉解释,“去国外当然是安胎,感谢你吃了排卵药,应该会一击即中,孩子出生会接回国,你留在外面,毕竟,生意我是跟默言合作,孩子是我的,你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至于别的,我说过你根本管不着,我动动手指就能让合作案分崩离析,我怎么会让慕水受委屈?我会带她去别的国家以别的身份结婚,除了在中国的名分,她任何的待遇都不可能比你低。” “再说,殷家这样也不是没有先例。” 第五百三十三章 许欢瑶晕倒被救 “我母亲在外那么多年,我爷爷让她回来就回来,不让她回来她只能去国外,你不明白吗?你的传宗接代任务已经完成了,家族利益合作纽带的任务也已经完成。” 殷千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寒声说:“虽然我看不上你,也有时候恨你,但既然不可能避免也无法改变了,感谢你在这件事里的付出,是我最后能做的,拿好药,好好对待你自己,我们走吧。” 许欢瑶不知道在原地呆愣愣地站了多久。 像个傻子一样。 面如土色。 所有的精神力气全部都丧失掉,像一具风干了的尸体。 他勾着她的肩膀往外走,许欢瑶猛地反应过来,“啪!”得一声打掉了他的手掌!! 他微微蹙眉,不耐地撩起西装下摆叉腰,不解地看着她。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原来她许欢瑶跟江慕水,不是谁更耗得起的问题。 她永远耗不过江慕水。 因为江慕水能得到的东西,比她多得多得多。 许欢瑶就只能被丢在国外不知哪个旮旯角里,爹不疼娘不爱,父亲眼里只有利益,母亲是他当年不顾家族利益私奔娶的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出不上半点力,许欢瑶能怎么办呢?她就像是被狠狠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压得密不透风。 整个人生就是一座轰然倒塌压下来的山峰。 许欢瑶一时之间窒息到根本透不过气来。 她极力扒着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呼吸,呼吸,这才深呼吸了几口,脸色恢复了一丁点儿的血色,她抬眸,猩红的眼睛看向了殷千城,颤抖的手腕抬起来,指着他,一字一顿地嘶哑颤声说道:“殷千城,你这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魔鬼!!!” 他是魔鬼。 是魔鬼。 比魔鬼都更残忍无情!!! 许欢瑶踉跄了几下,几乎都要站不住,她拼命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呢喃道:“我妈妈……我妈妈,不会让你这么对我……” 他凝眸冷冷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寒声说:“你妈妈也已经被移民了,大概是许敬尧为了控制默言做的,你现在打电话给她,给你父亲,给你哥哥,好好问问吧。你想的话,我可以勉强答应让你们,留在同一个地方,我对你算好了吧?你不应该站起来,感谢我吗?” 许欢瑶要疯了。 不。 她早就疯了。 她突然之间面色苍白,觉得眼前一黑,她慢慢地在原地晃了几下,不知昨晚是不是真的太耗费心神体力了,往后仰了下去,昏倒在了地上!! 店员吓得尖叫了一声,退后一步,说:“出人命了,打电话,快打电话啊!!” 恍惚中,许欢瑶还能在漫天沉沉压下来的眩晕和黑暗中,看到慢步踱过来的殷千城的身影。 他的长腿在她身旁停下。 冷冷蹲下身,他嘲讽不屑地笑了一下。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最终,店员在扶起许欢瑶的时候,她的手机上有一个电话打过来,店员就让那个人过来接她了。 庄严二十分钟后出现在店里。 神情复杂。 抱起了许欢瑶,问了一句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在哪里,失望之极,将许欢瑶第一时间带去了医院!! 人是因为体力不济和情绪大幅度波动才突然昏厥的,这其中有自己的责任!! 医院里。 庄严五指并拢着,又分散开,十指交叉攥紧在一起,又分开,时不时地抓抓头,帽子戴上又拿下来,无法安定。 医生蹙眉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庄严立马起身,笔直的站姿和风一般的速度将医生吓了一跳!! “医生,她怎么样?” “哎……小伙子你吓死我了。” 医生拍了拍胸脯,看了一眼他的肩章,变了脸色,立马改口说:“哦……哦不对,首长,是首长啊,刚刚那位小姐她……已经没事了,大概休息一段时间就会醒……” “她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严重吗?”庄严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地提出问题来。 “这个……说严重不严重,肯定不致命,但是说不严重的话,确实又有影响……” “有什么影响说!别吞吞吐吐的,我最讨厌就是这样的兵!!” 庄严下意识地就训斥了一两句,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医院,又赶紧道歉。 “啊……” “啊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训自己的兵训惯了……” 医生吓得一愣一愣的,也跟着稍息立正,站军姿,对着他无措地笑着,这人哦,真的是……简直难伺候死了。 …… “是这样的。” 医生坐了下来,神情有些严肃,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这位小姐身体是有些炎症的,但是还没发展到特别严重的地步,得千万小心,不要发展成宫颈癌才好。” “她作息不规律,情绪也不稳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年轻的时候……还堕过胎?”医生试探性地问道,眼看着庄严的脸色变了变,之后勉强点头承认,脸上这才浮现出了然的神情来,继续说,“她这样的体质,又有寒气,是极其不容易受孕的,受孕了也极其容易滑胎,你懂我的意思了吗?所以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真的……真的不是医院的责任,那就……” “怎么会滑胎?” 庄严脸憋胀得通红,攥紧拳头,又松开,说:“那现在开始调理!能调理好的吧?医院这么强大,什么病不能治啊!你把她治好,开药,什么药都可以,我买,你给她调理好!她自己不能出问题,将来孩子也不能出问题!!” 医生犯着嘀咕,赶紧安慰道:“别急别急……别急……啊……” “你看,我只是说问题,调理肯定能调理的呀?首长您不用着急。” 庄严这才冷静了下来。 继续攥紧拳头。 还是不安。 还是极其担心她。 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明明跟着殷千城不幸福,宁愿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也不愿意就此放手? 她到底怎么想的? 对一个女人来说,难道幸福不是最重要的吗?他的想法错了吗? 医生戴上了眼镜开着药单,开完了,说道:“首长,你看。” 庄严回过神。 “去中药那里抓,因为她现在不能喝西药,尤其消炎的不能用,知道吧?这个中药药性温和,你回去按照单子上写的煎给她吃,早晚各一次,大概吃一两个月,稳定了就好了,别着急,啊。” 庄严看着那单子,字龙飞凤舞他也不认识。 但是。 听说这部门最好了。 他收起了单子,起身跟医生握手,郑重地说:“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首长您不用担心,初期的问题的确是很多的,也不要太担心,女人现在没有炎症的也是很少的,都是常态,放宽心,啊?” “谢谢。谢谢您。” 分开后,庄严跑前跑后,抓了药,又特意自己去买了煎药的炉子,打算休息在家的这段时间,就亲自煎药给她吃。 一定。 一定一定,能把她调理好的!! 医生盯着那个高大笔挺的男人风风火火地出去,想起了那个男人肩章上的内容,不禁啧啧了两声觉得这女孩儿真是好福气。 但转念一想,女孩子把自己糟蹋得这么厉害,也真简直是……造孽啊。 *** 风声已过。 殷老爷子的防备好似突然从江城撤走了。 所有的动静好似一下子从警备状态变成了放风状态,难道,是这件事情给了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许欢瑶确诊怀孕,然后殷老爷子和阮清幽觉得事情已成定局,所以江慕水那里就不足为惧了? 是这个原因吗? 殷千城定了晚上去江城的机票,之后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他就一直思索这个问题到现在。 电话里的人说,老爷子的人一夜之间从江城全部撤走。 或者也不是撤走。 而是布防到了别的地方。 他们也没查到到底是哪里。总之,老爷子的注意力彻底从江慕水身上转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尽管这件事应该照着这样的逻辑发展,但是老爷子一向多疑,这次收手这么干脆利落有点不像他的风格,但仔细想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了。 殷千城蹙眉,一直思考到头痛,但是,既然老爷子这么做了,那下一步,就应该…… 寒风凛冽。 此刻的江城—— 江慕水抱着一堆文件数据表从银行柜台出来,手已经冻得有些拿不住东西,还在一手接着电话,道:“喂?……你晚上几点?最近天气太冷了,南方温度高一点但是湿度大,你的衣服不要减,听懂了吗?” “小管家婆,”他轻声念了一句,嗓音低哑柔和,“连我穿什么都要管吗?那不如早些过来,每天都管着我。” 她一愣。 接着笑了,道:“你想得到是美啊,我也想早点过去,可是我在这里安全一点,过去了反而让你束手束脚给你带来麻烦,我知道异地相处艰难啊,可是没办法不是吗?”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千城,我会带着一份大礼回归 女人要忍耐,要懂事,即便不开心但为了大局也只能装作宽容。 “我今天跟你打的那通电话是权宜之计,用来骗骗许欢瑶的,不过有句话没说错,将来你一定会回到铭城,和我一起。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你的家。” 想到家,就不免想到了父母,又想到了一年多前离开时,得知的江逸之出事时的刹车片被人动过手脚的事,对殷楮墨的感觉又是一冷,他们的矛盾真的是无法解开,江慕水能坚持这么久无非就是靠着对殷千城的信任支撑罢了。 “嗯。对。” 她柔声说道:“是的。铭城是我的家。” 殷千城沉默了一阵。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中指沉默着在桌上点了点,他低哑道:“等你可以回来,一切的事情才会有真相可言,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给你看。” “嗯。” “我不着急。” 她说了两句说,唇边又勾起温暖灿烂的笑容,说:“人生有得必有失,得到了最重要的,剩下的委屈一点都没什么。” “想我了么?” “……嗯。想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变成了粉红色的,感知到胸腔里澎湃着的那股汹涌的情潮,毫不遮掩地害羞承认了一句。 “那晚上见,”他道,“我有话对你说。” “晚上见。” 江慕水手酸得要命,赶紧换了一只手抱,胸口暖暖的去拦出租车了。 …… 阮静傍晚顶着漫天的星辉回去,一路兴奋地在跟江慕水视频通话。 “小诚,小诚乖,给你干妈表演一个拍手,哎哟,真听话,哈哈哈,小诚最漂亮了,最乖了……” 阮静在出租车上将小诚逗得哈哈笑着,对江慕水说:“你是没看见他今天录节目的时候,真的好天才啊,好几个宝宝站在一起表演赛跑,都是刚会爬或者刚学走路的,跌跌撞撞的萌死了,我们小诚啊,发现自己爬不过其中一个挺壮的男孩子,就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抓着那个赛道的绳子,一步步晃晃悠悠过去了……哎哟我们是第一名!真的笑死我了!可爱死了!!” 相比于阮静的叽叽喳喳,江慕水小脸一片淡然的神情,甚至有些心猿意马地剥着手里的豆角。 纤嫩的指尖,葱绿的蔬菜,美丽的脸庞。 视频这头看到了一副美轮美奂的画面。 “……慕水。慕水?”阮静唤她。 “嗯?” 江慕水猛地回神过来,璀璨地笑起来,说:“真的吗?这么聪明?节目是真的开始录了?” “那当然,只不过啊,你知道电视台的节目都是提前录的,现在是还没播,但我每天跟着去,签了合同,还有钱拿,当然是真的了,就是我们地方台的电视塔,这你总相信了吧?” 看起来倒是真的毫无破绽。 她水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怎么来的忧虑,又迅速消失了,点头,说:“相信。” “这不就是了?等我们小诚成名了以后啊,要好好地报答干妈,你不知道干妈对你多好,为你连命都豁得出去,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对干妈好,明白吗?小诚,跟妈妈说话,明、白!” 小诚被阮静抱了起来,站在了出租车后座上。 小诚从头到尾一直笑呵呵的,一被人教,就立马蹦出熟练的字眼来:“baba!ba!爸爸!!” 阮清笑得更欢了。 “哎哟哎哟,受不了了,也不知道谁教的他,从旅行回来就直接会叫了,那天李强听见一声,差点儿没兴奋得晕过去……” 对面的女孩儿柔美笑着,一小盘豆角剥了十分钟才剥干净。 “阮姐,那我先做饭了,晚上有客人来,我不能聊了。” 江慕水努力抽回了思绪,像是情绪有些失落似的,笑着说道。 阮静知趣地停止了炫耀,收起笑容,说:“哦,好,那咱们下次聊,跟干妈再见!” 屏幕里小诚的脸消失了。 她的心脏也变得空空荡荡的。 夜晚,突然敲门声响起。 她空虚的心脏,一下子又被填满。 她深呼吸了两下,听见敲门声又响,摘下了套脖的围裙,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 一身寒气的殷千城出现在了门口。 他一只皮鞋踏了进来,长臂揽过她的腰,俯首,凉薄却火热的唇瓣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唇,堵得严严实实的,许久都没有分开。 …… “回铭城?” 餐桌上,江慕水在猛然听见他所谓的“有话对你说”之后,水眸剧烈一颤,筷子直接掉到了桌子底下。 殷千城微微蹙眉,捡起筷子,去拿水冲洗了以后,擦干净再拿回来放到了她手边。 手抚上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怎么了?突然跟你说这些害怕了吗?我和你的事情,殷家和许家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没有再瞒着的必要,婚期在即,没有人会想到转变会发生在婚礼上,爷爷也因此对你放松了,你回去,不会有危险。” 江慕水当然懂他说的话。 他一定是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万无一失,才来跟她说这句话。 殷千城看着她的目光更柔和了一点,拉开一个椅子,坐在她身边,长腿分开将她彻底容纳进怀里,继续说道:“我并不害怕两头跑,也不觉得辛苦,我只是觉得,一开始把你藏在江城就是再委屈你,我给你的承诺不是空话,我要做到才算数的,水儿,这就是我做的第一步——让你回家。” “让你回家”这四个字,着实红了江慕水的眼眶,她清澈的水眸眨了眨,好半晌才平复了心里的悸动。 她不是害怕回去。 当然不怕。 她本来就想回去。 她回家而已。 难道谁还能拦着她不成? 就算没有殷千城的建议,她江慕水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人身自由最起码还有,她铭城还有舅舅舅妈,苏州还有外婆在,她去哪儿都是她的自由。 她为了这个男人而待在他的势力保护范围内,为了让他安全,省心。 她宁愿等待。 所以这一刻…… 她是可以回去的。 但是……她不能是自己…… 她还要带一个人。 纤细的手指摆弄了一下筷子,最后,她偏过头,看向眼前的男人,说:“这样。我在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人际关系我没那么快撇清楚,给我几天时间处理一下,我‘收拾’好了,就回家。” 殷千城心头一暖。 “嗯。当然好。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难免有牵扯。跟同事朋友好好告别,还有那个阮姐一家,跟他们说,以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他们的。” 一句话说的江慕水差点儿哭出来。 她一双清冷淡然的眸子没什么变化,是强忍住了,点点头,说:“好。” 他突然笑了一下,问她:“不感动吗?” 她眨了眨眼:“盼了太久了,反而不感动了,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回到铭城也好,我所有的关系和能力都在那边,说不定我可以帮得到你,以后,你不用孤军奋战了。” “不用说这种话。我怎么舍得?” “就是舍不得才有感情啊。就是舍不得,我才能忍这么久,千城,一个人挺着是很累的,我回去没有别的目的,我回去也不会在你的庇佑下生活,我要做给你的那些不合格的亲人一个榜样,爱你,应该是什么样的。” 江慕水此人,从来不会说多么狠毒和霸道的话。 她感动人,总在无形之间。 她拿起筷子,专心捧着小碗吃饭,她生于烟雨江南,长在铭城,一颗柔软的心脏却始终没变过,这世上有一种力量叫做温柔,以柔克刚。 饭刚刚吃饱,他就已经等不下去,帮她擦拭了嘴角,拿开了碗筷,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眼眸深邃暗流汹涌,大步流星走近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一颗颗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 次日。机场。 跟殷千城分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出了机场。 她盯着天上的云开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整个眼睛都开始晕眩,她低下头来,摸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阮姐,周末有空吗?周末电视台休息,录制应该会暂停,你跟李哥来‘金福膳’,我请你们吃饭,顺便有事跟你们说。” “对。大事。带上小诚。” “我们不见不散。” 打完了电话,她放下手机,放进大衣里面,嘴角浮现出了笑容来。 她不会一个人回去的。 千城,这一次,我希望我带回去给你的,不仅是我的回归,还有一份,最最丰厚的大礼。 此刻飞机上的殷千城,凝眸看着安静的手机,不知怎么了。 播放了好几遍关掉电子用品的语音提示,但他一直愣着,迟迟没有关掉手机。 他想给江慕水发个短信。 或者打个电话。 问一个……不太相干的人。 那个孩子,在很短的相处几天里,跟他的关系亲密到无法形容,一起睡在江慕水小床上的那个晚上,床因为太小不能翻身,所以只能一整晚侧着身子,给孩子腾出一点空间来,小诚在他们中间翻来覆去,他睡梦中都不敢乱动,生怕压到他,早上醒来,小诚趴在他的身上睡得很熟很熟,那几天走到哪里,小诚都笑得特别开心地操着稚嫩的不精准的字眼喊爸爸。 第五百三十五章 孩子……是我的吗? 江慕水这一离开,跟他的交集,从今生往后,都是零。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曾经短暂的怀疑,一次次在她的否定中被打击碎了,他相信慕水,所有不再幻想了,但是此刻,巨大的焦虑和欲裂的头痛都是因为什么? “先生,先生……”空乘礼貌地掀开帘子进来,恭敬地在膝盖上合上双手,微笑提醒着,“您的手机请关闭一下好吗?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您有什么事可以落地后联系对方报平安,或者现在发个短信而已,我们还有三分钟就起飞。” 他恍惚回神,长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沉声开口: “我知道了,马上。” 空乘走后,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江慕水,之后,关机,在欲裂的头痛中闭眸养神,等待落地。 “叮咚”。 一条短信提示声响起。 她蹙眉,从大衣中掏出手机来看。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知道不太可能还是问一句,他……是我的吗?” 她看了一下号码,立马打过去,但是对方已经关机了,想必已经起飞。 她温暖地笑了,选择了不回答,而是订了一张回程的机票,加一张儿童票,她知道过程不会容易,但她势在必得,所以……这一次的聚会是一场硬仗,所有的亏欠、愧疚、责任、苦涩、愤怒、责备……统统都来吧,像狂风暴雨一样,她承受所有自己该或者不该承受的部分,只要她可以带走小诚,所以,一切都来吧,她绝对不怕。 *** 许欢瑶醒来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看到医院的天花板后,她毫无生机的眸子就这么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纹丝不动。 脸色苍白,插着鼻观,通着氧气,浑身酸软无力,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 整个病室很安静。 无人问津的那种安静。 许欢瑶一直觉得自己躺到可以看到自己老年生活了,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不知怎么还听见了敬礼和上下级对话的那种生意,让她一时幻觉自己好像在看抗战片。 在家里,不用工作的日子,陪着许敬尧和宋柒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此刻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门突然被打开。 许欢瑶赶紧闭上眼睛,脑袋也颓然地别开到一边,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稳健有力的脚步走到了她面前,从床底可以看得出是一双黑色的军靴,那人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半晌都没有动静,片刻后,许欢瑶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有只手……慢慢地,覆上了她的小腹…… 警觉感一下子冒了出来,许欢瑶猛地瞪着猩红的眼睛转过头去,嘶哑道:“谁?” 庄严没想到她已经醒了,整个人呆滞在了那里。 他脸色逐渐因为震惊而涨红了,五指赶紧蜷缩起来,缩回去放在腿上,但已经来不及,她明明已经看见,没看见也感知到了!! 她什么时候醒的? 都昏迷大半天了!! 许欢瑶震惊看向了眼前的男人,他的轮廓冷硬坚毅,但是没唤醒她多少记忆,那些肃杀翠绿的军装才让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眼神艰难地转了转,接受了清晨时候他知道她和殷千城滚床单了的事实,她的脆弱敏感,颓然惨败,都被这个男人看去了。 她唇色苍白,凝眸空无一物地盯着天花板,嘶哑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刚刚,想对我做什么?” 庄严的俊脸一下子憋胀得通红,红得让铁血柔情不敢散发出来,他攥紧了拳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之前在药店碰上你,你晕倒了,我把你送到医院来。医生检查后说你身体不好,子宫……有炎症,严重些。” 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瞥向她的小腹,那里平坦无比。 许欢瑶心头剧烈一痛,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手突然地紧紧摸上自己的小腹。 这怎么能出问题呢? 炎症? 怎么会有炎症?!! 她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庄严,嘶哑道:“那孩子没问题吧?我还能怀孕吧?这次没失败吧?” 庄严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眸光也有些复杂。 一开始听殷千城解释那件事的时候他并不相信,觉得许欢瑶也是被陷害的,但是此刻……呵,此刻看着许欢瑶的模样,谁都替她辩解不了了,庄严凝眸的样子相当复杂,他唇色微微有些黯沉,垂下头来,没说话。 他起身,用水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她床头。 他低哑道:“暂时没问题了。我在医院旁边的器材店让人煎药,药好了,我去拿。” “我这个胎不能出任何问题!!” 她突然在后面嘶喊了一声。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庄严,此刻慢慢缓下了脚步来,他的心境本就复杂,沉甸甸的想去散一下心,但是许欢瑶这么疯狂让他难以招架,庄严慢慢转过了身,凝眸看着床上坐起来的许欢瑶。 曾经许欢瑶特别爱美,破坏形象的事情她一向不干,别说这样塞着鼻管脸色惨白,像个女鬼一样披头散发地喊话。 放到以前根本不可能。 想来也知道是因为,殷千城根本就不在意许欢瑶的美貌,就算承认她美她也不过是个蛇蝎而已。 庄严不打算拿什么带色眼镜看她,人都有阴暗面,谁都不是真的百分之百善良无辜,但是许欢瑶当着自己的面这样破坏她自己的形象,庄严看得有些心疼但失望。 他淡淡转身,道:“嗯。我知道。所以我说,让人煎药去了。” 许欢瑶猛地露出了一副被迫害妄想症的样子,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你不会害我吧?你不能给我下药让我不能怀孕啊,你是军人,你要守纪律,所有人都想害我,尤其那个江慕水,你不能再害我了听见吗?庄严,你是军人世家!你就更不能……” 庄严突然笑了。 他的笑容缓和了几分许欢瑶的紧张,他半晌后收起笑容,轻声说道:“你不放心我,我让别人来照顾你好吗?你不喜欢看到我,否则不会是这副样子,呼……我想想,你会对谁没有防备……云蔷?清姐?许默言?还是你妈妈?你说,我都请到你面前来。” 许欢瑶愣住了。 庄严开着门,转过身对着她,说,“云蔷姐最近店里招了人,有空陪你;清姐或许会带她家小宝来;许默言没有时间只能请护工,你母亲最好,但是还没从国外回来,你需要的话我尽快联系她。” 他神情低落,但态度是积极而关心的,掏出手机,低哑道:“欢瑶,你要谁?你说。” 你要谁? 你说。 这短短的一句,瞬间打破了许欢瑶的所有戒心,许欢瑶眼眶红了,红得彻底,瘫软在了床上。 她半晌后,才开始对着床铺哭哭笑笑,却发现哭不出一滴眼泪,笑也只是肌肉牵动,她的心脏好痛啊,痛得快要喘不上气。 庄严脸色巨变。 他猛地上前,将掉了的鼻管重新塞进她的鼻子里面去,给她氧气,他知道这个样子很丑,但是他的手臂一直紧紧握着许欢瑶的手腕,一丝一毫没松开。 许欢瑶也知道。 她慢慢腾开了一点儿距离,死死抓住了庄严的手,盯着他颤声气若游丝地说道:“殷千城说……他以后会在别的国家跟江慕水结婚,我移民,跟我的孩子被迫分开一辈子,所以除了中国的名分,江慕水她什么都不会比我少……哦不,是我免费给殷家生了个孩子然后拿了一纸婚书,别的我什么都没有……庄严,你会不爱一个人不爱到这种地步吗?你会对她如此残酷吗?不是说……殷千城是你们商界的上帝,善良诚信最有善心的那个吗?他怎么会这样对我呢?他的心……到底还是人心吗?” 庄严脸色冷肃。 半晌后他平静说道:“我猜,他是的。欢瑶,你仔细想一想,你跟江慕水两个人都在他身边,他亏欠你一个婚约,但是同样亏欠江慕水,如果他对你好,那对另外一个人就是伤害,他选择了江慕水就必须牺牲你,在这个选择的前提下、在他拿你完全没有别的办法的前提下,他这样对你算是仁慈了,你不觉得吗?” “那为什么我就是被牺牲的呢?”许欢瑶猩红着眼睛抬起头,“我将度过怎么样悲惨的比寒窑苦等十八年都悲惨的人生他考虑过吗?” “他考虑过,”庄严深深凝视着她,黯哑说道,“但你还有别的好的出路,你不选。你去生拉硬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他把你逼成这样的,是你自己。你让一个不爱你的人怎么处理你才算是对你仁慈?在他本就不欠你什么的前提下,他对你好,但是不能伤害他身边的人,就是他的底线。在底线范围内还是让江慕水受了莫大的委屈,是我,我也会觉得更对不起她江慕水的。” “你们都是疯子!!!” 许欢瑶冷冷地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嘶吼了起来! “你跟我哥!你们都是疯子!!你们都被洗脑了!没有一个向着我的!没有什么强迫被迫,他现在是我未婚夫!却这样对待我!!” 第五百三十六章 我后悔了,我想离婚了,你救救我啊 庄严没有被推动分毫,他站直了身子,淡淡笑着。 “社会舆论的逼迫毫无道理,当初许家煽动了多少水军和激愤情绪你清楚,他履行婚约,是情分;被胁迫,也是因为身居高位;换做普通人,你哪里奈何得了他?你利用他的权势身份逼迫了他,现在又因为他的权势身份给你带来的不忠而愤慨,欢瑶……” 庄严已经,不知道该说她什么了。 他冷冷抿唇,神情淡漠了下来。 他有些痛心,但话不能说的太过。 他低哑开口:“你的父母,哥哥,朋友……都已经被你推开了,我愿意当你推开的最后一个,我尽量,会坚持长久一些的时间的。” 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许欢瑶性子倔强,到时候哪怕发现怀的是他的孩子,她也不会愿意跟殷千城离婚,那么到时候,庄严只能黯然伤神,客走他乡,他不愿逼迫她,这是他一辈子的原则和誓言。 庄严走了。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徒留下呆愣愣的许欢瑶,想着自己悲惨暗无天日的未来,再想想眼前庄严说的话…… …… 半个小时后,庄严回来。 许欢瑶已经乖乖躺在床上。 他打开了药,保温的药还有些烫,他搅拌了一下。 降温以后,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她想要她起来。 许欢瑶醒了。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瞪大,然后,竟然抿唇乖乖坐了起来,合拢双手,看着他。 庄严一愣。 他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许欢瑶是有些改变心意了? 他坐下来,脊背还是挺得很直,在她腿上垫了餐巾,然后,一小勺一小勺地药喂给她喝,许欢瑶尝了一口觉得苦,庄严蹙眉,搅拌着药,说:“良药苦口。等你喝完,吃我买的蜜饯。” 许欢瑶竟然……被哄好了,紧蹙的眉头松开,一口一口忍受下了那难喝的中药。 满口的苦涩,比她喝过的所有药都要苦,但是,庄严宽厚的手掌张开,一颗沾了糖霜的情人梅出现在他掌心,许欢瑶想也没想赶紧将梅子拿过来放在嘴里,几秒种后,丝丝甜意驱散了那些苦涩,许欢瑶靠在病床上,尴尬而羞涩的一眼,看向了庄严。 庄严没察觉到,笑着问:“甜吗?店员说这是最甜的一款梅子,你想要还有。” 许欢瑶尴尬地别开脸,半晌后转过头来,伸出手说:“那给我吧。” 庄严把一个纸袋交给了她。 呵。 军人做事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别人最多买塑封的,带品牌包装的梅子,他觉得真空包装的那种不好,有防腐剂,所以要了那种散装的,新鲜的,从小就这样,给大家带什么吃的都是直接空运过来,特别犟,但是心又特别好。 许欢瑶吃了几颗梅子,就忘记喝中药的那回事了,注意力放到了庄严的身上。 她淡淡问道:“你这次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之前不是说,更喜欢待在部队吗?边疆那块,是需要人常驻的,熟悉的人更好,没有待几年换回来的道理,你以什么理由申请调回来?上面也同意?” 庄严合拢双手,十指交叉,说:“同意。我用的理由是,我回去相亲结婚。” “咳……咳咳咳……” 许欢瑶一下子呛到了,脸色憋得通红,那个核就在她喉咙口了。 庄严脸色一变,起身,拿开袋子,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背上猛地拍了一下,许欢瑶下一瞬就将那个核吐出来了,没地方吐,他的大手就伸了过来。 许欢瑶半晌才缓过来,压下脸红,说道:“相亲?你,相亲?”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庄严笑了,去扔掉垃圾,擦了擦手,回来说:“怎么,不可能吗?你的意思是我需要相亲,还是不需要相亲?” 当然是不需要!! 许欢瑶在心里说道。 他这样的人,要结婚,相亲真的是最侮辱他的一种方式了,首先是他的长相身高家世背景,哪里用相亲,一堆姑娘生龙活虎地往上扑,要说豪门家族的确是惹人垂涎,但是国内的形势是钱权相比,权势更难得,尤其是这种有军政背景的,简直…… 简直凤毛麟角,万中求一!! 庄严需要相亲? 相遍整个铭城,甚至整个帝都,能配得上他的也屈指可数吧!! 许欢瑶说:“……行了。你不用陪着我了。既然是回来相亲的,你赶紧回家吧。估计相亲完结婚还得回部队,你在我这浪费时间干嘛?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一会儿我就没事了。你不用操心我。” 她凉薄冷漠的眼神看向前方,看似真的赶他的样子,实际上,她眼底的低落和绝望早就被庄严发现了。 他现在还在,她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庄严要是走了,许欢瑶一时心灰意冷割腕都有可能,她的情绪真的太不稳定,她如果坚持自我下去,结局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悲惨得多。 婚姻本不该是牢笼,可当婚姻变成了不可能冲破的牢笼,那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座监狱都可怕。 会把人逼死逼疯。 毁人毁魂。 庄严冷然起身,淡淡说道:“我不会走的。” 他走过去戴了帽子要出门,说:“我去给你买晚饭,这几天我都会守在这里,你即便好了我也不会走,你的人生没安定下来之前我都不会走,欢瑶,你做什么你随意,我做什么你也让我随意,总之我不会强迫你,可以了吗?” 他戴上帽子,直接出去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 不强迫她,但是又不说自己想干什么,还让她主动说,这个人情商真的是……许欢瑶一时气得都说不出话来,猪脑子吗? 这种人的心思谁敢揣摩?万一她到时候想求退路表白了,他再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她死去找谁啊? 只会牢牢守护一个女生但是不会表白的男人,谁要?!! *** 许欢瑶给许母打电话,许母嗓音疲惫,说在国外的重要事情就要弄完了,很快回来。 “什么重要的事情?”许欢瑶猛地想起了殷千城的话,警惕地蹙眉起来,问道,“您真的移民了?我父亲说让您移民,您就同意?” 许母静默了半晌。 “妈,说话!!” 许欢瑶有些歇斯底里,眼眶急剧红了,不信她们就没法儿反抗这种命运!! 许母叹了口气,黯淡沙哑道:“欢瑶……妈妈知道你愿意当一个独立的孩子,但是,但凡你需要借助许家的势力,你就得受制于人,你的婚姻你觉得是自己争取的,但其实不过是正好合你心意而已,你当做你真有别的选择?你要是想离开许家独自去创业,那就不要享受眼前的一切,现在已成定局,你就算是想要变故也不可能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许欢瑶如遭雷劈,震惊无比,片刻后反应过来:“我爸不是说他爱你吗?你跟他说你不愿意!!” “你和你哥哥都在他手上,我怎么说我不愿意?你父亲是人到中年但没到老年,他不顾情意甩开我去开枝散叶又不是不可能?指望不上你们,他还指望不上别的女人的肚子吗?欢瑶,你要我怎么说呢?如果我母家有那么大的势力我也就不怕了,可许家明明就是我攀附了,这就是我的代价,你懂吗?” 许母无奈低沉地说道,被宠爱了一辈子,突然被打入尘埃的感觉真的很苦涩,但是几天的时间,她却突然就被迫接受了。 不接受也没办法。 事实。 趋势。 就是如此啊。 宋柒然但凡想要许家继续风风光光地维持下去,即便她已经知道了许敬尧是用她来控制她的两个儿女的,她也必须甘之如饴地承受。 移民……就移民吧!! 只要将来孩子好。许敬尧好。许家好。 她宋柒然这辈子就算值了!! 许欢瑶的心脏里面在敲鼓,小锤敲得咚咚响,她脸色煞白,几番剧烈的变化,死死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抚平激烈的心跳。 沙哑道:“妈妈那我问你,如果……” “我……我是说如果……我现在不想要跟殷千城结婚了……我后悔了,我忏悔,我道歉……我去跟舆论澄清!一切的舆论后果我自己承担!!还来得及吗?我是真的不想结婚了,妈妈,我害怕,我特别特别害怕,我……” 许欢瑶说着说着就哭了。 嘴角拉了下来。 是最最情不自禁的难过的姿态。 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哭着,强忍着啜泣,说,“……我后悔了……妈,救我,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啊……”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宋柒然呆愣在了那里。 “欢瑶,你说什么傻话呀?婚是你自己要结的,我问过你千遍万遍你同意吗?你……你不是同意的吗?你甘之如饴,你死都不后悔……” “我后悔了!!”许欢瑶吸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猩红着眼眶,鼻音浓重地说,“您去跟他说好不好?他一定同意,殷千城他为了江慕水他一定同意……” 第五百三十七章 殷千城,你赢了 宋柒然瞬间感觉自己头顶的天都要塌了,万念俱灰,一时间,感觉心脏严重缺血差点儿没厥过去。 宋柒然苍白着脸捂着心脏,低哑冷冷地问道:“那你父亲同意吗?殷家那边同意吗?欢瑶,婚姻里谁离开谁都活得下去,但商场上,你动了谁的奶酪,谁就让你付出血的代价,你们不结婚了,商业合作还会继续?殷氏那么大的蛋糕还能分给我们许家吃哪怕一块?你们的婚姻是算作成本写在合同条例里的!!你都忘了?你要是不结婚,你记得上面我们要赔偿殷家多少损失吗?!!” 许欢瑶震惊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呢?我们怎么会签这种合约?” “殷氏冒险跟我们小小的许氏合作本就是有风险的,不这么签怎么签?你当时去的时候没看吗?你哥哥签合同的时候你欢喜得要蹦上天,你现在后悔?你当时干什么去了!!!” “妈……妈……我……” 突然之间,门口传来了动静,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门口,停在了门前,正跟医生说话。 许欢瑶知道是庄严回来了。 她的脸色像是被人狠狠掌掴了几个耳光似的那么红,捂住听筒压低了声音说:“妈我回头再打给你……你在那边注意安全……我手头上还有别的事处理,等我决定了我再跟你说!!” 说完,许欢瑶就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庄严打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脸轻松的神色,因为听医生说许欢瑶的状况好了一些,他也跟着喜上眉梢。 庄严浅笑着走进来,将药放在旁边,说:“怎么样?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嗯……” 许欢瑶勉强一笑,脸色从涨红变得惨白如纸,只用了短短几秒。 她一边喝着庄严递过来的中药,竟然那么苦都一丁点儿也感觉不到了,眼神呆滞绝望,呆愣愣盯着床单,片刻后突然动作怔忪着停下,沙哑问道:“今天周末,你不回去相亲吗?” 庄严愣了一下,接着冷峻坚毅的脸上竟然浮起一抹红晕,强忍着道:“我……我跟我妈说,我正在跟一个女人相呢!” 谁? 他在医院跟谁相? 几秒种后许欢瑶愣愣地反应过来竟然是自己,她胸口涌起巨大的狂喜来,眼眶红了,说:“你们家……要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呢?你父母要求严厉吗?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进你的家门啊。” 庄严丝毫没听出她口中的苦涩绝望,直接地说:“没什么要求,唉,我爸妈的那套要求简直是在选继承人,不像是选儿媳妇,我大哥就被耽误了这么多年,我绝对不会遵从的,我只会选择我喜欢的!!” 他斩钉截铁的语调,丝毫没有打动许欢瑶哪怕一丁点儿。 呵呵。 都这么说。 殷千城也是这么跟江慕水承诺的! 最后却还不是要受制于人? 许欢瑶想起自己的状况,喝着喝着药就哭了,红了眼眶,眼泪实在控制不住掉进了碗里面,她擦了擦,死死咬唇忍着哭声,却还是被庄严发现了。 庄严脸色一变,立刻放下碗,说:“你怎么了?不舒服?” “医生!” 他立马站直了身子喊道。 “别……不用……”许欢瑶拉住了他的手腕,吸吸鼻子,极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再哭,说,“不……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他蹙眉担忧地坐下来,问:“那怎么了?” 许欢瑶整理了半天情绪,最后哭着笑了出来,看向他说:“你家里娶儿媳妇的标准我都猜得出来了,就算你父母最后被你们兄弟逼得妥协,不看中家世背景学历地位了,但是,你父母最少最少,最少都得要一个家世清白淳朴善良的女孩子,这已经是最低的标准了……你看,所有人说的都对啊,门当户对最重要,胁迫来的东西永远没那么好吃,可是那时候不懂啊,做都做了,苦果最后是自己吃,庄严,你能懂吗?我以后笑都只能哭着笑,活一辈子都只为了一个我见不到面的男人和孩子,母子分离……庄严……” 她攥紧了他的手,哭哭笑笑地说:“你们军政世家的人真好,可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可以不用在乎什么商业利益,不用签什么合约,一纸婚书,只要你愿意就好,你爸妈不会真的打死你的,可是我呢……” “女人算什么?” “我许欢瑶算什么……” 她哭得停不下来,庄严急得要死但是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听不懂她说什么!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攥紧了她的手,蹙眉,深深望进了她心里去,说道:“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我什么时候都愿意救你出苦海,你要好好保重,尤其当心自己的身体,当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永远给你退路,你知道了吗?!!” 许欢瑶听了这话,有些安慰了,泪眼模糊地看了一眼庄严,心头一暖一冷的,感觉快抽搐到心脏病发了。 止了半天,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庄严还要自己,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好事啊。 可是庄家自己根本不可能进得去,她的那些破事早就被抖擞得人尽皆知,连殷千城娶她都是迫于舆论,再没有哪个家庭会要她了啊。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许欢瑶绝望地想,她应该……去找殷千城商量吗?她去商量,对的!殷千城一定会同意的!!!对!! *** 庄严以为自己已经劝慰动了许欢瑶。 下午她休息了以后,庄严一脸严肃地离开了病房,回了一趟自己家。 去劝说自己的父母。 他也不会什么旁敲侧击之类的办法,总之,有话直说吧,这样就最快了!说他找到了心爱的女人,可能父母会不同意,但是,他就是非她不娶了! 对。 非她不娶!!! *** 下午。 殷氏的办公室。 今天下午五点多江慕水的飞机到铭城,殷千城有些牵挂,上午忙完不断地在打电话,却不知什么情况,她并没有接。 他蹙了蹙眉,丢下手机,专心处理眼前的事情。 最近一堆账莫名其妙地就到了他这里,他查证的时候发现竟然还跟陆霖晟那边有关系,肯定是陆霖晟找人帮他做了假账了。殷千城处理内部的人员是小事,账面上的漏洞是大事,被人抓到就会处于下风。 所以说了。 最该防备的,还是自己家里的这些无耻的蛀虫!!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冷冷扯了扯领带,定下心来打电话处理这件事,猛地,自己的办公室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一脸憔悴的女人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门口。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脸色憔悴头发随意散落在背后,不仔细看根本没看清脸到底是谁,许欢瑶平日里总是妆容精致的,哪怕是裸妆也是费劲倾心打造的,此刻素颜黄皮地站在人前面,惊得周围一片掉下巴的声音,震惊唏嘘,惊叹声此起彼伏。 秘书小姐跟在身后,拦截了半天,说:“殷总正在处理事情,我去给您通报,许小姐,许……” 门已经被推开了。 一群探头探脑的人撞上了里面殷千城淡漠犀利的眼神,都纷纷缩回了头去,只留下门口的那个女人,素颜憔悴,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站在那里,眼睛里蓄起眼泪来,浑身颤抖,嘴唇颤抖着看着他。 殷千城看出来她有话说,做个手势让秘书出去。 秘书歉疚地点了点头,将门带上了。 殷千城对着电话交代了两句,将电话挂掉了,平淡而毫无波澜的一眼,看向了许欢瑶。 许欢瑶就像是疯了一样,眼眸里蓄满眼泪走到他面前,死死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颤声说:“我后悔了……我的确是后悔了……后悔,设计你,让你跟我结婚……那我先走后悔……一定来得及吧?我……不要你了……我把你还给江慕水……你求之不得,是不是?你想听我说这一句……现在……你赢了……我终于,说给你听了……” 牙齿上下相撞,碰撞出的疼痛碾碎在了齿缝之间,字字泣血。 天知道,此刻的许欢瑶有多痛苦。 爱情有开关吗? 痛苦可以关掉和止住吗? 如果可以停止爱一个人,那么心脏瞬间就可以不会痛,许欢瑶不会觉得亲自过来跟他说解除婚约都觉得痛得心脏都快要炸裂开来,一分一秒都那么煎熬,她只盼望着殷千城能够同意,能够让许家平安无事,这就是最好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过程里她受了什么伤害,承受了多大的煎熬和侮辱,她许欢瑶自己作的,她认了!!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殷千城眯眸凝视着眼前的许欢瑶,揣摩着她的心思,淡淡开口道:“解除婚约?” “对……”许欢瑶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扶着他的桌子站稳了,站住了,不要崩溃得倒下去。 “你来找我之前,应该跟你母亲通过话打问过关于合同的事了,否则你根本不会来找我,真的恨我,恨不得赶紧跟我摆脱关系的话,你跟你家里人自行解决就行了,没必要自己过来,”他简单地分析了几句,轻声道,“所以你是知道凭借你自己根本无法解除,所以才来找我求助,觉得我为了慕水一定有办法,是这样吗?” 第五百三十八章 你这么心狠手辣江慕水知道吗?! 许欢瑶咬牙,死死地咬住,猩红的眼眸盯着他,咬牙切齿地缓了半天才说出下面的话来。 “你可以不问我们家要赔偿费……殷千城,毕竟这件事你也有利,丢掉这个单子,你可以重新捡起很多肯跟你合作的合作商,但是许家呢?一旦失去这些,我们最基本的支撑都没有了,我们许家损失了多少,现在,还要赔偿你们殷氏……” 他淡淡浅笑。 修长的手指抚过唇瓣,道:“所以当时签约的时候,你,你父亲,你哥哥都在,你们许氏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智商都用来穷开心了么?许欢瑶,我是会跟慕水在一起,但我首先是个商人,没有权势利益我就保护不了她,这一切的结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想要的时候拼命要,不想要的时候就推开,你怎么玩,怎么拉着你的家人玩,没有关系,在我这里,你欠了殷氏什么,都请你一分不少地补上来。” “我……” 许欢瑶没有想到殷千城会跟她说这些,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应该喜上眉梢,立刻满嘴答应,去跟江慕水报喜。 她心痛的感觉都准备好了,但是…… 但是殷千城却跟她说,她还是要补偿殷氏和他本人在这中间的损失!! “我也受到报应惩罚了!许氏要承担的那部分损失不比你少!!你手上都有那段视频……”许欢瑶猩红的眼睛盯着他,紧张心痛了起来,嘶喊着说,“你手上都有那段视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殷氏受损这些全都好恢复,许氏可能就一蹶不振了!!!” 他冷冷看向了许欢瑶。 半晌不语。 突然他就沉声开口了:“你出事的那个早上,殷氏的股价从未有过的动荡,股值降低到了原本股价的三分之一,多少人同时抛售,我动用了多少可怖的现金流和贷款在暗中收购;你爆出我出轨新闻的那个早上,又一波撤资来袭,你差点毁了注重信誉的国外的合作案,殷氏内部多少人揣着商业机密趁机去投诚别家,损失不可估计;而这一次跟许氏的合作已经有四分之一的投资投入进去,你们许氏准备承担几个亿?我听听。” 这一段话他说的极其缓慢,像是害怕许欢瑶听不懂这其中的上下跌宕和差额损失。 他冷冷盯着她,继续说道:“殷氏的算完了,剩下的是我个人的,我自己的那部分抛开不计,慕水如果真的一旦为此离开我,你觉得,几个许欢瑶,能抵得上她江慕水?” 这是重中之重。 这是最重要的。 许欢瑶计算对了所有的事,但她忽略了殷千城是个商人,商人睚眦必报是最基本的原则,他没有要许氏倒闭来赔偿,大概都是看在他兄弟许默言的份上了。 许欢瑶这下一丁点儿思考儿女情长的意识都没有了,她眼眶红了,捂着嘴差点哭出来。 “怎么办……那怎么办……这些我不知道……我爸爸,我哥哥都没有跟我说……他们从来没觉得我会后悔……殷千城……千城,千城哥哥,你行行好,你不要跟我计较了好吗?都是我不懂事,我……我自己也受到惩罚了……千城哥哥……”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清风淡然,矜贵地拿过了一本经济杂志翻看着,面色冷漠丝毫不在意她在说什么。 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总有一些不明白天高地厚的小孩,肆意妄为地冲动行事最后让众人替她买单,而她却之后一句后悔。 后悔算什么? 有后悔这个字眼,要法律和监牢做什么? “殷千城……千城……”许欢瑶逐渐求得没有力气了,眼泪也嚎啕哭干了,她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嘶哑说道,“呵呵……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你眼里我比垃圾都不如,我活该,我自找……可是千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受到的除了伤害没有别的,我……我的身体垮了,精神垮了,包括我腹中还可能过段时间有你的孩子,对,我吃了排卵药了……而我竟然要带着它去打胎……哈哈哈……” 许欢瑶疯狂地笑了起来,眼泪纵横,整个眼睛被血丝布满,猩红得像鬼一样,她嘶哑道:“你只说我对不起你,我何尝对得起我自己……你如果真的那么纯良无害,何必为了这一点事就害我和害我全家到这种份上……” “殷千城,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这种惨无人道的计划,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这么心狠手辣江慕水知道吗?你对人一点情面都不留,简简单单几句话置我和我的家人全部于死地,江慕水知道吗?!!她会爱你吗?她还会答应以后给你这种人生孩子吗!!” 许欢瑶跪在地上死死扒着他的桌子,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嘶吼道:“我以后可能都不能生孩子了!再没有人要娶我了!!我爸妈的感情就因为攀附殷家不成而变成了互相利用!我父亲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我被你毁了!!毁了!!!” 耳边的嘶吼震得耳膜都痛。 殷千城冷冷合上了杂志,淡淡瞥了她的小腹一眼。 他冷冷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被她拽得有些皱了。 他站起身,沉声道:“……是么?我不留情面。” 他冷笑一下,淡淡道:“许欢瑶,如果我殷千城真的不留情面,你今天还有机会跪在这里求我吗?”他扫了一眼她的小腹,道,“而且你以后就会知道,我对这样一个把我算计透顶女人这样做,我,到底有多仁慈。” 他听了江慕水的话,知道自己做事不能太过失去理智。 所以那个晚上他叫来的庄严。 许欢瑶这样的人进庄家那样的大门,概率是0,有了这个孩子,加上庄严那块硬骨头,绝对就有了30%的把握,许欢瑶不至于从今往后没有半点着落,许敬尧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会把这个败家女怎么样,换句话说,是他殷千城给了她另外一条活路。 没了这条生路,她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孺子都不可教。 不与傻瓜论短长了。 正要找人将她弄出去,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 殷千城顿了顿,拿起来,看到上面显示江慕水在江城的号码。 他蹙眉。 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接起来,温柔道:“喂?” 电话那端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一个人近乎疯狂的跑步声,惧怕到了极致的喘息声,很混乱。 殷千城的心脏微微被揪紧了。 他慢慢直起身子,攥紧了拳头,极力稳住了情绪,问了一句:“慕水?” “……嗯。” 好半晌之后,那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她的声音从未这么冷清可怕过,但是又嘶哑,又浸透着说不出的什么情绪,她好像在害怕,隐约上下牙齿在打战栗,颤抖成了一团,她好像是在疯狂地寻找什么。 当初下了飞机之后她并没有回复那条短信,按照时间来说,她今天下午的飞机就应该抵达铭城的。 现在刚要到午时一点。 江慕水出什么事了? 他蹙眉,接着放下表,轻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的人在那里一直陪着你没有离开,也没跟我汇报你有什么异常,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吧?慕水,到底怎么了?” “是我的错。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我的错。跟你无关。” 那边的声音依旧很混乱,江慕水没头没尾地冷冷说了一句话,嗓子像是早就喊得嘶哑了,冰冷而绝望,他听不懂那里面你的意味。 他蹙眉,道:“慕水……” “殷千城,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江慕水突然停下来,牙齿打着战栗,像是在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她冰冷说道,“我以为我在保护他,我以为我做的都是对的,我想同时保护你们,真的,对不起。” “到底什么意思?”他冷冷蹙眉,像是猜出了什么似的,“先告诉我事情,我跟你一起面对!慕水,别做傻事。” 说的没错。 都是她的错。都是。 她从头到尾就是在做傻事。 她是一个母亲。 最后的最后,她却稀里糊涂把自己的孩子都弄丢了,她还清楚地知道他会落入什么样的境地中去。 她怎么配当人? 怎么配当母亲? 怪不得阮静看不起她,怪不得她被殷家那些人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啊。 江慕水此刻很想倒下,以死谢罪,但是她不能倒下去,她倒下去自己的孩子怎么办,她的手颤抖着拿着电话,听见了对面男人的声音,他一切安好,她就放心了,小手颤抖着捧住电话,她冷声嘶哑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殷千城,对不起。” 开口连续说了几声的“对不起”,她顿了顿,冷冷挂了电话。 殷千城,对不起。 这一次,我亲自去找他回来!!! *** 时间倒转回两个小时前—— 本来已经约好了周末中午,“金福膳”。 江慕水提前了一个小时来,提前点好了菜,等了半天过了时间,阮静竟然还没有过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诚被弄丢了 江慕水让阮静发一个定位,或者告诉自己还剩多少公里到,她好计算着时间让服务员上菜,阮静迟迟不说,只说自己快要到了,到了实在瞒不住的时候,阮静才说自己还在半个多小时车程的电视台,电视还没录完的。 江慕水蹙眉,一时间很是无语。 “不是说周末不录吗?电视台节目周末放假,这是你告诉我的,怎么周六一上午就去录像呢?” 江慕水站起来,下意识地就往外走。 阮静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说:“唉……原本我们是想让孩子休息两天,但是……但是他外公外婆还是比较想让孩子去,说只是过去玩一会儿,就把钱赚了,多划算啊,大周末的在家玩也是玩,去商场花钱也是花钱,对不对?” “我明白外公外婆意思,可是你跟我约好了,”江慕水蹙眉,很不满阮父阮母的做法,如果是亲生的外孙他们必然不舍得孩子那么辛苦的,江慕水直接拎了包出门,说道,“你们不用动地方,我现在去找你们……”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录好了,再说你都订了菜……” “订了菜没关系我退掉,等下在电视台附近吃,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江慕水挂了电话,直接出门打了出租车,往电视台走。 这个时间真的太奇怪了,什么节目需要周六一群小孩子过去录制?他们自己不放假的吗?每天放放动画片就可以了,再说这个时间已经差十分就12点,这时候还不结束,太诡异。 江慕水到了地方,高耸入云的电视塔是江城的标志性建筑,她给了钱,走了进去。 没想到,门口不让外人进。 没有正当理由,没有邀请,也没里面的人出来接。 江慕水调出一段视频,然后拿出她跟小诚的合影,说:“这是我儿子,他在里面录节目,我要马上进去接他。” 门岗的保安盯着看了看,的确是,他蹙眉啧了一声,说:“可是,没听说里面要录啥节目啊,你说的这个的确是,可是一早上就没几个把孩子送过来的。” “不可能,说的就是今天早上录。” “姑娘,你清楚还是我清楚?早上没孩子过来,你别糊弄我啊。” 江慕水无语。 她买了一瓶水等在路边,等到保安接电话的时候,兀自走到栏杆处,弯下腰从升降杆底下过去了,里面是一道铁门,她脱了大衣,凭靠自己纤瘦的外形硬是挤进去了!! 跑到里面的时候,冷冷清清的电视台只有一些编导在剪片子,阮静他们等在门口,按着手机在蹙眉。 “阮姐!” 江慕水跑了进去。 她其实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打算好了,小诚最初放在他们这里,是因为她不想再跟殷千城复合;复合过后她是怕殷家的人查到小诚的身份,所以从不跟阮静提起要把孩子要回去的事,本身已经够乱了,孩子出来会闹更大的乱子。 现在她已经要回铭城跟他们对峙,一定要带孩子回去,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江慕水都会付,小诚对阮静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领养的孩子,那么其实谁都可以,但是小诚对她来说却是亲骨肉。 无论他们要多少钱—— 江慕水曾经在铭城攒下的那笔钱高达几千万,这么久以来拿出来的这些都是凤毛麟角,哪怕散尽她所有的财产,全部给他们,她也一定要抱孩子回来!! 所以江慕水哪怕知道自己无耻,无理,她应该道歉、愧疚、赔偿,无论从人格还是道义上来说,她一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二对曾经那么诚心帮她的夫妇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她简直罪无可恕无可偿还。 江慕水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无论被骂被打,无论他们要怎么样,现在,孩子最重要。 眼看着江慕水跑过来,阮静一方面愧疚难堪,一方面又实在有些着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江慕水平复了喘息,蹙眉道:“你们怎么在这儿守着?都中午了,孩子呢?” 阮静抿了抿唇,艰难回答:“……在里面。” “电视台保安说早上根本没有其他孩子过来,外面也只有你们,没有其他家长,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江慕水蹙眉问了一句。 她绕过阮静和李哥,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黑洞洞的排练厅门,指着问了一句:“就这里吗?” 阮静转身,点了点头, 眼见着江慕水要上去推门,阮静赶紧道:“其实里面的人出来过,跟我们说过正在拍摄,小诚不哭不闹特别配合才没让我们进去看着孩子,就让我们等了,你看都这个点儿了,一会儿肯定就出来了!!” 江慕水丝毫不理会她的话,放下矿泉水,过去推了推门,那门明显就是从里面锁住紧闭的,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见,现场收音能做到一点都不漏音吗?这是室内,又不是室外?! 她小脸冰冷,开口问道:“这进去多久了?” 阮静心虚,道:“半……半个上午了……” “呵!” 她冷笑了一下,额上瞬间冒出细汗来,道:“一个上午,孩子都不用上厕所喝水的吗?哪家的宝宝,知道父母在外面,还能定力这么好的?” 她走上前,猛地开始大力拍门,叫道:“小诚!小诚!!” 阮静跟李强对看了一眼,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上前劝慰她:“慕水……慕水你别……” 江慕水被拉住了胳膊,她满身盗出大汗来,眼看着瞒了这么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出事呢?她一双冷眸带着犀利的寒芒看向身后,倒是停止了拍门的动作,却一身凛然寒气地质问阮静夫妇:“这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不肯说吗?!!” 这两个人明明也担心孩子,却还是死守在这里等着,到底什么才让他们这么放心?!! 阮静羞愧难当,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说道:“我……我其实也是……也是觉得有点奇怪的,的确是没有其他的孩子,因为……因为其他的孩子根本没接到电话,慕水你知道,咱们小诚那是大赛的第一名,拍摄的时候那也是有侧重点的,所以今天早上他们打电话说,只让小诚过来,补几个特写镜头和采访,而且,我们的价钱跟别人不一样,加上那个采访之后能多给好几万,啧,你想想啊,人家周末特意让你过来,不上班陪着你拍摄还给你钱……” 江慕水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极度晕眩。 她小脸冰冷,维持着冷静沙哑问道:“那现在钱呢?不说钱了,人呢?谁给你们打的电话,电话给我,我去问!!” 李强蹙眉开口责备道:“你看我就说你,不要见钱眼开,一说钱你就激动了,我就觉得这里面有诈……” 阮静立马生气了:“诈什么?谁稀罕你家孩子?还能明目张胆抢孩子吗?”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赶紧给了江慕水那个电话。 江慕水低头记着那个号码,立马拨打出去,又问了阮静一句:“你们早上几点来的?来的时候有保安吗?” 阮静蹙眉想了想,说:“没有,我们来的特别早,保安都还没上门呢……” 一瞬间…… 江慕水头顶的眩晕感更重了,她攥紧了拳头,瞬间指甲狠狠地往肉中间掐去,死死地掐着,一阵阵剧痛从连心的五指传来!! 她死死咬唇,深呼吸,等着电话被接通。 “喂?” “你好,我是小诚的妈妈,你们拍摄结束了吗?都中午了,我要带孩子出去吃饭了。” “不是告诉过您晚一点吗?里面刚刚在拍摄,您都看见了,我没骗你吗?” “你说那个摄影棚吗?” “对啊。” “那你现在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你……你干什么呀?你现在进来会影响拍摄进度……你……” 江慕水放下电话,过去将消防窗口里面的灭火器拎起来一个,丢下手机,举起灭火器,“砰!!”得一声巨响就朝着门锁狠狠砸了过去!! 在用尽全力砸到第三下的时候,门锁从外面被砸断了,江慕水冲上去看了看里面,李强跟着上前,“砰!”得一脚踹上去,门开了!! 电话里的人气急败坏地说着,“干什么你们?谁让你们砸门的?谁给你们的胆子?这可是电视台……” 三个人猛地蜂拥而入,这个时候才发现整个摄影棚空空荡荡,几个摆设着的摄像机,道具,全遗落在那里,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人,空了。 阮静吓得不轻,走进去,踩在一堆的玩具球上面,带着哭腔喊道:“小诚……小诚……” 李强赶紧检查有没有线索,江慕水看了一眼之后眼眶就红了,跑过去打开仅剩一点电的摄像机,看着里面的拍摄画面,仅仅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停了,时间显示在早上八点十分。 八点十分就结束了…… 江慕水颓然地往后退了两步,手垂在了身侧,虚软得抬都抬不起来,慢慢地剧烈地开始颤抖。 人不在这里了。 第五百四十章 是殷楮墨还是殷莫北? 绝对不在了。 江慕水走过去捡起了电话,压抑着嗓音里的异样,冷声道:“限你三秒钟把我的孩子交出来,否则我马上报警,一、二……” “啪!”得一声。 对方冷笑了一下,然后直接挂了。 江慕水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震了一下,瞬间痛得毫无知觉。 阮静和李强追了上来,李强赶紧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那人怎么说?跟他们干!说他们在哪儿?我去干他们!” 阮静哭着推了他一把:“干什么干?这明显是绑架,要钱的,你快报警,现在最要紧的是报警啊……” 耳边太吵了。 江慕水颤抖的小手满是汗水,她小脸冷得吓人,苍白得一丝丝血色都不见了,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借着电视台的名义肆意妄为地绑人,还做得这么滴水不漏,就为了拖延时间拖延得更久一点,说明对方第一,认准了小诚;第二,算计了他们太长时间,为了让阮静他们上当,成本付出简直不可估计;第三,对方付出这么多绝对不是单纯的拐卖或者绑架了。 小诚很重要。 是铭城那边!!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江慕水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仿佛瞬间断了。 断了…… 断的空空荡荡…… 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人曾经查到过小诚的头上……过去她在别的地方生的小城,那个地方的踪迹已经被明朗抹得一点痕迹都不剩,她的新身份也是明朗给的,所以才没有人能查得到小诚,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把小诚抱回来养的欲望,因为盯着自己的人太多了。殷楮墨,殷莫北,殷莫霞……甚至可能还有别的……她极力克制着,撇清关系,又不至于让阮静他们疏远自己……她自己出事都没关系的,但是一个孩子的不确定性真的太大了,互为牵制,互为软肋,会给殷千城造成掣肘一样的麻烦…… 她以为自己忍辱负重,付出得够多了,做得够好了…… 却原来还是不够…… 她没心思去思考到底是谁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一层,去查验了她跟小诚的关系,来不及想了!! “慕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江慕水许久许久才从情绪里挣脱出来,抬起头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红得吓人,像是得病了一样,她拿起手机,极力从嗓子里发出低哑紧涩的声音:“我查点东西……李哥,现在兵分两路,你们回家马上查找小诚的证件,包括你们的户口本和小诚伪造的那份出生证明之类……听明白了吗?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明白!!”阮静擦干净了眼泪,扯着李强赶紧要走。 跑了两步顿住,阮静不知道心里哪一点被触动,骤然就恸哭出声:“对不起……慕水……我……我对不起……” 李强猛地扯了她一把,着急地说道:“没时间对不起了,赶紧回去看!!” 江慕水报了警之后,一路出去一路查了从江城到铭城的所有航班,国内要想带着一个孩子没有证件没有报备地去任何地方都是缓慢的,对方不会选,所以李哥家里的证件要么被骗要么被偷了,最大的可能他们会坐飞机走!! 江慕水一边查,一边将结果发给明朗,让他帮忙查找航班里面有没有小诚的名字,马上查!! 明朗只说了一句“这谁的孩子”之类的废话,就接到了她的一个斩钉截铁的字——“查”。 果然,明朗很快查到了。 “一点钟的航班,现在还有……还有二十分钟起飞,”明朗打过一个电话过去,看了看表说,“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一点钟。 江慕水红着眼睛看了看表,说:“谢谢你。” 她跳上出租车,让司机往机场开,接着手机就开始被电话轰炸,明朗,殷千城,李哥,接连着打过来…… 江慕水看到殷千城的电话的时候眼眶一酸,手指颤抖了一下,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他的电话挂断,接起了李哥的。 “喂慕水?” “证件丢了是吗?”她冷声问。 “对对,早上来了两个自称是电视台的人,还有证件,我丈母娘就给他们了,没想到……” 江慕水蓦地挂了电话。 她冷冷地探身往前,说:“师傅能快一些吗?我付你二十倍的车费,赶去机场,我要赶一点钟的飞机……” “一点钟……” 司机师傅蹙眉看了看,说,“你这个……很难赶得上……怕是有点来不及啊……” “求您了,尽量赶,马上。” 江慕水订了紧接着下一趟飞铭城的航班,小手紧紧掐着手机,跌坐在了后座上。 …… 殷千城的电话还在打。 她知道如果她现在想要局面更好一些的话,她应该依靠殷千城,但是…… 但是…… 她不敢。 对。 她就是不敢。 曾经想象过那么多次,她应该怎么把小诚以新的身份介绍给殷千城,江慕水真的幻想过无数次,都是极其美好的瞬间,没有一个可能是像现在这样的,过去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忍辱负重,她相信着殷千城,也极力分担着他的负担,可是这最最重要的一环差错,却出在了她江慕水的身上。 江慕水赶到了机场,取了票后疯狂地往安检口那里跑,过了安检往候机口的方向冲,那个地方已经开始检票了,开始排起了长队。 如果。 如果孩子是她一个人的,那么多大的错误她自己承担就好。 可是不是。 孩子也是殷千城的…… 如果给殷千城知道自己弄丢了小诚,不管是出自任何的原因,她江慕水……将没有脸色和资格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 可她能一个人承担后果,但是也必须道歉。 殷千城的电话浮现在了手机上。 江慕水红着眼睛盯着那个号码,半晌后,终于冰冷着一张脸打了出去…… 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之后,她挂了电话。 江慕水几番寻找后终于找到了候机口,跑了过去,在候机的队伍中开始疯狂地寻找小诚,明朗查到了小诚就在这个航班的班次当中,绝对不会有错!! 她来回奔跑了几次,甚至抢了别人的票来查验,都不是,都不是!! 江慕水索性守在乘务人员那里死等。 终于,迎面,一个西装墨镜的男人走了过来,递上了自己的机票。 江慕水突然仿佛迎来当头一棒。 她小脸苍白下来,趁着乘务人员检票,沙哑问道:“是不是还有一个没有登机的?一个小孩子的票,儿童票你们应该有特殊显示,他根本没过安检是吗?” 乘务人员蹙眉帮她查了一下,点头,说:“是啊,不过说不定在后面呢,你看后面排队的人还那么多。” 但那些人里面根本没有小诚。 小诚早就被送走了。 可能是转机或者是别的什么。 这张机票只是用来迷惑她,或者,向她江慕水示威的!! 江慕水猛地冲上去,一把抓过了那个男人的领口,她冷冷盯着他,嗓音都是颤抖的,冷声说:“就是你那天撞了我,你拿了我的头发样本去跟小诚验dna,他是你带走的吗?你是谁的人?殷莫北还是殷楮墨,你告诉我!” 男人冷笑了一下,举起双手,沉声道:“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登机,你请放开我。”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回答!!”她厉声道,一双冷眸里的寒光足以将这个男人穿透,“否则你以为你能登机?你大概忘了这个地方还有殷千城部署的人,你离得开江城一步?!” 男人挑挑眉,没办法,摘下了墨镜。 乘务人员极其担心是恐怖事件,走上前,问道:“小姐,请问是私人恩怨还是飞机上有什么问题?需要重新检查一下这位先生吗?” 男人举起双手晃了晃,笑着说:“欢迎再检查我一遍,不过应该只是浪费时间,不只浪费我的,还浪费……这位小姐的时间,是不是?你的航班是二十分钟后的,你想见孩子的话应该马上去登机才行了。” “我再问一遍,到底是殷楮墨还是殷莫北!!!”江慕水的嗓音嘶喊到简直颤抖着变了调,气氛到包都已经摔在地上了!美眸噙着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 这两个人得到小诚,处理的方式不会一样。 对殷楮墨来说还好。 他至少绝对不会加害小诚。 但如果…… 如果就害怕……是另外一个…… 如果是殷莫北的话,那小城就…… 乘务人员更加担忧了,问道:“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您看看后面有没有您要找的人,如果有安全隐患的话请赶紧联系我们,我们联系机场保安……” 现在联系已经来不及了,男人肆意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得狂妄…… 江慕水心里的恨已经滔天蚀骨,她看得出来了,如果是老爷子的人,那这个人的态度和口气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殷莫北…… 殷莫北…… 是她最最害怕的一个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你懂什么?他是孩子亲生父亲啊!! 江慕水手上的力道软下去,颤抖得不成样子,红透了眼睛,却还是冷冷放开了这个男人,嘶哑说了一声:“他是一个绑架犯,报警,把他抓起来!!” 接着马上,乘务人员报警后,不出几秒的时间,一群穿制服的武警蜂拥而上,将男人扑倒在地,用手铐铐住了…… 她要马上去铭城,不管小诚现在在哪儿。 她要去救他。 飞机很快登机,江慕水坐在了机舱里,掏出了手机来,上面是几天前殷千城离开江城时问她的那个问题,他说“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知道不太可能还是问一句,他……是我的吗?”,江慕水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他的,但是阴差阳错一直没有回答。 她的手指覆在手机上面,手机屏幕被摔裂了几道痕迹,她的手指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破了,淌着几缕血丝。 她抚摸了那条信息很久。 片刻后,手指颤抖着抬起,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个字:“……是。” 关了手机。 飞机飞上了万里高空。 *** 铭城。 老宅。 这几日以来殷楮墨都觉得身体不大舒服,每日醒来都是疲累,疲累得感觉怎么休息和舒缓都还是透不过气来,大概,这就是老了。 实打实的老了。 他的身体是真的好啊,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个铁人,连在乡下的妻子身体都没有他硬朗,他总比同龄的同伴们显得年轻许多。 老了,都八十岁了,竟然走路爬山都没有问题。 只是一过了八十这个分水岭之后,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万事尘埃落地还是怎么,身体竟然每况愈下。 殷楮墨妄想着自己还能多硬朗上两年,看着子孙都步上正轨去,却没想到半路程咬金杀了出来,这铭城又开始动荡起来了,殷楮墨眯眼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觉得近日来都听的是不好的消息,就今天的这个,还算是让人神清气爽。 他醒来,洗漱,在外走了一个小时才回到老宅,刚洗了把脸,活动了一下,就有人来报告。 小小少爷上飞机了。 哦。 真早啊。 也还算是顺利。 殷莫北那个蠢货大概死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半路截胡吧?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孩子弄出来了,谁想到还没到机场就让人给截了,大概为了迷惑江慕水那个女人,殷莫北应该还会假装孩子还在他的手上,自己这个二儿子到底是想干什么,殷楮墨这回不动声色,他想好好看看。 到底谁抢了他手上的孩子,殷莫北此刻还不敢确定,他应该想到是他老子干的了,但又害怕是旁的势力或者是殷千城本人。 所以殷莫北行事会更加小心。 但是没关系。 只要有小重孙在手,殷楮墨就比谁都开心了,有什么比孩子还要更高兴的事呢?再怎么说都是他殷家的子孙,开枝散叶总归是好的,尤其,这可是他们千城的儿子啊。 看到照片和视频的时候殷楮墨就天天笑得合不拢嘴了,想见他的心意简直都刻到了骨子里,殷楮墨天天盼着,这一日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角都不禁翘了起来。 “给我好好照料着,啊,他还要转一趟飞机,时间比较久,孩子又那么小,出了什么问题要随时联系我。” “是,殷先生。” 殷楮墨在家里拿着ipad,拿着放大镜看他们传回来的照片,小诚被裹得像个小企鹅似的胖胖的,两只眼睛精神奕奕光彩夺目的,滴流圆像紫葡萄一样,而且从头到尾笑呵呵的,跟几个大男人玩得不亦乐乎,也丝毫不认生。 殷楮墨越看越喜欢。 都几乎忘了此刻的铭城是怎样一副快要变天的脸了。 …… 殷氏办公室里。 殷千城接完了那一通电话之后,蹙眉思考了良久,正要打回去,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个简单的字,“是”。 是什么? 她想跟自己说什么呢?她到底在着急什么? 殷千城心急如焚,早已经没空理会许欢瑶,抓起外套,一边打开短信一边拎起外套就往外走,谁曾想,当把上下句联系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给她发的上一条短息的内容,再拼接着她回答的下一句来看。 他……是我的吗? 是。 小诚。 那个叫做小诚的孩子。 是他的。 一时间天旋地转,耳边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消失,殷千城站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形突然就僵了,外套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他盯着那一条短信死死地看着,看了足足有两分钟,抓起手机微微发颤地打出去,打给江慕水,呼吸都乱了,那边提醒他,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了。 为什么? 她去哪儿了?自己关机的还是被迫? 殷千城脸色骤然剧变,冷冷抿唇,转回身来,翻找到了一个号码,重新打了出去。 许欢瑶跪在地上脸上哭花了,吸吸鼻子,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对面的电话接通了。 一片混乱的声音传进来。 “喂?是你绑架的小城吗?我警告你我已经报警了,你现在想威胁我什么?你最好先把我的孩子放了,否则这辈子只要给我碰上,老子弄死你一万次……” 李强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传了出来。 殷千城脸色又是一沉,极度的晕眩感又致命地袭来,眼前一黑,又慢慢恢复清明。 他低沉嘶哑道:“所以……她要跟我说的事情,是她没有把孩子看好,孩子丢了,是吗?” 他的嗓音,继续低沉,语调,极其缓慢。 弄得对面的李哥一下子听出了他的声音。 也…… 一下子慌乱了神。 李哥说:“对……对对,这……这也不是慕水的错,是……说起来是我们的警惕性不够……慕水已经去找了,但是到现在没有消息,殷……殷先生,我知道你担心你女朋友,但孩子毕竟也只是她的,跟你没什么……” 对面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哭着的阮静扯了他一把,吼了他一声:“你懂什么呀!怎么跟他没关系,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 如果说,刚刚江慕水的回答还不够明确的话,那此刻阮静的话,算是给了他一记猝不及防的强心剂,这个不可争辩的事实突然山一样地落在了他的面前,他冷冷抿唇,拳头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面上看似毫无神情,但已经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风云变幻。 这般神情的殷千城,把许欢瑶都吓了一大跳。 许欢瑶认识殷千城这么久,长达二十年,她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脸上如此复杂的神情,在殷莫南叔叔的忌日上;在毫不情愿的订婚宴上;在所有重要的瞬间,他的神情,都没有如此的凝重,又如此的惊喜与哀痛同在。 每一种情绪都同时被推到了极致。 殷千城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他静默在桌前,短短的几秒,像是经历了一生。 接着几秒种后,他嗓子片刻才发出声音,冷漠嘶哑着沉声说:“现在慕水去做什么了?” “慕水刚刚问我们孩子的证件丢没丢,我们发现丢了,然后就再没消息,她的电话现在也打不通了……”李强说完之后,又加了几句话,“殷,殷先生,我原来真的不知道这是你的孩子,这娘们……这女人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家境不错跟慕水妹子是有纠葛的,你跟她没办法在一起不能娶她,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现在……” 李强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孩子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是丢了我们也真的是着急,而且你相信我,慕水妹子一直很好,弄丢他的算起来真的是我们,殷先生……殷先生你同时知道这两个消息,你千万……千万不要……” 不要,承受不住啊。 他冷冷地挂了电话,大概知道现在此刻什么境况了,不需要再听。 殷先生……你千万不要,承受不住啊。 这世间还有什么承受不住? 如果,都是刻骨铭心的挚爱,血缘相融的血亲。 他手撑在桌面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想什么,闭上眼睛,攥紧了的拳头暴起青筋,从微微的颤抖,变得剧烈不可遮掩。 许欢瑶愣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殷千城嘴唇都从绛红色变得有些青紫起来,许久许久过后他睁开眼睛,一双眼睛里浮现出了万千血丝,瞳孔中透出一丝丝迷茫疑惑的神情,很多事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只有见到她才能彻底得问清楚,但是他又不敢问,不敢去听她的答案。 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是我的? 那么也是你的……对吗? 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降生的?那些我不在的岁月,你都经历过了些什么? 殷千城眼镜有一瞬间的盲,只觉得热血上涌,浑身的热血瞬间沸腾了起来,他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这才镇定了下来,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是孩子丢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如果爷爷让您回国,您不想,那就拒绝他 不管李哥和阮静是怎么弄丢孩子的,重要的是抢走小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曾经以为在江城他不会再有任何别的软肋,仔细想来,江慕水每一次的坚定否认,都在给他施加一种安然无恙的错觉,而那些人到底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殷千城冷冷抓紧了桌上的钥匙。 此刻,常远正好推门进来。 一推门进来,常远就怔在了那里,他是听秘书说,许欢瑶突然从病房里穿着病号服就出来找殷千城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是这样一幅画面—— 许欢瑶满脸泪痕跌坐在书桌下面,那个冷峻的男人背对着他,脊背笔直而僵硬。 常远轻咳了一声,蹙眉,说:“千城,那笔烂账……” “我二叔现在在做什么?”他突然冷声问道,眸中一片嗜血的沉痛。 常远一愣,“他……上午听说有人查到那笔账的时候就跑了,中午听说跟陆霖晟秘密见面吃了个饭,现在不知道……” “找。” “啊?”常远惊讶。 “现在打他的电话,马上找到他。还有你帮我监控一下慕水所在的航班,查查是哪一个,拦截住她别让她私自行动,而我,现在去一趟老宅……”他抓起钥匙外套,钥匙已经将掌心隐隐扎出了血印来,他冷然地大步流星往外走,头也不回。 常远错愕,“你……你这个时候去老宅做什么?出了什么要紧事吗?难道不是手上的这件事最要紧?你现在要是离开,这笔账一旦被外人查到,拿去举报,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那你就给我看好!!” “你……” “千城……”常远紧跟出去,蹙眉喊了一声,出了门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立马改口,“殷总……殷……” 殷千城已经置身于电梯里,肃杀着一张脸下去了。 *** 高速路上。 殷千城车开得像飞的一样,他腾出手来,发了一条短信给江慕水。 “别着急,我在。” 之后,又给阮清幽打了一个电话。 “……喂?” 自从许欢瑶和殷千城经历过那个夜晚之后,阮清幽的整个状态就都比较放松,一下子许欢瑶不缠着自己了,说明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变好了,阮清幽整个人变得非常放松,每天在老宅里养尊处优的,她刚刚要出门,因为听说老爷子找自己,她轮椅刚出房间的门槛,就接到了自己儿子的电话,整个人不禁有种喜上眉梢的感觉。 阮清幽笑着说:“千城啊,你这个大忙人,一忙公司,二忙老婆,什么时候想起给我这个妈妈打个电话啦?” 她侧过头,说:“阿欣你等等,等我打完,再去。” 阿欣停下了动作,放开轮椅把手,站在了旁边。 “什么事啊?你说吧。” 他仿佛听出了什么,神情冰冷,低低问:“去哪儿?爷爷找您么?” “对啊,你猜的还挺准的,怎么样,你跟欢瑶还好吧?” “还好。” 他冷淡接茬了一句,说:“老宅那边没出什么事吧?您在那里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什么风声?最近我们殷家全都是喜事,你的生意蒸蒸日上,欢瑶也很听话很争气……而且千城啊,我告诉你,”阮清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沉下心来,眼神里满是温柔,轻声说,“你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准备好做爸爸吧,因为欢瑶那天晚上服的药都是我亲自把关的,成功率100%,千城,将来你也会有个孩子,就像当年我跟你爸爸一样,你想想,你有多幸福……” 呵。 此刻的殷千城忍不住想苦笑。 他嘴角冷冷勾了一下,脑海中却闪过小诚那可爱的粉嫩嫩的笑脸,他神情一变,车子在极高的速度下开了一个s型路线,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抓紧方向盘,极力忍下了那股剧痛,极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那么近那么近的亲缘,就在眼前。 那个时候他却不知道。 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殷千城换了一只手握住方向盘,整理好了思绪,轻声道:“母亲,我打电话跟您说一件事情,爷爷这次找您很有可能是为了您回美国的事,我猜的大概十有八九。我给您的回答是,您现在有我在,不要总听他的指挥,殷氏的天下是我的,是你儿子的,如果你喜欢在国内,就跟他说不,你搬出来到我这里,我有的是地方给你呆。” 阮清幽的脸色变了。 她碍于老宅的佣人在场,不好给佣人听见,以免她们嚼舌根,她侧过身,捂住听筒跟自己儿子说话。 “你这都说什么话呢?” “千城,我知道你觉得我住在老宅,跟你爷爷一起住,有些不妥,但是老宅这么大,而我……呵呵,说不好听一点我就是个废人,你还怕人说闲话吗?”阮清幽脸色一阵苍白,说道,“我知道你实力强大了,你最近真的风头正盛,但是,我阮清幽不是殷家不要的弃妇,需要跟儿子住在一起,我是殷家的大少奶奶,你懂吗?莫南死了,我守着他的灵位,我一辈子有资格住在这里,你爷爷以有我这样的儿媳为荣。” 呵。 殷家。 她都是殷家的人了。 那么她自己呢,死在了哪一年了? 阮清幽放开了听筒,脸色一片释然,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而且我,是继你奶奶之后,第二个有资格埋进殷家祖坟的女人,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你爷爷之前已经有那个意思了,他把你奶奶的一些传家宝都给来我一些,你说这个意思还不明显吗?千城,你猜的一方面是对的,我的确,是不太想折腾了,最近我有些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我觉得人都要落叶归根,回国之后我觉得很好,我也不打算回去。但是不回去我一定会住在祖宅,你爷爷最近对我特别尊重特别好,你不觉得吗……” 这个女人,已经沉浸在自己被夫家承认的幸福里面了。 殷千城心痛,但没有时间安慰和点醒她,他定了定神,冷声低低地说:“那就这样吧。等会您去找我爷爷情绪不要浮动太大。还有就是记住我跟您说的,您还有我,不必听他的。” “千城,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阮清幽真的听不懂,她百思不得其解,真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殷千城已经“嘟嘟嘟”地挂了电话。 她这一刻永远也体会不到自己儿子的用心。 体会不到此刻的殷家上下,早就已经变天了。 千城开车回来还有两个小时,阮清幽挂了电话,唤了一声阿欣,脸上浮着情不自禁的幸福笑容,被推进老爷子的书房了。 …… 殷楮墨正自己翻着照片,笑逐颜开,一听见门打开,他手颤了颤。 故作无事地将手机关上,放在一边,抬眸看向进来的女人。 老了。 这么多年过去阮清幽也老了。 虽然这些年也算是在国外生活清闲,但是阮清幽的老体现在内心,双眼无神,此刻隐约的光芒还是靠别人赋予的,阮清幽浅笑着,极度尊敬他,她垂下头,鬓边都有些泛白了,抬起头来,她说:“爸,您找我有事。” 殷楮墨眼光淡淡地在她身上转悠两圈就移开了,接着满面皱纹地笑了起来。 “清幽啊,你来。” 阮清幽转动轮椅,到了他面前。 “清幽,当初把你叫回国的时候,是为了参加我的八十岁生日,也是为了,让你开导开导千城,他当时颓废到了极致,虽然事业上很拼命但是总拿自己不当人,简直是在糟践自己。当时,就是为了让你赶走那个女人,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为了千城和莫南,你真的也算是付出了一生,真的辛苦你了。” 阮清幽心里暖烘烘的,完全没捕捉到老爷子的关键字,她笑了一下,眼角隐约有泪,说:“哪里。让孩子们生活无忧不是我的责任吗?殷氏的兴衰也是我的责任,莫南如果活着的话,会很高兴看到现在这样的,我对得起他,对得起千城,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殷楮墨笑了笑。 他拿过一个户型图来,招呼了一下阮清幽说:“来,你看看,这两栋是新盖的别墅,在德州,比起你原来住的那个好得多,配套完善,距离市区也近。现在啊,不流行住的那么远啦,美国的年轻人都喜欢在市区里买公寓,比这么偏远的郊区好得多,我呢,不仅看了这些花园别墅,我还看了一些公寓,来来……你看看,如果你喜欢的话,就一并买了,到时候,千城如果拖家带口过去看你,那也有地方住,是不是……” 阮清幽的脸色变了,她突然想到了殷千城打电话跟她说的内容。 她看着老爷子兴奋的样子,心头开始隐隐害怕了起来,开口有些磕绊地说道:“爸……我……我不太想……再回美国了……” 从嫁进殷家第一天到现在,阮清幽都没敢说过一句,忤逆老爷子的话。 她有阴影。 她犹记得当年,殷莫南去世,千城争执叛逆期,叛逆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重度抑郁症之后跳楼,被抢救过来之后直接就坐轮椅了,对千城的打击也是很大。 第五百四十三章 女人就该在女人该待的位置上 当时,殷老爷子不但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还指着她的鼻子把她骂的狗血淋头,中心意思,就是她不配当一个母亲。 呵呵。 谁想跟自己的孩子分别啊? 谁想啊? 阮清幽痛哭过,哀求过,但是半点用都没有,她不仅仅要把监护权交给老爷子以换的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还要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如果不是后来千城强大起来,可以频繁来看她;如果不是后面千城出了点事要在国外度过两年,那么阮清幽,可能这辈子见到自己亲生儿子的次数,真的可以用手指来算了。 阮清幽闻言就颤抖起来,她有些害怕,好像,儿子说的就要变成现实了。 不行啊。 她做了这么多,为了巩固殷家和许家的婚姻,为了儿子的将来,殷氏的将来,她脸面都不要了,她宁愿对不起江慕水那个看起来没什么错的女孩子,她良心和道义都违背了,难道就换来这么个下场? 为什么在此刻呢?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让老爷子一定要这个时候赶她回美国?千城婚期在即,难道让她参加完婚礼就连滚蛋吗?从此,殷千城和他孩子的人生,就再不关她阮清幽什么事了?阮清幽这辈子就要在异国他乡,孤独终老吗? 殷楮墨听见她的反抗,也是愣了愣,但是笑容没减,从抽屉里拿出了更多的户型图,继续招呼着她,笑得更灿烂了,“来来……不闹脾气,多看看,啊……这一栋我是很喜欢的,欧洲的建筑大多千篇一律,这个设计有点意思……还有这个公寓,都是先进高科技智能的,跟国内的标准都快差不多了……你看看你喜欢……” “爸……” 阮清幽抖着嗓音叫了一声,有些颤,攥紧了手帕,她平复了一下喘息,低哑道:“我……我之前在美国待那么多年,是您让我待的,您说,怕我在,影响千城的发展……可现在,千城不是已经好了吗?他……结婚了,而且,马上要生子了……哎,他的孩子也是我促成的,如果不是我想那么个主意,抓准了千城在老宅里尚且对我们防备心没那么重的时机,这个事情根本不敢想啊?对不对?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爸……您总不能……” 卸磨就杀驴。 过河就拆桥吧? 这是阮清幽,对殷老爷子说过的最忤逆,也是最隐晦的话了,说完,阮清幽就颤抖着低下头去,攥紧了手中的手帕,一时间头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东西,满身淋漓大汗地不敢抬起头来。 长期的瘫痪和无用让阮清幽变得自卑而且羞辱感极重。 阮清幽努力表现得自己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但是重新融入这个世界后会发现,哪有什么与世无争?不过是,争不过。 这个时候阮清幽提起了一点小小的勇气跟老爷子对抗,殷千城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些话起了一丁点儿的作用,但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殷楮墨的独断专横,强势霸道,无人能敌。 当年殷莫南抵不过,现在的殷千城抵不过……更何况……是她呢? 殷楮墨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但是仍旧没有心情不好,他今天心情真的是特别特别的好,否则,也不会允许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在自己头上撒野了。 他捏了捏纸角,说:“留在这里……呵呵……留在这里,你能替他们做什么呢?” “清幽,你相信爸爸疼你,在美国,会有人伺候你,以你为重,你不必跟我这个老头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莫南也不在了,凭空让人说闲话,你的姐妹兄弟,前些年不是全部都搬迁到你附近去了吗?都是我的主意,我觉得,他们陪伴着你会好些,不管你需要不需要……” 阮清幽的几个姐妹兄弟,没能力的那些全部都在美国了。 话说得好听一些,是去陪她的,说难听一点是去牵制她的,没有一家会混得有殷家混的好,阮清幽过去只能当他们的摇钱树,说到底,老爷子才是他们的摇钱树。 再再换句话说,老爷子给的那些利益,才是阮清幽在娘家人面前的脸面。 否则她一个残疾人……那一年,莫南去世的时候,她的妹妹,小弟,一向伸手管她要援助的那些人,无一不讽刺她从天堂跌落谷底,想死都没死成,这么多年,阮清幽的尊严都是靠别人给的,最主要的就是她够乖,让出了自己儿子的抚养权,所以,老爷子才给了她颜面,苟活于世。 “你也可以想想一般的女人,就算是到了你这个年纪,都还需要照顾家庭,需要给小一辈的人带孩子,多辛苦……啊……”他语重心长地说,眼眸中充满了心疼,拍了拍阮清幽的肩膀,抽回手,说,“但是现在,千城给我带了,你看,我带的好不好……” 殷千城的转变,曾经的阮清幽都看在眼里。 但是因为她无能为力,所以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因为自己没有权利插手去管。 可是仔细想想—— 殷千城之前打电话给自己说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阮清幽自认为给他的母爱和教育都不够,甚至,她还帮着殷楮墨设计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些卖子求荣的意思……她一直催眠自己这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可是,现在呢…… 阮清幽凝眸看着殷老爷子的轮廓,笑起来的时候其乐融融的感觉真的是笑面虎一般的样子。 可是…… 那一天,连许欢瑶都说,说她担心殷千城这样频繁地被设计被逼迫,尤其还是自己的亲人,心理上会出问题。 阮清幽的眼中,突然这个老宅就开始畸形起来,她觉得自己满手鲜血,而眼前慈爱的老人的轮廓,也有些畸形了起来…… “清幽……清幽?”殷楮墨开口柔声叫了两句。 阮清幽很快回过神来,不愿意回美国过那种孤苦伶仃生活的感觉强烈涌了上来。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极大的恐惧攫获了她,她的嗓音已经遮掩不住颤抖了,哑声道:“爸……爸爸……那这算是我求你吧……我……我说不过你……我一个废人,我没有什么别的用处……我的确只会给千城添麻烦了,但是……但是如果是千城的话……应该不会赶我走的……您说是不是……我……我想问问千城的意思……爸爸……我前半生靠着莫南……后半生……后半生,我有儿子……” 她卑微到尘土里去乞求。 去申诉。 殷楮墨凝眸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是谁突然给了她主心骨,给了她灵魂,他今天本来特别高兴,要迎接他的下曾孙回家,这个女人在这里……实在是碍眼…… 他笑呵呵的,苍老的手捏了捏纸页,凝视着纸张很久,半晌后哑声道:“……那就……市区的这几间吧?我替你,选好了,这里绝对是不错的……” 阮清幽震惊。 所以……没有用……怎么都没有用…… 她绝望如死灰一般的目光抬起来,灰白灰白的,她惨白的手腕垂在轮椅边上,盯着老爷子的脸。 他划了几个区域之后,放下了笔,打算交给助理去办。 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劝慰和教训地说道:“……女人……就该懂一个女人该待的位置,你想想……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最大的主题,就应该是牺牲,为了孩子牺牲完,就应该好好地,退居二线,自己老了,就得把自己照顾好,不成为他们的麻烦,不是么?清幽啊,你应该,学学你婆婆,她活着的时候怎么做的,你没有看到吗?我,尊重她一辈子,她何时,像你一样耍过性子啊?嗯?你说是吧?” 半硬半软地教训了一番,殷楮墨放下了报纸,笑呵呵地说:“去吧,回头,我让阿荣给你收拾一下,婚礼结束,你就安心地去。” 呵。 婆婆。 她的……婆婆? 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人啊……她一辈子隐忍,话少……自己的男人都在外面闯事业飞黄腾达了,她还在,每天弯着腰种地,粗手大脚,不求跟他一起去城里……甚至,男人后来另娶了妻子,她都默不作声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人家,而庆幸那个后妻是不能生育的,所以,她亲生的二儿一女才有翻身的机会,后来,孩子们长大了都不太记得自己的母亲有那么屈辱不堪的一段历史,但是,那是因为后妻一家去世得早,忘了,却不代表不存在。 婆婆一生低眉顺眼,拒绝了好几次拒绝不了才搬进老宅,却只活了不到三年就去世。 老人家身子骨本就硬朗,干了几十年农活哪有那么娇贵?可是,在乡村活得好好的,来了老宅之后身体却每况愈下,最后郁郁而终,却被殷楮墨放心心上“尊重”“追忆”“心疼”着,祖坟里寂寞冷清,远没有那片家乡的黄土来得热闹,土地尚且懂得回报,尚且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是人,却不懂得……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切都被殷千城料中 现在…… 殷楮墨让阮清幽学学她的婆婆…… 她一个一声孤寡的女人,比起她的婆婆来,的确也是,婆婆比较可怜一些…… 阿荣是老爷子从老家带回来的佣人,粗手大脚的,但是做事细心,从门外应了一声,就进来,不由分说推了阮清幽就出去,她觉得阮清幽的状态特别的不好,感觉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手脚都瘫在那里,面部惨白没有丝毫的表情…… …… 回了房间没几十分钟,外面就传来车声。 阮清幽极力恢复了一点力气,努力够到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自己奋力摇着轮椅,出门去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笔挺的身影。 阮清幽靠在了栏杆上,盯着那个身影,嘴唇颤抖着张开,极力叫着:“千城……千……千城……” 她本就纤细的手,努力往下够着,身体都撬了起来,栏杆低矮,她有一种险些要翻下去的既视感。 “哎,太太,太太!!” 阿荣赶紧放下抹布跑上去,赶紧拦住了她,平缓了一下她激动的情绪,殷千城一踏进门就听见了阮清幽的声音,他的眼神往上扫去,看到了阮清幽,大概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将东西放下,然后,绕过阮清幽的呼唤,径自往老爷楼上的书房走去。 到了二楼,阮清幽一眼看到他,大叫着就要往上冲,够着自己的儿子。 “千城……千城你帮我说说……我不去……我不去美国……千城……” 她现在,就只剩下殷千城了。 她每次的呼唤,就想起自己亲手设计自己儿子的每一次。 殷千城冷漠地往前走着。 不回头。 阮清幽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她眼眶发热有点想哭,但是她没脸哭,她此刻心里只剩下恐惧,巨大的恐惧…… 千城不理她了。 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理她了。 她曾经从轮椅上跪下来求江慕水离开她,如果不是那个举动,江慕水不会离开; 她曾经口舌如簧地让江慕水误会殷千城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如果不是她配合殷楮墨,殷千城不会答应跟许欢瑶订婚; 也是她,曾经让整个老宅帮着设计殷千城和许欢瑶上床,怀孕,为了栓牢殷千城一辈子…… 站在殷千城的角度看,阮清幽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他不原谅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不是吗? 阮清幽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骤然无力地开始往下掉,阿荣紧紧抱着她才没让她真的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殷千城这一辈子跟他的父亲殷莫南一样,不喜欢在阮清幽面前跟她表露情绪,唯一的那一次,殷千城蹲下来,靠在她的膝盖上,问她能不能配合一下,因为他真的很想哄一个女孩子开心。 阮清幽清楚记得那些画面,是她亲手破坏了他们的母子感情,最后他开始变得冷漠,什么话都不再说,此前,他还会用冷漠和冰冷来抗议她的做法,还会跟她理论。 最后一次的时候,许欢瑶高兴地从老宅的楼上奔下来,他面色淡然一句话都不说,乖乖吃完了早餐,出门,阮清幽那一次以后,即便对上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再也不说了。 至少,再也,不会跟她说什么了。 这一刻,阮清幽有什么脸,再去跟他说,千城,让妈妈留下来吧? 难道像一般的泼妇一样,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你不遵从我就是对我不孝吗?她能得来结果,却大概,从此弄丢了他的尊重与爱…… 突然,面前有脚步声大步流星了而来。 一个胳膊猛地伸到了她身下,帮着阿荣一起,将阮清幽重新放回了轮椅之上。 阮清幽头发缭乱,愣愣的眼神抬起,对上面前近在咫尺的儿子的脸。 殷千城微微拧眉,面色冷沉但神情还是温柔的,他给阮清幽整理好了衣服,将毯子也重新盖在她腿上,抬眸对着她的眼睛,伸手,将她乱了发丝拢了一下,低沉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回头我再跟你说,你不会去美国的,我保证,处理完这件事我派人来接你,从此以后你的事情我说了算。” “放心,嗯?” 他弯腰站起来,说话完就朝着老爷子的办公室继续走去。 阮清幽的震惊犹如海啸一般继续在心里汹涌,她伸手,猛地抓住了殷千城的衣袖。 他站住了,蹙眉,回头。 阮清幽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头了半晌,沙哑道:“你爷爷……看似好说话,但是做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变过,他总会变着法的让事情最后遵从他的意愿发展,从过去到现在,无一例外……千城,不要相信他,也不要硬碰硬,你明白?” 他眼神里的星辉动了动。 随后,片刻,他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放开自己的衣袖,说:“我早就懂。” 老爷子的性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阮清幽怎么到现在,才看清? 看着他稳步向前的样子,阮清幽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积压的情绪却没那么容易散,她愣了愣,看向了阿荣,片刻后沙哑问道:“阿荣,你在老爷子身边伺候得多,我问你,这老宅里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这一大早的,为什么老爷让我回美国,又惹得千城前来?” 即便半是哄骗半是威胁,她也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 书房门口。 殷千城撞上了突然走出来的助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这个人应该不是助理。 擦金而过的瞬间殷千城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他停下脚步,冷冷跟这个男人对视一眼,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礼貌点点头,要走开。 他不是什么助理。 他是律师。 殷千城猛地想起来他是谁了。 突然之间,殷千城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冷声道:“认亲的程序不可能跨过直系亲属,因为直系的父母亲还在,而且尚有完全行为能力且毫无犯罪背景,无法被人跨辈取代,身为律师,我想你明白这一点。”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一愣,微微僵硬了一下,站定在了原地。 他手抬起,推了推眼镜,轻声说:“是的。但是认亲程序必须当事人在场,所以在找到办法之前,您和您的爱人是绝对不可能找到那位小公子的。” 呵。 所以老爷子想做的是这个,要抢孩子,在合格的法律程序没走完之前,他和慕水死都不会见到小诚。 他冷笑,修长的手指慢慢蜷在了一起,轻轻揉搓着,冷声问:“是吗?我听听,你们能想什么办法?”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送了耸肩,推了推眼镜。 他说道:“办法有很多,比如,你们目前还没有结婚,而不管是单身的父亲或者母亲,在国内的法律范围内和社会上,都是不被承认的,所以第一,你们不可能结婚,但是如果您跟许欢瑶小姐完婚,那么这件事就好办了,孩子可以立马回来,你懂的。” “再有就是,有没有完全行为能力,有没有犯罪史,这些都是可以人为制造的,您的历史殷董事长肯定不会乱动,但是江小姐的历史,那是非常好改的,随便扣个什么罪名她自己都不知道就会已经犯罪了,请您小心,如果您有办法护她周全的话可以试试,毕竟现在都是近程操作,毕竟她人现在正在回到铭城的路上,我们正好可以试试,不是吗?” 殷千城一双冷眸微微眯了起来,冷冷抿唇看着他,半晌后寒声问:“他的意思?” 他挑挑眉,寒光透过金丝眼镜射了出来,温声说:“孩子是殷家的,但是,也只能是殷家的,不会干江小姐任何事,她主动退出,那么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她想以身涉险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殷先生应该也是特别特别想要孩子的吧?那很好办,丢掉她,那么孩子,也会是您的。” 他堂堂一个亲生的父亲,如今被人威胁着,说只要他扔掉江慕水,那么孩子就可以是他的了。 呵呵。 讽刺不讽刺? 殷千城冷笑了一下,当真如外界传说的一般眼波流转魅惑横生,他转过身,推开门往里走,冷声说:“陆律师真的是想得太多,我再告诉你一点,以老爷子的逻辑,即便孩子是殷家的,也是他的继承人而不是我的,你以为他会对我这个亲生的孙子仁慈,你真的是,太不了解他了……”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很意外,微微张开了嘴。 眼看殷千城就要进去,他突然错愕地问了一声:“您认识我?” 他自认为够低调了,怎么这个殷千城……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他?还知道他姓陆? 殷千城冷冷站住了脚步。 他手插进口袋里,转过身,道:“陆、琛。你放心,我跟你的账最后算,你欠慕水多少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会让你付出翻几倍的代价还给她,顺便也搭上你的终身事业,你是觉得你为老爷子做事他会护着你是吗?你可以试试,看看你自认为相信的这个靠山,最后能不能护你不被推进牢房……” 第五百四十五章 像他这样的人,一定很怕死吧?! 他说得极其缓慢,说完之后,径自推开了书房的门,进去了。 陆琛站在原地,一双金丝眼镜背后,眸中有着翻腾起伏的暗涌。 这几年江慕水不在,不但退出了法律圈,还从铭城消失了,陆琛一直觉得败者为寇,没什么好留心的,没想到这个女人不简单到还在殷氏兴风作浪,殷楮墨是多么强势的一个人?她觉得她有戏吗? 虽然殷千城的威胁是有些让人恐惧…… 但陆琛觉得,这一对人,最后都是斗不过殷楮墨这个老狐狸的,所以,至少目前,没什么值得恐惧。 他擦了擦眼镜戴上了,挽着外套,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老宅。 …… 殷千城踏进书房之后,脚步就缓了下来。 他已经没必要进去了。 该知道的事。 他都已经知道了。 他冷眸扫了一眼光线黯淡的书房,殷老爷子真的是有些老态了,不喜欢光亮太过,他如今,正焚着香,倚靠在椅子上戴着老花镜看书,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陆琛去而复返,苍老的嗓音说:“怎么又回来了?我让你把孩子藏好,别给老二他们找到,记得了吗?老二狡猾,喜欢用非常手段,所以必须防……” 殷老爷子无意间抬起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陆琛了!! 他错愕了一下,这才发现是殷千城,自从两个人闹翻之后殷千城已经很久没有踏进他的书房了,两个人的关系,再也不是当初那种爷孙捆绑在一起并肩族战,捡起殷莫南留下的烂摊子的亲情合作关系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殷千城淡淡凝视着他,就这么靠在门口。 殷老爷子呆愣了半天,摘下了眼镜,陡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无语。 还是无语。 毕竟都还是有亲情在的,殷老爷子说不出多么过分的话,只要孙子听话,他其实有些事,做的都不至于那么残忍果决…… 熟料…… 殷千城只是眯起眼睛淡淡盯着他几秒,然后转身,就—— 走了。 殷楮墨震惊。 沙哑冷漠地开了口:“千城……” 他放下眼镜,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再跟那个女人胡来,如今孩子在我手上,你乖乖跟欢瑶结婚不出什么幺蛾子,我就把孩子还给你,否则,不仅孩子在我这儿,江慕水只要一旦敢在铭城出现,她就别想自保了,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你结婚当天。当天过后,你母亲乖乖回国,你乖乖去蜜月,江慕水我会给她安排好出国的路线,她不会再有机会回国,孩子会跟着你和欢瑶一起长大,你和欢瑶也会有你们的孩子,我会一视同仁的,你明白了吗?” 殷千城慢慢站住了。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却不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让他瞬间就处于所有事的下风。 殷老爷子估计也是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婚前突然再有什么变数,所以一旦出了这个事,他马上就将孩子从殷莫北手中不择手段抢了过来,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他慢慢转身,看向自己的亲爷爷。 殷楮墨有点不敢面对他的眼睛,他道:“孩子是你的,我不敢对他怎样,你放心,我疼他不会比你少!!” 他眯眼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沉声说:“孩子的事情我是两个多小时前才知道的,如果我提前知道有孩子的话,可能又是另外一番风波,爷爷,之前我有些不能理解,慕水为什么瞒我瞒了这么久,那您现在知道了吗?” “哼,”殷楮墨冷哼一声,将眼镜丢在桌上,没好气地说,“这个女人心思叵测,她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就能堂而皇之地进入我殷家,威胁我,这是做梦,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一只野鸡,还妄想爬上枝头当凤凰!!” 他浅笑,继续照着自己的话说到:“您的这些做法我都跟她说过,她完全都知道的,也从没对您抱过什么希望,但是,她倒是一直在劝我,说毕竟是亲人,不要闹得特别僵,否则将来那么漫长的时间我们都会捆绑在一起,亲缘割不断,何必?” “这个女人就是会蛊惑人心!你看看她说的话,都是些有心机的女人哄男人时才会说的话!!” 殷千城兀自淡淡说着,嗓音黯哑而平静:“所以我突然就懂了,她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去保护孩子,去把他藏起来……宁愿自己不跟他相认都要把他送给别人藏起来,就是为了防范有一天发生这种事情……她不愿意让我承担更大的压力,所以这部分压力她选择自己承担……一个母亲对孩子付出的感情,应该比我这个后知后觉的父亲来的更深更重吧……所以这种压力她是怎么承担下来,我暂时都无法想象。” 他脸色冰冷,抿着唇,最后一句话说得都几乎没了声音。 亲人之间,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他在殷楮墨的身上看到的是这样,但是,在水儿身上,他看到的,截然不同。 因为心脏太痛,吐息都有些不稳,他索性不再说了,说不明白,此刻满心都是她,这个地方他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孩子还小,麻烦好好待他。” “废话,这是当然,这可是我的唯一的也是第一个曾孙!!” 殷千城却已经说完,抽身就走。 什么话都不必再说。 以后,更没得可说了。 殷千城兀自走出去了,掏出手机来,打江慕水的电话,任凭殷楮墨在后面怎么气急败坏地叫都叫不住。 他太不听话了。 这个殷千城真的是…… 这个孩子是他的亲生孩子,难道就不是他殷楮墨的曾孙了吗?他这样做全部都是为了殷家,就因为一点儿女私情这个殷千城居然就开始怀恨在心,他……他怎么能越来越不听话,那个女人,到底给了灌了什么迷.魂药?!! *** 此刻的机场。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铭城。 走出机舱之前,江慕水就大概知道自己回来将面临什么,她没有开机,以免被定位,从机舱出来之后就选了完全相反的路走,没有从国内抵达的方向走,而是上楼直接去了候机楼,从一个比较拥挤的小门出去,沿着机场路一路徒步走下去! 那些人安插眼线再怎么也不会安插在这种路上!! 一路抓着栏杆走过去,过往的车辆速度极快,有些擦着身子过去,司机都骂骂咧咧的,咒骂着怎么碰上这种不懂交通规则的人,顺着机场路的高速通道一路走下去,走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岔路口。 江慕水只身跨过危险的中间线,跑到了另外一边的路上,打了一辆车,直奔殷氏而去。 她中途下车,买了一张手机卡和一个新手机,原来的手机和电话卡她都信不过了,她记住了殷千城和明朗两个人的电话号码,这就够用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几个小时之内铭城都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亲自去要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江慕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对,她只有一堆钱,和一条命,没了小诚她跟殷千城在一起都没有什么意思,看看她还怕什么!! 前面的司机一路平缓行驶着,听着后面的女人很熟稔地指挥着路,一脸冰冷苍白的模样很是吓人。 司机忍不住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眼,最后道:“姑娘,别冲动,万事得饶人处且饶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长得这么漂亮,人生路还很长,没必要跟一些人死磕置气啊……” 后座上纤细的身影一愣,她大概……浑身凛然的杀气太重了…… 说得对。 怎么才能让人害怕呢? 殷莫北最最害怕什么呢? 这样到老了还紧紧攥着权势不放,妄图攀上最高峰,甚至不惜绑架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的人!一定很怕死吧!! 殷氏集团很快就到。 江慕水丢下两张红色的钱币就下去了,她冲去了旁边的水果店,拎了一袋水果,趁着店主不注意拿走了那一把冷光闪闪的水果刀,揣在了手里,走到殷氏大楼前面,将水果丢进了垃圾桶!! 她大步流星地往里走,面不改色地经过了前台,前台吓得不轻,赶紧上去拦截,却在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又吓得停住了脚步!! 前台见江慕水在那里按电梯,咬咬唇,上前说:“江……江小姐,是你啊……好,好久不见……但是我们殷氏的规矩没有改,如果没有预约的话,那……” 她清冷的水眸看了一眼下降的电梯,说:“我不见你们殷总,我见你们项目二组殷经理,不需要预约。” 前台一愣:“殷……殷经理?殷莫北……经理?” “是。” “那……那您有约好吗?据我所知殷莫北经理一个小时前不在……” “我约好了,不过是一分钟前电话约的,你不知道也正常,我电梯来了……”江慕水冷然走近了电梯,凝眸看她一眼,说,“后果我自己承担,但是你要不让我进,你造成的后果就是你自己承担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小诚……妈妈来陪你了…… 前台倒吸一口冷气,权衡利弊,她知道江慕水说的没错。 江慕水对殷氏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大家都知道,不拦着她可能出不了什么大事,毕竟江慕水深爱着她们殷总;但是,如果不给江慕水上去,回头还真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十五层“叮”得一声到了。 电梯门打开。 里面一片混乱。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一身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眉宇纠结,在对着办公室里的一个男人质问控诉着什么,周围的人都拥挤在了办公室门口,熙熙攘攘的,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站在里面的人——是常远。 常远原本控制不住殷千城,只能先听了他的吩咐,一边叫人去机场拦截江慕水;一边派人寻找此刻殷莫北的下落。 结果可好了。 殷千城不知道人跑到了哪里,电话也不接,现在,殷氏可是出大事了!! 首先就是机场的人得来消息,几个出口都明明堵住了,但是根本没看到江慕水的影子,不知道她到底从哪个口里溜出来了,乘务人员说她明明下机了; 再有,就是殷千城离开殷氏不到一个小时,那笔烂账就已经被举报到了税务局那里,常远根本来不及找人也来不及阻止!! 常远一时恼怒,拿着文件就下来找殷莫北质问。 而这个殷莫北,知道奸计得逞,本来不敢露面的这下露出来了,得意洋洋地回到了殷氏,此刻面对常远的质问,他甚至一脸无辜,坐在那里,表现出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常远捏着那些文件冷笑一下,冷声道:“您应该知道,这笔账出问题的地方大多是出在您的项目部门,到时候就算追究责任也是追究到您的身上,查也是从部门开始查起,你当真不怕?” 殷莫北两鬓已经斑白了,此刻却无赖地一摊手,说:“这怎么会查到我的头上呢?我也不清楚啊,再说了,税务局可不会追究你公司里具体哪个人的责任,烂账出现了就是殷氏的问题,就会被查,这种东西就算有损害也是殷氏承担。而我呢,就算我混的再差,我再不成器,我也是殷氏的龙太子,我死不了,这一点你一个小小的助理也都清楚得很,我怕什么呢?” 常远冷笑一下,说:“您大概忘了殷总上位后第一个计划就是撤换掉家族血液,替换成职业经理人来担任重要职位,殷经理,现在已经不是家族企业的天下了,靠着血缘,赖不到最后了……” 殷莫北还在继续舔着脸耍无赖:“这你就不清楚了,千城是个小屁孩,他不过是做生意厉害罢了,要论殷氏谁说了算,那还是……” 殷莫北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他透过玻璃门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纤瘦温婉的身影,小脸冷漠如冰地轻轻拨开人群,单手猛地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来!! 常远也被吓了一跳。 他冷冷蹙眉回头,正在发愁,乍一看,却惊恐地发现江慕水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慕……慕水……” 她出现后只冷冷低沉地说了一句话:“我的孩子呢?” 常远一懵,感觉到了当头棒喝。 殷莫北眸光闪烁了两下,接着就目光隐晦复杂地看向江慕水,冷笑了一下,说:“你这个女人还挺厉害,闷不做声地,瞒了那么一个大招,你以为自己能出奇制胜,可惜啊,被我提前发现了……” 所以,他就绑架了小诚?? 从南至北,这么远的距离,近一千多里地!!小诚从来没来过铭城,没离开家人那么久!!至今还生死未卜!! 她唇色全部都是惨白的,面如土色,冷眸中尖锐的冷光像是刺人的杀气一样,往前走,一直绕到了殷莫北的办公桌后面,冷冷站定看着他。 殷莫北不屑地上下打量着她。 这个小辈儿啊……也就是长得不错,姿色满满,剩下的就没别的了,怎么着?她还以为她能勾引自己啊?虽然她是生完孩子都保养得相当不错,但是她可是…… 她歪了歪头,水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举起了手机。 殷莫北一愣,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江慕水看着他,轻声说:“邱莹莹被困在千城的别墅已经有半月了,今天,家里的佣人害怕她孤单,把小八叫过去陪着她了,小八多大了?刚过完四岁生日,是吗?我听说你只有这一个孙子。” 殷莫北脸上的冷蔑突然就消失了,他恶狠狠盯着江慕水,虽然看不清楚手机,但大概知道了那应该是什么聊天记录。 他指着江慕水,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贱货,你敢动我的孙子!!” 猛地一只嫩白的小手抓起了桌上一叠文件,劈头盖脸就狠狠砸在了殷莫北的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咆哮嘶吼道:“我的孩子呢!!!!” 殷莫北被砸的晕头转向,根本就猝不及防,耳边也是被这巨大的震颤地面的声音震得一瞬间嗡嗡作响。 他愣愣呆站在那里,满身的文件往下落,一瞬间竟然是被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给镇住了。 他张了张嘴,“我……” 常远蹙眉,他心弦紧绷,从她进来一直紧绷到现在了,玻璃门关着,外面的人听不太清楚她在喊什么,但是…… 常远往前一步,蹙眉疑惑道:“慕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有……” “你给我闭嘴!!!!” 又是咆哮般的一声嘶吼,从那个纤瘦的剧烈颤抖的身影中爆发了出来。 常远吓得直接抖了抖,感觉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江慕水来的匆忙,她穿着宽袖的灰色长针织衫,头发简单地在身后扎起来,一两缕头发落在鬓边,隐约看见小巧的拳头在宽大的袖子里藏着,只露出雪白的指节,看不清楚她到底抓着什么,她双目赤红,像个嗜血的魔鬼一样,一步步继续逼近了殷莫北。 殷莫北担心自己的孙子,也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错愕震惊地张着嘴,仰头迎接她到来似的坐在那里。 她的一两缕头发垂下来,低下头,近距离盯着殷莫北。 像个…… 女鬼。 她冷眸动了动,里面的血丝也跟着动,她干涸开裂的唇瓣动了动,说了几句话:“不要把我逼的太厉害……你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最大的仇恨就是你动了她的孩子……对一个人来说,最大的仇恨就是,你剥夺了她活下去的动力……这两样,我现在都没了……姓殷的……我真的……恨你们殷家人太久太久了……” 她极其缓慢地说着,像盯着一个死人一样盯着他。 接着,猛然,殷莫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头上猛地有东西袭来,他下意识一个缩肩,却感觉头上一股剧痛,面前的女人死死伸手抓住他的头发,殷莫北暴跳如雷,刚要发火,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就架上了他的脖子!! 殷莫北咆哮着要站起,接着,他刚暴跳起一个弧度,就感觉脖子里一热…… 一丝剧痛袭来…… 他瞪大了眼睛,突然感觉到了喉管都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只要他跳起来下一瞬间喉管就被割裂…… 那是……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割破了殷莫北的脖子……鲜血一涌而出…… 常远看到那把刀的第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大吼一声扑上前先将门锁住!然后瞬间启动玻璃门四面八方的百叶窗严丝合缝地挡住众人视线!然后扑到江慕水面前,咆哮着:“你疯了?江慕水你疯了?!!你敢杀人!这可是殷氏!!” 她冷冷盯着手底下这个男人的人头,说:“我杀的就是这个人,我管这里是不是殷氏,殷莫北……” 她的手松了松,然后更加攥紧了他的头发,用了她十乘十的力气,恨不得将他的头皮都撕裂下来,她幽幽问道,“我儿子现在在哪儿呢?我给你三秒钟,一次机会,我觉得我一刀下去割不破大动脉也割得开气管吧……听说动脉要割开的话得用锯的……可我的刀快……是切西瓜的……” 她的刀又往里逼近了一些,血不断地涌出来,清晰地顺着衬衫淌进了殷莫北的身体…… 殷莫北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已经被冷汗打透,差一点失禁,他极力挑起眉毛来看着江慕水,道:“我……我不信你敢……你杀了我,你的儿子就再也没有妈妈了,你再也进不了殷家了,你幻想的一切就化成泡影了,你的儿子,以后,就放在千城和欢瑶的手底下,被折磨,被取代,被……” “我现在要是不去救他的话……”她猛地打断了殷莫北的话,冷声道,“他可能现在就要没有命了……” “殷莫北,你一直觉得我是个贱货吧……”她突然笑了,眼泪流了下来,表情狰狞恐怖,头发阴森森地在他头顶晃动着,她手里的刀没有分寸,时而重时而轻的,割了好几条线,险些割到要紧部位,吓得殷莫北屁滚尿流,她嘶哑道,“那你觉得,我跟你以命抵命怎么样?我不白杀你,杀了你之后我就自杀,我一个贱货死了不要紧……可是你一个始终坚信自己能掌权殷氏,又快要做到了的人死了该有多可惜哈哈哈哈……三秒钟过了,你不说是吧?哈哈哈……好啊……” 她猛地收起了笑容,瞳孔慢慢开始涣散,迷茫地透过他的脸不知道在看谁,道:“小诚……妈妈来陪你了……” 下一秒,她抽回刀,就要割下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他是我的命,谁敢动他,我要谁死 殷莫北也不管自己的伤口是不是瞬间喷溅出血来了,瞪圆了眼睛,眼角都快崩裂开来,嘶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你放下……你把刀放下!!!求求你放下!!!” 她依旧不放,死死拽着他的头发,拿刀比划着,轻声哄道:“小诚……别躲……很快……妈妈保证很快……两三分钟……血流光了没有感觉的……” 殷莫北脸色已经彻底变成了猪肝色,大声嘶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人不在我这里!人在老爷子那里啊!!不在我这早就不在我这儿了!!!!” 他激动得像个待宰的肥猪一样浑身的肉都乱颤,激动地脸色狰狞精神失常,大声咆哮着,重复着嘴里的话。 不在他这儿? 在老爷子那里? 被老爷子截胡了? 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江慕水,猛地一把松开了殷莫北的头发,任凭他摔落到了地上!! 她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信息来的。 既然不在这里,在了老爷子那里,那她去问殷楮墨要人!! 刚刚经历过这么一场逼问,她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直接收回了刀,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拿了刀又要冲出去!! 常远吓都吓死了。 他反应过来,猛地拦截到江慕水面前,张开双臂死死挡着她,说:“你去干什么?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有多危险?你会被带走审问的你知道吗?你会坐牢!!你现在难道还想用同一个招数去对付老爷子吗?江慕水你别疯了。” 她一双血眸冷冷盯着他,说:“这些人绑架我的孩子的时候想没想过也会坐牢?常远,我一直以来忍气吞声,不发作,你们就都当我江慕水好欺负,是不是?我今天好好欺负欺负你们,你们都当我不敢放弃殷千城,所以一直拿这个逼我是吗?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这一次回来,我还怕不怕?!!!” 她不怕。 她绝对不怕。 拿刀逼迫和玩弄殷莫北这种事,她以前绝对不会,现在却都做了!!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常远继续拦住她,也惧怕着她手中的刀,毕竟自己也得罪过她,他看了一眼她的刀,举起双手,说:“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你把刀收一下,免得伤害到你自己……慕水,我不知道你说的孩子是什么,千城知道吗?” 她冷眸闪烁了一下,接着继续冷硬起来,寒声道:“不关他的事,我对不起他,如果我跟对方火拼死了,你让他忘了我吧。” 这么严重? 常远倒吸一口凉气,清晰看到了江慕水眼底真正的杀气和冷光,也许,这才是一个女人被逼到了极致的模样。 常远眼眶有些红了,他舔了舔唇,不知从对面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什么,他说:“我知道,我明白你深明大义,你爱殷千城才会这么做,但是,看在他也爱你的份上,他一定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大男人,不能让你一个女人只身犯险,总要让一个男人为你做点什么吧?否则,他怎么配成为孩子的父亲呢?” 她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迷茫。 她抿唇,半晌后沙哑说道:“我知道……但是常远,如果孩子出一点什么闪失,我跟他这辈子,也就不可能了,我很对不起,我知道我冲动,但拜托你跟他说一声我没有办法吧……事关别的我都不会这么激动,但是小诚是我的命,谁敢动他,我要谁死。” “我懂我懂……” 常远盯着后面的殷莫北,说,“那你帮我看一下门,我控制住他,再放你走。” 江慕水不明白他到底在拖延什么。 她冷眸看了一眼殷莫北,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常远极力稳住她,往殷莫北的方向走去,扯过一些纸巾来给殷莫北止血,毁掉现场…… 这个时候,一道冷光闪过了玻璃门。 一只手不知何时打开了那扇玻璃门,就在江慕水察觉到了一点,猛地回头的时候,一个狠厉的手刀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脖子里,大约是精神过度紧绷加精力消耗,她感觉到一阵眩晕,猛地朝后倒了下来。 及时赶回来的殷千城,一把托住了她的身体,半蹲下来,让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怀中,她手中血淋淋的刀掉了下来,掉在地上清脆地响了一下。 殷千城检查了一下,她果然割伤了自己,手心也血流不止,他的脸色紧绷到了极致,颤抖着将她的手心合拢放到胸前,动作极其温柔地抱起了她。 常远吓得一身汗,吁了一口气,说:“你等我一下,我赶紧帮你驱散人群,你带她先回去……太可怕了,你晚来了一步,没看见她刚刚到底有多可怕……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正常?什么孩子?你们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殷莫北脸色惨白,好久才反应过来,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盯着常远和殷千城气愤地看了看,说:“你们还有时间讨论这个?受伤的是我!!我……我要告她,我要让她偿命!!” 殷千城压根理都不理他,他径自用脚勾开了玻璃门,将江慕水抱在胸口,毫不顾忌众人的目光,一路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常远冷笑,给殷莫北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殷莫北大震,气得脸色都憋得通红,指着常远,“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常远挽起袖子,收拾残局,道:“怎么,你不服气吗?江慕水刚刚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但是你怂了这是事实,江慕水那么心思细腻,她会用假的聊天记录骗你,她就不知道录个音?你的名誉比她值钱多了,你觉得你拼得过她一个疯子?” 常远凑近了他,说,“殷经理,我得提醒你一句,千万千万,以后不要得罪女人,否则你看到江慕水会对你做什么了?还有她背后的男人,才是真的可怕,你把她逼成这样,你还动了他们的孩子……那咱们从此以后都不是亲人,只能战场上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常远用纸巾擦了擦手,丢垃圾桶里,冷声道:“把你的血收拾一下吧,然后告诉你的小伙伴陆霖晟,不管你们有什么招数都可以使出来,以后大家真刀真枪,谁也不用再伪善,您策划这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吗?” 冷飕飕的话飘在头顶,激得殷莫北一阵阵发寒战栗。 他头皮发麻,却还是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冷冷盯着常远说:“你以为吓唬吓唬我,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外面这么多人,我流了这么多血,你觉得……” 常远掏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嗯……嗯,那就多留一会吧,外面的人把门封住,不要出去。” 他挂了电话。 殷莫北愣愣盯着那个电话,不知道常远在做什么。 常远淡淡道:“别墅里的人跟我说殷小少爷还在,莹莹小姐跟他玩的挺开心的,林夏被带去做别墅里面的spa按摩了……殷经理,我说过从此以后不再是亲人,您就这么不相信吗?手足相残是挺残忍的事,可是没办法,殷总从祖辈开始就被教育着这是常态,再有上一辈的人那么对他做榜样,他又能怎么样呢?” 常远收起了手机,手揣进口袋,冷漠地推开门又关上,走出去了。 殷莫北气得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连江慕水都怕,现在连一个助理都怕,他不敢承认自己是被江慕水那种不怕死的劲头给震撼住了,有本事她去威胁老爷子啊,看看老爷子会不会给她威胁到!! …… 夜幕缓缓降临。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开。 为了方面照顾她,殷千城脱了外套,然后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去擦拭了她脸上的汗,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接着,他凝眸深深看着沙发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人,她的唇色一直到晕倒了都还没恢复,眉心一直处于紧蹙的状态,她的手骨弯曲,刚刚掰了一段时间才微微掰开,她的包包里一片混乱,她之前订的那两张机票最后都没有用上,一张是她的,另一张是……孩子的。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旁边的暗影里,殷千城低头,看着那两张机票,绑在一起的机票,座位也连在一起。 原来,她计划好了。 早就计划好了。 她等待着能够回到铭城的那一天,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吧? 小诚。 小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字为什么不一样?他是城市的城,而小诚……是诚实的诚。 殷千城眸色渐渐暗淡紧绷起来,他冷冷抿唇,想起了今日她在殷莫北办公室里的场景,她一手险些淋漓地拿着刀,前面她怎么威胁殷莫北的他没有听清楚,但是她大概是知道了孩子不在殷莫北的手上才要出去,殷莫北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她呢?怕是……她的威胁实在太恐怖了吧? 第五百四十八章 找到了他,然后呢? 怎么恐怖?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不要命了。 前面的事情他没能看在眼里,拨开人群的时候就看到办公室门紧闭着,他听到了常远在跟她吵架。 她说,“我知道……但是常远,如果孩子出一点什么闪失,我跟他这辈子,也就不可能了,我很对不起,我知道我冲动,但拜托你跟他说一声我没有办法吧……事关别的我都不会这么激动,但是小诚是我的命,谁敢动他,我要谁死。” 常远说,“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你把刀收一下,免得伤害到你自己……慕水,我不知道你说的孩子是什么,千城知道吗?” 她的声音停了停,接着冷硬嘶哑起来,“不关他的事,我对不起他,如果我跟对方火拼死了,你让他忘了我吧。” 你让他忘了我吧!! 就……那么简单吗? 她脖子里还戴着那条项链,手腕上也是。 殷千城探身过去,深邃如海的眸子之间蕴藏着不知道多么深沉的情愫和力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掏出那一枚项链的坠子,星辰,太阳,说好了拼凑在一起才是完美的,她却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大概她也是不想放弃的,如果事关孩子的话…… 他的心脏猛地针扎一般的疼,眼眸闪烁,这种情况下,他一个男人担任的责任更加重大一些,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 暮色降临了。 那唯一的一盏小灯已经撑不起房间里所有的光线,但是殷千城却不敢开灯。 这一栋公寓他封存了很多年都没有入住过,因为她的心门打不开,如今明明她心门已经打开,甚至连一个孩子都有了,但是此刻……他却不敢,一点点都不敢,再光明正大地面对她了。 …… 殷莫北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谁敲门他都吼回去没让人进来。 他自己待着也一动不敢动。 终于,他憋得受不了了,自己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地摔东西,百合窗子被摔破了一块,所有人都看到殷莫北脖子里绑着个白条就像是自杀未遂的人一样,踢着柜子,砸着柜子里的东西,疯狂地咒骂嘶喊着,不知道在不甘心些什么。 殷莫北本来就窝了老大的火,老爷子把孩子中途抢走了,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如今一个江慕水都敢过来拿死威胁他,殷千城居然对他理会都不理会一下,这些混蛋,他殷莫北非让这些人瞧瞧他的厉害,那一年殷莫南的纵身一跃实在是太畅快了……等着……等着吧……他这一次,让这一对亡命鸳鸯,一起跟着那个孩子跳下去!!! …… 头顶有昏黄的光芒在晃动。 江慕水勉强睁开眼睛,被刺痛了一下,缓了一会儿之后再眯着眼睛睁开眼皮,她坐了起来,感觉到从后脑到脊椎的部分酸痛不已,血液从四肢流回心脏,慢慢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但是还有点头晕目眩。 转眼之间,她水眸猛然一阵冰冷,抬起自己被包扎好的右手来,看着上面隐隐渗透出的血迹,瞬间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小诚!! 她猛地站起身,大脑一片眩晕,又跌坐了回去!! 她低着头缓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了殷莫北说,小诚此刻在老爷子的手上,在老爷子手上至少是安全了,但绝对不够,在他手上千城就更危险了,她耽搁不起,现在就得去!! 她站起身,看见桌上有把钥匙,一把抓起来就往门口奔! 一路跌跌撞撞。 奔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之间江慕水就停住了,她一双清冽的水眸瞪大,看着这熟悉无比的玄关,她的双手还紧紧攥着门把手,上面是指纹密码……这里是…… 江慕水突然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彻底颤抖着软了下来,她缓和了一下往后看去,终于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湮没在了铺天盖地的黑暗里面。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手抖了一下,然后,知道自己最最害怕的场景还是来了,她逃避不了。 许久许久后。 江慕水慢慢走了回去,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一张清纯柔美的脸上写满疲惫,也写满歉疚,站了一会儿,她抬起一双眼睛,沙哑说道:“对不起……” 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颤了颤。 她攥紧了剧痛的手掌,继续说道:“很对不起……我跟你隐瞒了孩子的事。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在去江城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七个月以后我生下来但是自己不想养,所以送给了阮姐他们,他们对小诚一直很好,也一直住在我楼上,我对他们也很好,大概……大概是出于我抛弃孩子的愧疚。而直到上一次你来江城之前,我还在瞒着你,我想要等到你将这里安顿妥当之后再带孩子过来,可我没想到……” 不,不是。 她咬了咬唇,放弃了挣扎,沙哑道:“不是。我没有解释。是我不小心没有看好他,那些人还是洞悉了他的身份,也已经验过了我跟他的关系,所以他被绑架了……” 江慕水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到的,现在还可以头脑清楚地跟殷千城说起这些。 她大脑一阵阵地眩晕,感觉随时都能倒下去,但是一个罪人没有资格倒下去,她也许是今天在殷氏又做了蠢事被他撞见了,但是她力量太薄弱,她不知道除了那种方式,殷莫北那样的人还会有什么可能告诉她孩子在哪里,对,她是蠢,但是至少她知道了孩子的去处,她可以用命来搏一搏,这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她总能将孩子找回来的。 黑暗中,那个身影并没有动。 好半晌,他才开了口,一开口,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已经转向了他,他轻声沙哑地问:“既然你当时并不想养,为什么花那么大的力气生呢?一个人生孩子是件特别危险也特别艰苦的事,怎么做到的呢?” 江慕水僵硬在了原地。 她一直不堪回首这一段经历,被他问起来的时候,整个眼眶瞬间就热了起来,她攥了攥拳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极力压下那股哽咽,说:“可能……我忘了……我想要打掉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月份已经晚了……也可能……是我自己琢磨太久耽误了时间……” 他冷笑,然后继续逼问:“真不想要也可以送了就走,为什么还要在他们楼上,一直这样当保姆一样到贴着照看孩子,也照顾他们一家人。送一个孩子给他们是天大的恩赐了,孩子上着他们的户口,姓着他们的姓氏,江慕水,世上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圣母的人,你说,你都是为什么呢?” 他逼她,说出当时的心中所想。 对啊。 此刻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的面子有什么可重要的? 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说啊。 江慕水抬起头来,一双水眸已经红透,神情轻松地点点头,对着他气若游丝地说:“对……你说的都对……关于这件事我其实不止这一种选择,我的选择却看起来最最不合理了。因为我当时恨你,我觉得我作为一个被施暴者,生下一个强奸犯的孩子,太过耻辱了,我没办法面对他……养育他长大会让我每天都怀疑自己,恶心自己……可我不打掉,因为我爱你……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这么爱一个人,我碰不到了,所以想要留下一点证据证明我碰到过你……” 她凄美笑了一下,轻轻握紧了拳头,像是自嘲一样说着:“很矛盾吧?我当时生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碰到李哥,他要收养孩子,还在跟我商量,而我竟然还在犹豫……” “我每一个选择其实都对,但又都不对;每一个选择都很艰难,结果都很难承担,怎么怎么都是错……” 对啊。 她怎么选择都过不了她自己的那一关。 所以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在重新碰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夜晚,晨昏,对她来说都是煎熬,都是炼狱。 所以那个时候殷千城碰到后来的江慕水,看到她脸上很平静,很成熟,因为痛过最痛的痛,所以一切都不再有什么可在乎,殷千城现在算是懂了,她那个时候极力想要摆脱他,重新回到江城,到底是抱了一种怎么样的心态。 她也许是真的聪慧过人,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即便人生艰难,也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是他,用爱再次将她捆绑了起来,束缚着她的脚步,让她再也走不了了。 呵。 他懂了。 江慕水缓和了一下情绪,恢复了一些理智,淡淡说道:“现在讨论这些没有意义,我知道了现在孩子在你爷爷那里,你放心,让他被发现被带走,全部都是我的错,也许你早些知道他的存在好好保护他就没事了,都是我造成的。我有办法把孩子重新找回来,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回来还给你。” 他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握住,点了点头,力道很轻,接着问道:“嗯。找到他。然后呢?” 什么? 她瞬间迷茫了,不甚明白地看着他,哑声问道:“……什么然后?”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也是。我也爱,你们 “你呢?”殷千城抬起头来,凝眸看着她,问道,“你打算怎么找到他,你把他还给我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我……” 她迷茫了,下面的话她不敢说,她的方法,一定是完全豁得出去的方法,不考虑跟他在不在一起的方法,因为,即便考虑了跟他在一起了,没有了这个孩子,他们之间,也就完了。 所以,她选择了保全孩子,放弃爱情。 但她也不想将孩子就交给殷楮墨去处置,孩子是殷千城的,他想不想跟许欢瑶结婚共同养育他,那是殷千城自己需要决定的事,如果她把孩子找回来,那,她只交给殷千城一个人,随便他想怎么办。 江慕水顿了顿,瞬间觉得脑子有些乱,她极力理清楚了一些,艰难地咬字,对殷千城说:“千城,我现在……我想不了那么多……我们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样才能谁都不伤害,怎么样才可以忠孝两全,才能不辜负自己也不伤害别人,也许是我们什么都想要,所以上帝才偏偏什么都不给我们……” 她苦笑了一下,抬起眸看着他,说道:“可是,我呢……我现在在这个世上在乎的人已经很少了,只要你没事就可以……我想过,孩子出事都是我的错,你作为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做任何事但却平白无故要承担这些……对你太不公平……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为难到你,一定……” 他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她,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后也隐约能看到彼此的轮廓了,他沙哑道:“这么说来其实……你爱我,胜过爱这个孩子啊……因为你考虑到了我失去他会伤心,却没考虑过孩子一旦失去母亲,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好过……” 她愣在了那里。 蜷缩着的手骨慢慢变得僵硬了,她好像也不太赞同这个说法。 江慕水愣愣地开了口,沙哑着声音辩解着:“也……不是……我,我……都爱……” 她全都爱。 她放弃不了其中任何一个。 殷千城突然开了口,说:“我也是。” 什么? 江慕水茫然抬头。 他的脸部轮廓浮现在了面前,就这么定定看着她,轻不可闻的声音坚定地重复了一句:“我也是。” 我爱,你们。 他猛地站了起来。 小小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起来,她凝眸看着眼前的一片黑影,只觉得脚步声逐渐逼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包裹了自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殷千城伸出双臂,紧紧地将眼前的人儿猛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紧密炙热,就像火山一样紧紧将她包围在了里面,密不透风! 江慕水一时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会,手错愕地伸出去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她清晰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嘭嗵,嘭嗵,紧张而急促,浑身的肌肉紧绷着轻微而剧烈地在颤抖,不知是因为什么。 难道……她理解错了吗? 他……不怪她? 怎么可能呢? 这么大这么大的一件事。 她瞒着他这么久,导致了或许这件事有别的转机的可能; 她的一时自大和疏忽害得孩子现在生死未卜,她在心里已经掐死了自己无数次……她应该……不值得他再去爱了…… 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拥抱亲吻……去互诉衷肠…… 她想要找到孩子…… 立刻。马上。 别的她什么都没有资格去想。 再次感觉到她的挣扎,殷千城紧紧抱住她的腰,搂向自己,让她与自己贴紧不留一丝缝隙,他炙热的唇瓣吻在她的眼睛上,那里凉凉的,咸涩一片,他低哑道:“别着急找孩子……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你这么晚过去找没有人会陪着你闹的,先计划好了再去,你累了,先休息一下……” 江慕水的确是疲累不堪,但是她觉得连闭上眼睛休息的时间都是罪恶,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满眼的焦虑,说:“不行我做不到……他不是在别人那里,是在你爷爷那里……我不信任他……我现在承认了,自从那一次过后我就一直害怕着他,我绝对不能让孩子落到他手上,他对你都如此,对我的孩子就更不要提了……” “可我已经去找过了。”他轻声安慰了一句,看着她瞪大的眼睛,也算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殷千城轻轻捧住她的脸,给她捋了一下侧脸的头发,说道:“我现在能确定他没事,老爷子,正在为自己得了一个重孙而兴奋不已,暂时小诚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就算他有下一步的计划,他也是个凡人,他今天刚得手也得缓缓,不是吗?” 她顿了顿,说:“我害怕出什么变故,他老了,他也不是万能的,如果有变故,我宁愿自己是那个变故……” “你这样就太自私了。”他突然冷声训斥道。 江慕水一愣,被斥责了的她就像一个被批评了的小学生,顿时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盯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训斥和指示。 殷千城蹙眉轻声说道:“你总是照着你心里的排序去做事,你有你在乎的人和事,你就不听劝阻硬要去做,那我心里也有,你要不要顾忌?现在比起任何的事情我都更在乎你,为了让我安心,你是不是先不要折腾了?给我先省省心。” 江慕水怔在了原地。 此刻她的感性思维几乎不在运转,但是逻辑这样是通的,她不能只在乎自己,她还得照顾别人的情绪。 所以即便她现在再担心,她都不能再枉自行动。 见她终于乖了,殷千城在心底舒了一口气,俯身将她拦腰抱起,重新抱回到了沙发上。 …… “小诚为什么要叫小诚呢?还改了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给她擦了一把脸,倒了一杯热咖啡,将她抱在怀里问道。 江慕水怔了怔。 双手捧着杯子取暖,她动了动唇,轻声解释:“诚。诚实的诚。之前我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你一直骗我,我希望,下一次再遇到的人,都会对我诚实。” 果然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殷千城凝眸静静看着她,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道:“之前是我错了,对不起。我后来应该改的还不错吧?之后……做任何事,我都有告诉你,也都有考虑到过你的感受。” 她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的话,犹豫着点了点头。 殷千城眸光一软,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江慕水捧着被子喝了两口,片刻后,她突然开口道:“不对……你……” “你刚刚说,你……还在乎我?怎……怎么可能呢?我把孩子都弄丢了……我以为,你会觉得我罪不可恕……你至少会很生气,至少……如果是别人这样对我,我会很生气……” 她身体微微战栗起来,表明,她每每思考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恐惧到开始发抖。 她也是真的,每时每刻都在自责。 本来一开始她就没觉得自己尽到过做母亲的责任,她把自己的孩子假手于他人,她连照顾都没照顾几天,她难道能找借口推卸责任吗…… 见她紧张到咬着杯口,眼眶也一瞬间自责到红了,殷千城拿开杯子,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江慕水没有脸看他,头轻轻别过去,埋在他胳膊里,不抬起来。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感受到眼泪在他胳膊上蔓延开来。 他抿了抿唇,半晌后说道:“我们都没有一开始就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如果你说,这是你的孩子,你却没有尽到照顾好他的责任,那么我作为父亲,我一天都没有照顾过他,我甚至面对面都认不出他,我是不是责任更大?我是不是,干脆去死了谢罪算了?慕水,之前你生育的时候就受了太多的委屈,只不过之后你觉得我还不错,只不过时间太久,所以你才忘了,但是不代表,那些委屈和煎熬就没存在过……” 他的手,猛地从她的衣摆下放伸了进去,她一僵,没动,他的手轻轻摸索着,落到了她还没完全消失的那块疤痕上。 他的嗓音更加黯哑了几分,说:“我曾经还以为……这真的是你做小手术留下的疤痕,现在想来,应该是生产的时候落下的……慕水,你醒来之前我都不敢面对你,我宁愿你记得那些痛苦多一些,就可以多恨我一些,就会让我好受一些……其实你哪有不敢面对我呢?是我,不敢面对你才对。”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像是想要反驳,所以想从他怀里起来。 他的手掌却轻轻按住她的头,屏息,压下胸口澎湃汹涌的情绪,没有让她起身。 殷千城的嗓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没有哭腔,但沉重而低哑,他道:“所以我们谁都不要怪谁了,留着这个问题,等孩子回来再思考……这一天你一定承受了太多太多情绪了,别再为难自己了,休息一下,嗯?也让我……放松一下……” 每一对相爱的人都该彼此放过。 如果还爱着的话,就不要计较了。 第五百五十章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曾孙 这段话说完以后,怀里的人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柔软的手许久后才伸出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腰,殷千城更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她安静地哭了,很委屈很伤心的那种单纯的哭,被人伤透了心,或者极度害怕的时候小孩子的那种哭,根本停不下来,殷千城紧紧抱着她,密不透风地跟她紧紧贴在一起,黑暗中嘭嗵嘭嗵两个人的心跳都乱了节奏,却那么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了一起,殷千城轻轻牵起她的手来,缠绕着十指相扣,清晰感觉到彼此的血液跳动都连在一起,而他们,竟然真的已经有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 微妙到……让人无法睡着。 家里一片狼藉,空旷了这么久没有入住也不想收拾,江慕水浑浑噩噩地洗了澡,湿漉漉的头发就这么披在肩上就出来了,殷千城正将之前抽成了真空的棉被拿出来,看到这番场景后蹙眉,上前,用毛巾将她的头发和身子都擦干,迅速用浴袍裹住,直接抱起来到了软绵绵的床上。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经过一天的担惊受怕却已经红肿疲惫,殷千城疼惜地俯身,亲吻她的头发,额头,眼睛,让她疲惫的双眼终于可以慢慢地合上,不再那么痛苦焦虑,哄着她放松一点。 最后,江慕水终于蜷缩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头窝在他胸口,睡着了。 殷千城就这么待着待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轻轻将她拉开,完全塞进被子里,不敢打扰她醒来,所以只敢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吻那么一下。 走出房间,已经是夜里将近十二点,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漫长的嘟嘟声后,一只手拿起了听筒来。 是佣人接的。 不一会儿,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袭来,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听筒。 “喂?千城。”阮清幽依旧把殷千城这个儿子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嗓音里还透着一股悲戚的味道。 殷千城淡淡“嗯”了一声,叫了一声“妈”。 寒暄过后,他点出了话题,“爷爷现在在做什么呢?回到老宅里没有?出去了多久?” 阮清幽嗓音疲惫,说:“你总是对你爷爷的行踪了解得这么透彻,你怎么知道他出去了呢?是啊,你中午来过以后他不一会儿就就出去了,大概……很久,足足有大半天,到了夜里九点多才回来,怎么?他是去……” “他交通工具是什么?谁来开的车?” “这我倒是没留意……我听见马达声了,是那辆旧一些的老爷车。一个新司机带着出去的,家里的管家他都没让管。” 原来是这样。 殷千城本来想着目前在老宅里,最能让老爷子心无芥蒂接近的人就是阮清幽的,她也许可以跟踪一下老爷子看看他到底去了哪里,但想到阮清幽的身体情况,又觉得这件事真的是荒谬的天方夜谭了。 他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道:“您也没听说老宅里发生什么事了?他并没有跟你说?” “说什么?”阮清幽真的足够好奇,总觉得自己被欺瞒了很多事,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没跟我说,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一直……都是向着他的,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需要我了非要赶我走?……”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阮清幽心头一阵刺痛,又猛地开口焦急解释道,“不,千城,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在炫耀些什么……” “没事,”他嗓音淡然却透着隐隐的失望,说,“没事了,那您早点休息吧。” 不可反驳地,他挂了电话。 *** 这是殷楮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自己的曾孙。 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的想象过,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难带不难带,多高多胖,听得懂什么话?这个时候的孩子喜欢什么?殷楮墨紧张得满手是汗,一张老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可他无论再怎么想象和猜测,都猜测不到眼前的画面。 他想,孩子刚来一个陌生的环境,要么睡觉,要么闹腾,要么……吃东西,要么心无芥蒂地大笑,那么就歇斯底里的吵闹。 没别的可能了。 熟料—— 价值上千万的老爷车稳稳停靠在了一栋小洋楼前面。 殷楮墨走下来的时候,焦躁着急地看向了楼上,但是好像没听见吵闹声。 他拄着拐杖往里走,目光矍铄灼灼的,极度渴盼的模样,他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太心急了,极力稳了稳稳心神,才踩上了台阶。 这孩子真是……奇特,不吵也不闹。 倒是听见了一堆女佣……在楼上叽叽喳喳的,用着专属哄小孩的语气在费尽浑身解数地逗眼前的小男孩开心。 殷楮墨脊背一凛,感觉一股强烈的电流从他苍老的脊背和骨髓中窜过去,他矍铄的双眸抬起来,一转过楼梯往上,就看到了那在毛绒绒的床垫正中央瞪大紫葡萄一样清澈大眼睛的小男孩,捧着一个黄色的小鸭子,紧闭着小嘴巴,坐在那里警惕又不善地看着周围一群的人。 “小小少,咱们吃一点好不好?这个水果粥,我亲手熬的,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吃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小小少,你看这个好不好玩?有声音,还能变形状,看这里看这里,快看哦~~” “听我唱歌好不好啊?小小少,我唱歌给你听……” “要不咱们玩游戏吧,这个小孩子怎么也不说话,也不吭气,还不玩玩具,不哭不笑不闹的,莫非是个……” “是个什么?” 陡然,一个老态龙钟的嗓音带着不可言喻的威严袭来,惊得整个屋子的人一片惊恐的模样,纷纷起身,屏息凝神低眉顺眼地看着他,站在原地特别局促的样子,要是让老爷知道他们没伺候好小小少爷,那他们的饭碗可是就不保了!! 殷楮墨慢慢走到了床边,从照片看人,和真正地看到本人的感觉丝毫不同。 后者是鲜活的。 那小巧白嫩的胳膊腿,能动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可爱的动作神态,与殷千城相似到极致的眉眼,都像重锤一样声声敲在殷楮墨的心上!! 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他的脸却就已经笑开成了一朵花,完全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凑近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儿,笑着说:“小诚?我是太爷爷,太爷爷你懂吗?就是你爸爸的爷爷……你叫一声?哎哟这孩子……长得可真是……难得的好啊……” 周围的女佣胆战心惊地抬眸对望,然后也纷纷为了挽救刚刚的尴尬局面,笑着恭维起来: “对啊,就是,看看这个眉眼真的像我们千城少爷,不愧是父子……” “不止像千城少爷,也有像我们老爷的地方,少爷的基因也都是老爷遗传的啊……” “你还别说,就是像老爷呢……” 听恭维的话听多了,殷楮墨也就不再当真,他笑眯眯看着孩子,半晌后笑容却慢慢消失了,因为小诚并没有拿那种心无城府的完全孩子的眼光看他,小诚眨巴眨巴眼睛,并无意识地举起自己手里的小鸭子,不是很善意地朝他丢了过去!! 然后小诚本身坐就坐不太稳,因为力道太大,自己往后仰去,几只手猛地叫喊着过来捞住他的背,小诚就扒着那几个人的手重新坐稳了,转身往后蹭了几下,警惕的一双眼睛盯着老爷子!! 殷楮墨看着那只根本没碰到自己鼻尖就掉在了床上的鸭子,脸色慢慢变得冷沉僵硬,背着手,说:“怎么到现在都没哄好一个孩子呢?嗯?吃过东西没有?” 一个年老的女佣吓得脸色煞白,但也只好说实话:“从下飞机到现在……没,没吃……一,一口水都没喝……” 年老的女佣看着殷楮墨脸上恐怖的神情变化,赶紧抢话说道:“但可能……可能,就是吓着了而已,但是小小少的状态是很好的,一直没哭没闹,真的,一点哭声都没有,他不会说话也就不吵架,爬来爬去也总是被人抱回来,他就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们,给他吃东西,就打掉,给他玩具,就丢掉……就他自己手里原来拿的那个,松也不松……真的,我们……” 言下之意,并不全部都是她们佣人的错,她们已经尽力了。 殷楮墨听了这个解释眉心稍微有些舒展了,蹙眉冷哼道:“哼,我殷家的孩子当然是这样的,能随便哭吗?他不哭证明他强,但是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据说有传奇的育儿本事,如今却带成这样,呵……真是……” 众人被训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毕竟,哄不好孩子是事实。 殷楮墨自己端过来了那份粥,追过去,心里担心这孩子一口水都不喝,难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倔?他可不信。 殷楮墨缓和了一下脸色,凑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口粥,说:“小诚乖,吃点东西,吃点东西跟太爷爷好好玩一玩,太爷爷抱你去车上玩,咱们不呆在这里了,有点闷,啊?来,呵呵……”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不吃不喝,不理人,不让抱 他笑容满面地凑过去,那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却瞪着眼睛往后躲,后面的女佣惊呼几声扶住他的背。 眼看着那一勺子晶莹橙黄的水果粥到了嘴边,小诚终于情绪有了些变化,先是皱眉,再轻轻挣扎,却怎么都挣扎不过,嘴边都蹭了粥,小小的力量怎么都不敌众人,过了一会儿之后,小诚凉凉的眼神看了一眼殷楮墨那笑成一朵花的脸,在下一次勺子硬抵过来的瞬间,伸出一只胖胖的小手把勺子一挥,自尊心被彻底损毁,“哇”得一声终于哭了…… 小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声震颤了整栋楼! 一群人如临大敌地手忙脚乱伺候着他,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挡开殷老爷子,毕竟是他的亲生曾孙,但明显小诚就是被他那满脸的皱褶和吓人的亲密感给吓到的,小城想要爬走,爬了两步又被人抱起来在怀里颠来颠去的哄着,他拼命挣扎着扭着头想要下来,双眼含泪往四周看却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哭声终于越来越大…… 殷楮墨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已经彻底变了,变得令人后背都生寒,他的眼神也在错愕震撼着,紧接着瞳孔紧缩,脸上隐约有肌肉在抽动着,动作僵硬在原地。 粥洒了,四周的佣人手忙脚乱收拾着弄脏的床单,殷楮墨好半晌之后才稳下情绪,冷冷伸出手让佣人给自己拾掇着衣袖,看着那个孩子。 孩子哭闹是本性,殷莫南和殷千城小时候,也是一样。 但是。 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殷楮墨就觉得不一样。 他明显,就是不爱哭的特性。 一定也不是撒泼胡闹。 殷楮墨丝毫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激进让这个孩子受到心理创伤了,他殷家的孩子没有半点不好,绝对的。 也是。 小诚的眉眼像极了殷千城不假,但那一双葡萄一样清亮的大眼睛却跟江慕水如出一辙,所以殷楮墨看着他的时候,那一双清澈的泉水就仿佛在控诉一样,让殷楮墨看得极其别扭,但因为是自己殷家的血脉,那种血肉至亲的感觉仍在,扯得他现在心脏一揪一揪地疼。 疼到不行。 也怒到不行。 背着手,脸色铁寒,殷楮墨眯眼瞧着。 抱着孩子的佣人瞅了他一眼,压着心脏的狂跳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这样……我觉得……孩子也不会说话,咱们育儿嫂也是看得普通的育儿知识,只知道孩子饿了要吃困了要睡,别的特征看不懂,要是有心理医生……” “胡说八道什么呀?”另一个佣人劈头盖脸训斥道,“这么小的哪有情绪?别说专家,寻常人都知道……” “那小小少这样是正常的?以前该不这样吧……” 这么小的孩子,请心理医生? 别说有用没用,这言下之意是孩子有病? 殷楮墨脸色早就变了,却沉默不语着。 毕竟孩子不吃。 不喝。 不让人抱。 不理人。 这可怎么办啊? 佣人实在被折腾受不了了就将小诚放下来,胳膊酸痛死了,放下的瞬间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自己胸口和脸上已经被抓了好几道,小诚坐在床上以后就立马停止了哭声,愣愣的待了一会,抱起自己的小鸭子,又恢复了盘腿坐着的状态。 这么乖巧。 呵! 就好像刚刚那一切都不是他闹腾的一样。 殷楮墨愣愣盯着孩子脑袋上那个清晰的漂亮的旋,竟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难以自禁的,得意的笑。 真是他殷家的孩子啊。 性格都这么火爆,小小的年纪连话都不会说,就有这种反叛的情绪了。 最后一个佣人壮着胆子小声说:“其实要不……老,老爷……要不就,饿一下……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啊,但是富人家的孩子就是……就是娇贵,我们穷人家的孩子那都是……饿两顿就什么都吃了,我也不是诋毁小小少,但都是……都是惯的……” 冒天下之大不韪说这种话。 她也是提了头来说的。 说完就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殷楮墨脸上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噤声不说话,只有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还在床上自顾自地玩着,还真是符合他殷家的基因呢!! 强大。 自我。 殷楮墨眯眼看了一会儿孩子,也放弃了让他吃东西的念头,摸了摸孩子的头,沙哑道:“给我去把林启荣叫过来,就是以前,给千城看过我心理疾病的那个……去请吧……” 但是…… 且不说这里这么禁闭不敢让外人知道,就是那个林启荣…… 秘书吓了一跳,提醒道:“老爷,林医生是著名心理医生不假,但是少爷是大人了,可小小少……” 殷楮墨弯下的腰直都没直,话也不说一句。 秘书平白无故就吓得满身冷汗,赶紧低头,看了一眼小小少,说:“是我现在就去。” 扭头就走。 房间里的氛围瞬间诡异到了极致。 殷楮墨半晌才放弃了跟小诚的对峙,因为小诚看他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葡萄一样盯着他看,但是殷楮墨只要一碰他或者抢他的小鸭子,小诚粉嫩的小嘴就瞪着他张开了,呀呀地在叫,在抗议。 殷楮墨笑。 真是乖啊。 性子烈。 即便是这么叛逆他都心疼到了骨子里。 殷楮墨弯下的腰终于起了身,苍老带着薄茧的手掌摸索到拐杖后扶住龙头,往后转身,沙哑却低沉地说了一句:“刚刚说话的那几个……给我带回老家去再也不要回来,尤其是,那个说什么穷养的,给我丢山沟里……” 后面的一群佣人瞬间傻了眼,众人的脸上都满是震惊和恐惧!!! “老爷,老……”那个说要把孩子穷养的女人一脸惊恐,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城里就她一个人工作供养全家,她不能丢了工作啊! 可殷楮墨身后一身黑制服的男人已经走了出来,架起了那个女人。 嫌弃她吵闹,索性捂住了她的嘴,硬拖着她吓到尿裤子的下半身,硬拖下楼去了。 楼顶一片嗖嗖的冷风刮过。 瞬间谁都不敢说话了,只有床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将曾经江慕水给他买的那个塑胶小鸭子,又啃进了嘴里。 …… 林启荣来的很快。 他本来闭眼在后面休憩,想起自己好好的在家吃饭被叫了过来,这么隐蔽又这么避开所有人,他下意识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想想,几年前的时候他就对殷千城做过心理辅导,这种富贵人家的隐私事情都恨不得让你签个保密协议,很多事都不能说。 但是,殷家倒是不用他签署什么协议,第一殷家给钱丰厚;第二林启荣绝对不敢开口乱说。 他放下了筷子,拿起了外套公文包,都没跟妻子打个招呼就出门了。 车子七拐八拐一个多小时后才到。 林启荣茫茫然睁眼,看到前面是一个不知道伫立在哪里的小洋楼,反正他以后也不会记住,也没必要记住,他索性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他以为这次带来的又是什么难搞的人。 以殷家老爷子这种作风,突然给他一个神经病疯女人来治,林启荣都不会觉得惊讶。 可是谁知道,林启荣跟着助理一路上去,走到二楼的时候都没被要求坐下来喝个茶,径直就去看病人了,林启荣往二楼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却一眼看到了床上的一个坐得很累但是又不肯合上眼睛睡觉的小男孩。 那个小宝宝年纪还特别特别小,虽然眼神表情已经有了灵动,但应该也超不过刚会说话和走路的年纪。 还稚嫩的紧呢。 不知怎么了,那个小男孩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几秒种后眼神就从他身上移开,继续玩鸭子了。 林启荣被要求坐下来,片刻后,茶才喝了一口,老爷子来了。 林启荣一瞬间站起来,站得比哪一次都笔直,道:“殷董事长。” 殷楮墨背着手,穿着一身藏红色的宽袖唐装,看都没看他一眼,摆了摆手让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了。 林启荣觉得搞笑,老爷子坐下来好一会儿,盯着那孩子看了一会儿,就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林启荣简直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他眼神无意识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流转,片刻后,陡然一个激灵蹿上后背,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蹿上了脑门,林启荣震惊地坐在那里,半晌才将眼神从孩子身上挪到了殷楮墨的身上。 震惊。 久久都散不去!! ——不要告诉他说,他林启荣见证了殷楮墨家里有私生子的历史性时刻吧!! 这种事要是他林启荣沾染上了,那绝对是毒药! 这件事如果有人对他强行逼供的话,那林启荣就算是掉三层皮也捡不回这条命来!! 脑子里天人交战了许久,林启荣捧着烫死人不偿命的茶杯,笑了笑,说:“孩子好可爱啊,这是……您的?” 殷楮墨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骄傲,指了指孩子,说:“这是千城的,你看像不像,好不好?” 第五百五十二章 林启荣,解决问题 林启荣震惊不减,又看了一小会儿。 像啊。 眉眼什么的,简直太像了。 只是,谁会给殷千城生孩子啊?骄傲冷峻如那个男人,他看得上谁?允许谁给他生孩子? 想来想去,他的那个未婚妻许欢瑶是不可能,如果是许欢瑶,那也就称不上私生子,也不用藏在这种地方了。所以那个姑娘,究竟是被人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导致怀孕的?孩子又是怎么被抢的? 这可是腥风血雨的豪门争斗啊。 杯子真的快烫掉一层皮了,林启荣将茶杯放下来,抬眸看向老爷子:“您有什么烦心的吗?千城的病前些年我看过,已经有很大好转了,这些年我没看着出什么问题,怎么,他又因为这个孩子变反叛了吗?” 前些年的时候,殷楮墨找到林启荣这个海归的双料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博士给殷千城看病,病的内容林启荣保密到了现在,殷楮墨只知道效果很是不错,随便过程怎样,所以他才很信任,甚至是很迷信林启荣。 殷楮墨表情微微不爽地喝了口茶,说:“不是千城……是这孩子。” 林启荣吓了一跳。 “孩子?!” “这孩子不怎么理会人,也不让人靠近,不吃不喝,你给看看。” 林启荣简直觉得头上蒙上了一层的阴云。 天啊。 他是心理医生不假,但是,他不是青少年甚至儿童的心理疾病研究者,这是另外一个领域。 再说这个这么小这么小的孩子,在领域内吗? 扯淡吧? 当初殷楮墨说殷千城有些自闭,林启荣跟他聊过了,殷千城那段时间的确是有些沉闷,但是能跟正常人一样的交流,只是少言寡语让人觉得隔膜深厚而已,但是殷楮墨丝毫不满意觉得他没有斗志,希望撬开他的心扉听他说些什么,这简直就很残忍了。 殷千城的那段治疗过程简直就是煎熬,是折磨。 是一段酷刑。 现在又轮到他的孩子了? 林启荣觉得自己根本拒绝不了,跟老爷子讲道理能讲通的话,当年的事就不会那么干了,他清了清嗓子,定了定情绪,说,“那跟我说说吧,什么情况呢?” …… 天色渐渐黑下来。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所有人都暗自有着动作。 殷千城的别墅里,邱莹莹还在那里住着,半夜保镖将林夏和殷小八扣下在了那里,邱莹莹每天给殷莫霞例行打电话的时候把这些事都告诉殷莫霞了,殷莫霞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什么都不要管; 殷莫北那边回到家,发现自己老婆和孙子果然都不在,一气之下冲儿子儿媳发火,闹了一通; 殷千城在那边哄着江慕水; 而这边—— 小小的洋楼里,林启荣费劲了浑身解数,但是丝毫没有用,那小男孩的眼中,他就是个跳梁小丑一样根本引不起半点注意,林启荣当了这么多年心理医生真的是很有耐心了,但是小孩子这里一直没有半点突破,说话他都听不懂,能有什么突破? 殷楮墨还一直虎视眈眈地坐在后面,就这么观察着,看着,哪个心理医生的治疗过程能让别人看着? 林启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空调开得有些热,他也是真的心里烦躁。 突然之间,有电话进来。 助理拿着一个电话进来让殷楮墨接,殷楮墨沉沉“嗯?”了一声,终于有了动作,起身,去外面接电话了。 林启荣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 殷楮墨走进来了。 林启荣的手撑在床沿上,眼神微微茫然,没有焦距。 殷楮墨看着前面,盯着林启荣的背影,说:“怎么样了?” 林启荣费劲地直起腰来,脸色苍白,苦笑着往后看了一眼,说:“有办法了。” “嗯?” “是这样,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不算严重,硬灌,可以,也就哭闹一下;灌了哭闹也可以打镇定剂;要是您觉得伤害孩子身体,最后就输营养液,能撑个几天,这些办法的确是不好,但是总比饿出毛病好一些。” “你这是跟我抬杠了?” “哪能呢,这孩子跟我不沾亲带故的,我没有个人情绪,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楮墨闻言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冷笑了一下,“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林启荣坐了回来,冒死又说了一句大不敬的话,说,“其实小孩子没有别的情绪,困了,饿了,排泄了,烦躁了,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他应该没事,所以他比成人好满足得多,再说他这么小,如果还缺什么,那给他一个妈,什么都解决了,就这么简单。” 殷楮墨眯眼,警惕性让他觉得林启荣这个人说的有点多,他有点探听自己家里事情的嫌疑。 但是。 林启荣的眼神坦荡,坦诚无比并没有半点浑浊,殷楮墨也就相信了,一个小小的医生而已,哪有这样的动机? 苍老的手指伸过去,掀开茶杯盖子拂了两下蒸汽,说:“许家要知道这件事还有段时间,欢瑶要接受他,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件事暂时不能公开给许家知道,方法不妥,你再想一个吧。” 许欢瑶? 林启荣愣了愣。 敢情老爷子的意思,是他找许欢瑶过来给这个孩子当妈,然后孩子就一下子好了? 行啊。 真能干啊。 林启荣坐在那里,十指都绞在一起,简直焦躁到无话可说,又觉得心头苦涩,心疼死了这个孩子,如果现在随便拉一个人都能过来当妈,那要亲妈做什么呢?小小的年纪,这么小这么小,都让林启荣想起自己的女儿了,他女儿小时候脾气不好,一闹腾就一整晚,都熬得他老婆怨声载道的,如今人家母子分离,又该怎么说呢? 林启荣琢磨着这个殷楮墨的行事作风,他又忌惮于他的威严不得不看,一句实话都不能说地哄着,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时候给殷千城看病时,他沉默寡言一句话都不说,拒绝打开心扉,后来用催眠才让他慢慢开口。 那个冷峻到了极点的男人,如果不是迫于威胁压力是绝对不会自己来看心理医生的。 但是他来了。 来了之后又不怎么配合,其实也不是不配合,而是少言寡语,能说能解释的也很少。 后来催眠的后果…… 催眠得到的信息…… 林启荣想来就觉得有点心疼。 其实有心理疾病的人都会有些让人心疼,毕竟是病,是外界因素导致的心理伤痕,但是殷千城这个人让他印象深刻,因为印象中他家世良好前途光明,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那次催眠林启荣一直在问他,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为什么不回答问题?不抱怨?不想说? 他被折磨很久,只说了一句…… 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林启荣愣了很久,停下了催眠,之后,就再也没有问。 殷千城的问题最后都没有得到什么解决,因为外界因素没办法改变,能改变的只有他自己,好在殷千城那个时候还算没有放弃他自己的,他好歹知道自己肩头还有责任,还得将殷楮墨和殷莫南没完成的心愿完成,所以只要他自己想要自己好,很多事就还有路子解决。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殷千城好歹是个成人,少说话也不是不说话,这个孩子,怎么能一样呢? 林启荣简直头痛欲裂。 他知道自己今天无法安然无恙走出这里。 是啊。 殷千城居然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这件事给他知道了。 还有活路? 如果不治好这个孩子,他也照样没有活路。 “……” 林启荣抬起头,最后博了一把:“许小姐不能过来的话,殷先生来,也是可以的,他有空吗?孩子闹这么大的事,他该过来吧?” 殷楮墨冷冷眯着眼睛,嗓音嘶哑却沉稳,道:“哼,你当我防着谁呢?防,就是为了防他!谁来都可以,他不行。” 林启荣愕然。 原来是这样啊! 呵…… 这就懂了,孩子的亲生父母不可以过来,不是不想过来,是被强迫勒令禁止不能过来,那这个孩子就是彻头彻尾的可怜了,林启荣感觉浑身一股强烈的电流往上冒,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道德感小使者,不跟人家理论,不跟人家理论,只解决问题。 林启荣,解决问题。 否则这个夜晚注定不归。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启荣陪着小诚一起玩,小诚在床上抓着小鸭子,一边打盹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鸭子被他抓得满手都是汗,他揉揉眼睛,笨拙地换个姿势,滚在床上继续玩。 “你好,我是林启荣。” 偶尔小诚诚抬起头看着他,蒙蒙亮的大眼睛盯着人却不聚焦,林启荣知道这是孩子困了,还在强撑着不睡着。 林启荣放松了全身,一模口袋有别的东西,他一掏出来看,然后笑了,放到小城面前,说:“这是,我出门前我女儿放在我口袋里的,你挑来吃,不过只能甜甜嘴,你还不会吃糖。嗯?” 小孩子听不懂这么多的话,但是灵性这种东西很难说。 说不定,他就懂了呢? 林启荣从小也是拿对待大人的方式对待女儿,这样她就没有那么骄纵和幼稚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等千城结婚,这女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小诚果然是听不懂的,只眼巴巴看着他,林启荣被看笑了,只得自己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才张开粉嫩的小嘴,糖果甜了甜嘴之后,他果然精神了一些,又在旁边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 突然之间,电流一过脑子,林启荣想到了什么,猛地,林启荣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来,那是曾经他给殷千城看病的时候留的一张殷千城的照片,他愣了一下,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掏出来给小诚看了看。 那小男孩的眼睛一开始还没看清楚,之后看到了眼睛猛地一亮,开始变得有劲的小手把他的手机硬扒过来抱到自己怀里,然后看着照片竟然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二楼荡开来,林启荣也哑然失笑,问道:“你认识?!我就说,亲生父亲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孩子不熟?”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启荣又低声道:“他应该对你很好,但是呢,他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 林启荣有些好奇,突然蹙眉问道:“那你妈妈是谁呢?那个人能找什么样的女人给他生孩子?我真挺好奇的。” 一个不愿意跟任何人打开心扉的男人,会有谁能让他心动且愿意以身相许? 也是个奇迹般的存在。 林启荣一直是在自言自语,后面的殷楮墨快睡着了,猛地听见小孩子的笑声。 一睁眼,殷楮墨震惊地看过去,只见小宝宝捧着那个手机不还给林启荣,咯咯笑着,两个人语言都不通,谁说的话彼此都听不懂,但是能玩成一片,倒也是奇迹。 小诚笑得如星辰一般璀璨,刚学会说话就想要表现的欲望蹭蹭上升,捧着手机干净利落地蹦出字来:“ba!ba!” 殷楮墨头一次看到小诚笑,他瞬间愣了一下,接着听见孩子说的话,他的心一下子软得不可思议,走过去的脚步都放轻了,盯着那里,整个人近乎傻笑的表情他简直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愣。 林启荣果然不负众望。 殷楮墨当下站到了床边去,林启荣已经看到他了,心下有些戒备想要嘱咐老爷子不要这么快就过来,殷楮墨却有些心急,他想抱抱孩子,自打第一次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他就想抱抱,有一个曾孙承欢膝下的那种巨大的惊喜是难以形容。 苍老如树枝般的手伸出去,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小诚瞬间有些不适但是好歹没有挣扎,继续捧着林启荣的手机看,不一会儿手机自动黑屏了,小宝宝质疑又惊讶的眼睛就抬起来看着他,林启荣简直哑然失笑,又重新用指纹密码给他打开来看。 然后洋楼二层又冒出了一串小孩子的嬉闹笑声。 殷楮墨到底还是抱了抱他。 小诚不算瘦,有些胖胖的,哪里的肉都超级粉嫩,但他就捧着手机的时候比较兴奋。 殷楮墨一直笑着。 林启荣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们。 殷家这趟浑水林启荣很多都看不懂,也不清楚里面的利益关系,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孩子,也就这个时候能没心没肺地笑笑了,否则再长大了,人在老爷子这里,那跟以前的殷莫南和殷千城,又有什么区别? 林启荣眼神黯淡了一下,接着淡淡一笑,说:“现在应该可以吃东西了,兴奋感消耗精力比较多,他会乖的,那我,先走了?” 殷楮墨理所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放下了孩子,抱着好好玩了一会儿,亲自给孩子喂了点东西吃,然后把手机还给林启荣,递了自己的手机过去。 小诚照样玩得很开心。 殷楮墨摆了摆手,有助理上来给了林启荣一个箱子。 林启荣吓了一跳,额头上一片汗:“不不……不用了!我什么都没做,我不需要……” “拿着吧。你应得的。”殷楮墨头也不回,笑着,瓮声瓮气地说道。 林启荣背上又是一片汗,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挣得是昧心钱,拿过了箱子,片刻后说:“那谢谢殷老先生。” “我妻子女儿还在等我回家,我先回去了。” “嗯。” …… 小洋楼里今晚一片和谐。 小诚玩了好大一会儿后觉得有些难过,一撇嘴感觉又要哭,但瞪着眼睛看了看,熟悉的人都不在,又不想哭了。 他拿着清亮探究的眼神盯着殷楮墨看。 那纯真疑惑的眼神,竟然盯得殷楮墨有些心虚,他扭过了头,片刻又恢复了笑容,笑呵呵地说道:“小诚乖,太爷爷哄你睡觉,好不好?” 小孩子么,还不就是这样? 旁边的秘书也跟着守了一天,简直身心俱疲,此刻看到这幅场景,解脱似的一笑,说:“小小少果然聪明懂事,那几个佣人才是没见过世面的长舌妇,小小少看起来是没事,您也早些休息吧。” 殷楮墨闻言眯起眼睛,半刻后那僵持的令人胆寒的模样一个破冰,笑了开来,瓮声瓮气地道:“那是……我殷家的后人……能有什么问题呢……” 小诚之所以这么抗拒,不过就是被那个女人带久了的原因罢了,孩子此刻都一岁多了,居然这么久都没长在她身边,反而被放在一个不怎么富裕的潦倒家庭生活,殷楮墨想到这些脸色就慢慢阴寒了下来,心头的寒意慢慢凝结成了块。 世间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狠心,还是,只有她莫倚澜本人,和她莫倚澜的女儿如此呢? 江慕水跟当年的莫倚澜一模一样。 甚至狠心毒辣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生了孩子,让她进殷家的门,这件事做梦,当年莫南的死殷楮墨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如今为了保全他的孙子和曾孙,等千城结婚过后,再这个女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 江慕水从梦中猛然惊醒。 梦中,就是有这么一双猩红的如狼一般的眼睛带着浓浓的责备怨恨盯着她,让她一个激灵就惊醒了!! 她发抖,从心底生寒,抬起头来看,直到亮光慢慢打到那一双令人心惊胆寒的眼睛上,她才慢慢看清楚那一张脸竟然是殷楮墨,他脸上阴寒的狠毒和痛恨毫不遮掩,拄着拐杖从暗处迎着光走来,这时候,看到他那双形如槁枯的手里,拎着一根湿漉漉的浸透了海水和泥沙的绳子!! 曾经两年前,江慕水从电梯里坠楼险些身亡,之后又被带到海边差点溺水而亡。 这全都拜这个老人所赐!! 那咸涩的海水。 灭顶的窒息感。 几乎她猛地惊醒了过来! 但因为睡眠时间太短,大脑又痛又沉,困倦的意味像浓雾一样根本散不开来,她一身冷汗,娇小的身子却被铜墙铁壁一般的双臂紧紧收一个怀抱里面,身子根本抬不起太多,一阵眩晕,就又跌回到他怀中去。 “……”殷千城慢慢醒了,睡梦中刚毅的脸也微微有些动容,微微冒出来的性感的胡渣,轻轻蹭过怀里人儿光洁的额头。 他的手探过去,抚上她的后脑,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拿起手表看了看,嗓音极度黯哑低沉地说,“才四点出头,再睡一会儿。” 她慢慢清醒过来,也知道该多睡一会保持体力。 可是夜色太过寂静,寂静感渗透入了人的每个细胞里,渗透入了骨髓里面。 她猛然想到了睡梦中才想到的那个问题,就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 她瞪着清亮疲惫的眼睛,忍着大脑的头痛欲裂,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 接着就沙哑说道:“他现在可能是在做什么呢?这一晚上没有我在,没有阮姐,他怎么过?” 殷千城努力控制着情绪让自己闭眼,抿唇不说话,依旧紧紧抱着她,手臂轻轻一揽,接着俯首直接堵住给她的唇,心脏的跳动宛若深海的节奏一样,平缓且包容性巨大。 嘭嗵。 嘭嗵。 她睁开清亮的眼睛,那里借着外面的光可以看到血丝一片,感觉到他唇舌的濡湿感和霸道侵入感,她不敢说话了,她知道此刻殷千城不是不关心,而是如果他也表现出这种慌乱,她会更慌,那她就更不应该添乱了,可是,她还是,心乱如麻。 小手轻轻地爬上他的衬衫,昨晚因为害怕她出事,殷千城衣服都没敢脱,至今上面都沾染着一点太阳晒过和冬日冷寒气息的味道,她贴上去嗅了嗅,然后不由自主地在他怀里蜷缩得更紧了。 她的舌根都被他吮得发麻,瞬间一股困倦的感觉又袭来,嘤咛一声就又沦陷了进去。 他的胳膊也跟着收紧,像勒紧却不束缚的绳子一样,下半身刚刚清醒的巨龙微有昂头,炙热地紧贴着她,欲望却只是暗流涌动,不动声色。 怀里的人儿于是又被逼入黑甜乡离去,又沉沉睡了一两个小时,六点多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她这才发现身上的禁锢力道不见了,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她茫茫然待了一会儿。 片刻后,一个健硕挺拔的身影裸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浴室里水汽蒸腾,他走过来,毫不顾忌地拉开她身上的被子,抚了一下她的脸和头发,靠过去将她抱起来,剥掉身上的衣服直接抱去浴室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你只会做一些危及到你自己的事,我不允许 察觉到了他想做什么,她脸红了,柔软如蛇的双臂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双眸通红不时,沙哑道:“……我可以自己去洗……” 他也不听,眉眼冷峻又柔和,抱了她进去,然后一点点给她剥掉身上残留的衣物,带到自己怀里来,紧贴着自己的身子,给她一点点地洗干净。 热水唤醒了她的意识,江慕水仰起脸来,洗了一个热水的脸,然后透过漫天的雾气和水帘看他的眼睛。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说,就低下头了。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腕,低沉黯哑道:“先动一下。” 她到底还是有些害羞,想拿过起泡网自己来,他的手却钢筋铁骨一般动都不动,殷千城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接着将她温柔地转过去,柔软的起泡网在她身上每一寸来回触摸着,留下泡沫,他湿漉漉的吻也落在她的肩头,接着往下,一直到手触摸到了那一块疤痕,他亲自上手去触摸,整个精壮的身子从背后完全贴紧了她,她不穿高跟鞋的时候,殷千城整整高出她一头,下巴微抬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她被这亲密至极的动作弄得心思涣散,被他的轮廓紧紧包围,动弹不得,,然后就听见头顶他淡淡的又是性感的一声从鼻息中的叹气。 大概,因为这个事实太难接受了。 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突然之间,知道了她不在身边的那段岁月居然是如此度过的。 谁都需要时间接受。 一个晚上根本就消化不了。 殷千城闭眼了一大会儿,然后俯首下来,唇落在了她湿漉漉的头发上,然后往下,从侧脸到下巴,到脖颈,到锁骨,他闭眼,嗓音有些低沉黯哑地说道:“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这个想法干扰我没办法思考怎么去救出小诚,你可以打醒我一下吗?” 这……好像是这个坚韧的男人……第一次……跟自己求助…… 以前的时候,哪有这些? 她无数次地要求替他分担,哪怕是听他抱怨两句都好,但是都没有,此刻殷千城紧闭着眼睛,瓷砖上倒影出他的轮廓来,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脖颈之间,坚韧又不可触犯的模样,他的眉头一定紧紧地皱着,他说,他没办法思考。 她的小手轻轻探上去,揉进他的头发里,瞬间有些哽咽,低哑叹气道:“别这样……” 殷千城睁开眼睛,一双含了血丝的眼睛也是炙热的,低哑冰冷地问道:“哪样……” “……”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整个人就被翻转了过来,水流对着墙壁冲了一会儿就变得滚烫,殷千城将她抵上去,动作温柔强势又霸道,有力的双手探下去抱住她,抬起,有力地分开了她的腿自己挤进去,一边矮身强势地进入一边狠狠吻住她。 江慕水毫无招架之力,只得承受着他这种发泄的方式,他力道狠得有些可怕,手臂如钢筋铁骨一般,偶尔用力大了他自己都在微微颤抖,能够感觉到他胸口也暗流涌动,她涨得厉害,根本无法吞咽下去,那摩擦力真的太大太爽快,她明明,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的,却猛然瞬间像被电到一样颤抖着被尖锐地推向情.欲的巅峰,她微微张开着粉嫩的唇瓣,大口呼吸着,却只呼吸到满口炙热的雾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她猛然哭着紧紧抓住他,在这样的巨大蒸笼中求饶,殷千城稳稳托举住她的身体,冷漠无情地疯狂掠夺了起来。 一时之间水雾蒸腾之间,连体婴儿一样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周身滚烫,只有一双大脚坚毅地落在地上,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然后就是起伏不断的隐忍至极的吟哦声,撞击声和水泽声,她哭得断断续续,逐渐变得尖锐,疯狂抵抗,最后那点越来越小的哭声都被他吞咽入腹,他恨不得将她一起都拆吃下去才好。 …… 狠狠放开手脚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八点多的时候,殷千城终于抱着她走出浴室。 昨晚那么惊心动魄,短暂的睡眠根本拯救不了身体的疲累。 江慕水觉得下身虚脱,又麻又痛,一时之间感觉双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感受着酸麻虚脱的感觉,猛然,旁边的床塌陷下去,他又覆上来,掀开了浴袍,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掀开湿漉漉的眼皮,媚态毕现,她虚软地张口,说:“别……” 他俊逸的眉微微拧起,接着,竟然是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腕在头顶压住,眸中藏着汹涌澎湃的渴望,覆身而下。 这下,就算再傻,她也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喉咙口酸涩,她一双水亮凄然的眸光凝视着他,开口即有哭腔,轻声发颤着说:“你不能……就这样囚着我……我不要整天在床上被迫做这个,我……呃……” 凶猛强悍的闯入让她瞬间失去的力气,所有的意识和担忧都猛地远去,徒剩酸酸辣辣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无法抵抗,他炙热的吻,有力的抚摸,最后,都让她的不甘和软弱化作了一场软弱无力的哭泣和求饶。 狂风骤雨。 淹没了她。 殷千城也不是一定要做废了她才罢休,他从混乱的情绪中艰难地抽身出来,一张隐忍至极的俊脸上满是酡红和汗水,他捏起女人的手指来,一根根分开,将这软嫩白皙一根根舔舐亲吻过去,半晌后才低哑黯沉道:“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但都不合适……关心则乱,你只会做一些无用又危及到你自己的事……我了解……” 他慢慢低下头去,也将自己全部纳入她狭小至极的空间里,低低的嗓音逐渐破碎:“我也不允许……” 浑身的舒爽和极度的疲惫同时袭来,猛地,让她宛若就像暴风雨的暗夜深海中颠簸的一叶扁舟,热辣得根本无法抽神去思考,殷千城的说一不二她从未体验得像此刻这么深刻,她的五指被一个个舒展开来紧紧按压在头顶,无法逃脱,只能在这一个大火炉里,受着仿佛毫无止境的煎熬。 像一条油锅里的鱼,被翻来覆去地煎炸,最后翻身过去的时候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从全身涌上来,她满身的血液上涌,呼吸濒临衰竭,死死抓紧底下的被套,咬牙都忍受不了那强烈刺激的冲击,低低叫了一声后直接被逼入了黑暗的温柔乡里,殷千城逐渐逐渐才慢下动作来,浑身大汗淋漓,黑如暗夜的眸子凝起来看着身下的人儿,不得已,草草做完,抽出自己来,强忍满身未褪的渴望,用毯子将她轻轻裹住了。 又去洗了一个澡,出来,打了一个电话,殷千城将床上的人儿翻转过来,放置在床中间,怜惜地俯身亲吻了好一会儿。 眸色时而冷冽时而深邃,黯沉得可怕。 他最后在她鲜嫩的红唇上咬了一小口,极度恋恋不舍地起身,褪去一身火热的欲,穿上新的西装,换了密码锁,这才,走出了门去。 …… 常远已经彻夜不眠地在门外等着了。 天色阴沉。 随便吐口气都能凝化成雾气。 常远站在车外脸色阴沉冷冽,捏着一摞文件,见殷千城往这边走,赶紧递过去,然后去开后座的门,说道:“账单那边的事情搞清楚了,应该是陆霖晟放出去的无疑,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做法到底是什么。我查到最近有人过问江小姐那部分股权资金的事情,那个人最近有意要找她抛售,也有些意图不明。” 殷千城抓过那些文件,欲望未褪的眼睛有些不能聚焦,片刻后才勉强定睛看着那些文件,最后冷冷问道:“我爷爷那边没跟踪出什么问题来?” 常远一愣,这才想到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没有。不过因为我们的跟踪隐秘,所以看到殷二少也在紧紧跟踪着老爷子,希望从老爷子里得到什么情报消息,想来他还是对小诚少爷不死心。” 后座上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淡漠道:“当然。” 常远关上了车门,开了暖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当然’是个什么意思?孩子的事……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也消化了一整晚才消化掉这个事实,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常远慢慢才收起了笑意,觉得这是件不容乐观的事情,他接着道:“殷老的目的我能猜到,您二叔那边联合陆霖晟还一边觊觎着孩子,难道他还不死心吗?” “他一直都这样不死心,”殷千城目光从文件上挪开,凝眸冷冷看了一眼铭城逐渐开始萧条的冬天,道,“我能想到的可能应该是跟我父亲当年的事有关,最后一搏,我不知道他具体打算怎么做,但一定会用尽全力。” 常远也点点头,的确是,老爷子做的事情最多最多都威胁不到殷千城的地位,但是殷莫北就真的是一条剧毒的毒蛇了。 殷千城不知道在看着窗外想什么,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裤腿,仿佛她的暖意还在,他眸中闪过一道暗色的火花,收回了目光,下了一个命令:“爷爷那边的追踪就暂时放松,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隐秘点去做。” 第五百五十五章 她,乖乖在我床上就好了…… 常远一愣!! 什么事情会比现在的小少爷更重要?江慕水昨天都因为这个差点儿杀人了,还有什么更重要的? 殷千城好在保持着近乎冷漠的冷静,眯眼一会儿,他道:“爷爷不会伤害到小诚,但殷莫北不一定,你让监控老爷子那边的人转移目标去盯着二叔,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盯着殷莫北??? 这是搞得哪一出?? 常远蹙眉,说道:“这样部署不太合理吧?老爷子也是从二少那里抢的人,二少不甘心是正常的,但你觉得他有可能从老爷子那里抢回来?我们转移目标真的不会落得一场空?千城,别的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江小姐,她一定不能接受你这个部署的,将来指不定会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事情来……” 殷千城隐约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有些担心江慕水,他眸光变了变,接着淡漠开口道:“二叔的路子很野,老爷子都查不到的事情偏偏他能查到,你觉得能放松?保持点理智,不要被搞乱,我知道她会担心,所以她那里,我不会让她知道。” 原来竟然是这样啊!!! 常远觉得胸口简直就像是鼓了一个气球,撑到快要爆开了,殷千城这几天的感觉想必是特别的不好受,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胀在胸口,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想必即便是看起来闭着眼睛睡觉,大脑都一刻不停地在运转,继续大局在握,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个男人这几天的每时每刻,都太不容易了! 常远还是有些害怕他后院起火,不由瞧了后视镜一眼,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江小姐那边呢?您怎么安抚交代?” 他淡淡哼了一声。 那一声没有丝毫的嘲讽意味,也不责备,不抱怨,反而浓情蜜意,爱意浓重。 仔细看。 他捏着文件的手指好似在微微颤抖着,半晌后他蜷缩起拳头,才隐隐克制住了那些颤抖,好似他真的不在意她一样,眸色冷漠渐深,他长臂搭在了敞开的窗户上,冷冷翻着文件,窗外的雾气缭绕过来,衬得他一身风华,他低低道:“她不需要安抚……她,乖乖在我床上就好了……” “……”常远开着车,浑身正被暖气包裹,突然就不知哪里来的寒气刺激得他浑身一个哆嗦,简直掉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常远五指松开,然后又攥紧了方向盘,手心里都是被虐狗虐出来的虚汗。 他以前只知道这两个人感情深厚,却不曾想殷千城随着势力愈发强大,嘴上也如此开始毫无遮拦,再看一眼这男人浑身散发出的气息,不难看出他早上是不是“吃饱喝足”了才出来的,浑身都是隐约可见的兽性…… 这简直是…… 真让人受不了啊…… *** 下午。 东郊别墅。 邱莹莹一觉醒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揉揉眼睛,听见外面有点动静,她就是被这些动静吵醒的。 她拿起了昨晚跟妈妈通了很久的手机,跳下来打开一条门缝,就看到了楼下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人。 门口还守着一个黑衣的保镖,看到邱莹莹后,手伸过来要关上门。 邱莹莹仰起小脸,抢先问道:“外面在干什么?我舅妈和小八也要搬进来住吗?” 邱莹莹话还没说完,门就被强制关上了。 邱莹莹气得腮帮子都要鼓起来,说:“开门。我要上厕所。” 门外传来瓮声瓮气的嗓音:“您里面有内置的洗手间。” 要你说!! 邱莹莹气呼呼爬上床,又赖了一会儿,感觉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昨晚林夏和邱小八要回去的时候被人拦下了,林夏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她来看邱莹莹这完全是殷莫霞死死地求着她二哥才得来的结果,好嘛,殷莫霞担心自己的孩子,这就把殷莫北的小孙子都给搭进去了呀? 这是想干什么? 翻天啊? 想造反?还是想逼宫? 林夏当即将那几个保镖骂的狗血淋头,也没少给殷莫北打电话,殷莫北却没料到殷千城会来这一招,爱莫能助,这一晚,林夏只能带着自己的小孙子留下来。 两个孩子玩得没心没肺的,特别高兴,林夏只能窝着火,她手机也逐渐没电了,充电器她也没带着!! 这就是软禁了啊!!! 他也算是殷千城的长辈,他该叫她二婶的!!他居然真敢这么对待一个长辈!!反了他了?!! 邱莹莹好不容易出去,看到周围一些不认识的人,全部都一身肃杀的黑西装,很是吓人,保镖们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不知道是给谁住的,更重要的事,很多地方都装了围栏,好像是在防止行动不便的人掉下去。 邱莹莹的小手机响了,是殷莫霞打过来的,听了女儿幼稚的汇报声,殷莫霞那边冷冷吐出一口气来。 她在s市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从早到晚,头发都乱的来不及梳,她此刻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顶着安全帽在工地上抱着手机乱窜,好不容易蹲在了一个安全位置,冷冷抿住苍白的唇,说:“……是吗?你大表哥最近……真的是疯了……怪不得二哥那个时候说不能让他掌权,否则,早晚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初的天下好歹都是二哥替死去的大哥打下来的,他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你大表哥大概快要跟你外公撕破脸了,他这样,到底对殷氏有什么好处?!!” 邱莹莹抿了抿粉嫩的小嘴,蹲在角落里:“妈妈,我听不懂。” 殷莫霞眼眶不由得红了,想想自己的处境,哪里还管的了那些,她握紧了手机,说:“不用听懂,莹莹,妈妈不在身边你一定要保全自己,跟你大表哥搞好关系,还有就是你一定一定不要……” “小小姐?小小姐?”保镖和几个佣人在找她。 邱莹莹头一抬,对着电话说:“妈妈,有人找我。” 什么? 殷莫霞一个震惊。 “妈妈那我不说了,我过去了。”邱莹莹站起来往外走。 她也生怕这场变故殃及到自己,赶紧说道:“莹莹你听我说,你千万要跟你大表哥说,你不去爷爷奶奶家也不去找你爸爸,听见吗?你千万别去,你答应妈妈……” …… 偌大的别墅里,看似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但是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的。 片刻后,别墅里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常远进来后就看了一眼这里,居然他走进来还需要安检,他还是不是殷千城的心腹了? 他捏着一份文件进来,抬头就看到了邱莹莹,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让他们把孩子带下来。 常远也是忙碌到了极点,趁着董事会正在召开的空隙,他才能抽身来一趟。 刚喝了一杯水,就看见眼前的小姑娘水灵灵地站在自己面前了。 常远赶紧放下水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莫名笑了笑,说:“殷小姐,过些天这里有别人要住进来,你大表哥得把你搬去别的地方,不过也是你该去的地方。你爸爸等一会儿来接你,你就先跟他走。等你妈妈从外地回来,让她直接去邱家那边要人。” 邱莹莹一下子噎住。 她眼神复杂,拧着眉头,说:“可妈妈不让我去跟爸爸一起住,她说要亲自来接我的。” 常远笑了笑,口渴地递过杯子,让保镖再给他接一杯。 常远道:“莹莹小姐,在殷家只有小孩子可以任性,哦不,现在在殷家,就算是小孩子都不能任性了,长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变得强大了以后你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没人会管你,你大表哥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 邱莹莹其实也是想念邱逸章的,就是平时见妈妈情绪激动不敢说。 咬了咬鲜嫩的小嘴,邱莹莹也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 开门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两鬓的颜色不如头顶黑,好似已经年过四十,神情却依旧是桀骜而冷漠。 邱逸章走了进来,远远看到了自己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儿。 他冷冷动了动唇,抬手招了招,说:“莹莹,过来。” “爸爸!!” 邱莹莹兴奋地蹿起来,像个花蝴蝶一样扑过去了,扑到了邱逸章的怀里。 邱逸章烁烁有神的眼睛凝眸看了看她,眼底还是有身为父亲对女儿的心疼的,一把矮身将她抱了起来,但是,眼神重新看向常远的时候,里面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片刻后道:“我侄儿的事情,是你们干的?” 常远也站了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回想起当初邱泽的事,他也不太清楚,但礼貌笑笑,并没回答邱逸章。 邱逸章冷笑一下,单手抱着女儿,说:“最近殷千城想做什么?我可提醒他一句,殷家家里人现在没一个支持他的,他如果敢跟许家闹翻,那就失去了最大的帮手,腹背受敌,再加上我弟那件事,你觉得他这次活得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慕水,你救救我,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这是威胁。 殷千城最近的这些举动虽然都不造成什么很大的威胁,但是还是有有心人看出了点苗头,但殷千城丝毫不在乎,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是在跟天下为敌? 常远舔了舔唇,其实也觉得脊椎骨后面一片麻,但是他还是笑了笑,咬着后槽牙,说:“那我也没办法呀,主子任性,我只能赴汤蹈火了。” 常远又说道:“这些年殷小姐把莹莹小姐护得很紧,她在殷氏寻求一席之地也就是为了巩固住自己对女儿的抚养权,殷家要是一直护着殷莫霞小姐,那你想要女儿就半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蛇打七寸,孩子殷先生能给你也能要回来,这点上,您得感激我们殷总。” “他把我侄儿差点儿揍废了我特么还感激他!!!” 邱逸章如果不是当着女儿的面,早就冲上去狠狠揍这个助理一顿了!! 常远又笑,这下不说话了,片刻后,做了一个手势请他离开。 邱逸章也知道讨论无果,冷厉的目光狠狠盯着常远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言下之意,殷千城最好不要在这一场龙争虎斗里落于下风,否则,他邱逸章一定会过来狠狠踩上一脚。 这个男人的狠辣在圈子里都是人尽皆知的,常远尽管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在笑,喝了口水,再也不理他了。 其实能怎么办呢? 殷千城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他就是要江慕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尽管知道付出的代价无数,也许就是万劫不复,但他抗争的好像也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一种命运吧! *** 殷氏。 下午的董事会。 一群头发都花白的老爷子们坐在那里一筹莫展。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 殷氏旗下子公司的一份烂账被爆出来,牵扯到了总公司的账面,所以,税务局在查清楚子公司的账户后就强势地要调查总公司的账户。谁都知道,商人的利益在到达自己手里之前都是要被税务活活剥掉几层皮的,谁都不会是百分之百的干净,哪怕再小的公司都是一样。 内鬼出现在公司里面,殷千城也清楚地知道是谁。 但此刻,他作为不知情者,要做的事情就是追究底下的人的责任。 偏偏,殷莫北跟子公司那块相隔甚远,轮不到他插手。 所以谁都不可能想到是他跟陆霖晟合伙搞出的事情。 董事会各说各话,互相抱怨了很久,中间休息的那会儿,殷莫北借口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躲到了墙角以后,殷莫北掏出手机来,眯起眼睛,等着那边接通。 过了一会儿之后,电话接通了。 对面一个淡漠的嗓音响起:“喂?” “喂?你说的那个计划可以启动了,这个寄到税务局的账单是第一炮,也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你不是想要让江慕水最后没事吗?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别管害到谁,也别管最后自己有什么下场!!”殷莫北阴狠狠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说道。 如今林夏和殷小八被扣在东郊的别墅里,还不知道殷千城什么意思,但总不能这样就受制于人。 对面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 此刻,铭城的另一端—— 一个相貌俊朗的男人,眉宇之间透出几分历经沧桑的淡然与漠然,坐在城北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他依旧一身西装挺拔但瘦削了很多,干净整洁中透出了一种岁月沧桑的味道。 殷莫北发狠完了以后才留意到他的沉默,知道他犹豫了。 殷莫北冷笑了一下,加了最后一剂猛料,说:“陆霖晟我告诉你,江慕水这个人呢已经疯了,昨天为了她和殷千城的那个孩子,她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差点儿杀了我,所以,她是认准了一定会跟殷千城在一起,就算不在一起也有莫大的牵连,毕竟他们还有个孩子呢!!你想想吧,最后她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你不是想救她吗?那现在还来得及!!” “再说了,那孩子是她跟殷千城的,最后什么下场跟你有关系吗?你不用考虑那些!!你可好好想想啊,你们陆家的那点龌龊事,我是从不稀罕说,没想到你们竟然没一个人知道,陆霖晟,你要是不配和我,这件事我早晚告诉她,到时候不仅她跟千城没办法在一起,跟你,那也是彻底没戏的!!” 听到这一句,陆霖晟淡然已久的眸光中不由这才闪过一道刺眼冰冷的光芒,痛意很明显,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股肃杀的光芒已经褪去了,就像没存在过一般。 他淡淡启唇,嘶哑开口:“知道。” 殷莫北没有出声,继续听他说话。 “这件事我会帮你,但至于我拜托你隐瞒的那件,就烂在你肚子里,永远都不要告诉她。别忘了,这是你的承诺。”陆霖晟冷漠威胁道。 “那没问题,你们那点破事儿,你以为我想管?”殷莫北现在,当然什么都答应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那一端,陆霖晟也慢慢放下了电话,他的手指蜷缩起来抵住唇瓣,神情慢慢变得柔软,眸中的痛意,此刻却更明显。 离婚后陈浅因的确是闹腾过一阵,但是后来闹腾无果也就消失不见了,这段时间他一直过得很茫然,或许是他一直在等,但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殷千城跟许欢瑶都已经订婚在准备婚礼了,那个人却就此远走江城再也没有理会他。 听说,陈浅因回到老家以后就生了一场病,将他留给她的那部分财产都花了一个干净,出院后就猛地销声匿迹,就像从未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一切属于陈浅因的记忆都被岁月的沙石洗清,剩下的就只有那些稀薄单纯的,关于江慕水的回忆。 少。 却极珍贵的记忆。 他这才记起曾经江慕水跟他一起在陆家度过了一整个的少年时期,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但是是陆霖晟见证她从青葱变得成熟,称呼从“霖晟哥哥”变成了“霖晟”,后来嫁给他就像一场梦一样,如今,邹明月夜夜不归,陆远擎瘫痪在轮椅上,陆霖晟每次回家的时候看到因为脑中风而语言行动都成了问题的父亲,脑海中就浮现出江慕水的脸。 也许此刻有她在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也许陆远擎不会老得那么快。 也许,陆氏还在。 也许…… 她还爱他。 呵。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再去想象一些似乎绝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但人生轨迹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中途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猛然错位。 陆霖晟就这么后知后觉的,失去了他爱的女人。 后来他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 竟然又是与她有关。 才发现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自己当初不知亏欠了她多少。 再后来,他知道了她原来已经有了殷千城的孩子,蓄势待发,只为了归来。 陆霖晟觉得一切都开始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隐约害怕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开始奔向了一个结局,不论好或者坏,只有他,半点预兆都没有,如果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那么这煎熬的一天天简直就是地狱。 所以,慕水,你来救救我,再最后救救我一次,回到我身边,可好? *** 黑暗中,一个身影窸窸窣窣地醒来了。 “……”浑身的酸胀疼痛很清晰地从每个触角传来,江慕水眼角都有些痛,怔忪了一会儿之后,从床上跳下来,光着小脚跑去门口,试了一下密码锁已经更换了,她再输入自己知道的密码和自己的指纹都已经不行。 殷千城真的很幼稚。 每一次,拗不过她的时候就只知道软禁她。 她的心脏柔软酸疼,此刻来不及怨恨他,只想着怎么才能出去的办法。 她手机没有电了,忍着双腿的酸软过去充上电,没一会儿,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电话是阮静打来的。 “慕……慕水……”阮静开口第一句话就结巴了,嗓音疲惫沙哑,明显也是一整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她将头发整个撩起来往后梳拢,定了定神强忍住情绪,然后开口道:“嗯,阮姐。” “孩子现在怎么样啊?你……走的时候,好像知道是谁把他带走的。” 黑暗中那个纤细的身影,顿了顿。 然后说道,“我知道是他太爷爷把他带走的,那个人……比较强势,也不喜欢我,禁止我踏进他们的家门半步,我现在还没想出办法该怎么做。” 阮静一听这种情况,情不自禁地深深深深叹口气,口气中满是懊恼痛苦。 “慕水……这可怎么办啊……”阮静无助到哭起来了,毕竟是她养育了小诚那么久,失去孩子的悲痛是巨大的。 “都怪我……我现在想想都怪我……我真不应该贪财,就那么一点点钱,能用来做什么……我却想着有了这笔钱我们家的日子会好过一点……我每次都接受你的救济,阮姐真的,心里不好受的啊……昨晚我跟你李哥吵架,他骂我,骂的狗血喷头的,我一开始还骂回去,可是,我自己都知道自己心虚……慕水……” 第五百五十五章 他终于吃醋了 她眼中隐约有闪烁的光亮,不禁笑了笑,苍白着脸色,说:“没事……好歹是他太爷爷带走的……人会比较安全……顶多,那些人现在就想着怎么除掉我,再说千城跟那位许小姐的婚约还没有解除呢……走一步算一步好了……我也没别的要求……我要我的孩子没事……” 阮静吸吸鼻子,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那……那你的意思,孩子是……回不来了?”阮静忐忑问道。 江慕水牢牢抿唇,眸中透出极度悲痛的光芒,脸色也苍白如纸。 她纤细的手指摆弄着一个挂件,最后手颓然一松,抬起眸说:“嗯。我感觉是回不来了,千城一辈子都没翻腾出他的手掌心,他的父亲甚至就是因为不堪重负跳楼死的……所以找回孩子基本是不太可能了,阮姐,我也很对不起。”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嘶哑无比,嗓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声线发抖。 手也在发抖。 阮静一下结巴了:“你……你也别这么说……慕水,说实话,如果我们提前知道小诚是这么个来历,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我跟你李哥,我们根本就不会去领养他的,你说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们怎么跟双方父母解释?解释你跟孩子是什么关系?解释孩子丢了我们为什么不报警不找?为什么你也失踪了?” “呵呵……”阮静苍白着脸笑了笑,说,“慕水,说这种话你也许会觉得我们没良心。可是我们这种底层的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养育一个孩子几乎就挖空了我们所有的资本和心血,我们耗不起年月,耗不起时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你李哥也三十五多了……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上有老,下无后,自己不能养活自己,还有那么多家庭矛盾和债务窟窿,慕水,那我们这辈子,该怎么办……” 她心脏绞痛,蜷缩在椅子上,光着的小脚叠着纠缠在一起,粉嫩到几乎透明的脚趾紧紧蜷缩,抱住自己,无比愧疚地低声说道:“对不起……” 阮姐在那边哭哭笑笑的,最后有些疯癫了,她说:“小诚从生下来就在南方,不知道去了你们北边那些蛮荒之地,能不能适应的了。” 是啊。 这也是…… 她最最担心的。 江慕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她现在觉得殷千城说的也对,她的办法都是些愚蠢之极不顾后果的办法,还不如保全自己听听他的,此刻听着阮静的抱怨和痛哭,她无能为力,因为,除了她自己和殷千城,没有人为她这个亲生母亲多想半分。 嘟嘟,嘟嘟。 一会儿又有电话进来了,她眨眨眼,放手机到耳边轻声说:“我再接个别的电话,阮姐。” 她将手机重新覆到耳边,这时候对面的人说道:“开一下门,江小姐。” 她一愣。 站起来,往后看去。 门后面果然有人敲敲门。 她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是谁?” 对方顿了顿,“殷先生过些天会邀请您到东郊别墅去,那里有个人需要您照顾一下,跟您提前说一声,现在给您买了餐食过来,麻烦您开一下门。” 她犹豫了一下。 想想这有没有可能是老爷子派来的人。 呵呵。 不太可能吧。 现在所有人几乎都对她避之不及,这个公寓殷千城保护得那么森严也不可能有人闯进来,她真的杞人忧天了。 她深吸一口气,套了一件殷千城的衬衫之后,打开门。 外面的人目光触到她,立马挪开对她视而不见,然后有条不紊地进来,给她将餐食放下了。 然后又鞠躬,出去。 她听见外面的防盗门反锁的声音,也不想跟他们要一把钥匙出去了,肚子已经是饿得咕咕叫,她坐下来,多少吃了一点东西。 洗个澡,将全身的疲惫都洗去一些,过后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多钟了。 她吸口气,打了一个电话给殷千城。 殷千城那边正在殷氏陪着税务局的人在周旋,看到她的电话之后,眸光晦暗了一下,没有接,但是静音了的手机一直在掌心里捏着,等到那些人去查账之后,他站起身,到了门外,接了起来。 “醒了?” 他轻声低沉地道。 “嗯……”她的嗓音柔和,听见这个声音之后一下子紧绷感减少了很多,说道,“我刚醒来,体力也恢复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捣乱,但是,我总不能干坐着,我得……做点我力所能及的……” 他眸光幽深,胳膊担在窗子上,突然浅笑了一下,调戏她道:“什么力所能及的?你那点力气,折腾两次都已经不行了……” 她突然脸红了,真想不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开玩笑,就好像被抢走的不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他顿了一会儿,淡淡道:“你不能再去跟之前似的拿命威胁人了,你第一接触不到我爷爷,第二他才不会受你威胁,我父亲之前被他当做傀儡那么多年,我们都只是工具而已,你在他眼里就更不算什么,你听我的,挨到我结婚那天,一切自然就会有分晓。” 他结婚那天? 江慕水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的有一股电流在游走,电得她有些痛也有些酥麻,松开一口气问道:“你还要结婚?” “许家并不会知道孩子这件事,结婚之前也不会公之于众,所以让老爷子拿出孩子来不可能,让他主动才有机会,所以当然要结婚。” 她吸一口气,又松开,心脏狂跳。 手将底下的沙发掐得满是皱褶。 这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有隐情,不能跟她说吗? 她低下头,感觉有些焦躁和懊恼,想问,嘴巴却像是被人封上了一样根本问不出口,心乱如麻地猜想着殷千城到底想怎么办,她抿了抿唇,压下巨大的好奇心说:“好吧,那我就相信你结婚当天的事能处理好,那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麻烦吗?” “算有吧。” “什么?” 殷千城冷眸凝视着外面,片刻后淡淡道:“陆霖晟跟二叔那边有勾结,但是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我隐约觉得会跟你有关,所以藏好你,让他们碰不到你一丁点。” “陆霖晟?” 她念着这个名字,好像好久都没想起过这个名字了,印象都开始有些模糊,她疑惑了,问:“我跟他早就没有关系了,他又来折腾殷氏这些事做什么?” 殷千城淡淡冷哼了一声,嗓音缥缈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问他,要不,你去问问?” 呃…… 她一愣,慢慢慢慢地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好像是……吃醋了? 一下子心情就变得有些好,孩子被抢走的巨大痛楚消解了几分,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来,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别责怪我。” “哼。”他淡淡冷笑,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 他那边有刺啦刺啦的杂音,有员工们走来走去的声音和吵闹声。 她那里倒是极其安静。 她愈发觉得心里发麻,浑身都有种莫名其妙腾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耸了耸肩膀让那种感觉褪去一些,她道:“那我挂啦。” 他顿了顿,反应过来:“嗯。” 彼此的感觉有点相似,他也觉得心里麻麻的,那种知道了她跟自己有个共同的孩子之后的感觉…… 就好像。 她已经是自己血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害怕她被谁抢走,但是…… 只要谁敢惦记哪怕一秒,他心里都会不舒服,感觉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所以,以前他都没有那么仇视过陆霖晟,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巨大的敌意和冷漠,从心底升腾起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这次到底想做什么。 …… 税务局的人将账目简单查了一遍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领头的人一筹莫展,丢下那一摞资料,扯扯领带冷笑了一下。 殷千城打完电话回来,坐在了那里,丢开手机,长腿交叠起来,冷眸注视着对方,道:“袁副局长查完了?” 姓袁的副局长盯着他看了一眼,眼神溃败下来,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殷氏的账目太繁重了,一时根本看不完,这样吧,我派个小组过来驻扎调查一下,联合那边的税务系统一起核实一下数据和走账过程,这个项目巨大,没两个星期弄不完,殷总没意见吗?” 殷千城冷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当然没意见。” 袁副局长合拢双手,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听说……殷总半个多月后就结婚?忙这件事不会影响您结婚吗?毕竟结婚大事只有一次,别怠慢了新娘子才好了。” 殷千城眯了眯眼睛,道:“我向来工作和私事分的很开。” 袁副局长见没有怼到他,也尴尬笑了笑,起身,伸出手说:“那今天打扰了,明天驻扎小组就来,希望别给殷总添天大的麻烦。” 殷千城都没有起身,伸出长臂淡淡握了一下,对旁边的常远说,“送一下袁副局长。” 常远礼貌一笑。 走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那位局长和他随行的一些人送出去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那我是谁?我陆霖晟到底是谁? 等常远回来,殷千城正转着手腕上的表看时间,常远唏嘘了一下,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坐下来,道:“晚上有个合作商的饭局,还有许默言许公子刚刚从海岛那边回来约你见面,你回去的时间大概是夜里十点以后,怎么?需要打个电话报备吗?或者你想推掉也可以,我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了。 总裁想回去陪老婆,哪怕天塌下来也无所谓,谁能有办法? 虽然殷氏现在正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阶段,但是明显殷千城心目中江慕水比谁都更重要,看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明明此刻就已经心驰神往,仿佛魂儿都丢在人家那里了,嘴上身上居然还硬着不承认。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从腕表上挪开,冷眸转了转终于恢复了理智,冷声道:“默言回来大概是处理好他母亲的事了,必须见,你也帮我留意一下庄严那边的动静,别出差错。” 看来,还没到君王不早朝的时候啊。 常远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身,特别配合地道:“好,好,那我马上!!” *** 夜里下了大雪。 陆霖晟下班的时候到了公司楼下,看到外面的鹅毛大雪,裹紧了一下皮衣,直接走出去。 一两个小姑娘看到了她,红着脸走过去要给他撑伞,他冷漠看了一眼,好像是新来行政部的那两个人,他直接开了车门走了,理都没理会。 两个小姑娘被臊得满脸通红,明明只做了一件小事却感觉被冠上了不知廉耻跟分公司经理献殷勤的罪名,灰溜溜地走了。 到了家,陆霖晟从车库到家门短短的一段路,头发已经湿了。 他推开家门,门里面突然又溢出来了那种很不好闻的味道,尽管每天保姆都在家里面喷洒香水,但是那种独特的“老人味”和呕吐果的味道却还是散不了,他脱了外套换了鞋子过去,看到陆远擎右手哆嗦着,脖子里垫着一个口水巾,在眼神浑浊地看军事新闻。 陆霖晟沉默寡言地走过去,一句话都不说,坐下削了一个苹果给他吃。 削完了,让保姆给他递过去。 他慢慢合上那把瑞士军刀,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看陆远擎,陆远擎也懒得看他,两父子在家里就像透明人一样,以前陆远擎还偶尔骂骂他,现在陆远擎简直懒得理会他了。 陆霖晟慢慢走了过去,弯下腰来,扶住了轮椅。 看着陆远擎,他问保姆:“他今天怎么样?” 保姆正将苹果切块,闻言赶紧抬起头,说:“老爷今天挺好的,就吐了一次,大概是我中午的菜用羊肉汤炒的,他不喜欢,后来吃了一点淮山炖汤就好了,今天他看了半天的江城新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回来以后才换的台。” 是么? 看江城新闻? 陆霖晟心下了然,也不说话,将他腿上的毯子盖了盖。 他沉声说:“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所以请了专人来照顾你,但是你要想心情好一些,就得接受你身边的一切。自从你瘫痪以来,闹的脾气不小了,也该接受现实了,你已经把我妈气得再也懒得理你看你,你难道还想把我也气走吗?” 听见儿子这么抱怨,陆远擎浑浊的眼神盯住了他。 然后,很诡异地笑了。 他不是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有些口眼歪斜。 他笑完了,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那个陈浅因不是好吗?你怎么跟她结婚以后不好好地过啊?因为她用一个孩子骗了你你就不要她了?你这哪叫爱啊?现在好了,慕水再也不来看你了,甚至,都不来看我了……你这就满意了……” 陆霖晟脸色有些难看,攥紧他轮椅的手力道变大。 陆远擎继续笑着嘲讽道:“她再也不来了……她甚至……是好是坏都跟我们陆家没关系了……她远在天边,被殷家那几个人快弄死的时候都不向我这个曾经的养父求救……她恨透我们了……你也不用欺骗我你不在乎,你在书房打电话的内容我都听见了,都是关于她的,陆霖晟,你看看你有多失败……” 陆霖晟突然一张脸就变得阴冷无比,抬起头来说:“是吗?可我好像才是你亲生儿子吧,我变得这么失败,你就这么嘲讽了我好几年,咒骂了我好几年,你跟我妈相比,到底是谁更爱我一些?我对江慕水不好,我就不是人,她走了,你就再没给过我好脸色,在你心里她比我还重要吧?” 陆远擎脸色微微变了,眼神黯淡下来,挪开,一副冷漠懒得理他的样子。 陆霖晟却不依不饶了,冷笑一下,颤声说:“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他冷冷咬着后槽牙,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事,他冷笑着说:“我曾经还以为是怎么回事,你对江慕水那么好,还让她嫁给我,把家产都留给她,处处都为她着想,我以为你就是因为喜欢莫倚澜才这么做而已,可我没想到……” 陆远擎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一股恐惧感蹿上了他的脸。 陆霖晟继续说:“你说你知道我的秘密,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的?你总会败露的,你当年做的那些龌龊事,当年因为你,殷家和陆家才有那么不可化解的矛盾,你害死了多少人啊……你敢说,江慕水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你难道不才是她的原罪?而不是我!!” 陆霖晟眼眶有些红,他甩了甩头,然后继续弯下腰来,说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愿意用我后半辈子所有来弥补,可是爸,你弥补得了吗?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良心真的安吗?” “再退一万步说,是我占有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她至少不缺爱,至少知道自己亲生父母都是谁,可我呢?” 陆霖晟眼眶瞪大,浑身包括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他颤声道:“你跟我母亲生孩子的时候生不出,是因为你的缘故!!后来你们试管婴儿才有的我,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是拿谁的东西去跟我母亲的卵子配的!!我是谁?我陆霖晟是谁啊?你能告诉我吗?你还记得吗?你随随便摆造出来的人,就不用负责了吗?我亲生父亲是谁?!!!” 说完这一句,陆霖晟胸口的怨恨已经全部发泄了出来,爆炸了开来,他站起身来,再也无法克制住浑身的颤抖。 他攥紧拳头,冷冷盯着陆远擎看了一会儿,转身头也不回地奔上楼!“砰!”得一声又关上了书房的门!! 楼底下。 陆远擎右手还在半空中抬着,哆嗦着,颤抖着,眼神茫然又愧疚地看向前方。 保姆端着切好的苹果块不知所措,被吓得三魂都丢了两魂。 楼上。 陆霖晟这些年,只要有烦心事都会来书房,这个书房里,连那个粉色的被子都没有被动过地方,他知道自己心里有苦有恨,有滔天的怒火和悲痛,但是只要来了这里,想到曾经江慕水遭受的一切,他就会觉得好很多,毕竟那个被掉包的人,她也过得不好,所以这里能彻底平息他的怒火,他只要待一会儿,就慢慢的,将胸腔里的悲愤都化成了怜惜,都化成了对她深深的爱。 这么多年。 有增无减。 哪怕她已经走上另一条完全与他无关的路了。 “……”陆霖晟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平复下了激动悲愤的心情,他抬起眸子,眼眶里的猩红还在,他搓了搓手,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抓起了自己的手机。 …… 深夜。 江慕水做了一个汤,两个小菜,努力用别的事情来挪开自己想念小诚的心情,尽管如此,还是有些分神,切菜的时候差点切到她自己的手。 听见电话响,她忙奔了过去。 不曾想,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原本不想接,但是想想,即便无用但也好歹能获取一点信息。 她定了定神,接了起来。 “喂?” 那个清澈甜美的嗓音从里面传了来。 陆霖晟怔了怔。 等她再一次“喂?”的时候,陆霖晟猛地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然后艰难道:“……是我。” 她反应了一会儿,却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是谁?” 陆霖晟脸上滚烫,半晌后才解释道:“我,陆霖晟。” 对面突然就一片沉默。 陆霖晟微微有些紧张,手攥成了一团,为了害怕她挂断电话,他先发制人,沉下声音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殷氏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殷千城快要娶许欢瑶了,同时他公司里账目出现了问题,他现在应该乱得找不着北,自身难保了。” 屁。 他看到了还是听见了?谁乱得找不着北?谁自身难保了? 她理都没理,拿着菜刀继续切案板上的菜,说:“哦,是吗?” 她的淡定有些激怒了陆霖晟。 陆霖晟微微有些焦躁了,这下才算是说明了电话的来意:“我想跟你说……你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但是那应该只是当年的一个错误。” ———————— 前两天亲人来访,更新不稳定,今天起恢复了么么哒~~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为什么不能带着孩子回到我身边? “现在他都要结婚了,没有半点反悔的意味,许家也不会临时反悔,你们想要孩子就只能让殷千城跟许欢瑶结婚,那就算他以后离婚你还要吗?他让你当一辈子的情妇你也要吗?江慕水,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做不到的。” “嗯。” 她淡淡的应着,本来烦躁的心情愈发不好了,但是好歹听这个人说话能分心,就暂时听听吧。 她开了免提,就放在案板旁边,然后继续切菜。 陆霖晟于是在那边自顾自地说着,说道:“我知道你也许知道了,是我帮的他二叔,但是我只能说,我有我的目的,我有我的顾虑,我最终都是为了你好的,哪怕你现在不领情,有一天你知道了我为什么这么做也会理解我的。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一个男人都对你做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相信他,期待着事情能有转机?慕水,当初你但凡给我一点这样的信任,我们两个都不会散。” 江慕水听得实在耳朵起茧子,她蹙眉,实在听不得有人对当年的事情有什么诋毁。 一只柔软纤细的小手探过去,拿起了手机,重新覆到耳边。 “你又哪里来的自信说我们两个不会散?殷千城怎么样?他是跟许欢瑶同居被我撞见,还是许欢瑶生了属于他的孩子了?都没有,你让我看什么看?我们两个的事跟你无关,我跟你解释一个字都是浪费,倒是你,别再打电话给我,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是他孩子的妈了吗?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陆霖晟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听着她解释或者生气辩解也是好的。 她索性站在那里,小脸冰冷,一次性说完了:“陆霖晟,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觉得,你打着对我好的旗号,联合别人来对付殷千城这件事更幼稚吗?孩子的事你知道最好了,我生了我就塞不回去,难道你还觉得我早晚会带着孩子再嫁给你一次?” 陆霖晟此刻见缝插针地开口,却是笃定和自信的轻轻一句:“为什么不会?” 她:“……” 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厨房里,刀尖向下插在案板上,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她的神情简直可以说是哭笑不得,一句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浪费了。 她丢下菜刀,冷声说:“要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针对殷千城;要么你就撤掉你们所谓的什么计划,你选一个。” 陆霖晟抿唇许久,道:“你绝对不能跟他在一起,不管最后你跟不跟我我都会这么做,但我还是会尽全力,重新得到你的。” 有病。 江慕水简直被气得不轻,小脸一冷直接挂了电话,丢在了一边。 即使这么丢了,也还是生气,她离开陆家之后真的很少再见到像陆霖晟这样脑子有坑蛮横不讲理的人了。 这人简直神经病吧? 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这种不可能的事。 另一边。 陆霖晟听见那“嘟嘟嘟嘟”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开心,被挂断了电话后禁不住舔舔唇笑了一下,他很卑劣,很狠毒,但是她又能理会他了,这种狂喜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他就像一个吸食罂粟上瘾的瘾君子,这辈子,都戒不掉这种感觉了。 …… 夜里,殷千城将近十点的样子才回来。 江慕水赤脚从书房里出来,圆润的脚尖点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更显得娇俏动人,她脸色有些红,像是刚干完活,看到他后轻叫了一声:“你来啦?” 殷千城的眼眸从地上转移到她的身上,看到她只套了一件他冬天的衬衫之后眸光猛地黯淡下来。 他脱下了外套和公文包后走过去,一把揽过她的腰来,嗅了一下,她身上有些灰尘的味道,再加上进门的时候看到房间焕然一新,黯哑的嗓音低沉道:“你把房间打扫了?” 她眸光有些闪烁,道:“嗯……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索性打扫一下,下午有人来的时候说,你收拾出了东郊别墅,是因为什么?” 殷千城长臂将她一裹,直接带到了怀里,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就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指轻轻揉着她的腰,说:“过段时间我母亲佯装回美国,中途会被我截下来弄到那里去,她的利用价值被爷爷榨干了,再没有什么别的用,这一次赶她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江慕水眉眼不禁跳了跳!! “利用价值?榨干?” 她呢喃着这两个词,仿佛听见的不是亲人之间才用的词汇。 他的头深深埋在她的肌肤和衬衫之间,闻言之后淡淡地一笑,鼻息中吐出温暖的气息来,仰起头,道:“嗯。” “他原本钳制着我母亲就是为了来威胁我,但是现在他手上有更好的筹码了,所以她就再也没有用了,所以……才那么心急地要送她出国……别人不管她,但是,我还是得管的。” 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也是他的母亲。 江慕水理解。 她如青葱般的手指在他浓密的头发里细细揉搓着,片刻后才艰难问道:“那……小诚有消息吗?你,有没有听说半点关于他的事?”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周身包裹的全部都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殷千城好半晌才动了动,冷眸之间透出了一些深邃却令人不解的光芒,低低道:“没有。” 他肩膀的僵硬有些暴露了他的情绪,江慕水不由得心头一震尖锐的痛,像是被什么刺到一样,她的小手微微发抖,半晌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呢。 她轻轻抱着他的头,半晌后强迫自己笑了起来,哑声说:“或许你爷爷会特别特别喜欢他,喜欢到……不舍得还给我们了,小诚有多可爱我是知道的,哪怕是走在路上,陌生人都会上来逗两下抱一抱,更何况是他亲生的曾孙……他喜欢也是有道理的……” 殷千城淡漠一笑,冷淡道:“你也不用这么说,那个人专制惯了,在古代,他就只是个专横跋扈的暴君,有亲情但不能代表他这么做就是对的,更何况他连道德绑架都没用,他用的是抢和威胁,不要为他多说话。” 那,除了这些她又能如何呢? 过些天又是殷千城和许欢瑶的婚礼了,江慕水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她毫无别的念想可以想,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相信他。 她柔软的双臂再次紧紧抱住了殷千城,闭上痛苦的眼睛,任由心底无助的浪潮将自己拍打吞噬掉。 他炙热的双手还在她腰上,顿了顿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冷眸变厉,从鼻息中吐出一口深沉的气,一把将她揽得更紧,昨天她拿刀去威胁殷莫北的举动也吓到了他,所以现在,他宁愿就这么囚禁着她让她什么都不能做,反倒安全。 裹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到了她的下巴,拉低,压下她柔弱的后颈,摩挲着吻上去。 强势的男人站起了身,却没有将她的一双脚放下地面,而是直接托举而起,就这么吻着她进了卧室,一把关上了卧室的门…… …… 昏天暗地。 不分昼夜。 江慕水也是想要麻醉自己,才任由他这么做,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自己沉沦,本来想撑着一点意识告诉他厨房里还有她留下的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在他怀里疲惫地睡了过去。 门外。手机震耳欲聋。 一个多小时后殷千城却是才出来,冲洗了一下后抓起了手机,一边接,眸光一边黯淡冷峻了下来。 “嗯……嗯……嗯……去了哪里?” 他眸光中迸发出一丝冰冷尖锐的光芒,沉声道:“跟着他们别放松,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深夜静谧。 暗流涌动。 …… 常远坐在车里,此刻刚刚挂了电话,他奉命送了林夏和殷小八回来,没有让殷莫北派人来接,这下,他的车停靠在了殷宅的门口,看着林夏抱着殷小八下车。 常远留意看着那边的场景。 林夏一下车就只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殷家栋和他媳妇赶紧将孩子抱了过来,嘘寒问暖的,林夏脸色很不好,问了句殷莫北去哪儿了,佣人说殷莫北不在家所以才没出来迎接,林夏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气得发抖,说他连自己的孙子都保护不好,人家都给送回到家门口了他都不出来多看一眼,是不是除了殷氏的位置,他殷莫北其实什么都不关心!! 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殷家栋那个情商低的蠢货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妈,挠挠头,抱着孩子就上去了。 林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不过,当即就给殷莫北打了电话! “我正有急事要处理,你做什么?”殷莫北那边相当不耐烦。 林夏冷声道:“你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要做?你答应我的事呢?说了就当放屁吗?我早就告诉你,你敢对殷千城的孩子下手,殷千城就敢对我们小八下手,兔子急了还咬人,他要是硬不把孩子还你怎么办?你豁出去跟他玩命的时候,也该想想我们!!” 第五百六十章 哪怕单枪匹马,也要试一试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烦?既要我出息,又在这里婆婆妈妈,林夏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做不成事全都是因为你,你但凡要是有一点人家阮清幽的忠贞体贴,我也不至于这样!!” 林夏瞬间尖锐地拔高了嗓音:“殷莫北你想吵架是吗?现在你人在哪儿呢?你跟我说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殷莫北咬牙切齿,想说让自己再隐忍隐忍,可奈何林夏这个女人实在是能消耗人的耐心。 “你说不说?不说我直接杀过去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狡兔三窟?谁知道你现在是在销魂乡里还是在办正事!!” 如果他真为自己和这全家着想,何苦折腾这么长时间都折腾不出个花儿来!! 保镖在旁边戴着墨镜冷冷看着这一切,墨镜后的眼睛看似空洞没有焦距,实则,手悄然捏紧了手中的窃听器。 不远处—— 常远很悠闲地坐在车里,他舌根碰了碰后槽牙,很是没耐心地听这一对老夫老妻吵架,内容也很没营养,但是,到底是殷千城比较会拿捏人心,他道只有林夏这个泼妇样子,才能套得出殷莫北的具体行动,林夏比殷莫北浮躁多了,也最能搅局。 林夏激动道:“我知道了……你又在那个骚狐狸那里,殷莫北,你都五十多岁快六十了,你那杆枪还能用吗你?我忍了你一辈子,忍不出个什么头来,你居然到现在还给我来这一套,给你生儿子的是我,又不是那个狐狸精!你为什么还不跟她断了联系!!” 啧。 劲爆啊。 殷莫北有私生女,还有个外室,呵呵,精彩。 常远勾起一抹嘲笑,继续听,然后殷莫北那边就不出声了,任由林夏泼妇一样地咒骂哭闹。 看来那就是没错。 殷莫北这么多年狡兔三窟,有一处,是绝对不引人注意的,就是他的情妇那里,那应该看起来是一户普通的人家,所以殷莫北有些什么秘密都藏在那里。 也算是有收获吧。 今晚! 常远冷眸一闪,想到了什么,他抓起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道:“查一下殷莫北的瑞士银行账户,这么多年他一定有偷偷转账给自己的外室,顺藤摸瓜查到对方的身份和现在住址,绝对有用。” …… 深夜。 一个身影从床上孤零零地醒了过来。 明明知道此刻殷千城可能在忙,尤其是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在忙,但是江慕水心境还是微乱不定,她去摸了自己的手机过来,这一刻,她不愿意再等,她想亲自跟老爷子联系一下。 哪怕瞒着殷千城。 哪怕她单枪匹马。 想了想,她过去书房,打开了殷千城的电脑,从里面得到了老爷子的邮箱,用自己的账户发了一封邮件过去。 其实,点下发送键的时候她小手都微微颤抖,但还是发了。 不曾想,没过几个小时,大概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接到了电话。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概是六七点钟,江慕水猛地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起身,抓起自己的手机来看。 “喂?你好?”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没有动静,然后,一个沉稳却稍显年轻的嗓音响起:“江小姐?你有事找殷老?” 这是谁? 她顿了顿,身子绷得很紧,道:“对,不知您是哪位?可以替我转达吗?” “殷老在我旁边。” 老爷子有晨起的习惯,此刻应该在祖宅附近的山上转悠,当做锻炼。 她强忍了一下情绪,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说:“那,您可不可以帮我……” “电话是我打给你的,殷老不想跟你说话,请江小姐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呵…… 她坐在那里,咬唇,死死地咬着,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个世界啊……在铭城,她江慕水简直感受了二十多年的人善被人欺,强权压人,丝毫不知廉耻……她也不是喜欢硬碰硬的人,但是跟有些人,果然是讲不通道理了。 她再一次寄希望于对方的良知,简直愚蠢。 冷冷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孩子还在哺乳期,我又有那么强大的法律界的朋友,您搞不定我的,不想我捣乱的话就跟我商量一下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我要孩子,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对方冷冷顿了顿,接着,丝毫不在意地道:“什么强大的法律界朋友啊?说来听听?江小姐你自己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呢,吹牛就不怕闪了舌头吗?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被吊销律师执照的了?” 她一颤。 她说这个人怎么嗓音这么耳熟,原来,他就是那一场黑暗官司的一手操纵者!! 陆、琛。 她眨了眨眼,有些酸涩,冷硬道:“原来是你。” “江小姐别来无恙。” “对啊。不是冤家不聚头。” “江小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告诉殷老,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的耐心可以陪你们耗到最后,但是触碰到我的底线,我会让你看看我咬人是什么样的。” 对方实在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 “江小姐底线是什么?是小城少爷不能认别人做母亲?还是生命不能受到威胁?还是小城少爷最后到底能不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进入殷家,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江小姐你贵为人母,受到的牵制绝对比殷老多,万一将来,保护小城少爷生命不受到影响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殷先生跟许小姐完婚,喊许小姐一声母亲,那江小姐您又能怎么办?万一将来您要么带着他滚出铭城,要么就得将他一个人留下在殷家生活自己乖乖滚蛋,那您为了小城少爷的未来,难道要那么自私自利地选择吗?好好考虑,您说呢?” 陆琛继续循循善诱着她:“你想想,你只要乖乖出国深造,保证再不回国,那千城少爷没事,小城少爷也没事,殷氏繁荣昌盛对你的孩子和男人都有好处,女人要做的不就是为爱的人牺牲吗?你应该把生了殷家的孩子这件事当做你的荣幸,为什么不做一个令人敬佩的女人,反要做一个祸水呢?是不是?” 她水眸瞪大,实在不可思议,问道:“陆琛,你是三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吗?” “……” “口口声声的权势尊卑贞节牌坊,连抢别人的孩子这件事都能说得这么高大上,你学法律难道就是为了助纣为虐?你的是非观还适合活在这个世上吗?你的法学教授想不想掐死你?” “……” 凌晨寒凉,雾气浓重,陆琛隐忍着怒火摘下眼镜来,一张冷寒的脸上的面具已经有破裂的痕迹,他擦了擦眼镜,又戴上。 她顿了顿,冷冷说道:“我明白了。一开始千城跟我说不要把你们当人看,我还不信,现在我懂了,再浪费一个字的口舌我就不叫江慕水,夺子之恨大于天,从此之后我要再因为他是千城的亲人就心慈手软,我就是在往自己孩子身上捅刀子。” 她冷笑一下,说:“来吧,我也不怕了。” 说完就挂断电话丢了手机。 原本以为自己是在耍狠,也震慑住对方了,事实也是如此。 但是。 过了一会儿之后,天色慢慢亮起来,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有些痒的脸,却发现上面爬满了泪水。 不是对强权的畏惧。 而是,觉得心疼小诚。 千城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过的实在太可怕了,想到小诚以后也要如此,她就心疼到停不下来。 她真是蠢。 真是活该被人打醒。 本以为殷千城已经走了,却没想到,突然之间密码锁一声响,外面有人裹着寒气走了进来。 江慕水猛然瞪大了眼睛,丝毫没想到这一点。 她忙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兽一样,将手机丢的远远的,然后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殷千城带了两份早餐过来,放在了桌上,这时候,看到了自己书房的一点微微的亮光,再走进卧室,看到蒙着被子装作睡觉的小女人,和她匆忙丢在桌上的手机,他单臂靠着门板凝眸看了一会儿,接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眸光微微深沉,他解开衬衫扣子,走出卧室去洗漱。 哗啦哗啦的声响过后。 他走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到她已经起来了,拆开早餐袋子放在微波炉里热着,她双臂轻轻撑在台子上,一下看到他的时候,眼神还微微闪躲,很是心虚,然后说道:“早餐热好了,我端过去。” 殷千城倒是没说话,就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依旧穿着他的大衬衫,恰好遮盖住臀.部底下的美好风光,虽然若隐若现但是要看到不容易,他的目光炙热流连在那里一会儿,伴随着她走来走去的动作,也丝毫没有挪开。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了,江慕水觉得浑身有些酥麻,她放下了早餐,自己装作有食欲地吃着,咀嚼动作却很慢。 纤细的手指撕下一小块面包,盯着盘子有些艰难地吞咽着。 心里难受却不说。 殷千城凝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扔下毛巾,过去握住她盈盈一握的手腕,将面包片丢下,一把将她托臀抱起,直接就拽到了自己的怀里来。 他气息微微不稳,只凝眸看着她有些难过却极力遮掩的小脸,手往衬衫下面一探,惹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贴了过来,他享受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她在意乱情迷之间,跟自己说话。 “还是不死心,跟那边联系了?”他嗓音没有责备,反而轻柔,却让她胆寒,身体微颤。 第五百六十一章 只要小诚没事,你什么都不要? 江慕水慢慢地“嗯”了一声,她小手攀着他宽阔的肩膀,脸色潮红发汗地低下了头。 他凝眸看着她因为弯下头儿露出的雪白的脖颈,另一只手探上去抚摸了一下,又惹得她一阵战栗,他垂下头亲吻了一下,然后低低道:“没有必要跟那边联系,自取其辱,在我身边乖乖呆着就好了,不会让你有危险的。反而,水儿,你一直这样不相信会让我有些挫败感,加上最近我的情敌活动频繁,你这样影响我的心绪,会让我有些……” “……嗯,不爽。”斟酌了一会儿,他鼻息哼出一声,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的嗓音的确是听起来有些不爽,她慢慢抬起头,情动的眼神凝视着他,实在不明白他现在居然还吃醋是因为什么。 她也只当是苦中作乐的情趣罢了,殷千城此刻的抱怨也只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 怀里的人儿顿了顿,抿了抿唇,心神恍惚两下,不由解释一句:“我已经生育过了……” 他低下头,虽然手上还在她衬衫底下掩盖着兴风作浪,但嗓音却很认真:“邱泽也知道你生育过了,对你就有半点放松?陆霖晟就更不用说了,前夫那都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他安分了一年多现在反过头来针对我,我再蠢都应该知道他是对你还有念想,是我殷千城,这么让人不畏惧吗。随便谁都觉得可以从我这里抢走你?” 她觉得浑身越来预热,汗水分泌越来越多。 别人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真的没有那些心思。 但是思路就真的这样被他转移了,感觉好了很多,江慕水浑身的战栗就没有停下来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愈发信任和依赖他,她心甘情愿地臣服,哪怕是再羞耻的姿势动作,她都丝毫没觉得这种动作由他做出来有什么不堪。 她抬起水眸,已经有些泛红,顿了顿,这才轻声说:“对不起。千城。我就是担心……忍不住,我不是故意……” 殷千城眸色微微变了变,心疼慢慢浮了上来,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吻她的唇瓣,轻轻“嗯”了一声。 他很大度很宽容地抽回了作乱的手,上面已经沾染了一些晶莹粘腻,下一秒却揽住她的腰,强力分开了她的双腿坐在了自己身上,埋头并不看她,轻声说:“那我猜猜看,你跟那边怎么说……” “……你说你什么都不要,只要小诚,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怼回来了……对吗?” 他猜得一个字都不差。 江慕水心颤,小手抚在他肩膀上,觉得愧疚得如坐针毡,再加上脊椎到全身都是酸麻的,要起来都一丝丝力气都没有,她埋首在他的气息中间,一呼一吸,都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他解开她衬衫的一两颗扣子,褪下来,亲吻着她的肩头,感觉着她在自己怀里蜷缩起来,连脚趾头都被刺激到蜷缩了起来。 殷千城却埋着头不堪她,动作不停,一下下轻咬着她的锁骨。 “慕水,我不会责怪你动不动跟人说这些的,我只要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就好……真的只要小诚,别的都不要吗?不要,你何苦还留在我这里?这么一个小小的公寓,你真出不去吗?所以,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问问自己就知道了,嗯?” 他的话都很轻,一下下全部打在她的心上,她羞愧难当,也难以面对自己的内心,他的爱却还那么浓烈。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熨帖滚烫,温暖如归。 江慕水眼眸中不由闪烁出了湿热的光芒,瞬间蜷缩更紧,微微颤抖。 殷千城的牙齿松开了她肩膀上的那块嫩肉,眸光深邃动情,突然淡笑一下,低哑说道:“我有的时候也在想,如果万一有一天我们面临选择,真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你该怎么选择,当然,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做的事情就是避免这些可能的发生……慕水,如果你也想到过这点,那在你做选择的时候就反过来想一下,换做是我,我又会怎么选。” 他气息浓重,喷洒在她的呼吸周围,问道:“明白了?” 江慕水浑身的战栗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她不知怎的了额头上汗水淋漓,定了一会儿,咽下一口口水,低哑道:“明白……” 殷千城眸色一个黯淡。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眸色逐渐变得深邃莫测,唇不禁慢慢欺到了她唇边,咬了她一口,嗓音陡然变低,冷漠低哑道:“可我觉得……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我爱你,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说完,在她低低一声惊呼中,那有力的臂膀将她腾空抱了起来,接着缓缓压到了沙发上,大掌撑着她的后脑极力不压到她的头发,泼墨般的发丝散开在沙发上,他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挑开她的扣子,在吃早餐之前,先品尝她。 意乱情迷之间江慕水看不透他的神情,只觉得那像浩瀚的深海,强势可怖,她无法凝神思考,只能任由巨大的浪潮将自己轻而易举地吞噬,拍打,顺势而下,再不由自主地被他推上巅峰…… 一切,都身不由己。 …… 天蒙蒙亮。 另一处阁楼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一副难搞的景象。 小宝宝断断续续的哭声已经变的嘶哑,不停地咳嗽,还有些发烧,迷迷糊糊的一直半梦半醒,抓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往外扯,林启荣来看过几次说是心理焦躁,但是大人的焦虑症可以缓解,小孩子的就彻底无能为力。 折腾了几天,殷老爷子的怒火都被折腾出来了,再心疼也有些坚持不住,交给手底下的人,自己得空去睡了一会。 林启荣也熬了好几个黑眼圈,一出门觉得天昏地暗的。 好不容易小孩子精力消耗殆尽昏睡过去,他也好回家换换衣服。 谁知道。 一出门,车子拐七拐八了五分钟,猛然吱呀一声停下来,林启荣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有人问路,接着,窗口突然一凉,被人塞进来了什么东西,林启荣睡了一觉醒来才察觉自己周身散落了几张照片,他捏过来借着蒙蒙的亮光看了一眼。 猛地,他就看到了那些照片上,自己女儿一双哭到通红,无比恐惧的眼睛。 *** 此刻。 距离许欢瑶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已经整整憋了自己两天了。 因在殷千城那里遭受到拒绝,打击太大。 许欢瑶回来后,不吃不喝。 拒绝治疗。 护士医生也拿她没办法。 本想联系家人,但是,许欢瑶父母哥哥都在外地,也没一个朋友亲人来探望她,许欢瑶要怎么样医院只能随她而去。 治疗耽搁了,吃睡又不好,小护士话到嘴边几次都咽了下去,真想告诉她就凭她那个体质,如果还这样,那孩子真的会流掉的! 许欢瑶绝对不会想得到,哪怕是他亲自去殷千城的办公室,亲自求他都没能解决问题,婚约还是解除不了!! 许欢瑶曾经以为自己哭泣求饶就能得来宽恕,可是,没想到,殷千城的回答竟然那样冷漠,许欢瑶自认为,她认识了殷千城二十多年,却从没见到过那样的殷千城,他怎么能跟她折算什么损失?!什么利息?!! 回来后她就歇斯底里地将自己病房的一切东西都摔了个干净,她试过要跟自己的哥哥诉苦,甚至乞求父亲答应,但是许默言跟许敬尧不知道在国外折腾什么,没有人肯理会她!没有人!! 许欢瑶想过要打给庄严,但是……呵呵,庄严是她什么人啊?就因为照顾了她两天,所以就有责任了吗? 这几天她心里惧怕又痛苦,夜里洗泪洗面,但是庄严来过吗? 从那一天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她许欢瑶能怎么办啊…… 哦,对了…… 听说现在江慕水已经回来了,呵呵……她许欢瑶都还没有结婚,那个想要顶替她位置的女人却就已经来了,这叫什么事情!!! 许欢瑶明明知道,自己也许这个时候心里想要的就是解脱,但是,一想到殷千城的立场从未改变,所有的心思部署全部都是为了江慕水的时候,她的胸口……锥心之痛!就有增无减!! 许欢瑶冷冷地躺在床上,攥紧了手,清晰感觉到此刻自己腹中可能已经有了殷千城的骨肉,但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孩子打掉……她要是敢打掉的话,被许敬尧和许默言知道了,恐怕,会活活打死她…… 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许欢瑶猛地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唯一…… 唯一能求救的一个人…… 孩子又不是她许欢瑶一个人的! 艰难地从床上起来,虚弱的许欢瑶爬过去,抓起了自己快要没电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号码很快也就通了。 是佣人接的。 “许小姐吗?您稍等,我把电话交给夫人接。” 房间里的声音有些混乱。 阮清幽看到了佣人递过来的电话,脸色本就沉郁,这下更害怕更坏消息的到来,犹豫了一下,才慢慢接过。 第五百六十二章 许欢瑶,你敢伤到千城,我第一个不饶你! “喂?欢瑶。”几日不见,阮清幽的嗓音也有种日落西山的垂暮之感,丝毫没有跟她说话的欲望。 许欢瑶一听见她的声音嗓音就哽咽了,强忍了许久,开口道:“阮阿姨……” “嗯……”阮清幽将轮椅慢慢转到窗边,此刻谁都不想理会,心情差到了极点,强撑着说,“你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地准备婚礼和安心养胎,联系我做什么?” 许欢瑶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哭着说:“只有您对我好……阮阿姨……在这场联姻里面,我爸妈不顾忌我的感受,我有什么要求就只能跟您说,您每一次,都答应我的要求,甚至为了我不择手段……我现在想想,最最感激的就是您了……” 阮清幽此刻却觉得心灰意冷,愧疚得有些厉害,不敢回应她的恭维,顿了顿后淡漠道:“……嗯,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怎么回事? 她许欢瑶经过那一天给殷千城下药的事情,此刻肚子里可是还有殷千城的骨肉呢!!阮清幽怎么这么冷淡了? 许欢瑶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阮阿姨,我现在……有点不好说,但是,同为女人,我想您一定能懂得我的感受,前些日子千城到底对我怎样您都看在眼里,所以我现在做什么样的决定,您都是可以体谅的,对不对?” 沉默了半天的阮清幽,半晌后,才从胸腔里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说起来对待自己不公平的人是殷老爷子,阮清幽本不该对这个小辈发脾气,但是,说来说去阮清幽心里对殷千城的愧疚,全部都是因为许欢瑶。她并不能责怪许欢瑶什么。 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心酸到无话可说。 “瑶瑶,阿姨,跟你说实话……” 阮清幽极力克制着嗓音里悲凉,说道:“你跟千城的事情,的确是我跟你殷爷爷一手促成,好或者坏,我们都已经做了,无可挽回,我现在再讨论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都没有意义,这件事情里,你跟千城都有委屈,但是千城更重一些,你想象不到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即便我们至亲之人都这么对待他,他竟然还是……” 阮清幽难以再说下去了,忍了忍,说:“瑶瑶,阿姨没有别的要求,如果有一天阿姨不在你们身边,你记得好好对待千城的孩子,好好照顾千城,以希望千城也能对你好一点,因为即便你都如此对他,他的心肠,却从没你想的那么硬……” 这什么意思? 许欢瑶心头悲愤了起来,一想到自己曾经在殷千城办公室里受到的屈辱,眼睛都瞬间变得猩红,她攥紧了被单,嘶哑道:“是吗?他真的心肠没有那么硬?那为什么我要解除婚约他不同意,这不是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吗?他说他爱江慕水都是放屁的吗?为什么不能为我想想,为什么我最后要得到这样的下场,就因为我不择手段吗?他现在要我赔偿殷氏的损失,要我赔偿好几亿的合作案!!他也不护着我,要我独自去承受我哥哥和父亲带来的压力!我会被我父亲打死的!!!江慕水现在得意了,她来了铭城,所有人都护着她!!可我呢!我呢!!我一旦答应结婚我就万劫不复了!!万劫不复了!!你们倒是救救我,救救我啊!!” 阮清幽还是有些搞不懂她的意思,轻轻蹙眉,问道:“阿姨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想解除婚约!!” 许欢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手颤抖着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说:“阿姨我求您了,我……我情愿打掉孩子,我开诚布公地去澄清,解除婚约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说我移情别恋都可以!脏水泼到我都可以!!我不要去国外,我不要一辈子不能回来,不要我的孩子和丈夫都被别人抢走,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啊……” 阮清幽那边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她也不知殷千城怎么威胁的许欢瑶,竟然让这个一直以来往前冲的女人,临阵了却想要脱逃。 许欢瑶听不见声音了,更加焦灼地问道:“阮阿姨?……阮阿姨,您回答我……”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许欢瑶一愣!! 阮清幽的手颤抖着攥紧了自己的轮椅把手,她眼眶泛红,眸中也含了恨,一字一顿地说道:“许欢瑶,家族联姻,是件大事,不是你们小孩子的游戏,为了你的念想,为了彼此利益,你的父母,千城的长辈,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做了多少对不起孩子的事,折了他多少羽翼才得来的今天的结果……两家人早就血脉相连,生意的脉络都涉及彼此命脉,千城也失去了他最最重要的女人,我那一跪早在很久前就跪碎了他的一颗心……你现在来跟我说,你反悔……” 许欢瑶呼吸有些虚弱,苍白的脸上眼睛瞪得很大,不可置信地听着里面的话,感觉到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阮清幽抬起脸来,面如死灰,说:“江慕水怎么还会来?我们都已经那样对待她了,她有一颗铁人的心脏怕是都撑不过来,你现在有脸,往那个女孩子身上泼脏水?许欢瑶,阿姨就问你一句,要不要脸?你当你是不满十岁的小孩,玩上了天家里人都能纵着你吗?你伤害别人不要紧,你这些举动如果害到千城,那我这个一直帮你的人,第一个不饶你!!” 说完,阮清幽竟然就挂断了电话。 这一边,许欢瑶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嘟嘟嘟嘟的声音一直响到了停,她都没回过神来。 半晌后,她慢慢倒在了床上,再过了一会儿后,她的手慢慢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觉得肚子突然之间开始有些绞痛。 “……”许欢瑶生出了满身大汗,极力强忍着,满身颤抖着窝在了被子里。 她感觉下身微微出血,有一种什么东西快要流走的感觉,不行,难道是孩子有问题? 尽管许欢瑶现在一百万个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那她在殷家以后的处境就更艰难,父亲和哥哥,绝对不会放过她…… 现在已经没有人肯帮她了,真的好可怕啊,父母,哥哥,未来的丈夫,未来的婆婆,全部都在逼着她,让她生生咽下自己种的苦果…… 怎么会这样啊…… “……”许欢瑶脸色惨白惨白的,像雪一样,她无助地抬起头来,手往门口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卑微的乞讨者一样…… 她哭了。 大哭起来,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 悲到极致。 苦到极致。 却无可化解。 “啊……”一声嘶哑凄厉的痛哭传出来,慢慢的,愈发变得像鬼一样,一声比一声大,传遍了所有的病房…… …… 庄严一身肃杀挺拔地从车上下来,正往病房里走,快走到这里的时候却看到病房里乱成一团,他看到后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加快,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去。 走到病房才发现,许欢瑶的病床空了,而上面,一摊血迹!! 庄严瞳孔猛然紧缩起来,攥紧了拳头,大步流星地往急救室而去!! 急救室大门紧闭。 像是在抢救。 他脸色紧绷,攥紧了拳头,几秒之后镇定下来,沉声开口,问:“同志,这里是在抢救……” “2301房,许欢瑶小姐。”小护士正在配药,看见他之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庄园攥紧了拳头,感觉后槽牙都紧咬着强力克制着情绪:“她是怎么出事的?什么问题?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小护士一边往针管里面抽药,一边说:“没有什么呀,她自己跑出去了一趟,又到处打电话都没人来看她,她有点崩溃,哭着喊着不要结婚啊什么的,然后……孩子就有点危险……” 庄严瞳孔紧缩更甚了,钢筋铁骨瞬间一颤,艰难开口:“……孩子?” 小护士扯了扯口罩,眨巴眨巴眼,说:“是啊,那么明显,刚来的时候就检查出来了,只不过只是虚弱休养所以病历上才没写,你不知道?” 庄严一张俊脸立刻红了起来,他偏了偏头,迅速整理着思绪,低哑道:“我……我对妇科并不了解,我以为,这种事情应该隔段时间才能查的出来……” 这才几天? 就已经查出真的有孩子了?受精卵着床了? 真的? 小护士像是猜到了什么,看着他笑了一下,说:“现在检查倒是都很快的,那,您应该就得赶紧了,得通知家里办喜事,对不对?” 闻言,庄严幽邃的眸子一个流光辗转,半晌后攥紧了拳头,轻声低哑道:“嗯,那是当然。” 小护士极力镇定但还是被这种率真强硬的军人气概撩得不能自已,往脸上扇了扇风,说:“那……我去配药了,您,在这里守着吧。” 庄严若有所思,抬眸看她一眼,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 待小护士走了,庄严神情才肃穆下来,抬眸看向了急救室的红灯。 一时之间脸上情绪复杂,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第五百六十三章 婚礼当天那场大戏 他走了两步后,坐下来在旁边等,想起了这次回家,跟父亲母亲提起了这件事,他没说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说了许欢瑶的情况,没想到身为少将的父亲就大发雷霆,关了他两天禁闭,他这才没有来看许欢瑶。 许欢瑶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他知道,她一定要嫁给殷千城,那他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有好好照顾着他,大不了她和千城结婚的当天,他庄严作为伴郎可以亲自送她上婚车。 只不过是那时候,她言语之中透露出了一点觉得嫁过去婚后不幸福的想法,庄严他就坐不住了,跟父母提了这个要求。 庄父很是忌讳这样不干不净的女孩子进入自己的家门,死都不同意,原本以为庄严那孩子会拼死反抗,但是,关了他两天禁闭都没见那个女孩子跟他联系,他也不慌不忙的,庄父隐约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就放了他出来。 此刻,庄严坐在那里,深邃淡然的双眸有一点点透出凉薄的恨意来,他掏出了不常用的手机,身姿挺拔地站起来,走过去打了一个电话。 殷千城那边刚刚跟合作商从酒店里面出来,接到电话后一愣,淡淡道:“什么事?” 庄严脸色冷厉,道:“欢瑶病了,从那天跟你去过老宅就病到现在,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已经确诊了,你不觉得这种时候,你应该来看一看她?” 殷千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笑起来:“确诊了?现在医学这样发达,一个多星期就能确诊了?” 庄严猛地蹙眉:“你不要跟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个。” “不开玩笑,”殷千城拉开了车门,道,“那恭喜你了,庄上校。” 庄严一下子恼羞成怒,道:“那天晚上的事你比谁都清楚,就算是我的,后果你也应该承担一半,既然你那天晚上肯让我那么做,就肯定不会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何必这样对待她!!” “你恐怕搞错了,我一直这样对待她,她怀谁的孩子,在谁的床上,将来如何,我都不在乎。” 殷千城冰冷的嗓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不带丝毫温度,“倒是你,让自己的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我从不知道你们庄家的基因里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成分,军人可真是伟大。” 庄严被气得半死,这次真恼火了,咆哮道:“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未婚夫,你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那天,你到底跟瑶瑶说来什么让她那么受打击,昏倒住院,这次又被送到急救室抢救!!” 殷千城松了松领带,如实相告:“那天我不过是说,她以后会怀着孩子定居国外,此生我不会跟她相见,因为慕水会在我身边,除了国内的那一纸结婚证她什么都不会有,大概是觉得不开心了,所以她前两天来找我解除婚约,却又付不起跟殷氏违约的代价,恐怕卖了她也赔不起,我也很无奈。” “殷千城你简直是混蛋!!!!”庄严脸色狰狞至极地咆哮了一句,险些像野兽一样将手机摔裂到墙上去。 “你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即便我多年没见过你,我也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那个叫什么江慕水的,我就算没见过也知道是个祸水,没有那个女人,你绝对不会这么没有道义廉耻,跟你做兄弟真是我这辈子最眼瞎的事!!” 听了这种指控,殷千城脸色微沉,凝眸想了想。 他抬了抬手指,让前面开车,然后冷笑一下,魅惑的冷笑消失在唇边,低低一字一句地冷声道:“你跟这个许欢瑶,还真是一家人。” 庄严平息了一下怒火,道:“你刚刚又说什么?欢瑶后悔跟你订婚了,她要解除婚约?” 殷千城已经懒得再跟他说,淡漠道:“还有不到十天,婚礼当天如果你不想做伴郎,你可以不来。” ——毕竟,能这么诋毁他的女人的人,跟不跟他当兄弟,他殷千城也要再考虑。 庄严冷肃道:“你就不能考虑她说的条件?她要真不想就不要逼她……” “庄严——” 殷千城冷冷捏了一下眉心,寒声警告道,“许欢瑶这个人,就是小的时候太任性受宠,才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你现在宠着她无所谓,但是要给我知道你们婚后还有联系,她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你好歹是个军人,请自重。” 说完,殷千城直接挂断了电话,丢到了车里。 庄严感觉到了被羞辱,再打,对方却已经再也不接了! 清醒过来后。 仔细想想。 也的确是如此! 他庄严向来自诩公正,对兄弟也足够道义,但是,他如今也是为了一个许欢瑶就什么都不顾了,庄严知道此刻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严重倾斜,前些天还在口口声声地指控许欢瑶这样做不对,但是她出一点事,他就听不进别人的任何话了。 庄严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最后给殷千城发了一条信息: “我的家里人目前不同意,我已经来不及劝说,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只要不伤害到你的底线,希望你可以站到我这边。” 常远这边正在汇报进度,看到殷千城的手机一亮,他示意了一下,让他先看。 殷千城长臂一伸,抓过来看了一眼。 常远好奇,说道:“庄上校怎么说?他真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看来是这样。 因为殷千城看到那条信息之后,紧蹙的眉心稍微松了一下。 像是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常远有种预感,所谓的越来越逼近的婚礼,其实应该没有那么简单,那天的所有伏笔都已经埋好,殷千城等待这场大戏真的等很久了。 殷千城却不觉得这种逼迫已经够了,言辞冷漠地回了一条——“你若再离我的未婚妻那么近,我想庄首长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常远实在是好奇,抓起来看了一眼。 他摸摸下巴,问:“我觉得逼得已经够了啊,庄上校那么稳重成熟的一个人,都被你逼急了,这种时候不应该松一点口风吗?比如说,告诉他婚车路线啊,酒店房间啊什么,好让他顺顺利利地去抢亲,啧啧,真是一场大戏啊……” 常远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喜滋滋的,活像是自己一手策划这一场戏一样。 殷千城嘴角也淡淡勾了勾,笑容很快消失,冷声道:“庄家并不同意他们的事,庄严想必会拿许欢瑶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来威胁,能成的概率就在一半以上了,但是这种冲击只能用一次,多了就会有更多犹豫,反而坏事,所以……” “所以你逼得他以为,结婚那天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第一要成功劫走许欢瑶;第二要许欢瑶自愿同意,这两点都很难,所以庄严必须策划得非常严密才行,千城,你明知道老爷子也不允许婚礼当天出任何的意外,你要把自己撇的完全清楚,这种事情就不能由你自己来,让庄家跟殷家对撞,再好不过……” 常远分析了一下,真觉得这是一场妙计,庄严的出现真的太及时了,不过也有些巧合,庄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常远还在托着下巴想事情,殷千恒瞥他一眼,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修长的手指从文件上撤下来,他低低解释了一句—— “一个月前是我主动去拜访的庄少将,给他带了喜帖和请柬,顺便劝他庄严已经老大不小,也该跟我一样找人结婚定下来了……” 我靠…… 真是蓄谋已久啊…… 常远简直要竖起大拇指了,眼睛里满是敬佩膜拜的亮光,他摸了摸下巴,又问:“虽然是这么说,听上去挺圆满了,但是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那江小姐知道这些吗?” 殷千城神色未变,淡淡道:“不知道。” “……” “江小姐就没有疑问。” “疑问什么?” “比如您……说要救回孩子跟她一辈子在一起之类的话……可能都是骗她的。” “我没跟她说过这些话。” “……” 我去,那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常远蹙眉想了半天都无果,但他看着殷千城丝毫不着急的模样,着实是有点替江慕水担心,她是个多愁善感,情绪也多变的女人,这些情绪有些多余,但是在她善良的映衬之下就显得都很可爱也很可怜,他不信殷千城就半点都不担心。 殷千城将最后一份文件浏览完签署好,眸色缓缓黯沉了下来,合上文件和钢笔,低低道:“我从没说过这些话,不过……她都知道,也一直相信着,我跟她之间,不用说这些。” 原来……是这样…… 常远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时候,殷小八的生日晚宴过后,他亲自接江慕水来铭城的那一晚,整个殿堂里面灯光大亮,在后半夜的浓墨夜色和星辉映衬之下,那一段听上去孤独狂欢般的圆舞曲,美妙而精彩,他承诺过的事情终究会伴随着时光而来,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悄然而至,都已经在来的路上。 小诚那边至今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除了这件事,一切,倒是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 第五百六十四章 治好小少爷,你就可以走了 江慕水休息到第三天的时候情绪已经有些好转。 清晨一早出了门,去找明朗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号码有些熟悉,她接起来:“喂?” 那边的嗓音微微有些疲惫,道了一声:“江小姐。” 声音很是熟悉。 眼看车水马龙的马路对面就是岑明律师事务所,江慕水顿了顿脚步,小脸微白,稳下情绪,说:“嗯。陆律师什么事?” 陆琛在那边,摘下了眼镜来擦了擦,冬天的老宅附近满是雾气,走出来一小会儿就会觉得眼镜蒙蒙的看不清了,他重新戴上眼镜之后拿起手机,顿了顿,这才轻声道:“孩子这边,恐怕出了一点问题,殷老跟我商量过以后,觉得还是联系一下江小姐,比较好。” 孩子……出了一点问题。 她的手指倏然将手机攥的死紧,指甲陷进了壳里面,险些将脆弱的手机壳都掰碎。 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甚至是混乱的呼吸,她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嗓音清澈干净,淡然软糯,道:“哦,怎么了?” 陆琛眼皮跳了跳,顿了顿脚步。 他勾起一抹笑,淡然地幽幽问道:“我怎么觉得,江小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孩子?身为母亲,这样好像不对,您这样怎么配做孩子的母亲呢?还是他根本其实不是江小姐所生的?” 这个陆琛不知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他奉了殷老爷子的命令在试探她,还是仅仅出于同行互踩在狠狠戳她的软肋。 她站在马路边上,一身纤细动人,睫毛眨了眨,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跟我说母亲该怎么样怎么样做,对啊,他是我的命,我的命都被拿走了自己还活着,这当然不对;别人拿了我的命却还逍遥法外,身为禽兽而不自知,也是不对。” 陆琛眸中冷光一闪,轻声劝慰:“江小姐,这种话给我听到就好,给殷老听到,恐怕您连接听到这种电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您可明白?” “怎么没有?”不知怎的,心头的火焰被激将了起来,她笑容突然灿烂起来,说,“今天这通电话又不是我主动打给你的,陆律师如果有办法解决就挂掉吧,你们守着孩子忙,我要接回他也挺忙的。” 陆琛这次真的被怼到了,他脸色极差,舒缓一阵刚要回话,没想到,那边突然一阵“嘟嘟嘟嘟”的声音,她竟然真的给挂了! 心头刺痛。 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路边,捏着手机,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掉眼泪,转头擦掉,擦掉的瞬间看到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就是当初那两个魁梧的跟着她的保镖。 殷千城不是不允许她出去,而是对她的保护更加严密严谨了。 江慕水定了定神,为了不让自己反悔刚刚挂电话的举动,飞快地趁着绿灯过了马路,但是来不及了,那种反悔的刺痛感已经袭遍全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压住那种把电话拨回去的冲动的。 过了片刻,她推开律师事务所的门,说明来意,坐到明朗办公室里的时候,电话就又来了。 纤弱的身影定了定神,又接起来。 “喂?陆律师,你很闲。” 陆琛这下已经没有了气定神闲讽刺她的耐心,蹙眉淡漠道:“小诚少爷最近情绪很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彻夜痛哭不眠,已经三天多了,你们之前照顾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解决的?” 明朗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桌前的转椅上,她鲜嫩的手指攥着一个纸巾,很快,纸巾破碎,她手心里的月压痕血红血红的,快要穿破皮肤渗透出血来。 明朗蹙眉。 趁着她故作镇定打电话的功夫,他走过去,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拍了两下,她猛地一颤,没想到明朗已经来了,瞪大的美眸像猫儿一样盯着他,明朗蹙眉再拍了一下,她的手立马疼得缩回去,终于不再自虐了。 反应过来后,江慕水凝神听着电话里的内容,说:“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一直很好。” 陆琛蹙眉,丝毫不相信她说的话也不听解释,低下头,口吻疑似命令似的说了一句:“给领养他的那家人打电话问。” 她定睛回答:“我一直住在他们楼下,孩子每天的动静我都知道。” 陆琛蹙紧眉,坚持:“打电话问!” “……”电话的那端,一阵阵沉默无语。 江慕水承认,自己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真的很久很久了……最初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殷千城护着她,一直安慰她,她恐怕根本挺不过来,如今听着陆琛逼迫,她再蠢也能听得出陆琛话里的意思,她不是合格的母亲,孩子的情况除非那家人亲口告诉他,否则殷老爷子绝不相信!! 凭什么!! 她脸上的情绪极具变化着,在陆琛冷冷开口催第三次的时候,她猛地挂了电话,痛苦嘶喊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机朝外砸了出去!! “砰!”得一声摔在明朗办公椅背后的墙上! 稀里哗啦的。 手机壳碎了一地。 电池都摔出来了。 空气里一片静谧。 明朗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蹙眉起来了,顿了一会,舔了舔唇,起身将她的手机拿起来,装好了,然后,开机,丢在了桌上。 江慕水双手撑着桌面,肩膀以肉眼可见的振幅剧烈颤抖着,不知道颤抖了多久,她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眼眸猩红一片,脸色白得吓人,给她捋了一下头发丝,从牙缝里强忍着哽咽蹦出几个字来:“欺、人、太、甚……” 说完,看到手机就想到了陆琛可恨的言语内容,抓起来就又想再摔一次!!! 明朗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冷用力将她的动作阻止下来,掰开她的手指,将手机扔在桌上。 “别冲动啊,在我这儿别任性,就这么一个手机,你还得听你儿子的消息,摔了谁给你通知?反而让对方知道你恼羞成怒。”明朗冷淡的声音很不耐烦,但是字字句句都在为她着想。 江慕水的怒火和委屈一下子就被强压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就忍不住了,她明明知道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可能就是听到小诚这几天竟然是这样度过的消息,自以为绷住了的定力瞬间就垮了。 她大口呼吸着,眼眶里慢慢渗透出泪来。 然后,胸口起起伏伏之下,情绪终于压下去了。 手机终于又震动了起来。 陆琛这次接起电话来之后,嗓音就隐隐约约有恼怒的迹象了:“江慕水,说你是个不配做母亲的女人,你还真不配,让你为了孩子做这点事你都不愿意,天下怎么有你这么狠毒的母亲?” 她定了定神,嗓音微微沙哑,轻声说:“你这句子好像背台本一样,谁教你说的,还是你学谁说的?殷老吗?判定正确了,我就是这么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所以用孩子来威胁我离开千城,是不是失算了?” 陆琛当即被气得够呛。 殷楮墨还当江慕水是多么贞洁刚烈的一个女人,一个多么伟大奉献的母亲,陆琛真想让殷楮墨听一听,所谓母亲的本能,江慕水哪里有? 她还真的比她的生母莫倚澜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琛摘下了眼镜,眸中透出凶光来,再次擦了擦眼镜,问道:“我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解决?能让小城少爷好起来的话,殷老都会答应。” 她舔了舔唇,就在等最后一句,干脆利落地说道:“让我见他。” 陆琛沉默了。 看起来也是猜测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所以殷楮墨肯定有把这件事考虑在内过。 陆琛像是请示过谁一样,顿了一会儿后,道:“可以。江小姐在指定的时间地点,将殷总的人甩掉后可以过来,断绝跟外界一切联系,我们会让您昏迷后带您过来,治好小少爷后你就可以走了。” 她冷笑一声,直接笑出了声来。 明朗在那边也大概知道了什么事,打开了自己的录音笔,做了一个手势给江慕水。 江慕水一愣,接着领悟,将手机放下来,开了免提,然后放在了桌上。 “陆琛,现在沦落到你们手里的人是小诚,至少他跟殷老先生是血缘至亲,老爷子还不会伤害到他,你让我切断一切外界联系,被你们弄昏迷再带过去给你们,我难道不是自己送死吗?两年前,老爷子为了从千城身边除掉我,不惜让电梯坠楼,不惜让我被人绑架,一直到海边差点溺死……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理由相信你们不会对我做出过分的事?小诚对千城有价值,对殷家都有价值,可我江慕水算什么?呵呵,家族半道中落,父母双亡,我为了孩子自投罗网,会给千城造成什么后果,我蠢吗?” 她说话的时候,双手攥紧成拳,因为激动,嗓音都微微嘶哑哽咽。 陆琛蹙眉道:“那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江小姐不答应,就算了,小少爷只能这样不吃不喝,透支病重,到最后怎么样我们就无法保证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小小少出事了 她吸了吸鼻子,心如刀割,笑道:“殷老先生绑架自己的曾孙过去,就为了让他不吃不喝,透支病重,最后怎样都无所谓,殷老先生当真有资格质问我怎么当母亲?” 陆琛毫不动容:“小少爷如今这样都是你的责任,你还有脸说吗?如果不是你拒绝这个提议,小少爷才不会如此遭罪?” “绑架孩子都可以说得这么好听?你把他还给我和千城,我保证他一点事都没有,还可以叫一声太爷爷,否则这辈子只要我在,他到死都听不到这一句。” “江小姐,你真是恶毒,这样诅咒一个老人,你良心何在?” “我的良心被殷老先生吃了啊,我险些死在他手上,我儿子现在又险些死在他手上,我诅咒一句,不便宜他吗?在法律上他都不止一次触犯底线了,我难道比法律还高?容得下他!!!” 江慕水已经疯了。 最后几句,说的歇斯底里。 明朗见她已经快失控了,做了一个阻止她的动作,暂时将录音笔关掉了。 他的手伸过去轻轻拍了拍江慕水的肩膀,蹙眉示意她坐回去,不要一副吃了手机的魔鬼样子看着桌子,太吓人了。 江慕水也觉得自己显得特别可怕,她直起腰来,吸了吸鼻子,继续稳坐在那里。 陆琛蹙眉半天,说:“既然江小姐这么不知好歹,那再议吧!” 说完。 他挂了电话。 江慕水直接扑了过去,嘶喊道:“谁跟你再议!把孩子还给我!!你们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们自己没有母亲吗?不知道母子分离的滋味吗?你们泯灭人性,道德伦理都不顾,你们有脸面对自己的母亲吗?回答我!回答我!!!” 明朗被震得耳朵都险些聋了,蹙眉,将自己泡好的茶端起来,喝了两口,看在她情绪失控的面子上就这么忍受她两秒。 片刻后,江慕水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她的喊的什么对方也听不见了。 缓了半天。 但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明朗正色起来,放下了杯子,正襟危坐,凝视着她。 他道:“我说过了,录音的证据起码要对方直接承认,这样的信息只能够作为佐证,但都不是直接证据,我要你提供的其他证据你带来了?给我一下。” 桌子对面的女人不动。 半晌后,明朗蹙眉,又问了一句:“江慕水?” 江慕水慢慢直起了腰来,苍白至极的小脸又瘦削了很多,显得下巴尖尖,她好像情绪控制住了,掏出了自己包里的东西,一并陈列给明朗看,接着不免失落地笑了一下,自嘲道:“如果给千城听到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我自己,都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了,可除了说些过分的话,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明朗将茶杯放下,笑了一下,沉声说了一句:“殷千城那个腹黑,你当他表面不说心里就不怎么想吗?你们两个区别就是一个什么都说在嘴上,一个什么都藏在心里,绝配,你怎么想他都不知道,跟你肚子里蛔虫似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他这话说的绝对是有道理的。 因为…… 明朗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那里,还有殷千城一大早发来的信息,说江慕水收集了一些证据去找他,尽量帮她处理就是,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就是控制住她,不要让她思想有半点别的动摇。 难道这能说是殷千城不在意孩子吗? 他心冷如铁吗? 不,他只是知道,即便此刻江慕水妥协答应对方的条件也无济于事,只能让情况更糟。 果然。 江慕水恍惚了一会儿,看着明朗整理证据,她迷迷糊糊抬起头,茫然问了一句:“你说,万一他爷爷不是真的想对付我,是真的为孩子好呢?我的倔强,只会让孩子更吃苦。” 明朗没说话,片刻后,整理了一下文件,抬起头:“你这话,敢对你男人说吗?” 她抖了一下,削瘦的身影微微蜷缩,仔细想了想,纤嫩的红唇中吐出两个字来:“不敢。” 明朗点点头,说:“那就对了,慕水,反正你现在被殷千城吃得死死的,你喜欢人家喜欢的要死,就不要触碰他的逆鳞,只要想到他不会让你去做的事,就不去做,那一切就都简单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我也不敢跟他说太多想孩子的话,我怕影响他。” 明朗“啧啧”了两声,反而觉得这两个人是在变相秀恩爱了,用夹子将文件整理好,说:“有孩子的人真是讨厌,感觉孩子就跟你家保险箱似的,拿出来溜溜都怕碰着磕着,简直太讨厌了……以前是看你们来在一起撒狗粮,以后可能就是看着你们带着一个小孩漫天撒狗粮,那场面想想就……” 不知怎么的,明朗之前劝说什么都没用,反而,他说了这段话之后,那纤瘦的人儿眸中透出了一种光,她逐渐冷静下来了,眼神平静而淡然,虽然最近,这种情绪总是反复,但是好在,只要殷千城还在,她的心总归都能落到实处。 明朗整理了一下证据,指出了哪些没用哪些不足,最后问道:“慕水,我相信你们整理这些不只是为了吓唬对方,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有严重欠缺,但也不是丝毫都构不成威胁,所以现在很重要的一件事,是你们想做到什么程度,对付殷家不只是简单的悔婚或者任性就可以,你们掌握到什么样的证据,决定了你们最后想对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里面,自然包括了江慕水想要殷老爷子对此付出什么代价,既然决定鱼死网破,就必然不可能心慈手软。 那个纤瘦的小女人已经明显有了点主心骨,眼眶还是红红的,但人站起来,已经不再那么心神恍惚了,她将证据推过去,顿了顿,说:“看他。” 明朗蹙眉,觉得有些烦躁。 他转了两下笔,最后说:“你男人给的答案肯定是,看你。” 她不再说话了,看着明朗,只道:“那就走到那一步再说,我们会商量着办,虽然我觉得,最后我们都是没得商量被逼做出选择的,也说不定到最后还是抵抗不过对方,鱼死网破谁知道谁死谁活呢。” 明朗继续蹙眉,不许她说不吉利的话:“别胡说,有我在呢。” 江慕水终于笑了,淡淡的,道:“……谢谢你了,明学长。” 事不关己,明朗却帮了她这么多。 不管结局如何,明朗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站在她这边。 明朗浅笑,倒是很享受这种帮人的感觉,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她转头往外走,打开门,突然之间感觉有些眩晕,身子不知道怎么不稳,有些晃,扶着门才慢慢挨过了那一阵晕眩。 明朗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有一点不对,他眉心微皱,站起来走到了她身后,问了一句:“慕水?没事吧?” “……”眩晕感慢慢过去,眼睛里的天色慢慢变亮,她扭过头去,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笑了一下,说,“可能精力消耗太大,血压有点不稳,你放心,我没事。” 那就最好了。 明朗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那就行,我叫助理送你,路上慢点。” “嗯。” “那个叫陆琛的律师你不用怕,他的确是有些本事,不过这次还真站错队了。” 江慕水走到门口时顿了顿,咽下一口口水恢复了点儿力气,纤手扶在门上有些柔弱的味道,她扭头说:“学长,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的律师证还在,这件事过后我打算重新回律所,这么多年过去,我可能心中正义未泯,我还是想当律师。” 呵。 这是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我,还是想当律师?? 明朗笑了,是那种极其欣慰又夺目灿烂的笑,他挑挑眉,沉声道:“那我还能说什么呢?随时欢迎你回来。” 江慕水心头一阵暖。 她走出去,定睛看着他,又说了一次:“谢谢你。学长。” *** 傍晚。小洋楼中。 小诚趴在佣人肩头半昏迷半沉睡着,婴儿肥的小脸削瘦了很多,脸色也是有些差,佣人抱着他晃悠的时候都心惊胆颤的,谁知道他是睡了还是昏迷了? 她这般晃来晃去是为了缓解小宝宝的焦躁,但是万一一放下来出了事,可不就怪罪到她头上了? 佣人也熬得眼周满是青色的黑眼圈,这几天,小洋楼里面已经有三五个育儿嫂和月嫂被这样轰出去了,殷家不要的佣人,以后即便去市场上重新应聘也很难再有人要了,她们可不都个个如履薄冰。 “……”感觉到肩头一沉,脖子里一阵滚烫,佣人下意识就哆嗦起来,嘴唇都白了,赶紧抱着孩子将孩子放了下来。 小诚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盖着干净,闭着眼的样子都特别可爱。 但是此刻孩子却满头大汗,胳膊腿就像不是他的一样,脑袋也斜斜地歪向一边,丝毫没有生机,最恐怖的是脸色变成不自然的红,开始渗透出淋漓的大汗来。 佣人顿时背上出了一大片冷汗,抓着床沿,大声嘶喊起来:“快来人,快点……来人啊!!” 第五百六十六章 黑幕落下,孩子被不知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一会儿,楼底下的人就被他吵醒,一堆人纷纷涌了上来。 “怎么了?” “不是好一会儿都不吵了吗?又出什么事了?” “快……快,我觉得小小少是昏迷过去了,这不是睡着的样子,怎么都叫不醒?完蛋了,这是出大事了,快叫人啊……”前面一直看着他的佣人险些吓哭出声。 旁边的人拉住她,问:“你看得清楚吗?前些天的时候也是这样,半死不活,病恹恹的,不吃东西能好到哪里去?至于叫不醒……你真叫了?你怎么叫的?” “能不能别啰嗦了?赶紧通知老爷,送医院吧!别再拖了!!”佣人歇斯底里地喊着,“这要是亲妈知道了孩子这样,不得跟我们拼命啊!老爷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藏孩子,结果孩子出事了可怎么办呀!他真的不要孩子这条命了吗?快送医院!送医院啊!!” 旁人还在纠结,彼此对视几眼,不可放行。 “……殷老现在不在,这怎么着也得先联系殷老。” “你看看孩子现在额头有多烫,到现在一天一夜吃什么吐什么了,能撑得住吗?” “那要是殷老怪罪下来,你担责任啊?敢情前些天开除的不是你。” “你们把电话给我,我来打给医院!!” “你疯了?你自己想死,别连累我们!!” “就是……” “多管闲事,人家殷家人自己都没说什么。” “你们……你们难道都不是母亲吗?你们没孩子吗?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着急?”那个佣人眼眶都红了,急得手心都全是汗水,腿都在打颤。 “好了好了别讲了,去楼下问问保镖,他们要是不说送医院,那咱们就少点儿事儿!!” “就是,这样你没话说了吧?闭嘴吧你。” “就你事儿最多。” 叽叽喳喳一群人吵闹着,有人下去正询问着保镖,突然之间,外面开过来了一辆车。 正值黄昏,天色愈发暗下来了,车牌号都有些看不清楚,那个开车的竟然也没有开灯,周围的保镖下意识地挡住门,接着,就看到那辆车掉头停在了小洋楼门口,一个身影走了下来。 林启荣在黄昏中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对,转过头,他道:“是我。” 保镖认出了他,礼貌颔首:“林先生。” 林启荣瞥了后面几个佣人一眼,说:“你们是不是联系了老爷子跟他说了小小少的情况?孩子的情况不能再拖,我也不是专业的医生,赶快送医院吧,”他拿出手机晃了一下,说,“殷老刚刚通知我的,你们这些人都被监控着,就我是生人,我可以不动声色地把小小少带过去。” 保镖有些狐疑,问:“老爷子亲自跟您这么说的?” 林启荣脸色有些憋胀,半晌后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要不你亲自打电话问他?或者,你跟我上去,看看孩子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保镖赶紧摇头,松开了眉头,说:“那林医生就赶紧去吧,其实我也觉得,孩子这样也是太遭罪了。” 林启荣点头:“对啊!没爹没妈也就算了,至少别再有生命危险吧,不然我们可怎么交代呢?” 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保镖的心上。 保镖蹙眉很紧,说:“对,我们这差事不好当,万一出点事儿谁不怕啊!!” 林启荣笑笑,绕过他,跟着佣人上楼去了。 等到了楼上,林启荣才看到此刻小诚的模样。 不过是几天没见,此刻的孩子已经完全不是当初林启荣第一眼看到的活泼灵动的那一个了,大冬天的,小小的婴孩浑身却被汗水湿透,不知道是盗的虚汗还是什么,小脸苍白泛着极不正常的红,林启荣慢慢走过去,俯身抱起他来。 孩子的小脑袋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他的肩膀上那样趴着。 在脖子触碰到小宝宝滚烫额头的那个瞬间,林启荣抱着怀里又软又瘦的小身子,瞬间一个大男人眼泪都要下来,他强忍了一会儿,感觉也不敢用力抱紧他,手因为悠着力气而微微颤抖,在孩子耳畔低哑道:“……对不起。” 林启荣抱着孩子下楼,给他裹了几层厚厚的小被子,带了一些必需品,咬咬牙,直接钻进了车里。 保镖那边不放心,其实私底下,还是偷偷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却说—— “林医生已经去了吗?” 保镖瞧了一眼即将开走的车子,说:“已经到了,孩子都已经上车了,但只有他自己和一个司机,殷老需不需要我们跟着?” 那端的嗓音微微年轻些,有些朦胧的魅惑感,道:“不用了,林医生过来后这边有人接应。” “哦哦,那就好。” “还希望殷老不要怪罪楼上的人啊,一直没请专业医生,就这么拖了好几天,小孩子的病本就经不起耽搁,望殷老高抬贵手,不管小小少最后怎么样,还放过我们这些吃辛苦饭的人一把。” 那边没什么耐心理会,开口说:“知道了,你们继续轮守吧。” “好好。是。” 日暮西垂。 最后一点点苍凉的白光从山的那头埋下去了,夜幕彻底降临,周围亮起淡淡的黄灯。 树丛中发生的一切都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辆车开出去开到半山腰停了下来,有人走下来将车牌换掉丢在了路边,然后,继续往前开,到了一个岔路口,往一个鲜少有人走的小路开了进去,车子歪歪斜斜,在黑暗的夜幕中,灯也不开的,驶向了黑暗的远方。 *** 下午的时候江慕水去了一个寺庙。 那个寺庙位于铭城的西南方向,算是铭城最大的一座寺庙,偏远但是香火很盛,因为据说很灵。 去那里祭拜的基本都是铭城老城区的人,还有周边城市和乡镇的人,每逢过年的初五十五,还有端午重阳等团圆的节日,慕名前来的私家车就排成了长龙,将人迹罕至的南区都挤得水泄不通。 此刻正值十二月末,元旦将至,很多人都来拜佛,求的事情也很多。 江慕水坐车到了中心路口附近,车已经堵成了一片,虽然寒气深重,但人还是络绎不绝。 她给了车钱,在距离三公里的地方就下了车,一路虔诚地走过去,路过小摊,买了最贵的香,攥在纤手当中,一步步往前迈。 像江慕水这样职业的人很少有信佛的,一般是生意人,信佛的较多,他们相信运气,相信虔诚的力量。 江慕水曾经相信法律,相信道德仁义,相信人心。 可是人心却给了她这样的反馈和残酷的现实。 她也觉得,自己真的枉为人母,在得到自己孩子这般消息的时候,居然,还能镇定到言辞拒绝对方的要求。 她心不安。 所以,虽然知道这里人多眼杂,她自己也可能身陷危险,但是,她还是来了。 虽然她平日里并没有任何的事情求佛祖,每次跟着同事或者客户进寺庙,她都是只拜,不求任何事情,但是这一次,她想求一次。 这一生,没做任何的错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能换来佛祖的一片慈悲心? 如果老天有眼,如果心诚则灵,那么求一求,会比不求好上太多。 有拥挤就有纷争,江慕水不小心撞到了一亮豪车的车镜,对方车主正被堵得很狂躁,看到这种情况直接下车,指着江慕水的鼻子劈头盖脸的骂,这时,突然就从旁边冲出来几个魁梧的黑色制服的男人,直接掰住了对方的手指,一把就将他撂在了车里!! 男人转过头,墨镜后的眼睛小心看着江慕水:“江小姐没事吧?” 江慕水愣了愣,张了张口,看着对方不甘心的样子,说:“我没事。先走吧,别惹事了。” 熟料,对方却没那么容易放过。 对方车主跳下车,暴跳如雷,指着车镜上面的划痕,说:“你还真特么横啊,划了我的车就想走?没那么容易,知道这是什么吗?保时捷,新买的,你给我划成这样,少说也得赔个几十万,知道这个漆有多贵吗?我让理赔的算算我吓死你!!” 男人身材魁梧笔挺,直接挡在江慕水面前,看着这个人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 江慕水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微微垂下了头,她是来拜佛的,不想跟人起争执,苍白的小脸上次课透出了一丝丝虚弱。 站在那儿,看了一眼所谓的“事故现场”。 那辆车车镜上的划痕,的确是很长的一道,足足二十厘米以上了,一看就是人被人恶意划的,但是划痕并不新,明显不是她刚刚划的,她大衣袖口的装饰扣是圆润的,根本不构成这样的杀伤力。 男人站在前面,说:“江小姐你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又对对方车主道:“我们夫人还有事,没时间陪你解决问题,你不是要走保险理赔吗?你打电话,我来处理。” 第五百六十七章 突然遇袭……这又是什么阴谋? 对方车主颐指气使的,看着江慕水长得漂亮,又身边跟着保镖,下意识地就想纠缠,嗤笑一声,说:“就你?你谁啊?谁知道你跟她什么关系,认不认识?你放走了她我找谁去?听见吗?你不许走,你敢走一步试试!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赖账呢?靠男人靠惯了吧,想赖掉啊没那么容易,再说了这些保镖算老几?” 男人蹙眉,直接往后摆了摆手。 又上来了几个人,护在江慕水周围,低低道:“夫人请。” 江慕水本就不想理会,已经要走了,想了想顿了顿,嘱咐一声,“你好好处理。” “夫人放心。” 眼看着她要走,突然周边的几辆豪车里都下来了人,是那辆车主的好朋友,一看就是些纨绔子弟,大概这些人看着江慕水也是有点身份的,长得的确是美,五官美得丝毫挑不出缺点,跟那些化妆打扮出来的漂亮女人完全不同,瞬间就感兴趣了,几个人逐渐逼近,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四周全部都是车,滴滴叫车,像冬眠的蛇一样排着队半天都蠕动不了一步。 更多的人停下了车走出来,在看热闹。 这时候,有个轻佻的男人拉了江慕水一把,江慕水触电一般猛地甩开了! 一双清亮的水眸警惕看着他,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小脸更加沉郁,一双弯眉上挑着,隐约而见的薄怒将这张脸衬得更美了。 轻佻的男人笑着挑挑眉,说:“漂亮姐姐,你这么年轻需要拜什么佛啊?我们哥几个每个都是家里的老佛爷,你跟了我们好了,保证要什么有什么,哪儿还用求佛?” “就是,姐姐还是个冷美人,笑一个嘛,跟弟弟们一起玩玩,我们这么多陪你一个,你也不亏啊。” “就是,东子那个车是新买的,好几百万呢,你跟我们玩一场,钱自然就不用你陪了。” “姐姐,这些保镖一看就是哪个老男人叫出来看着你的,像我们,从来就不看女人那么紧,因为压根儿不用!!”轻佻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猥琐和嘲讽,直接伸手去勾江慕水的下巴,“再说你这么漂亮跟着一个老头子多浪费啊……” 年轻男子的手还没碰到江慕水的下巴,身后一个人影突然出来,一个扫堂腿就将那只手甩在了旁边的车身上! 因为怒火鼎盛,力气过大,只听“砰!!”得一声响。 年轻男人只是被踢到手臂而已,连带着整个人都摔在了车上,直接整个人跟车来了一个亲密拥抱,然后下巴被磕碰了一个巨大的包,跪到了地上去,咳嗽了好几声,感觉到喉咙口一甜,连带着一颗牙都被撞得带血掉出来了…… “我……靠……” 对方车主看到这副情景,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几个人年轻气盛,冲上去跟几个保镖打了起来! 堵住的车流瞬间一片混乱。 江慕水不由自主地后退着,眼前血腥一片,那些保镖都是殷千城精心挑选的,下手没有一个轻的,所以眼见着那些动手动脚又言语轻佻的年轻男孩一个个被摔在车上又滚到地上,她下意识地出了一身惊心动魄的汗,不自觉后退,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过去只能添乱。 伤得最终的就是那个对她动手的轻佻男人,车窗玻璃都被撞碎了,他也不知道哪里破了,被打得满嘴的血。 突然之间,光芒一闪。 江慕水突然感觉到不对的瞬间,下意识地往光芒来临的地方看去,接着,就隐约看到了不远处,有人对着这个地方在拍。 按理说,街上出了热闹大家拿手机来拍是正常的,但是大白天的开闪光灯,不太对劲,还有那个亮度和瞬间仿佛是一闪而过,不像是光明正大地拍照,反倒像是偷拍。 眼看着人被打得太过了,她蹙眉,拉过了一个保镖,说道:“不要再打了,本来就是小事,这样就闹过头了。” 男人丝毫没有一丝气喘,只是看到她的手之后就停下动作来,说:“打成什么样都是殷先生交代过的,刚刚那种情节,就严重程度来说,他们还没被揍够呢。” 她:“……”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男人就又冲了上去,一直到将这几个人彻底打服了,才停下。 有人报了警,但是因为这个路段堵车太厉害,连摩托车都骑不过来,所以警察来得极其慢。 江慕水实在是心神不定,总感觉刚刚的事情有点不对劲,她再次上前拉住了那几个人,说:“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我毕竟什么事都没有,算了。” 男人的脚松开了踩着的一个人的胳膊,戴着墨镜低头问道:“车镜还用赔吗?” 对方车主捂着胳膊满头大汗,痛得都直不起腰了,脸上青筋暴起,艰难地说:“不……不用赔了……” “给我家夫人道歉。” “姐……姐姐……” “你叫她什么?” “不……不不……这位夫人……对,对不起……” “嗯,”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少爷,记住了,以后再看到我家夫人就乖乖地礼貌地叫,你不会猜想得到她以后的身份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还不滚??” 仿佛只是一瞬间,拥堵的马路上就再也没有闹事的人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也讪讪地收起了手机,看着那几个保镖凶神恶煞的样子谁也不敢拍照了,江慕水也不喜欢被围观,又劝说了几句,这才继续往寺庙的方向走,没想到去拜佛都出这样的事情,她的心一下子有些乱。 …… 直到踏进寺庙的门槛,江慕水的心才慢慢沉下来,满脑子,只剩下了小诚。 陆琛说他不吃不喝,彻夜不眠,此刻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那一天的绑架小诚经历的都是一些陌生人,他本来是不怕生的,跟陌生人也可以玩得很好,但是几天下来都不见到自己的亲人,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江慕水丝毫不敢想象,她只知道在江城的时候,哪怕小诚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都能让她操碎了心,恨不得分分秒秒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哪怕阮静都觉得困了累了都可以去睡一会,她不行,小诚一直被阮静夫妇带出去以自己的孩子自居,只有当没人的时候,她紧紧将孩子软嫩的身子抱在怀中的时候,才感受得到所谓的骨肉血亲到底是什么滋味,骨肉分离到底有多痛楚。 殷老爷子不懂人情世故,只有自然而然的掌控欲,他不会懂这些。 而江慕水作为一个母亲,此刻因为倔强而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她心似焚。 江慕水拿了一个蒲团放在案台前面,用手铺展上面的褶皱,跪下去,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接着起身上香,从进门的第一个门进去,一直到最后一尊佛像,一尊不落地拜过去,等到拜完的时候,已经是双目赤红。 寺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拥挤,等位也需要很久,不知佛祖听了那么多的祈愿可以帮忙完成几项,而她的愿望很简单的,就是要小诚平安。 她不能奢求太多。 也根本奢求不了太多。 突然之间,寺庙门口人群四散,像是来了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人流纷纷让开,被黑色衣服的保镖簇拥着的人迈着长腿走进去,皮鞋上沾染了石板上的灰尘,浑身肃杀的味道才被冲散了一些,等他走到门口站定,那里还在拜佛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身影纤细的女人,江慕水知道自己拜完了,双腿已经有些酸,但是跪在那里,却不愿起来。 身后,一串稳健的脚步声。 半晌,那串脚步声到了她身后停下了,一只手伸过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江慕水触电一般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往回看,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已经袭来,下一瞬,一股大力托着她站起来,她转瞬落入了一个怀抱,男人英俊至极的面孔转过来正对着她,轻轻拂去她头发上的灰尘之后,长臂一捞将她收紧到了怀里来。 宽阔温暖的怀抱,坚硬又宽阔,她静静待了两下,然后认命地闭上眼睛,头轻轻低了下去。 他的呼吸洒在耳畔,嗓音低沉:“路上遇到麻烦了。” “嗯……”她睁开了眼睛,答,“一点小麻烦,他们太过紧张了。” 殷千城却丝毫不放松,说:“你也许觉得没什么。但是任何发生在你身上的人都可能发酵成别的事,以你想象不到的姿态,所以还是要小心。” 江慕水水眸闪过一丝亮光,不解地看着他:“还要怎样?孩子都在他们手上了,你都要结婚来换的孩子的一次出现,他们还要怎样呢?” 她区区一个江慕水,现在也还值得他们大张旗鼓地对付吗? 殷千城淡淡抿唇,不想吓唬她,也不想再给她压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道:“没事。怎么样都没事,有我在。” 虽然如此,江慕水还是没有放松。 她仔细想了一想,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 第五百六十八章 殷氏前所未有的危机 此刻陆琛是跟着老爷子的,殷楮墨做事霸道凌厉,不容置疑,相比之下陆琛的行事作风就下流许多,什么无底线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江慕水想的有些头痛,也没想得出刚刚那件小事能让陆琛怎么大做文章。 寺庙门口还有很多人,堵得水泄不通却还要给里面的人让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国家领导人来这里参观了。 殷千城丝毫不理会那些,到了人多的地方,拿围巾给她裹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到了门口的台阶处,索性直接拦腰抱起她来,一直抱到了大喇喇停在寺庙门口的车上。 刚刚要放下她,一只柔软的小手就猛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殷千城一顿。 他低下头,看向她。 她抬起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眉心微皱,沉默了几秒,说道:“不会是要拿抚养权的事情说事吧?我本来毫无污点,一旦到最后孩子身份公布与众,陆琛无论如何都会往我身上泼一些洗不掉的脏水,让我即便拿着dna检测报告都见不到孩子,是不是?” 他浓密的长睫此刻却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垂下来,将她好好地放到了车里。 他一双黑眸此刻犹如墨染,漆黑得令人无比心安,关上车门前,道:“什么都不要担心……有我在。” 呵。 即便是有他在。 老爷子让陆琛做这样的事情,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一时之间,她的手腕都有些酸软,软得都抬不起来,小诚跟着这样的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殷千城从另一边进去了,刚进去就把她抱到身上来,安抚了一会儿,他的确是什么都不想说的,奈何她太聪明,总是一下子就能想到事实的本质。 缓了一会儿之后,江慕水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在他怀里动了动。 人心真是锤炼出来的,以前听到这种消息要消化很久,现在竟然一下子就接受了。 只是孩子还在别人手里,她怎么想都觉得挫败,让她安心地等,做不到。 殷千城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转移开她的注意力,说道:“有件事需要让你帮忙。” 她顿了顿,一愣,抬起头来。 “什么?” 殷千城大掌扣住他的后脑,俯首在她额上重重一吻,低低道:“一会儿,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 车子到的地方是东郊别墅。 早些天的时候就知道殷千城让人将东郊别墅清空了出来,现在大概用的时候就到了。 这里的东西也算是一应俱全,江慕水问过之后知道他晚上已经没有安排,索性今晚就住下来,她去洗澡换完衣服之后,就有些坐不住,直接去收拾了一下房间,开始准备晚饭,听着殷千城跟几个下属在客厅里商议公事的声音,她隐约觉得安心。 但是,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劲了。 殷千城的公司—— 最近,难道也有事?? 江慕水一双清亮的水眸凝视着那里,明显看到几个主管都面色凝重,只有殷千城脸色尚未有什么变化,但是可以想象的是,殷氏一定出问题了。 该死。 这几天她都一直沉浸在关于孩子的情绪里,忘记了殷千城不止一个孩子的问题,殷氏也肯定同时腹背受敌,殷老爷子,殷莫北,陆霖晟,许家……再加上一个孩子牵制,他怎么能分得了那么多心??? 江慕水脸色有些凝重起来,放下了摘了一半的豆子,走到了楼上去,关上小书房的门,打开电脑去查了资料。 几下之后终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最近经济动荡,殷氏除却在国内的这些产业之外在美国亦有势力分布,大盘的动荡让整个经济瞬间无比低迷,但这好像只是外部原因,只是大形势上的不利,在国内,税务局上一次的简单查证之后就派了小组到殷氏长期驻扎,殷氏可以严守死防不露出马脚,但是殷莫北那边不可能不故意泄露一些公司内部信息,在他看来,让殷千城最后崩溃的唯一办法只有两个,虽然具体事件不同,但是道理跟当年的殷莫南跳楼是一模一样的。 殷莫南当初,被殷老爷子寄予厚望,登上巅峰之后殷楮墨本来都已经打算放权,殷莫南的打算也很好,他想着等到自己掌权殷氏之后就跟阮清幽谈清楚,他爱的人不是她,而是莫倚澜,这样他身居高位也有能力补偿阮清幽和殷千城,他也有希望去将自己真正爱的女人抢夺回来了…… 没想到…… 最后竟然发生那种事…… 真爱背叛,殷氏在破产边缘,一朝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殷莫南被殷楮墨叫去毒打一番,说尽了所有难听辱骂的话。 殷莫南心灰意冷,到了最后的时刻,只有一个他根本不在乎的女人陪在身边,想到自己明明不爱她却跟她纠缠了短短一生。 殷莫南站上大楼的顶端,感受着寒风飒飒,感受着尊严扫地,心脏破碎,也许跳下去,就是解脱了。 来世,有志再报吧…… 来世,不要再爱她了…… 而这一次殷莫北的方法,大致与当年一致。 除却税务方面的问题,其他的各种质检问题;政府竞标的违规操作证明,串标证据已递交法院;人员流失造成公司商业机密泄露……几个严重问题几乎是同时发作,对方的手法简直是用自毁的方法来毁他,江慕水看到了,陆霖晟举报人的身份都已经被坐实,他都已经被查证了挖出来就是他举报殷氏,陆霖晟被媒体采访却面不改色,不承认自己是为了报复当年陆氏被殷氏收购的仇。 “……”江慕水纤手握着鼠标,在小书房里已经坐不住了,她看得小脸苍白,额上隐隐出汗,背上都是汗了。 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一下,她丢开鼠标,走下楼去。 一边走一边想。 现在她绝对不会背叛殷千城,孩子在老爷子手中也是安全的,就凭靠这些殷莫北就想让千城垮掉,是不是,有些太幼稚了? 一个纤瘦的女人站在楼梯口,小脸染上愁绪,淡淡凝望着楼下的人。 殷千城的手机响起了。 他脸色未变,周边的人却知趣地停止了说话,小心翼翼看着他,等着他接起电话来。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将钢笔一放,这才去拿手机,那个铃声也算是私人手机中专设的亲密号码,他看了一眼之后,也不管所有人都在场,直接接了起来。 那个纤细的身影脸色微微一变,漫步走下来,就站在楼梯口,距离他几步远的距离看着。 四周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都知道她就是未来boss的老板娘了,都敬重地朝她点了点头。 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眉眼冷峻,接起了电话之后,几乎就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因为电话里的人吼声太大,声音冲破了仪器的束缚几乎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只有殷千城知道。 ——这,是小诚被绑架以后,老爷子给他打的第一通电话。 果然。 就像当年阮清幽描述的一样。 打开电话就是劈头盖脸的唾骂,在殷千城的认知里,当年父亲的死大概有两个原因,阮清幽告诉他说,一是信赖之人的背叛;另一个就是殷楮墨的高压政策,殷莫南不堪重负,终于纵身一跃,直截了当地结束了生命。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这一幕,又来了。 那个时候殷千城还很小很小,他印象里只有父亲的去世大概他的影响很大,但是具体的当年父亲究竟承受了什么,他都印象模糊,也只是凭借着阮清幽的描述一点点地猜测和揣摩。 但是现在。 他……很想说一句…… 父亲…… 我大概懂你……当时的感受了…… “……我当你真的有那个本事跟我对着干,最后能把殷氏发扬光大,我倒是能容忍你娶那个女人试试!!可结果呢,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好意思说是我殷楮墨的孙子,好意思说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强!!你滚去见你父亲吧,我没有你这个孙子!!你们这些蠢得像猪一样的蠢货!!!” 殷楮墨年老之后才开始懂得修身养性,实则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口不择言的暴脾气一个,哪有什么风度,哪顾别人的什么恶自尊? “那个女人就是个祸害,跟你父亲当年难道不是一样!!莫倚澜当初怂恿你父亲撤掉资金链去支援陆氏,最后殷氏出事只能瞬间垮了;现在那个陆远擎的儿子陆霖晟,又是为了莫倚澜的女儿在跟你对着干,你却还不放开这种祸害!!你还护着她!!你真是猪油蒙了心,哦不,这样说都是赞美你,你简直愚不可及!!” 殷千城任由他说着,看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但是实际上又什么都听到了。 他此刻经历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父亲当年经受的。 殷千城曾经觉得,对江慕水那么一点点介怀和敌意都是因为她的母亲莫倚澜,因为陆氏,所以他一度动过报复的念头,甚至一度真的想那么做过,但是现在看来,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那个导致殷莫南最后纵身一跃的原因,不是别的…… 是……爷爷吧……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用叫阮阿姨,叫妈 殷楮墨最终还是骂累了,红着眼背着手,问:“你想出什么办法没有?再这么下去你简直是要重蹈你父亲当年的覆辙!!” 他淡淡抿唇,问道:“您现在很是清闲,不用去守着孩子了么?” 殷楮墨一愣,半晌后压下那股不安的气息,镇定道:“孩子我派了人守着,一直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说的是你公司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不守着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好坏?孩子真的很好吗?” “千城……你可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带的脑子都歪了,成天想着孩子女人,孩子女人,能有什么出息?你真的……真的是要气死我,跟你父亲当年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突然之间,殷千城就觉得很累。 很累很累。 仿佛有人将他身体的力气全部都抽空了,他手腕软下来,修长的手指抬起,轻轻点着桌面,眸子里的光芒一度湮灭了下去,半晌之后,才缓过来慢慢腾起。 “还有事么?” “你……”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忙,把实权交给我的那天起,你就认定了我,那我最后做成什么样子也早就脱离你的掌控了,不是么?” “千城我警告你,如果殷氏出什么事情,那你那个儿子,他……他……” 他冷笑一下,没想到老爷子竟这般恼羞成怒了,阴冷问道:“他什么呢?” 接着,还没等老爷子想好什么合适的措辞,他修长的手指覆在手机上,已经按了挂断键。 客厅里。 一片肃杀…… 一片安静……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 所有的主管都低头,悄然不语。 这个时候,一个沙沙的声音传来。 众人惊愕地抬头一看,是那个一直站在楼梯口的女人。 纤细的身影松开了楼梯把手,踩着粉色的棉拖走了过去,她走到那个冷峻挺拔的男人面前,他还一直呆坐在没有动,她蹲下来,柔软的手抚摸上他的手背,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她碰了碰茶水和茶点的温度,端起了茶点和茶杯,起身,清亮的水眸看一眼众人,说:“我去换点热的,你们先忙。” 众人:“……” 一瞬间,他们简直被这个女人无比强大的承受力给折服了。 殷千城浑身杀气蔓延的时候是个人都不敢上前,她却直接就过去了,果然以柔克刚,她那副淡然沉静与世无争的模样,别说殷千城看了喜欢,就是他们看了…… 也是有些羡慕和动心的…… 他这个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垂眸看了一眼她捏过的手指,目光不由的抬起,朝她看去。 只见她捋了一下耳边快要掉下来的发丝,将茶叶茶水都倒掉,用烧开的水沏了新茶,拿了冰箱里的一些甜点和水果,重新给他们端了过来。 江慕水半跪在茶几边上,放好之后,轻声说:“谈累了吃点东西吧,麻烦你们了。” 众人一愣。 接着赶紧有人出口回应:“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殷夫人。” “是啊是啊,您忙,不用管我们。” “谢谢殷夫人了。” “……” 她倒是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轻轻点点头,走近厨房去继续做菜了。 既然有些事情不可避免,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她本来有些心慌失措,但是莫名的,看到殷千城接完那个电话之后江慕水就一下子镇定了。 ——江慕水,你认定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权势滔天,所向披靡;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富贵傍身,衣食无忧,既然都已经默认在一起,那么将来遇到什么就解决什么,解决不了就面对,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大不了上一瞬锦衣玉食,下一瞬贫民窟度日,他从未动摇,你又何必烦心?? 从来没有哪一次晚饭做的如此静心,江慕水洗了青菜玉米做了一个沙拉,又炒了几个小菜做了个汤,等煲着排骨的时候她就擦干净手,坐在旁边,安静地翻看着一些专业书籍,她从律所出来的时候顺手买的。 门铃“叮咚”响了。 她抬起头,看着门口。 本来还不知道是谁来,但是一想到殷千城带她来这里本就有目的,江慕水像是瞬间想到了什么,放下书,说:“我去开门。” 旁边一个人助理赶紧上前,“不用不用,夫人您坐,我去。” 助理几个健步就冲到了门前,在江慕水之前就打开了房门,门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行人,先拉进来的是几个大箱子,看起来像是行李,上面明明还贴着一些登机牌信息,看来是直接过了安检口,甚至到了候机口后被拦截下来的。 江慕水蕙质兰心,看了一眼就懂了。 进来的人很会认主,看到了江慕水就眼睛一亮,连殷千城都没问,直接问道:“夫人,太太的行李放哪儿?” 江慕水早就收拾好了那个房间,让开了一步路,说:“一楼最大的那间,挨着小阳台和花园门的。” “好,谢谢夫人。” 她一身粉色的上下身家居服,简单的款式衬得身材说不出的好,她走出门去,想亲自迎接,熟料还没出门就被一股大力拽住,霸道却不失温柔地拽到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来。 殷千城高大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蹙眉轻轻拢了一下她耳边的发丝,说:“外面冷,你先进去,我来。” 说完,松开了她之后,他将门完全打开,将外面坐在轮椅上的阮清幽推了进来。 门口有毛毯,江慕水轻轻蹙眉,提醒了一句:“小心。” 阮清幽神色恍惚着,因为太冷,穿着大衣不够还裹着两层围巾,她一双眼睛黯淡如死灰一般,此刻慢慢地从围巾上抬起来,眼神从浑浊变得清晰,看到江慕水后先是震惊接着再是愧疚和不敢面对,最后的最后,变成了一种垂垂老矣的无助,慢慢含着泪低下了头。 殷千城倒是气定神闲地指挥着,说:“行李拆了,让佣人整理到柜子里,其他的太太都熟悉,你们照看着就是。” “是,殷先生。” 几个小姑娘开口说道。 江慕水也一时尴尬,刚想要开口,叫一声“阮阿姨”,突然一只手就伸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殷千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看过来,眸中透着霸气的坚定,手垂下去裹住她娇小的拳头,强力分开她的手指跟她十指相握。 两个人,站在阮清幽面前,就像是强势有力的逼迫一样,气压沉沉。 殷千城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半晌后薄唇轻启,淡淡的却是强势地沉声命令:“不用叫阮阿姨,叫妈。” 江慕水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双眼睛瞪得像麋鹿一样,像是不敢相信。 阮清幽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心虚又忐忑地抬起了头来。 最后…… 实在是…… 迫于无奈…… 江慕水几次挣脱都丝毫没能挣脱得了他的禁锢,她的小脸爆红,红得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桃花色,一双清亮的美眸更是好看,她鼓了好几次勇气,涨红了脸,半晌后才被逼无奈地轻声叫了一句:“妈。” …… 这一晚实在是有些经历太多。 江慕水叫出那一声妈之后,好半天自己都没有平复下来,站在原地愣愣的,像迷路了一样,她恍惚了好半天,才看到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凝眸看着她浅笑,嘴角邪魅地勾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满眸星光地看着他。 她突然就窘迫起来,一双美眸瞪着他,脸色还是潮红,说道:“你……你笑什么?” 她气不过,抱怨道:“你让我叫了妈,我刚刚没反应过来,你现在得意了?得逞了?怎么就那么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殷千城嘴角的笑意不减,迎上去,双手捧起她的脸,感觉这世间最美的一张脸就在自己怀里,他低低道:“我也是蓄谋已久了,刚刚趁你没有反应过来,让你先适应一下,反正以后,也是要适应的……” 说完,他的俊脸就一偏,慢慢低下头来,眼看着薄唇就要贴上她,她长睫一颤,不由低低问道:“她为什么是拎着行李箱过来?如果要来住那随时可以过来,怎么今晚这么突然?” 殷千城闻言脸色微变,却还是没改变初衷,薄唇牢牢地印上她的唇,撬开她甜美的齿缝,尽情品尝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里微微气喘的人,给了她一个解释。 “今晚,她原本是要登上去美国的飞机的。” 什么? 她凝眸看着他,眉心皱的很紧。 殷千城再次解释了一句:“爷爷强迫她回美国,要看着人上飞机才可以,我把她截下来的事,没人知道。” “……阮阿姨不想去美国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还要被逼着上飞机。” “叫妈,”他轻声纠正了一句,“因为,她没得选择。” …… 之前的时候,阮清幽也在这栋别墅里住过一段时间。 第五百七十章 为了我的自尊,你们别再逼我了 那是刚刚回国的时候,阮清幽极度想念儿子,所以先来了殷千城这里,最后觉得回老宅才符合身份,这才搬去了老宅。 之前来的时候住二楼,轮椅搬来搬去极不方便,所以这次房间就安排在了一层,门口又新开辟了一片小花园,一眼望过去风景尽览,远处的山都能看到,楼梯上也装了一个横栏和坡道,可以让人推上去。 江慕水在客厅里跟殷千城说了一会儿话过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在消化着跟他谈话的内容。 她的手覆在门把上,脸又红了,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妈,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半晌后,突然门一响。 江慕水错愕地看着眼前,是阮清幽亲自过来,亲手给她打开了房门。 阮清幽此刻已经脱了大衣,里面是简单的深咖色毛线衫加黑裤白鞋,看起来温婉无比,只是她的情绪看起来是长久的不好,精神状态极差,这个时候抬起来看她的眼神都是没有光亮的,全凭一丝丝韧劲支撑着,阮清幽勉强苍白着脸笑了笑,说:“江小姐,进来吧。” 江慕水走进去了。 按照阮清幽的状态来说,她能这么对自己这么说话,已经是用尽自己的热情了。 阮清幽转着轮椅走到房间中央,背对着江慕水,开口说话之前,瘦削的肩膀就已经开始颤抖,她也极力压抑着这种颤抖,开口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江小姐你如果不想叫我的话,就不要为了安抚千城这么叫我了,你……叫我阮阿姨,我也好可以转过头来跟你说话。” 江慕水理解她的心情。 她点了点头,这下轻快简单地叫道:“阮阿姨。” 阮清幽这个时候才隐约停止了颤抖,好半晌,才缓和好了情绪,慢慢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不要紧,江慕水这才看到阮清幽的眼眶已经全红了。 她吓了一跳,手心紧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开口安慰道:“您放心,有什么委屈您都可以跟千城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您要是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我说,都没问题。千城公司的事情只是暂时的,不用担心,我相信他能解决好。” 阮清幽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再亮起来的时候满嘴都是嘲讽的冷笑。 她手虚弱地扶着轮椅把手,抬起头,对着江慕水笑着沙哑道:“慕水……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你看到我眼眶红了,还以为我是在为这些事情担心,你高看你阮阿姨了,真的,高看我了……” 江慕水一时错愕。 她回应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一定是跟千城有关,那您就没有必要担心。” 阮清幽慢慢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她捋了一下自己耳畔下垂的头发,沙哑道:“我阮清幽……一辈子心高气傲,清高也不认输,既然是被弄到国外去了,也要跟外人说,是我自己想去的,我想去给莫南守节,我想远离他去世的地方,我想图一个清净。” “实际上,从我十几年前为了莫南摔断腿的那时候起,就注定了我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就是随波逐流,你们收留我,我尚且能苟活,没人收留我,我就算客死他乡都不会有人管,我一辈子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可是慕水……” 阮清幽的头抬起来,也是个温婉至极的优雅女子,她眼睛悠远地看着她,像是透过她在看远方一样,眼神悲凉如水,嘶哑道,“我一直到今天被迫登上飞机的时候才知道,我什么都不算,却还矫情地活到了现在。” 江慕水一直一直都听她说着。 虽然也是有些一头雾水。 但她下意识地不愿意听阮清幽这么说她自己。 她蹙眉,开口:“阮阿姨,人不可以妄自菲薄……” “我不是妄自菲薄,你听我说,也听我说完。” 阮清幽苦笑了一下,说:“如今肯听我说这些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是我,一直熬到了他们不想听我说话,甚至熬到了他们都离开我,慕水啊,如果你没跟千城断了,如果你们以后注定要在一起的话,那你是我的媳妇,你也是我最最不能在你面前暴露短处的人,可是如今我竟然除了你,没人可以说这番话……” “我不敢跟千城说,因为一切都是我活该,我甚至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毁了他那么多事,从他那么小开始我就没办法亲手照顾他,我毁了自己,所以他才落到了别人的手里,从小到大,教育,照顾,我一样都没有做到,我连做一个合格的母亲都做不到。” 所以…… 这些话…… 她阮清幽没脸跟殷千城说…… 江慕水吸了口气,有点理解了这个女人的悲哀,殷千城从小到大受到她的照拂很少,但是他依旧很孝顺,依旧没有在危难的时候丢下自己的至亲之人,其实如果坦诚布公地谈一谈的话,千城……也未必有多恨他的母亲…… 至少,她江慕水是这么觉得的。 阮清幽顿了顿,冷笑了起来,说:“我之所以眼眶红了,是觉得无助,觉得自己没用,我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老爷子利用完了我把我丢去美国,一辈子,不闻不问,可能我的儿子都不可能再去见我。我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我不是为千城,所以连你都搞错了,我,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善良。” 阮阿姨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像是挖心挖肺地在说话。 江慕水听不下去了。 她上前,扶住她的轮椅,蹙眉说:“这样,我们先去吃饭吧?您坐这个点儿的飞机应该没吃晚饭,我做好了,在楼下。” 阮清幽直起了腰来,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你让我冷静一下吧……冷静下来想想,我到底要怎么面对你们。我现在,还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就想要让我去美国,但千城好像知道,等我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再去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慕水,我真的没脸面对你们,等我想到了办法,能为你们做点事,能对你们有点帮助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出去的,现在你走吧,跟千城说我要休息一会儿,也为了我可怜的自尊,你们别再逼我了。” 江慕水此刻大概懂了。 殷老爷子得到了小诚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把阮清幽送走。 但是阮清幽不知道。 看样子,千城也许是为了少一个人为小诚担心,就根本没有告诉他。 江慕水顿了顿,说:“那您有事叫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一直住在这里,跟您一起,您如果需要谈心聊天,随时叫我。” 阮清幽背对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说:“不用了。你还没有明白千城的意思,千城心里知道他跟我无法沟通,所以才带了你过来跟我疏通一下心结,他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你不会跟我住在一起的,千城知道我的性格,照顾我需要多少精力,他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他之前就跟我说过,你过些天还会回到你们的公寓里去,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让我尽快跟你说完,因为,你还有别的人要照顾。” 阮清幽的背影很是寂寥,她凝眸望着窗外,说:“也许我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没有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如果我有的话,何必一辈子,都浑浑噩噩地,只从别人那里找尊重和安全感?他如果能给我,就什么都够了……” 江慕水此刻心里,只剩叹息。 跟阮清幽聊过之后,果然心里就只剩下一地荒凉,她的手指无力地动了动,实在再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 一双清亮的美眸眨了眨,说:“那您也放心,世间哪可能只有厄运?过些天我们会给您一个好消息,我保证,您一定会开心的。” 如果阮清幽见到小诚。 那么,再铁石心肠的人,再心灰意冷的人,都会因为血缘亲情而产生那么一簇难灭的火花。 *** 从阮清幽的卧室里出来,让几个小女佣都不要去打扰她,将一份餐食准备好给她送进去,然后带上门,让她自己平复心情去了。 殷千城这边已经谈完了公事,几个主管一行纷纷走出了别墅。 那个粉色的纤长的身影走出来,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她最近记忆力有些不好,可能是真的一孕傻三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她走过去打开电饭煲盛饭,热气腾腾的蒸汽里,她想起阮清幽的那些话,也不免有些心疼可怜她。 每个女人都值得被人真心对待,阮清幽这辈子遇到殷莫南,殷楮墨这样的家庭,只能说她的选择有偏差,但是,这不是她活该被如此对待的理由。 她在那里眼神懵懵懂懂地盛饭,动作很慢,那边饿了很久的男人却已经有些没耐心等了,走上前来,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略不稳的手腕被人稳稳托住,江慕水一双水眸抬起看着他,殷千城不动声色,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碗来盛饭,江慕水反应过来一些,脸微红地垂下去,腾开手,将几碟小菜端去了茶几那里。 第五百七十一章 最美不过如此罢 沙发上似乎很适合谈心,她今晚不想那么严肃,太多事情太糟糕了,这样温馨的氛围几乎是一秒难求。 但是,不知道她刚刚到底是跟阮清幽谈论了什么,她的眉心一直微微蹙着,本来美得惊扰的眉眼,此刻添了几分令人好奇的愁绪,殷千城有些心动却不语,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蹙眉,漂亮的眉心松开后轻声说:“阮阿姨怎么会那么妄自菲薄?她的心路历程到底是怎样的?不是说她跟你父亲伉俪情深,一直到你父亲去世,她都宁愿跳楼下去陪他,才摔断腿坐在轮椅上的吗?” 好像跟阮清幽谈过以后,江慕水才察觉事实跟她想的也许是有偏差。 殷千城睫毛一动,脸色微变,轻轻伸出长臂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间,置身于自己怀中一起吃饭,低声问道:“怎么了?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让你有这种想法?” 她轻轻蹙眉。 想了想,贝齿放开了被自己咬的有些狠的筷子,纤嫩的手指把玩着覆在自己腰上的大掌,说:“没什么……也许是我感觉错了,阮阿姨感觉在殷家不好,只是因为她的公公太过强势了,跟你父亲无关。” “爷爷的确是强势到看不上任何人,所有人都是他得到利益的工具。”他淡淡解释了一句,再没说下去。 “嗯……” 她轻轻端起碗来,看着青色透明的小碗,突然笑了一下,说:“那努力吧,让小诚不要变成这样的人,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说到这里,江慕水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她一直以来的论调让殷千城不得不将注意力多多集中在孩子身上,但实际上,殷氏这一次的危机前所未有,新仇旧恨一起发作,铺天盖地的恶意蜂拥而上,她怎么能再给他哪怕半点多余的压力??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笑着的眼眸里似乎是有璀璨的星光,扭头说:“别在意,我就是随便说说,我知道事情要慢慢解决,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的,我还要经历你的婚礼和很多事情,我觉得都没什么,加上阮阿姨在我身边,我觉得,这次被你截回来,她好像体谅了你特别多。” 既然对他有好处,那于她来说就是莫大的欣慰。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将筷子一放,轻轻抱住她,长指轻轻捋过她的耳畔,看到她因为撒谎,耳朵都变红了,他淡淡浅笑起来,难得的温馨气氛,他的鼻息洒在了那小小的充血的耳珠上,他的指腹轻轻捏住了那薄薄软软的小东西,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沉声道:“我母亲跟父亲之间的关系的确是有些复杂……而且也不只是他们两个的问题,还牵扯了太多,甚至有些事,她自己都是受害者和无知者……慕水,有些事只要你问我就都不会瞒你,我跟你,和我母亲跟父亲之间绝不一样,你明白吗?” 她觉得痒,却躲不开他的怀抱和气息。 她没有回头,只是说道: “是啊,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瞒我,所以你也必然不会对不起我,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千城,信任就像一场赌注,压下赌之后再为此烦忧那是自找烦恼,所以我不用问,你不用说,去做别的就好。” 他凝眸深深看着她:“但绝对不是永久,有些事我总会告诉你,在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 她又笑。 筷子夹了几根炒得翠绿的四季豆,说:“那就不急,稳不稳定也都不急,我没关系。” 是么? 就是因为这种没关系,让殷千城更加想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好不容易捱到她吃完了一顿饭,将碗从她手中抢过,放下,殷千城今晚不想再多劳累她,只是抱她上楼,给她洗完澡之后就让她先休息了,阮清幽在楼下隐隐约约听得到上面有动静,却丝毫听不清楚是什么,阮清幽心里就像有一根羽毛在慢慢地划着,铬得她难受,让她想哭想诉,却又想沉默不言慢慢自己接受消化的惩罚,她的孩子到了此刻都还一句抱怨都不跟她说,淡然沉静得就像那一切都没在发生的路上一样,让她…… 让她……情何以堪啊…… *** 别墅的清晨都是被鸟叫吵醒的,听见那一声手机震动后,一个纤细柔软的身影从被子里艰难地出来,腰上盘亘着的坚实臂膀让她一动不能动,她费劲才够到了不远处的那只蓝色的男性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大意是,婚礼礼服定做好了,让他去取。 一时之间江慕水当着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酸。 苦。 但是又莫名的有点激动的感觉。 就好像…… 要跟他结婚的人是自己一样。 她艰难地转过身来,拽了拽他的手指,殷千城并不想醒来,微微蹙眉,之后将她更收紧了一些,俯首吻向她的额头和嘴唇,大掌轻抚着她的头发,将她拢进自己怀中继续睡了一会儿。 但是…… 这样的时间不会太多。 不知怎么的江慕水觉得胃里很不舒服,一大清早莫名出现反胃的感觉也是奇怪,她睁着清亮的眸子二十分钟,在时针指向七点的时候,轻轻推醒了怀里的男人。 将手机递给他,下床去给他挑选当天的衣服,光脚踩在木地板上,说:“去拿礼服,婚礼一周后举行,虽说场合不用你布置,但是该你坐的事情要做全套才好。” 殷千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万里长征走了这么久,隐忍的路也走了这么久,这样的一个早晨,他却因为自己女人的这一句话有一点破功了。 骗人有什么意思?隐忍不发有什么意思?韬光养晦为了最后一击又有什么意思? 换不来她心里的坦然和舒服,也换不来她对自己百分之一百毫无掺假的信任。 殷千城走过去,也没有穿鞋,走过去紧紧抱住那个踮脚在衣橱前找衣服的纤细身影,脖子埋在她温暖的颈窝里,沉声低哑道:“早。” 她顿了顿,动弹不得,却也回了一声:“早。” “千城。” “千城?” “千城,已经很晚了,你平时出门比这个要早两个小时,我不知道你要忙什么,但是,我猜今天陆霖晟会来找我谈什么条件,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我对一切一无所知,不知该作何回应,我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不泄露你的信息给他就好。” 陆霖晟? 果然,一报还一报。 殷千城上一瞬还在为了婚礼能让江慕水有些吃醋的事情而感怀,下一瞬,需要感怀的就是他自己了。 外面的天色刚刚蒙蒙亮,寒冬凛冽,雾气在浓墨的夜色下迟迟化不开,也等不到天亮破晓,他抿唇许久,神情就像寒冬一般,低哑问道:“他会来找你?” “这是我猜的,如果今天不来这周也会来,他用自毁八百伤敌一千的办法对付你,绝对不是为了毁掉你本身,他,有条件的。” “嗯……那如果他的条件,是你呢?” 他问出这种问题,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那个将一条青色领带拿出来的纤细身影,闻言顿了顿。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说:“山无棱,天地合,我才会想要再将过去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吧,我觉得,人生真是很奇怪的过程,短短几年我都已经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什么样了,但是,我却记得自己刚进律所的时候是如何青涩,正义感爆棚得不接任何污点原告的官司,那些青涩的成长我都记得,却偏偏自己是如何做别人妻子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特,很茫然,转过身,问道:“你说,奇不奇怪?” 殷千城此刻正凝眸深深地看着她,身上穿了一半她递过来的衬衫,闻言就这样僵硬在那里,两双眼睛就这样对望着,秒针随着时间流逝缓缓移动,静默无声。 他眸光深深,半晌后终于是察觉自己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他最后接过了她手中的领带,淡淡低哑道:“不奇怪。”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出去,留下了带着回声的一句:“因为以前我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活到现在的,我也已经不记得了。” 总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遇到你之后此前所有的记忆都瞬间清零,因为不好,也不重要了。 江慕水也迅速地收拾着房间,给送食材过来的钟点工发信息,整理好自己之后好下去照顾阮清幽,也忙碌的不可开交,谁都没有再跟谁说话,卫生间也错开来使用,但是,他听得见她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光裸嫩白的脚踩在地板上,很是动听。 他完全洗漱收拾好之后出去,一身挺拔帅气地到卧室,给一直忙碌的她穿上鞋子,在她光裸的脚背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她一愣。 坐在床上的人儿有一瞬间的呆滞,接着他放下了她的脚,江慕水也起身,听见了楼下的开门声后比他更快地冲了出去。 殷千城走下楼,看到江慕水冲到门口,给清晨就过来的钟点工开门,接过了钟点工带过来的新鲜食材,走去了厨房。 第五百七十二章 找你妈?你妈早死了 十分钟后,简单的早餐就已经摆在了桌上。 江慕水一双水眸扫一眼殷千城,说:“粥你没有时间吃了,就算了,三明治拿走你的那份,如果晚上不回来,记得打个电话。” 颀长挺拔的身影已经看着表走到了门口,接着微微蹙眉,然后情不自禁地就走回来,看着餐桌。 阮清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眼睛的余光里,她看到自家儿子长臂一伸,将那一份做得最好看的双蛋黄的三明治拿了起来,用餐纸裹起来揣入手心,像宝一样拿着出门了。 而那个女人,只是目送他出门,然后水眸迅速收回,继续做自己的粥了。 蒸汽四溢。 冬日暖阳的光芒洒满客厅。 女子的卡通围裙有些幼稚,但是细枝末节都尽显温柔勾人。 很好的一个早上。 阮清幽不禁笑了一下,想。 她过去整整四十多年都没感觉到过这种心意相通的温馨感觉,她的孩子想必也没有感受到过,如今,不管面前是洪水猛兽还是悬崖末日,总之现在这样过着,就挺好的。 阮清幽食欲有放开了,吃得比以前多了一些,她不由看了一眼江慕水,顿了顿,这才问道:“昨晚你跟我说……我们不会总碰到厄运的?那你就是有喜事告诉我了?是什么?现在能跟我说吗?” 江慕水一愣。 她斟酌着,现在的确不是告诉阮清幽的最佳时机,手里的勺子顿立顿,轻声说:“阿姨,过段时间吧。” 阮清幽看着她的神情有些闪躲,也不好硬是逼迫,阮清幽此刻住在这里虽然没有像在老宅里那种明显寄人篱下的感觉了,但依旧有些抬不起头来,自信感被打击得所剩无几。 既然她这么说,也丝毫没有顶撞和拒绝的意味,阮清幽也就作罢了,没再提这件事。 但是也奇怪了。 江慕水他们像是明显知晓她的心思一样,交谈和相处上都没有过多地照料她和安慰她,只让她慢慢适应这种关系,江慕水早上也是约了人了,她看着时间,十一点出门现在还早,她吃完了饭,看了一眼还在细嚼慢咽的阮清幽,说:“阿姨,那我上去查点资料,等下十点我要出去走走,您去吗?” 阮清幽抬起头来,捏着杂粮包的手有点颤,压着心头的诡异动静,说:“哦……你也要出门?” “嗯,十一点跟人约了时间,我早上本来有锻炼晨跑习惯的,现在没能出去,门口都是山林树木,出去透透气也好。” 阮清幽的眉心明显舒展开来,微微有些开心,浅笑道:“哦,那好。” 十点过后,江慕水从小书房里出来,天气不太冷所以没穿棉衣,裹了一件长款的厚针织,拿了两条围巾就跟阮清幽一起出门了。 北方的树木凋谢过早,路边此刻常青的是肆意生长不经修剪的松柏,江慕水碰到附近别墅里出来跑步和遛狗的人,停下来,将自己手袋里的饼干和牛肉干喂了一些给那个生龙活虎体型健硕的阿拉斯加犬,它红色的体毛蓬松丰盛,不断舔着女人雪嫩白皙的手掌心,还往她脸跟前凑。 带它主人是个年轻的男孩,看到这一幕之后脸都红了,紧紧拉住狗绳子,磕磕绊绊地说:“谢谢啊……你真好心。” 江慕水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擦了擦手,继续推着阮清幽往前走了。 十点半散步归来,钟点工已经开始准备食材了,江慕水整理了一下画了一个淡妆就出了门,出门前顿了顿脚步,眸光清亮地看向后面呆呆愣愣直勾勾盯着她看的阮清幽,说:“阿姨,我走了。” 阮清幽这才颤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心头荡开的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她猛地点头,然后等她跨出了一只脚在门外,才突然开口急声说道:“你也早点回来……你要是回来晚了,千城着急!” 在门口的江慕水猛地怔了一下,错愕看着她。 她实在来不及了,两只脚都迈了出去,清澈的嗓音说了一声“好”,就关门,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口。 *** 此刻。邱家。 偌大的小别墅里,客厅中间,一堆玩具池里藏着一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女孩,家人在那个玩具池中间弄了一个公主床,周边都是漂亮的衣服和毛绒玩具,床边四处散落着游戏机和芭比娃娃,邱莹莹在床上窝着打一款游戏,最近几天吃胖了,小肚子都涨了起来。 年长的女管家蹙眉走到她跟前,跪着将水果放到了那个小公主床的床头柜上,轻声劝慰了一句:“小小姐,该吃午饭了,您已经玩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饿了就吃饭,醒了就继续玩,也是折腾累了吧?先陪老夫人吃过晚饭,咱们再接着玩儿好不好?” 说完,年长的女管家就过去将她的游戏机线板收起来,要给她拔电源。 邱莹莹拖长了不耐烦的声音“嗯~~”了一声,表示抗议。 眼睛一直盯着游戏机死都不松开,几个手指头也不停顿地在面板上敲击着。 年长的女管家膝盖压到了线,稍微一抬膝盖,一个不注意电源就掉了。 邱莹莹眼看着自己闯关到188关死亡无数次,这次就快过了,却猛地黑了屏,她小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坐在床上,尖声大叫了起来。 年长的女管家吓得魂飞魄散:“小小姐,这……这我不是故意的……怎么,线断了吗?来来我给你插上,插上就能演了……小小姐你别叫……你……你别这么叫啊……” 邱莹莹回到邱家以后很少哭,只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涨红了脸开始尖叫,歇斯底里的,一副要把嗓子喊坏了才罢休的样子!! 一个年老尊贵模样的妇人走了进来,蹙眉说:“这是又干什么了?又叫成这样?” 年长的女管家赶紧面向妇人,道:“太太,这不关我的事,我……我只是不小心,是小小姐太……” “不关你的事还关孩子的事啊?孩子自己把自己欺负着了?你跟这儿说书呢?”妇人噼里啪啦一顿痛骂就出了口,向邱莹莹招了招手,“莹莹你过来,到奶奶这儿来。” 邱莹莹瞪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老女人,眼睛里闪过了一秒的畏惧,下一瞬就又发作起来,尖叫声快要冲破云霄去了。 妇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转头又批评起了自己的管家:“你怎么回事连个孩子都逗成这样?从第一天进家门叫到现在,除了昨天一天没叫,现在又这样,嗓子坏了可怎么办?你不想在这儿干了你?你去给我舔着也给我哄好!!” 年长的女管家怨气充满整个胸膛,有些痛心地说:“太太,教孩子不是这么教的啊,把整个家都变成玩具世界,游戏世界,孩子一天一夜没叫是因为打了一天一夜的游戏,眼睛不怕坏掉吗?这不是我家的孩子我不该管,但是我看着小小姐被这样教育我心疼……” “心疼个屁!!你居然还敢顶嘴了?真是反了!!你脸皮几层厚啊,我邱家的孩子用得着你说,你算个什么垃圾……” 客厅里吵吵闹闹。 外面回来的几个男人听得蹙眉,一跨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在床上扑腾,然后邱逸章他妈就指着一个女管家的鼻子歇斯底里地痛骂着。 但在邱家,这一切都还算是正常,哪天不吵才不正常呢。 邱逸章脸色阴鸷,但也丝毫不想管,用手指了指门口的两个人,说:“你们,把小小姐带回房去,这儿有客人一会儿再出来,妈,你也出去,带着这女的。” 邱夫人本来还想发作,一看真的有客人来,邱逸章背后还有个看起来英俊笔挺的男人,这才强迫自己压下火气,对那个女管家连锤带踢的,就跟她一起离开客厅了。 邱逸章看着客厅里乱成一锅粥,索性开了偏厅的门,让来客一起去那里喝茶。 结果,跟着客人屁股都还没坐热,那边又出了事。 邱老太太咒骂的嗓音冲破云霄,一边打一边说:“……你再给我说一句,你找谁?找你妈?你妈早死了找你妈,生下孩子多少年连看都不让我们看,她以为她生的是谁的种啊?拎不拎得清啊?逸章怎么当初不打死这个赔钱货,居然还让她上法院告我们邱家,还夺走女儿?这个村妇生的贱货,娶了她这么不守妇道的女人是我邱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现在还要回去找你妈?你再说一遍你管她叫什么?不许再叫她妈!!!” 声音大的里面的人都听见了。 邱逸章丝毫不在意地咳嗽了两下,脸色因为长期的熬夜和作息不规律有一片黑眼圈,这人的眸光本就阴鸷,性情残暴,当初前妻将他告上法院说他家暴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瞬间相信了,这件事没有悬念,只是家暴在国内的处罚真的太过轻率,所以邱逸章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丝毫不把殷莫霞那条贱命放在心上,那女的自己家里都不怎么管她,打死了还不知道算谁的呢。 第五百七十三章 原来,这就是殷莫北最后的筹码? 邱逸章倒上了茶水,就在这种自己亲妈打骂自己女儿的声音里,往前推了推,说:“别管那些,都是女人之间的那些破事,听了烦人,陆少,喝茶。” 陆霖晟坐在对面,眸光有些悠远,不知怎么的此刻不管想到什么问题他都能想到江慕水,不知道当年邱逸章的案子给她打会是个什么后果,她那么嫉恶如仇的人,一定看不得女人受欺负,一定会给她讨回公道的吧? “……”陆霖晟心神恍惚地笑了笑,全然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只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里。 邱逸章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凝眸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说:“你今天来找我就为的是城北那块地的事?我的确是准备出手的,但是,没有十足把握我就出手的话,对公司也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知道的,他们殷家内斗,我们坐山观虎斗其实就已经够了,这要是让我也插一手嘛……” 陆霖晟眸光转了转,回过神来,注意力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 “邱总,我来找您这件事邱老爷子知道吗?” 邱逸章一愣,脸色微变了,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你什么意思?” 陆霖晟冷笑,说:“前段时间邱泽受伤的事情,邱老爷子震怒,但是却从自己孙子嘴里撬不出任何的信息,到处查也没查到个所以然来,谁也想不到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但是,这件事好像邱总您,挺一清二楚的。” 邱逸章搓了搓手指头,嘟囔着说:“年轻人……因为感情冲动了一点,谁还不磕磕碰碰的?邱泽自己都不追究,我们自然也就……” “那你说这件事给邱老爷子知道了,他也不追究吗?” 邱逸章这下没话说了,他知道陆霖晟是在威胁自己,但是既然带着愿求上门了,陆霖晟就应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才对啊。 邱泽那可是他亲侄子。 被人打成那样。 那人还是他前妻的侄子。 这种仇恨哪儿能一笔勾销? 但是邱逸章是个老狐狸,放狠话归放狠话,有风险的事情他绝对是不肯做的,万一殷氏根本还没垮到那个份儿上,他就听信了陆霖晟的挑唆去开诚布公地跟殷氏作对,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邱逸章品着茶不说话了,他现在,就得看陆霖晟手中有没有什么重量级的筹码,确保能一次性将殷氏打压到再无翻身的可能。他也看出来了,殷莫北这次并没有打算对殷千城取而代之,他也老了,折腾不起了,他的想法就是殷氏即便毁了也不能不属于他殷莫北,所以完全是自毁式的报复。 那既然殷氏这么大一个猎物,大家自然都想分一杯羹,他邱逸章自然也不例外,前提就是风险小一些才好。 陆霖晟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从手机里翻出了一些照片,放到了邱逸章的面前。 “啧……”邱逸章眯着眼睛,狐狸一样尖锐又苛刻地审视着手机上的内容,倒是果然,殷氏在几处重要的方面受到重创,几乎已经是苟延残喘一团糟,资金链说断就断,税务局说查封就查封,简直命悬一线了。 啧啧。 殷千城带领的殷氏居然也会有今天!! 哈哈。 邱逸章看得简直解恨,突然手机照片划到最后一张,上面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的身影,他一顿,问:“这是什么?乱入的?” 陆霖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也看到了那个小男孩的照片。 他抿唇静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开口说道:“这是殷千城的儿子。” “什么?!!” 邱逸章瞬间震惊无比,一时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他哪儿来的儿子?什么时候生的?这孩子现在……” 陆霖晟的眼神变得冷漠凉薄,修长的手指将茶杯一放,轻声一字一顿地说:“江慕水,给他生的孩子,一直没人知道,前段时间孩子辗转到了铭城,现在,你猜猜看,他在谁的手里?” 邱逸章猜都不愿意猜:“这还能在谁的手里?依殷千城的那个性子,谁能动他的孩子一根汗毛……” 突然,邱逸章背上窜过一阵凉意,既然这手机里都有孩子的照片和视频,那说明…… 邱逸章脸色突然浮起一抹狰狞又得意的笑,晃了晃手机,说:“原来这就是你们最后的一个筹码,这孩子目前在殷二少的手上?” 陆霖晟眼神淡漠:“嗯。” “怎么得来的?这种事怎么想怎么蹊跷,殷千城藏了那么久的孩子,居然归了别人了!!” “这事儿你不用知道。” “那我不是好奇吗?说说看,怎么得来的?让我也知道知道他的弱点,这小子这些年横扫商场将国内的市场都几乎垄断了,还不知道多少人恨他呢。” 陆霖晟放下了茶杯,低低说了一句:“说来话长,不过的确是要感谢,他有一个好爷爷。” 邱逸章一愣,接着就笑得更加狂妄肆意了,一拍大腿说:“对……那老爷子简直了……几百年都不出一个,虽然是教出了好儿子好孙子,可最后却偏偏都毁在他的手上……哈哈哈哈……” 两个人原本只是喝茶,聊到兴奋处邱逸章要强留陆霖晟下来吃饭,今天一定得不醉不归。 陆霖晟却拒绝了。 事情还没有完成,陆霖晟还没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眼都没敢看那个照片里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知道,这次事件里面必然会有牺牲,而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必然的牺牲品。 他看到孩子就想到了这个孩子没了以后,江慕水会是怎样的疯狂,他不敢去想。 心事重重地离开邱家,一路顺着石板小路往外走,陆霖晟拎着公文包,蹙眉往后看,那个小女孩还在一边被打一边嚎哭,从他来到他走,就没停下来过。 邱逸章打着马虎眼:“小孩子不听话,别介意啊,一会儿就好了,打老实就行了,陆少你慢点,有什么事你再打给我,城北那块地我准备好毁约条件,迟几个月打毁约款到殷氏,那绝对就能把他拖垮了……现在能帮助殷千城的有且只有一个许氏了,根本不足为惧!!” 邱逸章说的一派喜气洋洋的。 就好像,殷氏倒了以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已经拿到了殷氏低价变卖的股份了一样。 到时候殷千城还不知道在哪里哭呢。 邱逸章也问过,殷莫北最后想要殷千城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是偷税漏税坐牢,还是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滚下来。 陆霖晟一句话都没说。 殷莫北的野心真的太大了,说出来会把人吓死。 他要的…… 太多了…… 陆霖晟一路走出来都被吵得脑袋疼,到门口才松开紧皱的眉头,轻声说:“你已经打走了一个老婆,对女儿就好一点吧,如果不好好对待她不如就给那个女人养,做人总得有点好生之德,你说呢?” 邱逸章脸色一僵,笑道:“是,是,你说的也是……我会考虑的……” 送走了陆霖晟,邱逸章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 他正打算往回走,到房间里去看看那个死丫头又在哭什么,突然,随着陆霖晟那辆车开走,一辆出租车猛地在自己家门前停下了。 邱逸章蹙眉一看,不知哪儿来的车,竟然停在他家门口。 他指挥了一下门口的保安,赶紧将这个车赶走。 熟料—— 车门猛地打开,里面走下来了一个火红色的披头散发的身影,一个女人气得发抖脸色惨白的模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丢出两个红色的纸币给司机,殷莫霞直接冲到了邱逸章面前,喊道:“邱逸章,我女儿呢!!” 哟。 稀客。 这个女人曾经孕期就被打得捂着肚子要爬出邱家,但被拖回来打了一次又一次,孩子能生下来都是她命大,怎么,这么久不见,又重新回到她熟悉的邱家门前,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怕了? 呵呵。 也不对。 好像也不是一点儿也不怕啊。 不然这个女人即便是一脸吃人的样子,她抖什么呀? 这么久不见殷莫霞消瘦得不成人形,颧骨都高高地显露出来了,腮边微微凹陷下去,胡乱涂了腮红以后就跟个女鬼一样。 邱逸章眯眼凝视着自己还算美丽的前妻,笑着走过去,看着浑身颤抖的她,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被她一手打开!! 他直接笑出了声来:“怎么?这是想念我的拳脚啦?对我念念不忘,回来看看我?” “啧……你说你也不显老,都快四十岁了还保养得这么好,皮肤这么滑?你这是给谁保养呢?等着勾引哪个小男人呢?啊?霞霞……” “你别碰我——!!!” 殷莫霞疯狂地挥开了这个男人的手,歇斯底里地嘶吼了出来。 她一双猩红色的眸子盯着邱宅,这个对她来说如同恐怖梦魇的地方。 几年来的青春就像一场噩梦,她深陷这个满是戾气的地方,逃离这里就像拼命从地狱魔窟里往外爬一样,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自己坐车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一时如同置身梦境。 却怕得头皮发麻。 第五百七十四章 血腥事件。她简直是疯了 但是。 一些暴打声和哭闹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隐约可见是邱莹莹歇斯底里的哭声,殷莫霞瞳孔紧紧一缩,瞬间浑身的剧烈颤抖让她像个单薄的纸片人一样,火红色的衣服更显血腥。 眸中冷光满布,殷莫霞朝着那个大写的“邱”字的方向,不要命地冲了过去!! “——”邱逸章却眸中凶狠的光芒一闪,猛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这么心急想进去,为什么呀?女儿跟着我,挺好的,我妈也想了很多年了,你抢回去做什么?” 殷莫霞的胳膊瞬间就给他掐出了淤青,手指底下血管都透出了青紫色。 男人语气舒缓但是狠厉,丝毫不留余地。 她睫毛颤了一下,听着里面的打骂声,心头尖锐的一阵剧痛,苍白的唇开启,问:“……好?” “不错啦,”邱逸章淡淡勾起一抹笑,摸着她的头发,说,“霞霞,我可真想你,你走之后,我可就没找过别的女人了,你要是没了女儿也不用着急,可以勾引男人了嘛,要是觉得他们都不好,回来给我做个小蜜,也是可以的。” 她怕得浑身发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是重回魔窟,但是母亲的心态太过强烈,她丝毫没想到这些。 她挣扎。 却毫无用处。 男人的手猥琐地摸到了她的臀部。 她的颤抖停止了。 “监护权已经判了,你再这样不跟我打招呼抢孩子,就是犯法的,”殷莫霞冷冷威胁他一句,“邱逸章,你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你不怕跟我对簿公堂,也不怕所有人把你做的好事重新挖出来踩一遍吗?” 邱逸章眸中冷光更甚了,这些年殷莫霞看起来过得不错,在殷氏纳凉有人给她依靠了?才让她说话这么有底气。 邱逸章抱了抱她,有些可怜她。 “莫霞啊……这些年你大哥去世,二哥失势,老爷子不庇护你,千城独大,现在你猜猜怎么着?孩子这回事,是千城送给我的……你现在单枪匹马跟我抢孩子,是因为你大概做了对不起千城的事,所以你唯一的庇护也消失了……莫霞……” 邱逸章分析得极其透彻,他极其下流地笑了笑,朝着她的脸凑了过去。 “你说我不就是打你两下?没打死你吧?没打残你吧?没有让你坐轮椅住院,爬不起来吧?打是疼骂是爱,过去你跟我撕破脸打官司,抢孩子离婚,我都没计较,你怎么,还想不清楚这个道理呢?你生了孩子还这么漂亮,不如回来吧?” 殷莫霞浑身发抖。 邱逸章说的没错。 现在这种情况想要夺回孩子,根本不太可能,对方一大家子人,她冲过来之前怎么可能就没想到? 她自己……难道……要像江慕水一样……拿着刀杀进去……才有可能抢回自己的孩子吗…… 不…… 她没勇气…… 哈哈哈…… 她殷莫霞有害人的本事,有害人的过往,但是她竟然没有勇气像江慕水那样豁出去了干!!! 她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眉眼,他的口气,他笑起来时候狰狞恐怖像魔鬼一样的样子…… 是她最可怕的噩梦…… 邱逸章笑起来,觉得大概说动她了,朝着她的嘴凑了过去…… 邱家的门口。 一对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行那些苟且之事了,很不堪入目。 陆霖晟在往外走的车上看到了这一幕。 他头有些痛,一上车就闭眸养神,奈何前面那里道路过不去,车子停下来几分钟,陆霖晟才从后车镜里看到了这些,他隐约认出了那个火红色的影子就是殷莫霞,殷千城的姑姑,邱逸章的前妻,那个小女孩他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现在想想,那竟然是殷莫霞的女儿? 她是回来要女儿的?? 眼见着两个男女开始做那种事了,陆霖晟撇开了眼神,不打算再看,蹙眉让司机开车。 熟料,下一瞬,情况就变了—— 殷莫霞冷冷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像淬了毒一样,却也饱含恐惧,手捂住了他凑过来的嘴,苍白着脸色颤声问道:“你当初没打死我……但是,也半死了,我父亲……派来的人上门调解,你却说,女人嫁过来不就是给打一打,操一操,生个孩子就丢家里的吗?……你做的,比你说得狠多了,你残暴成性,在外面还不知道玩残了多少小姑娘,我回家问你两句,迎接我的,是比她们更残酷的狂风暴雨……” 她眸子血红血红的,知道面对恶人不该惧怕,但是浑身受过的伤都在提醒着她,这人有多可怕!! “我为什么要抢女儿你不清楚吗?”她泣血一样地说着,嗓音已经开始发抖,“因为我的子宫毁了……我这辈子,只能有这一个女儿……你行行好……当我求你,把她还给我吧……” 邱逸章喜欢求饶的女人,也就是喜欢殷莫霞这样。 但是她跟他提要求,这就不好了,他最讨厌女人有思想,说这个那个,乖乖听话不好吗?打两下,没死,就自己包扎一下好了。 还抱怨。 他阴冷盯着眼前的女人,扯过她的腰来,说:“这样,你先给我口上两发,回头我带你去个交易所,那地方小姐牛郎都多,你先陪我好好玩些天,再谈女儿的事,啊……” 殷莫霞浑身都在发抖,发疯一样极力挣脱了邱逸章的束缚!! 她大口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置身火海一样,吐口气都满是砂砾和火焰,她死死盯着他嘶哑道:“你没想着还给我对不对?我知道自己硬碰硬不行,即便我求你,我只会跟以前一样惨,对不对!!” 邱逸章“啧”了一声,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眸中透出了凶狠至极的兽性光芒。 “你这个老娘们儿怎么说不清楚呢……”他幽幽说道,冷冷指了指她,“瞧你他妈那个傻缺样儿,要女儿,你告我啊?你告我去,随便告!就算告一百次孩子也判不给你,老子从法庭下来想玩什么女人还是能玩,你算个什么东西?限制我?我就不给你女儿怎样?殷莫霞,我给你一条当狗的路你不走,你偏要当一坨我想弄死的屎,你还觉得回来后能跟以前一样?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惨一百倍!!” 房子里传来了邱莹莹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声音。 他冷笑一下,说:“莹莹这孩子长得不错啊?但是呢,老子金刚不倒,以后也绝对不会缺孩子,你特么都是个不会下崽的母猪了,要你干吗?你生的孩子,一个闺女,老子也不稀罕,将来嘛……等过了12岁,就能带出去了,就咱俩这基因,这女孩儿的姿色一定差不了,将来绝对是这铭城第一风流名媛,能给我赚不少钱……” 殷莫霞猛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双修长的腿暴露在空中,半弯着,停止了颤抖。 她知道自己生性懦弱,从小靠父亲靠哥哥,嫁过去以后就靠丈夫,她没有骨气也没有能力,她今天来之前还想着怎么着也要拼出一条血路,被打出来也要带女儿回去,可是,她竟然,连门都进不去,连被打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就是不给…… 别的也就算了…… 真的…… 前尘往事都算了…… 听见邱逸章说自己女儿的瞬间,说起莹莹长得漂亮,将来要怎么样的瞬间……殷莫霞脑子突然就炸开了一片白光,什么都不存在了。 邱逸章还在那里说得唾沫横飞,得意阴狠地朝她笑着,猥琐的手指飞舞来去。 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盯着他的眼神就像个死人一样,慢慢的,她从自己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钥匙上一把修剪指甲的尖锐小刀被慢慢慢慢地打开…… 天色灰白。 就在陆霖晟要走的那个瞬间,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这下猛地看到那个穿着火红色裙子的女人嘶吼一声扑了上去,拿着尖锐的小刀对着邱逸章的手和脖子疯狂地刺了过去,邱逸章拿手去挡,隔着的距离很远,看不清楚刀是怎么进去的,只看到邱逸章满手的血,两个人在对方缠斗了起来。 陆霖晟脸色猛地巨变,吼了一声:“停车!!!” 车子停稳,他猛地推开车门跑了下去,冒着生命危险扑上去抱住了殷莫霞,殷莫霞疯了一样嘶叫着砍人,邱逸章满手满脸的血,他怒火高涨,冲上去就想抬脚狠狠揣向殷莫霞的肚子,陆霖晟恼火不已,在他抬脚之前却就已经腾空抱起殷莫霞再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都给我别闹了!否则我报警了!听见了没有!!” 别墅门前一片尘埃。 里面的打骂声停了下来,唯有外面女人撕心裂肺的嘶叫声,穿透了院墙穿入云霄,久久回荡不息。 *** 跟法院的朋友沟通过细节,从法院出来的时候,江慕水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虽然说是陌生,但上面显示着几天前有联系记录,江慕水下意识地就猜到是陆霖晟。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专注看着眼前的检察官朋友,伸出手去,说:“那今天麻烦你了,这么忙还跟我谈了那么多,我欠你一个人情。” 第五百七十五章 告诉我哪个警局,我马上就到 对方笑着将手伸过去,说:“你这客气了,你莫名其妙消失那么久,我们都还挺担心的,不过现在回来了就好。” 她明眸皓齿,笑容璀璨。 对方突然又道:“哦对了,关于你们说的那个陆琛律师,我还真的知道一些消息,你们业内早就有人很看不惯他了,要抓他的把柄应该不会半点路子都没有的,我回去问问,你们等我消息。” 岑启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 明朗今天没空,陪江慕水来法院的人是岑启凡,下了法院门前的台阶后,江慕水这才掏出手机来,说:“今天的事麻烦你了,岑学长,我接下来还有事,你就不用送我回去,快中午了,你先回家吧。” 岑启凡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她的手机:“你是还跟人有约?” “没猜错的话他大概真的找我有事,我等下还不知道要跟他约在哪里,就不再打扰岑学长你的时间。” 岑启凡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妻子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了。 岑启凡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接起电话简单回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后一笑,微微有些勉强,说:“那好,你确定自己可以?我就不送你了。” “真不用,你一路开车小心。” “哦,对了。”江慕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过去,说,“这个我很早就买了,一对银镯,在寺庙里开过光,给你家小公主的,一直没空间你也就没空送,学长,拿着。” 给萱萱的? 岑启凡愣了很大一会儿,这才接过那个小小的绒盒,上面是一个香港老牌子的标志,打开看,是一对精致的银镯,上面的雕花也跟一般的不一样,是盛开的双莲花,内里雕琢着他们夫妻的名字缩写,还有一个盛开的花朵和“萱”字。 岑启凡的妻子刘老师在他们律所的群里,婚后没多久怀孕,查出是个女儿,取名“萱”,这是律所人尽皆知的事。 岑启凡低着头笑了笑,说:“这是不是太早了?她还没出生就得到你们这么多厚爱。” 江慕水笑:“因为你和明学长都厚爱我啊。” 开了一句玩笑后,她顿了顿,认真道:“其实是因为不知道我以后会怎样,所以学长,能还给你们的人情,我都尽早还,免得到时候心有余,但是力不从心了。” “别瞎扯,”岑启凡终于肯抬头看她了,像是心头什么东西消融了一般,终于有些释然的样子,抬起头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还有我们呢。” 她笑起来,伸手将被弄下来的头发自然地捋到而后。 “那,学长,再见。” “再见。” …… 江慕水循着那个号码回拨了回去,没想到,第一遍还没人听,第二遍,终于,这才通了。 对面声音有些乱。 她就静静等着,等到稍微安静下来,陆霖晟说出一声“喂?慕水”之后,才开口回应:“嗯,你好。” 陆霖晟愣了一下,但想着事态紧急没空纠结这些了,说道:“千城的姑姑出手伤人,陆家人报警了,现在在警局,你有空过来看一下吗?” “什么?!!”江慕水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来。 脸色变了,她立刻道:“告诉我哪个警局,我马上就到。” *** 一路打了车过去,江慕水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解情况。 唯一就是没有打给殷千城。 邱莹莹这一步棋,他很早就开始布置了,江慕水能猜测得到他的目的是什么,殷莫霞在整个事件中的功劳真的功不可没,没有她不厌其烦的叨扰,甚至小诚的身份都不会被殷家发现,殷千城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到了警局,江慕水飞快地走进去,只见陆霖晟和几个警察挡在前面,将衣衫都有些不整的殷莫霞护在后面,而对面就是咄咄逼人的邱家人,受伤的邱逸章不在,那个指着别人鼻子跳脚痛骂的人应该是邱逸章的母亲,邱夫人。 她穿得一身贵气,貂皮大衣裹在身上,面部狰狞,浓妆艳抹,唾沫星子飞出来都溅了好远。 江慕水看到这些后反而不知怎么轻松了下来,慢慢走了进去,一个男警察过来拦住她,她一张俏丽平静的脸转过去,说:“我是殷小姐的律师,我姓江,我来见我的当事人。” 警察一愣。 “哦……哦你是……殷小姐的律师。”他还没反应过来。 “她在哪儿?” 警察挠挠头,原本对于律师这种巧舌如簧变黑为白的职业他没有好感的,看见江慕水之后却频频愣神,给她指了指,然后莫名其妙就对着邱夫人道:“你也老实点啊,警察局是讲究证据的地方,你孩子被伤了绝对给你有说法,你骂来骂去给谁听呢!!” 邱夫人一下子给气得够呛,指着那个警察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是谁的老婆吗?你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你不就是一个小警察……” 江慕水放下自己的包,拉开了殷莫霞旁边的一张椅子,对着邱夫人说:“辱骂国家公职人员是可以判刑的,以情节论处,我开了录音,邱夫人您尽管骂,够不上判刑也能放出去给大家听听。” 她纤嫩的手指中间,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黑色的录音笔,上面的亮光提示正在工作。 邱夫人的骂声一下子就停了,小声骂骂咧咧地收敛了一下气势。 “她把我儿子捅伤了,这总没错,赶紧的,鉴定报告!判刑!赶紧赶紧……” 判刑了更好。 那孙女儿就是他们邱家的了! 到时候等殷莫霞服刑期间,再想办法把抚养权夺回来,谁还能要一个犯罪的妈妈?法官又不瞎!! “对,有伤情鉴定报告您怕什么?”江慕水一脸淡然沉静地说道,“邱先生所在的医院那边我也让朋友去照看了,一定公正公开,还邱先生一个公道,伤情报告和伤人证据,证人证词证物,监控录像录音,都要一应俱全,决不能有差错,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上法庭了。” 邱夫人一愣,猛地好像听出了江慕水口中的意味。 她腾地站起来,说:“还需要证人证词?伤了人还用证据?就是那种修指甲的刀伤的,手都破了,满手是血,呐,这个男人眼睁睁看到的,他就是证人!你说是吧?” 陆霖晟:“……” 他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突然之间,尽管知道自己是背对着江慕水,却一句话一个字都心虚得说不出来了。 江慕水一张清丽的脸瞧了一眼陆霖晟,又眼神复杂地看向了邱夫人。 她开口道:“你说他吗?我前夫……” 邱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你……” 你前夫? 这人是这个律师的前夫?这律师还是殷莫霞的律师? 邱夫人瞬间感觉无力,她拉过陆霖晟就问道:“您是个好人是吧?陆先生,不然您看到我儿子被砍您不会出手相助的,这个女人,她明显就是在混淆视听,在威胁你不要出庭作证,你不要上这种人的当!虚张声势!!到时候您只要说,您亲眼看到了什么,我儿子是怎么被这个疯女人给捅伤的……” 陆霖晟有些不耐,闭了闭眼,睁开眼道:“可我,不仅仅是看到殷小姐动手伤人……” 邱夫人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震惊了起来,问道:“那……那你肯定是看到了……这女人对我儿子伸手打骂……” 陆霖晟开口说道:“我还看到了邱先生猥亵殷小姐。” 邱夫人:“……” 江慕水:“……” 警察:“……” 所有人都震惊地呆愣在了原地。 许是没有心情去花费时间解决外人的事情,只想跟江慕水单独相处,也想博取她的好感,陆霖晟开口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我上午是去找邱先生谈公事的,这之间一直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打骂声,后来打听到是邱夫人您动手在打自己的孙女,我建议孩子身上的伤也及时做个伤情监测报告,不然万一等消了就不好弄了; “出来后,撞到邱先生和殷小姐争执,不仅我看到他猥亵的动作,我的司机也看到了,证人不止一个,还有那把刀后来被我丢进了旁边的河里,您有心的话可以去打捞一下,毕竟是最重要的证物,一旦丢了根本判决不了,不过捞上来,上面的痕迹也应该差不多没了; “我虽然是已经跟江慕水律师离婚,但是在法庭上站在她对面这种事,我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做第二次……所以,殷夫人,”陆霖晟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薄唇轻启低哑道,“不好意思了。” 邱夫人许久许久都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这才回过味了。 哦。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霖晟当初看到争执后冲上去救人,他的出发点,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邱逸章被捅了啊…… 他的出发点竟然在于,殷莫霞这样做是会坐牢的…… 邱夫人脸色都变得狰狞起来,百思不得其解,气得话都说不利索,痛心疾首地指着他道:“你……你可是我儿子的朋友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关于殷千城,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陆霖晟不耐,最后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跟邱先生合作的目的最后也是为了我前妻,您现在,明白了?” 说完,他走过去,直接抓起了在座位上还在录音的江慕水,不顾她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大力抓起了她来,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警察局…… 徒留下满地的警察和证人,呆愣愣地看着彼此,都很无语。 这个时候,一直埋着头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殷莫霞,睁开了死灰般的眼睛,抬起头来看向了江慕水离去的方向…… 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 对不起千城的事。 她让邱泽去强暴江慕水; 她把他们所有的内幕和行踪都告诉了殷莫北; 她曾经雇了陆琛去陷害江慕水,让她丢了律师的身份被迫进入殷氏…… 那些仇恨。 都历历在目。 所以后来殷千城为了防止她再捣乱,直接将邱莹莹送给邱逸章,殷莫霞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所以根本不敢去求殷千城……她求邱逸章都尚且还有万分之几的希望,还有一日夫妻百日恩,而千城,她没有脸,也觉得根本没可能…… 没想到居然闹成这个样子,殷莫霞捂着自己的脸,擦了一下满脸的泪水,想起了邱逸章所说的话—— “莫霞啊……这些年你大哥去世,二哥失势,老爷子不庇护你,千城独大,现在你猜猜怎么着?孩子这回事,是千城送给我的……你现在单枪匹马跟我抢孩子,是因为你大概做了对不起千城的事,所以你唯一的庇护也消失了……” 万事都倒了尽头。 她此刻,孤立无援,束手无策。 来救她的人居然是江慕水。 除了求救千城,她现在……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江慕水被拽得有些手腕痛。 她蹙眉,轻轻挣扎了一下,前面的男人像是突然就领悟了她的感觉,赶紧松了一些,她趁机就将自己的手夺了回来,转头将录音笔关掉,放进包里,说道:“好了,现在出来了,有话就说吧。” 陆霖晟挺拔的背影僵立在那里许久,接着,才慢慢转了过来。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半晌后,紧抿的薄唇轻启,说道:“你那么聪明,大概已经懂得,我去找邱逸章是因为什么。” 她转着被弄痛的手腕,蹙眉,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 殷氏一朝失势,是人都想踩一脚,陆霖晟这个始作俑者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她开口道:“千城现在的确是很艰难,所以今天没有千城姑姑这出你也是回来找我的,是想谈你的条件吗?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陆霖晟闭唇不语。 她微微皱眉。 有些没耐心了,她又问了一次:“陆霖晟,你的条件。” “我没有条件。”他冷声说道。 “什么?”她皱眉,难以置信。 “慕水……”陆霖晟深吸一口气,盯着她的看的眸光变得深邃,又有着刻骨的怜惜,低哑道,“我来找你,是来安慰你,让你提前做好准备的。” 她的整张脸都微微皱在了一起,顿了顿,“什么?” 陆霖晟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往前迈进一步,江慕水仰头看着他倒是没有躲,两个人的距离靠得更近,突然之间陆霖晟身上的那种伪装的气息就不见了,他只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在对他心爱的女人说自己的肺腑之言。 “慕水,不论你现在给我什么,或者开出什么样诱人的条件,我都不可能收手。我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我做定了,不看到殷氏毁掉,你从他身边离开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我知道你会很难过,包括……你的孩子,到时候可能会有不可挽回的危险发生,对这一点,我也很抱歉,但是,我还是不会停下。” 陆霖晟走上前,轻轻捧住她的脸,道:“慕水,我希望你坚强一些,等到你彻底离开他,也摆脱了跟他的一切关联,我等你回到我身边,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你,对你好,我们也会再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未来,我给你的东西不会比你现在拥有的少,你不会再面对一个像殷氏那么复杂的家庭,我爱你,以我所拥有的一切起誓。” 江慕水听得有些恍惚懵懂。 不可否认,有那么几句,真的戳中到了她的心上。 “我绝对不会收手的。” “我知道你很难过,包括你的孩子,到时候可能会有不可挽回的危险发生。” “你不会再面对一个像殷氏那么复杂的家庭。” 陆霖晟所说的这些,仿佛就隐隐透露了殷莫北可能会做的事情,本来江慕水就对阻止他没抱什么希望,听见陆霖晟先是说了那么多严重的后果,再跟她说他绝对不会收手的时候,作为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乃至亲人,江慕水有那么一点点的受挫。 但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眼神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受到震动的模样。 她的手拽下他的胳膊,从他掌心里挣脱。 原来。 今天陆霖晟来找她不是谈收手的条件,而是告诉她,一切都将像山呼海啸一般袭来,毫无避开的可能。 哦。 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 江慕水将包带重新背到肩上,在阳光下凝眸看了他两秒,眯起的眼睛像猫儿一般,长长的睫毛一颤,有些勾人。 她道:“哦,好,知道了,谢谢提醒。那我也回你两句吧,陆霖晟,如果我的男人,我的孩子真的出了你说的那种危险,我也不离不弃,而你所想的什么我最后会跟你在一起,你也真的想多了,从很早以前开始我们就是两路人,再不可能有交集,你恐怕现在还对我认知不清,那我再多加一句,关于殷千城,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辈子除了他的孩子,我不会给任何人再生,你明白了吗?” 她的嗓音,清清淡淡,在微微有尘埃浮起的空气里慢慢回荡。 警局大院的上空有阳光照耀,有国徽被映得红彤彤的,她说这话,淡然动听,就像是誓言一眼。 但这誓言,却不是说给他听的。 江慕水转身走了。 回到了警局里面。 陆霖晟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站在警局偌大的院子里面,很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 *** 重新进去之后,江慕水得知,殷莫霞已经因被指控伤人而暂时收监了起来。 她被人带着走到了殷莫霞的收监室,小小的收监室如今做得跟密不透风的监牢一般,女警察打开门,江慕水看到殷莫霞穿着一件露肩的火红色毛衣坐在那里,没穿大衣的她瑟瑟发抖,低着头,蓬头散发,不肯抬起头来。 女警压低声音道:“谈话时间不多,你谈完了就出来。” 江慕水点点头。 殷莫霞知道是她来了,抖了一下,她原本死都不想抬头的,但是有求于人,她抬起脸来,知道自己此刻狼狈得就像个乞丐一样,她吸了吸鼻子,盯着江慕水,哑声颤抖着道:“我知道现在你不想帮我,但是我女儿还在他们手上,孩子被打了,陆霖晟说最好让孩子做个伤情报告,但是都不可能……我的要求不高,江慕水,我求你,不管孩子的事能不能讨回公道,也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莹莹别再被打了,行吗?我求求你了。” 当下看来,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这一件。 江慕水想了想,说道:“这个应该不难,只是依靠一般的执法力和流程来说,通过正规渠道的可能性为零,我要求助千城然后用暴力手段抢出来,你答应?” 殷莫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半晌道:“你说……什么?” 江慕水皱了皱眉:“邱莹莹是邱逸章的亲生女儿,警察根本不会管这种家务事,否则你的家暴案是怎么一次次被打回去的?正规渠道走不通,就算你用通缉令通缉邱家的人,邱家家大业大,能带孩子的人那么多,以你现在的境况怎么可能把孩子要回来?只能抢,什么都不说直接抢,你懂我意思吗?” 殷莫霞慢慢低下了头,解释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没想到……连这种方法,千城都可能会答应帮我……” 暴力相抗,不通过正规渠道,殷千城怎么可能为她这个姑姑做到这种地步呢。 江慕水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也不理会她怎么想,她说道:“再有就是你的案子,证据毁了,要么你洗清罪名;要么就落实罪名,我尽量给你减轻刑罚;陆霖晟的证词重要但是也没那么重要,没有他我也一样可以,我们现在的纠结点在于你的动机和你伤人的程度,我只有半个小时,现在你只有这点时间好好得想清楚,怎么跟我讨论一下……” …… 谈完了案子以后,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 殷莫霞一开始还畏畏缩缩的,到最后被江慕水带起了斗志,大脑也就开始转动了起来。 最后达成的方案是殷莫霞告他猥亵,是他先动手,被逼无奈她才出手自卫的。证据的话,邱逸章以前的劣迹斑斑,这种操作完全可以,最后的刑罚会变得极轻,判个赔偿款和收押十五天都有可能。 第五百七十七章 保释她出警局 再有一种方案就是如果陆霖晟肯帮忙的话,那一口咬定不是殷莫霞做的就好,但因为还要从正面渠道维护邱莹莹的抚养权,警告邱家再不能乱来,所以还是前一种选择直接正面对抗的方式比较好。 本来一团糟的局面,被江慕水这么一打理,就完全得清楚了。 浑浑噩噩的殷莫霞此刻有了些清醒,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殷莫霞从玻璃反光镜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就像个斗架落败的女鬼一样。 而她眼前,这个女人—— 一身米色的呢料大衣,里面是简单同色系深色内搭,小脚裤,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按在纸页上,眉头微皱,拿笔记录着重要的信息。 通过录音笔收录了她的证词以后,她又按照自己咨询的结果写给了一张需要注意事项的纸,递给殷莫霞。 殷莫霞愣了几秒,苍白着脸,接过了那张纸…… 她将纸笔放进包里,说:“好了,现在谈好事情了,我们做下一步,千城那边很忙,所以大概只能由我,来保释你了。” 闻言,殷莫霞猛地怔在了那里。 她苍白的小脸宛若女鬼一样,外派到s市一个月下来,整个人瘦到脱了形,她嗫嚅着开口:“什……什么?” 眼前纤细的身影头微微一歪,轻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 殷莫霞似乎绝对没有想到江慕水竟然会保释自己,她大脑瞬间又混乱起来,高速运转思考着,羞愧难当的脸抬起,沙哑道:“可你刚刚不是说……只有半个小时,跟我讨论……” 身影纤细的人儿皱了皱眉,伸长了手臂出来,露出手表看了看,说:“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我先走,本来保释你,这件事轮不到我做,但是,我不做,千城应该也会做,他很忙,我不希望打扰到他。” 殷……千城…… 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殷莫霞猛地抖了一下! 像是听闻了什么恐惧的事。 肩膀都紧绷了。 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纸,她整个人骤然之间颤抖得有些厉害。 江慕水倒是没观察到这些,走到门口,纤手按下了呼叫键,等待那个女警过来。 突然的,殷莫霞颤抖着肩膀抬起头,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她突然用一双凄楚的眼睛含着嘲讽的笑看着江慕水,说道:“我知道,我该谢谢千城,到了现在,他还肯帮我把莹莹给要回来……但是……我也知道……千城不会免费帮我的……他一定……有他的条件……” 眼前纤细的身影站在那里,听见这一句话,她的背影也没动一下,神情也没变一下,甚至皱一皱眉都没有。 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眸子如水一般清澈,她抿着的红唇轻启,就问了一句:“不该?” 千城帮她,不该讨一个条件吗? 就这一句。 猛地将眼前嘤嘤哭泣着的女人打入了地狱,她的脸立马就僵硬在了那里,死灰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立刻,就没话说了。 对啊,这个世界上如果论因果报应,那殷千城怎么对她,都不过分。 把她的女儿交给邱逸章,这就是他的惩罚。 这种惩罚,就是她的死穴。 也是她自找的。 殷莫霞曾经以为自己害人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她口口声声都说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现在她害了人,别人也同样可以以她的软肋来威胁和惩罚她,她……简直……活该啊…… 殷莫霞还以为自己有多强大,在冲到邱家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她觉得最多最多,也就是被邱逸章羞辱和拒绝,却没想到…… 没想到邱莹莹竟然也会被打…… 没想到……邱逸章对着自己的女儿都藏着那么龌龊的念头…… 邱家重男轻女到了这种地步,把女儿留在邱家就相当于把女儿送入虎口…… 她…… 败了…… 她……无话可说…… 殷莫霞用手捂住脸,埋头在了膝盖上,小声哭了起来,她想起了自己去之前曾经联系过二哥,殷莫北那边有些忙,搪塞她说让她不要着急,毕竟邱逸章是莹莹的生父,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的,等到千城倒了以后再帮她救出女儿,那也不急。 她怎么可能等得了那么久? 她苦苦哀求着殷莫北现在就派人过来,殷莫北心里清楚自己正和邱逸章有合作,怎么可能会答应她?被求得烦了,直接装作信号不好挂了电话…… 那个时候,殷莫霞匆匆从s市赶过来,站在铭城的马路上,听着嘟嘟嘟的电话挂断声,瞬间茫然无助感窜遍全身…… 到最后还是落到了千城手里。 除了他……除了江慕水……再也没有人肯帮助她了…… 莹莹…… 她现在……只要莹莹…… …… 夜幕降临,从警局回去的时候,筋骨累得已经不太像自己的。 收监室有些冷。 江慕水穿得其实还算可以,但也冻得手脚冰凉,她看了一眼殷莫霞,大冬天的她都没有穿外套,只穿了一件火红色的内搭毛衣,还是露肩的。 纤手攥了一下,她还是拗不过心里的那份善意,脱下自己的外套来,给殷莫霞穿了一下。 殷莫霞怔了一下,要拒绝,那个纤细的身影却已经拎了包出去,跟那个女警察走了,去办理保释手续。 半个小时过后。 灯光昏暗的收监室里,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坐在椅子上像女鬼一样的女人愣愣抬起头,看到先出现在面前的,是江慕水和那个女警察,女警察走上前,将她的手铐解开了,手腕猛地一松,自由解脱的感觉瞬间就涌上来。 她定了定神,却还是没抑制住浑身激烈的颤抖,她肩膀猛地颤了起来,一阵强烈的鼻酸也悄然涌上,有种虚脱的感觉。 殷莫霞浑浑噩噩地站起身。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突然又晃过来一个身影。 高大挺拔的身影,浑身像是自带着肃杀低沉的气压,霸道的气场,昏暗中他脸色阴沉,在走廊里就看到江慕水穿着单薄的长款贴身毛衣之后,眸光整个的就黯淡下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走到了她面前,长臂一揽将她揽到怀里,一挥手将宽大的外套整个笼罩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 江慕水愣了愣,没想到殷千城这么快就来了,还在想,她整个人就被他抱在了怀里,炙热的吻落下来,贴在了她的唇上。 当着外人的面,在这种公共场合,殷千城还是收敛的,眸色黯沉地吻了一下之后就松开,长臂紧紧揽着她,眸色讳莫如深地看向了收监室里的那个女人,道:“姑姑。” 殷莫霞猛地一抖,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抖着手握住自己身上的外套,说:“我……我不是故意……这……这是慕水她自己……给我的……” 殷莫霞看到殷千城的那个瞬间就发起抖来,说话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一丁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了。 她明知道殷千城疼爱江慕水,疼到了骨子里。 她有求于千城,她不能触犯半点他的底线。 “没事。”却没想到,下一瞬,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殷千城目光只淡漠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撤走,整个神情像是藏着另外更在意的事情一样,修长的手指给江慕水整理了一下领口,做了个手势,跟女警察点了点头,就揽着她往外走。 那个纤细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殷莫霞,动了动唇,还是恢复了对她的称呼:“姑姑,一起上车,先送你回去吧。” 殷莫霞站在原地,心跳已经忐忑到了极致,手抓着外套松也不是,穿着也不是。 一听这句,殷莫霞赶紧吸吸鼻子,跳出收监室来,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跟上了。 *** 奢华低调的黑色车子停在路边。 他们还没走到那里,后面的一个高大的黑衣保镖就走上来,主动给他们打开了车门。 殷千城将她安排进副驾,再拉开了后座的门,让殷莫霞自己上去。 殷莫霞安静如鼠,这个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有关自己女儿的情况也一句都不敢多问,直接上去了。 沉默的就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铭城华灯初上。 金黄色的灯带在车窗的倒映下愈发熠熠生辉,从眼角余光里闪过,给人一种浮华之感,江慕水上去之后就什么都没说,只累得蜷缩在那里浅眠,经过一个红绿灯,驾驶走上挺拔的身影起身,整理了一下她绑的过紧的安全带,俯首在她面颊上印上一吻。 她恍惚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了路灯之下他俊朗得令人失去语言的一张脸。 纤细的手指抬起来,摸了摸那张脸。 然后微微皱眉嘤咛一声,挥了挥手,像做梦一样,“嗯”了一声说:“别吵……” 他任由她的指尖触碰着他的皮肤,俯首下去,托起她的腰,猛然含住了她的唇。 她呼吸不稳,根本无法应承,他松了一些让她缓过呼吸,下一瞬又猛地攫获住她所有的气息来源,唇齿纠缠,是霸道不已的强势掠夺。 黑暗的车身中隐约传来暧昧的声响。 第五百七十八章 众矢之的 殷莫霞坐在后座上,如坐针毡,她一双眼睛绝望地盯着窗外,觉得此刻就像是有一根针在狠狠扎着她的心脏一样,这一对男女如此恩爱,她却曾经让邱泽去强暴江慕水,以便让他们分开……殷千城万一计较起这件事来,遭殃的,只会是她的女儿…… 前面的殷千城明明知道她在,却丝毫不在意她。 红灯时间比较长,足足两分多钟。 这期间,殷千城抱着怀里迷迷糊糊睡着的小女人,在低沉跟她说着什么话,殷莫霞仔细去听,却都听不清楚。 “……今天见到你前夫了?”他低低的嗓音伴随着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她觉得痒,皱起眉头想要避开,他却猛地抓住她妄动的手,暖在掌心里,十指紧扣压在了座位上。 “嗯……见到了……”见逃也逃不开,她只要嗫嚅答道。 他眸光亮如星辰:“都说了些什么?他跟你说他的条件了?” 她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像个贪睡的小猪,仔细想了想也没想起些什么,半晌后才皱起眉,迷迷糊糊说道:“没有……他没有说那些……” 辗转过一些角度,她靠在他宽阔舒服的怀里继续睡。 殷千城皱起眉头。 没说吗? 以陆霖晟那种人的个性,他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蹙眉,手轻轻抚摸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既不想打扰她安睡,又极度想到知道…… “水儿……”他顿了顿。 “水儿……先别睡,跟我说说,嗯?” “……殷千城。” “……”他的眼皮突然一跳,心脏狂跳,“嗯?” 她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又闭上,翻转身体在副驾驶座里又睡熟了。 “我爱你。”长长的睫毛落下,那是她睡前的,最后一句。 “滴——”后面的车因为绿灯了他还不前行,而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来。 铭城忽明忽暗的夜景中,殷千城凝视着眼前沉睡过去的小女人,嘴角不禁甜蜜地勾了起来,不慌不忙地俯首,亲吻了一下她的唇,这才坐回驾驶座中去,不慌不忙地踩了油门,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 阮清幽打开门,错愕地看向了门外的身影。 静悄悄的夜色下,一个身影狼狈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眶红红,神情继羞愧难当,双手交叠在身前,眼神都不敢看她。 殷莫霞吸吸鼻子,瞬间又红了眼睛,叫了一声:“嫂子。” 阮清幽错愕地继续望向她身后,那一对璧人还在车旁,慕水睡着了,千城正抱她下来。 阮清幽向后转动了一下轮椅,将门敞得更开了一些,却是看都没看殷莫霞一眼,冷漠说道:“你让开一点,我儿子媳妇该进不来了。” “呃……”殷莫霞赶紧回头,一看到那个抱着江慕水的男人,吓得赶紧跳脚出去,想了想,又厚着脸皮跳脚进来,让开了门边的路,“过……过吧……我不挡着了……” 等殷千城抱着江慕水进门,去了楼上,殷莫霞才偷偷摸摸看向了阮清幽。 她红着眼睛,整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嗓音还残留着一些哽咽的味道:“嫂子你不是……听爸的话去美国了吗?听说爸还在那里给你买了房子,是市中心的别墅,肯定比以前热闹了,你怎么……” 阮清幽转过身,推着轮椅自顾自地往前走,佣人在厨房里做饭呢,她自己反正也能“走路”,不需要别人照拂太多。 阮清幽冷冷走到了客厅里,下巴微抬,指了指沙发的方向,示意她坐。 虽然是让她坐,但是阮清幽这冷冰冰的态度…… 让人简直脊背生寒…… 殷莫霞此刻却没得挑,只得顶着头皮上巨大的压力坐下来了,她双手无措地整理着自己有些短的火红色毛衣,有些盖不住屁股,大长腿穿着黑色的半露肉的丝袜在那里坐着,看上去就不像个好女人。 阮清幽坐在那里,也冷声道:“我也听说,千城指派你去s市监督工程去了,那里是比铭城艰苦一些,但是你去了也算是升职了,以前在殷氏总部你哪里享受过项目总负责人的待遇?那里那么好,你怎么也突然回来了。” “我……” 殷莫霞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随即眼眶就全红了,极力压抑着哽咽,嗓音发颤道:“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得知……莹莹走了……是千城把莹莹送给我前夫的……” 她哭诉道:“嫂子……您在殷家的时间长,您清楚知道……我前夫那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今天,我去找我前夫要孩子,我竟然听见他们打孩子了……然后……” 阮清幽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冷声打断了她:“那我问你……你去了s市,你的孩子打算怎么照顾呢?一个十岁的孩子,你自己没能力抚养了,交给你前夫有什么不对?打孩子……呵呵,打孩子也总比孩子没人管强,你觉得以邱逸章那正值壮年身体,他缺你生的那一个女儿吗?既然不缺,那说明他想要女儿更多的原因是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殷莫霞疯了一样摇头,双目通红:“根本不是那样!他是为了让我难堪的,他今天甚至威胁我,说要让莹莹将来去做援.交女!他欺负我,辱骂我,我逼不得已才跟他厮打,我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的女儿……” 阮清幽这下明白了。 一记寒冽如冰的冷眼又眯起来看向了殷莫霞。 殷莫霞被那个眼神震得一颤! 一股寒意从四肢窜向了大脑,她的嗓音就这么生生被截断在了原地!再不敢说一个字出来! 阮清幽冷笑了一下。 “所以今天,慕水回来那么晚是去处理你的事情了,小姑,我们千城从小到大,你对他如何,你自己还记得吗?如今你有了委屈,我儿媳妇帮你解决了,你自己都落脚在我们家,你还有脸跑过来跟我说我儿子儿媳的不是?谁给你的脸啊?” “你自己的命不好,你去怪谁?谁的命运不是自己更改的?莫南正当壮年的时候跳楼自杀,也没见过我怨天怨地怨所有人,而你做的事,全都对,没有一件值得责怪,反正全天下都对不起你,才导致了你变成现在这样,哦,我欠了你的,我还得跪下来跟你道个歉是怎么滴?” 阮清幽的话越说越严重。 也越说越吓人了!! 殷莫霞吓得弹跳了起来,脸色苍白至极,疯狂摇摆着手,说:“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嫂子,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千城……” 那个火红色的身影捂着嘴,站在原地痛哭出了声来。 “是我对不起千城,他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的女儿……到现在还在他们手上……嫂子……你求求千城帮我救出莹莹……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我都可以……真的……” 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痛哭着,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阮清幽这才压下了胸口的火气,冷冷瞥了她一眼,正襟危坐在了轮椅里。 没有办法。 她现在什么都看得惯,什么都能承受,但她唯一看不惯的,就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想指责她儿子的不是。 千城的品行如何,用不着这些阿猫阿狗来告诉她!! 阮清幽双手扶住轮椅轮子,冷冷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说:“我儿子的主,很早以前我就做不了了,我也老了,为了积点儿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那种拿自己的命威胁孩子意愿的蠢事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但是谁在我儿子面前说了算你也清楚,等她醒了你去求她吧,我,是帮不了你了。” 说完了,阮清幽就转动轮椅往厨房走去,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了楼上,殷千城刚刚关上卧室的门,走出来的身影。 阮清幽这下一愣,手僵硬在原处,仰着头,就这么跟自己的儿子眼神交汇。 殷千城听见了她刚刚说的那几句话,说实在的,很触动人心。 这一刻,仿佛什么话都不必说。 他抿唇看着自己的母亲,岁月淘沙,淘尽泥沙之后露出的是一颗真心,所以根本不用所有事都全部说破,该明白的,早晚都会明白。 *** 江慕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这么嗜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她是在他的怀里醒来,殷千城一双深沉的眸子凝视着她,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着,她眨巴眨巴眼睛,翻转了一下身体,发现束缚身体的内衣和牛仔裤都已经被他除去,所以才睡的那么昏沉舒服。 见她醒来,殷千城勾起一抹浅笑,低低道:“醒了?睡的好像个小猪一样,明明昨晚,我没折腾你,怎么今天还是这么困,嗯?” 她懵懵懂懂地爬起来,脑子还是一片浑噩,逐渐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噩梦。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从此之后只有利益交换,再无亲情 对。 就是噩梦。 梦里她睡得太沉了,所以挣扎着都醒不过来,但也因为睡的深沉,所以梦见的内容历历在目。 许久已经没见的小城出现在了她的梦里,梦里有一个独木桥,小城就被一个黑衣人抱在独木桥的对面,咿咿呀呀地张开怀抱要她抱,黑衣人将他放下来,他刚刚颤颤巍巍地学会站立,就张开双手朝着她扑跌着走过来,她疯狂地朝着小城的方向跑过去…… 下一瞬,她冲过一片浓雾之后,看到那个黑衣人掀开了黑色的斗篷站在她面前,朝她邪笑着,他血淋淋的手里捧着小城,手一松,然后孩子可爱的脸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梦里清晰的剧痛传遍全身,撕裂心脏,泪水慢慢地涌了出来,却因为太累而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现在,那个梦境的每一帧都还在脑海里放映着,慢慢的她就湿了眼眶,揉了揉眼睛,有些委屈地抱住了殷千城的腰。 这般情景让殷千城看了更加心疼,一把将她紧紧抱住,连绵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侧脸、眼睛上…… 像温暖泉水一般的安慰。 许久后,怀里的人儿才终于动了动,将眼角最后一丝湿润擦去,说:“陆霖晟今天……跟我说了一些话,可能算是威胁,当然以他的说法那叫安慰,大概就是叫我不要伤心,坚强一点挺过去。” 言下之意,陆霖晟是知道接下来那些人的一步步部署的,他不说,却提醒她小心注意,提醒她不要伤心。 江慕水无话可说,也懒得再听那人说一句话,她宁愿自己今天没见到陆霖晟,没停他说那些废话。 殷千城静静凝视着她,淡淡说道:“是么?那就是说,他知道二叔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没有用,”她起身,柔软如蛇一般的小手钻进他的腰间,依赖地紧紧抱住,“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嗯,的确,但是有一个人,还是会告诉我们的。” “……嗯?” 怀里的人儿抬起懵懂的脑袋,一双清澈的眼睛茫茫地看着他。 殷千城心头爱意翻涌,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缠绵着吻了一会儿之后,说:“我们下去吃饭吧……妈和姑姑在楼下等着我们……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 江慕水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熟睡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让那股疲惫散去,她眼角眉梢之间还尽是慵懒的疲软感。 走下楼来,她尽量礼貌地叫了一声:“妈,姑姑。” 阮清幽的眉眼舒展了很多,朝厨房那里使了一下眼色,让她们赶紧可以将菜端上来了。 而沙发上静坐着的那个人,从江慕水下来以后她的眼睛就楚楚可怜地钉在她身上,屡屡嘴唇蠕动,却频频欲言又止,如果不是阮清幽叹口气,冷淡叫了一声“小姑来吃饭”,殷莫霞还仍旧丝毫不敢挪动屁股一下呢。 她极度尴尬别扭地坐到了这一家人的对面,简直像个罪人一样,被迫面对着他们。 终于,殷莫霞捧着那一碗佣人递给她的热粥,眼眶一热,开口道:“慕水……姑姑我……对不起你……”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江慕水微微有些错愕。 她放下了递到嘴边的勺子,半晌后思索完毕,轻声道:“您的案子我明天才可以进行处理,现在晚了,邱家要对您提起刑事诉讼也要时间,证据方面我都准备齐全,您其实不用担心的。” “不……”殷莫霞压抑着偷偷看了一眼殷千城,脸滚烫地垂了下来,说,“我……我是说……你答应让千城帮我夺回莹莹的事……” 江慕水:“……” 殷莫霞心头苦涩难当,手都被粥烫破了一层皮,还是强忍着说道:“我知道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首先邱泽的事情就是我指使,即便我说得没那么清楚,但我也就是那个意思,是我怂恿他去做的。你也是一个女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你跟前夫离婚,又跟千城分手后远走他乡,本来就生存不易,我却为了一己私利,要把你的整个前途未来置于无可挽回的境地……” 她脸色滚烫,抿了一下唇,就尝到了滚落到嘴边的眼泪的咸涩滋味。 “我还给自己美其名曰……没了千城,好歹你可以剩下一个爱你的邱泽陪在你旁边,也算我没有亏待你……是姑姑一厢情愿了,如果现在有人这样逼我,我也是不愿意的……我是猪油蒙了心……” 其实江慕水作为律师,这种事后忏悔,甚至被逼忏悔的事情她见过了太多,而这些人,其实很少有真心的。 监狱里的罪犯,忏悔是为了早点出去继续祸害人间;为了脱罪报复原告;为了安抚家人不再对其有过多的束缚。 而等这些人目的达成以后,他们曾经悔改过什么?他们自己都绝不会记得了。 所以,听见这些话,江慕水就当是听见了吃饭时候电视的背景音,纤长的睫毛颤了几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了?”她抬起头来,原本恬静茫然的小脸此刻竟透出的几分冷淡,轻声问道。 殷莫霞一颤!!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忏悔,却换来了反效果。 江慕水根本不吃那一套! 她坐在那里,两边分别是殷千城和阮清幽,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她的眼神里却没有那种颐指气使的嚣张气焰,她只清清淡淡地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事后的忏悔都有原因,没办法解释自己当初的野心,也更没办法为自己脱罪,我都活了这么久了,早就不相信别人说什么,而只看对方是怎么做的了,再说,我不奢求别人为我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我,你如何想如何做,我都无所谓。” 意思是,殷莫霞的忏悔,她也不是很稀罕。 殷莫霞浑身激烈一颤!!她脸色都白了,猛地站起来,嗓音里都染了哭腔,问道:“那……那你的意思是,救莹莹的事,你反悔了?你之前明明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 她的眸光愈发清澈如水,却淡漠没有一丝温度,说:“对啊,我答应过的,千城也早就答应我了,您还提起来做什么?” 殷莫霞错愕!正要哭出来的脸就这样丑陋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你……可是你……的意思……” “答应您救出莹莹有我的原因,千城也有他的原因,跟您忏悔不忏悔,真心不真心,没有任何关联,”她这个时候突然就明白了殷千城的话,轻声淡漠地说道,“您也说过,我们有我们的条件,拿条件来换就好,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咱们再谈什么亲情可贵,浪子回头,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 殷莫霞满脸的震惊,一边思考着,一边感慨着,浑身发颤地坐了下来。 从她踏进这个家门开始,殷千城对她视而不见,阮清幽对她冷嘲热讽,江慕水如今又软硬不吃,殷莫霞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被耍的团团转,而她现在……却终于是清楚了…… 她殷莫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觉得对方傻吗?不清楚吗?相信她忏悔悔改那一套,还不如相信一些铁的事实。 千城他…… 早就放弃了跟他这个姑姑之间的亲情了…… 他救邱莹莹,跟她殷莫霞之间,除了利益交换,再无其他。 这一声“姑姑”。 也只是最最单纯的,残余正义感所致的,礼貌罢了。 …… 灯光下,殷莫霞就像个待审的犯人,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 台灯的光线很亮,不过也好,这样她就不用看清楚对面人的表情,免得她被吓得肝胆破裂。 晚饭过后,江慕水就安排着阮清幽休息睡觉了,客厅里只剩下双人沙发上的殷千城,和单人沙发上的殷莫霞两个人。 男人闭着眼睛假寐,休息一会儿之后睁开眼睛,里面像是破开了一层凛冽的寒光,目光在空气中游离了一会儿之后,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殷莫霞一个激灵!! 关于殷氏的情况她来之前听说了很多,二哥殷莫北这次折腾得也是够大,老爷子也都拦不住他了,所以他这次几乎跟千城是鱼死网破。殷莫霞心里知道此刻明明殷氏危机深重,但不明白为什么,殷千城仍旧是这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气场。 震慑力。 太可怕了。 她睫毛都不敢抬,半晌后才嗫嚅着开口说:“你……都想问我什么?” 他淡淡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姑姑,轻声开口道:“关于我父亲当年跳楼的事,姑姑你想必知道很多。” 什么? 殷莫霞瞪圆了眼睛,怎么都没想到殷千城问的是这些,难道不应该是问眼下的事情吗?陈词滥调,陈年旧事……提起来做什么? 她尴尬回应道:“对……当年你毕竟还小,我比你大不了太多但是也是跟在二哥后面的跟屁虫,我……知道一些……” “知道莫倚澜,也知道陆远擎?和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第五百八十章 用我最擅长的专业知识,打赢这场官司 殷莫霞更加震惊。 她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半晌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都清楚?是谁告诉你的?爸?他跟你说这些为了刺激你跟江慕水分开吗?” 他淡淡转过头去,想着殷莫霞果然也是懂得见风使舵之人,在这里谈这种事情还知道压低声音不让江慕水听见。 他眸光悠远地看着一处,低低道:“一开始他没有说得那么清楚,全都是责备,后面的事都是我自己慢慢调查,关于莫倚澜,我母亲不知道,慕水也不知道,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殷莫霞猛地一个激灵,赶紧回应道:“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先瞒着他们。” 她情绪复杂,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我就说我知道的了……莫倚澜那个女人,出现在你父亲和你母亲结婚之后,大哥当初结婚也是家族联姻,阮清幽当时家世还算不错,虽然最后也是被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把家产败光了,但是当时看来,你父母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莫倚澜应该是大哥在一个应酬宴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你绝对不会想到她跟谁在一起?不是后来的江逸之,而是陆远擎。” 她冷笑了一下,双手交叠在腿上说道,“这三个人之间的故事可就精彩了,莫倚澜的初恋是陆远擎,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嘛……在我看来也还是他!否则为什么,她在跟江逸之结婚之后仍旧对人家陆远擎念念不忘,还甘心为了一个婚外的男人,去勾搭一个自己曾经的狂热追求者?” “你明白吗?千城,莫倚澜那个贱货,嫁给了江逸之以后,生下了江慕水以后,还为了陆远擎的事业,去勾搭我大哥,最后害的大哥注资失败,搞得殷氏资金链断裂,最后大哥知道了是莫倚澜做的这件事,一时伤心欲绝,才从楼顶跳了下来。” 对于殷莫霞对莫倚澜称呼为“贱货”这件事,殷千城抿着唇,不置可否,眸中隐约有暗流涌动,长指轻轻点着,半晌开口道:“这些我都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殷莫霞有些震惊,她一直都清楚千城对这些事有些掌握,但殷千城却像瞎了一样,对江慕水是莫倚澜亲生女儿这件事视而不见,继续宠着那个女人,他对江慕水的爱有多深,殷莫霞连想都不敢想。 她偏过头去,有些尴尬:“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莫倚澜那个女人水性杨花。江逸之和陆远擎是生死之交,当初陆远擎跟她的恋情不能开花结果,他主动放弃了以后,江逸之才对莫倚澜展开攻势的……可莫倚澜,呵呵,已经霸占了一个,却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个……” “陆远擎那个混蛋也是一样,有了邹明月之后自己还不好好生活,仗着我大哥喜欢莫倚澜,就让已经结婚了完全跟他毫无关系的莫倚澜去勾引他……这一对渣男贱女,简直婊.子配狗,没有天长地久简直是老天瞎了眼了!可怜了江逸之,被人戴了一辈子的绿帽子,最后还跟那个女人死在一起,更可怜我大哥,被人陷害到跳楼,人家却到死都没去他的葬礼看上一眼!!” 说起来殷莫霞就激动,当年她也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家庭遭受如此大的灾祸她只能旁观,只能默默诅咒那个女人,诅咒陆远擎一家,呵呵,现在嘛,莫倚澜和江逸之都死了,大哥也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唯有陆远擎,好死不死的居然还活着,老天果然你是不长眼。 殷千城微微有些头痛,冷冷蹙眉,揉了两下眉心,低哑道:“你说江逸之戴了一辈子的绿帽子,什么意思?” 她一愣,“莫倚澜从头到尾背叛他,不是绿帽子是什么?” “没有别的意思?” “别的……”殷莫霞愣住了,仔细想了想,说,“没有了吧,这话我是听二哥说的,我也好奇追问过,但是二哥就没再说下去了。我想着也是,除了偷偷摸摸的帮他以外,莫倚澜肯定身子也不干净的,只是没人有确凿证据而已,就凭这女人的品格,多半是真的!!” 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他在乎的…… 是更深层的含义…… 比如……江慕水的身世…… 他一直在怀疑陆远擎那么大力帮助殷莫北的原因,既然不是为了摧毁他,那么,就是为了遮掩某件事了。 现在这一想就通顺了。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现在也就只剩下几个,殷莫北怕就是因为知道这些秘密,才威胁到陆霖晟的。 殷千城的眉心舒展开来,眸中光芒隐晦,淡淡开口说:“我差不多已经清楚了,现在,跟我说说眼下的形势里……你都知道些什么吧……” 殷莫霞绷直了脊背,脸色苍白了几下。 这就说到重点了。 关于殷莫北这一次的部署,原本殷莫霞就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的,这么好用的一个棋子殷莫北怎么可能放弃不用?只是中途,殷莫霞被突然调去s市当项目负责人才作罢,殷莫霞所知道的里面的内情……可多得很呢…… …… 他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楼上,江慕水洗了头发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觉得眼皮跳动激烈,很想知道他们都谈出了什么东西来。 接下来她最最担心的事,一是殷氏的走向;二,就是小诚。 她特别想要知道关于小诚的消息。 眼皮还在跳。 跳得愈发厉害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累了还是怎么样,眼皮跳得根本停不下来,她纤嫩的手指碰了碰,发现是右眼。 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最最亲近的人如今都在身边了,只有小诚还下落不明。 她的心脏狂跳了起来,怎么都无法宁静下来,明明是深冬腊月,她扶着栏杆的手热到不行,冒了一手的热汗…… 楼下,殷千城跟殷莫霞的对话还在继续,她隐约能看到千城的表情,时而阴沉狠厉,时而淡漠如冰,她的心脏揪得更紧了,头发上的水一滴滴往下掉,她也没看见。 感觉到鼻梁上一湿,殷千城微微一顿,轻轻拿手触摸了一下,嗅到了一丝洗发水的香气。 他淡淡仰头,看到楼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又迅速退了回去,隐约看到一只白嫩的手扶住了楼梯又迅速撤回。 看来…… 她担心了…… 心脏一瞬间变得万分柔软,殷千城直起身来,突然对还在滔滔不绝的殷莫霞说:“我知道了,谢谢姑姑如数奉告,莹莹的事我会着手去安排,小诚回来的那天,她会跟小诚一起回来。” 小诚??? 殷莫霞还在好奇这个名字是谁,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信息窜过来,她马上就懂了,颤了两下,也站了起来。 她担忧地道:“千城,以我跟你说的话,按照我二哥的部署,也就是这两天了,绝对会在你婚礼之前他做这些事。别的我不担心,但是……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也不想要看到你的孩子出事……千城,你小心,一定一定要小心,也告诉你老婆,绝对不能一时冲动掉进他设的陷阱里,你的父亲都已经做过一次这种事了,你们绝对不可以再这样……” 这番话。 痛心疾首。 也是殷莫霞突然良心发现,突然觉得,自己的亲人,不能就这样手足相残到一个一个死去。 如果这样的话。 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殷千城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这次眸光中隐约透出感激,一闪即逝:“我知道。谢谢姑姑操心了,我有安排。” 是……是吗? 殷莫霞还是担心,担心得要死,毕竟殷莫北简直就是个疯子,但是殷千城说他已经安排妥当,她也只能就这么相信…… 殷千城心急去楼上看自己的女人,没心思再陪着她,让佣人给她收拾出了一个客房以后,自己就上去了。 …… 江慕水正在打电话。 她眼神清澈地看着走廊里的吊灯,一双眼睛清亮透明,半晌才眨一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能不断地,“嗯”“嗯”几声。 “好。” “我知道了。” “明天诉讼书寄到,我就去跟那边沟通。” “谢谢蓝检察官。明天见。” 挂了电话之后,她凝眸看着自己的手机,突然觉得拿着的好像已经不是手机,而是小诚的安全和生命。 见到殷千城上来,她突然眼睛一亮,眼角眉梢之间有了一丝放松和喜悦,她晃了晃手机,说:“那个检察官已经给我打电话了,证据收集完毕,明天律师函就会寄到老宅,孩子的监护权我要跟他争取一下,用我最擅长的专业,你如果不怪我,我就放手去做了。” 殷千城凝眸看着眼前的女人……不,这种打扮的她,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儿,她头发还湿漉漉地散落在肩膀上,长款的睡衣遮掩住了半个袖子,蒸汽在她四周氤氲开来,像一副柔美的画。 第五百八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千城情不自禁地走向她,手从她的头发上落到了她的肩上,柔声像怕吓到她一样问道:“打官司?” “嗯。” 她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也还在关注着刚刚殷千城在楼下跟殷莫霞谈话的内容,叹口气道:“你有什么需要跟我交代的吗?” 他和殷莫霞谈了很多,不管都是些什么内容,都有可能关于小诚。 殷千城思考着她要跟老爷子打官司的事,明知道她会是白忙一场,但此刻却不能说,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轻轻捧起,道:“一切都可能会跟你想的不一样,你想的太多简单,不过我只说一句,小诚没事,不要担心。” 什么?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定心丸吗? 她的眸光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是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真相来一样,但是,跟之前一样,一片茫茫的大雾看不清楚,就像江慕水不清楚他到底要在婚礼上做什么,也不清楚,此刻他到底知道小诚多少真实的情况。 她浑身有些无力,不想去问,但也不甘心就这样丢下疑问,她依旧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半晌后她说:“千城,再跟我说两句。” 殷千城眼睫抬起,凝视着她。 她继续道:“关于小诚,再跟我说两句。” 他薄唇轻启,淡淡开口:“我爱你,爱我们的孩子,他不会有事。” 这是承诺。 是保证。 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背后支持的誓言。 她一下子就不好奇刚刚他到底和殷莫霞都谈了些什么了,只认准了要做自己觉得对的事,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手机,低下头,埋头在了他的怀里面。 殷千城低头跟她厮磨了两下,一时冲动,俯首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 迷情之间,只听见了他低沉的一句:“……可能你的事没那么顺利……但是别忘记……一切有我……有老公在呢……” 迷迷糊糊的低语,缠绵低哑的对话,她忘了自己回应了什么,只沉浸在他的绵延深情里面。 *** 很快的,江慕水就知道殷千城所谓的“没那么顺利”,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彼时,时间逼近隆冬腊月的最后一天。 婚礼前四天—— …… 寒风之中,江慕水捏紧了手里的领口,她跟着岑明律所的车来到这里,跟陆琛预约好见面的地方。 陆琛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上下来,手里捏着一份透明的公文袋,寒冬之下他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一双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依旧冷漠严谨,上前,跟江慕水一行人握了一下手,走向旁边的咖啡厅。 一行人在咖啡厅里落座,服务生走上来,问他们点了哪几杯咖啡后,知趣地拿了菜单就走开。 给他们腾开了一个安静的氛围。 陆琛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又重新戴上,道:“你的律师函我看过了,听说你已经提交了诉讼,江律师,速度很快。” 江慕水抽出那份文件来,本来想直接进入主题的,但是猛然看到陆琛的手机一响,“叮”得一声,突然一个短信发送到了陆琛的手机,那个蓝色的标志江慕水见过,是一个相当知名的订票系统软件,陆琛看到那个短信进来后,猛地蹙眉,没想到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修长的手指伸过去,按了一下手机锁屏键,然后,就将手机收回到了口袋里。 江慕水睫毛上下扇动两下,说道:“陆律师这是要走?案子都还没开始,您已经想着要订机票离开了?去哪儿?大千世界是很大,但大冬天的能看得风景很少,陆律师是去海岛,去度假,还是去国外洗钱?” 陆琛的脸色猛地就有些不好,手指有些无措,甚至有些慌乱地整理着文件,低沉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跟江律师说,不是要谈和解?开始吧。” 江慕水也懒得理会他到底想去哪儿,一双清澈的眸子在那个手机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就挪开,却是已经把这件事放到了心底。 “好,和解。” 她说。 “既然陆律师说要和解,那就说你的条件,我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倒是殷老先生,比我顾忌的事情恐怕要多很多,”她抽出几分文件来,眨了眨眼睛,说,“我无所谓小诚的身份被公开,法院要是下了传单或者透出风声的话,媒体立刻就会知道,到时候大众关注下的豪门私生子案,陆律师做不了假。” 陆琛脸色冷冽,淡淡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条件:“小小少的身份婚礼前不能公开。” 江慕水睫毛一颤,接着冷笑起来:“那没有办法啊,只剩下几天了,我说透露就能透露,这一点,你处于劣势。” 陆琛不语。 接着,继续列举条件。 “这是我所能提供的一部分证据,先给陆律师过目,您心里清楚我对这件案子把握有多大,我背后有谁在支撑你也一清二楚,这件案子我胜率在70%以上,你要跟我和解,拿出你们的诚意。” 这下,陆琛有动作了。 他顿了顿,推了推金丝眼镜,然后拿出了几分文件,最后一份文件上面,还有一个人的照片和病例报告。 陆琛昨晚这些后十指相扣,凝视着江慕水冷声道:“殷老当然知道这些证据对他不利,但江小姐的历史也并非自己说的那么干净,几年前透露商业机密案;作为律政人员收受贿赂案;当然还有一件……就是最后这份文件上的内容,最最严重些……” 江慕水蹙眉。 纤细的手指拿过了那份文件来看,上面那个年轻男人的照片有点脸熟,打开,竟是这个人很严重的外伤报告,生命几乎濒危。 陆琛继续冷冷说道:“江慕水小姐有暴力倾向,动辄致人死伤,这位少爷那天过后经过抢救还在icu,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江小姐那天保镖打人的光荣事迹都已经传遍网络。他一旦死了江小姐就是杀人犯。江律,想清楚了?想到怎么脱罪了吗?” 江慕水双手捧着那一份病例报告,脸色已经全然苍白。 她突然笑了一下,觉得手腕都有些虚软,压抑着嗓音里的颤抖,道:“这个人本来就有严重的免疫系统疾病,受伤伤口无法愈合,受伤至死的话罪名当然可以栽到我头上,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殷老先生找这样的一个人真是煞费苦心。” 陆琛冷漠地低下头,道:“随便江律师怎么说,铁一样的事实就是证据,你不怕死的话,殷老当然陪玩到底。” 原来是这样。 她筹备得万无一失,原来殷楮墨在这里等着她呢。 那一天的情景历历在目,江慕水此刻回想起来,她是去寺庙给小诚起伏的路上遭遇了那些不合常理的埋伏,多么多么恨她的人才做得到这一点,多黑心的一只手才恨不得她直接去死。 咖啡厅里的音乐还在播放。 陆琛端起咖啡杯来,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热咖啡。 江慕水冷冷盯着陆琛一直看,看到最后她也发现了一丝端倪,突然开口道:“陆律师很紧张?” 陆琛猛地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银勺突然撞到杯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冷漠阴狠地看向了江律师,极力保持着镇定,问道:“什么?我有哪里紧张了?” 江慕水顿了顿,又是璀璨一笑,说:“紧急定了机票想要出逃,跟我谈判的时候一直在徘徊四顾,像是着急着什么事情,对眼前的一切也都很不上心。” “陆律师,你这么没有诚意,是因为你有比跟我谈判更重要的事吗?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背后是殷老先生,是绝对的权势所在,您这样紧张到底在怕什么?难不成你背叛了他吗?那为什么事情背叛了他啊?这么急着要走?” 江慕水的话兜了一大圈子之后直戳命脉,陆琛猛地手一抖,从袖口里露出一截的白衬衫上沾染了咖啡渍,他猛地咬牙,气得胸口突然起伏不定,额头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陆琛仍旧故作镇定着,冷冷甩了甩袖子,伸手叫了一声:“服务生。” 服务生很快就过来:“先生,什么事?” “拿点纸巾帮我擦一下。” 服务生还没说话,这下,突然从对面伸过来一只柔白的手,江慕水一双眼睛如麋鹿般透亮,手指拿起了旁边纸巾盒里的纸巾,直接递到了陆琛的面前。 陆琛的脸色,一下子铁青到了极点。 服务生尴尬得要死,点了点头,用菜单挡着脸开溜了。 江慕水这下没再说话了,把纸巾放到了他的面前,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他。 陆琛整理了一下袖口,再次推了推眼镜。 反正他也要离开了,这个时候对江慕水说些别的话都无所谓,他冷冷凝眸看着江慕水,动了动唇:“你大概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江律,很快,你就没那么镇定了。” 这个人现在开始吐真言了。 江慕水怔了一下,眸光依旧镇定,轻声问:“什么意思?” 第五百八十二章 暴.乱的开始 陆琛再次喝了一口咖啡,冷声道:“你猜测得并没有错,我是背叛了殷老,因为殷楮墨老先生聘用我,哪里会庇佑我,真正能够庇佑我的东西只有钱,所以当然是谁出的价钱高,谁就能得到最后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么?” 江慕水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冷汗,仔细想想,陆琛一直以来为老爷子处理的就只有小诚的事了。 她小脸苍白,手放在了桌上,突然紧张问道:“小诚怎么样了?为了钱你把小诚怎么样?” 陆琛再次又纸巾擦了擦自己总是起雾的眼镜,冷冷站起来,拿起了外套。 他要走了。 他冷冷勾起邪魅的嘴角,说:“江小姐,你可能注定此生不适合有孩子,也不适合做母亲和律师,当初你决定远走他乡不回来就好了,但是你还是选择回来,那么等看着你的爱人和孩子一起在你面前毁掉的时候,请你不要责怪别人,怪你自己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地一字一顿。 还相当有礼貌。 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完,陆琛很绅士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反正今天过后,这里就再没我的事了,铭城再无陆琛。江慕水,再见。” 再什么见? 眼看着陆琛挽着自己的外套,拿着定了电子机票的手机往外走,坐在那里的江慕水突然之间茫然无助,江慕水僵硬了一会儿之后,猛地站起来往外冲,冲到外面对着陆琛的背影大喊:“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小诚怎么了!陆琛,你还是人的话你就回来!!官司我可以不打,我的确是孩子的母亲我下不了狠手,你告诉我为什么小诚最后会那样,你说话!!陆琛!!” 男人的身影最终还是僵硬着停了一下,大概,是为了她那句“母亲”。 他冷冷回头,站在车边上,最后还是用同情的眸光看了一眼江慕水,在心口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冷冷上车,头也不回。 天色阴沉沉的。 像是有暴风雪来袭。 两个小助理跟着跑出来,无助看着江慕水,问道:“江律,这可怎么办?这官司打还是不打?对方没给明确答复啊?他好像软硬不吃,怎么办?” 江慕水站在雪中,茫然四顾。 她想起了殷千城跟她说的,一切都不会有事的,小诚不会有事的。 可是陆琛此刻为什么这么说? 殷楮墨一直一手遮天,他聘用了陆琛帮他做事,最后陆琛却怎么不肯帮他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别人也觊觎小诚,而陆琛就是那个人打开殷楮墨铜墙铁壁防护的一个缺口!! 陆琛的背叛对殷楮墨来说也许不意味着什么,但对江慕水来说,却意味着小诚的岌岌可危!! 她马上掏出手机来,立刻给殷千城打电话。 但是…… “……”两个小助理凑过来,看到他们的江律师此刻瞪圆了眼睛站在雪中,一张脸被雪映得煞白,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担心地围在了江慕水周围。 半晌后,那个纤细的身影颤抖起来,手落下来,放下了手机。 殷千城没接电话。 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电话了,殷千城平时的私人手机从来不离开身边,但是这一次,却突然不在了。 接起他电话的人是他的秘书。 秘书小姐很是焦急地说:“……对不起江小姐,我不能跟你解释太多,但是今天早上,殷氏的股票猛然跌停了,董事会当时正紧急召开会议,但是已经来不及,董事会的所有成员都急疯了,所有人手里的股权都废在了手里,现在我们总裁不知所踪,江小姐,我不能再告诉您太多了,好多好残留着的合作商已经气势汹汹冲进来讨说法了,我不能说了,我得赶紧走,江小姐,再见……” “啪!”得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那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雪中,像是丝毫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殷氏崩盘了…… 不,不怕,没事……她早有准备也早有预料,没关系…… 但是千城在哪儿呢……他的私人手机都不见了,那他人在哪儿呢…… 江慕水吸吸鼻子,极力忍住眼眶里的眼泪,再一次拨打他的电话,这一次,真的没有人再接起来了…… 她再次拨打殷氏办公室的电话,上网查找有关殷氏的新闻,才知道……自己这一次……错过了什么……而昨天晚上殷千城跟自己在耳边的温柔耳语,竟然是她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 江慕水整理了咖啡厅里的所有东西,上了车,那两个助理懂事地打车回去,她道了谢之后,直奔殷氏。 路上,她查找了这个时段内所有的铭城新闻。 此前殷氏的情况原本就已经非常糟糕,但是没想到,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早上一个爆出殷千城有一个被强暴出的私生子的新闻…… 听见这个新闻后江慕水纤细的手指猛地一颤,张开又蜷缩住,紧紧握住方向盘,往手机的方向看去—— 新闻里的人有鼻子有眼地说,据悉,多年前殷千城和江慕水的相识就起源于那一场强暴案,而这位突然被曝光出来的私生子,就是那时候所生,殷氏和许氏的联姻在即,这个时候爆出这种新闻,岌岌可危的殷氏很有可能将会失去许氏这最后一个支撑,堂堂殷氏跨国集团纵横商场几十年,终于有朝一日分崩离析…… 新闻一出,几个小时内迅速发酵,大盘上殷氏的股价猛跌之时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但是……没想到爆料者爆出的料还在继续…… 新闻里的记者不断地用“据知情者透露”这种话来笼统地归纳爆料者提供的新闻。 最先被爆出的是多年偷税漏税的证明…… 下一步,就是就是几宗大的合作案吹毁…… 再下一步,殷氏小额股份的占有者疯狂地低价抛售殷氏股权,人心动荡…… 股市跌停的那个瞬间,谁也不知道殷氏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一场暴动。 这个新闻简直太假。 江慕水颤抖着伸出手去关掉了新闻,选择再也不听,这个不负责任的爆料人把江慕水描述成了被强暴的那个,还把小诚描述成了被强暴生下的孩子。 新闻里,小诚的照片被打了马赛克,但是,就算是看体型也知道孩子不可能是那个时候出生的,许氏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去相信殷氏能澄清这件事,大众也大都不会相信这件事是空穴来风。 一辆车停靠在了殷氏楼下。 高耸入云的建筑依旧恢弘无比,江慕水下了车,直奔殷氏集团里面,门口的前台都已经不见了,估计看着公司里现在这么乱,权宜之计选择先走为上了,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跑到电梯那里,发现电梯都是满载,根本上不去。 她苍白的小脸上渗出了一脸的汗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电梯,打算冲过去,结果一开电梯门,人群蜂拥而出,差一点将她推到在地上,江慕水赶紧让开路,让他们都出去。 待到江慕水上到高层,看到只有鲜少几个员工还坚持在岗位上,接着被打爆了的热线;或者还有几个,在跟冲上门前问责的合作商解释着,急得脸红脖子粗的…… “……”江慕水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页,混乱的办公桌,被人砸碎了的led屏幕,一路踏着杯子的碎片,去到殷千城的办公室,她凝眸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的。 她的手在颤,颤的根本停不下来,最终,猛地一把紧紧握住门把,推开了门! 里面,空的。 根本没有人。 殷千城不在里面! 她冲进去,找遍了里面的所有地方,看到殷千城私人手机就这么仓皇地丢在桌上,已经被人打没电了,她抓起那个熟悉的蓝色手机,用力到快要将上面的漆都攥下来,眼眶一片红,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殷千城的抽屉已经彻底被人翻乱,电脑屏幕是碎裂的,很难想想她来之前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千城…… 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江慕水茫然看着这四周,仿佛在见证着一个朝代的兴盛衰败一样,无所谓……她现在无所谓殷氏变成什么样,她还有钱,她可以帮殷千城一起还债,她是律师,她可以帮他打官司,两个人在一起承受什么都可以,但是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呢?他跑去哪儿了? 她将双手圈紧成一个环,朝四周喊着:“千城……千城你在哪儿?你出来啊!”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这里没有人回应。 她随即出去,找遍了所有的办公室,还是没有找到,半途,一个熟悉她的员工拉住了她,说下面正有大批的人赶过来对这里进行扫荡式的找人,还伴随着大量记者的涌来,让她赶紧离开。 她满眸赤红,看着那个员工,问道:“你看到你们殷总了吗?他最后出现在哪儿?” 男员工一边将她往安全通道里推,一边一愣,说:“殷总早上根本就没来过公司,至少我没见,你先别管殷总了,你先走啊……” 第五百八十三章 这一晚,她孤枕难眠 她:“……” 男员工将她推进去,门一把锁上了,除了安全通道,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混乱。 该坚守的人还在坚守;不该坚守的人早就跑了,或者干脆趁火打劫出卖殷氏一下,总之,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江慕水攥紧拳头,死死咬唇,咬到自己痛不可遏,干脆地一扭头,跑下去,从二十几层跑到楼下,推开大门的大厚门板,从那里离开了殷氏。 …… 茫然…… 茫然…… 茫然…… 一路,一个纤细的身影开着一辆跟她风格很不符的大型商务车,红着眼在漫无目的地开着,她的手机一直震动,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想起来接。 “喂?” “江慕水,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电话那端,明朗焦灼的声音响起。 “我在……”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哪儿,索性遏住了话题,问,“学长,你也看到新闻了?” “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几件事情同时发作,你不是出去跟老爷子的人谈判了吗?谈的怎么样?我怎么总觉得这两件事里面有关联?” “我不知道……陆琛那里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一直暗示我千城和小诚都有危险,我还不肯相信,但是我现在,真的把他们两个都丢了,我连千城也找不到了……他昨晚告诉我说,他爱我,爱孩子,说孩子会没事,我也不知道我该相信谁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现在该去哪里找他……” 明朗明显听出了江慕水话里的哽咽,蹙眉死紧,说:“殷千城失踪?不可能的,江慕水,别人不了解他你应该了解,他那么有责任感的人,那么宠你的人,不会动不动就失踪的,他一定有他的目的,你不要慌,如果不知道去哪儿,就回家去。”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措的大眼睛看了两眼四周,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 她压下哽咽说了一句。 “学长,我现在只能回家等消息,殷氏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殷莫北他们我也找不到……我能做的,好像只有等了……” “嗯,”明朗蹙眉道,“不是说家里还有老人吗?先过去安抚下长辈的情绪,慕水,别担心,还有我们呢。” “嗯,我知道。” 车子停靠在路边,江慕水就这么放空了整整一分钟,从小诚失踪的那天起她就再没有这种感觉,为一个人担心到焚心蚀骨,恨不得替他去痛去承担,去承受他的痛楚,分担他的每一分感受,可是,却怎么都做不到,怎么都没那个机会! 小诚是如此。 千城也是如此。 仔细想了想明朗的话,江慕水深吸一口气,吸满,被泪水衬托得亮晶晶的大眼睛之下,腮帮子鼓鼓的,然后再慢慢慢慢地将气息吐出去,这番几次之后,这才慢慢平复下了剧痛的心情。 她凝眸看了一眼四周,这里不许停车,她利落地手抚上方向盘,挂挡前行,一路将车开回了东郊别墅去。 *** 谁曾想,此刻的东郊别墅,却是一派宁静。 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下车,看到外面一片祥和的景象,佣人陪着阮清幽在前面的小花园里翻土,大概是想等来年的时候种点菜,看到她回来,阮清幽笑着抬起头说:“慕水,你回来啦?” 那个被点到名字的小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攥紧手里的车钥匙,道:“嗯。妈,你在呢。” “是,我让人把土翻一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东郊别墅这个地方很少有媒体知道,这里距离闹市又远,消息传来得慢,阮清幽这种不用智能手机也不看新闻的人,会知道这种时事新闻晚一些。 “妈我还有事,我先进去了。”她极力遮掩着自己红肿的眼睛,说了一句。 “哎好,”阮清幽分神出来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喊道,“冰箱里有雪梨汤,你等下让小芹给你拿出来热一下,啊。” “知道了。” 开了门进去,江慕水颤抖的手将门关住,靠在了门上。 一楼某处,殷莫霞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猛地打开了门,一脸担忧焦灼地看向了江慕水! 江慕水猛地冲了过去。 她小脸苍白,对着殷莫霞问道:“怎么回事?” 殷莫霞被她的神色震慑到了,说:“这……就是二哥的计划了,这我昨天都跟千城说过,不知道他今天打算怎么应对。” “殷莫北什么计划?现在能跟我说吗?” “这……”殷莫霞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用一种很惧怕的目光打量着江慕水,拳头攥紧又松开,她咽了咽口水,用一种柔软至极的安慰口吻说道,“慕水,我觉得这件事不严重,千城不跟你说一定有他的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我现在连他的人都找不到,我能不担心吗?”她红着眼眶说,“姑姑,算我求你了,告诉我。” 殷莫霞蹙眉,犹豫了半天道:“我告诉你也没有用,这都是商场上的事,告诉你了,你能选择什么?你无权无势,手上只有一点钱,倒是可以趁着现在殷氏股价最低买进一些股份,但是又有什么用?慕水,姑姑劝你等待,等消息就是,别的你就什么都不要做了,相信千城。” 呵呵…… 相信千城…… 她定定地看着殷莫霞,苦笑着后退了两步,半晌后,站定脚步,她定定看了几眼脚尖,抬起头来哽咽着说:“我不是不相信他,姑姑,我是,心疼他。” 殷莫霞:“……” 她已无话可说,这种情况下,她毕竟也不知道殷千城到底想怎么绝地反击。 有什么必要,一定一定要瞒着江慕水。 江慕水见从她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一脸的苍白颓然,捋了一下头发,说道:“妈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一下她进来,就说千城今晚有事陪客户不会来,她不会起疑,就这样,麻烦姑姑了。” 殷莫霞赶紧点头:“那是自然,这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顿,见那个女孩儿失魂落魄地要上楼,殷莫霞忍不住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慕水,我们莹莹的命运和你家小诚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我不相信千城的话,我就是不相信我女儿能回来了,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就是这么想的。” 江慕水愣在原地,毫无别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等阮清幽兴高采烈地从外面翻土回来,这两个人丝毫不能表现出有事的样子,还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晚。 注定难熬了。 *** 凌晨两点钟。 许家。 许欢瑶出院已经有几天的时间。 出院的那天许欢瑶原本已经万念俱灰,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许默言和许敬尧一起过来接她出院。 看到哥哥和父亲的瞬间许欢瑶眼眶瞬间全红了,许敬尧的脸色有些不好,许欢瑶想跟他说自己想解除婚约的事情却已经不敢说,想跟哥哥最后提一下,许默言这个人的性子她又一向拿捏不准,说了,怕又是一通冷嘲热讽。 许欢瑶不敢。呵呵。 她在自己母亲那里招惹来了一通诉苦和埋怨,明摆着让她忍耐;在殷千城、阮清幽那里又只得到一通嘲讽和恐怖的警告,难道,她真的要嫁给殷千城,嫁过去的第二天就要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被移民国外,十月怀胎剩下的孩子被立马带回国,时时刻刻听着国内殷千城和江慕水多么恩爱的消息,听他们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一个人熬到终老吗!!! 许欢瑶恍惚想起从手术室出来那天庄严还出现过,那时候她的胎刚刚稳定下来,在昏昏沉沉的痛与麻当中,恍惚之间只看见庄严严肃的脸俯下来,沙哑问了一句:“欢瑶,如若我肯娶你,你可否愿意嫁我?” 那一瞬间许欢瑶已经被刺激到有些麻木的心脏,有了一丝丝轻微的波澜。 她睁开疲惫的眼睛凝眸看着庄严,脸色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她冷笑了一下,绝望地闭上眼睛,低哑道:“不必连你也来可怜我,庄严,你想笑就笑,你以为你现在家世良好,我狼狈不堪我就会嫁给你,你依旧连殷千城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别在我这里丢人现眼了!!” 那一刻,庄严的脸色,像冰山突然有了裂缝,像晴天突然一声霹雳。 他在那里僵硬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小护士同情地说道:“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您去外面等她,恢复一下再跟她说吧!” 庄严才像一座冰山一样僵硬地慢慢挪动开来,起身的瞬间,心情沉得像是压覆着无穷重的山。 呵。 是啊。 他不如殷千城。 他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许欢瑶落难时候的那一根救命的绳子,可她厌恶到宁愿接受这一切也不愿抓住他。庄严那一天,站在医院来来往往的走廊里一整天的时间,他肩膀上翠绿色的肩章都快要站到褪色,世间万物欢腾不息,却拯救不了他那一颗早已低落到了尘埃里的心。 第五百八十四章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殷氏走那么近 军人何其骄傲。 他在边疆军功累累,在她面前却连一丝灰尘都不是。 哪怕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又怎样? 对她来说…… 那是耻辱吧。 是恨不得立刻杀死的吧。 那一天的后半夜,突然之间,庄严醒悟,接着心死,走出了医院再也没回来。 他或许突然之间懂了殷千城为什么那一天要打电话让他过来,因为他爱江慕水,所以他的未来妻子许欢瑶肚子里怀着谁的孩子并不要紧,怀的是别人的就更好,这样他殷千城就对自己爱的女人完全忠贞,庄严或许只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虽然,这个工具,他那一晚也当得甘之如饴。 只是突然间。 梦醒了。 醒得很是惨烈。 庄严一步头都没有回,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尊严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她只要轻唤一声,他就宁愿像一条狗一样跑回去,他等待着那一声,可是,没有机会,她终究连最后一声,都不肯给。 她有自己的坚持要守,他也一样,那么或许此次之后再回边疆,他守着祖国美好河山,恐怕再也不会回来。 而病房里的许欢瑶,睡梦中早就痛得哭花了一张脸。 她最近遭受的打击太多,实在经受不起这种挑唆了。 当初,殷楮墨的邀请太过美好,她爱慕殷千城多年,他稍微勾一勾手指,她就立刻连甜头都没有尝就上钩了。 以至于此刻,许欢瑶不相信任何人对她承诺的好。 再也好不了了。 许欢瑶傻吗?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她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她还怀着殷千城的孩子,她如果这个时候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庄严,那么他俩那叫私奔,庄严家里的父亲,那可是少将啊……庄严的母亲也是传统的大家族的幺女,那些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这样的许欢瑶?不管她对庄严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哪怕是她真的放下了所有自尊去追求庄严,人家都未必看得上! 她难道应该相信庄严吗? 庄严自己都不清楚这后果是什么。 她许欢瑶,被殷家踩得像脚底下的蚂蚁,如果再被庄家踩得一文不值,那么这一辈子,她许欢瑶在国内的这片土地上,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许欢瑶将会一蹶不振。 庄严的爱能持续多久?耐心能持续多久?她可以预见自己连庄家的门都踏不进去半步,她许欢瑶的处境,会比在殷家惨上不知道多少倍。 哪怕庄严真的爱她又怎样? 对不起。 许欢瑶在麻醉褪去的剧痛里哭得肝肠寸断。 为了不惨到自己的家人都对自己弃之如敝履,她太害怕一无所有被全世界都抛弃,只能辜负。 她辜负的或许真的是一片真心,毕竟,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一身正装对着自己肩膀上的国徽起誓要娶她,但许欢瑶知道,她其实拒绝的是这个男人的天真。 庄严天真得就像一个男孩。 她却已经,老到不堪了。 …… 许欢瑶回家了两三天,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睡醒醒,大概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只能如此了,所以就浑浑噩噩地等着那一天死刑宣判一样地到来。 后来,隐约好像突然知道了殷氏好像出了些什么问题,摇摇欲坠,楼底下许默言和许敬尧天天在吵架,许欢瑶有心偷听却不知走向到底如何。 这一天,大事却突然就爆发了出来。 …… 许默言和许敬尧在外一整天,将近凌晨的时候才回来。 许默言脸色冷峻淡然,许敬尧却已经憋得濒临崩溃了,一直长吁短叹的,脸上神情恍惚又悔恨。 许默言脱下外套,一边脱里面的衬衫,一边对佣人道:“去给老爷端一杯水。” 佣人也吓得有些头皮发麻,赶紧说:“是。” 水端过来了,沙发上的许敬尧却还是像个泥人一样冷冷低着头坐在那里,半晌,佣人递过去的手都端得累了,他也没接,突然之间,许敬尧就起身,猛地将那杯水掀翻,“哗啦”一声水杯碎裂声在地上响起,许敬尧像一座终于被点燃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许敬尧眼眶猩红地盯着沙发上小口抿着水的儿子,沙哑说道:“从今天开始合作案中止,资金撤回,殷氏我们不要了!!” 许欢瑶此刻正在楼上,听见打碎玻璃的声音后她就虚弱地跑出来了,听见父亲这么说,楼上的她不禁一怔。 客厅里一片肃杀。 佣人跪在地上收拾着碎片,大气都不敢出。 房间里,只有许默言慢慢喝水的声音,水很烫,他轻轻地一口口咂着,朦胧的雾气晕染了他的一张脸,他神色未变,身形也不动,只是将身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许敬尧一直憋着不发作,最终突然朝他咆哮了一声:“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佣人吓得一下子哗啦碎片又散开了,还割到了手。 许欢瑶虽然知道许敬尧这么做,是因为跟殷氏的合作明显已经快把许家拖垮,虽然知道是自己家里的灾难,但是听见有解除婚约的可能,她死灰一般的心里还是腾起了一丝希望,步履蹒跚地就要往楼下走。 突然之间,又听见许默言说话了。 他扯了扯领带,放下水杯往后靠去,双腿交叠起来放在了茶几上,枕着双手凝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缓声道:“前些天的时候欢瑶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跟母亲提过解除婚约的事情,你猜妈是怎么说的?连她都知道,我们跟殷氏的合作跟其他的合作商不一样,那些合作商宁愿赔付违约金都不愿意继续看着他们的项目亏损下去,及时止损的道理谁都懂,可是我们,前期项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后期资金刚刚注入,许氏的所有项目暂停支持这个项目,我们现在退出的话就不是撤资,而是破产,您打算好怎么跟银行交代了吗?女儿现在卖不出价钱了,下一步是想卖我了?” 许默言这样吊儿郎当的口吻险些逼疯了许敬尧,他脸色狰狞地冲到自己儿子面前,指着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殷氏走得那么近!他们给你条件好,你就昏头了?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殷千城会这么快就不行,默言,你说殷千城是你的朋友父亲才相信你到现在,你现在让他放我们家一条生路,他不活了,我们难道也不活了吗!!” 许默言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几秒,舌尖不由扫了一下自己的后槽牙,禁不住放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讽的笑。 “许默言!!!” 他收敛了笑意。 他笑,是因为许敬尧说的这些话,最好是说给几个月前的他自己听比较好。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殷氏走得那么近; 他们给你条件好,你就昏头了? 当初殷楮墨抛下橄榄枝,像狗一样扑过去叼起来的人是许敬尧。 不管女儿的意见,无视她的委屈硬要她嫁过去的人,也是许敬尧。 现在他这是在怪谁? 许默言真的有点累。 他敛去了笑容,继续端起水杯来喝水,一口一口,像温柔的抚慰注入到了胃里。 前些天他赶到国外的时候,许敬尧已经将宋柒然安排好了,且切断了所有的联系,许默言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得到了殷千城的通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这种主意他也想清楚了,许敬尧自己想不出来,想必是殷楮墨给他想的。 许敬尧冷笑一下,说:“你别忘了,你妈妈和你妹妹现在都岌岌可危,你要是不保我们许家,遭殃的可是她们!殷氏如果到时候,也闹一个继承人跳楼,殷氏家产被变卖的下场,难道我们也要跟着一起跳楼?” “默言,你父亲跟别人不一样,我们许家,是我一手辛辛苦苦白手起家拉扯起来的,我选择殷氏是为了给它选择一条最对的路,现在这一条路错了,难道你要把我一辈子的心血都折腾进去吗?今天一整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殷氏兵败如山倒,树倒猴孙散,所有人都在谋求自己的利益和安稳,只有你,还要顾全兄弟情谊去帮殷千城,现在舆论无法扭转,大盘虽然停下来了,但明天一早开盘说不定就判了我们死刑,你难道觉得殷氏还能起死回生,继续跟我们风光无限地合作?” 许敬尧以为自己会越说越激动的,但没想到,他越说越平静,红着眼睛,稀疏的头发翘起来几根,五官依旧像年轻时候一样俊朗吸引人,但是明显的老了,他颓然坐下来,就像一个突然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许默言慢慢停下了喝水。 他抬起头淡淡一瞥,看到了那愣愣站在转角大花瓶那里的许欢瑶,正沉默地看着他们。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水杯,突然淡淡低哑道:“爸,您这么多年这么努力,可还记得你当时的初衷?” 角落里的中年人一怔。 他明显有些心神恍惚,想起了当初,他家世还算不错,但是他爱上了宋柒然,爱到恨不得跟她私奔,家里人也是害怕他剑走偏锋,真的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于是索性将他赶了出去,告诉他既然选择了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就再也不要接受家里的帮助,自己创业更生吧。 后来许敬尧果然也算是有能耐,真的自己白手起家闯出了一片天地。 后来,许家也慢慢接受了宋柒然。 虽然如此,但是两家毕竟差距太大,宋柒然只有在许敬尧庇佑下的时候才有点话语权,她一生受宠,生了一儿一女都很优秀懂事,她非常满足,反倒是许敬尧…… 第五百八十五章 你也不愿意最后帮他一把? 越往后过,许敬尧就愈发察觉他跟那些同龄人差距越来越大,多少人凭借着自己妻子家世的力量,早就做的比他风生水起得多,见了面他也得低声下气地唤人家一声某某总,殷莫南那个时候跟他的程度是差不多的,但是现在看呢?连殷莫南的儿子,混得都快要比自己强了。 所以,年轻时候追求的爱情有什么用? 此刻已经年老色衰的宋柒然,又有什么用? 许敬尧的心思逐渐歪了,甚至把威胁儿女的筹码压在了宋柒然的身上,送她出国再切断她跟国内的联系,以便要挟自己的一双儿女。 许默言此刻这句话什么意思? 许敬尧难道不明白? 他脸色瞬间就冰冷了下来,低下头冷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道:“你这是怪我只追求利益,忽略你们和你们母亲了?呵呵,默言,谁都有资格这么说,你跟欢瑶,没这个资格说,你们的目前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我许敬尧给的,没有我,你们在哪里呢?如今我为了整个许家更上一层楼,我押错了宝,你反倒来怪我?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 许默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了楼梯那里,说了一句:“欢瑶,过来。” 许欢瑶颤了一下,她特别不想卷进自己父亲和哥哥的争执里,但是纠结了很久之后,还是红着眼眶下去了,走到了他们面前。 许默言倒是体恤她的身体,对佣人道:“给小姐拿个暖宝过来,沙发上铺个毯子。” 佣人点头:“是。” 许欢瑶慢慢坐下来了,手里拿着那个暖宝,抿着唇一言不发的。 许敬尧冷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冷声道:“怎么,你这也是怨我?默言,你让她下来是什么意思?她前段时间胎气不稳,现在你回去让她安心养胎,过几天就是……” 突然之间,许敬尧瞪大眼睛,说不下去了,突然想起殷氏此刻的模样,那女儿的婚事岂不是就…… 许默言看着许欢瑶,冷声开口道:“欢瑶,你不跟父亲说说你心里的想法吗?” 许欢瑶许久许久都坐着没动。 他冷冷加了一句:“给你机会你却不说,以后你就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许欢瑶猛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短短两个星期瘦了一大圈,已经有点脱了人形。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嘶哑道:“我没意见……爸爸你说,要放弃殷氏我没意见,因为……前段时间我就体察到殷千城对我不好,所以我即便知道跟他们解除合作和婚约都会影响到我们家,我还是……我还是希望您替我的下半生幸福考虑一下,我不想跟他结婚,也不想生这个孩子了……” 许敬尧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女儿,虽然这个时候许欢瑶跟他同进退了,给他的意见投上了一票,但是她的出发点完全不是出自对家族的考虑,她一直心里就是逆反的,对这桩婚事,她简直太善变了。 许敬尧冷笑,说:“当初求着你殷爷爷认你当孙媳妇的人,不是你,啊?” 许欢瑶沉默下来,红着眼睛不做声。 许默言倒是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抬眼,问了许欢瑶一句:“你不爱殷千城了?” 许欢瑶一颤。 哥哥的话一针见血了。 她的手被暖宝烫得有些红,却还是捧着不忍心松开,她抿了抿唇,极力压着哽咽道:“我……原本是爱的,但是哥哥你都看得到,他这样对我……” 许默言冷声开口:“我现在说的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欢瑶,你不懂商场的事情你总看新闻了,现在许氏撤资或许能保住最后一点财产,不会被拖累得太惨,但是如果连我们都从殷氏撤资,千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都再也爬不起来了,你知道现在他二叔手里捏着他多大的把柄,莫南叔叔跳楼的那个时候你年纪还小,但是总有一点点记忆吧?你难道不怕,今晚我们撤资了,明天从殷氏大楼跳下来的人就是千城了吗?我不是问你爱不爱他,能不能跟他过一生,婚约和合作案的事情可以分开来看,你也跟爸一样,不愿意最后帮他这一把吗?” 原来…… 哥哥问的是这个…… 许欢瑶头压得更低了。 她心里简直天人交战,眼眶越来越红,对殷千城的爱和对家里人的不满和愧疚,对未来的惧怕,对自己的担忧……全部都缠绕在心里,她用手抓住脑袋,满脑子,突然就都变成了殷千城的脸,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很令人痴迷,但是,那全部都是为了一个江慕水…… 浓浓的恨意涌了上来,许欢瑶的眼睛变了色,她冷冷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之后凝固了脸色,对着许默言,道:“我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他那么对我,我都已经跪下来求他,他都不看我一眼,许默言,我支持爸爸的决定,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拿我不当回事的男人那么好?你们的合作案不撤销,为了表示跟殷氏关系的交好我还是要结婚,你们还是不顾我婚后的死活,那我现在,就要坚决地踩上他一脚,他不好,我好就够了。” 许默言微微蹙眉,但还是心里抱着一点希望,说:“所以你还是觉得,你现在所有的处境都是千城造成的,不是你强硬要拉他结婚造成的缘故?他不爱你,所以这是你恨他的原因了?父亲拿你当利益的筹码逼你结婚,你情愿的时候就觉得好,不情愿的时候连我和父亲都一起恨,这就是你的世界观了?” 许欢瑶执迷不悟,只被自己心里的恐惧吓得不轻,冷冷低下头说:“你不用说了,说出花来都没用,我支持父亲的决定。” 许默言再次沉默了下来。 许敬尧也不由冷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许欢瑶这个孩子原来不仅仅是刁蛮任性,还这么记仇,是非不分,也阴狠毒辣到了极点。 虽然这个时候她是支持自己的决定的,但是许敬尧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才把这个女儿教成这幅德行的。 简直无可救药。 许默言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小的时候那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闹哭泣的小女孩,此刻已经长大,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谁也不能左右,但是,他这个亲哥哥,也都快要不认识她了。 许默言舔了舔唇,淡淡笑了一下,最后,缓慢到极致地点了点头。 许敬尧看到他这个表情后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自己这个儿子的肩膀,说:“默言,你放心,我之前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在瑞士银行还存了一点钱,够我们几个在国外生活了,等这件事了结以后,我们就偷偷跑去国外,跟你妈妈在那里会和,未来不管再艰难我们一家人好歹都能在一起生活下去,我想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对不对?你总不想一辈子见不到你妈妈吧?” 这是威胁。 许默言淡淡笑着,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是许敬尧劝慰他不成后的最后一个威胁他的利器,许默言很清楚地知道。 许默言点了点头,放下了交叠的有些麻木的双腿,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浅笑着说:“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 许氏的客厅今晚有些凉。 可能是暖气开得有点不足,可能是哪个地方跑水了,温度有点不够,许欢瑶待在这么大的一个空洞洞的房间里觉得冷得有些可怕,暖宝在她手中都已经凉了,许默言却还是没有打电话回来。 墙壁上的钟表指向深夜两点四十五分。 过了很久以后,许默言终于回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在阴影中看着对方发过来的一些图片。 一些国外的别墅照片。 宋柒然的侧影。 背影。 正面。 那栋别墅的地址。 宋柒然的新身份信息。 许默言闭了闭眼睛,感觉心中最后一块石头已经落下来,他走到了客厅里,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他脸上露出一种忧郁失落的情绪,半晌后停下了手指敲击茶几的动作,低哑道:“好,在明天开盘之前我会正式跟殷氏提出毁约,我知道爸……你给我们出国都留了一条后路,我们可以躲开那些债务偷渡出国,在国外好好生活下去,那,明天之后我处理这边的事,爸您处理那边,我们分头开工,好么?” 许敬尧大喜,从沙发上猛地弹坐起来,双眼冒光,说:“好好好,一切都好,只要你肯就好!!” 许欢瑶也是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既然他脸上是这种表情,就说明他也是想通了,兄弟情义还是没有家里人重要,他也放弃殷千城了。 殷千城他……不会真的跟莫南叔叔的下场一样吧…… 许默言脸色愣怔,呆了半晌,然后看向许欢瑶,撞上了她的眼神,目光又慢慢往下移,到了她的小腹那里,冷声说道:“那这个孩子,你自己处理掉,到了国外或许不好弄,你紧急联系一下医生吧,处理晚了,对你自己也是不好。” 第五百八十六章 现在就要打掉孩子!! 许欢瑶突然有点不敢看自己哥哥的眼神,低下头,做悲戚的样子,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点头说:“嗯。知道了。” 许默言多看了她两眼,突然冷笑,说:“不要伤心了。毕竟是你曾经自己亲手种下的果,又要自己亲自动手挖掉,这种心情很复杂很悲凉吧?不知道你几次犯傻才会学会做人,总之这一次,希望你能明白过来吧。” 许欢瑶脸色冷下来了,梗着脖子,极力压着因为羞愧而红起来的脸上的温度,硬撑着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许默言的目光从她脸上撤回来,她的事情,他第一不想再管,第二,她的人生都已经不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许默言站了起来。 他道:“已经很晚了,那都去休息吧,我晚上加班处理事情,不管明天殷氏发生什么我们都得淡定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毕竟做这种缩头乌龟的事情,就得有点厚脸皮的精神,就当做是为了母亲吧,爸,您说呢?” 许敬尧也有些羞愧难当,想想自己当初那种嘴脸又看看现在,他慌乱地点头,“嗯……这个……能跟你母亲团聚就最好了……我们家也吃了大亏了……不比他们好多少……人毕竟都是自私的动物,都得为了自己和妻儿考虑嘛……对吧……” 许默言什么都不再说,修长的手指将外套一抓,走出门去了。 夜色寂静。 无边寂寞。 *** 这一晚,将阮清幽安置好了以后,江慕水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外面月凉如水。 今天是入冬以来最冷最冷的一天。 她穿着那件薄的睡衣已经不能够御寒,她一走出来,突然就感觉到背后有阴影,殷莫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了那里,有些尴尬地拿着一件睡袍,看了看,递给了她。 说:“夜里凉,多穿点……你要是担心的话就出去走走,总之明天一切就都会有结果的。” 江慕水看了看那件睡袍,还是没有拒绝,接了过来。 她没有想要跟殷莫霞谈心事的欲望,裹上浴袍之后拿了一把伞,外面正下雪呢,她直接走了出去。 荒山野岭。 墨蓝色的天光被雪光映得很亮。 江慕水走在雪里,脚下的棉拖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偶尔一两丝雪化钻进袜子里面,冻得人一个哆嗦,她小脸被冻得通红,鼻息之间全是白雾,走出了很远以后,伫立在原地凝望,苍茫之间没有一个身影,他还是不知身在何处。 有了他的孩子,有了他的爱,陪伴着他的家人,却还是觉得安全感不够,一定要他在身边,才觉得最最安全。 江慕水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总感觉明天过去之后整个铭城都会换了一个世界,明学长说得对,殷千城从来都不是那么任性的人,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就让她担心,所以要么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要么就是现在的状况已经脱离了他自己的掌控,包括他自己都身不由己。 也无法联系上她。 江慕水的心里,“怕”与“不怕”就这么交替着。猛地想到了他可能会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心就突然揪成了一团; 猛地突然又觉得那又怎样呢?什么事情她没有经历过?虽然年轻,但是几次生死,几次离别,几次人生逆转,她都挺过来了; 这一次也一定不例外。 命运还要给她开什么样的玩笑? 她不怕承担。 她只怕等待。 她不可能在这里一直一直等到天明,可是除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等着他,江慕水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情。 她有一种明天就可以见到小诚的感觉。 也能见到千城。 对。 所以她现在怎么能在这里呢? 她怎么能浪费时间? “……”江慕水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打着伞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脚下打滑,突然之间就稳住了心神,一步步往回走,到了门口,直接收伞,进门,换了鞋之后直接往楼上跑了去。 她将柜子里提前给小诚准备好的衣帽都拿出来,包括厚的毛毯和鞋子,都装进了一个大包里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把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也放了进去。 纤细的手指捏着银行卡,江慕水突然又是一怔。 她走到了书房,查了一下自己这张卡的余额,再打开股票页面,突然想起了今天殷莫霞跟自己说过什么事情,她打开了自己许久没用的按个账号,将自己所有的资金都压了进去,等到明天一早,就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了。 *** 深夜。 许家大门打开,开出了一辆红色的超跑。 许欢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后半夜就联系了那个给她检查的医生,说她一早就要去做流产手术。 医生被她半夜吵醒很是惊讶,反复地说,做这种手术要检查,要看看适不适合做,还要看她的胎儿情况选择不同的手术类别,可许欢瑶心里着急,生怕有什么变数,说随便什么,哪怕是麻醉师不在她也要做,等器材到位了,马上就做。 “……许小姐,现在才凌晨四点,您……您现在就算过去了也是只有值班护士,没有医生的……明天我们先做检查,然后定手术类型,然后我给您排好时间表,您按时来做……” “谁跟你说我还有时间等?”许欢瑶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脸都憋红了,说,“我现在就要打掉,要不是为了我的身体,我现在一头撞在树桩上给我撞掉了就行。你知不知道现在孩子父亲是个什么情况?他或许过几天就是个死人了,我怀着一个死人的孩子我瘆不瘆得慌?总之你快点给我安排,明天最早一班的手术,你赶紧通知手术室麻醉师,挨个打电话,你听见没有!!!” 许欢瑶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有生以来最狠最无情的一件事。 她害怕稍微有一丝犹豫自己就是万劫不复。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父亲同意,哥哥妥协的机会。 她许欢瑶还有大把大把的人生好过。 她不要被殷千城给拖累掉。 她心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在疯狂的打架,其中一个叫嚣着殷千城是她最爱最爱的男人,她曾经以嫁给他为荣,曾经觉得为他付出终身都觉得甘愿;另一个却说,她如果继续答应结婚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或许整个人生都要被毁了,就算这个男人现在需要她又怎么样?就算现在许家放弃了他,他就万劫不复了又怎么样?他死了,她还能活啊!!! 这两个小人在反复打架,其中那个说爱他的小人已经快被打死了。 许欢瑶的手,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在剧烈地发抖,却死死攥紧方向盘,死死踩着油门在马路上风驰电掣一般地开着,她要打掉他的孩子,她要摆脱这种愧疚感继续过好自己的一生,她不要被他拖着一起死!! 许欢瑶脸色已经阴沉狰狞了,几乎是一路飞到了医院。 油门都被她踩得不那么灵敏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上深夜医院的楼梯,空无一人,只有陪床的家属状态萎靡脸色愁苦,时不时地从身边走过一个,许欢瑶早早地就爬到了妇科,喘着气坐在长椅上等待,她一定要尽快把这个孩子打掉,跟着家里人出国避难!!! 那边的医生接完她的电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猛地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严整肃穆的男人的脸,医生不禁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先是打电话给了麻醉师和妇科的同事准备手术,然后找出了那个男人的名片,打了出去。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妇科医生,她哪边都得罪不起,也承担不起什么责任,她两边都通知到,具体最后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就不关她的事了。 电话在黑暗中嘟嘟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 一个略带睡意但冷漠刚毅的男声在对面响起。 医生一愣,赶紧开口道:“庄首长,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给您,打扰你休息了……” “什么事?是欢瑶出事了吗?” 医生:“……” “对,是许小姐……不过,许小姐不是出事,她刚刚打电话给我,心急火燎的,说要天亮后立马就打掉孩子,她说她急着什么事情,一定要安排明天一早的手术,可是庄先生,您说过一旦许小姐有什么事情都要联系您,我觉得这算是大事了,许小姐的口吻强硬,又着急,我又不敢不从……” “你敢给她做手术就试试!!!”突然之间,大半夜的从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咆哮!! 那一端,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庄严的声音由远及近,冰冷道:“我现在马上去医院,如果敢给她做这个手术的话,你们就别想在医院做了!!” 他立刻利索地穿上军装军靴,简单洗漱过后直接抓了钥匙出门,也不管自己带出了多大的动静,深更半夜地将庄家的人几乎都吵醒了! …… 医院。 天终于蒙蒙亮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你想戴绿帽子都没机会,是不是很酸爽? 许欢瑶一身虚汗,坐得浑身僵硬,她一夜没睡,身体已经疲累到不行,但是倔强得想要把手术做完再休息,她生怕自己后悔,对着镜子将一张脸弄到冷漠强硬之后,继续等医生,反复都等不到,她就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催。 “叫你快一点起床!!你早一点来医院不行吗?!!快点!!否则我告你消极怠工!!” 挂了电话之后,许欢瑶心里怒火还没平息,就感觉到周身一片凉意。 她错愕地僵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朝着楼道口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大清早的楼道口里,站立着一个笔挺的军绿色身影,那个身影冷漠肃杀,就站在那里锁住了目光盯着她看!! 许欢瑶愣了一下,这才察觉到那是庄严。 突然之间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窜遍了全身,像电流一样,她涂着红色指甲的手猛地抓紧了自己的包,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连呼吸都掐着秒在数,随着庄严一步步越走越近,许欢瑶感觉到自己心脏痒痒的,手心都突然莫名其妙出了汗!! 庄严脸色铁青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正对着她。 许欢瑶盯着他那双黑色的军靴看了足足一两分钟,想等他自己知趣了走开,却始终等不到,她一双冰冷的眼睛抬起来,冷漠看着庄严,问道:“你来做什么?” 庄严一脸冷肃,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你不知道?” 许欢瑶眼神黯淡下来,冷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只是来这里看一个朋友,听说她出事了,我自己身体没出问题。” 庄严冷笑:“是吗?” 许欢瑶攥紧了自己手里的包,故作无意道:“那你又来做什么?这里可是妇科。” 庄严笑容散去,突然之间淡淡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要打掉孩子,那个医生给我打电话了。” 许欢瑶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半晌,她粉色的唇之间才吐出几个字:“这个多嘴的人……” 偏了偏头,她拢了一下头发,说道:“庄严,我知道前段时间很麻烦你照顾我了,没有你照顾我可能那段时间都挺不过去,但是,现在的状况想必你也听说了,殷氏和殷千城现在都自身难保,我们许家最后总会做出姿态来的,我这么做也是明哲保身,这个婚恐怕是没办法结了,孩子也是可惜,难为你那段时间照顾我了,我无以为报,等我出国……” 许欢瑶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圆回来,说:“等我好起来,我会登门道谢的。” 庄严抿唇,盯着她,看起来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所以她的出发点仅仅因为是殷氏不行了,所以她要明哲保身,赶紧战队。 庄严冷冷看着她,缓声说:“那个时候你说,你父亲不同意你打掉孩子,会打死你的。现在看来也不是你个人的决定,是你们许家已经做出姿态来了,包括你,也是默认,同意,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现在的殷氏的。” 许欢瑶猛地蹙眉。 这种被一个爱着自己的男人挑剔指责的感觉,很微妙,她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到了极致,她冷声道:“庄严,你是军人世家,你们从来都不担心你的家人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一天,可是从商从政本来的风险就不一样,商场上树倒猴孙散是太过常见的事情,别说什么发小情意,怎么也不见你们家对殷氏出手相救?你要是想指责我爸和我哥,他们一手创下自己的基业,保护家人没什么不对,你要是想指责我,那你自己先做到了遭遇这种情况自己不跑再说!!!” 庄严继续冷冷盯着她。 半晌开口道:“我在边疆的时候为了保护一个藏区的野生动物都中过枪,不为什么,为了信仰;我穿着军装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庄严,自己的家族多重要,自己的生命丢了有多可惜,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军人,保护国家和人民,维护国家尊严是我的全部使命,只有军人,没有庄严。而至于千城的事,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父亲没有尽自己的一份力?” 许欢瑶一怔。 她的脸愈发火辣辣的了,她别开脸,冷声说道:“别提了,你们能帮的有限,早就已经没用了,不信你就看,只今天短短的几个小时,你就能看着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是如何没落的,只能祈求他不像当年的莫南叔叔一样,扛不住就跳楼了吧……” “庄严,我知道你伟大,你的境界我比不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公民,你不是要保护公民吗?那你保护我呀,你怎么不为我多想想?一切以我为先?” 庄严眸中有痛楚,但还是苦涩笑着,说:“我会帮你,为你想,不是因为你是公民,而是因为你是我爱着的女人。” 许欢瑶:“……” 医院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门口也守着很多等着挂号的人,等专家门诊的人,早早的就排起了队来。 许欢瑶被说得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她苍白着脸低下头去,攥紧了拳头,说:“总之这不关你的事,你的求婚我已经拒绝了,你总不会因此打击报复我吧?就算我跟殷千城吹了,我也不会选择你,你识相就赶紧走吧!不是谁都稀罕你这种三观正直的男人!!!” 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庄严却还是,挪不动脚步。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悲伤,走过去,抓起了许欢瑶的胳膊,眼神抬起来望进了她的眼睛里去,低声乞求道:“欢瑶……我跟你保证,殷家的事情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不管殷氏最后是起死回生,还是回天无力,我求你不要打掉孩子,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许欢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庄严身上的气场跟其他的男人都不同,太过强大了,那是一种逼得人无处可逃的感觉,总感觉他一说出口就是不可抗拒的命令,现在,他居然用这种乞求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劝她留下她肚子里别的男人的孩子,许欢瑶一时之间简直哭笑不得,却感觉拒绝他就是拒绝命令一样,后果会很严重很可怕。 许欢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冰冷的话如同掌掴在他脸上的巴掌一样:“庄严,你是不是有毛病,上赶着让我戴绿帽子给你是吗?” “不过……你想戴,我还不给你机会呢……这种感觉……是不是很酸爽……”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许欢瑶的每一根睫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近来她皮肤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但眉眼依旧娇美可爱,庄严眼神急剧变化着,瞳孔紧缩发黑,黝黑阴沉……有种暴风雨袭来前奏的味道…… 他整个下巴的线条都紧绷起来,隐约看到在咬牙,许欢瑶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被他攥到碎裂,一时之间心神恐惧,呼吸都险些窒住。 庄严猛地冷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来,一身笔挺的军装在许欢瑶看来依旧肃杀无比,挣脱了他的束缚,许欢瑶没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浑身开始了劫后余生一般细碎又剧烈的颤抖。 下一瞬,许欢瑶却猛地被人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庄严神情冷肃地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里来,看起来是医生护士换工作服的地方,庄严“砰!!”得一声关上了门,神情是从没见过的冰冷,他抿唇冷漠道:“你就在这里,哪儿都别去。” 说完就要走。 许欢瑶一看就急了,她可等着手术呢,跟所有的医生和麻醉师手术台都约好了!! “庄严你放我出去,你觉得你能一手遮天吗?什么时候你们军人也开始玩这种禁锢的一套,你觉得你管的了我?你以为你是谁?” 高大的男人身影,停下脚步,像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紧绷在了原地。 许欢瑶还在劈头盖来地痛骂,像是要从这种密不透风的禁锢中争取到一丝呼吸一样,话说的越来越难听,越来越肆无忌惮。 庄严转身。 凝眸看着那个女孩儿。 他冲上前,一把将她的胳膊攥住,拧到身后,往前一步将她整个人背对着压在了柜子上,许欢瑶被摔了一下,胳膊拧得痛到她眉头都皱了起来,痛吟一声,还没抗拒出声,就感觉一股沉沉的气息压了下来,有力的几根手指探进她的领口,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许欢瑶一双眸子张开,看着眼前神色复杂的男人,他眉头紧拧着,索性将她整个抱到怀里来,薄唇重重地覆下去,循着自己的欲望所在撬开她的唇疯狂索要起来。 令人血脉勃张的一幕发生在了隐秘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温度不断地升高,许欢瑶被拧着一只胳膊在身后无法动弹,整个身体被他从后面抱着,他太高了,俯首下来亲吻她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掠夺的姿势,她的下巴都被掐得一片青紫,脖子里都泛了红,庄严却不管不顾,一直吻到怀里的女人呼吸尽失,身体都逐渐因为缺氧而软了下来,终于软成了一滩水。 第五百八十八章 殷氏继承人欲跳楼轻生! 庄严紧紧捞住怀里不断下沉的娇躯,托住她,将她翻转过来继续亲吻着,他没有太多的技巧,只凭借着本能在汲取着她的芬芳,与她不断纠缠,许欢瑶逐渐逐渐觉得大脑供氧愈发不足,她的手攀上庄严的肩膀,想说什么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庄严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的时候,自己的眼神里也是一片沉沦的神色氤氲开来,他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被自己吻过的这双唇,真美,就是这张嘴里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他想听的,他自认为耐心一流,忍受力也是一流,却偏偏忍不了她。 “……”许欢瑶逐渐恢复过神智了,一时之间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巨大的心跳声。 庄严不愧是军人,呼吸没怎么紊乱,心跳也是沉静如海,只有她自己,乱得一塌糊涂,许欢瑶愣愣盯着眼前的男人,逐渐红了双眼。 她冷笑了一下。 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些哽咽颤抖:“少跟我来这一套,庄严,你不知道你现在不让我打掉孩子,我将会面临什么,你真的是为我好吗?我许欢瑶自己是什么德行我清楚,我就是这么坏,你识相的就离我远一点,否则对我好,只会伤害到你自己!!” 庄严的耐心和忍受力又回来了,满脸餍足的神情,说:“那就是我的事了,我不让你打掉孩子,是你不清楚原因,我不怪你。” “你这个脑子里有虫的大男子主义!!”许欢瑶实在忍不住痛骂出声了,“放开我!你放我出去!!!” 庄严只笑。 笑得很是满足。 他渐渐敛去了笑意,眉宇之间腾起几分化不开的悲伤,他看了怀里的女人几眼,放开了她,接着顿了很长的时间只看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然后,脚下一转,走了出去,走的时候带上了门,顺便上了一把军队里用的锁。 许欢瑶几乎是扑过去拉门,却怎么都拉不开,逐渐逐渐,门外堆积了一群人看,许欢瑶大叫也没有用,没人能开得了那个锁,也没有一个认识她的人上前来跟她说一句话。 许欢瑶叫得口干舌燥,整颗心也是一片混乱。 她自认为做的是明哲保身的举动,虽然的确是没什么良心,但是她明确知道这对她自己好!! 可现在庄严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 他能不能不要闹了,也不要太过倔强,不过是打掉一个孩子而已,她许欢瑶,根本不欠这个男人什么!!! *** 早上八点钟。 股市开盘。 一群通宵不睡的人睁开眼睛,就为了今天的走势。 为了见证一个帝国的绝地逢生或者轰然灭亡。 倒在电脑前的那个女人也是。 她调整的闹钟在差三分钟的时候响了起来,一个柔白的手伸过来,将脑中关掉,蒙蒙亮的天色里,她眼底覆着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拿过鼠标,输入账号密码,等待交易时间。 时间到了。 一瞬间所有的数据都在红红绿绿地显示着,跳动着,资本市场玩弄的就是人的鲜血和眼泪,她此刻决绝的状态就像是一股脑不要命地往前冲,在所有人都在疯狂低价抛售某一支股票的时候,她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敲击鼠标,全部买进。 买进。 再买进。 交易结束。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站起了身来,一夜没睡没有让她精神状态有半点不好,她拉开了窗帘,洗澡换上睡衣,装作平时一样走出了自己的卧室门。 …… 阮清幽饭吃到一半,想要拿遥控打开电视,殷莫霞吓了一跳,刚想跑上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抬眼一看,那个刚刚走进来的女人眉眼淡然,只瞥了一眼壁挂的电视之后就没再说话,殷莫霞错愕,她就不怕阮清幽看到那些新闻吗? 果然,阮清幽打开之后就蹙眉“啧”了一声,换了几个台都只看得到智能电视的部分,收不到什么信号。 “这是坏了吗?我想看看千城的情况,这也看不到。” 江慕水拉开椅子坐下来,说:“昨天好像就坏了,我叫工人过来修。” 阮清幽眉宇之间马上一松,像是生怕麻烦到她似的,说道:“没事不用,无聊了我就让佣人推我出去走走,不碍事,千城那里我也不担心,有你在呢。” 江慕水软软一笑。 突然她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江慕水睫毛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将手指擦干净,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那一眼过后神色微变,她看了许久,然后慢慢放下了手机。 殷莫霞像是猜到了一些什么,知道此刻的外面到底是怎样一副腥风血雨,多少人此刻都在风口浪尖上。 可是,碍于阮清幽在,她却什么都不能问,也什么都不能说。 江慕水很快吃过了早饭,站起身,说:“姑姑,麻烦你在家里照顾好妈,我出去了。” 殷莫霞心里一动。 不由得有些红了眼眶。 昨天殷氏的事情殷莫霞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早的股市走向她也看了,几乎是无力回天,刚刚她的手机也收到了一条信息,所以她知道江慕水收到的大概是什么了。 殷莫霞不太会演戏,此刻她的手都在抖。 她压了压喉咙里的哽咽,说:“好,我陪着嫂子,你……早去早回。” 对面的女人一愣,接着那张柔美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来,说:“哎。” 她极力镇定着走上去,拿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行李包,跟楼下的两个人打了招呼,走出了门去。 今天铭城大雪。 大如鹅毛。 风雪挂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刚出东郊别墅的门,江慕水的脸色就已经是剧变,扑到了门前已经等了她几分钟的车前,手哆嗦着打开车门坐进去,嗓音变调地颤声说:“去殷氏,现在马上!!!” 她颤抖的不成样子的手,从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来,上面的头条实时新闻赫然写着—— “殷氏跨国集团濒临破产,殷氏继承人欲跳楼轻生!” 接着下面是两分钟前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信息—— “不来看你爱的男人和孩子最后一眼吗?呵呵,今天我就善良一点,你如果来,就让你们一家团圆!” 她脸色已经全白了,此刻大脑也一片空白,空留一根紧绷到了极致的弦,在风雪呼啸之间快要绷断,她突然就镇定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当年那一天的阮清幽,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整个人突然就变得无比安静,她轻声说:“这个时段不要走主路,从小路违章插过去,逆行都可以,大雪天大家都开得不快,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快,立刻,马上。” 那嗓音如果不是轻柔的可以,司机绝对会以为她现在神志不正常,闻言,司机马上踩下了油门,顺着快速路一路开了下去,直奔殷氏。 …… 所以,昨天一整天不出现,都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已吗? 或者,是在试着极力力挽狂澜,但是却失败了? 还有,小诚不是之前说一直在老爷子那里吗?老爷子有很多天并没有消息,此刻自己的孙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出现,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殷莫北的说法是正确的话,小诚是什么时候又到了殷莫北手上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团乱。 但是唯一肯定的事情是事态已经糟糕到了不可预估的程度。 但是,即便如此,江慕水都相信。 殷千城不会跳楼的。 这不可能。 她一定要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像殷莫霞说的一样,相信千城。 相信千城……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坐在车子后座上被甩来甩去穿行的江慕水,手却一直在发抖,她牢牢攥紧全面的座椅,以便不被甩出去,但是隐约可见泛白的手骨慢慢凸起,青筋也变得非常明显,她是在极力压抑,以保证自己看到那种情形不会崩溃,她现在,必须冷静。 *** 江慕水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聚集在殷氏的楼下了。 乌央乌央的人头黑漆漆的一大片,所有的交通都在此瘫痪,连交警的到来都无法纾解这里的堵塞,已经有人拨打了119火警电话,周边已经拉开了封条,在如此寒冬腊月的暴风雪天气之下,楼顶上却还是隐约能看到站立了几个人。 小小的,黑色的,不怎么动弹的身影。 已经从人群中拼命拼命挤出来的江慕水,仰头看到了那一幕,瞬间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整个殷氏大楼足足几十层高,高耸入云,难道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那一阵眩晕感一直伴随着她,她仰头看了几秒钟之后低下头来,满脑子的晕眩,她定睛看了看四周,所有她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新闻媒体,全部都聚集在楼下进行着报道,隐约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人群里的许默言,也正仰头往上看着,他一脸的倦容,胡子没来得及修,所以青色的胡渣布满了下巴,他眼睛一眨不眨,待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的时候,许默言低下头来,目光与江慕水相撞。 第五百八十九章 我去天涯海角干什么?他死了,我也不活! 那个女人一脸的苍白,眼睛里却没有他所想的那种悲戚绝望的光芒,她抓住前面的警察说着什么,警察却极力摆脱着她。 许默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我是江慕水,我的爱人和孩子都在上面,你放我上去,我认识他!” “警察同志,你听见没有?我不是记者,我是江慕水!!” 无论她怎么说,警察都已经被骗得烦不胜烦,不能轻易让她上去。 许默言已经走到了面前。 抓住了那个警察。 他脸色冷凝,淡淡道:“她的孩子真在上面,让她上去。” 警察叹了口气,说:“现在这种破产的人,都没什么本事还债和坐牢,就去选择跳楼轻生,你让他跳啊?你看他有没有勇气跳下来?劝什么劝?穷人都穷成那样也没见哪个去跳楼,说去跳楼的都是这些平日里富得流油的,还要动用我们纳税人的公共资源来救这种人……” 许默言冷笑:“请你换个时间仇富吧,救人是你们的天职,别逼我举报你的警号,让她进去!!” 那个中年警察耸了耸肩,挣脱许默言的束缚,终究是害怕被追究责任,拉开了警戒线让江慕水进去了。 江慕水进去之前,猛地停下来,又回头看了许默言一眼。 她红着眼睛,极力保持镇定,说:“外界都传你最后也会放弃殷氏,今天一早通稿都已经出来了,但是我想,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想问,传闻中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对吗?你应该不是来看热闹的,许默言……” 许默言静静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说:“你先上去,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只告诉你一句话,你相信千城。” 她站在原地,冷冷的冰雪打在她身上。 她点了点头,眼眶更红了,什么都不再问,冲进了殷氏,就在她快要冲进门的时候,看到远远的地方停下了一辆车,里面有人走了下来。 这次,跟在他身边的人不再是陆琛了,而是别人。 江慕水一看到那个人,浑身的警戒都生了出来,踏上台阶的脚都缩了回来,手攥紧成拳,守在门口。 几个人上去将那个人架了下来,跟警察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个人就被放了进来。 殷楮墨也很焦急,脸色从未有过的差,挣脱开周边人的束缚就往里面走。 却突然,看见了一个身影。 偌大的殷氏大楼门前,一个纤细的身影就挡在那里,冰冷的脸上透出无穷的戒备和恨意,盯着他,站着没动。 殷楮墨看清楚她的脸的时候,心头猛地一个震颤,抖了一下,定了定神,又走了上去。 他懒得理会这个女人,现在他孙子最要紧。 殷莫北这个畜生,造孽似的一手将殷氏毁到了现在,还不够,还要逼得他孙子跳楼?就像当年的殷莫南一样?简直不能忍。殷楮墨一边痛恨,一边也担心千城真的会想不开,他必须亲自来看看,虽然殷氏的落败已经让他心急如焚,但孙子的命一样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就怕就怕,千城跟他父亲一样也是个不争气的!! “……”殷楮墨冷冷地背过手,拄着拐杖往台阶上走。 熟料—— 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个女人都猛地冲出来,斗架的公鸡一样张开双臂,冷冷拦住他的去路!! 殷楮墨震惊!! 被拦了一两次之后,殷楮墨心里的震撼已经大过了天际,不得不冷冷眯眼看着眼前的这个胆大包天你的女人,缓声开口道:“你知道你拦的是谁吗?你信不信,现在我一句话就能让警察把你架出去,你跟我殷家没有半点关系,这是我殷家的家务事,谁给你的胆子来这里挡着我?你不觉得你简直可笑死了?” 那个女人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文件,抖开,说:“我不是为了别的上去的,我的孩子在上面,此刻应该在别人手里,我这里有dna检测报告我是他的生母,我当然有权利上去,我问天问地,也问不到您的头上,不用征求殷董事长的同意!” 这个女人,倒是凶狠啊。 殷楮墨冷冷眯着眼睛,背着手看着她。 “你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祸害啊,千城如今变成这样全部都是因为你,你不但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到现在还在拦着我,出了事你负责吗?我告诉你,千城如果出了点什么事,我绝对追你到天涯海角让你给他陪葬……” 她笑了,笑得很是灿烂:“是吗?这点您不用担心,还追我追到天涯海角!哈哈,我去天涯海角干什么?他死了,我也不活!!” 殷楮墨冷眼眯着看她。 她收起了那张纸,说:“我对警察是这么说,但是我对您,要说的是另一番话,你现在不能上去,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 什么? 这个女人以为她是谁? 能对自己这么说话? 殷楮墨脸上的肌肉都险些抽搐起来,他强忍着,却根本忍受不了,冷嗤出声,实在懒得理会她,挥了挥手,让人将她轰走。 江慕水却后退了两步牢牢挡在门前,细长的手臂拼命伸到了门把之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冷声道:“想进去吗?那从我身上碾过去好了,你看我会不会放手,否则您就亲自爬上几十层去,我也没意见!” 殷楮墨这下脸色真的黑了,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他不可能就这样暴力行事,怒火冲天地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眼底突然迸发出了一种悲伤到极致的光芒,沙哑道:“这些都不是我经历的,是我猜的,当年千城父亲是怎么跳楼的,原因我想了无数遍,殷董事长,千城现在需要的不是您那威严的一套了,如果您现在不清楚他只是您的孙子而不是您实现利益的工具,如果您不是上去安慰他的,那我死都不会让你上去!!” “外界的诱惑算什么?一时的成败算什么?恐怕都不足以让一个男人抛下一切不顾身后事就跳下去!!原因只出在他自己的原生家庭,出在您过分的期待和逼迫!!我江慕水人微言轻,但我今天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上去刺激他,这件事比我自己上去更重要!!!” 殷楮墨脸都气歪了,从没有人敢真的当面指责他。 竟然说,当年的莫南跳楼是他的责任??!! 谁敢这么说!! 莫南可是他的亲儿子! 当年不过是骂了他两句,他就承受不住了,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殷楮墨脸色狰狞,说了一句:“看来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莫南的轻生哪里跟我有关?我告诉你,全部都是你的原因,不管是你母亲,还是你,都是我殷家的劫难,今天我就算是把你胳膊剁下来也要上去,我看你能怎么样!!” 眼看暴力事件就要发生,一群人对付的又是一个小女子,旁边的警察也看不过去来纾解了。 “这都怎么回事?不去要去劝上面的人不要跳楼的吗?怎么你们争执起来了?” “姑娘,你为什么不让殷董事长上去,他可是殷氏的创始人,也是上面继承人的亲爷爷啊。” “什么人比他上去更合适?姑娘,你让让。” “……” 纷乱复杂的话语飘在耳边,江慕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了,却还是不够坚强,几乎要被这种言论给打败,期间有人来强硬地拉她走开,她整个手腕都被拉扯得通红,手指骨冻得一片青紫,她不清楚殷楮墨说的她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今天不能让他上去,他不去,千城还有一丝生路!! 可是最终…… 一人难敌四手…… 江慕水被活生生从门上扯了下来,大门被推开,她被几个魁梧的男人生生拉住,眼睁睁看着殷楮墨一行人走进去了。 半晌后,那几个人才面露尴尬地放开她。 她明显受伤了。 小手指都被踩得指甲破裂,出了血。 星星点点地落在了她的米色大衣上。 大衣已经全部都是脏的污点。 有人看到了那份dna检测报告,愧疚地拿起来还给她。 “……”江慕水原本蹲在地上自己收拾东西,看到那份报告后拿过来,淡淡道了一声“谢谢”,然后不顾这些人的眼神,继续冲过去,进了另外一部电梯,也上去了。 *** 看到那条直播新闻的时候,庄严还守在医院里,待他看到的一瞬间,瞳孔瞬间紧缩!! 隔壁的房间里,许欢瑶的叫声还在继续。 他僵硬了几秒,最后腾地站起身,到了隔壁的门前,打开了自己那把锁。 “……”正拼命拍打着门的许欢瑶很是惊讶,没想到最后庄严竟然会自己来开门。 她冷笑一下,说:“怎么,反悔了?就算你要追求我,也知道不能给你自己戴绿帽子了?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庄严……” “跟我来。” 庄严脸色冷肃到了极致,直接抓起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出来,然后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许欢瑶被他抓得很痛,怒火冲天地抬起头来,问:“你又要带我去做什么?!” 第五百九十章 这辈子,缘分就尽了吧!! 庄严此刻人已经在了电梯里,按了下降键。 他的脸色在电梯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沉重,紧紧抓着许欢瑶的胳膊,想起了许欢瑶打掉孩子的事情是许敬尧和许默言同意的,这就说明,今天这则新闻,压断殷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许氏无疑。 他此刻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就像在海上执行任务的时候,遇上令人方向混乱的大雾,一片茫然。 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他闭了闭眼睛,往下握住了许欢瑶的手,捏得她手骨都极痛!! “……”许欢瑶皱眉,实在不解,问道,“庄严,你到底……” “欢瑶。” 他突然开了口,有些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平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平缓而沙哑地说道:“如果今天千城出了事,你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如果今天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这辈子我都不会背负着对兄弟的愧疚感跟你在一起,我会放弃,以求良心安稳,我希望你能存着最后的一点善念,从现在就开始祈祷,他没事。” 什么啊? 到底怎么回事? 许欢瑶对他所说的事情一无所知,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突然之间,她的手机也是一震。 她茫然地拿出了手机,一瞬间就看到了上面的头版头条,甚至还在直播,占据了几大国内网站的直播平台头条。 “殷氏跨国集团濒临破产,殷氏继承人欲跳楼轻生!” 一字一字,像炸弹一样地炸进了她的心里!! *** 许欢瑶心情复杂地上了车,一路看着庄严风驰电掣,她的脸色逐渐变白,手慢慢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现在明白庄严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殷千城大概是被殷氏突然之间的崩盘逼得,被殷莫北逼得,濒临死亡的边缘,不知道殷莫北捏住了他什么把柄让他此刻站在了殷氏顶楼的边缘,岌岌可危,但是……庄严说得对,这种情况的发生跟她许欢瑶,跟他们许氏绝对脱不开干系…… “……”许欢瑶逐渐想起了昨晚深夜,许默言在许家客厅里跟他们商讨的事情,而他们做的最后的决定,就是将殷千城推下楼的最后一把力…… 想到这些之后,许欢瑶猛地一颤,覆在小腹上的手都颤抖了起来,被庄严紧握着的那只手也出了满手的汗。 庄严明显察觉到旁边的女孩儿害怕了,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呼吸都紧促混乱起来,僵得一动不动。 如果殷千城真的跳楼了该怎么办呢? 她腹中可是殷千城的遗腹子。 殷家会怎么看待他们许家? 庄严会怎么看她? 许欢瑶这后半辈子……要背负着怎么样沉重的代价过完? 她瞬间就害怕到了极致,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另一只手,毫无意识地猛地攥紧了旁边的男人,浑身都在颤。 “……”庄严突然就很惊讶,不禁垂下头,看了一眼她紧紧攥着自己手掌的模样,那楚楚可怜又恐怖惧怕的侧脸让他有些心疼。 电梯门“叮”得一声开了。 庄严攥紧那只汗水满布的手,拉着她一路出了医院的大门,上车往殷氏开去!! …… 去往殷氏的路段已经堵了,本来大雪天气交通就阻塞,距离殷氏还有几个路口的时候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庄严下了车,将自己的军装外套披在了许欢瑶的身上,拉着她直接跑步过去! 许欢瑶几次想挣脱他的手,但是都是无用功。 几次她险些滑倒在路面上,庄严看了蹙眉,担心她的身体,再也不敢让她跑得太快,只抓紧了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殷氏大楼下面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 庄严用军官证一路挤进去,到了楼下。 呼啸的寒风中,军装外套极其暖和,许欢瑶却缩着脖子躲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抬起来往上看,众多的流言像空气一样不受控制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跳楼的这个是个很年轻的继承人,连三十岁都不到,啧啧,遭遇这种事情真的太惨了,承受不住也情有可原……” “我听说啊他父亲当年就是这样死的,一家人也不知道都继承的什么基因,连死因都这么相似,这不是太巧了吗?” “那谁知道……豪门水深,拥有多大的财富,就承受多大的压力呗。” “就是,瞎操心,人家那点钱你别说这辈子,给你一百辈子你都挣不到,你还在为这种人悲天悯人……” “哎还有还有,听说他未婚妻家都在今天早上宣布撤资殷氏了……” “啊?这么惨?” “那是,树倒猴孙散,殷氏早就不是那颗好乘凉的大树了,换你你不跑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喽……” 一句句,一声声,都那么刺耳地传了过来,让许欢瑶更加头皮发麻,眼眶通红,不敢往上看一眼。 她此刻,得做出决断来,不能这样犹豫不决。 庄严肃穆地看了看这种情况,攥紧她的手,说:“我们都是他的朋友,我们现在上去,或许能挽回他,不要让他做傻事!!” 许欢瑶突然之间就冷静下来了,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呼出一口气,幽幽的说:“你怎么就知道殷千城会跳下来,他的承受力跟他父亲不一样,说不定他没事的呢。” 庄严蹙眉,看了许欢瑶一眼,道:“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我们都得亲自上去看一眼才放心。” 许欢瑶索性抱了肩,冷冷往上扫了几眼。 果然。 上面真的有人。 她心脏里的那根弦已经紧绷了起来。 几乎绷断。 她用身子挡住的那只手早已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冷冷撤回了目光,说道:“我上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庄严,你都说了我是罪魁祸首,殷千城看到我只会恨我,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引不起他的关注,而且就算我上去了,我骗了他许氏不会放弃殷氏,但是这种决定是不可能的,我就算骗的了他一时也骗不了他一世,他承受不住的话绝对还会自己跳下来的,我不想做这种无用功。” 旁边一个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突然八卦地冒出头来,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跟你们说哦,听说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的,听警察说上面还有一个小孩,哎哟,好小的小孩,连路都不会走的,听说是这个继承人的私生子,被人家劫持了,所以今天要是没有人跳下来那是不可能的,万一是那个小孩掉下来那就吓死人了……” 什么? 小孩? 什么小孩? 哥哥和爸爸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件事啊。 许欢瑶僵硬地怔在了原地。 庄严神色肃穆,见许欢瑶投来了质疑的目光,他眸光黯淡了一下,解释道:“新闻上是这么说的,说江慕水之前给他生过一个私生子,现在已经一岁多了,这就是他要善待江慕水的原因,现在孩子也在上面,不知怎么落在了他二叔的手里,谁上去劝都没有用,欢瑶,你现在上去还有用的。” 许欢瑶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眼眶瞬间就更红了。 她看着庄严几乎是笑出了声来,感觉这个世界奇妙得不可思议。 “殷千城为了他的私生子要跳楼我还要上去劝他,庄严,你疯了吗?是他对不起我,从头到尾都是!他要跳下去也是因为江慕水和他们的孩子受到了威胁!我的确是没有江慕水那么伟大,当年跟他分手了还要生下他的孩子,我就是自私,他从没为我做过什么,我也不要为他做!!我恨他!!” 庄严冷冷盯着她,也冷笑,低哑道:“你到现在还要本末倒置吗?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如果不是你搞出婚约这一套,他们的路绝对不会走得这么艰难,殷家也不会那么逼迫他一定要娶你,再说了你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孩子也是你自己下药怀上的,这个时候全部怪他,说所有的果都是他自己种下的,那他最大的错,是不是就是小的时候承认了你许欢瑶这个朋友?” 许欢瑶瞪大了眼睛,论讲道理她讲不过庄严,她心里也明镜一样地知道庄严讲的是对的。 可是。 她心里有个声音反复地在说…… 他们有孩子了…… 许欢瑶她曾经以为自己必胜的筹码,其实人家早就有了…… 早就已经不稀罕她的,甚至从没稀罕过她的……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对不起殷千城,但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恨,因爱生恨的恨……太深了…… 许欢瑶冷冷倒退了两步,像个红眼睛的兔子,冷冷一笑,冰冷无情地说:“要上去你上去吧,庄严,我的孩子可以晚一点再打掉,但是我绝对不会跟你上去,我绝对不要上去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你什么都不用帮我跟他说,这辈子,缘分就尽了吧!!” 殷氏门前人群熙熙攘攘。 庄严看着风雪中那个站立在他面前的女孩子,心脏再一次感觉到沉重的打击,很痛,也很不敢相信。 第五百九十一章 您但凡有一点公平,我也不至于是现在的德行 这就是他多年来不知不觉早就爱到骨子里的女孩子。 他从内心里偏袒她,愿意接受她犯的所有的错误,愿意帮她一起承担,改正,愿意负责她接下来的全部人生,可是她…… 却一次次地让他失望。 让他觉得自己跟她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庄严在底下静默了很久,最后脸色线条紧绷,走过去到了警戒线面前,亮了一下军官证,掀起了黄色的封条线,走进去了。 许欢瑶冷冷盯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的悲凉也呼啸成声。 她看到了庄严最后走的时候那个眼神。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 他放弃她了。 放弃劝慰她,也不再寄希望于她了。 许欢瑶想要走开,告诉自己这里已经不关她的事了,脚步却还是迈不开,不知道楼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她瞪大了眼睛,极力眼睛眨也不眨地往上看去,漫天的雪花里,楼上的人,终于慢慢移动了起来,站到了顶楼的最边缘…… *** 寒风呼啸的顶楼。 江慕水上去的稍微晚一些,等到爬上去打开天台的门,呼啸的风差一点将她整个人都卷跑。 她迎着风将厚重的门关上,往前跑了几步就到了很开阔很开阔的一处。 整个殷氏大楼是u形的建筑,三栋大楼呈现包围状,鼎立在铭城cbd中心区的位置,江慕水跑过去的时候清楚得看到,这里一共是两拨人,其中一拨在右边b楼顶层的位置,两栋楼之间宛若隔着一道万丈深渊,楼间距很近,差不多不到十米,殷莫北一行人此刻就在楼对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在笑着看着对面的人。 而千城…… 那个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有见到的男人…… 江慕水跌跌撞撞地跑了两步,却只看到他一个背影…… 他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这一天是腊月以来最冷的一天,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底下是笔挺的西裤和落了雪的皮鞋,站在那里,跟殷莫北说着她听不清楚的一些话。 可以看得出来,原本是只有殷莫北和殷千城两个人隔着楼对峙,然后,殷老爷子就上来了…… 殷老爷子愤怒地站到了殷千城身后很远处的位置,跟殷莫北对骂。 没人敢靠近顶楼边缘的殷千城…… 警察都在远远的最外围的距离…… 毕竟他稍微一伸出脚,就是万丈深渊…… 底下不管有什么措施,都接不住他,不能保证他完全没事…… 因为楼太高了。 消防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跳下去只有一条路。 就是死。 殷楮墨都不敢靠近殷千城一步,他生怕他听见脚步声,就直接不慌不忙地迈出了那一步,殷楮墨的头发被风一吹散开来,隐约看得出他老态毕现,江慕水要上前,却猛地被老爷子的人发现,挡住了她的脚步,不让她前进哪怕一步。 她红着眼往对面看去,突然看见,殷莫北身后有个人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用毯子裹着,连头都没露出来。 她猛地瞪大眼睛,失声喊出一声“小诚!!!”,就要冲过去。 最终还是被老爷子的人死死拦住!! 那站在顶楼边缘的男人,猛地一僵,听见了那个声音,他转头过来,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纤细的身影。 “小诚,小……”江慕水突然就停下了呼唤的声音,醒悟过来似的,对上了这个男人深邃淡然的眼神,她猛然一顿,低喃,“千城……”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太远了,看不太真切,但隐约看得出她状态还算好,顿了顿,半晌又重新掉头回去,看着楼对面的殷莫北。 殷莫北本来已经跟他谈判得差不多了,但是没想到,殷老爷子会突然上来。 自打上来后,殷楮墨就没有停下对他的痛骂。 殷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骂人一流,活生生能将你贬损得恨不得割腕自杀觉得自己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此刻,殷莫北听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自己的诅咒唾骂,也是这种感觉,心脏都被剐成一片一片的,仿佛过去那么多年的努力都像塔罗牌一样轰然倒塌,他殷莫北一文不值。 “……你说说你,年轻的时候不如你哥哥,只能跟在你哥哥屁股后面当小兵,你哥哥不嫌弃你愚笨,做什么事情都带着你,你说,没有莫南的话哪里有你的今天?你连一个经理的位置都做不到,你要不是我的儿子,你哥哥的弟弟,你就连外面卖红薯的都不如!!” “现在你居然还敢威胁千城?谁给你的胆子!!殷莫北,你现在把孩子放了,我还能原谅你,让你回到殷家,否则,我殷楮墨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到死都不会承认你的,你也进不了我殷家的祖坟!!你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你……你……现在最应该跳下去的人是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混账事吗?你这个不孝子!!!” 殷楮墨骂的浑身都在哆嗦,老脸都憋红了,眼睛快要凸出来一样,在寒风中颤抖着。 殷莫北静静听着老爷子骂的话,这么大的风,那些话一字一句却一点没漏地全部飘进自己耳朵里了。 啧。 真难听啊。 真让人寒心啊。 殷莫北越听就笑得越开,仿佛早就没脸没皮了一样,但是隐约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的凶光,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样,早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背着手,也眯着眼睛看着老爷子,他今天本来只想要殷千城一家的命的,现在他想要看着殷楮墨最后该怎么办,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以后,别说给他养老了,殷莫北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切断他的筋! 殷莫北背过手,笑着说:“爸,当初我,的确是愚笨,我哥喜欢带着我,我也很感激,他对我很好,可是呢,我就算再笨,我哥都没说过我一句不行,连玩笑都没跟我开过,反倒是您,每一天每一天,每顿饭的时间您都在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不行,我原本真的是很敬爱我大哥的,可是因为您的话,我觉得他对我的所有好都是在装,他都是在瞧不起我,因为连我自己的父亲都不爱我,我的哥哥怎么可能会爱我呢?他大概只是想看我的笑话,想等我长大,一直到老,都看着他风风光光,而我只能捡着他不要的汤汤水水喝一下,蹭着他的光芒养活自己的全家,我一辈子给他打下手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最后还要跟他一样赡养您,对您毕恭毕敬,每一次我想到这些,我都觉得自己骨子都在疼,都在反抗,您但凡对我稍微有一点的公平,我都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德行。” “你……” 殷楮墨气得说不上来话,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他,说:“我……我那是恨铁不成钢,我想……我想你跟着你哥哥多学学……” “行了吧,”殷莫北眯眼看着他,问他,“我学什么?我再学得好,您会把家产给我吗?会给我哪怕一半吗?不,您不会的。有一次我高中的试题考得跟我哥差不了多少,结果呢,您夸了他一番送了他一辆汽车,我呢?张口您就问我这次是抄谁的?您知道我那一个月不要命地在学习吗?您知道我不眠不休就为了得到您一句认可吗?您当时却打电话给我老师,彻查了我所有的试卷,说让老师纠正我作弊的陋习,这种事情事关人品,不行就把我当众开除以作警示。” 殷莫北笑得很灿烂,说:“那个时候当然没查出我作弊的证据来,但是全校上下都知道我那次肯定是作弊了,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处罚我罢了,您知道这种被全世界误解却有嘴说不清的感觉吗?这盆子脏水,还是我的亲生父亲亲手泼给我的。” 殷楮墨脸色有点挂不住。 他冷哼一声,道:“哼,这种小事你都能记那么久?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小肚鸡肠,怪不得你到现在都没出息!!” 殷莫北毫不在意。 “对啊,我没出息,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要是有出息我就不会恶毒到策划今天这么一出了,您看,您的曾孙此刻都在我手里,我一声令下,孩子掉下去就摔成了肉饼,您到时候看看他会有多出息吧,您的标准太高,恕我这辈子做不到了,但是,您的任何一个后代也别想做到,别说是我哥哥殷莫南,还是他儿子殷千城,他儿子的儿子,都不可能。就连我那个可怜的妹妹,最后也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您教出来的,除了我,个个都是垃圾,都没我强。” 殷楮墨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冷声道:“今天你是决意要这么做了是吗?哪怕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不行?莫北,什么仇恨让你走到了今天?都是一家人,你手足相残却还不够,当年你残害你哥哥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我不跟你计较了,你放过孩子,也放过千城!!” 殷莫北只笑不答。 殷楮墨挑眉,隐约有了怒容:“怎么,连我说话都不管用了吗?你真的是要反了天?!” 第五百九十二章 你从这里安全走过来,我把孩子还给你 都事到如今了。 老爷子还在耍自己威风的那一套。 还在坚信自己毫无错处,都是孩子们自己不争气的那一套。 殷莫北早就看的透彻了,所以毫无感觉,反而笑得更开,背着手,对殷千城说:“千城,你二叔我,的确是走了歧途,我自己也知道不对,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怎么,现在听了你爷爷这番话,你有没有对我有那么一点理解?我们两个,斗了这么长时间,有些感受,还是能感同身受的吧。” 殷千城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薄唇轻启,却是淡漠道:“我们之间的确是有相似之处,但是我想您忘了一点,爷爷的夸奖和压力同在,您年轻的时候承受过什么,我父亲承受得一点不比您少,否则那个时候殷氏只是遭遇一时的打击而已,父亲何以就到了跳楼的地步?想必跟你当年的心情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能像现在一样跟他讲一句感同身受?放他一马?二叔,贪念就是贪念,承认没那么可耻,最可耻的是你非但不觉得可耻反而给自己找尽借口,我们几个子孙里,这一点上,倒是您跟爷爷最像了。” 殷莫北脸色剧变。 他不得不承认,殷千城说的完全都对。 他如果不自私,就知道殷莫南当年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殷莫南当初都恨不得让出继承人的位置来给他坐,是他自己嫉恨在心,觉得殷莫南那是无病呻吟,不愿意承认对方得了便宜的同时也承受了无限的压力。 他就是贪心。 就是不甘。 就是自私。 什么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殷莫北眯眸看着对面的人半晌,觉得差不多都到齐了,剩下了,就是等另外一个人上来,完成他的任务,不过,呵呵…… 那不重要了…… 殷莫北走到那个抱着孩子的人面前,轻轻说了一句话之后将孩子抱过来,顶楼的风非常大,殷莫北抱着那个孩子的姿势看得人心惊肉跳的,所有人都心弦紧绷到了一处,殷莫北仔细端详了一眼那个孩子,笑了起来,还逗了逗孩子。 他道:“有子孙就是有福气啊,大哥年轻的时候早早生了孩子,父亲您比什么都高兴,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来把所有的一切都传给这个孩子,所以呢,您迫切地在培养我大哥,甚至恨不得揠苗助长,我大哥也知道您的心思,所以极力配合以便做到不让您失望……” 殷莫北抬起头,眯着眼睛笑起来,看着殷千城,道:“千城,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跟你父亲虽然不一样,但是神情状态简直一模一样,你那个时候还小,你不是一直纠结于我害死了你父亲这件事,所以在公司里处处都针对我、防备我吗?那我今天就让你体验一下,当年你父亲的感觉,哦还有,江慕水好像还不知道当年害死你父亲的事情她妈妈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吧,啧啧,她倒是比莫倚澜好了很多,她还给你生了孩子,你真该庆幸你碰上这么一个好女人,但是可惜哦,这个孩子现在在我手上,要不我们就试试,你如果现在从那边的消防管走过来的话我就可以把孩子给你,你要不要试试?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殷千城凝眸看着他,淡淡勾起一抹浅笑,问道:“二叔说话算话?” “算啊。” 殷莫北笑了起来,将孩子重新给了别人抱,说:“你看二叔跟你分析分析,这个管子呢直径的确是有差不多半米,但是平衡感不好的人根本不可能走过来,这可是几十层楼高的地方,虽然安全走过来的概率小,但是绝对有的啊,你放心,如果你一不小心掉下去了,那我保证你的孩子会下去陪你,你绝对不会孤单的。” “再者我们来谈谈另外一种方案吧,你不走,那这个孩子就得先下去等你了,你可别忘了,江慕水还站在那里呢,一个母亲的本能是什么?她自己可亲口告诉过我,就是千万别碰她最心爱的东西,如果孩子下去了,那她势必也要跳下去,就算你阻止了她也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千城你这么重情重义的,你要怎么办呢?现在,殷氏已经是这么一个德行,你要挽救也挽救不了了,那么多的债务,就算你活下来了这辈子也不会好过了,还要连累你爷爷跟我都不好过,千城,跳下去一了百了,剩下的事情你就都不用操心了,你说呢?” 殷莫北说了这么大的一堆,所有的目的不过就是逼迫他跳下去。 楼下乌泱泱的人群丝毫都没有退散的迹象。 所有人的眼睛和记者的闪光灯都齐刷刷对准了楼上。 此刻风雪俱来。 他的皮鞋已经踏出了一步,鞋尖已经暴露了出来,引来了底下的一片片惊呼。 殷千城凝眸紧盯着楼下,人都像蚂蚁一样,渺小的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那些人的焦急和恐惧他也体会感觉不到,这大概就是当年父亲的心境吧,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再心烦了,不用再逼迫自己维持着光鲜亮丽的成功,做一个合格的从不出错的继承人,为此殷莫南他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为此殷莫南牺牲了自己所有的梦想和想做的事,甘心做一个为别人而存在的傀儡。 跳下去的那一刻,殷莫南想必是轻松的; 跳下去的那一刻,殷莫南想必也在思考,等莫倚澜看到他的尸体,会不会稍微后悔那么一点点; 而至于父亲……殷莫南那一刻没有脸去面对殷楮墨,他只有沉沉的一句抱歉…… “……” 原来是这样啊…… 跳下去是这样的感觉。 世界末日一般,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感觉。 可是他殷千城,终归跟那一天的殷莫南不一样。 殷千城淡淡抬眸,看着对面不出十米距离的顶楼那端,殷莫北正肆意猖狂地笑着,此刻人心到底是善是恶都不重要了,只剩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和事,活下来,一切都有希望,都有解开的余地。 他的眼睛扫了一下那根横亘在空中的消防管,低低开口:“只要我从这里安全过去,你把孩子还给我?” 殷莫北表情很是夸张:“对啊,你过来啊!克服你的心理障碍,你不是很强大的吗?你过来我就把孩子给你,二叔说到做到!!千城,你不要怕,你看你的背后,所有的亲人都在支持着你,你再看看二叔我,从多少年前开始即便我死死巴结着殷家,我都好像比谁都众叛亲离,二叔心里委屈,所以二叔也想考验一下你们所谓的亲情,你给你爷爷做一个表率,好让他看看,一个真正的好父亲应该是怎样的,如何?你要救孩子,想必慕水也是不会反对的吧?” 这一边殷莫北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另一边的人却全都听清楚了。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肃杀而纠结着。 不到十米的消防管,虽然足够坚硬结实,平衡感觉极强的人在平地上也可能迅速地穿过去,但是这可是万丈高空,人心里的恐惧怎么可能克服得了?万一走到一半,殷莫北突然反悔丢下孩子,那么很有可能就不是一条人命的事,而是三条了。 殷楮墨绝对不敢相信这种主意竟然是自己亲生儿子出的,这一切全部都是阴谋,连怂恿他身边的人背叛他这种事也是殷莫北亲手谋划的!! 殷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老脸都彻底憋红了,指着他咆哮出声:“殷莫北你这个畜生!!” “你……你怎么能要求千城这么做?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你弄这么一个条件,千城完全是被动的,哪有什么生还的可能?莫北,千城是你的亲侄子,那个孩子也跟你有血缘关系,你手足相残到了什么地步!!” 殷莫北眯着眼睛,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爸,我都是被逼的,现在我这个样子,连林夏那个婊.子都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的后辈都可以看不起我,说我都不如他们的堂哥来的有出息,我能怎么样?我连这个家都能毁了,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这样对,对我更没有什么好处。” 他说。 他幽冷的眸光扫向殷千城,道:“其实当年我大哥去世,我一边披麻戴孝,一边就偷偷高兴了好多天,想着我终于可以坐到大哥的位置上来了,您总共只有两个儿子,总该对我重视起来让我继承我大哥的衣钵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您偏偏绕过了我直接选择了千城,我已经无话可说。现在,我只想看着当年的事情重蹈覆辙,”他笑起来,“爸,我的愧疚感早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倒是您,看着您认定的两任继承人都是这个下场,您心痛吗?后不后悔当初,没有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当初陪您一起捡起我大哥烂摊子的人可是我啊,我都为这个家操劳得老了,您肯多看我一眼了吗?” 殷楮墨:“……”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这一条路,我替他走! 他此刻已经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隐约知道殷莫北所威胁的一切都是真的,今天,他势必是要逼迫千城跳下去的!! 想到这里殷老爷子极力镇定了下来,转移了方向,对着殷千城的背影喊道:“千城,你千万稳住,孩子的事情不要紧,你不要任由他威胁,孩子……还会再有的,小诚我的确是喜欢,但他毕竟是江慕水生的,你现在应该知道瑶瑶肚子里也有你的孩子,谁家还没有个夭折的婴儿亡魂?有什么可惜?你才是爷爷最重要最珍视的人,你明白吗?” 此刻,听见这段话的殷千城站在寒风里,感觉到指尖都是暖的,已经冻到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紧绷的半边侧脸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淡淡盯着殷莫北手里的那个孩子。 可是,听见这段话的江慕水,心脏却骤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尽管她知道殷千城绝对不会这样放弃小诚,但是,殷楮墨的这段话打碎了她对这个老人最后的一点善意和怜悯。 “……” 她眼眶骤然变得全红,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猛地疯一般挣脱开了所有束缚着她的人!!! 殷莫北冷笑,背着手说:“那你们就好好商量一下吧,毕竟是一条人命,千城,许氏今天早上就从殷氏撤资了,毕竟人家也还要过自己的日子,婚约也想必也不可能再如约举行了,至于那个孩子,哈哈……说不定许小姐现在就去做手术把那个孩子打掉了,所以,这可能是你最后的一条血脉,千城,你考虑清楚啊……” “千城!!!” 更加气急败坏的人是殷楮墨。 他满头银发地跳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奔到了殷千城背后几米的位置。 “千城,你应该知道,当年你父亲的去世,对爷爷来说意味着什么,难道今天你也要让我失望?千城,大丈夫不拘小节,女人孩子都不算什么,只要你守着自己的命,守着殷家的基业,该有的都还会有的,你难道不明白?今天你如果想不清楚这个道理,那你就连当年的你父亲都还不如!他至少冷静听话,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闭嘴……” 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息传了过来。 众人突然一愣,才发现这两个字是从那个虚弱纤细的身影嘴里发出来的,那女人一双猩红的眸冷幽幽地盯着前面,低沉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刚刚在楼下那样严防死守不让殷楮墨上来,就是为了不让殷楮墨对他说这种话,她不知道此刻殷千城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天人交战,怎样的痛苦纠结,她能做的唯一的事情,是一切让他都随心去做,什么压力都不给他,尤其现在,她绝不会允许他最最亲近的人再在他心上捅上几刀!!! 殷楮墨脸色狰狞地咆哮出声:“你给我住嘴!!” 她却抬起下巴,固执地往前走了两步,一眼都不看殷楮墨,一双清眸只盯着殷千城的背影,固执地说:“千城,不要听他说任何的话,我在这里,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你说你想怎么做我都尊重你,因为,我始终相信你……” “你这个女人才不要捣乱!!” 殷楮墨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现在说的话多么丧尽天良,他冲上前狠狠推了江慕水一把,咆哮道:“你不过是个会下蛋的母鸡罢了,这世界上会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谁需要你在这里说这些靡靡之音!!” 她支撑住了自己,不管对方的攻势有多猛烈,仍旧一句句重复着自己的话,希望不要因为隔得太远,而让他听不清。 半晌后,他突然淡淡转身了过来。 背对着万丈高楼。 所有人的声音都瞬间寂静了下来。 他凝眸看着那尽显老态、脾气却丝毫没有改变过的殷楮墨,轻声问道:“几天之前我跟您打电话要过孩子,您并不给我,还跟我承诺过他绝对会没事,爷爷,那么现在呢?” 殷楮墨一愣。 问到这个他就没理了,这也就是这些天来,他看着殷氏衰落但是丝毫不敢联系殷千城的原因。 他憋得脸红,想了想说:“我也没想到林启荣和陆琛这两个人会里应外合地背叛我,难道我不心疼孩子吗?他出一点点的事我都请专家来看,我对待他比对待你跟你父亲都要好!事情变成这样,爷爷自然也很难过。但是千城,孩子还是会有的,如果你你现在跳下去,欢瑶肚子里的孩子能生的下来才怪,那就不是你的骨肉了吗?你难道为了一个终究还会有的孩子连命都不要?这完全不值当,不要听你二叔的鼓吹和叫嚣,别叫我失望!!” 顶楼寒风飒飒。 他凝眸看他一会儿,淡淡笑了。 紧抿的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您让我不要让您失望……可是从头到尾……您……都让我……失望透顶……” 最后几个字,没有听清,被风卷走了飘散在了空气中。 慕水,你曾以为的他会善待孩子,有多天真,可看到了? 你曾以为的人心能自私到什么地步,虎毒都不食子,现在可有改观了?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没人听到。 但是江慕水听到了。 她颤抖的手攥紧成拳,眼眶泛红,没有放松,反而却更加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形势!! 殷千城转过身了去,正对着殷莫北。 他的眸子冷冷扫了那个消防管一眼,接着低低道:“那既然只有这一个办法,我还是去吧,你说得对,毕竟那是我的骨肉至亲。” “千城!!!” 此话一出,最受惊骇的人是后面的殷楮墨,他大吼一声,几乎下一瞬就就要出动他所有能调动的力量阻止殷千城,但是奈何殷千城所站立的地方太过危险,他只吼出了一声,殷千城的鞋尖就微微一顿,当真抬脚往另一边走去,吓得殷楮墨一身冷汗,当下,就什么都不敢动了!! 他脸色恐怖狰狞,恨不得此刻死马当活马医,颤声道:“阻止他……谁能阻止他……阻止千城……快点啊……马上……” “阻止他啊!!” 鹅毛大雪越下越大了。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一双眼睛突然愣怔着眨了眨,然后,聚焦的光芒从雪花身上挪开,猛地,一道纤细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避开众人冲到了那个消防管的面前!! 这下,所有的人,包括还没有走到那里的殷千城,都被那人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举动,没有人去阻止她,甚至给她一点点关注,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坐享其成的那个,因为明显殷莫北这次针对的目标并不是她,殷莫北明显就是想着要跟殷千城同归于尽的。 殷千城看着那双踩在高楼上的鞋,冷峻的脸色瞬间白了,抬起眸来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江慕水缓过了呼吸来。 只见她站在那里,一双清澈的美眸看着对面的殷莫北,突然说:“既然都是要过去接孩子,殷二叔,我是孩子的生母,这个管子我来走!照你的说法,千城能不能走到那里是他的运气,而我能不能走过去抢回孩子,也是我的运气!我想了想,让千城独自去闯这个危险,太自私了,孩子毕竟是我生的,为了不落人诟病,这套路我选择亲自来走,毕竟论亲情,那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我十月怀胎忍受痛苦生下来的,我比他更有资格!!” 所有人都被这段话震在了原地。 殷莫北这下脸色都冷下来了,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江慕水,他的确是没想到江慕水会突然冲出来,他是有点佩服这个女人竟然有这样舍生忘死的勇气,但是他绝不欢迎她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他阴狠道:“谁想让你走了?退回去,这不关你的事!!” 江慕水灿烂地笑了,“我走不走的也不关你的事啊!!” 她缓下笑意,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点凌乱,说道:“殷二叔,你不就是害怕孩子如果没了,我会责怪千城吗?你不就是想让他自责轻生吗?那你来试试我的办法,如果孩子要出事,那我会走在他前面,我给他当垫背的!你觉得没了我也没了孩子,千城还会放任你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然后他自己去寻死吗?你想,他不看着你生不如死地赎完罪怎么可能会甘心下来见我?!” 江慕水点头,眸中光彩熠熠:“我觉得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最好了!!你要来试一试吗?” 殷莫北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搅局的人,瞬间就气得怒火冲天:“你给我滚远点儿,你当真不怕死吗?掉下去可是没人会救你的!!你给我走开!!” 偌大的管子一半暴露在空气中,江慕水试了试上面的摩擦力,还可以,当真往前迈了一步,就要横跨过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紧绷成了一条线!!! 这时站在旁边的殷千城眸光深邃冰冷,突然开了口,低哑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水儿,你说过相信我的,那现在就别闹。” 第五百九十四章 你不是要丢孩子下去吗?你丢吧 江慕水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她站起身来,看着这个一天一夜没见的男人,真的好像隔了三秋一样,他更帅了,大雪天衬托得他脸部线条愈发利落魅惑。 她眸中隐约有浮起的雾气,一笑,然后落寞下来,嘶哑道:“千城,这么久以来我都不过问你想做什么,今天的事你想怎么办,我怕成为你的拖累,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如果我掉下去了,你别难过,因为我是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才决定这么做的,是我自私。” 殷千城脸部线条猛地僵硬了一下,紧绷到不行,接着才慢慢松弛下来,低低道:“说什么傻话……” 这氛围,这语气。 就好像在说永别一样。 江慕水笑了起来,顿了顿,道:“我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都不想知道,也不想问你了。千城……” “我爱你。” 她轻声说道。 楼顶寒风飒飒。 突然,背后一道安全门被“砰!”得一声打开,一个身影疯了一般冲了进来,四处张望着,在看到这边的场景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全变了,陆霖晟僵硬了只一秒的时间,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他跑了过去,看到了站在顶楼边缘,只相隔了两三米远的那对男女。 陆霖晟心脏狂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举起双手摊平手掌,颤声低哑道:“冷静……现在都冷静……江慕水,你这是想做什么?” 江慕水淡淡看了身后的那个男人一眼,这才发现那是陆霖晟,但是,到最后一刻她才觉得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再对他说的,她低了低头,又重新看向了那根管子。 陆霖晟大声咆哮出来:“你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这样!!!!” 见将江慕水喊得僵硬在那里了,他极力调整呼吸,颤声劝慰: “江慕水,想想你还那么年轻,你连三十岁都不到,还没有看着你的孩子长大,你甘心这样这简单地跳下去吗?你想,这件事本来就不是针对你的,跟你没有关系的,你为什么不能退回来,乖乖回到我身边?!你明明可以很安全的,只要你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你别犯傻可以吗?不管我现在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可以试着看听听我的话,你难道不想活着吗?爸爸也希望你活着,你难道忘了吗?!” “慕水,我答应你,只要你现在肯回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我瞒着你的事也全部都告诉你!!你还有秘密的你知道吗?你应该不会想到你亲生父亲还活着吧?!你还有家人存在!江慕水,你是想知道的吧!!!”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江慕水以为自己一时出现了幻听,她愣了一下,往后看向了陆霖晟。 陆霖晟脸色极端复杂,眸中透出绝望的光芒来,极力乞求着她:“是,你父亲还活着,你想知道就回来,我就统统都告诉你……我跟你道歉,跟你赎罪……慕水……江慕水……” 她眼神里透出了一丝茫然,瞬间脚下也真的瑟缩了一下,她的父亲还活着?谁?江逸之吗?他没死? 一时之间江慕水有些动摇。 她追查了那么久的案子此刻竟然有消息了,父母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她一直没找到原因,现在陆霖晟却突然告诉了她这么一个重大的消息,她愣在了那里,长发被风卷起四处飞散,神情微微呆滞,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千城淡淡开口道:“这些事情不用你现在来告诉她,弄这么一出,不觉得多余吗?” 陆霖晟红着眼睛朝他咆哮着:“她的一切遭遇都是因为你,现在这件事,她明明都可以置身事外地避免的,殷千城,你真爱她的话就不要那么自私!!” 真的吵死了。 这个人。 但“置身事外”那四个字突然就深深刺激到了江慕水,对面,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这件事逼迫到的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以后的整个人生,她凭借什么,置身事外? 父亲江逸之如果还在,他一定会懂。 “……”江慕水不再说话了,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凝眸看了一眼对面,一脚踏上那根管子就要淡然坚定地往对面走去。 小诚。 妈妈来了…… 这个举动瞬间震惊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知道母爱力量的伟大,却从没有人用双眼真实地看见过,其中最最震惊的莫过于殷楮墨,他曾以为江慕水这样冲过去顶多就是装模作样的,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一脚塌了上去,还真的要穿过这万丈高楼一直走到对面去!! 这个举动在殷楮墨心里震出了一片荒芜的土地,他愣愣看着这一切,仿佛有一把斧子将他心里的天地劈开来透出了从没有过的光亮,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丝毫不敢相信。 殷千城也因她上去的那一瞬揪紧了心脏,他眉心皱起,手都有些发抖,那一瞬间,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看着她的身影,知道自己可以掌控,她有事的概率很小,但是,他猛然心里就只剩下了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陆霖晟失声叫出一声:“慕水……” 下一瞬,那个仅仅跟她相隔两三米远的男人突然之间就冲了上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狠狠往后一拉,江慕水身体失衡猛地往后倾倒了下去,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在底下熙熙攘攘人群的惊呼声中,她牢牢落入了身后男人的怀抱,殷千城将她一把用力拉了下来,紧紧地抱在了他的怀里!! 心有余悸…… 众人纷纷看着这一幕,根本从震撼中缓不过神来。 底下一片哗然的声音,看到有一个女人上去了,又被拽下来,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感觉,但又丝毫不敢放松。 这一场大戏里,众生都像是戴着面具的鬼魅,在最最紧急的关头,所有人都露出了他们原本的样子,简直千姿百态,让人看得五味杂陈。 殷千城他看够了。 殷千城死死抱着怀里娇软的人儿,在所有的计划里,全部全部的计划里,没有意外,只有她一个意外,他没有料想到她会突然冲到这里来,代替他走过去接小诚,他的女孩儿……太有勇气,太坚韧,但他心疼她的勇气和坚韧,他宁愿她没有,这样他就不必担心。 大起大落的情绪全部都是因为她,全部全部的感动和爱,也全都是因为她。 而江慕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阵惊心动魄的天旋地转之后,她慢慢睁开眼睛,浑身虚软无力,发现自己在殷千城的怀里,他的臂膀太紧,她毫无力气一时根本就挣脱不开,别说挣脱了,他的怀抱紧得连呼吸都有些窒息,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强硬安抚得她一动都不能动,紧紧地就这么被他抱着。 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包括殷莫北,他的心脏也吓得震颤了那么一下。 但是。 他没忘。 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演戏演够了吗?到底过不过来?”殷莫北冷沉着脸不耐烦地笑道,拖着的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千城你想想,就算你现在不跳,那殷氏破产之后巨额的债务也会把你逼死,但你也不用觉得太丢脸,每一年国内因为这种事跳楼的企业家太多太多了,不少你一个,你还是最年轻的,就不觉得很骄傲吗?” 那奸邪的笑意让人恨得牙齿作痒。 殷千城才慢慢松开对怀里人儿的禁锢,抚了抚她的头发,抚慰着受到惊吓的她。 他抬眸,对殷莫北低低道:“都已经活过了几十年的时间,本来可以掩盖住自己的罪行衣食无忧下去,却还是因为贪心不足而暴露所有行迹的人,也太多了……人的命运受外界因素的牵制固然大,但是心态却是可以自己掌控的,就像现在,二叔,什么理由都不构成你能这么做的合法理由……你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殷莫北冷笑起来,说:“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千城,你要不要猜一猜,一旦你也走了,孩子也没了,老爷子会不会从此开始重视我?即便我身上有污点,他也会给我彻底洗清,信不信?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后代,你最了解你爷爷了,不如猜一猜,他到底会不会这么做?” 殷千城淡淡冷笑:“他会怎么做,已经不干我的事了。” 殷莫北:“……” 殷千城继续淡淡道:“你不是要丢孩子下去吗?二叔,你现在可以丢了。” 什么?!! 殷莫北愣在了那里,不只是他,同样震惊的还有江慕水,她一双麋鹿般的眼睛瞪得很大,惊讶地看着他。 殷千城下意识地就收紧了怀抱里的人儿,垂眸撞上她的眼神,他俯首,低低地覆到了她的耳边去,轻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那一句话,低沉,性感,温暖如春。 他说,“仔细看一看,对面那个,到底是不是小诚……” 第五百九十五章 小诚已经回家了 什么意思?!! 江慕水这下才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刚刚那高空失重的感觉差点让她软倒在地,幸亏他抱住了她才没掉下去,她极力攀着殷千城的肩膀站稳了,远目眺望而去,却还是只看到了那包着孩子的毯子,根本看不清楚孩子的模样!! 殷莫北脸色都狰狞起来了,攥紧拳头,问道:“你真让我丢下去?殷千城,我没想到你如此狠心啊,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你都不顾他的命,你果然比我比大哥都要狠,不过就算你不在乎,江慕水也不在乎吗?我警告你,这可是你的亲儿子!!” 江慕水往前一步。 此刻,她心里的疑惑已经遮掩不住,不禁颤声开口道:“你让我看看他!” 殷莫北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对面的人一脸淡然轻松的模样好像突然不在乎了,开口就让他把孩子丢下去,不,说错了,他好像是一直都是这副冷静淡然的样子,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殷莫北隐约开始害怕,拳头松开再攥紧。 脸色阴沉得要命,他挥了挥手,让人把毯子掀开。 背后的人将毯子一掀,一个样貌精致的小男孩坐在里面,眼睛大大地看着四周,被冷得打了一个可爱的喷嚏,却丝毫不惧严寒,在那里来回张望,等看到江慕水这里的时候,等到眼神与江慕水相对,她才突然惊愕不已!! 不是小诚。 那竟然…… 竟然…… 她震惊地抬起眼睛,盯着殷莫北,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殷千城!! 背后,却突然传来“咔擦”的一声相机拍照的声音。 殷千城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将那个孩子的全貌拍了下来,给一个号码传输了过去。江慕水不清楚他这个举动到底是在做什么,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那个孩子竟然不是小诚,殷莫北拿着一个别人的孩子当幌子来骗他们做什么?!! 殷莫北冷笑道:“现在看到你儿子了吧?江慕水,不想他有事的话就告诉殷千城,让他以命换命,你们一对苦命鸳鸯走到一起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爱情的结晶怎么能就这么毁了呢?你说是吧?” 江慕水:“……” 她神情万分复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演了,她轻轻侧过身,不由紧张地低低问道:“……小诚呢?” 殷千城浓密的长睫眨了眨,淡然无比地将她涌入怀中,像是汇报天气那样的口吻说道:“回家了。” “……” “……回哪个家?” “妈那里,莹莹和他一起回去的。” “……你早就救了他了?” “嗯……他想你了,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江慕水现在的脑子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她想不清楚。 她恍惚茫然,想到头痛欲裂也梳理不明白整件事情。 但是…… 她睁开了眼睛,出于一种母性的本能,她想起了刚刚那个小男孩:“那那个孩子是谁?” 他淡淡一笑。 殷莫北那边已经察觉到这里出了问题了,在核实,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没有人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一边的殷楮墨也看清楚了那孩子的样貌了,也是震惊无比。 殷楮墨冷静了下来,突然冷笑,寒声道:“老二,你果然骨子里就不是我殷家的人,你说你拿着一个不是我殷家骨肉的孩子过来威胁千城,蠢不蠢?这种事情大概不是我教的,也不是你大哥教的,你到底跟谁学的?啊?” 什么? 这不是小诚?? 殷莫北顿时瞳孔紧缩成了一条线,往后朝那个抱孩子的人看去,那人的神情也同样震惊,蹙眉咆哮道:“你是不是抱错了孩子?这个根本就不是殷千城的孩子!!” 那人一愣,道:“我……没……根本就……没有抱错那个说法啊……这……这是那个林启荣送过来的,他见过的绝对没错啊,而且那个陆琛也是见过的,我……” “陆琛现在人呢!!!” “陆律师……他今天一早就说有点事要晚点到,说最迟十点……但是现在好像已经过了……” 陆琛跑了。 铭城唯一见过孩子的两个人,一个陆琛一个林启荣,现在突然都不知所踪。 小诚的样子只有殷莫北部署在江城的那些人看到过,那个最后用来迷惑江慕水的人,却被江慕水利用警力扣押在了江城,一群人都在调查当中。孩子在去铭城之前就被老爷子截胡了,所以其实,论模样,殷莫北几乎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小诚到底长什么样子!!一直是下面的人来给他消息,再说了,就算他见过,距离调查江慕水到把孩子重新截过来也过了好几个月,小孩不都长一个样?尤其这个也是大眼睛红嘴唇,看起来差不多啊!! 殷莫北脸色都变了,手都在哆嗦:“那这个……这个孩子是谁?!!” 对面的殷千城往前走了一步,轻声提醒道:“那是新上任的云副市长的孙子,前几天刚刚失踪的,林启荣是云副市长妻子的心理医生……他们已经找了好几天了,我刚刚发了照片过去,他们一会儿就到。” 殷莫北头上宛若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彻底被震在了那里。 完了。 他绑架的根本就不是小诚。 是云副市长的孙子。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大概是不用弄清楚了,殷莫北脸色几番急剧的变化,知道自己在这一点上失策了,那这样威胁殷千城就失去了太大的把握!! 手指松开再攥紧,再松开,再狠狠攥紧…… 殷莫北深呼吸着,调试着自己的情绪……眸中阴冷狠厉的光芒却没有降下去半分…… 他背着手,冷冷盯着对面的殷千城道:“可能是我疏忽了,绑错了人,可是千城,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骗我?万一这就是你的孩子,你骗得我威胁不了你,你就死定了。” 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江慕水心头一动,也是有些担心那个孩子的。 殷千城却丝毫不为所动,眸子扫过那个孩子一眼,眼神温柔,低低道:“那你就等孩子的家人找过来再说吧,反正二叔这次所要的结果也是鱼死网破,但是,我这条鱼是死不了了,看起来只能劳驾你一个人破给大家看了。” 殷莫北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果不其然。 过了一会儿之后。 底下的群众突然就开始沸腾了。 警方赶紧确认上面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云副市长的孙子,不一会儿就有一堆的警察和云副市长的家属跑了上来,撕心裂肺地喊着孩子的名字,对面哗啦哗啦一片把枪的声音,让殷莫北立马交出孩子,否则他敢将孩子丢到楼下去就立马击毙!! 对面一片混乱。 殷莫北突然有了一种萧瑟的感觉,面对着那些从来没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吓得瑟瑟发抖,只得举起手来,说:“这是个误会……我原本……原本是想抱着我侄子的孩子来的,我只是不小心抱错了,云先生,对不起,但是这绝对不是犯罪,我跟绑架孩子的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绑架……” 一群人蜂拥而上,却是已经将殷莫北和他周围的几个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天上的鹅毛大雪还在飘,甚至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而另外一边—— 气氛,寂静得令人发慌。 江慕水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留在这里了,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殷千城的怀里,她颤了一下,转过身,然后轻轻抓住他的手,说:“我们走吧,我们不在这里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诚最重要,带我去见他,快一点,带我去见他!!” 殷千城抿唇不语,轻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发,用几句话却就安抚了她的灵魂:“不急,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在一起。” 江慕水的心一下子宛若浸泡在了冬日的温泉里。 殷千城的外套丢在另外一边,他走过去拿了起来,披在了江慕水的身上,就要带她一起下去了。 江慕水又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脸上满是担心:“记者……我下去的时候全部都是记者……还有警察势必要找我们录口供的,我们回不去……” “没关系……”殷千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我们先回家,去看过孩子再来处理……别怕,水儿,没事……” 江慕水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但是暂时也问不了那么多,只跟着他一起下去了。 一走出安全通道的门,哗啦啦上来了一行人保护着他们,殷楮墨和陆霖晟两拨人随后想要下来,却都被挡在了一排黑色的保镖组成的人墙后面,殷楮墨下意识得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殷千城料到了殷莫北会拿小诚来威胁他,那公司的事情肯定也有缓和的余地,殷千城这么细心的人怎么可能不留什么后路?公司的事肯定有转圜!! 第五百九十六章 千城,再也不要离开了 殷楮墨开口,急迫地叫了一声:“千城……” 却发现,那走下去的人,明明听见了那一声,却连顿一下都没有顿,脚步快速地落在台阶上,拥着他怀里的那个女人,走下去了…… 殷楮墨这才想起…… 刚刚殷莫北拿孩子要挟他的时候自己都说过一些什么话…… 当孩子有危险的时候江慕水又是怎么选择,怎么做的…… 殷楮墨一时有一些茫然失落,更多的是事态脱离掌控的一种恐惧感。 他这辈子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商场上,都是叱咤风云,一切都运筹帷幄,而现在,他能感觉到这些自己最最在意的东西都在脱离自己id掌控,并且,好像都跟他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了…… *** 到了下面,的确就像江慕水所预测的那样,所有的人一起蜂拥而上。 像轰轰烈烈的一场暴动。 拥挤到险些发生踩踏事件。 现场警方那边极力维持着现场秩序,却突然,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两队黑色保镖将他们两个人保护得密不透风,一直安全护送到了车上,殷千城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后座,自己再坐进去,这期间他森冷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动,神态依旧是那样魅惑而有吸引力。 他没事。 他竟然没事。 没有跳楼。 所以那些谣言都是谁传的? 记者们纷纷这样抱怨地想。 还有那个孩子好像也不是他的,是别人家的孩子?那新闻也就是假的咯?天啊,谁有事没事传这些??! 所以上面的人到底是干了几个小时的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 询问警方警方也不说,根本无从知晓啊!! 只看到其中有一个人下来的时候是烤着手铐,被警察拿着枪指着头带走的,记者们蜂拥而上,看到那人两鬓都微微可见白发了,竟然都这么不安生。 那模样隐约可见是殷氏的一个经理,也是殷老爷子的二儿子……这可是大新闻啊!! 江慕水蜷缩在温暖的车子里,上来的男人一开始手凉,就没有摸她的脸,等到手上的温度缓过来以后,才探上来轻轻触摸她的眉眼,几次过后被温柔爱抚的人儿睁开了眼睛,刚刚真的太乱了,她的心脏也一团乱麻,情绪根本就梳理不过来。 她顿了很长一段时间,车子还是走走停停,堵得要死,她靠在他的胸口,突然红唇轻启,开口道:“千城……” 头顶立马俯下来一个温暖的气息,轻声问:“嗯?” “千城。”她又叫。 他顿了顿,道:“我在。” “千城。”她吸口气,又叫。 他像是反应过来了,这次没再说别的,只道:“嗯。” 得到了三次回应。 她的心脏终于满了,所有的不安全感都瞬间消失了。 她闭上眼睛,循着呼吸寻找到了他的唇,轻轻将自己的红唇印上去,轻声可怜地说:“再也不要离开了……” 唇瓣温柔地在他唇上辗转着,轻柔,不粘腻,如春风,细雨……他微微张开薄唇,迎接着她,然后反搂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唇,用力沿着她的唇线重重厮磨下去,与她缠绵。 他轻声低哑地回应:“好……我答应……” 开车的司机一下都不敢回头看,后座上的氛围简直能将他整个淹没了,浓情蜜意得让人窒息。 车子转过一道弯,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后座上的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缠吻在一起,仿佛耗尽一生,都吻不够一样。 *** 大雪如鹅毛一样扑簌簌下着。 阮清幽捧着一杯清茶在手上,蹙眉看着外面的大雪,今天江慕水和殷千城都不在,她怕是出不了门了,有点闷,但是孩子们忙事业也没有办法,阮清幽不禁突然想起了几天后殷千城的婚约,现在他和江慕水在一起,那几天后该怎么办呢?许氏过来兴师问罪又该怎么办呢? 孩子们也不跟她说这些事,仿佛都运筹帷幄一样。 而那个许欢瑶也真的是,虚伪又贪婪,阮清幽都已经帮助她满足了自己所想,甚至不惜设计自己的儿子,许欢瑶这个女人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嫁给千城难道不是她心里所想吗?突然之间又说不愿意了,说这个说那个,阮清幽虽然也不想让这场联姻变成现实,但是她讨厌这种贪得无厌的女人,讨厌这种任性妄为的儿媳妇,许欢瑶她越看越配不上千城!! 但是…… 许氏这边的动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儿子的公司了…… 这么多天也没有消息,信号也断了…… “……”阮清幽越想越烦躁,自己推着轮椅往里走,走到一处的时候感觉到不对,扭头一看,看到了走廊尽头,殷莫霞一身黑色的长款毛衣,竖起了手掌双手合十,在那里对着一张东西拜啊拜的。 她蹙眉,摇着轮椅走了过去,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尊菩萨像。 阮清幽看她实在是拜的有些虔诚,心想殷莫霞怎么会信佛呢?怎么可能? 菩萨这种东西又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行的? 现在出了什么事了?需要拜菩萨? “小姑。” 她淡淡叫道。 殷莫霞被吓得简直要尖叫出声,手忙脚乱地退后了几步,乍一看到阮清幽,愣了一下,接着她猛地将自己的那张菩萨画像从墙上撕了下来,揉成了一团,结结巴巴道:“嫂……嫂子,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呢?您不是在落地窗那边吗?阿娇干什么去了?也不看着你?” “我也不是犯人,看着我做什么?” 阮清幽蹙眉说了一句,淡淡看着她手里揉成一团的画像,她的手还在抖,问道:“你又遭遇到什么事了?都需要求菩萨了?你也看到了,如今在这个家里说话算话的人是谁,你要是有需求,他们能帮你的自然会帮你,他俩可不是什么没良心的人,你没必要背着我偷偷拜什么菩萨,装什么?你又不信佛?” 殷莫霞彻底红了眼眶,想把自己内心的担忧全部倾诉出来但又不敢,只好将画像越攥越紧,颤声道: “对……我不信佛……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求谁了……我死马当活马医……嫂子……您信佛,您一向虔诚,菩萨应该听你的,你能……帮我求一下吗……” 阮清幽蹙眉,看她这副样子跟死了亲人似的,问:“你要求什么呀?” 殷莫霞擦了擦眼睛,已经哽咽了,想起了殷千城说的话,她道:“就求,我女儿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女儿能回来,说明江慕水的儿子就能回来。 那孩子没事的话。 殷千城就大概也会没事。 今天的事情殷莫霞知道的,不过就是堵一个输赢罢了,赢了虽然没有多大的好处,但是输了,输得可是全家的命…… 阮清幽转了一下手上的佛珠,蹙眉接过了那个画像,铺平了看了一眼,道:“罢了,我去给你多念几遍经文好了,看在你也是为了孩子的份上,连自己向来不信的东西都去求了……你忙你的去吧,信佛其实还不如信慕水,她那么会打官司,莹莹自然会没事的。” 殷莫霞赶紧点头:“哎,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求一下比较保险,麻烦嫂子,谢谢你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已经有点哽咽。 阮清幽一转身,殷莫霞的眼泪就止不住了,现在网络上一直都在直播,她现在连点开直播的勇气都没有,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很多人远程的摄像,看到了江慕水和殷千城都在那一栋刚刚的顶楼上,距离顶楼边缘太近,警察都拿他们无能为力。 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别无他法…… 突然。 门铃响了。 殷莫霞手一抖,手里的手机再一次自由落体,摔落在了木地板上!! 她脸色苍白的就像一个女鬼一样,眼神和身体都僵硬在了原地,这一声门铃,不知道是天使还是恶魔的召唤,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一声。 又一声。 她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也不想佣人去开门。 在厨房里忙碌的阿娇奔出来,蹙眉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先跑去捡起殷莫霞的手机递给她,然后再跑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殷莫霞整个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做好了准备迎接所有的噩耗—— 门口,一两个保镖率先走了进来,然后,外面茫茫的大雪映入眼帘,雪花鹅毛一样吹进了房间,给温暖的房间带来了一丝凉意,一双小红皮鞋突然就出现在了门口,踏着雪进来,然后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小声说了一句“鞋脏”,然后在保镖的鼓励下才慢慢走进来,拖鞋换了小小的棉拖,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向了里面。 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面容憔悴四肢浮肿的女人,一时之间变得让邱莹莹根本没认出来。 然后认出来以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很是害怕,邱莹莹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脸上还有被打之后留下的红印子,她怯怯看着殷莫霞,小声又胆怯地叫了一声:“妈妈。”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失而复得的心情 阮清幽这个时候转着轮椅从一楼的卧室出来了,错愕看着眼前的一幕,说:“莹莹?这么快就回来了?” 邱莹莹见到阮清幽,虽然见面次数特别少但是还能认得,礼貌地朝她颔首点头,叫了一声:“大舅妈。” 这个时候,突然从台阶上冲下来了一个人。 殷莫霞疯了一般地冲过去,一把将邱莹莹抱在怀里,激动到跪在了地上死死抱着她,一双胳膊都在剧烈颤抖,大哭出声:“莹莹……莹莹你回来了……我的莹莹啊……” 撕心裂肺。 别墅里的所有人都被殷莫霞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佣人和保镖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错愕地看着彼此,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是几天没见孩子而已,殷莫霞至于这么激动?就跟孩子去过了一趟鬼门关一样。 殷莫霞还在抱着孩子大哭,邱莹莹已经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了,小女孩也是一样贪玩,但是这次在爸爸和奶奶家被打的经历让她没齿难忘,虽然妈妈严厉了一些但是都是在为她好,一想到这些,邱莹莹的委屈和痛苦一下也忍不住了,“哇”得一声眼泪猛地连成串掉了下来,扑进殷莫霞的怀里也是大哭出声,哭得止都止不住!!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对母女跪在地上抱着大哭,都有些感动,也有些莫名。 阿娇走出外面看了看说:“莹莹小姐没行李吗?我看外面没有,只有一个……” 邱莹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说:“没有……我大表哥……的人说……偷偷带我出来了……什么都不用拿……都可以再买……” 阿娇惊讶,但不明白内幕,也就不多说了。 然后阿娇就看到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场景—— 车门重新打开,从后座上走下来一个保镖,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毯子,盖着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托举着,冒着风雪朝这边走来。 “太太,好像还有……” 阿娇赶紧将门开到最大让那人进来。 然后邱莹莹眼睛一亮,从殷莫霞怀里挣脱出来,瞬间忘记了刚刚自己哭的多么撕心裂肺,眉飞色舞地就要接过那个保镖手里的东西,兴奋地说:“还有还有,妈妈,大舅妈,我做姑姑了!!这个这个……这个是……” 小女孩夸张地伸出两只手,要抱。 保镖一笑,当然不可能给她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将毯子掀开,将那个软软小小的身体搁置在了温暖的沙发角落里。 阮清幽愣愣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保镖带过来的到底是谁。 毯子掀开的时候,小男孩漂亮的眉眼一下子就映入阮清幽的眼帘,他端坐在那里,不怕生地来回望着,周边这么多人也没有吓到他,他手里攥着一只塑料的黄色小鸭子,一捏会出声叫的那种,乖巧得不得了。 宛若一丝回忆的春风吹进了心里面,撬开了一扇门,阮清幽动作僵硬地摇着轮椅过去,愣愣盯着那孩子的面容,一眼都不放过,眼睛眨都舍不得眨。 她低低开口,仿佛瞬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茫然地轻声叫道:“千城?” 那个时候千城刚刚出生。 就是这般模样。 眉眼,太像。 几乎完全都不用想的,阮清幽知道这肯定是跟千城有关系的,想到如今江慕水也住在这里,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心中升腾起来,她错愕地抬头,看着那些保镖,沙哑问道:“这是……千城的孩子?” 保镖礼貌道:“麻烦太太照顾一下小少爷,我们就在门口等殷总回来,辛苦您了。” “不辛苦……” 她愣愣说着,猛然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一阵阵寒风从她心里吹过。 焚心穿肠。 阮清幽苍白的脸慢慢抬起,对上了已经擦干眼泪来到了自己面前的殷莫霞,缓声问道:“这是那一年……她走之后生的孩子?你们早就知道了……没告诉我?” 殷莫霞擦擦眼泪,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不清楚别的人什么时候知道,反正,这是千城的亲骨肉啊,嫂子,不好吗?” 好。 当然好。 这原来就是江慕水所说的惊喜。 阮清幽的眸光垂下去,落在了那个小小的男孩身上,她目光幽深复杂,一时之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两个人回来了。 门打开,又带来一道寒风。 江慕水着急要往里走,猛地被一只手抓住,摘了她的围巾和外套,体贴地给她换上鞋,拢了一下头发,轻轻揉了一下她眼底的黑眼圈,低声说:“孩子很久没见你了,恐怕一时之间会有点怕生,漂亮一点别让他认不出你,嗯?” 江慕水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头发,踮脚,在他脸颊印上一个吻,这才走进去。 殷千城在玄关也换了鞋和外套走了进来。 江慕水转了一圈没在客厅看到孩子,想要上楼,佣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赶紧说:“殷太太,孩子在在老太太房间呢。” 在阮清幽那儿? 江慕水愣愣点了点头,没察觉有他,直接走了过去,想想不直接拧开门,还是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进。” 江慕水没时间去研究这一声里面包含着怎样的情绪,她拧开了门,一看,阮清幽那张大床之上全部铺满了孩子的毯子垫子这些东西,小男孩坐在里面玩得头上都隐隐出汗,江慕水快步走进去,颤声笑着叫了一句:“小诚?” 小诚晃晃悠悠抬起头看,一双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猛地认出了她一眼,笑眯了眼睛,张开双手要她抱:“ba……ba……” 江慕水满心欢喜,一下子矮身将孩子抱了起来,紧紧抱在了怀里,失而复得的感觉……重新夺回自己最心爱之物的感觉…… 难以形容。 小诚也高兴得摇头晃脑的,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咯咯笑着,之前的病容一扫而空,除了瘦了一点以外其他的跟以前别无二致。 江慕水完全忘记了阮清幽还在场,坐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小诚,确认他真的没事之后红了眼眶,小诚愣愣地看着她的脸,用粉嫩的小手轻轻拍了她两下,然后又摇摇晃晃站起来去抱她。 江慕水眼泪一下子完全止不住,抱住他小小的身子,瞬间泪如雨下。 小诚没有忘记她。他没忘。 阮清幽转着轮椅走过来,眉眼深沉地凝视着眼前抱着孩子的女人,她收紧了臂弯,哭得浑身都在颤,阮清幽感同身受,身为母亲都知道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再说,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谁都难免会一时情绪失控,而她。也是在孩子回来以后,由殷莫霞告知,才知道殷千城他们上午的时候,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乍一听到的时候阮清幽不敢相信,震惊无比。 殷莫北竟然敢拿一个小孩子的生命来威胁千城,让他走莫南的老路,这简直……禽兽不如…… 想想当时殷千城他们在顶楼上都经历了些什么? 孩子又是怎么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殷莫霞也是等事情过了以后,才兴奋地点开直播来看,因为知道最后没事,所以才敢去看,据殷莫霞说,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说,殷氏的继承人殷总跟一般的豪门上位者不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能豁得出性命,不管是正室所生还是私生子,都是他的亲生骨肉,总之不论什么,能对自己孩子如此珍爱的男人,就比大多数薄情的男人要强。也因此那些看了绯闻的大众对他有所改观。 江慕水的身份也是头一次完全暴露在了大众的眼中,她的真实背景和经历也被人扒了一个透顶,但是,此刻的殷千城没有打算再去收拾那些,他们要知道,就给他们知道吧。 小诚这次也是受了不少的惊吓,抱住了江慕水这个他最最熟悉的活物之后,就再也不松开了,像个八爪鱼一样攀附在她身上,一旦有人要上来抱,他就憋红了脸叫,乖乖的萌萌的就黏在江慕水身上,活像个小考拉。 “……”阮清幽试了试也是抱不下来,苦笑了一下,索性缩回了手去,用有些艳羡的目光看着她,说,“他还是跟你亲。” 江慕水此刻情绪有些缓过来了,也紧紧抱着孩子的身体不肯松开,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他在这里只有我一个熟悉的人,难免的……不过他不怕生,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阮清幽倒是也理解:“他有很多天没见妈妈了,就让他粘着你吧,你辛苦点,也操劳些。” “嗯,谢谢妈理解。” 阮清幽的目光艰难地从她身上挪下来,看了看门口:“千城呢?也跟你一起回来了?” “对,”江慕水也看了一眼门口,“他大概还有事,所以没先过来看孩子,”顿了顿又说,“这次也是多亏了他小诚才能没事,估计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也是在陪小诚,所以没关系,您要担心的话就去看看他吧。” 第五百九十八章 如果觉得处理得轻描淡写,那就当电影看看 阮清幽点点头。 江慕水非常理解,她担心自己的儿子,就跟阮清幽担心殷千城是一个道理,虽然说最后是平安无事,但是过程太过惊险,说阮清幽没受到惊吓那是不可能的。 …… 阮清幽转折轮椅出去,听见了厨房里热热闹闹的炒菜声,晃了几圈,一时恍惚。 她如今可真算是活在温室玻璃花房里啊,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她所在的这一座小小的别墅却还是祥和温暖的,一片歌舞升平,太平盛世,阮清幽心头宛若被一只大手攥紧,更加心疼起自己的儿子来,但也就是因为太过心疼他,所以针对他选择的女人,似乎瞬间就有了无限的考量,阮清幽心头恍惚闪过好些个画面,好多事堆积在她心里,没有排泄的出口。 殷千城正在书房跟人视频会议,他身上还有没消融的雪花,脸色肃杀冷峻,线条紧绷,一席单薄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口挽起一边略高,另一边略低,露出了浅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手指覆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对面跟他说话的,同样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瞥见书房门口有人,他眼皮微微一跳,对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暂时关闭了视频会议。 殷千城起身,打开了自己书房的门。 他瞥了一眼楼下,问道:“小诚不可爱吗?您居然还有心思上来看我,我以为,您会很珍爱自己突然的来的一个孙子呢。” 孙子? 呵呵。 是啊。 她可是当了奶奶了。 这句话哄得阮清幽笑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接着笑容就慢慢缓下来,她说:“我都看了一个多小时了,就像在看小时候的你一样,看不出什么花来,那个时候你父亲忙事业,我忙你,心里对他多多少少有些怨气,所以总看着你那张脸,也是有点吃不消。” 殷千城也跟着笑了。 他轻声开口说道:“孩子都是甜蜜的负担,但是如果要我跟你分开,你肯定也是不愿意,所以,最会撒谎的都是母亲,嘴上抱怨,心里却还是心疼的。” 他,居然能分析得那么透彻…… 阮清幽转着轮椅来到他的书房,听见这话猛然一顿,然后眼眶就慢慢红了,不知怎么的突然说出了一句:“那你……就是因为想到这个,所以之前我极力撮合你跟许欢瑶的事情,你才就这么原谅我的?” 突然之间,气氛就僵硬下来了。 母子两个之间,本来谁都不提这个问题,还挺好的,如今阮清幽不知道怎么就脱口问出来了,听见的人也就能明白,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沉沉地压了她多久,不解决的话,她心里就永远这样愧疚着怪罪她自己下去。 阮清幽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低下头,她好像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如今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头顶上,殷千城轻轻叹了口气,将书房的门虚掩上了,拉过了转椅,到了她面前来。 阮清幽仍旧是不抬头。 殷千城盯着她的发旋半晌,发现虽然阮清幽一头秀发仍旧柔顺,但是从发根的地方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了,他眸光闪烁了一下,低低解释道:“妈,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一直在我面前,粉饰着你跟我父亲的真实关系,他对我有些缺失的爱,小时候都是您替我补上的,你总觉得你还没有那么老,我还没有到那种要开始回报你,尽孝道的时候,但是有些恩情是消解不了,不会因为……” 他顿了顿,似是开口有些艰难,“不会因为你不顾我的意愿对我做了什么事,就突然消失或者改变,关于许欢瑶的事,我的确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怨恨,但是,大概是因为您的目的也全部都是为了我好,所以,要说有错的地方,要说有需要被原谅的地方,那只不过是您用错了爱我的方式,我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连谁对我好,我都分不清楚。” 听了这段话,阮清幽很清晰地有了一种孩子长大了,而自己没有教坏他的那种非常非常庆幸的感觉。 几乎是一下子,她的眼泪就丰盈了眼眶。 她也瞬间没有丝毫的隐瞒了。 “其实我不是……千城……妈妈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我心里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可是在老宅的时候,我就是……我就是为了讨好你爷爷,他一辈子看不起我,我总想要在他面前表现的好一些,在他那里得到认可,好让他觉得我是配得上莫南的……” 阮清幽吸吸鼻子,像诉苦一样对殷千城说着:“那个时候你父亲对我冷淡,虽然我们相敬如宾,可我总有一种他觉得我配不上他的感觉,再加上他的父亲也瞧不上我,全家就只有你奶奶在默默无闻地对我好,我……也是被压迫惯了……我不甘心……我有的时候也不喜欢你爷爷太过严厉的教导方式,但我不敢忤逆他,他在殷家太多强大,强大到就像是权威一样……” “千城,妈妈想要对你好,是真的,但是为你选错了路,也是真的,你说因为原因而不计较结果,这一点妈妈有愧,因为我的原因也不纯粹,但是……我最后,还是爱你的。” 殷千城淡淡浅笑,轻轻抓起她有些干煸的手来,紧紧握了握,说:“我知道。” 所以,那一天,带江慕水重新来到东郊别墅陪伴她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很坚定地让她也唤了一声妈。 温暖的书房里,没有丝毫的冷意,很多时候亲人之间,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小邪恶都没有关系,最最关键的是坦诚以待,你所以为不能原谅的事情,因为那些微妙的原因就突然能够被原谅了,岁月淘沙,淘不散的总是血缘。 阮清幽慢慢抽回了手,看了一眼他的桌面,说:“我刚刚大概是打扰你了,只不过,知道了早上竟然是那样的情况,我真的忍不住不来看你……我也不明白你们到底为什么……难道是害怕我出事吗?所以这么大的事情都对我隐瞒过去了?” 她眸中隐约有不可思议的微微抱怨的光芒,说道:“你父亲的死对我来说的确打击太大,一旦你也出了一样的事,我绝对会受不了,但是,我现在居然也不能忍受……你们把这件事瞒着我,然后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处理了……” 其实这件事,处理得一点也不轻描淡写。 只不过。 最后捧了一个好的结果给她罢了。 他淡淡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鼠标,道:“那如果您觉得处理的太简单,有空的时候把直播视频下载下来,当电影看看,我也没有意见啊。” 阮清幽抬眸,敲了一下他的胳膊,嗔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像是责怪他这种玩笑都能开。 他笑得更开了。 阮清幽眨了眨眼,欲言又止,接着道:“我……妈妈其实还有些话想你说,不过,也不着急……就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再问吧,公司那边应该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千城,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殷千城想不出阮清幽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点点头,说:“好,如果有什么问题,找不到我,也可以去找慕水。” 阮清幽的眸光闪烁了两下,浮起虚假的笑意,说:“好。” 书房的门,再次虚掩起来了。 窗外大雪纷飞,已经累积了一尺雪那么厚。 楼底下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着时事新闻,说今天的雪应该是全年以来降雪量最高的一场大雪,这场雪横贯在圣诞节和元旦两个大节中间,却因为铭城有大事发生而显得这两个节日的气氛都有些平淡。主持人的话里仿佛还包含着什么隐含的内容,这个时候听新闻的人才猛地想起来,元旦本来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大事的,在此事之前就沸沸扬扬地热闹了一整个冬天,那就是,殷氏和许氏的联姻大婚,原本就定在这个元旦的当天…… *** “殷氏继承人跳楼直播”的事件已经发生了快六个小时。 这个时候殷氏大楼门前的路段依旧堵得水泄不通。 围在底下看热闹和说热闹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散。 很多的记者都上来就地取材。 很多人在对着这里直播报道。 各种各样的新闻在不管经没经过当事人的承认之后都发酵了出来,一时之间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微博上的热点时时刻刻都在变动,舆论就像海啸刮来的乱风一样,一会儿一个风向,这一天的铭城简直热闹翻了天。 当然的,只有当时在楼下的人,或者上去亲眼见证那一场拉锯战的人,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谁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少跟此事有关的人,那个时候都藏在楼底下熙熙攘攘的人头里。 比如许欢瑶。 比如许默言。 也比如偷偷摸摸赶来的许敬尧。 还有殷千城的那一堆发小。 都被警戒线拦截在了封锁线外。 那件事结束后,殷莫北被靠着手铐压着走下来,上了警车的瞬间;警察宣告这件事结束,不会再有人跳楼,请大家迅速疏散消息的瞬间……不知有多少人被震惊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 第五百九十九章 你没打掉孩子就好,婚还可以结!! 不跳了? 殷千城不跳了? 那么楼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个人恩怨解决了? 殷莫北到底犯了什么罪被警察押解了回去? 云副市长据说也莫名其妙地来了?为什么? 那下一步殷氏的危机应该怎么办呢? 所有所有的疑问,所有所以定不下来的舆论风向,都在下午那两个消息爆出的瞬间,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 下午的时候天色将晚,雪还没停,警方那边迫于舆论压力,出来宣布,殷氏行政部总经理殷莫北,因涉嫌绑架罪、恐吓威胁罪、泄露商业机密罪、故意杀人未遂罪,被警方抓捕正式立案,案件正在进一步审查中,欢迎社会各界极其舆论进行关注和监督。 这个消息一出,一下子激起轩然大波,但殷莫北的势力还在,各种罪行目前都只是背负嫌疑而没有完全定罪,还有改变的可能,谁也不知道最后定下的罪行到底如何。 而另外一个消息,就进行地相当隐秘和缓慢了。 下午的时候,股市快要收盘的时候,很多人竟然发现殷氏的股价因为舆论的导向和一些不明的原因正在慢慢地涨回去,许多在跌停最低价的时候抛售出股票的人发现后赶紧迅速地买回,希望能回一点本,但是发现电话已经打不进去,网路已经拥挤到直接瘫痪,因为这样做的人太多太多,很多人一直到收盘的时间截止了电话都仍旧打不进去……但是……当天的收盘时间已经到了…… 别墅里。 江慕水的手机一直断断续续地在震。 下午她喂了小诚一点奶粉,小诚好不容易紧紧攥着她的衣服睡着了,她也不想放松,抱着孩子睡了一觉,傍晚的时候,佣人将手机拿过来给她看,说震了好几次,江慕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手机的股市趋势图上一片飘红,她投进去的那些股票不知道翻了有多少。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江慕水将小诚安顿好,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来看,上面今天的最后一条时事新闻,是许氏和殷氏合作的第一期的国外项目,昨日一经上市,因了圣诞节然后的节日相应,就在国外引爆了一波消费购买热潮,今日的股价上涨跟那边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江慕水凝视着那几行网页上小小的字,紧绷着的心口慢慢地松开,吐出一口气来。 然后轻轻地,暖暖地,笑了起来。 *** 但这种消息,也不是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此刻的许家。 一片沉闷。 许敬尧本来今天一早就开始准备张罗出国的事了,凌晨的时候就赶紧开车去办理证件和疏通关系,谁知道,等办好了回来的时候,车子直接堵在了殷氏附近的路上,他气急败坏,照这个样子根本回都回不去了,谁知,这个时候才知道殷氏大楼上有人要跳楼。 许敬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自己说的那些事情,简直一语成箴。 殷千城真的要跳楼。 许敬尧可不敢看见这一幕,一丁点儿也不敢看,他吓得满头的大汗,希望自己千万别看见人从楼上摔下来的一幕,至少别摔在自己眼前,他心虚,可是车子又猛地出了毛病,抛了锚,彻底在路上走不动。 看来老天爷是诚心要让他看见死人。 这简直还发生在他举家出国之前。 真是太不吉利了!! 许欢瑶肚子里还怀着这个男人的孩子呢!! 你说多不吉利!! 事情的转变一波三折,就在许敬尧准备打摩的,不顾交通规则赶紧直接回家的时候,楼上的形势突然又变了,人群大呼小叫的,仿佛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似的,突然,就说有个女人要跳楼了;突然又说,什么什么副市长也来了…… 许敬尧就这么茫然地在楼底下看完了全程,终于,在看到殷莫北被警察押解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后来等到人群突然疏散开了。 车子能通行了。 许敬尧随随便便打了个的回到家。 这才发现好像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这……到底都怎么回事…… …… 一直到下午,许敬尧才摸清楚了这件事到底发生了怎样的转变。 他一双矍铄的眼睛冒着精光,突然想知道昨晚自己的部署到底执行到什么地步了,突然这也才发现,自己的一双儿女不见了。 下午五点。 突然有人敲门。 许敬尧“噌!”得一下站起来,脸色都变了,说:“快开门,快!看看是小姐还是少爷回来了!!” 佣人吓得不轻,赶紧去开门,开了以后错愕地站在那里,然后欣喜叫了一声,说:“老爷,是小姐回来了。” 欢瑶。 是欢瑶回来了。 欢瑶今天一整天都不见身影,佣人说她一早就出去了,难道……难道欢瑶是去打掉孩子的…… 许敬尧一时怒火冲天,赶紧奔到门口,瞬间也错愕了一下,因为许欢瑶不是一个人回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笔挺如松柏一般肃穆的身影,许欢瑶状态非常不好,脸色苍白,情绪濒临过崩溃,又经历了大喜大悲,刚刚才稳定下来。 许敬尧不管跟着她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赶紧蹙眉,冲上去,抱着许欢瑶问:“你打掉孩子了?我昨晚刚刚跟你说完,你就迫不及待地去打掉孩子了?你跟我说话,到底是不是!!孩子现在怎么样?你手术到底做了没?许欢瑶,我在问你话!!!” 许是许敬尧咆哮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另一边的庄严实在是受不住。 庄严蹙眉,走上前紧紧握住了许敬尧的手臂,冷静道:“许伯父,别动她,她今天状态不好,胎儿也是前些天刚刚保住的,你这样晃她,难保她不会再动胎气。” 再动胎…… 胎……胎气? 许敬尧那一瞬间的神情,可谓是从震惊变得呆滞,又从呆滞变得惊喜,矍铄的眸子紧盯着许欢瑶上下打量她一番,惊喜说道:“原来没打掉?没打掉是不是?哈哈哈……那就好,欢瑶啊,爸爸告诉你,咱们可能不用出国了,因为殷氏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哥哥跟千城的生意赚钱了你知道吗?咱们前期的投资有回报啦!!这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来来来,你快进来,你没有打掉孩子就好,婚礼还能继续,咱们现在就等你哥哥回来,看你哥哥是不是真的从殷氏撤资了,这件事情如果他没跟殷千城提就更好了,资金没撤出就更好了!!哈哈哈……” 许敬尧把许欢瑶像尊菩萨一样迎到了房间里来,笑眯眯地让她坐下。 这个时候,才想起了陪许欢瑶回来的这个男人来。 庄严还站在门口冷笑。 他这个人,在军队里呆惯了,真的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商人的这副嘴脸,有奶就是娘的模样,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见过许敬尧,完全不是这幅样子的,他儒雅有风度,要说笑起来也是淡淡的,一派大学老师的风范。 这两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许氏要从殷氏撤资的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听许欢瑶说的话也确有其事,而许敬尧现在这个时候,是怎么做到大言不惭地以为他还能跟殷氏继续合作的? 许敬尧冷冷背过手,打量着那个男人,嗯,样貌不错,身材体格也都不错,就是……谁知道他是谁啊……这个时候怎么出现在瑶瑶身边的…… 难道还是她不甘心的追求者…… 许敬尧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冷漠打量他一下,说:“年轻人,我是欢瑶的爸爸,今天多亏你送欢瑶回家了,我们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你家登门道歉,但现在嘛……” “阿香——”许敬尧愈发冷淡道,“送客。” 佣人得到了命令,赶紧上前:“这位先生,那就请您……” 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许欢瑶才猛地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冷声对着门口的佣人呵斥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让他出去!!” 庄严:“……” 许敬尧:“……” 许欢瑶抬起头来,眼眶里还残留着猩红的血丝,道:“爸,他是庄严,几年驻守在边疆没回来的庄严,您不认得了吗?” 庄……庄严…… 许敬尧这才错愕起来,他,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庄严的时候还是他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他那个哥哥屁股后面跑,远远没有现在的成熟稳重的男人气场,许敬尧再仔细看一眼庄严肩膀上的简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军功累累的上校了…… 许敬尧脸部的肌肉抽搐着,神色突然大改,笑了起来,赶紧上前拍着他的肩膀上:“哦哦,庄严……原……原来是你啊……哎呀你看我,居然不认识了,原来是庄少将的爱子……你看看我的眼睛,简直都快瞎了,居然认不出你来,你可千万别怪罪伯伯啊?来来来快进来……快请进快请进……” 庄严对许敬尧前后态度的转变简直无语,冷冷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许欢瑶,脚踏进了门槛,走进来了。 他走了过去,想了想,还是过去靠着许欢瑶坐下来了。 第六百章 婚约的事情,您到底打算怎么解决? 许欢瑶:“……” 他坐的地方位置说近不算特别近,但是说远,又根本不可能插进来一个人,连个小孩都插不进来。 庄严坐了下来,许敬尧赶紧让佣人给她沏茶,他礼貌的颔首说不用了。 许敬尧眸光在他和许欢瑶脸上打着转,像是在想着什么,突然笑着开口问道:“庄严你……怎么会突然跟欢瑶在一起啊?我听医院的人说,她住院的时候,好几次有个男人过来照顾她,我还以为……以为是欢瑶的什么追求者,原来……原来是你啊……” 许敬尧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庄严如果承认了他这句话,那么也就变相地承认了……他的确是在追求许欢瑶…… 庄严心里也清楚他这个意思,双手慢慢合拢起来,十指相扣,平静淡然的目光抬起正对着许敬尧,与他的虚伪试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坦然而真诚,沉声道:“对!在医院照顾欢瑶的人是我,想要追求她的人,也是我!” 旁边的许欢瑶,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已经懵了,一瞬间今天所受的全部打击都已经远去,浑浑噩噩之间有些飘忽,她怎么都没想到,庄严竟然会在自家的客厅里承认他正在追求她,要知道他都没曾和自己正式表白过,竟就这么跟自己的父亲说了!! 许敬尧也被震在了原地。 在他的认知里,就算庄严承认,那语气什么的也应该委婉一些,没想到,这么直接…… 他一时错愕。 没反应过来。 也就愣在那里根本没想到接话。 庄严知道自己急进了,此刻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他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俊脸有些红,道:“这件事以后再谈,我今天来,主要也是为了送欢瑶回来,她今天……的确是有意去医院打掉孩子的,只不过中途出了点事没有完成,殷氏处在这个当口本就风雨飘摇,结果是什么样谁都说不定,做这个决定有些操之过早了,现在事情好像又出现了转机,所以我先送她回来,免得她在外面自己逛,又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今天许欢瑶真的要去打掉孩子,原来是碰上了庄严,才阻止了她!! 一时之间,许敬尧心里不知道有多庆幸。 简直万幸。 许敬尧仔细思忖了一下,缓下冷厉的眉眼,笑着说:“是啊,你看,我也是这么说的,瑶瑶这个孩子却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想赶紧一步到位,再说了,前段时间我刚把她妈妈移民出国,她也是着急出国去见她妈,如果带着身孕的话……那是不好办的,所以她才着急在国内先把这件事解决,但是吧……我……我也是劝她再多想一想的,她跟千城的婚约在即,这种事情着急不是办法……” 呵呵。 真的是这样吗? 今天早上许欢瑶过去打胎的时候可是坚定无比的,她的确是着急,但这种着急肯定也是得到了许敬尧和许默言的首肯,否则她怎么可能敢? 她自己开立的服装品牌都一直靠的家里的投资,在许氏副经理的位置也是靠着家里,离开了许家她简直寸步难行,难道打掉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需要家里同意? 简直做梦。 明知道许敬尧是在瞎扯,庄严却也不戳破,端起了佣人递过来的茶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许敬尧此刻的心思万分活络着,他可没放过刚刚庄严的话,他可是清楚说了他喜欢欢瑶的,说了想追求她,即便欢瑶现在是这种情况,他都如此真性情,那想必是真喜欢了!! 那就好办了。 本来许敬尧特别担心,怕殷氏这般回升只是回光返照,他一旦轻易做了决定怕又出问题,如今庄严这个接盘侠来了,那就是说,一旦跟殷氏的联姻谈不成,那庄严这边…… 许敬尧笑了起来,瞥了一眼沙发上这两个人,倒是也般配,许欢瑶有些小家子气了些,衬得庄严的气场更加强势巨大,反倒是有些配不上他了。 许敬尧道:“庄贤侄啊,不知道你刚才说,说……要追求欢瑶……是真是假啊?欢瑶现在这种样子,可开不得什么玩笑啊?你要追求她,你家里那边也同意了?你跟他们说过?呵呵呵,伯父没有别的意思,伯父就是想了解得更清楚些……” 庄严眉心微微蹙起,他有些不明白许敬尧的意思,但还是诚实答道:“我家里那边,我倒是提过一嘴,不瞒您说,的确是还不同意,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提起这种事,想必家里接受也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 庄严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许欢瑶,她此刻脸色苍白,双手支撑在沙发上,呼吸浅薄到几乎让人听不见,头发盖着脸身形僵硬着一动不动,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庄严斟酌了一下措辞,蹙眉说:“但是只要我坚持,欢瑶又同意的话这些都是好说的,但目前我觉得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欢瑶自己,她和殷氏的婚约,不知道伯父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当然最重要。 也最棘手了。 许敬尧只是呵呵地打岔,并不将问题说到最重点上,他当然不能直接跟庄严说自己想当当墙头草,看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这样应该只会招来庄严的厌恶,他只能暂时性地打马虎眼。 好在许欢瑶还是懂事的,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埋着头一言不发。 丝毫没有存在感一样。 庄严也知道许敬尧在打太极拳,迟迟不表态,反而频频看表,大概是在等许默言回来,他于是也不着急,看了一眼许欢瑶,知道她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给她续了一杯热茶,端了一点点心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你这一天没吃东西,中午也没吃,好歹垫补一点吧。” 许敬尧闻言大惊,赶紧起身,说:“没吃东西啊?不用贤侄多照顾啊,这事是我疏忽了,阿香!阿香——快给小姐去厨房做点东西吃,庄贤侄,劳你费心了……” 不过吃个饭闹这么大的动静,庄严有些无语,放在许欢瑶背上的手也抽了回来。 可以见得许欢瑶在这个家里有多没地位了,没吃饭这种事情都需要他一个外人提醒许敬尧才晓得。 但庄严明显知道许欢瑶不是在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他蹙眉待了一会,后低下头,凑到许欢瑶旁边,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从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就不对劲。 庄严是亲眼目睹那件事情怎么解决,又怎么结束的,除了佩服殷千城运筹帷幄的能力之外他别无感慨,走下楼来的时候看到面容呆滞的许欢瑶,那一瞬间,他承认,他当真不知道许欢瑶是怎么想的。 失望? 震惊? 茫然无助? 恐怕都有。 庄严不敢揣测,是害怕自己再次失望,只知道先哄住她打消打胎的念头,陪她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散心了几个小时,才送她回家来。 回来后,许欢瑶却就这副模样了。 许欢瑶慢慢抬起头来,整张脸苍白僵硬得就像个僵尸一样,她面容轻微有所变动,抬起眸盯着庄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活该?前一秒,我不顾殷千城死活,后一秒,他却就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根本就不需要我。殷千城从来不在意我许家到底是去是留,反倒是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自己演这种可笑的心理戏,殷千城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我们。” 庄严皱眉。 他的眉心蹙得紧紧的,不知道许欢瑶为何会这么想,他捏着杯子的手指松了又紧,低低道:“千城那么忙,他没空去管你们怎么想的。” 许欢瑶冷笑起来! 她嘶哑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快要听不见,说:“他是不用管我们许家怎么想……可他发展的如何,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却影响着我的命运……不信吗?庄严,那你就仔细看着……千万别眨眼……” 庄严蹙眉,压根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许欢瑶却像是缓过了一点气息来,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喝了点水,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就再也不吃了。 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车子的声音。 许敬尧大惊,赶紧站起身来,甚至慌忙踩了鞋子跑到外面迎接,只见茫茫的大雪中,许默言的那辆车上落满了雪花,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许敬尧赶紧上前,迎接着他,许默言看到他以后,神情淡漠,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了,进了房门之后才开始换鞋,脱掉外套。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许多,但是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许默言正解着自己的袖扣,抬眸一看客厅里多了一个身影,他分辨了一会儿,淡淡蹙起眉,接着轻声道:“庄严?你在?” 庄严站起身来,道:“嗯……送欢瑶回来一会儿了,许伯父好像有重要的事情等你回来商量,他等你很久了。” 第六百零一章 吃相未免太难看 许敬尧一时脸上有些抹不开面子,笑着说:“对……我是在等你,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打了你那么多遍电话总是占线和不通,我这不是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默言,我们跟千城合作的那个项目今天有大动静你看到没有?这可是第一起华人投资在国外受到猛烈追捧的项目啊,前景简直太过广阔,幸亏我们把这个项目提前垄断了,后面还要不断地投资进去,你可真是有远见,当时婚约一达成你就答应了这个合作案,简直太好了……” 许敬尧亲自将许默言的大衣拿下来,挂在衣架上,一路跟在他伸手边笑边说着,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许默言淡淡勾了勾嘴角,态度确实冷淡无比,走了过来,也提提裤子在沙发坐下来了。 “呃……所以现在呢,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昨晚我们商量的事……你付诸实践了没有?应该,没有那么快吧?”碍于外人在场,许敬尧不想说得那么露骨,隐晦地问道,“外界都在疯传我们许氏要从殷氏撤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件事情爸爸可是交给你全权决定和负责了,今天又突然传来这么多好消息,你看这……你想必也很为难吧?” 客厅里一片寂静。 只剩下厨房里佣人捣鼓饭菜的声音。 许默言喝了一杯水,抬眸看了一眼此刻存在感薄弱的庄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今天,许家的丑态可算是要扬个彻底了。 许默言垂眸,突然冷声说:“我没撤资。” 淡淡的四个字,宛若是投在许家地板上的一声惊雷!! 许敬尧的表情瞬间由担忧而变得相当惊喜浮夸起来,简直难以形容胸口的欣喜,万幸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许默言的肩膀说:“太好了,太好了啊默言,既然没取消合作,那么这次国外的盈利我们也有份?那就太好了!!再说了,爸爸害怕这个时候跟殷氏提出解约,吃相有点太难看,毕竟人家落难,我们这样算是落井下石,我害怕会影响到你和千城的友情,要是你们因为这件事撕破脸那就不好了……哈哈哈……既然这样就好啊,默言,我的好儿子……这件事你干得漂亮……哈哈哈……” 等猖狂地笑完了,许敬尧这才发现庄严还在场,一时之间未免有些尴尬,他赶紧收敛了笑容,想了想,道:“那……那庄贤侄,我们可能……可能要谈一些内部的事,要不……我跟默言去楼上,你在底下陪陪欢瑶……” 庄严猛地站起身来。 他淡淡笑了一下,笑容微微有些诡异,说:“不了,我听说许伯父有一片花园走廊,我去后面欣赏一下,有什么事情你们先商量,欢瑶也是你们家里的一员,有些事也该听听她的意见,那你们谈,谈完了我再过来。” 说完没等许敬尧招呼,他就走到了一个佣人面前,说:“我去伯父的花园看看,麻烦你了!” “没问题庄先生,跟我来吧……” 佣人礼貌颔首,将他请到了后面去。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庄严如此懂事,许敬尧瞥见他的背影真去了后面,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精明起来,背过手,目光沉沉落在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 …… 殷氏和许氏的合作案盈利,这不是短暂的事情。 这绝对只是个开始。 那既然许默言没有跟殷氏谈撤资的事情,那么说明这条盈利线是很长的,也就是说,殷氏一时半会绝对死不了。 许敬尧越想越觉得开心,看看许欢瑶,没打掉孩子;再看看默言,那么有先见之明地抗住了殷氏岌岌可危的压力……简直太好了啊!那既然这样,合作可以继续,婚约也可以继续,欢瑶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掉,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 庄严在花园里逛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后来实在没什么可逛的,他又真的不是很喜欢花,叹口气,往回走。 许家的家务事跟他没有干系。 他也管不了。 他来只是为了确保欢瑶没事,还有就是想知道,她打算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孩子,别的,其实都跟他没有关系。 千城这次能挺过来是他的本事。 等这件事的余热过去后,他打算请一帮朋友发小出来,给他庆祝。 可是,当庄严快走到客厅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爆发出了一阵争吵声,如果是男人之间的争吵声也就罢了,但是偏偏,里面还夹杂着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 庄严蹙眉,猛地一听。 “……许敬尧你真的是人吗?你确定你让我嫁给殷千城都是为了我好吗?昨晚你是怎么说的?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多少幅面孔,才能这样频繁地变幻莫测!!!我是什么?我还是你女儿吗?还是我就是个生育机器,是个工具,是个垃圾!你想丢哪里就丢哪里?想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你是计算过了吧!我嫁给殷千城可以换多少钱,嫁给庄严又能换多少钱!!我是人!!你给我仔细看看,我有眼睛有鼻子,我心脏在跳!!许敬尧!!!” 里面的咆哮声极其大,嗓音也已经彻底嘶哑,歇斯底里的在咆哮着,像疯子一样。 庄严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冲到里面的时候,只见许默言从背后抱着许欢瑶,几个佣人也纷纷拦着她,许欢瑶就像个斗架的公鸡一样疯狂挣扎着,咆哮着,歇斯底里地吼着,要跟自己的父亲决一死战一样。 许默言面容冷漠,薄唇紧紧抿着,只一双胳膊从背后死死抱住许欢瑶不让她冲上去,其他的一句话也不说! 许敬尧头发凌乱,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她说:“许欢瑶……反了你了,是不是最近看你怀孕没有修理你,你就想要上天!!你居然指名道姓地叫你父亲的名字,你还有没有规矩!!” “我没有规矩!!!!” 许欢瑶疯了一样地嘶吼着,双眼赤红充血,嘶哑喊道:“你知道江慕水回到铭城了吗?你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个私生子已经一岁多了吗?!我的孩子算什么?你告诉我算什么,不算长子!也没人在乎是不是正室所生!!你把我妈带去国外移民至少在她五十岁的时候,我才二十四,我二十四!!我就要过这种守活寡的生活!!你为我想过没有!!你为自己的外孙想过没有!!我说过我不想嫁,不想嫁不想嫁不想嫁,你聋了吗?!!你把我妈还给我!还给我!!!” 许敬尧感觉自己的脸皮正在被自己女儿一块一块毫不留情地扒下来。 他脸色狰狞,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之后,猛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怒极攻心,对着许欢瑶就要狠狠抽下去! 许默言脸色一变,拖着许欢瑶就要往后退。 庄严猛地冲上去一把握住了那摔下来的皮带,大吼了一声:“够了别闹了!伯父你冷静一点!!” 本想抽出自己的皮带好好教训一下许欢瑶,一见握住皮带的人是庄严,许敬尧心里的气就像猛地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砰”得一声就爆开来,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空气。 许敬尧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像老牛一样,狠狠地平息着心里的怒火,放下手里的皮带,但对许欢瑶依旧怒目而视。 庄严攥紧皮带的手都火辣辣的,那力道真心狠,绝对不是吓唬吓唬许欢瑶的,难以想象皮带真的落到她的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一向孝顺的庄严看到许欢瑶闹成这个样子也微微蹙眉,沉声道:“欢瑶,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你这样对自己的父亲难道不觉得不敬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 呵呵。 许欢瑶脸色呆滞,被身后的许默言得死死的一动不能动,她笑了起来,眼眶红红脸色苍白,活像个女鬼一样,她笑着说:“呵呵,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我还是要嫁给殷千城,婚约继续……庄严,你开心吗?别人不清楚,你最清楚我跟殷千城结婚之后他会怎么对我!!你要我嫁吗?啊?你说!!你要我嫁吗?你见过他是怎么对待江慕水的!你觉得这辈子我还有活路吗?!!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着急要打掉孩子了吧?你现在知道了吗!!!” 这段话说出来,客厅里面鸦雀无声,许敬尧粗喘着气低下头,羞愧难当的脸不想被庄严看到。 庄严一下子也僵硬在了原地。 虽然这也是他最不想要看到的结果,虽然他心里知道,许敬尧这种没脸没皮的性格可能最后都还是要靠着自己的女儿巴结殷氏……但是,他心里也是存着不切实际的念想的,他以为自己的表白能对许敬尧产生一些什么影响,至少,给了他另外一个选项可以考虑。 却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这样!! 庄严心脏如刀绞一般痛,脸色铁青,凝眸看向许敬尧,道:“我能明白许伯父的心思,千城这次能缓过来对您和全家来说当然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我想知道,殷莫北是殷氏最大的一根刺,如今都已经被殷千城拔了,他现在在殷氏几乎是独自掌权,您要欢瑶嫁过去,继续履行婚约,他就同意吗?” 第六百零二章 你如果同情我孤家寡人,就给我一个娶你的资格 许敬尧也不要面子了,冷笑了一下,看着庄严说:“他不同意又能怎样?我们欢瑶是他亲自订婚宴请宾客认定的未婚妻,那个江慕水算什么?哪怕生了孩子也是私生子,再说了现在跟他殷氏的合作案做得风生水起的可是我们许家,他敢违约吗?不用给我许家一个说法?他以什么理由不娶我们欢瑶?” 庄严眼神黯淡了下来:“可欢瑶说过她不愿意……” “她的命都在我手里!!她妈妈的也在!!!她再不愿意也得给我把婚纱穿好了,强颜欢笑地给我去婚礼!!!” 许敬尧瞪大眼睛咆哮了一嗓子。 他攥紧手里的皮带,冷声说:“庄贤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苛待我的女儿了,怎么,你觉得你能拯救我家欢瑶吗?呵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瞧不起你许伯父,我们商人身上的铜臭味的确是重,但是你们高贵,你们的高贵绝对会把我的女儿拒之门外!!我拒绝了殷家,哪里还会有地方要我的女儿?你要娶她,庄少将同意吗?他那个脾气我年轻的时候就见识过,他会同意吗!!!” “庄严,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怎样对我女儿最好,不用你这个外人来操心,你那点心,操不过你的父母和家族,就别再我面前指东说西了!!!” 许敬尧丢下皮带,冷冷坐在了沙发上,生着闷气。 许默言始终沉默着,见许欢瑶也不闹腾了,这才慢慢放她下来,松了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也坐下来。 庄严如同一座雕像一般冰冷僵硬地伫立在原地。 慢慢地。 他转过身来。 他冷冷看着许敬尧,道:“或许许伯父你说得对,但是,你恐怕还真的不是为了你女儿好,你只是……让她在世俗的观念里,看起来风光无限而已,而至于她幸不幸福,你从来,不关心。” 许敬尧:“……” 他僵硬在了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却对庄严的指控,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不过,他也不用反驳。 反正,庄严能给欢瑶的东西最后也还是一样,都是一堆废话,别的,庄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她许欢瑶这辈子都肖想不得!! 庄严抿唇,这下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他鞋尖一旋,慢慢走到了许欢瑶面前。 他将许欢瑶好好地安置在沙发上,轻轻地往许欢瑶手心里塞了一个纸条,抿了抿唇,沉默一会儿后道:“婚礼就在后天,如果殷家也同意,你也同意,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欢瑶,在那之前,只要你有半点不愿,你打这个电话,我随时到,随时带你走,我庄严从不轻易许诺,因为许下来就是军令状,我这句话在你这里,一直有效。” 庄严抬起眸,凝视着女孩儿脸上死灰一般的神情,低哑道:“在我这里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一句你愿意,就够了。” “好好照顾自己,”他轻声说着,抚了抚她的脸颊,“我先走了。” 说完,庄严起身,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往外走。 外面的天空已经在慢慢地黑下来。 风雪依旧没停。 庄严走出了门外,风雪一下子全部都刮到了他的脸上,他的心冷如冰封,一步步像是踏在小美人鱼所经受的刀尖上一样,他掏心掏肺地去保护和守候,如果最后她不愿意,那都是一场空。 婚姻,孩子,年龄,家庭,理所当然的世俗逼迫……这一切两个人在一起的原因他都不要,他只要一句,她愿意。 他走出来,面容僵硬,看到有个人守在门口,他顿了顿,缓了一会儿才看到是许默言。 庄严动了动唇,有些僵硬。 “默言。” 他淡淡打招呼。 许默言点头,说了一句:“风雪有些大,路上开车小心,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别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啊…… 庄严仰头看了一眼昏暗下来的天色,雪还在不知疲倦地下,他突然垂下头,开口喃喃问道:“千城那里的事你应该一直都是知道的吧?他到底要怎么处理欢瑶,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就不能提前告诉我?” 许默言淡淡冷笑一下。 庄严蹙眉,顿了顿又说:“别人不清楚,我看得清楚,许家现在你做主,你所谓的从殷氏撤资大概只是哄哄你父亲和妹妹,你从来没有撤资的打算,殷氏这次不倒有你绝对的功劳,这大概也是殷千城满足了你一些条件的结果,其实不管欢瑶嫁不嫁给千城,你们两个的合作都不会终止,甚至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说得对吗?” 许默言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庄严蹙眉:“那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父亲和妹妹还在纠结,欢瑶其实并没有必要非嫁给千城不可的。” 许默言也冷声回应:“那如果她现在甘愿,你猜猜她又会怎么做呢?不管江慕水有没有那个孩子,她都会插上一脚,你高兴看到这样?庄严,我的亲人,我了解他们的性格,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天底下没有不经受损害就能明白的道理,她的思想我扭正不了,我只能尽量护着,让她自己往前走,而至于最后她选择了什么,千城还是你,光明还是黑暗,谁,都无法替她承担后果,你明白了?” 庄严不明白。 但是他今天一天,也算是看懂了。 许敬尧和许欢瑶都是一根经,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没有人可以提醒他们哪里错了。 只有他们自己撞到痛了,才会回头。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 悔过是否还来得及。 固执的过程中,她是否能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 这个晚上,江慕水抱着小诚不肯松开。 外面的风雪跟里面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诚在确定了江慕水不会离开以后,这才乖乖地被佣人抱去换衣服了,江慕水顿了顿,缓了一会儿后就去了楼上的书房,找殷千城,进去以后,就久久没有出来。 佣人半夜不知道该怎么哄小诚睡觉,只好抱到了阮清幽那里,阮清幽把他留下了,照顾了半个晚上。 半夜的时候,这两个人又突然下来找孩子。 阮清幽睡得迷迷糊糊,把孩子裹好,又让她们抱到楼上去了。 呵呵。 年轻人…… 时而觉得孩子是累赘,时而又觉得特别心疼……反反复复的,想起她年轻的那个时候,也是一样。 偶尔看得孩子闹腾很烦,但是等寂寞的时候,看到孩子天真的眼神,又觉得全世界的幸福好像都在他的眼睛里,而自己拥有他,就是那个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了。 …… 这个夜晚是第一次,小诚在,他也在,江慕水睡在床上有些不踏实,时不时地,要伸手去摸一下孩子。 殷千城则是伸手揽着她,长臂将她和孩子都拢在怀中的。 孩子的呼吸很短很安静,她的呼吸就绵长而微微不安。 殷千城知道她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索性直接起身,绕过孩子,到了她那边去。 黑暗中的江慕水一愣,感觉面前有光芒闪过,他从一边走到另一边来了,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道:“千城,你干什么……” 他俯下身,轻轻抱住她,说:“你翻来覆去有些吵,我害怕会吵醒孩子……不如我们自己去睡,留他在这一张小床上,如何?” 她一愣。 呆呆道:“他才一岁多……这样是不是不好?我不想离开他,我离开他太久了。” 他微微蹙眉,僵硬了姿势,说:“那你就想离开我?不害怕我不见吗?你一直翻来覆去的,摸摸这摸摸那个,我看你这一晚上就别想谁了。” 是……是吗? 她突然就有些窘迫了,虽然,大脑提醒着她很困很困了,但她还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那些打打杀杀的内容,她心情浮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总是睡不安稳。 她苦笑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说:“过两天就好了……千城,我只是觉得不真实,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千城,我们现在算什么?” 他顿了顿,没想到一切都还没处理好,她就已经有些心急了。 他心下略疼,赶紧覆上来,拥住她,低低道:“算一家团聚……慕水,之前我不知道你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我错过了太多太多,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如果同情我孤家寡人,就给我一个娶你的资格;如果你觉得我不够格,就多考验考验,我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等到你同意……” 呵呵…… 这个男人……太会说话了…… 睡梦中的江慕水都被逗得笑了出来,轻轻捧住他的脸,主动送上红唇,吻住他,刚刚的那一场激情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但他似乎要不够似的,复又将她轻轻压在身下,手,伴随着开始混乱的气息探入到了被子里,又开始索要了起来…… *** 一早,楼上房间的人起床晚了。 江慕水这一觉睡得很沉,殷千城也是,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旁边睡着迷迷糊糊的小城,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第六百零三章 许家不要脸的试探 往常这个时间早就该醒了,但是没醒,小女佣极其不好意思地上来敲门的时候,眼睛往床上瞧了一眼就再也不敢乱瞧了,那一副香艳又美好的画面简直刺激得人面红耳赤,小女佣站在门口,低声说着:“殷先生……江小姐……你们醒了没有?老太太让我,嗯……让我叫你们起床了……” 楼底下佣人将饭都已经做好了。 那一对小夫妻却迟迟没醒,下不来。 殷千城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昨夜入睡的时候眼皮底下的那一圈青黑色眼圈已经不见,他睡眼惺忪,被子从身上褪去,露出精壮健美的身材来,起了半个身子,他沙哑道:“知道了,等一下我们就下去。” “哎,好。”小女佣头都不敢抬地缩了回去,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耀过来,外面一片大雪过后的银装素裹,隔着一道窗子,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温暖如春。 殷千城倒是舍不得打破这样的美好景致,他俯首下去,从怀里人儿的发丝开始吻起,逐渐温柔地到了额头,逐渐到鼻尖,到嘴唇……最后,他轻轻掀开蚕丝被,薄唇轻轻触碰到了她小腹下方的那个浅淡的伤口上,温柔地吻,那酥酥.痒痒的感觉,惹得床上的人儿一阵战栗,嘤咛着缩紧了全身,歪了歪头一副沉睡欲醒的模样。 殷千城将旁边小诚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在那个几乎浅到快要看不见的伤口上,小小的手,嫩嫩的皮肤,他的大掌轻轻一握便能将孩子的手完全裹住。 见到那副景象,他心头瞬间像荡开了一股暖流,俯首,轻轻地,又在孩子手背印上了一个吻。 痒痒的像羽毛一样的吻,弄醒了江慕水。 她迷迷糊糊地转头,看到了一派美好至极的景象,英俊的男人赤着上身凝视着她,怀里抱着一个刚醒的小男孩,除了他,都是一副惺忪懵懂的样子,可爱又迷人。 殷千城不禁嘴角勾起笑容来,俯首与她鼻尖相对,轻轻蹭了蹭,说:“早……” 她还有点困倦,但是又舍不得脱离这种亲昵,秀眉微蹙,双手柔柔地捧住他的脸,低声开口道:“早……” 他在她双唇上落下一个吻。 “还困么?困的话,继续睡……” “……” “没关系,睡吧……” “……我刚刚,听见有人叫我们起床了……今天起很晚……没关系吗?” “当然……”他嗓音轻柔如羽毛,说,“再晚都没关系,我陪着你……” “公司的事也不用操心?” “不用。” “孩子呢?” “在我身边……我会看好他……” “唔……” 身下的人儿闻言才又沉沉闭上了眼睛,依赖地躺在了他的臂弯里,殷千城不舍得吵醒她,就这样看着她睡,片刻后小女佣又要上来催,殷千城及时制止了,他拉过蚕丝被来,将身下的人儿牢牢裹住,轻抚她的头发,确保她睡得安稳深沉。 片刻后,他动作极轻地起身,抱过了一早就醒了,却在床上不哭不闹的小城来,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了另外的浴室。 殷莫霞一大早给邱莹莹扎好了辫子,才带她出去见人,阮清幽早就守在了餐桌前,饭菜都冒着腾腾的热气,却没有人下来吃。 殷莫霞不好意思地过去,叫了声:“嫂子。” 邱莹莹也叫:“大舅妈。” 阮清幽含笑点点头,没有回应,只看着她们,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莫霞安顿好了邱莹莹,抬眸看了一眼阮清幽,说:“嫂子,是这样……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今天,我是打算直接带莹莹走的,一直在这里叨扰了这么多天,我怪不好意思,我在s市那边也旷工了好多天,拖着也不是办法,待我回去把莹莹安顿好了,我再回s市,好歹,我也是那里的项目负责人。” 阮清幽道:“工作的事情,我不太懂,等下千城下来你亲自跟他说吧,莹莹能回来是件好事,但是能不能守住她,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殷莫霞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瞬间脸红了一大半,低着头说:“哎。” 阮清幽还是害怕自己话说得不够明白,凉薄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笑说:“平日里,你是跟你二哥走得很近的,昨天他犯的那些罪你都听见了,个个还都很严重,要是千城咬死了不放,那就算不死也能让他脱层皮出来,你常年跟在他屁股后面混,手上也不可能不沾一点脏,这些事情千城能帮你压下去,也就能帮你翻出来,你要怎么战队,以后怎么办,你自己想清楚了就是。” 殷莫霞头压得更低了,说:“嗯……我知道……这些嫂子你不说我也明白……” 当然要明白了。 殷莫北此刻都落得这么样一个下场。 论手段肮脏。 她殷莫霞能干净到哪里去? 不过因为她一介女流,很多事情殷莫北不放心交给她做,所以她就是做一些偷偷机密资料,联络联络人,搬弄搬弄是非之类的事,最严重的那次莫过于聘用陆琛在法庭上陷害江慕水,随随便便拎出一条罪来,都可大可小,可以打压得她抬不起头,也可以让她没有丝毫的事。 殷莫霞当然懂。 所以一句话都不敢说。 既然人家一家三口都已经团聚,她再留在这里,就是没有眼力价了。 殷莫霞吃完了饭,对邱莹莹说:“等下上去跟你的小侄子打个招呼,说我们要走了,也谢谢你大表哥。” 邱莹莹懂事地点头:“嗯!” 片刻后,楼上。 殷千城抱着小诚从浴室里出来,小诚换了软软的一身家居服,灰色的,跟殷千城身上的家居服是完全一套的亲子装,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养眼。 他关上门,一下就看到了邱莹莹穿得像个小公主似的站在他面前。 邱莹莹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小诚,又看看殷千城,说:“大表哥,我们要走了妈妈让我跟你说一声,还有,小侄子好可爱,我能经常来看他吗?” 最后一句不是殷莫霞教的,是她自己想说。 邱莹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非常好,她还想常来。 殷千城眸光温柔,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知道了,可以经常来。” “噢~~!!!”邱莹莹兴奋地欢呼了一声,得到了回应后,扭头往回跑去了,踩得整个楼梯都噔噔作响。 殷莫霞已经在楼下收拾好了行李,等一切收拾完毕,叫回了来回奔跑不安分的女儿,跟阮清幽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走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阮清幽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过来,抬抬下巴:“阿娇,开下门。” 佣人立马跑过去开门了,门一开,一股寒气涌了进来,站在门外的是一辆车和一队人,其中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皮草和针织衫,一见门开就笑成了一朵花,道:“是殷先生家吧?是这样的,我来给殷先生送礼服,我能进来吗?” 阿娇一愣,“殷先生……你说我们殷千城殷先生?” “对啊,”女人笑着说,“前段日子殷先生在我们这里定的衣服难道忘了?说要去取的一直没取,我这不就亲自送过来吗?!” 阿娇半信半疑,缩回脑袋,道:“太太,送衣服的。” 阮清幽蹙眉:“什么衣服?” 顿了顿,看着门一直开着也不是办法,阮清幽命令道:“阿娇,让他们进来吧,我看看是什么衣服,你再去叫一下少爷,看看是不是他定的。” “嗯,好!!”阿娇索性打开门让那人进来了。 门外呼啦啦突然进来好几个人,两个男的戴着白手套,捧着相当大的几个礼盒,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了客厅里面。 身材高挑的女人冻得直搓手,进来后看到了阮清幽,笑着说道:“哎哟,这就是殷太太吧,真是端庄贤淑啊,一看气质就知道!怪不得殷先生能有那么非凡的气度,脸也长得那么俊,原来都是遗传啊!呵呵,不知道殷太太用什么保养品,您怎么也应该有四五十岁了吧,怎么看起来一点儿点儿都不显老?快传授我点儿秘诀啊!!” 这种一上来就推销的口吻让阮清幽微微厌恶,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略浓,有些呛人。 阮清幽冷着一张脸没做声,只是淡漠地走到那些东西面前,仔细地看了看。 一个个大盒子上没有别的什么繁冗的装饰,只有一个金印的标志,看上去像一个礼服专门定制的品牌,不知里面是什么。 女人碰了个软钉子,只好作罢了,讪讪地暂时也不再说话。 殷莫霞带着邱莹莹走到了门口,瞥了一眼那个东西,也愣在了原地,看着在轮椅上蹙眉思索的阮清幽,殷莫霞突然想到了什么,放开了邱莹莹的手,走到了阮清幽面前,俯身跟她说了句什么话。 阮清幽的疑问一下子全部就解开了。 她几乎是冷笑出声,反问道:“礼服?” 殷莫霞点头:“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订的就是这个牌子,本来是要亲自去取的,现在送到家里来了。” 第六百零四章 怀孕的消息爆出,难道婚礼还能取消? 阮清幽继续冷笑:“我知道了,既然是定了的东西那就不能退,那就留着吧,等下让千城过来签收一下,或者他不愿意,我来签收一下也行。” 殷莫霞蹙眉看了一眼那几件礼服,扯了扯嘴角,说:“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嫂子,这家店承包的还不只是千城和许欢瑶礼服,还有很多别的装饰,等一下您听听看他们怎么说吧,他们绝对不应该是代表自己而来,我觉得是许家那边派来的人试探的……” 阮清幽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了,手冷冷一抬,没有让殷莫霞再说下去。 她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既然这样殷莫霞就放心了,她舒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到了门口,朝邱莹莹伸出手来,道:“莹莹,来,走,跟妈妈走了,给大舅妈再见!” “大舅妈再见!!” 伴随着孩子清脆甜美的声音消失在门口,阮清幽也慢慢从胸腔中舒出一口气来,冷眼盯着那些东西,就当这些人不存在一样。 身材高挑的女人坐不住了,这下搓着手笑着站起来,说:“殷太太,不知道这殷总在忙什么呀?” “我们这些礼服,都是高端定制,要他亲自检查过了我们才能回去的,他怎么……还不下来?哦还有,其实之前殷先生在我们这里定的不只是这些,还有婚礼上的一些花束,装饰,甚至七个伴娘的伴娘服,伴郎服,也都是在我们这里定制的!!咱们是联手酒店的一条龙服务,婚礼可就在后天了,我们得等殷先生下来,好好商量商量细节,之前一直策划了这么久,总不能临到头了算了,对吧?我们都是签了合同的呀!!” 阮清幽淡淡一笑,说:“不急,不是后天吗?” 女人一愣。 她失笑道:“这个……我当然是不急,我这不是,怕耽误了殷先生的事吗!” “这大好的喜事,不该因为任何的原因被冲散,您看,前段时间殷氏就像渡了个劫,现在雨过天晴了,又好事连连,正好用点好事冲冲喜不是吗?殷太太您看,这么大的一个别墅,就您和您儿子两个人住,多么浪费?这个房子啊,就缺一个女主人,哦对了,新娘的礼服我们都定制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去,先送您这里,您要不要一起看?我听说许家的小姐也是特别漂亮,穿上一定好看,您也希望儿媳妇结婚当天漂漂亮亮的吧?这样,阿翔你来,给我拆开那个盒子,咱们啊,先给殷老太太看看……” 阮清幽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装作没看到似的,平视前方。 女人笑着抖擞出一件衣服来,在她面前晃着,阮清幽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目光没在衣服上逗留一眼。 高挑女人终究没了耐心,脸色变了。 手也有些抖。 许氏和殷氏大婚,这可是她们拿下的年度最大的单子,这下如果吹了,那么所有人的业绩也就告吹了啊!! 她把衣服一放,极力维持平心静气,却还是压不住那股阴阳怪气,“老太太,我的意思是,定了的事情不好再改,否则这件事情事关双方,动辄就都是双方的损失了!!殷总要是不喜欢江小姐的话,那何必订婚呢?再有,今天听说许小姐爆出了自己怀孕的消息,您看没看新闻?怀孕了,难道这桩婚事还能取消吗?我们看您一直没来取礼服才亲自送过来,我们还没见过这种自己结婚自己都不着急,反倒让礼服店和酒店跟着着急的!!” 女人冷冷翻个白眼,一看阮清幽脸色变了,估计也是个不看电视不上网的,捏着自己的手机晃了晃,递过去给她看。 说:“看来您还真的不知道那条新闻?那就赶紧看看吧,许小姐的妊娠报告单都已经公布在网上了,您还不知道吗?殷氏正在回暖的阶段,也全凭靠着跟许氏的合作殷氏才能这么快地复苏起来,这个婚礼难道还能出什么问题?既然出不了什么问题,那就赶紧张罗起来,反正,许家那边我们联系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就您这边,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啊?” 俗话说,皇上不急太监急。 结婚这种事,往往都是结婚的主角一直催酒店的布置和各种礼服定制的跟进,这两个倒好,临到结婚头两天都不着急,还要礼服店一直一直跟进,不过也难怪,前几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也以为殷氏就要倒了,谁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既然彼此都没出事,情意也没散,这个婚,当然也是要结的啊!! 对。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 孩子。 想起了这一点的阮清幽脸色苍白,她许久没用手机了,还是智能手机,不太会用,拿起来,僵硬地在屏幕上滑动着,看着今天一早的新闻,这个新闻像是被记者偷拍的,但是,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偷拍的东西这么巧今天就放出来?仔细想想也知道是许家那边一手策划的。 新闻上说,殷千城跳楼的当天,有记者看到了许欢瑶在一家医院里做检查,遗漏了一张妊娠报告,被记者捡到了公布在网上,之前众多网友一直猜测的殷许两家的联姻是否能顺利进行,这个消息一公布,看来婚礼还是会如约举行了。 金童玉女。 珠联璧合。 婚礼看起来是铁板钉钉的事。 而至于这个私生子…… 大概……也就只能是个私生子了吧…… 女人得意洋洋,坐下来,只等着收钱了。 很奇怪,阮清幽看到那些新闻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会纠结激动的,可没有想到心里是海一般的平静,阮清幽接着慢慢放下了手机,扭过脸来,转了轮椅到了前面,说:“阿娇,去把窗子开一下,香水味太浓,等下慕水下来的时候,我怕呛到她……” 阿娇点头:“嗯,好!” 女人脸色微变,但有钱的是大爷,她不动声色。 阮清幽冷笑了一下,说:“许家,许敬尧。年轻的时候我还挺敬佩他是条汉子,也因此莫南无论生意做得再大都认他这个朋友,可现在,他怎么变得做事这么令人恶心,想试探一下我殷家的态度,还要派你们这些入不了眼的东西来试探?他就连厚着脸皮来求和的勇气都没有吗?许氏撤资的新闻是谁放出去的他心里有数,千城出事的时候他什么态度,他心里更有数,怎么,现在觉得没脸了,那后天的婚礼上,他是不是连叫我一声亲家的脸也都没有?” 女人放下了交叠的腿,脑子迅速转着,她也的确是受了许家所托来试探的,片刻后道:“这样说也不对,毕竟是之前就订好的事,因老太太,不好反悔啊!” 阮清幽淡然冷笑:“生意毁了还有违约金可以负,我们毁个婚约,能有多大代价?不信我看看?” 女人悠闲道:“殷老太太,殷氏和许氏的项目刚走上正轨,殷总不娶许小姐,势必影响生意,您就不怕?” “哟,你说的好生可怕啊……” 女人哼了一声,手指玩着一个墨镜,鄙夷地说:“那是,实话告诉你们吧!许先生请我过来传达这个意思,也是给你们面子,许小姐家世人品样貌哪儿哪儿都不错,你们凭什么嫌弃?就凭一个一岁多的私生子?算个屁,如果还想要好好的做生意,就乖乖联姻,实话说吧,许氏那边也不是许公子做主,许家主母都被移民去海外软禁了,许家还是许敬尧先生说了算的!所以,殷总想要生意婚姻两不误那是没门!懂了吗?” 那极其嚣张的口吻,几乎要将整个别墅里的硝烟都点燃起来。 江慕水一早睡了个饱满的回笼觉,伸着胳膊从楼上走下来,她头发软软地散落在纤瘦的肩膀上,背上,灰色的家居服软软的,跟殷千城和小诚的是一整套亲子装,她一双茫然的美眸清澈得泉水一样,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走下来,先去厨房接了一杯纯净水喝。 江慕水走过来,问了一句:“妈,有事吗?这是哪位?” 阮清幽立马脊背挺直了,温柔答道:“哦,没有谁,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一会儿就走了。” 江慕水信以为真,朝那个女人友善地点了点头,说:“那坐一下吧,千城在上面给孩子洗澡,等一下他会下来。” 女人一愣,听着他们之间的称呼,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 “这位小姐,自欺欺人可不好,你知道我送的是什么吗?这可是后天殷先生要参加婚礼的礼服!!你都还没有进殷家的门,就开始管殷总的母亲叫妈,还真是没有见过像您一样恬不知耻的人。” 莫名其妙。 江慕水一边喝水一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再次确定了自己并不认识她,她水眸转了转,走了过去。 打开礼盒,翻看了一下礼服。 “这是千城的?” “当然。” “参加婚礼用?”她拧眉,还没明白过来,“参加谁的婚礼?有人要结婚?” 第六百零五章 一切照旧。婚礼继续 女人气结,说:“后天!殷千城先生,和许欢瑶小姐的婚礼!你不明白?!算了算了,跟你这种人说不清楚,你就活在自己世界里吧,麻烦殷先生快点下来签收一下,然后和我们商量一下结婚的事宜。” 结婚事宜…… 殷千城和许欢瑶的结婚事宜…… 江慕水莫名其妙地原地愣了半晌,然后,倒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喝水,把一杯水喝完了,然后看向阮清幽:“妈,你渴吗?我帮你倒一杯。” 阮清幽简直要笑出来,点点头,说:“嗯,来一杯吧。” 江慕水依言给阮清幽也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再没理会那个女人,上去看殷千城去了,浴室里雾气朦胧的,她脱了鞋子进去,见里面殷千城已经给宝宝洗的差不多,自己就拿了一个大浴巾过来接着,不一会儿,一男一女穿着一模一样的家居服走了下来,两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被逗得在咯咯地笑,场景温馨无比。 殷千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人,一边给小诚擦着头发,一边淡淡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阮清幽冷笑,转着轮椅过来了,说:“说要找你商量婚礼的事,许家的人派来的,说,许欢瑶公布了她怀孕的消息,所有外面呼声很高,说婚礼当然不能取消,再加上,你跟许氏的那个什么项目正风生水起,许家就派了人来得意洋洋地叫嚣了。” 说到怀孕…… 阮清幽突然心里一个“咯噔”,有些后怕地看向江慕水…… 她突然想起许欢瑶怀孕的事情慕水还不知道…… 要是给她突然知道了…… 可谁知,江慕水明明听见那几个字了,却跟没听见时候的反应是一样的,她将湿了的浴巾给小诚换下来,裹了一个新的毛毯,那动作娴熟而温柔,小宝宝在她怀里乖巧得就像个小精灵一样。 阮清幽蹙眉,还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开口道:“慕水……关于这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欢瑶肚子里的孩子……” “我知道。” 江慕水在她还没说话的时候就出声打断了,一双清冽的水眸不含任何杂质,看了她一眼,说:“这些我都知道,千城跟我说了,所以,一切,他处理。” 真没关系? 那可是一个孩子啊!! 阮清幽心下忐忑着,怎么都觉得这件事不对,江慕水怎么可能一点不在意许欢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千城是怎么跟她说的?她难道也不在意千城跟欢瑶发生过关系的事? 这个女人…… 阮清幽帮她一起给孩子擦着身体,突然之间就用一种诡异的眸光开始打量起了江慕水,想想她真是不简单,能从千城在殷家的形势那么严峻的时候一直等到现在,一个人远赴江南生下孩子,隔了一年多的时间才重新回到他们的视野中…… 再仔细看看那个孩子,眉眼的确是跟千城一模一样,的确是千城的孩子无疑,但是,这一切到底是顺其自然的结果,还是江慕水这个女孩子的心计…… “……”阮清幽心脏微微揪紧了,脸色也有些难看,如果这都是江慕水的心计的话,那她的心计就真的够深,也够可怕了。 当初,小诚被刚刚抱过来的时候阮清幽就是震惊的。 她不是不喜欢孩子。 她就是明知道生养孩子是多艰难的一件事,才开始去怀疑江慕水远走江城一个人悄然生下孩子的目的,而且,从那以后经过多方打听,阮清幽才知道孩子之所以迟迟没被殷家发现,是因为江慕水将孩子寄养在了当地一户人家家里。这样想来,人心叵测,江慕水深爱殷千城是真,但是深眸远略到要拿孩子拴住他,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难道不是吗? 当初江慕水远走江城,对殷家和殷千城心里想必只有痛恨,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去那里生下千城的孩子? 如果她是江慕水,那么这件事断然不可能发生,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她都能想得到,千城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江慕水拿过了暖风吹风机来,用手试了试风,够暖够温柔,才给小诚开始吹干头发,小男孩调皮的小手一直要够吹风机的风筒,阮清幽帮她抓着,小小的孩童带来的温馨感充斥了整个客厅。 殷千城终于得以腾出手来,擦干了一下手,走到了那个女人面前。 女人立马打起精神来了,“殷先生!” “订单呢?” “啊?” “签的订单,不是要我签收吗?” “啊……对!!” 女人欣喜若狂,赶紧从包里拿出订单来,铺平在桌上。 一边看着殷千城修长的手指拿着钢笔,龙飞凤舞地签字,女人一边试探着说道:“还有别的,之前许小姐定的七套紫色伴娘服,花卉装饰选择粉百合和大溪地玫瑰,酒用香槟和白兰地,蛋糕也是许小姐亲自定的造型……还有婚礼上用的鲜花,酒店的天空全景播放屏……” “都照原来的。” 殷千城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让她再继续说下去,腾开手,将签好的那张单子递给她,合上钢笔的盖子,说:“一切都照原来定的走,没有变动,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女人一开始还愣怔着,听见这句话后欣喜若狂的表情立马浮现在了脸上,笑了起来,赶紧抽过了那张单子说:“明白。我当然明白殷总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婚礼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有变动?您放心,回去我就通知许先生和许小姐,那有什么事情咱们电话沟通,婚礼那天见!” 殷千城淡淡冷笑一下,点头:“好。” 佣人阿娇走了过来,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做着自己一个佣人该做的事情,将那个女人送出去了。 一关门,那女人脸上就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立马掏出电话打了起来。 “喂?瑶瑶是我,东西我给你送到了,我跟你说,一切都跟你想的不一样,殷千城根本没拒绝好不好?当时江慕水和他妈妈就在场,甚至孩子都在场,他亲口跟我说,一切都照原来定的走,婚礼那天一切照旧不变,我要是敢说一句瞎话,我出门被车撞死……” …… 许欢瑶在另一端,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她听着电话里的人跟自己报备,越听越不敢相信,越听,越觉得这就是个陷阱。 旁边的许敬尧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用心听着。 但是,隔太远,听不清。 许敬尧没耐心道:“你那个闺蜜怎么说?有结果了吗?殷家什么态度!!” 许默言倒是什么都没做,继续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切好了往嘴里送。 许欢瑶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嘶哑道:“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瑶瑶,你现在在家吗?等着啊我把你的礼服马上给你送过去,我跟你说,这说明什么?那个江慕水混一辈子也就是个情人而已,想上位?门儿都没有!你才是殷家的正宫娘娘!!我还有半个小时到,你等我啊!” 女人挂了电话,喜滋滋地上了车,朝许家而去。 许欢瑶形同枯槁地挂了电话,僵硬在原地。 许敬尧急得发了火:“殷家到底怎么说?说话呀!!” 许默言淡淡看了她一眼。 许欢瑶知道自己避不开,死灰一般的眼神抬起,嘶哑道:“……一切照旧。婚礼继续。” 餐桌上的气氛一窒。 许敬尧的脸色变化得很微妙,一开始是震惊,错愕,然后慢慢地开始笑,笑声逐渐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在许欢瑶的耳边形成了一道盲音,她猛地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最糟糕的未来,正在一步,一步一步,像能吞噬掉自己的野兽一样张大了血盆大口,不可阻挡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 吃完了饭,许敬尧走出去,眯眼瞧了一下后面。 一个佣人正在擦拭玄关,许敬尧看到了,冷声命令道:“你过来一下。” 佣人听到,立马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许敬尧压低了声音悄悄说:“你们这两天盯着一下,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婚礼,小姐不能踏出她的房间半步。现在就去买锁子,锁住了钥匙给我,欢瑶需要什么再给她送进去,手机,电话线也切断,以免出错。” 佣人有些吃惊:“结婚不是好事吗?先生,怎么还……” 许敬尧冷笑:“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以防万一。听见了?” “……听见了。” “如果小姐闹起来,就说我是为了她好,没有什么关系能比联姻更加稳固,她乖乖生下孩子就算完成任务,将来,我会跟千城商量,把她跟她妈妈安排在一起的,母女两个一起,也有照应……” “是。知道了先生。” “行,那就去吧。” 大雪过后的天空湛蓝如洗,寒意沁骨,许敬尧眯眼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一切,眯眼笑起来,像个餍足的野兽一样。 …… 下午的时候,许欢瑶睡了一觉起来觉得头晕体乏,很是难受,她想出去走走,却突然发现门被锁了。 第六百零六章 带着小诚去殷氏 她脸色有点苍白,想到了父亲这么做的原因。 他还是害怕她中途退缩,不管她到底对这件事什么意愿,父亲认定了她如果不嫁给殷千城,将来就嫁不出去,所以联姻必须继续,许敬尧看上的才不只是殷氏这一次的单子,而是将来殷氏的半壁江山。 而至于她的幸福,那是无所谓的牺牲品。 许欢瑶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天庄严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她苍白着脸去摸手机,才发现,她连手机……都已经被没收了……从现在起……她就被软禁了…… 而婚礼前一天,庄严也在不断地拨打着许欢瑶的电话,希望她能再考虑一下,能想通。 但是,她的电话没人接。 许欢瑶想得很清楚。殷千城那么聪明,他应该早就猜到了殷氏遭难的时候她的选择,她当时临阵脱逃,不顾他的生死安危;而现在殷氏的状况回暖,她又恬不知耻地贴上来逼他履行婚约,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殷千城比谁都清楚。将来,会对她好才怪。 哪怕许欢瑶没见到殷千城,她也清楚地知道。 她的形象在殷千城心里,早就烂透了。 …… 而此刻的别墅里。 见殷千城送走了那个女人,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签下了签收的订单,阮清幽的脸色就变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样。 不是说不娶许欢瑶吗? 婚礼继续? 这是怎么回事? 再抬眸看一眼江慕水,她正心安理得地给小诚穿衣服,灰色的宽松家居服外面还套了一套海绵宝宝的连体睡衣,小诚不断地跌倒在厚实的沙发上,又站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走得越来越顺了,有时候几乎不用扶着什么东西。 “小诚,走到尽头不要走了,回来。”江慕水叠着衣服,看到小诚走到沙发尽头了还在走,她没有急着扑上前阻止,而是手心发汗地说了一句,看着那小小的晃晃悠悠的身子停住了,她轻声哄道,“对,对……转身,往回走……到妈妈这儿来……” 沙发地下是地毯,摔下去其实也不会伤到哪里,最关键的是,小孩子对于危险的东西总要有个认知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必然伴随着受伤,她不害怕,她有耐心。 江慕水张开了双手,小诚歪歪扭扭地转了过来,看着那个充满了吸引力的怀抱,一手扶着沙发背,一边忙不迭地往回“跑”…… 她忍不住笑了,拍拍手,说:“对,快过来,到妈妈这儿来……” 小诚笑着扑了过去,还差两三步的时候双手腾空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扑到她怀里,江慕水将他拥了一个满怀,将他抱起来,小男孩粉嫩的嘴唇里蹦出了几个模糊的字眼来:“ma……mama……” 江慕水抱着他暖暖的小身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僵,浑身的骨血都仿佛僵在那里,她侧过脸来,想确认一下这句,小诚却又已经抓过她的头发玩了起来,张开小嘴要往嘴里放,但是江慕水听见了,他刚刚,在叫“妈妈”。 她一双美眸中泛起了晶莹,笑着拥紧了他,在宝宝脸颊上亲了亲。 殷千城走了过来,俯身下去抚着她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了?那么高兴?” 江慕水一脸的笑颜,眸光异常璀璨,说:“他刚刚叫我妈妈了,真的,他叫我了,是叫我!” 殷千城闻言眉梢瞬间挑了挑,嘴角也噙了温暖的浅笑,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笑脸,像是察觉许久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一样,他俯首下去,在她脸颊印上一个吻。 薄唇印上那滑腻的肌肤,一触碰到就不舍得离开,不禁往下,一直亲吻到了她的梨涡,在她软嫩的唇上偷了个香。 阮清幽在后面看得也有了微微的笑意,但心头仍旧纠结着,笑容散去,淡淡道:“千城,你来,我有话问你。” 殷千城闻言,点了点头,拥了一下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这才起身,跟着她去了。 到了角落里,阮清幽的脸色正式冷肃下来,看了一眼江慕水和小诚,才问:“你这到底是要怎么做?跟慕水这样,你却又跟许家说婚礼继续?……” “我明白您的意思,”殷千城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婚约的事情一直不好解决,虽然当初我们是被胁迫着答应了跟许家的联姻,但做出的承诺就不能反悔,这是大众的逻辑。加上现在许氏否认了之前说要撤资的谣言和传闻,又爆出了许欢瑶怀孕的新闻,这个时候怎么能由我们提出解除婚约?” 阮清幽蹙眉:“话是这么说,但你明明爱的是江慕水,小诚又那么可爱……” 殷千城淡淡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妈,这件事到婚礼当天总会解决,不是由我,而是由别人,殷氏现在的声誉全部都在我手上,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玷污它的名声。我保证。” 也就是说…… 他早就有解决的办法。 阮清幽这下才放心了些,苦笑一下:“好吧……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主意,我发现了,我担心也是白担心……全都没有用……” 她抬起头看他:“只要你有把握,那就好。” 殷千城急着回去陪老婆孩子,点点头,起身就要走。 阮清幽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背影面露愧疚,道:“千城……关于欢瑶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打掉?那可也是你的亲骨肉。” 他脚步停下,淡淡一笑,说:“不,那不是我的。” 阮清幽震惊。 她猛地抓紧了轮椅把手,记忆追溯到了那天清晨,迅速理清思路:“难道……” 他点头,站在那里,神情自信而笃定,“对,就是您想的那样。” 原来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千城这样自信…… 阮清幽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大胆猜测着问道:“千城,你该不会是想,婚礼的那天偷换新娘吧?你欠江慕水一个婚礼,欠的时间太久,孩子都这么大了,难道你想,那天补偿她吗?” 殷千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也不知道阮清幽到底怎么了,居然能想得出这种方法。 他淡淡摇了摇头。 “不会。”他冷声道。 “我的确是欠慕水的,但是,拿别人的婚礼来补偿她,对她未免也太不尊重,我和她的婚礼要全部尊重她的意愿,哪怕一花一草,我答应过,我要给她的,一定,要是最好的。” *** 婚礼前一天。 许欢瑶12点多才从床上起来,起来后,稍微吃了点东西,就被人拖去试礼服。 试礼服的时候,来了几个陌生人,像是礼服店那边的,许欢瑶看着眼生,打量了几下,她们都低眉顺眼的,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 试到第三套衣服的时候,突然那个给她整理中式敬酒服袖口的女生,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小纸条。 许欢瑶一愣,看了她一眼,一个激灵之下选择猛地将拳头攥紧,将那个小纸条攥在了掌心里。 等到去换衣服的时候,许欢瑶看看周围没人,这才把纸条拿出来看。 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字,但是,字迹虽然大气又很有约束力,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许欢瑶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写的。 “你还是决定要嫁给他吗?欢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给我,否则你会后悔。” 许欢瑶苦笑。 她能反抗的话,早就反抗了。 等到再出去,试衣服的时候,许欢瑶叫来了那个女生帮她整理裙摆,然后低下头,冷声淡漠地说:“我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殷千城不是好选择,但已经是我所有能做的选择中不算最糟糕的了,也许将来生完孩子我就清心寡欲,别无所求,说不定,也不错呢。” 她这话是在骗自己。 她已经绝望了。 只能想着,也许嫁过去之后不会太惨。 女生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但还是低下了头,继续给她整理裙摆,等出去以后,把原话带给了庄严。 庄严听完就觉得心痛,呵,这个傻女孩,还幻想着嫁过去以后会不错,她知道自己嫁过去之后面临的会是什么吗? 在婚礼当天,殷千城就会击碎她这个幻想的。 庄严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整整齐齐的伴郎服,明天,是他们和殷千城一起去许家接人,明天……也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 这一天,江慕水上午的时间在殷氏大楼里度过。 殷氏的气氛很是诡异。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江慕水了,但是,这一次见到还是震惊。 震惊的原因无非有二。 第一,传闻殷千城和许欢瑶的婚礼明天就要举行了; 第二,江慕水是牵着一个小男孩来殷氏的; 这两点,无一不是他们所震惊的原因,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是殷总亲自下去接的他们,他手里抱着那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揽着江慕水出的电梯。 第六百零七章 这,是嫁妆 小男孩乖乖地趴在殷千城背上,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丝毫不怕生,模样完全跟殷千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一双眼睛跟他妈妈一样漂亮。 众员工唏嘘感叹着,这强大的基因,凑在一起真的一点都不浪费!且把两个人的优点都发挥到了极致!! 这小男孩简直太漂亮了。 而他们殷总眼睛里的笑意和宠溺,他们别说多少了,见都没见过!!殷千城脸上一派春风拂面,态度也平和温柔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冷峻肃杀,员工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从电梯里走到办公室,惊得张大嘴巴,笔都掉了,等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外面更是瞬间沸腾得就像一锅沸水一样,总感觉,明天的婚礼都是谣言,此刻办公室里的才是他们真正的老板娘!! 然而,真正见证奇迹的时刻是在一个多小时后。 公司难得一见的法务走了进来,在那个透明的小小的办公室里,跟他们“未来的老板娘”签订了一份什么合同,员工们偷偷藏在百叶窗后面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只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站起来,伸出手,和法务握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他们殷总的脸色原本还是好的,但是看着江慕水和那个法务之间握着手的时间有点长,眸光就隐隐犯冷,好在那个法务接收到了殷千城冰冷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赶紧松开了,否则,还不知道里面的氛围会冷成什么样。 法务随后离开,一开办公室的门,就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走了。 员工们立马退回去,做鸟兽散状,佯装好好工作。 玻璃门慢慢关上。 关上的过程很缓慢,他们犀利的眼神偷偷看到—— 他们殷总站了起来,走到了认真翻看合同的江慕水小姐后面,俯首下去,手撩开了她耳边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接着,俊逸的一张脸凑了上去…… 靠!!! 就在这个时候门猛地关上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外面一片扼腕唏嘘的声音,看不见八卦什么的,最可恨了!!! …… 会议室里。 江慕水轻轻翻看着那些条款,看到最后,觉得没问题了,才一笔一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刚刚签好的那份法务拿走了,这一份是她自己的。 签完了,才合上合同,看了看那几个字,“股权转让协议”,几个简单的字,代表的意义可就不同了。 殷千城又拿过几张纸来,道,“这些地方……这里,这里……都要……” 江慕水仔细看了看,又签了几个名字,然后按手印,盖章,这一系列的程序才算完。 有几份是需要殷千城签字和盖章的,他就签在她的名字旁边,按手印的时候,拇指轻轻在她沾了红墨水的拇指上蹭一蹭,再印在她的旁边。 几下简单的撩拨,但是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飞舞,与她厮磨,江慕水就被撩得有些脸红,她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说:“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签这份协议了……” 殷千城低头签下最后一个字,问:“是么?跟我一起做这些事,你觉得麻烦?” 他问得清清淡淡,呼吸就喷洒在她耳边,撩得她耳廓都有些发热,有些坐立不安,双手交叠在桌上,结巴道:“也……不是……” 他抽出那些纸整理好,一手握着笔,淡淡看向她,道:“比这更麻烦的事情还有很多,刚刚我看你签字的时候,很有感觉,就好像字签下去你就变成我的了,这种仪式感,我很喜欢……国内结婚的时候,不知道需不需要这些手续……” 江慕水的紧张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不禁笑道:“不用的……国内结婚,很简单,拍照,盖章,不用按手印也不用签字的……” 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一直把她盯得都有些紧张,脸上发热了。 殷千城淡淡扯开一抹浅笑,道:“是吗?那可惜了……国内的规矩太草率了,我总想要再正式一点。” 草率吗? 两个人去民政局,拍红色底版的照片,穿有领子的衣服露出耳朵,头轻轻靠在一起,照片被压在盖着钢印的一个小本本上。 这样正式的仪式,还草率? 江慕水胸口的气息仿佛在燃烧,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不知道他所谓的正式到底是什么。 小诚在门口玩,自从学会了走路他就不喜欢再被抱着,一步一步的都喜欢自己探索,他穿着连体的小老虎衣服,透过磨砂玻璃中间的透明玻璃往外张望,有不少员工都停下来,隔着一道玻璃门逗着他玩,也一边偷偷地透过玻璃偷窥里面的情况。 字签完了,合同也已经正式生效,收拾的时候只听见纸张的沙沙声,还有楼层之外遥远的车水马龙的声音。 气氛暧昧。 奇怪的是以前都没觉得在一个空间里相处有这么暧昧过,江慕水看着他收拾材料,两手不禁捧住了自己的脸颊,上面正在发烫。之前那些分散的股权在殷莫北被警方收监以后就被殷千城聚拢了起来,一次性地转给了她,她之前投资进股市的那些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也正式入股殷氏,从此,殷氏这个金光闪闪的招牌终于跟她有了血肉相连的关系。 其实江慕水也知道,将来如果跟殷千城结婚,那么殷氏不用多说也有她的部分,但是,殷千城说…… 一定要她嫁的风风光光,以,殷氏正式股东的身份。 这,是嫁妆。 江慕水还在胡思乱想,脸部的滚烫都没有散下去过……殷千城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说:“搞定了,别再这里坐了,去我办公室,嗯?” 她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站起身,唤了一声,“小诚。” 可殷千城还是发现了她的异常,她脸上灼烧的红,已经可爱地蔓延到了脖子,耳根,透过光芒一照是很晶莹剔透的红,她面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异样,但,细节已经将她出卖。 她轻轻眨了眨眼,问:“怎么?” 殷千城淡淡扬起一抹浅笑,修长的手指探过去,轻轻揉了一下那个剔透泛红的耳珠,江慕水猛地一颤,有些僵硬,眼看着小诚摇摇晃晃地朝两个人走了过来,他的手掌却穿过了她头美的发丝,轻轻扣住了她的颈子,俯首,慢慢吻上她的唇。 窗明几净的会议室,办公桌前的一男一女,交颈而吻,小男孩仰头愣愣看着他们,这一幕清晰烙印在了清澈的眼底。 …… 带着小诚参观了一会儿他的办公室,小诚玩得累了睡了一会,起来之后就饿得想吃东西了。 殷千城还有公务处理不能这么早就陪着下去,自然,只能江慕水先带他下去找点东西吃,顺便在下面等着他。 有小孩子在,两个人的时间的确是被挤压了不少。 殷千城一边帮忙给小诚穿衣服,一边不由地轻轻捏住了她滑腻柔软的手,一直轻轻揉捏着,不肯放。 江慕水抬起头来,说:“那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咖啡厅等你。” “嗯,”他回过神来,“需不需要派人跟着?现在不太安全。” 江慕水眉头微皱:“现在吗?应该不用了吧?” 殷千城直起了身子。 “那就这样。派两个。你们最多等我半个小时。” 就这么说定了,江慕水带着小诚往外走。 外面。 许默言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份文件,看到她之后,轻轻颔首。 江慕水也礼貌颔首,俯身,对小诚道:“这是许叔叔,小诚,叫叔叔。” 小诚对着许默言热情地伸出嫩呼呼的小手,笑着“啊”了一声。 许默言那么不苟言笑的人都险些被逗笑了。 他伸出手,跟小城握了握,低低道:“你好。” “许先生,那我先下去了。” 许默言礼貌点头:“嗯,下次有机会再约。” 江慕水点点头,到门口的时候抱起了小诚,打开门出去了,楼层里随即走出来两个人,跟她隔开了一段距离,跟上了。 办公室的门也关上了,谁也听不到里面的人究竟都谈了什么。 *** 咖啡厅里。 江慕水要了一点热水,给小诚冲了一些奶粉,试着温度有些温了以后,再拿给他。 小诚力气不够,捧着捧着总掉。 江慕水看着忍不住笑,把他抱在怀里,一手轻轻给他托着,小诚一边大口吞咽着一边专心致志玩着她的手指,江慕水腾开一只手掏出了一份资料来,那是一份上诉的资料,是之前陆琛接手过赢了的一个案子,被告选择不甘心上诉,明朗昨天发给了她,让她有空看看。 跳楼事件发生过后陆琛就基本不知所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说起来,他算是在这件事里面收了双倍的钱,殷老爷子之前委托他办事,出的价钱肯定不低,之后他又被殷莫北撬动,价格就基本翻了十倍以上。 而林启荣跟陆琛不同,据说,林启荣会背叛殷楮墨完全是因为被殷莫北威胁,陆琛自以为是,却不知道林启荣是被殷千城救了,所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六百零八章 撕开江慕水的真面目! 明朗给她这份案子,是有意让她重出江湖打赢这场,虽然陆琛不在,但从名声上来说推翻之前金牌律师的案子,对她有好处,也算是对陆琛的另外一种报复了。 安静的咖啡厅里,这边的角落是一派温馨的景象。 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走过咖啡厅,不知怎么就瞧见了里面的这一幕,她突然恍惚了一下,看着江慕水冷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可笑,实在忍不住,她走过来扒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服务生看见了,忙上去迎接,可还没走到门口,那个女人就奔到了江慕水的座位前。 突然一道影子挡住了光线,江慕水一怔,慢慢抬起了头。 服务生就在此时赶了过来。 “小姐,这里有位客人坐了,我们还有很多空位,建议您去别处坐一下。您想喝什么?” 女人冷笑,鲜红指甲扣在包上,道:“不用了,我就坐这儿,我们认识,还是老相识了,对吧?江慕水。” 服务生很紧张。 因为他看着这女人就不面善,害怕她是来找茬的,而坐在这里的这位小姐可还抱着一个孩子呐。 江慕水眨眨眼睛,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女人是谁,她对服务生说:“的确认识,我没关系,就让她坐这儿,你去忙吧。” 女人闻言就一挑眉,嚣张跋扈地坐在了对面,翘着腿说:“一杯黑糖玛奇朵,谢谢。” 服务生记下来,下去了。 江慕水看到她的手背上还贴着胶布,是医院里用的那种,看样子是从附近的医院赶到这里来坐地铁,而且刚刚看她的那一眼,觉得她脸色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 论叙旧,江慕水不是很有兴趣,她沉吟一下,目光落在资料上,就看对方想要来跟她叙什么了。 女人翘着二郎腿,笑着看向她怀里的孩子,问:“哟,我还以为你真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原来会下啊?这么久不见,你孩子都有了,结婚了?那孩子爸爸是谁?你老公是谁啊?江慕水。” 原来她是冲着这个来的。 江慕水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清澈淡然,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也正好奇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她笑了,对孩子说了一句:“小诚,这位是陈浅因,陈阿姨,妈妈的大学同学,你叫,叫阿姨好。” 小诚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陈浅因那张白的有些病态的脸不知所措,他忙着喝奶,就伸出手朝陈浅因无规则地晃了晃,很是可爱。 陈浅因愣了一下。 她随即又冷笑起来,扬起了声调:“哟,叫小诚?好有寓意啊!看来你妈妈是真的很爱那个男人,名字都含了人家的字,但是就真可惜啊,一腔真心被浪费,你说,留下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多可怜啊?你没有爸爸,你知道吗?” 江慕水下意识地就抱紧了小诚,蹙眉,这种论调让她听得刺耳,虽然小诚现在还听不懂大人说话,但是一旦听懂了,用这种言论刺激一个小孩子,不觉得卑鄙吗? 江慕水轻轻蹙眉,道:“陈小姐,我听说你已经离开铭城了,这次回来不知道是做什么?你刚去医院回来吗?” 陈浅因冷眸扫了一眼自己的手,猛地将胶布撕下来,说:“小事。我来铭城做什么,不要紧,不用跟你说,倒是你现在的处境,我很好奇啊。江慕水,你爱的男人明天跟别的女人结婚,你就算十月怀胎生了人家的孩子都没用,哈哈,你是什么感觉?不如我采访采访你吧?我好奇死了呢!” 陈浅因的表情动作相当夸张,犹如一个看到绝顶好戏的看客一样,眉高高挑着,含着讥笑的眼睛里透着猩红的血丝,鲜红的指甲尖尖的,仿佛要随时掐上你的皮肤一样,虽然江慕水不甚在意别人的这种挑衅和看法,但好好的平静被打破,倒也是件郁闷的事。 既然她都挑起战争了,再不回应就显得有些小气。 想到这里,江慕水清澈的水眸眨了眨,轻声说:“千城明天结婚,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的意见不重要,反正爱他,也不是得到他就好了,再说,他已经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礼物了,不是吗?” 陈浅因的脸色一变。 她定睛看着小诚,冷笑一下,道:“你说孩子?这就叫一份很大的礼物?将来你一个人带着他,当单亲妈妈,受尽白眼受尽嘲讽,你工作和孩子都不能两不误,你当你女强人呢?这种晦暗不见天日的生活,你也有脸说得那么美好?江慕水你是不是被虐傻了啊?殷千城吊着你几年都不跟你结婚,反而高调跟人家订婚加合作,你是不是受刺激受太多了?” 陈浅因又笑了一下,这次夸张地捂住了嘴,说:“你还说你的孩子是最好的礼物,拜托,许欢瑶也怀孕了,将来人家的孩子是个宝,你的孩子是根草,有爹生,没爹养,江慕水,你再厚的脸皮也笑不出来了吧?跟我面前装大度装释然,你可别笑死人了!!” 陈浅因说完就大笑起来,神情动作夸张到了极点,指着江慕水,仿佛她是被痛打过的落水狗那样落魄不堪。 江慕水有点无语,她下意识地就轻轻捂住了小诚的耳朵,别的不怕,就怕孩子被教坏了。 服务生这个时候端上咖啡来。 瞥了陈浅因一眼。 整个咖啡厅里都是这种讽刺的笑声,显得这个女人极其没有素养。 “黑糖玛奇朵。” “您的摩卡,请慢慢享用。” 服务生退下去了。 江慕水低下头,用小勺子轻轻刮着咖啡上的奶泡,一边看着小诚喝奶,不让他呛到。 陈浅因也收住笑容,喝了一大口咖啡,虽然医生叫她要戒咖啡戒酒,但是,呵,反正也没用,戒什么戒? “江慕水,我看你现在跟我也没两样,我离婚了,但我好歹没有孩子一身轻,你呢?你现在啊,比我还惨……”陈浅因瞥见了不远处的殷氏大楼,又笑起来,“哦,我还没发现你是刚干什么出来,你不是去殷氏大楼求殷千城要你,反被赶出来了吧?呵呵呵……” “慕水,咱们两个是大学同学,你伤心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安慰你,我虽然真心不喜欢你,但是同为女人,感同身受,我绝对啊,会理解你的!” 陈浅因又笑了起来,像抽风一样,引来了咖啡厅里众人的模样。 江慕水感觉气氛也有些压抑,打定主意还是离开,她抬眸看了陈浅因一眼,不禁失笑,然后说:“人生在世难免有所追求,在我看来,只要我追的过程不伤害别人,那么最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无愧于心,陈小姐,这是我的底线,和你的恐怕有点不一样?你的得失心和概念有些重,但是抱歉,在我这里,没有那么重要,尤其孩子不是我的负担,单身也没有那么痛苦,他爱不爱我,是他自愿,我爱不爱他,也是我不能控制。你说的所谓痛苦,我是真的不好意思——没感受到。对了,我还有事,等下我就先走了。” 陈浅因的脸色渐渐变了。 江慕水有这样大度释然?像她自己所说的像朵白莲花一样纯洁? 狗屁!! “江慕水,你何必装?”陈浅因彻底红了眼睛,阴森森地冷冷道,“追求一个男人,得到是赢,丢了就是输,你不就是不想承认当年你把陆霖晟输给我有多丢脸吗?我告诉你,只要我陈浅因在的一天,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以后混得再好你都抹不去这份耻辱!更何况你现在的处境比屎还烂?!” 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慕水于是不再说话,她只打算,如果陈浅因想在这个咖啡厅,那么她让出来,带小诚去别的地方。 江慕水别过头,然后转回来,眼波流转,淡淡一笑像是同意了陈浅因的说法,拿起了咖啡杯来。 打算喝一口就走。 咖啡杯被端起的瞬间,陈浅因却猛地上前,一个大力将咖啡杯挥走了! 咖啡杯被大力甩了出去,“啪!”得一声摔在了后面的桌子上撞碎了,玻璃渣四溅!! 整个咖啡厅里的人都被吓到了,纷纷看向这里,店长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赶紧蹙眉。 让店员过去调解和收拾。 眼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陈浅因得意了,笑了起来,脸色狰狞,有些疯狂地说:“江慕水,你装的够累了吧?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改这副姿态,我绝对不放过你!你要是老老实实低头跟我说一句你输了,今天就算完,否则你猜猜你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江慕水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她都已经这么惨了,殷千城明天就要娶许欢瑶,她为什么还是这么一副岁月静一派淡然的样子!凭什么? 她应该去求殷千城,苦苦哀求被她陈浅因撞个正着,对,她就应该这样,她要撕开江慕水的真面目!! 江慕水也吓了一跳,冷冷拧眉,只说了一句:“你不该这样。如果刚刚伤到孩子,你会后悔。” 第六百零九章 对她再也同情不起来了 江慕水也吓了一跳,冷冷拧眉,只说了一句:“你不该这样。如果刚刚伤到孩子,你会后悔。” 陈浅因“哈”得笑了一声,止不住地大笑起来:“我后悔?哈哈哈……” “江慕水,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你曾经被隐瞒了什么?你被殷千城强暴过,还生了人家的孩子,现在还恬不知耻地说你爱他?不怕被笑掉大牙?还有,当年你是不是不清楚我跟他的关系?你知不知道我认识殷千城的时间也很早?我们俩还有过一段?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很多的疑问都藏在心里,但是此刻,已经种不到心里面,栽不成种子,江慕水淡淡凝视着眼前的女人,那些疑问就像是飘在天上的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服务生已经赶了过来。 赶紧开口调解。 这时突然,咖啡厅里冲进来两个黑衣服的男人,推开了正打算过去清扫的服务生,冲到了江慕水面前,其中一个一把拉开了陈浅因,将她彻底隔绝在能伤害江慕水的范围之外。 另一个人赶紧过去查看,道:“太太,没事吧?” 江慕水看到他们眉心微微一松,摇头。 陈浅因看到这种情况,愣住了,道:“干什么?你们是谁?” 一个男人拿过旁边桌子上的纸巾,递给江慕水去擦衣服。 另一个男人冷冷抓着她的胳膊,将她隔绝到一边,说:“这位小姐,麻烦给我们太太道歉。” 陈浅因当场愣在那里。 她冷笑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模样:“什么?什么太太?你们在逗我玩?光天化日,两个男人加一个贱人就想骗我一个弱女子?你们都是江慕水花钱请来的?哈哈哈……江慕水你还有钱请保镖?耍派头?别自作多情了!江慕水你就是个没有男人要的贱货,你生了孩子都没人要,你生的也是个小贱货……” 猛地,咖啡厅的玻璃门上又传来了一阵风铃声。 门被轻轻推开,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过来,脚步笃定,稳健,咖啡厅里的音乐还在放,他却嗅到丝丝缕缕的硝烟味。 两个男人瞬间变得毕恭毕敬,站直了道:“殷先生。” 殷千城目光没有看他们,只是一进来就落在了角落里的女人和孩子身上,她脸上音乐还有这一丝愠怒,但很快就散开,干净的一张脸上只剩下淡然和期盼,见他要来,想起身,奈何孩子还在怀里,没起来。 小诚看到他以后就兴奋,松开了奶嘴,任由牛奶从奶嘴里落到身上,兀自兴奋地叫起来:“爸爸!爸……” 殷千城唇边扯开了一抹浅笑,径直走过去,将她怀里的宝宝抱起来,抱在了怀里。 江慕水赶紧扶好奶瓶,擦了一下落在身上的水渍。 “等久了?” “还好,没多久,我连资料都没看完。” “嗯……选好去哪儿吃饭了吗?” “也还没……” 这……都是什么? 被人抓着胳膊,拦截在另一边的陈浅因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可她再不承认,也知道眼前来的人是殷千城,殷千城淡淡笑着,逗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将江慕水身上的咖啡渍擦了擦,低下头时神情晦暗不定,低声跟她说着什么话。 陈浅因都看呆了。 “这不可能……”她低声呢喃道。 殷千城为什么会对江慕水这样? 难道……就因为那个孩子吗? 眼前,江慕水起身,殷千城将她护在了怀里,孩子的小手,牵在了他们两个的手里。 “千城!!”陈浅因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 殷千城像是这时候才感知到她的存在,停下来,淡淡朝这里瞥了一眼。 那一眼,却冷漠如刀。 陈浅因生生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她颤声道:“你……你不是明天就娶许家小姐吗?你怎么……还会跟江慕水混在一起?不怕被你未婚妻看到?殷千城,这个女人很有心计,刚刚她跟我说,她有你的孩子,这辈子就能花你的钱,拿你的赡养费,反正孩子是你的,不怕你不认!!这个女人没有贞操,还说嫁不嫁给你都没关系,只要生下你的孩子就能保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你看清楚她的本质!!殷千城!!” 她瞪大眼睛,不遗余力地离间着这两个人,自以为是地咆哮着。 咖啡厅里的人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刚刚的事,听见了陈浅因的言论,也是各执一词地在低声说着什么。 殷千城淡淡的不动声色的冰冷眼神,却就已经,灭掉了陈浅因一半的威风。 陈浅因有些胆寒,眼神黯淡了一下,解释说:“我现在跟她没有任何利益纠葛,我没必要陷害她,她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江慕水,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不会不记得了吧?别敢做不敢当,你都被踢出局了,还有本事扒着殷千城不放,果然有一套!” 闻言,殷千城果然淡淡蹙眉,看向了江慕水。 江慕水一愣。 他的眼神里,摆明了就有幽怨。 半晌,他淡淡开了口:“真的?她所说的……你嫁不嫁给我都无所谓?” 江慕水:“……” 她的意思如果能被曲解成这个意思,那…… 她张口,想要辩驳些什么,殷千城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眉眼低垂,道:“算了,没关系……这件事我们现在不谈,我私下里再问你,没关系……嗯?” 其实,是他有些惧怕了,怕她在意明天的事,怕自己没资格再娶她。 陈浅因这下得意了,更加嚣张起来,说:“殷千城告诉你,她还说……” “我跟陈小姐很熟么?”殷千城猛地蹙眉,疑惑地淡淡看向她,“只是中学曾有一年的同校经历,凭借你我现在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很熟,陈小姐对我的称呼,不知能不能改改?” 陈浅因脸上仿佛被甩了响亮的一个耳光,火辣辣的。 她立马改了称呼:“殷总……” “还有你说,你跟慕水现在没有利益纠葛?”他依旧拧着眉,冷声道:“那麻烦你管好你前夫,不要让他以为自己离婚了,就有资格来纠缠我的未婚妻。他这样,该多对不起当初费尽全力好不容易才娶到的你?” “你说什么?” 陈浅因心脏瞬间受到重创,颤声问了一句。 陆霖晟纠缠江慕水? 在他义无反顾地离婚,甚至不惜举家搬迁甩掉她以后,他又去纠缠江慕水了? “你骗我……殷千城你骗我!!霖晟才不可能回去找她,绝不可能……” 陈浅因冲上来就要撒泼,被那两个保镖死死拦住了。 挣扎过程中,陈浅因包里的一张化验单飘落在了地上。 江慕水看到脚下那张纸,不由俯身,捡了起来。 上面的字,触目惊心。 殷千城换了个手抱住小诚,冷声道:“还有,刚刚陈小姐对我未婚妻和孩子的出言不逊我都听在耳中了,本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但如果再给我听到关于这种话的只言片语,我不能保证会做出些什么,陈小姐明白?” “你……这不可能……” 陈浅因眼眶猩红,毫无力气地滑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 “霖晟怎么会去找你……怎么会……不……不会……明明是我赢了……霖晟是我的……江慕水……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不配得到幸福……” 可是,最后得不到幸福的人,是她。 她……也不只是得不到幸福那么简单…… 一张纸,慢慢地飘落在了地上。 那是江慕水看完之后,手不小心一抖,飘下的。 陈浅因苍白着脸色终于僵硬在了那里,她最最羞耻不堪的秘密被发现了,那张可耻的报告单上,清楚写着她最近的处境。 一个大大的“癌”字烙印在上面。 只不过。 还是早期。 还没有扩散。 而防止扩散的最佳治疗方案……已经写在了上面……就是切除子宫…… 咖啡厅里的萨克斯音乐还在继续,江慕水手里还残留着那张报告单的触感,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那个时候陈浅因假装怀孕往肚子里注射假体的事情,恍惚多年过去,陈浅因自食恶果,而她竟然也没有感受到半分的爽快。 陈浅因就像个偃旗息鼓的气球一样,瘫软在原地,低下的头颅之间摆着那个报告单,她浑身颤抖,停不下来。 殷千城轻轻揽住她,担心问道:“怎么了?那是什么?” 江慕水回过神来,猛地摇头,别过脸去:“没……没什么……” 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吧…… 而她的怨恨,不说没有,只是现在报复或者不报复,好似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殷千城轻抚她的头发:“没有,那我们就走吧。” 她点点头:“嗯。” 那温馨的一家三口走了出去。 片刻后。 江慕水又走了进来,因为落下一支钢笔。 走过那里时,看到陈浅因还瘫软在那里,那张报告单被风吹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方。 江慕水停下脚步。 她冷冷看了一眼那个报告单,最后,还是捡起来,放到了陈浅因的手边,她没有办法滥施同情,也真的同情不起来。 将报告单放在那里,她冷漠淡然地说了一句“保重”,就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入外面的阳光中了。 第六百一十章 关于父亲的事,果然是骗她的 …… 片刻后,餐厅里。 殷千城还在计较着刚刚的事,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里已经有些汹涌。 江慕水去了洗手间回来,包房里的高凳子上,小诚脖子里的餐巾已经被铺好系好,男人见她来了,眉眼一闪,起身,将她护到了里面来。 菜陆续被服务员端上。 “怎么会在那里跟她碰上?”殷千城挪开她眼前的盘子,轻声问道。 江慕水一怔,说:“不太清楚,她估计在外面看到我,就进来了,她从医院回来,应该是经过殷氏。” 殷千城气息有些起伏不定,凝眸看着她,道:“吃亏了吗?不管是嘴上还是行动上,你带着孩子,难免争不过她。” 江慕水:“……” “没有。”她老实说道,“她刚刚摔了我的杯子你们就进来了,小诚应该没被吓到,因为一声没吭。” “哼。”他淡淡哼了一声,轻轻垂眸,捏了捏孩子的脸,说,“这一点不随我,如果长大一点,我就教他怎么保护你。” 江慕水:“……” 她已经够无语了,本来,今天就没受多少委屈的。 他还是不依不饶:“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江慕水拿筷子夹了一棵花生,苦思冥想着:“大概就是说,我不该离婚以后命还这么好,看到我没人娶,一个人带着孩子,同情我罢了。” “你确定是同情?” 她叹口气,说:“不,是幸灾乐祸。” “嗯。” 殷千城似乎对这种回答有些满意,轻轻抓着她的手,不由地分开她的五指将手指十指紧扣起来,轻轻摩挲,道:“过了明天,你觉不觉得我们也应该准备点什么事,以便下次再遇到这种不知死活的人的时候,可以拿出点强有力的证据去反驳她,不至于让谁都骑在你的头上对你谩骂,你说呢?” 江慕水眨了眨清澈的眸子,不明白:“你说什么?” 一次试探不成,殷千城淡淡垂下眉眼,道:“……没什么。” 她有点想笑:“没什么,那我吃饭了?” 他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嗯。” 一时之间,除了小诚刚学会说话时候咿咿呀呀的试嗓子的声音,就只剩下杯盘之间互相碰撞的声音。 “水儿……” 他突然轻唤,手轻轻揽在了她的腰上。 她一愣,抬眸:“嗯?” 殷千城定定看她两眼,俯首情不自禁地朝着她的嘴角吻了下来:“……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伴随着饭菜的香气,唇齿相依,温柔缠绵,他突然想起欠她这么一声,跟她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都有着淡淡的温馨和若有似无的冲动,这样的美好,他希望持续在自己此后生命的每一刻,再不分离。 *** 江慕水在傍晚回到家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彼时,殷千城去放车。 她拉着小诚的手,一步步走在别墅的石板路上。 呼出一口冒着白雾的气息,江慕水接了起来:“喂?” 里面的人顿了顿,微微紧张地问道:“她今天去找你了?” 江慕水一愣,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对面跟她通话的男人是谁,她呼出一口气,道:“没有,只是不小心碰到,已经解决,我没事。” 陆霖晟沉默了一会儿。 他道:“慕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还会重新回到铭城来,我以为她已经听话回老家去了,我保证,你不会再碰到她,她也不会再骚扰你了。” 江慕水一笑,有些感慨:“恐怕她也没有时间去找我的麻烦了,她自己的事就已经够棘手,说起来,你知道这事吗?” “什么?” 原来,陆霖晟都不知道。 不知道该说陈浅因有骨气,还是害怕陆霖晟根本不会帮她,这些事不在江慕水的考虑范围内,既然陈浅因不说,她也不多嘴。 “没事,如果有天她去找你的话,会跟你说的,你还有别的事吗?我到家,要挂了。” 陆霖晟又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那天在殷氏楼顶上的事,我有解释,慕水,有机会出来见个面吗?我有事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那天楼顶上,殷莫北逼迫殷千城到那种地步,陆霖晟也难辞其咎的事? 江慕水眯眼,不仅想起了这些,还有陆霖晟劝她不要走消防管的时候的那个借口——关于,江父没死的事。 江慕水的确好奇,但是那天下来以后,她越想,越觉得在那个紧急关头,陆霖晟可能是骗她的。 “你是说……关于我父亲的那件事?” “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慕水,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出来,我解释给你听。” 江慕水不禁摇头。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听不听对我都无关紧要,我问你,我爸,江逸之,他活着,这件事是真的?” “……”陆霖晟的嗓音仿佛受阻了,半晌发不出声音,“慕水,跟我见面,听我解释。” 那就没什么必要见面听了! 果然。 是假的。 江慕水心里一片释然,眸光却黯淡了几分,仿佛一颗希望的星辰又泯灭了,她不甘,又伤心。 彼时已经走到了门前,她握紧了小诚温暖的手,道:“不好意思,我很忙,还有些事等待我去处理,我没空再陪你周旋。霖晟,有空的话请你照顾好父母和你自己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轻声劝慰,已经足够仁慈善良,这全部都是看在那些青葱岁月,过往的情分上。 江慕水挂了电话,头顶星辰郎朗,天空寂静,她俯身,笑着刮了一下小诚可爱的鼻子,用指纹锁打开门,进去了。 *** 翌日。 婚礼。 黄道吉日。 元旦佳节。 是个好日子。 天空晴朗得万里无云,前几日下的大雪隐约开始有消融的迹象。 庄严这一日气得很早,本来起身时穿的是那套伴郎服,西式的,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衬衫,很是严整冷静,但是,临到出门的时候他却改了主意,回到房间,换回了那一身军装来。 庄严穿军装的时候是最帅的,也是最严肃的,他整理了一下肩章,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穿军装的时候对人说承诺,才最令人信服。 也不管别人穿什么了。 总之。 今天。 他一意孤行。 开了家里的车,他早家里人一步往前赶往婚礼现场,和其他的人集合一起,在时间到了的时候,去接新娘。 …… 此刻的许家。 一堆小姐妹穿着紫色的礼服走来走去,有几个挤在许欢瑶的床上,跟她说着贴心的悄悄话,满脸的喜悦。 “真羡慕你,瑶瑶,居然这么大的馅饼都落在你头上,几经波折,最后人还是你的,真的好棒!!” “对啊,连我爸都说,如今像许家这样的女儿不多,患难见真情,一开始殷千城对你还不是太好吧,但是现在你看,你在他最最危难的时候都不离开他,现在他终于知道你的好了,所以婚礼也没取消,照常进行!呵呵……” “这就叫金童玉女,珠联璧合,晓得了吧?……” “就你懂?娶的又不是你?娶的是瑶瑶,人家现在还怀了龙太子了,你们啊,以后就可劲儿羡慕去吧……” “哈哈哈……” 小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吵,说的都是她想听的话,但是此刻听见这些话的许欢瑶,脸上却一丝笑纹都没有。 苍白的脸,僵在那里,如果不是腮红,许欢瑶当真没有一丁点儿生机。 “瑶瑶,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别不高兴,唉,大婚的时候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那个私生子算什么?等你嫁过去,你肚子里这个才是正主儿!” “就是的,私生子这东西,这年头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没有?瑶瑶别放在心上。” “来,吃点儿东西吧?这一天啊,长着呢,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耗……” 小姐妹们端来了点心和果盘。 许欢瑶这才有了一点动静,眼珠子冷漠地垂下来,看着那些东西,说:“我不想吃。别费劲了。” “……” 小姐妹们错愕地看了一眼彼此,都沉默了下来,这下也不恭维她了,将东西都放在了一边。 闺房里沉默了下来。 这时有个闺蜜走过来,说:“好了都别吵了,瑶瑶前些时间闹孕吐,不太舒服,这个时候孕妇情绪和身体都最难受了,难免的,你们也别不高兴啊,打起精神来。” 闺房里这才又恢复了一点热闹的气氛。 闺蜜走过去,看了看表,道:“欢瑶,新郎和伴郎团他们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上婚车的规矩你知道,那现在你跟我们交代一下,我们怎么闹他们?闹到什么程度算合适?你不说,我们心里可没底的。” 许欢瑶依旧冷着眼神僵硬在那里。 闺蜜这下也不耐烦了,蹙眉,道:“瑶瑶。瑶瑶?” 许欢瑶冷笑了一下。 她脸部肌肉僵硬,妆容看不出半分好看,她眼神看向闺蜜,这才缓声道:“我也想给你们定个规矩,告诉你们闹成什么样最好,可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知道结婚都是要拦门的,伴娘团是要给新郎出难题的,可你觉得,我出的难题,殷千城会接招?这么大的日子,门口多少媒体你知道,他万一到时候说一句我爱出不出,我怎么办?难道婚礼还没开始,我的脸就砸在自己家门前?” 说起来……也是。 别的小姐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欢瑶的这个闺蜜知道。 这一天如果不好好弄。 最后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许欢瑶的打算原本是嫁过去之后关起门来丢脸,这样谁都不知道,但是如果婚礼当天就丢脸,那可就丢到银河系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打脸的婚礼(一) 闺蜜耐着性子想了想,出了一个主意,道:“那这样,等下他来了,我们只出几道简单的题目给他,不管答什么我们都算他答对,然后放进来,这样总行了吧?不闹的话,显示不出许家的地位,但是闹得太过,殷千城的性子又根本不会搭理,瑶瑶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许欢瑶垂眸在沉吟。 半晌后她想清楚了,犹豫着点点头:“行,那就这样。”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欢瑶的心从这一刻就开始忐忑。 悲观。 再悲观。 把自己压低到尘埃里面。 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度过这一天。 终于,半小时过去了…… 外面的豪华车队总算抵达了许家的门前。 许敬尧笑着迎宾,看见车队来了,赶紧迎出去,今天是女儿出嫁的日子,宋柒然也被暂时接了回来,脸上的神情不大对,跟在他后面,等着新郎和伴郎团进门。 然后车门依次打开。 除却几个穿着伴郎服的伴郎,唯一那个例外的就是庄严,他一身军装,最后才从车里下来。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睛在了头车上。 殷千城就在那辆车上。 记者们调整焦距,对准了那里猛拍,就像给明星拍红毯照片一样,这个绝对是明天头版头条的最帅照片。 可是,“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动静。 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话语。 谁知道怎么回事? 倒是出来说一声啊? 这怎么回事? 奇怪的是,余下的几个伴郎也是脸色不大好看,没有半点喜庆的感觉,这时,本来就一脸冷肃的庄严走了上来,冷漠道:“不用等了。里面根本没有人。殷家那边说千城和许小姐五行相克,不能亲自来接亲,所以来的只有我们!” “哗——”得一声,周边的亲属宾客们炸开了。 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都议论纷纷。 五行相克? 没听过这个说法呀。 虽然市井中的确是有属相不合、五行相克这种说法,但是婚前做什么去了?都不调查的吗?五行相克还结婚?许家这都在干什么? 不提前说好,婚礼当天被人家打脸? 许敬尧一听这个说法,脸色顿时就冷沉了下来,但是当着众多记者的面,他丝毫不敢发火,本来今天的事就是许家攀附殷家,他恼火但无处发泄,只好陪着笑道:“对……对……相克,的确是相克……我理解千城……提前也是说好了……说好了的……” 许敬尧对着记者说完,陪着笑让伴郎团进来了。 一转身,他的脸色却就已经阴沉下来,恨得咬牙,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殷千城撕碎的模样。 伴郎团由庄严带头,一路毫无阻拦地进了许家的门。 随即到了二楼,许欢瑶的房间。 一群伴娘小姐妹在外面守着,看到有人冒头之后就猛地涌上去,笑着说:“不行不行,不能进,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进去?新郎绝对不能进哦,得过了我们的关卡才可以……” 几个人纷纷阻拦了半天,都只见一个冷着脸的庄严站在那里,而……而……殷千城的影子呢?? 在哪儿?? 怎么都没有殷千城?? 几个伴娘小姐妹正傻眼呢,这个时候跑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佣人,低头跟她们说清楚了情况,几个小姐妹脸上的神情,一时之间竟然难以置信,震惊地看着许欢瑶的那个闺蜜,结婚竟然还有这么打脸的?殷千城竟然自己都不来接许欢瑶?? 闺蜜脸色也很难看,艰难扯了扯嘴角,上来说:“哦,既然这样,那也不是不能随便进的,你们来就你们来吧,谁跟新娘熟?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你们就能进去接人了。” 跟新娘熟? 几个伴郎面面相觑。 谁跟许欢瑶熟? 最熟悉的就是千城和默言了。 还有几个女眷。 他们可都跟许欢瑶没什么来往。 沈崇明这个时候撇了撇嘴,看着年纪最大的那个男人说:“青哥,要不你来?” 被称作“青哥”的男人眨了眨眼,笑开了:“这许小姐我不认识。” 沈崇明耸肩:“那我也不算熟,你说让谁?” 庄严这个时候猛地冷冷抬眸,站了出来,沉声说:“我来。” 闺蜜当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人站出来了,不管怎么说,有人来就好! “那行哦,你可听好题了哦,”一个小姐妹蹦了出来,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说,“我们欢瑶,最喜欢吃什么水果?最喜欢什么颜色?最爱哪个男明星?说!说对了就让你进!不然不让!” 一群小姐妹又欢欢喜喜闹腾了起来,活像庄严就是那个新郎似的。 沈崇明摸着下巴笑了,这可幸亏是庄严答题,喜欢吃什么水果,什么颜色,哪个男明星,这就是打死殷千城他也不知道,更不稀罕知道啊。 青哥见沈崇明笑得太过了,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叫他也别太嚣张。 “青哥,我怎么总觉得咱们今天是来欺负人的,不像是来娶亲的?”沈崇明偏过头说了一声。 青哥道:“你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说出来难看。” “噗……” 沈崇明实在没忍住笑了。 那个问问题的小姐妹当下脸色就有点变,这问题有什么问题吗?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闺蜜不想惹出什么事情来,现在许欢瑶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这要是闹出的动静大了给许欢瑶知道了,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闺蜜冷下脸,说:“好了好了,答题吧,随便答什么,答一下就是。” 庄严冷冷盯着门板,思考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低低道:“我不知道。” “噗……” 这下不止沈崇明笑了。 周围的很多围观的都开始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伴郎看起来跟里面的新娘也没有什么交情,所以谁知道新娘什么习惯?她自己要嫁的老公不来,拿这种破问题去问谁啊?? 闺蜜脸色都变了,死死压着情绪,说:“就随便答一个,随便一个,都不行吗?” 庄严蹙眉,闻言送开了眉头,也豁出去了,随便说道:“香蕉。紫色。贝克汉姆。” 这下周边的人快要变成哄笑了。 后面一片混乱。 闺蜜脸色铁青,抢在小姐妹前面赶紧说道:“对了!” “全部答对。每一个。都答对。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了,别人不要进,这位先生,你去把新娘请出来吧。” 她也看出来了,后面来的人都是捣乱的,没一个好东西! 庄严神情冷肃,想了想,上前,拧开了门。 偌大的红色喜床上,许欢瑶穿着新娘服坐在那里,眉眼精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只有表情像死灰一样,庄严心脏微微抽疼了一下,走了进去,避开了所有人,沉声道:“欢瑶,走吧。” 许欢瑶闻言整个表情都被震得有些崩裂,她震惊无比,半晌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门外,所有人都扒着头过来看热闹,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她粉底之下的脸色全白了。 “他根本就不来……明明知道我们家门前有无数记者,他都不来,是吗?”她颤声问道。 庄严冷冷站在那里,并不给她希望,冷声道:“是。他就是故意的。而且他不止现在不会来,等一下在婚礼现场的时候他还会送你一份大礼,到时候是你自己逃离婚礼,还是当场颜面无存,他也并不在乎!” 许欢瑶拧眉:“你说什么?”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现在都要跟我走,否则你要不走,今天悔婚的就是你了。” 呵呵。 是吗? 怎么走? 她都已经被这样对待了该怎么走? 许欢瑶极力安慰自己,民间也有这样的例子,有各种理由新郎不会来亲自接新娘的,她起身,自己下去,照样还是被簇拥着出了门,到了车上,是闺蜜帮她打开车门,又重新关上。 伴郎们都有些吊儿郎当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都淡漠如常,重新回到了车里。 庄严最后一个上车。 他目光冷冷地在第一个和第二个车之间徘徊,最后,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拉开了头车的车门,坐进去了! 所幸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被吸引在刚刚的八卦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眼前的这一幕!! 车子,重新开出去了,几辆限量豪车的加入还是给这场婚礼增光不少,记者们哗啦哗啦的闪光灯追随着车队而去,谁都不知道,今天刚开始就这般劲爆,此后还会发生些什么…… …… 车上。 许欢瑶冷冷坐在里面,心如死灰,猛地车门就被拉开了,一股男性荷尔蒙猛地冲了进来,门又重新关上! 许欢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门被关上,车,就这么走了。 庄严不看她,冰冷的目光看着前方。 许欢瑶半晌才冷声开口:“……庄严,你想干什么?这是新郎才上的车,就算同情我,也轮不到你来这么做。” 庄严目视前方,无视她的质问和苛责,只冷声问道:“你想到千城会在婚礼上怎么羞辱你了吗?他不提出解除婚约,目的就是为了逼你主动解除,而且还必须开诚布公,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你自己真的知道吗?你知道,今天你将面临怎么样的结果?” 第六百一十二章 打脸的婚礼(二) 许欢瑶眉眼一个黯淡。 她低喃道:“不……他都答应结婚了……他不会那么对我的……” “你就没骗过他?” “我……我那都是逼不得已……” “那他今天为了江慕水,也会逼不得已地把你逼入死路。”庄严冷冷偏过头,看着她说道。 这一段路不会走太久,会赶在中午之前到达酒店,换服装换妆容,准备婚礼流程,留给他和许欢瑶的时间不多。 许欢瑶嘴唇不禁颤抖起来。 ……把柄。 她留在殷千城那里有什么把柄? 对了。 就是之前她陷害殷千城的时候……是她亲自设计了自己的那场强暴,还把江慕水拖下了水……难道,他要在婚礼上公开那那段录像和音频? 许欢瑶心头大震,双手不禁将裙摆攥紧了,攥得指甲上的碎钻都要掉下来,她脸色潮红,紧张无比,浑身都冒出淋漓的大汗来。 庄严看向她,看她神色不对,问道:“……你想到了?” 许欢瑶死死咬唇,抬起头:“他都答应我要结婚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对我……我当初乞求过他解除婚约,是他自己拒绝了我,庄严……”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庄严道,“我只知道,你伤害他不要紧,伤害江慕水是不可原谅的事,今天的事,大概就是他的报复。” “报复?” 许欢瑶冷笑出声,疯魔了一般看向他。 “他敢报复我吗?敢不进行今天的婚礼吗?我死咬着不肯退出又怎样?庄严,他敢这样,我哥哥不会跟他好好合作的;他对我不好,我妈还在我爸手上,我哥要做什么决定也身不由己的!你明白吗?!” 庄严也冷笑起来。 问道:“你怎么知道许默言不是早就跟殷千城串通好了的呢?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 “他们才没有串通!我哥只听我爸的话!我们是一家人!!” “是吗?你妈妈今天因为你结婚好像露面回来了,你猜,她现在,还在你爸的掌控范围之内吗?你哥,还受你们的控制吗?” 许欢瑶:“……” 车队一路不回头地往前,将许家完全抛在了后面。 …… 许敬尧经过这件事恼火到不行,但只能压着怒火,等婚礼完了再找殷千城算账! 管家跑进来,说:“车备好了,先生,叫太太一起,我们上车了!” 许敬尧背着手往外走,脸色很臭:“你去叫!太太在楼上,叫她下来走了。” “好。先生。” 管家跑上去了,不一会儿,管家又吓得屁滚尿流地下来,凑到许敬尧的车边,问:“先生,太太呢?太太没在楼上,我看过了,也没在别地方,她……好像不见了……” 许敬尧一震:“你说什么?” 这个时候,许默言从里面西装革履地走出来,走到车门另一边,上了车。 许敬尧眼睁睁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一直等到他上车,才猛地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心惊不已,赶紧说道:“默言,你母亲,是昨晚半夜才回来的,就是为了参加瑶瑶婚礼,我怕她身体不好才把她锁在房间里,派人一刻不停地看着她,我都是为了她好,她生病了,就在国外,这种病不能见人……” 许默言冷笑一下,打断了他的话,道:“嗯,是的。爸……因为妈的病不能见人,所以我派人把她送到最合适的医院去了,从今天起就是您也不能见她,这样对她的病情好,您、说、呢?” 许敬尧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 气若游丝。 许默言整理了一下袖口,冷冷盯着前面,命令道:“开车。马上。” 再不去,就该赶不上许欢瑶的婚礼了。 *** 车队还在缓慢行进着,因为时至中午有些堵,一派豪车被堵在了路上,倒是没有一辆旁的车敢靠近他们。 许欢瑶浑身冒出冷汗来,攥得裙摆都皱起来了,她看着眼前茫茫的天色,艳阳高照,雪意融化。 元旦佳节的氛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只有她知道。 接下来不知还会面临什么。 许欢瑶满手冷汗,唇上的红艳已经有点盖不住她苍白的唇:“他不会这样的……怎么会这么对我?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这儿总是真的吧?就为了一个江慕水,这都不顾?” 庄严眯眸看向了她的腹部,月份太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抿唇,一言不发。 许欢瑶冷冷看向了庄严,寒声问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就为了刺激我……还是为了帮我?” 庄严的眸中透出了伤心的神色。 他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对你用心这么久,也表白过,甚至求过婚,你就还是这样看我?” 许欢瑶冷笑了起来。 “我能怎么想?庄严,我婚礼这一天全世界满满的对我都是敌意,父母,亲戚,所有的宾客……都是在看我笑话!你让我怎么想你!” 庄严一脸冷肃地转过头来,看着前面,再次一字一句地问了一句:“再绕两个路口我们就到了,欢瑶,我再问一次,你知道婚礼上千城会怎么对你了吗?” 许欢瑶低下头,慢慢地,痛哭了出来。 她肩膀颤抖如筛糠一样,哭道:“那我能怎么办?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我能怎么办?庄严,我等一下跪在地上求他他会放过我吗?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能逃过这一劫?你帮帮我啊……啊……” 车子还在缓慢行进。 前面的司机微微蹙眉。 还没到婚礼现场,新娘却就在后座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哭得就像天塌了。 这叫什么事? 司机凝眸多看了两眼,却被座位上另外一个男人犀利冷漠的眸光给逼了回去,再也不敢多看!! 庄严凝眸冷冷看了一眼外面,这个时候到了一条小路上。 他掏出手机来,给后面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 沈崇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喂庄严?你跑去那儿干什么?这不对啊。” 庄严沉默了一会儿。 “喂?说话?车遇到什么东西了吗?” 庄严开了口:“崇明,等一下你们直接开车去婚礼现场,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不陪我们你陪谁啊?”沈崇明看了一眼窗外,“我们的确也不想去,反正也还得去第二次,去看人家丢脸有什么好看的?我还不如回家看电视,你也忍忍吧,就这么一段,别跑了。” 庄严屏息,知道沈崇明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解开了领结,沉声说得更清楚来一些,冷声道:“我说,我先走了,你是第二辆车不要跟着我,也替我挡着后面的车,你明白了?” 沈崇明张大了嘴巴:“……” “不明白啊老大。” 庄严道:“那就照我说的做,回头,我会上门感谢你的。” “我这样做千城会不会揍我啊?”沈崇明大概脑子转过弯来了,吓得不轻,仔细想着,“好像也不会,但是这件事本来是许家小姐丢脸的,你这样做,会让千城丢脸啊。” “这就是他想要的。”庄严冷冷地说道,唇齿之间带着恨意,上前,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冷声说,“停一下车。” 司机一愣。 没反应过来。 “我说停车!!” 司机吓得赶紧在路边停下了。 好在这里是小路,没有交警也没有交通灯,否则怎么能停? 庄严一脸冷肃地捏着电话下去了,到驾驶座将司机拎了出来,自己坐了进去。 许欢瑶也在后座听见他的吩咐了,一脸茫然加紧张,哽咽着颤声道:“你要干什么?庄严……” 庄严冷声对着电话里的人沙哑道:“我欠你一个人情,崇明,剩下的如果你想问,去问千城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电话里嘟嘟嘟声吓得沈崇明要蹦三尺高,他捏着烫手的电话,蹙眉骂出了一声:“我靠……” 就这么挂了? 想干什么呀? 沈崇明前面的司机也被迫停下了,往前看了看,问:“沈少爷,前面停了,要不我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用。” 沈崇明不知怎么的蹦出了这两个字,蹙眉,赶紧拨了电话给殷千城,这丫却不接,拨到第三个的时候看到前面的车突然起步了,旁边那个傻乎乎的司机站在那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辆车却就已经风驰电掣一般开了出去! 沈崇明前面的司机一脸懵逼:“……沈少,跟上去吗?” “跟个屁!!!”沈崇明骂了一句。 好不容易电话通了,对面的殷千城身处混乱之地,周边好似有很多人,他低低问了一句:“喂?” “千城。”沈崇明擦擦汗。 “嗯。” “我跟你说个事,别打我。” “嗯。” “你老婆,现在,跟着前面的那人,跑了。” “……” “……” 沈崇明绷紧了皮,最后低头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该追上去?我错过两分钟了,要不我现在追?” 千万不要是他的错。 他把人搞丢了是要赔的啊。 第六百一十三章 打脸的婚礼(三) 沉默了两秒后,电话里,却传来了殷千城那丫淡淡低沉的浅笑。 沈崇明浑身一松,瞪着眼睛就要大骂出声:“……靠……你他妈的倒是说话!!你要吓死我!!” 殷千城淡淡道:“……跑了么?比我预计的还要晚了几分钟,没关系,你回来就好,跑了,就跑了吧。” 什么叫跑了,就跑了吧!! 什么啊!!! 啊!!!! 沈崇明脑子都像是被紧绷到极限的弹簧绷过,嗡嗡得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真的?我说你没骗我吧?丢了的是你老婆!我怕啊!我靠啊吓死老子啦!!” 前面的司机又暗搓搓地上来紧张问道:“沈少……到底……” “滚蛋!!”沈崇明跟触了霉头似的躲开大骂了一声,“追什么追,没看见前面那车跑那么快吗?追的上吗?回酒店!我擦真的吓死老子了……你说这是不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计划好了说一声啊大哥,闹哪样?!” 司机赶紧上车,前面的头车丢了,这下他变成了头车,不能一直跟着走了,赶紧导航了酒店的位置这才开出去。 这时候车队已经在路上停了有五分钟之久了。 沈崇明还在对着电话骂骂咧咧的,扯开自己的领口,大冬天的活活吓出了一身汗,他打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刚对着电话又“喂”了两声,才发现殷千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他挂了!! 沈崇明抹了抹脸,简直觉得痛不欲生,这种计划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不能吗?有他参与的话该多好啊?多好玩啊? 手机里的微信群开始震动了起来,后面的人纷纷问发生了什么。 沈崇明抹了一把脸,舔舔唇,想了想在群里回复了几个字,“人跑了。千城放的。勿追。想想等会儿怎么办吧!!” 现在人丢了。 他得好好理理思路。 那这就算新娘逃婚啊。 我靠,新娘自己逃婚了,殷氏不过是丢个脸而已,那婚约就算自动解除了啊! 真妙。 他这个脑袋瓜怎么提前就没想到这茬呢…… *** 婚礼现场。 车队还在路上行进着,亲戚宾客都是要提前到了入席的,许敬尧灰头土脸地从车上下来,尾随着自己的儿子许默言进去,服务生将他们招待在了“女方家属”的前排坐席上,然后前面的司仪就过来找他们核对流程了。 现场闹哄哄的。 倒是请来了不少人,包括前几天家里出事的云副市长也来了。 一家人坐在对面的贵宾席上。 那个样子很可爱的小男孩来了,云副市长蹙着眉,似乎想不太清楚,怎么前几天的时候在殷氏顶楼上站在殷千城身边的是一个女人,他娶得现在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但是救了他孙子这件事没的说,救命恩人的婚礼他必须来。 许敬尧低着头半天,感觉到了一点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他沉默半晌,然后才抬起头,对许默言说:“默言,你母亲的事,我真的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才这么做,一个妇道人家,在正经事上总是优柔寡断,有些碍事,我把她圈紧起来是为了不影响你的思路,你要知道欢瑶才是你的亲妹妹,她今天你如果出点什么事你要向着她,你是我们许家牵制殷氏的唯一筹码啦。” 许默言手指轻轻点着杯子,道:“我牵制殷千城,而您拿着母亲牵制我,顺便摆布欢瑶,是这个意思么?” “啧……你说得太难听,都是一家人,我能害你们吗?我不都是为了你们考虑?” 许默言默不作声。 “欢瑶的归属难道不好?你跟殷氏合作赚了钱难道不好?你们一个个落得好下场都是因为我的英明决策,难道你们还有脸来指责我?” 许默言定定看着台上,冷笑。 “爸,您想得未免太过天真了,殷氏如果要找合作商,从来都并非许氏不可,我们的确能给殷氏带来损失,不过都是暂时的,我们许氏最多最多能做到在殷氏遭难的时候踩上最后一脚,但等他重新生龙活虎起来,要扳倒他简直就是玩笑话。以前您如此笃定嚣张,不过是因为殷老先生说话还算数,而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您还在说我是唯一能牵制殷氏的筹码,不觉得,自欺欺人吗?” 许敬尧蹙眉,“默言,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许默言反问:“那您真的清楚,如果今天的婚礼进行下去,欢瑶会遭遇什么吗?” “……” 此刻的后台。 常远将一条长长的电线拉过来,试了试接头,再找个人过来盯着,以确保没事。 婚礼这一天会出现的状况有很多。 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常远检查了一下手里的u盘,轻轻插进主机箱里面去,液晶屏是自动播放的,只要一个按钮,里面的内容就会播放出来。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到了常远旁边:“常先生,那边出了点状况,殷总让您过去一下。” 状况? 常远回头看一眼,挑挑眉道:“知道了,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常远走到了前台,看着前面的人议论纷纷的有些混乱,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一看,12点28分,过了。 良辰吉时。 早就过了。 许欢瑶没来。 伴郎团都已经面色如常地回来了。 常远玩味地看了一眼混乱的现场,突然就笑了一下,这说明计划成功,庄严还是有点魄力的。 他转身,到后面找了找,看到了就来了一下现场,此刻连衣服都还没换的殷千城,常远走上去,道:“东西拿到了吗?” 殷千城挂了手里的电话,手机一扬,交给了常远,道:“里面的那段音频,导出来,等一下播,之后有记者涌进来采访,不用拦,让许伯父那边好好发挥一下,别太气急败坏。” 婚礼就才到12点而已,新郎要回去了? 常远不知怎么的想笑,拿过了手机,说:“沈少爷刚刚可吓得不轻,我刚刚看到他还在抱怨,等下他会不会听得都惊呆了?” 殷千城淡淡笑了笑,倒是没有回话。 常远拿过手机在耳边听了听,倒是真的很劲爆,他看了殷千城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那之前的视频还放不放?还是,就这样放过他们算了?” 殷千城沉默了下来。 常远指的是那段几乎能毁了许欢瑶的视频,大概也是她够聪明,所以选择来都不来直接跑了。 庄严现在还在她身边。 殷千城本来是不准备放过她的,但是猛地脑海里闪过江慕水和小诚的影子,不知怎么心脏就软了一下,淡淡道:“算了。” 常远也蹙眉想了想,的确,再闹腾出这样的事情来,丢脸的是庄严,没必要了。 “好,那就这样了,这件事我去办。” …… 司仪还在上面活跃气氛,尽管也知道时间已经过了,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地在说着吉利喜庆的话,笑容满面。 常远上了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司仪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捏紧了话筒,简直不知该怎么办,瞥了一眼女方家属的桌子,低声道:“好我知道了,这事儿……确定了吗?” “确定。你说吧。” 司仪满头大汗。 等常远下去了,司仪抓起话筒来,开了开关,艰难道:“各位来宾亲友,我们的婚礼出现了一点问题,刚刚在车队接新娘的路上,发生了一点状况,新娘现在……现在她……” 底下哄乱起来。 殷楮墨是一大早就从祖宅那边赶过来的,婚礼的事情他一直吩咐人跟进着,并没有想到殷千城还会配合他到这一步,这简直出乎他的预料。但是从头到尾,殷楮墨都如坐针毡,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待到司仪说出这句话,他的眸中才迸发出犀利的一道冷光,扫向了许敬尧那边。 许敬尧的嘴震惊地张大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发生这种事…… 欢瑶…… 欢瑶她……怎么了? 司仪怎么也说不出关于事实真相的话,这个时候,从台上走上来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透着一股淡漠的威严,此刻,他的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浓浓的失落,就像一个被辜负的有情人一样,他伸手,接过了司仪手中的话筒,顿了顿,接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就朝台下看了过去。 这下。 底下的一片哗然立马就变得安静了。 除了记者们猛地端着长枪短炮冲上来的“哗啦哗啦”拍照声,底下几乎是瞬间鸦雀无声。 这一天,铭城所有跟殷氏有过生意往来的人都在。 这一天,所有的名门贵胄,政客富商都聚集在这里。 云副市长也蹙紧了眉头,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殷千城站在那里,半晌后拿过话筒,轻声开了口: “欢瑶刚刚跟我一个从小的挚友一起私奔,现在不知去向,今天的婚礼我很抱歉,让各位白来了一趟,我刚刚联系过欢瑶,问过原因和她的目的,今天的婚礼她已经口头取消,我毫无办法。” 第六百一十四章 打脸的婚礼(四) 轰得一声,底下的人群瞬间就像是炸开了,晴天霹雳般的感觉在每个人的心中炸开。 此刻,男人一身清隽淡然的光辉站在那里。 一束光芒淡淡打在他身上。 他眉宇之间的落寞和隐忍让众人揪紧了心脏,心疼了起来。 殷千城继续说道:“作为她的未婚夫,对她的意愿我表示尊重,并祝福,许伯父,很抱歉今后不能跟你成为一家人了,但请你相信,在这之前我的心无比赤诚,奈何佳人无意,我也只好放手了。” 底下爆开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怎么这样啊?” “早就订好的事情干什么现在反悔?” “早干什么去了?” “都到婚礼这一步了居然逃婚,把殷家的脸往哪儿搁?” “那天跳楼事件的时候,许家的人也一个都不在,等人家解决了,再跳出来说自己没撤资殷氏。” “这是在逗谁呢?” “太不要脸了,许家就是这么背信弃义的人吗?” “自己家的女儿被强暴了,人家都不介意直接履行了婚约,许欢瑶自己还有脸私奔?” “简直荒唐!丢脸丢到银河系!” “贱货,小人,碰上许家这样的亲家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太太太过分了……” 猛地,像是台风的中心眼一样,围着许家的女方家属桌,爆开了一片熟络议论的声音,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包括记者都开始义愤填膺,简直难以置信,大家以仇恨蔑视的目光看着许敬尧和许默言,恨不得用目光和言论把他们身上的一层皮都扒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黑心的!! 谁也没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包括今天去接亲的伴郎团。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沈崇明用手指挠挠鼻尖,眨着无辜的眼睛表示他也不知道。 嗯。 他本来就不清楚。 他只是给许欢瑶放了个行而已。 谁知道庄严怎么把许欢瑶骗走的。 许欢瑶也甘愿? 这个时候,暴风雨中心的许敬尧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眼眶猩红地站起身,看着周围人数落的目光,胸口的怒火已经冲上了头顶,他愤恨地看了一眼台上的殷千城,当即指着他大骂起来:“你胡说!!” “瑶瑶想嫁给你不是一天两天,她怎么可能会逃婚?一定是你把瑶瑶藏起来了,然后自己演这么一出,殷千城,你真的是老谋深算!连我都被你骗了!!这就是你的合作精神?你出尔反尔,不仁不义!!” “你把我的欢瑶交出来!大家别听他的,就是他自己想悔婚,反倒咬我许家一口!!” 记者们被这劲爆的剧情给弄迷糊了,听见许敬尧的反驳竟然也信,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千城,看他怎么给出解释!! “殷总,许家怀疑是您弄丢了许家的小姐,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许家小姐现在在哪儿?许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殷先生,请您回答!!” 沈崇明在底下嗤之以鼻,气得咬牙,这群记者是不是有病?他可亲眼看见的,许欢瑶自己跑的!她要不想,她跳车啊,庄严一个人就能拐走她? 殷千城眉宇之间的落寞还没散去,闻言眸子里的受伤更严重了些,苦笑一下,道:“是吗?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不是你是谁?殷千城,你还我女儿!一定是你弄丢了我女儿!!” 殷千城的脸色冷下来了,他淡淡挥手,跟后面做了一个手势。 原本大亮着的液晶屏,突然黑屏了。 全场突然响起了一阵刺刺拉拉的声音。 像是电波的干扰声。 正在想,突然里面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殷千城……对不起……我不能去婚礼了,我要跟庄严走……我们的婚礼今天就取消,别问我为什么……我本来就不爱你,我爱的是他,以后,咱们两个没有任何的关系……希望你跟我哥哥的合作还能继续……毕竟除了我,我们许家,没有哪个地方对不起你……” “那就这样……我挂了……以后有缘再见,婚礼的事麻烦你处理一下,再见!” 许欢瑶冰冷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就这么播放了出来。 这般自说自话的过程中。 许欢瑶嗓音冷漠无情,毅然决然,毫无回旋的余地。 而殷千城的这边,一直沉默着,一直沉默到电话挂断。 挂断的“嘟嘟嘟嘟”声还在继续。 婚礼现场的所有人,却都从这种死灰一般的沉默声中,听出了殷千城的心碎和失望,他无言以对,也,无计可施。 一下子。 舆论几乎全面反转了!! 上一秒人们的质疑几乎瞬间就被打破,此刻,台上殷千城伤心欲绝之间也没放弃的尊贵和教养,和许敬尧的破口大骂血口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记者们纷纷涌上来,义愤填膺地向他提问。 台下的宾客都露出了鄙夷无比的神情,愤怒,正义感,以及被欺骗利用的感觉,席卷了他们全部的理智!!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舆论全部倒戈,将许敬尧和许默言围成了水泄不通的一团,差一点用口水将他们淹死。 质问声。 讨伐声。 嚷成了一片。 殷千城拿起话筒,淡淡说了最后一句话:“大家情绪不要激动,今天的宴请继续,大家用完餐再走,再次感谢今天来婚礼现场的各位,隔日殷氏才将对此作出最后的回应,望各位媒体朋友届时莅临。” 言罢,他将话筒交给了身后的司仪。 司仪愣愣地接过话筒,想来想去,从上台到现在殷千城也就说过三段话,却用最得体的教养和智慧化解了这一场尴尬。 他不失风度礼仪,不卑不亢。 贵气分毫不减。 简直让人钦佩。 哪怕是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他也最后尊重了她的意愿,更没有在意她家人最后的中伤,选择算了,不再去计较。 毕竟。 没有什么伤害比失去他未婚妻更严重的事了。 反观此刻的许家。 简直就……令人恶心。 司仪笑着说了一句:“大家慢慢用餐,抱歉了。” 然后,司仪也走下台,跟人交接工作去了,原本以为今天能主持一场旷世婚礼呢,没想到最后以闹剧结束,这也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记者们不依不饶地将许敬尧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纷纷都带着无比愤慨的情绪在提问,话筒都快要杵到他们脸上去!许默言冷着一张脸护着许敬尧,淡淡的一眼看向了平静的液晶屏,原来到最后,殷千城还是放了许欢瑶一条生路,没有将事情做到最绝……这应该也是,殷千城最后的仁慈了。 *** 车子,慢慢地在高速公路上行进着。 四周都是原野和麦田。 被茫茫大雪覆盖着。 车上挂着红色的飘带和鲜活的花束,车里的氛围一片死寂。 半个小时前,许欢瑶打出了那一通电话,不是谁逼她的,而是她自己情愿。 她已经很猥琐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庄严劝她还是跟殷千城交代一下,她一开始还不愿意,想要直接跑掉,庄严提醒了她一句,既然她说她有把柄抓在殷千城手上,那么就做人不要太绝,自己提出解约,也算是给殷千城一个交代。 否则让他丢脸丢的太难看,就真是她冷酷无情了。 许欢瑶掂量了一下,还是打了那个电话。 她也不是不怕许敬尧他们被骂的抬不起头。 也不是不怕许敬尧的威严。 不怕自己从此再也回不了许家。 她现在的手里,可有一道免死金牌呢。 庄严就这么一直开着车,沉默不语,许欢瑶也尴尬地一直沉默着,她手心出了满手的汗,现在才感觉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有点仓促了,难道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一个孩子吗?庄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底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车子开到一个服务站之后,庄严将车停了下来。 他冷冷地走下车,将车上的飘带和花都拿掉,丢在了垃圾桶里,然后看了车身一眼。 他走过去,看着半拉下来的窗户,淡淡开口道:“你不下来一下吗?” 许欢瑶吓了一跳,她脸色尴尬,此刻有点不敢面对庄严,她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模样,道:“我下去干什么?” 庄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换一身普通的衣服。我带你走。你这样怎么走?” 许欢瑶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还是新娘装扮,她尴尬地点了点头。 庄严说得对。 庄严这个时候来到后座,拿了一个自己早就放在那里的东西,过去递给了她。 他眼神到了此刻才软下来,有了些许温柔,低低道:“去吧。在服务站的洗手间里。我在这里等你。” …… 许欢瑶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她这一天几乎都没打量自己,没想到,自己的脸现在竟然是这副鬼样子。 眼线全部都哭花了。 底妆也有些狼狈。 她眼睛里面的那一片猩红的血丝到现在都没消退下去。 第六百一十五章 庄严,你到底什么意思? “……”许欢瑶走过来,愣愣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皮肤真的比半年多前差了很多,是从江慕水回到铭城之后,自己才慢慢变成这样的。 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得到殷千城,没想到,兜兜转转,闹了一大圈回来,自己竟然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想到自己今天如果去了婚礼就会万劫不复,她心里的怨恨就还是不减。 好不容易止住了肩膀的颤抖,许欢瑶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不禁冷笑了一下!! 好讽刺啊。 最后竟然是自己逃婚。 在半个小时前她还以为自己今天真的死定了。 却没想到。 竟然有人在最后的那一刻,给她抛下来了一个救命的绳子。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刚刚得知的时候她也惊魂不定,简直震惊不已。 但是想明白里面的是非曲折,利弊关系之后,许欢瑶几乎立马就赞同了,让庄严带她,逃离这个婚姻的魔窟!! 车子刚刚开出去的时候,许欢瑶还拼命反抗。 她以为自己这一走,绝对回去的时候一方面被媒体骂死,一方面被父亲打死,她逃一时可以,逃得了一辈子吗? 直到庄严抱着她,跟她咆哮着解释清楚了,许欢瑶才猛地愣在了原地。 他说,“那一晚跟你纠缠一夜的人是我,许欢瑶,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所以。 殷千城才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始终不在乎分毫; 所以,他才这么对待自己; 所以庄严才会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比她的未婚夫尽心尽力强上百倍,就因为……许欢瑶此刻肚子里怀的,是他们庄家的骨肉!! …… 许欢瑶也慢慢捋清楚了。 庄严家里的确是有一个哥哥,结婚了但是至今都没有孩子。 庄少将发愁这件事发愁了很久,一愁自己没有孙子的事,二愁庄严迟迟还不结婚。 所以,许欢瑶肚子里的孩子一下子就变得很重要。 许欢瑶盯着庄严,眼睛里绝处逢生的光芒,她瞬间就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明白他说的只要她同意跟他结婚,一切都交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许欢瑶的过往再不堪又怎样?只要庄严爱她,她的肚子里有庄家的血肉……庄家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慢慢接受她!最重要的,为了她以后的身份还可能会帮她洗白,帮她化解许家的威胁…… 殷家的确是她向往的地方,但是庄家也丝毫不差,她以前是因为进不去所以不敢想,但是现在……她却突然可以了,有庄家护着,许敬尧不会再敢动她…… 就是……许欢瑶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这个消息真的太震撼了…… 她一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苦…… 涩…… 失望…… 伤心…… 绝望……再被人塞给一个活的希望…… 此刻的许欢瑶顾不上什么幸福,什么脸面,她现在仿佛就是被人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一个人,只要能护她平安无事,她什么都甘愿…… *** 许欢瑶换了衣服出来,用清水将脸上夸张的妆容弄掉了一下,撕掉双眼皮贴,将黑乎乎的地方擦掉一些。 拆了头发,妆容清丽地出来了。 一身灰色的羽绒服,搭配里面的黑色棉袜和红色高筒靴,虽然不搭,但是她颜值还不错,所以也还能看。 庄严依旧一身肃杀的军装等在那里。 听见脚步声,他往后一看,被眼前的场景晃得晕眩了一下。 许欢瑶走到他面前,舔了舔唇,有些狼狈尴尬,双手拢着羽绒服说:“我好了。” 庄严突然之间就有些莫名的脸红。 两个人之间,本来以前的交集就不多,除了那一个晚上的旖旎缠绵之外……真的没有再多的接触了。 此刻两个人之间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那层最最亲密的关系…… 这样站到一起难免尴尬一些。 但是不管怎样。 这样看到她,庄严还是有些开心。 他努力压下嘴角那淡淡的浅笑,装作淡然沉静的样子,轻声道:“那走吧。” “去哪儿?” 许欢瑶抬起头来,眸子里一片荒芜,有些楚楚可怜,她口吻萧瑟道:“我现在回不去铭城,就算不看报道,我也知道新闻里会怎么写我们许家,我哥哥跟殷千城的关系好,生意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可我们家的名声可就坏透了,生意人讲究信用,以后除了殷千城,能跟我们合作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我们的诚信度了,我就这么回去的话,我爸恐怕都听不到我解释,就会把我打死了……” 庄严:“……” 许欢瑶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的担心,从来也都不是多余。 许欢瑶眼底一片荒芜,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对未来充满浓浓的担忧,看着高速公路外的田野,苦涩道:“庄严,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是什么心思,你认真的吗?还是你只是相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那天,才那么激动地跑去阻止我打掉他的?我也知道,能被你救下来是我的荣幸,我要是今天去了婚礼恐怕会连骨头都不剩,我虽然知道未来任何一种生活都比现在强,但是,我也还是有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我没办法将就……” 她的心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羽毛,会起,会落,会飞走,完全不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害怕。 极度的害怕。 都是真的。 庄严走到了她的身后,已经破开了人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高大的身形来到她的身后,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后背。 “……”许欢瑶也感觉到他的气息了,手攥紧羽绒服,浑身紧绷了起来。 庄严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腰上,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低低道:“我会让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现在的确不是回到铭城的最好时机,我们要晾一下双方的父母家人,不仅是你的,还有我的。” “接下来几天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在你能接受我以前我不会对你如何,等到时机合适,我们就回去,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 他微微俯首,在她耳边轻问:“这样,可以了吗?” 许欢瑶莫名觉得耳朵非常痒,大概是因为他的气息擦过,她非常非常不适应。 她扭过了头,半晌才缓过那阵紧张,点了点头,嗓音有些异样道:“知道了。我知道了。那走吧。” 庄严沉默不语。 许欢瑶耐不住这阵沉默,转身,独自往车边走去。 猛地,旁边高大的男人攥紧了她的手腕。 许欢瑶:“……” 他的手指往下,因为常年握枪,手指微微生着薄茧,火气旺盛的男人的手掌,哪怕在冰天雪地之下都透着火热的温度,他的手往下,慢慢到达了她的袖口,有些霸道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许欢瑶呼吸开始有些不定。 庄严一身肃杀地拉过她的手,来到了副驾驶座前,给她打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许欢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上去了,像个鸵鸟一样裹住了自己。 庄严知道这有些别扭,但是,莫名的心里像缓慢地开了一朵花一样地开心,嘴角不禁勾了勾,来到了驾驶座上,开车走了。 他知道让她接受他,是一件很艰难缓慢的事情,但是,他有耐心等。 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 这一天的当晚,殷千城他们的微信群里很热闹。 殷千城本来没空看他们聊天。 但是,看他们聊的实在有趣,又一直拉着自己聊,笑了笑,索性拉了一个人进去。 大晚上的,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开放式厨房里走来走去,一边做着饼干,一边听见自己的手不停地响起了短消息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走过去拿起来看。 “来来来,我给你们出个题,许敬尧嫁女儿,打一个成语,来来来,猜。” “得不偿失?” “肉包子打狗?” “尼玛会不会说话?骂谁是狗?继续。” “那……赔了夫人又折兵?” “接近了,继续猜。” “猜不到了。” “鬼知道是什么,沈崇明,给我听听你脑洞有多大。” “我告诉你们啊……正确答案,应该是,丧心病狂,上蹿下跳,狼心狗肺,狗咬吕洞宾……” “……你能滚吗?” “……请你滚+1。” “请自选姿势720度腾空翻转滚出去谢谢……” 江慕水无语地看着这些人的对话,她也有看今天的新闻,但这里面的人她只认识一个,就是沈崇明,她尴尬地放下了手机,也不知道殷千城将她拉进这里做什么,她最好还是沉默吧。 “啊哈哈哈我知道你们这群人妒忌我的智商,妒忌也没用我就是大天才哈哈……哎?好像进来一个小妞?” “你哪只眼睛看见有小妞?你看谁都像小妞,我侄子进来你都说是小妞。” “你侄子用一个网红头像怪我咯?” “沈崇明你看清楚了再叫,等下把你送小妞床上给你爆菊你就知道错了……” “靠,你特么再咒我……” “小妞小妞,你说句话,你头像怎么是律师?知道新人规矩不?先爆照,再发语音,再自爆三围,就ok啦,或者你私聊我也可以……” “沈崇明,你脸呢?” “脸是什么东西?能吃?” 第六百一十六章 江小姐,殷先生让你过去 将饼干放进烤箱,调好温度,江慕水摘下了手套,看着群里的聊天,有些面红耳赤。 她想了想,不说话不太礼貌,还是发了一张律师证的照片过去。 群里猛地一下子就安静了。 “……这个小姐姐怎么这么眼熟?” “眼熟死了。” “好像见过,但是时间很长了想不起,这是谁?” “谁认识?出来说一下啊。哎,沈崇明呢?” “沈崇明?你爷爷叫你,滚出来说一声,你怎么没影儿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崇明才重新冒泡。 一个立正稍息的小人儿动图。 然后他的号挤出了几个字来,“嫂子我错了,求不打,求我哥也不打。” “……” “……” “……所以这是谁?” “谁老婆?” “沈崇明,叫你爷爷做什么?” “滚,你知道这是谁么?这是我嫂子,你再占我便宜,我让我嫂子说死你。” “你嫂子到底谁啊?” 这个时候里面一个叫“风中的野蔷薇”的号动了动,问了一句,“小水?” 一个叫“夏有乔木”的号也动了,问,“是我家慕水吗?” 江慕水好半天以后才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全部都是在讨论她的,江慕水认识那个“夏有乔木”的号,顿了顿,突然胸口有些暖,她敲了几个字:“你们好。” “我姓江。是律师。” “以前见过。有幸再认识你们。” “……” “……” “……好像记起来了。” “在上次那个包厢里。” “有些人的眼光真的是一如既往的没变。” “那是多久以前了?好多年了好像。” “嫂子好。” “嫂子,我见过小侄子的照片,萌死了,是你的吧?以后叫出来一起玩啊,我家也有一个小mm。” “嗯嗯,我家也是,小mm一岁半,你家的呢?” “靠,你们装什么熟?殷千城那死丫把她护得那么紧,都木已成舟了还不放出来给我们看,还拿个许欢瑶当幌子,你说这丫该不该打?他儿子有多萌,他就有多欠打,是不是?” “……哎呀哎呀,看在小姐姐这么漂亮的面子上就原谅他啦……” “就是嘛,孩子多可爱?你忍心打他爸?沈崇明,就你最欠打,这么多年你都没媳妇,你是嫉妒吧你。” “靠,老子嫉妒……” “跟谁叫老子呢?这是你嫂子,快叫,嫂子,你不要生气,他要揍你老公,我们帮你收拾他……” 群里叽叽喳喳的。 手机放在那里,一刻都没有停地在震动着。 锅里的西式浓汤散发着一阵阵香气,江慕水一边收拾着做饼干的器具,一边看着屏幕上闪过的一道道话语,心头胀满的不知是什么感觉,突然之间,门被打开,阿娇抱着小诚走进来,后面,阮清幽自己转着轮椅也进来了。 寒气从外面涌进来,又迅速被房间里的温暖气息逼得退散开,阮清幽抬眸看了一眼来帮她的阿娇,说:“别管我,小心把孩子摔了……” 阿娇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小诚,说:“那小小少抱紧我啊,咱们一起推奶奶进去……” 阮清幽被这声奶奶弄得脸红了起来,笑着嗔怪了她一句。 小诚懵懵懂懂地靠在阿娇怀里,原本抱着她的脖子,看到江慕水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里仿若有璀璨的星光闪耀起来,笑着叫了出声:“妈……妈妈……” 江慕水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去接他,小家伙短短几天好像胖了不少,肉嘟嘟的,重量上表现得很明显。 他穿得厚,江慕水被那厚厚的棉服怼了一个满怀。 阿娇将阮清幽安排妥当了就来帮她,穿得像个企鹅一样的小城很快就被脱成一身轻薄的家居服,坐在那里也不老实,又晃晃悠悠站了其阿里,到处乱跑了。 “太太你烤饼干了?好香……”阿娇敏感地闻见了什么,瞪圆了眼睛吸吸鼻子问道。 “嗯。烤了一些,给你们当早餐。” “太好了,上次你烤得多我给我男朋友带去了一些,他同事尝了还问我们在哪里买的,太太你手艺一级棒!” “是吗?其实也没有,那个饼干做法比较简单……” 阮清幽脱下了围巾,绕着客厅转了一圈,问道:“千城呢?还没回来?” 江慕水看了她一眼,道:“嗯,还没有,说在筹备什么明天的一个什么发布会,还在公司呢。” 阮清幽蹙起了眉来,不满地哼了一声。 “什么发布会那么重要,今天婚礼上闹得那一出还不够?至于残局那就让许敬尧收拾去,干我们什么事?丢脸的事都做了,还没脸见人吗?要我说,就算我们不给什么说法,他也不能怎么滴,今天的事,说起来我就气……” 江慕水:“……” 也不知道阮清幽到底在气愤什么,虽然今天的结果是喜闻乐见的,但在阮清幽的认知里,许欢瑶胆敢逃婚,这是一件罪不可恕的事情。 简直太便宜她了。 就算媒体再口诛笔伐,许家再排斥她,许欢瑶这种女人居然还有人要,这简直就天理难容。 阮清幽的火气怎么都消不下去。 江慕水淡淡抿了抿唇,想了想,说:“总之能摆脱掉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千城最近一段时间也很累,就由她去吧……” 阮清幽又是一声冷哼。 由她去?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反正都在同一座城市,将来许欢瑶要是结婚,她阮清幽保准去送上一份大礼,给她送个英式皇家落地钟,让她早点奔着投胎去! 岂有此理。 简直荒唐。 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江慕水手里还抱着孩子,只有阿娇有空,她赶紧跑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常远头上落了一点雪花,大冬天的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 “常助理?”阿娇也是认识他的,惊诧叫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事?殷先生不在。” 常远一笑,道:“我不找殷总,我就是他派来的,有点事要接太太过去,她回来了吗?” “太太就下午去了一趟法院,早就回来了。” 阿娇拉开门,往后喊道:“太太,常助理找你!!” 常远冒着一身风雪进来了,看向了江慕水,打量了一下她,道:“江小姐,殷先生在公司那边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也有些问题需要你帮忙,有空吗?咱们现在过去一趟。” 江慕水轻轻一拧眉:“现在?” “对。” 现在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不回来吗? 普通的事情随便派个人,甚至打个电话就行了,却偏偏派了常远开车来接她,那说明这件事就严重了。 江慕水水眸中闪过一丝思忖的光芒,又迅速散去,她站起身,道:“我知道了,那我跟你过去一趟。” 常远点头:“车在外面。” 江慕水走了两步,回头提醒道:“阿娇,照顾好妈和小诚,我去去就来。” “嗯嗯,太太放心!” 外面天气太冷,江慕水奔着解决问题去的,所以也没怎么收拾自己,穿了一件羽绒服,裹着围巾,换上鞋就去了。 *** 车子在茫茫的星空下行驶着。 越往远处走越觉得不太对劲,距离市区越来越远了,不像是去公司的方向。 江慕水在后座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疑惑道:“不是去公司,是去别的地方?” 常远在前面微微偏了一下头,点头:“嗯,去郊区。” 江慕水不禁开始思索殷千城又是遭遇了什么事,揣摩了一会儿,问道:“是很重要的事?必须要我去?” “对。很重要。必须是您。”常远在后视镜里对她一笑。 江慕水百般思量都想不出是什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反正,最最严重的问题都已经解决。 还能有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车子行驶的很平稳,一时之间江慕水迷迷糊糊得快要睡着,她恍惚想起了自己回到铭城后发生的一切,觉得就像梦一样,殷千城的朋友跟她开玩笑叫她嫂子,家里的人管她叫太太,她的同事朋友也早已将他们看作必然的一对佳偶,梦境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让她觉得不敢相信,就像天空突然倾斜下来,星辰触手可及,那种震惊盖过了感动的感觉,很微妙,很奇怪。 江慕水闭着眼睛养神,脑海里是纷乱的证人证词,在心里模拟着法庭上的对战,突然之间车身轻轻一晃,前面的人踩了刹车,到了。 外面一片漆黑。 江慕水心头生出一阵警觉来,凝眸看着车窗外,简单的风景,没有高楼大厦街灯霓虹,只有寂静的天与地,和坐落在远处城堡一样的一座建筑。 常远停了车,走到后座来开车门,打开后道:“我们到了。下车吧。” 江慕水冒着寒气走下来,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但是因为一盏灯都没亮,四处黑漆漆的,她也不好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常远带着她一路往前走,脚下还是水泥路,地域开阔,附近是精致的草坪和蜿蜒气派的路。 建筑近在眼前。 常远选择了一个台阶上去,走了很久,推开了一道门,按亮了灯,让她继续往里走。 而他,不进去了。 这又做什么?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看着常远坦然浅笑的表情,江慕水心里倒不疑有他,直接走进去,里面是一条幽深的通道,有些冷,她一直走,一直走,都没看到任何一扇门,但是越往里走,就看到上面开始有大理石的壁画,有不少电子锁的门出现在眼前,红檀木的复古式大门,等走到通道最深处的时候江慕水脚步才停下了,最后那一扇红檀木大门是打开着的。 里面同样是一片漆黑。 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有什么熟悉的记忆要破涌而出,江慕水隐约记起这个地方是哪里了。 樵山别墅。 曾经有一次她半夜从江城飞回到铭城,被常远带过来的地方,好像就是在这里。 那一晚的水蓝色裙摆,温暖人心的圆舞曲,灯光,和他,都那么梦幻又那么真实。 江慕水穿过了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走过去,完全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通道里的灯光只能照亮眼前蜿蜒而下的台阶,她走过去,拾级而下,整个空间大的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突然之间,有一些小灯亮起的声音,整个偌大宴会厅的穹顶亮了起来,虽然说亮,但也只是慢慢浮现出了一片模拟天空的景象,墨蓝色深深浅浅地覆盖了整个穹顶,星辰渐次亮起,精美如画,跟这个恢弘的场景相比,江慕水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小的蚂蚁一样,她愣了一下突然名有些鼻酸,被这副震撼人心的景象给感动到了。 江慕水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星空”的最底下,然后,下面的灯光又依次亮了起来。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一个凹陷的大宴会厅里,而是升起的舞台之上,下面有更凹陷下去的部分,伴随着弧度,灯光依次亮起,而她这里还是一片黑暗。 很多人推开了大大的正门,依次进来,人还不少,熙熙攘攘地发出了声音,灯光不算太亮,但由于每个人都手里拿着手机,所以看起来星星点点的光在那里亮起来。 然后他们开始寒暄,好像彼此都认识一样,有几个甚至追逐打闹了起来。 闹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就纷纷安静了下来,好似在筹备什么事情似的,互相低语了几句,然后四处张望了起来。 猛地,江慕水左手一侧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迸发出的白光不算太刺目,眯眼一会儿便能适应了,前面刺刺拉拉的一段声音之后,那一晚圆舞曲的乐声突然之间就响了起来,伴随着音乐往后播放,篇幅巨大的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画面,江慕水看着那场景有些眼熟,仔细一看那好像是几年前律所没翻新装修时的模样,光芒照耀过窗子,阳光抚过桌面,桌上的纸币凌乱,露出的文件一角落着一个签名,字迹小巧娟秀,是她的名字。 江慕水不禁诧异起来。 这个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不可能是现在,律所在她离开的那一年重新翻修过,后来有一次因为一个当事人砸了律所外面的玻璃,替换玻璃时特意换了单面反光的,而视频里的画面,出现在大约两年多前。 那时候,她应该正好离开。 拍摄画面的人手也不稳,只是淡然地走过她的办公桌,摆弄了几下桌上的物件,她留下的东西,全部都在。 然后画面猛地一转,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办公室。 十七层的高楼,将cbd中心区的铭城全部纳入视线,窗外天高云远,时间缓慢。 圆舞曲的前面节奏很轻快,但是轻快的音符,却因为这种画面透出的落寞感而显得哀伤而轻缓,江慕水愣愣盯着那个屏幕,突然就明白了。 这是他拍的。 在她走后。 他亲手拍的。 殷千城去过的地方不少,甚至有陆家外面的那条巷子,门前的那颗杨树,江慕水父母留下的那套别墅,别墅里院子许久没人打扫,那一年放过烟花爆竹之后残留下来没扫干净的烟花灰烬,都历历在目。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照片,那是父母曾经给她拍过的,十七八岁时候唯一的一套艺术照; 他们律所墙壁上优秀员工的证件照片,她在里面笑得自信而绚烂; 还有一些他曾经偷偷拍下的照片,一个背面,一个侧影,或者偷偷亲吻她的照片,或者睡着的画面…… 江慕水看着看着就猛然笑了出来,突然觉得脸上很痒,她抬起手来一碰,碰了满手的水痕。 她的确是个不爱拍照的人,朋友圈里面全部都是一些法院和卷宗的资料,刚开始工作的那两年很拼命很痴迷,整天都在外面乱跑乱逛,反正婚姻也不幸福,父母早逝给她带来的都是茫然和创伤,碰上什么也都是她的命运,直到那年,碰到他。 圆舞曲中间的节奏开始快了起来,仿佛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如白驹过隙。 然后猛地空下一个八拍。 这个八拍里面是完完全全的空白。 在舞蹈动作里是一个八拍的静默。 画面里他的手指伏在枕上,轻轻点着,画面是那个曾经同居过的公寓的凌晨,灰白色的光线慢慢洒下来,一双枕头慢慢出现在画面中,却只有一边被睡过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 那一晚之后,她没说再见,他找她也无从找起。 江慕水从来没有问过那一段时间殷千城的心情,没有问过他,她离开后,他有多悔恨,她当时觉得自己是狼狈地放弃报复,对他成全,认为自己无愧于心,却从不曾想,他的感受是如何。 他纵容她的一切行径,哪怕是互相伤害,却从不纵容她的离开。 当爱人用你认为最不能接受的方式伤害了你,你却连她的影子都见不到,那种感觉,该用什么来形容。 乐声起伏。 底下很多人都在看着,也看到了屏幕前那个挡着一丝画面的纤小的黑影。 所有人沉默无声。 跟着乐声和画面的感觉在走。 这个视频不知道到底是谁剪辑的,每一个节拍都那么扎心,江慕水从头看到尾已经是泪流满面,丝毫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画面停下的时候,音乐却还在继续。 这个时候屏幕的另外一边打下来一束光,就像那一晚一样,他迷人的侧影在光线的交叠中恍惚了一下,然后就出现在眼中。 江慕水猛地捂住嘴,不知是哭是笑,满手的泪。 高大挺拔的男人慢慢走过去,伸出手,邀请她跳最后一个小节的舞蹈。 她的衣服不太合适。 人也没有那天晚上一样拾掇得那么漂亮。 满脸的泪。 也没穿高跟鞋。 但是江慕水还是伸出了手,掌心里还有着粘腻的泪水,手指微微颤抖。 台下那群人哗然一声,纷纷惊叹起来,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尖叫,更多的是掏出手机来拍,小小的声音淹没在了起伏的乐声里面,他深邃的眸猛地黯沉下来,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猛地将她拉进到了自己怀里来! 华尔兹轻盈跳跃,忽近忽远,时而亲密无间,时而保持距离,呼吸轻轻擦过彼此的脸,轻轻交融。 一曲终了。 音乐声慢慢停下。 底下的人已经疯了,更是有个疯子兴奋地叫着要爬上台阶往上跑,被其他人生生拽了下来。 台上静悄悄的。 光束静静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然后台上的其他灯光慢慢亮起,一盏接着一盏。 整个台上洒满了红色的玫瑰花,整个舞台就是所有颜色的玫瑰花组合的海洋,男子慢慢推开一步,鞋尖的触地声撩人心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慢慢打开,里面钻石的光芒顿时刺入人的眼中,让人有瞬间的晕眩。 江慕水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他拿出了戒指,看着她,优雅地单膝跪地。 那一瞬。 耳边一切的声音都远去。 一声嗡鸣。 只剩下了他一张一翕的唇,以及他发出的淡淡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今天有些操之过急,慕水,只不过我从很早就开始策划,好不容易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就一刻都再也等不了了。也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有些事情,我觉得越早越好,越早定下来,我心里就多安定一分。” 他眸光很沉,有流光一闪即逝,有苦尽甘来的暗涌在起伏,他轻声道。 “曾经你离开过我一次,在重新遇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此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让你离开我,谢谢你愿意等我这么久,谢谢你给我那么多的信任,坚定不移,也许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原谅我,在你没有同意之前总是想太多,我想大概只有这一句……最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他顿了顿,看着她,说:“我爱你。” 台下的人瞬间都疯了,都拼命压抑着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 他浅笑起来,问道:“嫁给我,好吗?” 他也从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狼狈,甚至在今天以前,他都没有任何的资格对她说这一句,没有资格请求她的同意,甚至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会不够自信,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愿意,这些场景他准备了太久太久,脑海中演练过太多太多遍,哪怕她不同意他都可以接受,她要的一切要求都可以满足,重复这种举动一万遍也不足以弥补他心里的亏欠,所以一切的后果,他都已经做好了的准备。 不怕千万人阻挡。 只怕自己投降。 第六百一十八章 奋不顾身去爱你,死也无憾 对面的女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不知是哭是笑。 沈崇明在下面扛了一个单反,单腿踩在台阶上,努力地对焦再对焦,嘴里嘟囔着:“……妈的让你天天欺负老子,给你拍下来随时怼死你小子,你也有今天?啊?最好别同意,我给你传到圈子里去,看你老婆怎么虐死你……” 云蔷身为一个女人,满眸歆羡地看着台上的场景,瞥见沈崇明的举动后顿了顿,开口道:“你连单反都带了?” “不应该吗?你可瞧着吧,江慕水哪里是吃素的,你见过她打官司没?典型的睚眦必报型,我就不信她今天能答应,妈的自己刚刚结婚新娘子跑了,到了晚上又想拐她?玩儿呢?” 沈崇明脸上一副报复社会的表情,眯眼对准了镜头猛拍,嘴里继续嘀咕,“……就这种男人,就应该上刀山下火海地考验考验他,让他回家跪键盘跪榴莲跪搓衣板,让他写检讨,天天一万字写上个一年,然后写保证书,这辈子不再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 “云蔷姐你造吗?就这样的才能让男人印象深刻,江慕水要是今天就这么轻易同意了,我都看不起她!!!” 云蔷拿小指掏了掏耳朵:“哦。今天在群里叫她嫂子的是哪个傻.逼来着。” 沈崇明:“……” “……我……我那是对她表示尊重,不代表她就能轻易原谅殷千城这个混蛋,你知道吗?女人就应该强势,才不会被欺负,殷千城这种招惹桃花的性格,保不齐哪天就被捉奸在床了,江慕水这个时候不拿乔还有机会吗?那就得治治他……” 旁边的几个女生却早就已经被感动到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尤其沐乔乔。 抱着自己家孩子过来的。 双手拢了一圈放在嘴边,朝着台上喊:“嫁给他……” 沈崇明愣愣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现在的女人三观都被颜值给撞得稀碎了,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今天即便是他跟别的女人的婚礼都无所谓?云蔷姐,你不会也这么没原则吧?” 云蔷淡然地抱着肩,说:“默言说今天的事是千城早就计划好的,基本不会出问题,就算许欢瑶不跑,今天也有招治她,而且后果要比她自己跑严重多了,所以即便是默言也觉得她今天跑了是明智的选择,算是她自己救了自己了。江慕水如果不相信千城,她也早就走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出。再说了,那天跳楼的时候你也在,沈崇明,经历过那种事情,还有什么事,能把这两个人再分开?” 不可能了。 再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分开了。 沈崇明蹙眉道:“就不能让我好好地表现一下嫉妒?人艰不拆你知道吗云蔷姐?单身狗还不能还击了?” 云蔷直接笑出了声来。 台上,江慕水好不容易停下了眼泪,她凝眸看了一眼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眼睑下面因为长期的操劳而覆上了一圈淡淡的青色,因为紧张,紧绷的身形都微微颤抖。 她往前走了一步,手,轻轻地抬了起来,触碰到了他的手背。 他轻轻一颤。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凝眸看着他,轻声开口:“好啊。我愿意。” 他猛地就愣在了那里。 底下的人纷纷议论起来:“那两个人还在商量什么?立婚前协议吗?” “我猜在写家规,几点上床几点睡觉,每天交几次公粮,要多高的质量……” “你特么损不损啊……是不是性生活不和谐?你每个月交几次公粮?” “……你你你……你滚……”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那种狂喜都滞后了一些,高大的身形僵硬在了原地,满眼都只剩下她眼底浅笑着的星光,在熠熠闪耀,殷千城站起身来,突然紧紧握住那只朝他伸来的手,将定制好的钻戒轻轻地牢牢地套在了她的手指上,她有些不适应地轻轻动弹了一下,却再次被钢筋铁骨一般的男人手掌给牢牢攥紧。 她一愣。 殷千城高大的身形却已经靠了过来,眸中有着沉沉的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暗黑色风暴,大掌托住她的后脑,低头,不管不顾地猛地吻上她的唇,长臂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底下的人此起彼伏的起哄和鼓掌声中,指尖猛地托起她的脸来,狠狠纠缠。 江慕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宴会厅里本身就暖和,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险些透不过气,他的力气又大,几乎让她瞬间就险些溺毙在他凶猛的温柔里! 暴风雨一般的深切拥吻……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她狼狈地喘息着,脸上一片酡红,模糊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的手将他身前的衣服都抓皱了,无名指上那熠熠闪光的钻戒刺着她的眼睛,将手指衬托得更加嫩白纤细,殷千城牢牢将她锁在怀中,目光沉沉的,仍旧在打量她反复红起来的滚烫的脸颊。 江慕水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头去,有些难堪地靠在他怀里,避开了那些人的目光。 殷千城胸口涨着满满的激动和兴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脸色淡漠冷峻,却是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脑紧紧抱着,重重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一晚,他所有想要见证的人都在,也亲耳听到了她说的那句愿意,只这一句,已经足够他在未来那样漫长的时间里,奋不顾身地去爱她…… 死而无憾…… *** 阮清幽在家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接了一个电话过来。 阿娇说,是帝都沈家那位少爷。 阮清幽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谁,小时候院子里玩得最皮的那一个,她抬眸问了一句:“哦?说什么了?” 阿娇喜滋滋地笑着挂了电话,说:“沈少爷说,让我阮姨别担心,千城他没出事,他跟太太求婚去了,就在小八少爷生日宴的那个樵山别墅,今晚大概就不回来了,怕您着急,也觉得那两个人没空跟您说这么一声,顾不上,所以啊他来通知一声,哈哈哈……” 原来……是这么回事…… 求婚去了…… 阮清幽想了半天,情不自禁地也笑了出来,现在的年轻人,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 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浪漫,像他们的那个时候,哪有什么求婚,哪怕是豪门家族之间的联姻,也只是双方见个面,等双方父母定下了亲事之后,两个人约着一起出去转转,殷莫南那个时候就不像他这么热情,即便是到了新婚之夜,他也一直是冷冷淡淡,相敬如宾的模样,那一晚他什么都没做,喝醉了酒躺在床上,后半夜的时候吐了一次清醒过来,然后就在窗前坐到天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了老了,却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阮清幽眼眶微微湿润,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握着轮椅的手有些颤抖,说:“阿娇……明天你去市里,帮我买些祭拜用的纸钱和香,那些东西附近肯定没有,你帮我准备一下。” 阿娇一愣,想想那是用来祭拜死人用的,想必是烧给殷莫南的,马上点头:“哎,好。” 阮清幽顿了顿,又说:“多买一点。我想着不仅是千城的父亲要用,江慕水不是说早就父母双亡了吗?索性就一起去吧,毕竟是喜事,总要通知他们的,不能顾此失彼……” “哎我记住了,我一定办妥!”阿娇看着她应道。 阮清幽心事重重的,这一晚上倒是没有很高兴。 一想到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就这么交待出去了,一时觉得有点仓促,她竟然……也忘了跟莫南商量商量…… 许多年了,阮清幽一直被流放在国外,见不到殷莫南的坟墓,也就不去想念他,只每天诵经求佛,成了习惯,一年到头清心寡欲的,这些天想起他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看到千城笑,也都觉得那熟悉的眉眼好像在眼前似的。 可能是老了老了,思念故人的时候就多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一生她孤寂的时候很多,说是习惯了,但是有时候想起来,那种刻骨铭心的荒凉却是沁入了骨头里的。 殷莫南在的时候,她没有感受到什么丈夫的温暖和安慰。 后来家道中落,家人也四处流散。 阮清幽就更加觉得自己像个浮萍。 也许儿子的婚姻圆满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慰,带来一点家的感觉。 她也老了,不该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 最深最深的心思毕竟是自己的……没有必要隐瞒自己……她这一生……好像注定……是要被殷莫南辜负的了…… …… 当晚殷千城江慕水肯定是没有回去。 殷千城之前并没有太具体的打算,只是,叫了所有人来准备求婚的仪式,求婚成功以后抛下朋友绝对不太可能。 所以即便再想过二人世界,这种计划还是往后推了推,叫了一群人,索性去了“江南”,还是凭栏阁那个包厢,一群人不管大小,也不管有没有孩子,这一晚上都疯脱了形。 第六百一十九章 殷总,矜持一点儿 江慕水被沐乔乔拉了过去,说了一晚上的悄悄话,沐乔乔问起什么时候是婚期,江慕水也不知道,得跟殷千城商量商量,沐乔乔又问婚前要准备什么,江慕水倒是仔细地想了想。 彼时,酒已经喝得差不多,她仓促出来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毛衣裙,端着一杯果酒,脸红扑扑的,今晚不知道怎么了,本来酒量也还算可以,但是今晚喝了一杯果酒之后就隐约有醉的感觉,不敢再喝了,一边跟乔乔聊天,一般总是频频捕捉到殷千城不断看过来的目光。 江慕水觉得心脏痒痒的,有些冲动已经到了难以遮掩的地步,她打算今晚就忍了,如果太粘着他的话在别人看来也是笑话,难免被取笑…… 她舔了舔唇,恢复了一些理性,说:“想不到还需要准备什么……我觉得来的太快了,我没有丝毫准备……但是,我自己可以慢慢适应,如果说硬要准备的话,我父母那里是要说一声的,免得他们不放心……” 沐乔乔这才想起来,点头:“对,是要跟他一起去拜访一下。不过你爸妈肯定同意啦,你现在这么幸福,能有什么不同意?” 闻言,江慕水也不禁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了一小口酒掩饰了一下。 另一边。 沈崇明已经是第三次开筛子捉到殷千城了,他得意地拍手大笑起来,猖狂的样子连旁边的人都看不惯了,直拿脚揣他。 沈崇明抹了一下嘴,翻身坐起来说:“靠,踹我干什么?明明是他不好好玩,一直拿眼睛看那边,愿赌服输好不好?” “还有你老看什么?你还能看一辈子呢老大,你急什么一个晚上?你说你该不该喝酒?该不该?” “一杯肯定不够,我来给你换个大杯子,殷千城,够兄弟你就喝下去,今晚大家给你促成这么大的喜事,你必须表示表示……” 殷千城闻言捏了捏眉心,这一晚他的确是频频分神,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说得对。 他亲自拿过了酒瓶来,倒了满满的一杯,尽管是被罚酒,嘴角的浅笑却还是遮掩不住,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举了一下,道:“好。愿赌服输。今天谢谢各位,这杯敬你们……” “不客气不客气……” 云蔷还想阻止他一次别喝那么多,还没说呢人就已经灌下去了,云墙这时不禁笑起来,“还真是实在,我说你理沈崇明干什么?今晚回去就不用陪老婆啦?要喝也别现在喝,到时候真正的婚礼上,有我们灌你的时候……” “哈哈哈……就是,这么激动都不像你了,是不是激动太早了,还没到新婚夜呢……” “你们懂什么呀?万年单身狗脱单,那是大事,再说追妻很少有我们殷总这么费劲的,简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成了,你们还取笑人家,你们都什么人啊?真是不像话……来殷总,我再敬你一杯……” 说话的人下一句就被众人从座位上笑着踹了下来。 那边玩玩闹闹,明显殷千城已经喝得有些多了,因为来者不拒,他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眸越喝越亮。 沐乔乔瞧了一眼那边,笑着问她:“好像都在灌他,你要不要去管管?要是担心的话,就去啊,他们肯定不好意思灌你,放心,我拦着!” 看着沐乔乔拍胸脯的样子,江慕水心里也天人交战。 知道他最近身体消耗太大,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又不忍心制止他和朋友一起放纵。 还在想,一个身影就来到了她身后。 殷千城不知什么时候脱身了出来,身上淡淡的酒气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多了几分男人味,他轻轻碰了碰江慕水的肩,轻声道:“出去透透气,嗯?你已经喝了第三杯了,最近有些辛苦,别再喝了,嗯?” 江慕水有点无语。 她都没去阻止他,他却已经管过来了。 沐乔乔做了个鬼脸,笑着说:“殷总,我可帮你看着呢,绝对没喝多,你家小宝贝今晚也不在,没人打扰,你俩可悠着点哟,别太放纵了……这么多人呢,可得矜持点儿……” 殷千城用浅笑回应她的打趣,将江慕水从座位上轻轻牵了起来,不理会那边人的起哄声,直接拉她来到了门外。 月朗星稀。 淡淡地乌云飘过来,将朦胧的星辰皎月奉到了人们的眼中。 他的手指滚烫。 握着她的时候,几乎像在她的掌心放了一把火,瞬间将她浑身都烧起来。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他们在,里面的人反而更玩得疯狂脱形。 江慕水被他抓得有点热,想要挣脱开,殷千城却一个微微使力,让她无法根本无法挣脱。 她清亮的一眼看向了他,两个人经历了今晚这些,难免尴尬,即便她想说什么,都不好开口。 尽管,彼此已经很相熟,可是说过了那句“我愿意”之后,好像,就又有什么开始变得不同了。 哪里不同呢? 这个男人的身份,之于自己来说,好像有了重新的最最亲密的定义。 她爱他。 她确定自己爱他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情愿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感受,不管是尴尬,不好意思,不管是过分激情与激动,还是过分的繁琐和麻烦。 “……”殷千城轻轻松开了一下她的手指,快要分开的时候,又迅速黏连着缠住她,淡淡一笑,用力一拉,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来。 江慕水有点无语,巴掌大的小脸被风一吹更显得热得滚烫,她低下头去,根本不敢抬起来看他。 修长的手指探入下巴底下,轻轻用力抬起。 她愈发觉得尴尬到难以形容,歪过头,挣开了他。 “别这样……”她轻声呢喃,隐约有哀求的意味在。 他长睫微微一颤,仿佛心上有痒痒的羽毛撩过,低沉道:“……哪样?” 她无语:“……” 月光皎洁。 耳边喧嚣。 殷千城再次靠近了那么一小步,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对上她垂敛着的睫毛,俯首,将口中醇香的酒气和点点辛辣的味道过渡给她,简简单单的一个吻,却挑起了无限情动,似乎瞬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在叫嚣着要占有她。 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酒经过,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神不去看他们。 殷千城感觉手指之间的下巴又是一歪,她又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去,避开那个服务生。 他淡淡一笑,下一瞬,再次捏住她,牢牢地贴上了她的唇线,将她揽过来拥在怀里,啧啧有声地探索品尝着她口中的香气…… 月色正好。 情动如花开一般。 彼此的心跳都错乱地跳成了一种杂音,火热的欲从彼此的内心深处窜起,燎原一般,烧完了彼此全部的理智…… *** 一夜狂乱。 第二日从陌生的酒店房间里醒来,除了记得一夜的激情之外再不记得其他,阳光暖暖地从窗帘中透出来,酒意依旧昏沉,殷千城拥着怀里一万次都尝不够的娇躯,吻个不停。 她的手机响了。 殷千城蹙眉轻轻掩住她的耳,好让她多睡一会儿,奈何对面的人一直不知好歹地打扰着,总是不停。 殷千城索性下床,拿过了地上她包里的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调了静音,号码还在震。 等到好不容易不震了,不出一分钟又进来一条短信。 “跟我见个面行吗?慕水,不要轻易答应殷千城的求婚,我有事告诉你。” 看来,有的人还是不放弃。 殷千城眸光冷冽如刀,盯着那一条短信。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删掉了他的来电记录和短信记录,关掉手机,重新给她放回了包里。 有些事情,不需要旁的人来告诉她。 在对的时机,对的情绪之下,他会说的。 接着阮清幽又来了电话,因为太过担心所以才打电话问一问,彼时江慕水醒了,这一觉睡得有些昏沉,小腹也有一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很严重,所以就没说。 殷千城的表现极其贴心,一直嘘寒问暖的,弄得江慕水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 他确定她感觉良好的时候要起身,一双莲藕般的玉臂又轻轻缠绕上来,她媚眼如丝,困意还没完全散去,似乎是不想他起来的模样…… 阮清幽还在对面不停地说着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殷千城眸色黯沉,似有暗流涌动,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将刚刚穿上的衬衫褪去,忍不住地,重新覆了下去…… …… 阮清幽是叫他们找个时间去祭拜父母的。 元旦毕竟是法定节假日。 公司里员工也放假。 他们两个没有不放假的道理。 殷氏公司的事情交给了常远去加班处理,公司正常运转着,不用殷千城多操心。 许默言那边也嫌弃家里一团糟,跑去了公司忙碌,许敬尧恼火到天天摔东西骂人,派出去寻找的几路人马也根本找不到许欢瑶。 所以,清晨从酒店出来后送了几个朋友回家,殷千城就直接回了东郊别墅。 一开门,看到小诚坐在沙发上自己玩,阿娇绑着围裙在收拾什么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抬起头来跟轮椅上的阮清幽说着什么。 第六百二十章 赶在岁末来看你 阮清幽心一颤,转头就看到那对男帅女俊的璧人走了进来,殷千城几乎是双臂抱着怀里的人儿进来。这两天天气暖,但是化雪又特别冷,湿气有点重,他紧紧抱着她,进了屋里才将她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替她轻轻拢了一下耳边凌乱的发丝。 阮清幽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转过轮椅来一笑说:“回来了?我的安排是在下午的,不着急,你们吃了午饭回来其实也可以……” 江慕水下意识地就要往里走,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修长的手指探进她的羽绒服里面,将那被肩带勒住了的一点点线衫扯出来,眸色深邃目光如炬,她忍不住脸红了些,松开他的手,叫了一声“妈”,就跑去沙发上抱自己的儿子去了。 殷千城目光温柔,放下钥匙道:“我也这么想,不过她急着回来看小城,没办法。” 果然还是亲妈啊。 跟孩子分别这么一小会儿就担心成了这样。 家里又不是没人了。 阮清幽想笑,也真的笑了一下,瞧了瞧江慕水,说:“那你跟她说了吗?她同意?” 他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回去看父亲,有什么不同意?” 阮清幽道:“我担心她觉得不好,莫南的坟墓在祖宅,跟你奶奶的在一起,去的话少不了要经过老宅,我怕……” 殷千城闻言抬头,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的背影,明白了阮清幽是在担心什么,沉声道:“只是去看父亲,再没有别的安排,中途我们也不会停,烧完纸钱我们就马上回来。” 那也就是说……不去老宅? 过家门而不入?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祖坟那边看门的老伯也是最熟悉的奶奶的乡里人。 阮清幽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了然,她能理解千城的这种决定,原本她还是在想,即便之前老爷子再不同意他跟江慕水的婚事,如今看到江慕水为了他连命都豁得出去,许家又是那副德行,大概也该同意了,互相体谅一下,关系怎么就不能修复? 可那日,殷莫霞来电话的时候,还是苦笑着叫她算了,说她大概不知道,那一日在殷氏楼顶上,殷老爷子都对他们说了些什么样的话。 阮清幽心里天人交战着,想着大概就是她骨子里的奴性作祟,总觉得对殷楮墨敬畏害怕,但此刻千城是她的天,他冷漠无情,她也就不跟着滥情了。 殷千城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看着江慕水就蹲在沙发边上,双臂圈着小诚在那里笑着逗他玩,他也过去蹲了下来,像是故意逗趣一样,也朝小诚伸出了手,小诚瞪着水晶般剔透的两个大眼睛,看着那同时伸过来的两只手,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而他手里只有一只小鸭子,犹豫着不知道该给谁。 江慕水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顿时有些吃醋一般的小计较,眼神微微恍惚,殷千城的神情倒是坦然,淡淡凝视着他。 小诚眨巴眨巴眼睛,抱紧了怀里的小鸭子。 旁边的阿娇一边打包东西,一边瞧到这一幕后,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下的父母都是幼稚狂。 没事逗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玩。 小诚只有一只小鸭子,紧紧抱得满手都是汗,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最后,小诚心里天人交战之后,拿水灵灵的大眼睛愧疚害怕地看着殷千城,然后手里的小鸭子很诚实地放到了他最最心爱的妈妈手里…… 那一瞬间江慕水猛然开心得笑了出来,抱住儿子就亲了上去,一串铜铃般的笑容在沙发上荡了开来,殷千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孩子的心思果然是诚实,即便平日里再跟他亲近,也丝毫不掩饰他最最喜欢的是哪一个,殷千城长臂捞紧了他们母子,俯首,笑着在她的梨涡里亲吻了一下,小诚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也学着他张着嘴巴就凑着亲了上去…… 房间里因为有了一个开朗活泼的小孩子,变得笑声不断,一直到吃完午饭出门都没停过…… 江慕水吃完午饭去给小诚收拾一点路上带的东西,手拿到他的奶瓶的时候突然一怔,这孩子曾经她从江城赶过来的时候带的那一只,质量很好,是她托人从国外代购回来的,那个时候一直给阮静和李哥用,后来小诚跟了她一段时间,东西才又放到她那里去了。 此刻心头涨着满满的幸福,汹涌澎湃着,却还是在内心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有着不可消除的纠结和害怕。 江慕水拿了一个帆布包来装这些东西,装完直接背着下去了。 微信朋友圈里,阮静已经大约有一个多月再没发过任何的消息状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是在这个如此发达的网络信息时代,有什么新闻是从网上查不到的?跳楼事件闹得那么轰动,江慕水几乎在心里百分之百地确定阮静和李哥肯定看见了,至于他们怎么想的,江慕水不清楚,总之她确定,那一天她有多心急害怕,阮静他们就绝对不会比她少一点。 等忙完了手上这些事,她去趟江城,不管是赎罪还是掏钱,不管是忏悔还是道歉,她都做,这件事是她对不起他们,小诚是不可能再给他们继续养了,至于她的错误和代价,无论是什么,她全部承担。 出门时,天上又有一天飘雪,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又缩回去了。 天色灰白阴沉,雪一点一点,窸窸窣窣落了下来…… …… 下午。 抵达老宅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 元旦佳节的高速度微微有些堵,堵得人心烦。 但是,阮清幽心思深重地在想着什么,脸色有些飘忽悠远,江慕水和阿娇在后面逗着小诚玩,笑声嬉闹声此起彼伏的,倒是也不觉得时间很难过。 从高速路口挤下来,顺着一条笔直的路走,直接就能到老宅,但是,到了老宅的那个岔路口的时候这辆suv却没有停,笔直地开了过去,再往前开十分钟,差不多到了殷家祖上墓园的位置,这里依山傍水,浅浅的一条河水已经冰封,山脚下有些荒凉,但好在有人常年打理,所以看起来也十分整洁干净。 阮清幽的轮椅被放下来,她坐了上去,然后自己转着,到那个农舍小屋去找看门的老伯了,老伯正在里面烧柴取暖,抽着旧式的烟袋,他认出了阮清幽,笑着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天气有些冷,山脚下也阴阴的,老伯开了门,让他们快去快回,这里风水绝佳,但是今天天气实在是不好,往常这种天他都总是犯老寒腿,更何况他们一行人里还有残疾人和小孩子。 阮清幽道谢过了,转着轮椅就往前走。 中途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卡住了,也不知道底下的草怎么回事,阮清幽用尽了好久都推不动轮椅。 江慕水看到了,孩子立马交给了阿娇,上前一看,却见只是草绊住了轮椅而已,应该用力就能过,但是,她一抬头就看到阮清幽苍老长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真的非常剧烈,阮清幽故作镇定地一双眼睛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但是,江慕水却看到了她的激动和紧张。 出国十余年,归来被夫家所利用所厌,被勒令不准回来。 自殷莫南跳楼那日算起,差不多已经快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阮清幽被同意回来探望殷莫南的次数……屈指可数。 旧式的人总是有些旧式的思想,总觉得自己身为女人应该遵从礼节,夫家不让你做的事,你自己就不该做,所以殷楮墨不让,她也就不敢回来,但是这个时候儿子在身边,阮清幽才突然得以有了资格和勇气,绕过老宅那里的同意,才能直接过来。 “……”江慕水想到这些,心头泛着强烈的酸,她用力把草拔干净,起身推着阮清幽往前走。 墓很好认,那些陈旧的就不用看,只看最新的那个,就是殷莫南的墓。 轮椅慢慢在墓前停了下来。 如果没有儿子儿媳妇在,阮清幽瞧见照片上殷莫南那依旧英俊年轻、冷峻坚毅的脸,一瞬间是绝对会哭出来的。 “……”阮清幽此刻,喉咙里却是发出了一声呜咽之后就猛地死死捂住了自己嘴。 浑身,像筛糠一样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巨大的悲痛。 再一次分毫不少地在心头炸了开来,多年以后再聚,他依旧朝气蓬勃,脸部线条如同上帝鬼斧神工,她却已生华发,瘫痪在轮椅上整整十几年,双腿已萎缩变形,早已不复当年的温婉美貌。 上帝终将是毫不留情地将他带走了,徒留下她一个人,这十几年过来,生不如死。 江慕水地走到一处之后就不再走了,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殷千城也走了过来,凝眸看了那边一眼,然后顿了顿,转头将怀里的人儿抱住,抱紧,修长的手指也微微有些颤抖,手抱着她落在她背上,都隐隐感觉得到那种颤。 怀里的人轻轻低头,埋在他怀里,他的下颚轻轻抵住了她的头发,一瞬间感觉到满怀都是温暖,感觉她也抱住了他,他浑身的颤抖才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 江慕水,我一定认识你妈妈 寒风阵阵。 阿娇在后面抱着小诚,了然地看了一眼,然后专心地哄孩子了。 半晌过后,殷千城终于带着她走了过去,古老的礼节不改,纸钱消失在了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化成灰烬,倒一杯青梅酒,洒在地上,香烛慢慢燃烧起来,阮清幽一边沉默地做着这些,心情一边平复了不少,她叹了口气,都隐约有哽咽的鼻腔,开口叹气说:“所以我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死了不成,人生的确大部分的时候都艰难,可总有好的时候,为了那些也该坚持……否则你看,现在这种场景你都看不到了……” “你不会知道千城有多懂事……有多勇敢……比你勇敢得多……” “同样是生活在殷家这种环境里,就是有人做得比你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你那时候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现在,输给你儿子,你服气不服气……” “如果你当年没有死,千城也许就不用遭受这些……而有我在你身边,哪怕我们不继承殷家……不享受他们的富贵……那最后的结果,也比现在你在墓里,我在墓外,天人永隔来得好……” “所以莫南……是你糊涂了……你承认吗?”阮清幽抬起头来,苍老的眼神落满了落寞,沙哑地问了一句。 一时间,所有在墓前的人都有些动容。 烛火明明灭灭地亮着,在阴天里映成了唯一的暖光。 江慕水眼眶发酸发涩到了极致,站起身来,缓和了一下蹲的发酸的腿,抱过了旁边的小城来。 小诚被裹得严严实实跟个小企鹅似的,他的脚站在了殷莫南的墓前,小小的身子还没有墓碑高,小诚好奇地伸手去砰墓碑,有人握着他的小手防止他摔倒,然后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小诚,这是爷爷……” 小诚兴奋起来,小手拍着墓碑叫着:“ye……yeye……” 发音标准。 进步神速。 生命的希望和死亡的破败就是对比得这么强烈。 江慕水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阿娇把小诚抱走了,她还在揉着眼睛,久久没有起来。 殷千城过去将她抱起,火热的吻落在她的眼睑下,淡淡的咸涩,微凉,他在寒风中轻轻暖着她,江慕水微微抬了抬眼睛,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依旧是火热的一片,她内心满足,白嫩的手指攥紧了,死死攥着他再也没放开。 出来的时候老伯依旧热情,拿家乡话问了一句:“要回去啦?我记得千城喜欢吃旁边卖的烧鸭,我刚买了一只,你们带回去,也给殷老尝一尝……” 阮清幽一愣,突然之间就不该知作何反应。 这时候殷千城关上门走进来,淡淡说了一句:“那谢谢徐伯了,刚好我们带了不少酒,给您留下来一些。” 老伯立马笑开了花:“不用不用……哎呀,你们那么客气干嘛呀,你们都在外面赚钱,我一个看墓地的,吃不得什么好东西……” 阿娇听到了赶紧去车上,拿了酒和点心补品过来,一股脑都给了那个徐伯。 阮清幽这下松了口气,笑说:“就拿着吧,这么多年您辛苦,莫南的墓前总是冷冷清清的,我们也不常来,都麻烦你照料了!” 老伯这才收下。 …… 回去的路上雪慢慢停了,从铭城往外走的高速到现在依旧挤,回去的倒是好一些,一路还算顺畅无阻。 阮清幽检查了一下剩下的之前和香烛,说道:“时间还早,等回去的时候别走市中心那条路,我们去趟景安墓园,看看慕水的父母吧?” 正在开车的殷千城突然手微微一抖,车身晃动了一下,他冷冷蹙眉稳住了车身,然后才道:“……现在?” “对啊。” 阮清幽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后看了一眼,说:“我不是想顺便办这件事,慕水,只是你们只有元旦有空,过了节就开始筹备婚礼,也大概腾不出时间来了,既然今天来看了莫南,不如趁热打铁就去看看你爸妈,也算是我们双方父母见面,你觉得呢?” 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慕水想了想,问:“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回去不到五点,应该是来得及。”阿娇说了一声。 这个时间应该算是正好的。 江慕水思忖一下,道:“那就去吧,我觉得妈说的有道理,千城,你觉得呢?” 前面开车的男人却难得的缄默下来了,冷峻的脸淡然如水,眸子却深邃如海。 半晌他轻轻开了口,说:“行,那就去吧。” …… 元旦佳节的喜庆感觉,被这种悲伤感怀的氛围笼罩着,有点诡异。 好在小诚在,否则几个人的心情不会太好。 景安墓园这一天来的人不少。 有种熙熙攘攘的感觉。 很多人对着墓前的照片在哭。 江慕水提前下车,纤细娇小的身影愣愣地在墓园门口站了一会儿,等他们,她登记了身份证件后就站在那里了,一动不动。从她重新回到铭城后经历的事情很多,除了头一个月她来看望过父母之外,再没有来过,因为很多时候境况复杂,她也不知道该跟父母说什么。 远处,殷千城带着阮清幽过来了。 江慕水心头一暖,瞬间所有复杂的心绪都远去,跑了几步到他们面前,口吻有些轻快地说:“进去吧。” 所有这个时间来墓园的人都一样,看着上面永久定格的照片心痛不已,江慕水来的次数多了,这种感觉也稍微淡了一点,看到爸妈的照片,还是当年的模样,她因为境况的不同,眼眶也不由地湿了。 一句话不说,动手清扫了一下墓前,倒酒,焚香,江慕水拜了几拜之后站起来,说:“那个时候我离开铭城之前,听姑姑说起过我爸妈去世的事,总觉得还有蹊跷,说是你爷爷做的,我也总该有个求证才行,不如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你带我去求证一下?我虽然也不想见他,但事关我的父母,我还得去问一句。”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 殷千城凝眸看着怀里的人儿,心情也略微复杂,轻轻揉了揉她冻得有些红的耳垂,低哑道:“好……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阮清幽转着轮椅到了,看了一眼照片,也开始找阿娇要香,点燃之后原本打算俯身插下去,但是,墓前的照片却猛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阮清幽愣在了那里。 阿娇害怕那香烧到了她的头发,赶紧提醒:“太太,你小心……” 殷千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过来,接过了阮清幽手中的香,问:“怎么了?” 阮清幽张着嘴,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半晌后才说:“……这人是你母亲?” 江慕水愣了一下,眨眨眼看着莫倚澜的照片,说:“对,是我妈妈。” “怎么了?” 阮清幽瞬间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块转,嘶哑道:“我见过……你妈妈……我见过的……” 江慕水突然有些愣怔,很好奇:“是吗?在哪儿见过?我妈妈……八年前就去世了,您确定是她?见过她?” 阮清幽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道:“对……不仅见过照片,还有真人……我都见过……” 阿娇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巧啊?但是您不是记错了吧?人跟人长得很像的,拍照角度不一样也很容易认错人,都这么久了您难道还记得?哪有这种事啊。” 阮清幽冷笑了一下。 她手缩了回去,道:“别的人我可能不记得……这个我记得,而且我不会弄错……” 那个时候,阮清幽担心殷莫南的生意情况,从来不涉足商业的她头一次到了殷氏,所有人都拿着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处处躲着她走,阮清幽担心殷莫南的状态,直接上去找了他,那个时候从莫南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那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儿……那个时候这个女人就是年轻得跟一个女孩子没什么差别……就是她,穿着一袭复古的小洋装裙子,走了出来…… 蓝紫色的格子,蓬蓬的袖口,自然如海藻一般的长卷发,眼角自然上翘,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都是媚的,阮清幽从来都不知道进公司的人还能这种打扮。 女孩儿扁着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有些泛红,拉开门就要走。 阮清幽撞上她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稳定下来,问她是谁。 女孩儿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再次扁扁嘴,赌气说“我谁也不是”,直接绕过她就走了…… 殷莫南接着下一秒猛地拉开门,要叫她的名字时,惊讶地看到了阮清幽还在。 看得出殷莫南很想追上去,但是碍于阮清幽在,就无奈地罢了。 阮清幽至今记得他们的谈话。 “那个女孩子是谁?长得很漂亮,是殷氏的员工吗?” “嗯。” “员工穿那种衣服来上班?” “所以她在我办公室接受批评,明天可能就被开除了。” “哦……真的吗?那倒是应该开除的,是太没有规矩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现在纠结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时殷莫南的脸色很冷,下巴紧绷成一条线,像是火气很大但死死压抑着的样子,阮清幽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情,因为在她面前的殷莫南从来都是没有情绪的,喜怒哀乐全都没有,他懒得理会她,懒得在她面前表现。 所以,不说没有开心,他连生气都没有,有火都不会对她阮清幽发。 阮清幽却不觉得这件事有那么简单。 因为在此之前她也见过这个女孩子,见的是照片,在殷莫南的钱夹里。 阮清幽帮他收拾的时候看到的。 殷莫南被他质问也丝毫没有情绪变化,冷冷看了一眼后就拿出来丢掉,说:“大概是朋友恶作剧,这是一个合作伙伴的妻子,家里开超市的,已经结婚了,不然你去搜网上他们的结婚照看看。” 既然是结婚了的,阮清幽的疑虑就消解了大半。 但是这个已婚的女孩子从殷莫南的办公室里跑出来,就可疑了。 但是,之后阮清幽却再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个。 很快的,殷氏突遭危机,被合作方坑得找不着北,几近破产。 很快的,殷莫南从殷氏顶楼一跃而下,再也没有生还。 所以跟一个死人计较这个做什么? 直到现在这一天,阮清幽突然在这一座坟墓前看到了这个女孩儿的照片,原来她死了,这么年轻,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死了。 阮清幽抬起泛红的眼眶,牙齿上下打颤,问道:“你妈妈什么时候结的婚?什么时候生的你?你们家开超市的?” 江慕水完全愣在了那里,点点头:“对……我爸妈结婚后才有的我,我们家之前……是开连锁超市……” 阮清幽脑子突然轰得一声,感觉脑部一热。 然后她眼眶就更红了,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那你妈妈认识我们莫南?他们几个算是很熟的?年轻的时候,都认识?” 江慕水脑子已经有些空白:“我不知道……爸妈年轻的时候朋友很多,最好的是陆家,也就是我前夫家……至于他们认不认识千城的父亲,这我真的不知道……” 殷千城完全没想到阮清幽这么多年后还能认得出莫倚澜,冷冽着一张脸蹲下来,轻轻抱住半跪在墓前的江慕水,沉声道:“也许是巧合……我不记得他们认识,否则,父亲的葬礼他们应该来了才对,你可曾见过?这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距离你见她大概也过去了十几年,你记错了……” 阮清幽也茫然了,眨了眨通红的眼睛道:“是吗……我记错了……” 她突然看着天空冷笑了起来。 “我怎么能记错呢?她爸妈跟陆家好,陆家我能不知道吗?当初把我们家祸害到家破人亡的陆家,我会记错吗?她的父母跟陆家那么相熟,跟莫南也认识,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鬼?怎么能没有关系?陆家是害死你爸爸的罪魁祸首,她家里难道就清白吗?说不定……” “妈。” 殷千城突然冰冷的一声打断了她,阴鸷的眸光看向了她,阻止道。 “今天是来祭拜慕水的父母的,过去的事纠结着有什么意思?逝者已矣,爸去世了,他们也没能长命,不是吗?” 阮清幽好不容易才停下了啜泣,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江慕水,然后转到了墓碑的照片上,越看那张照片越觉得熟悉,不,她绝对不止那一次见到过那个女生,她肯定在别处也见到过所以才印象深刻!一定的!!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怀里的人儿身体有些软,有些震惊愣怔。 殷千城哄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抱起来,低低道:“可能是妈记错了,这中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别多想,嗯?” “你跪很久了,我们回车上,今天天气不好小心着凉。” 江慕水愣怔半天,这才借助他的力量站了起来,看着被阿娇推了很远走的阮清幽的背影,突然苦笑了一下。 她说:“我觉得妈说的很有道理,既然那么多年前,我们家跟陆家交好,陆家要做什么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姑姑不是说,就因为我们江家想要资助陆远擎度过难关,才被你爷爷害死的吗?我觉得当年你家的事,说不定真的跟我们家有关系……” “慕水。” 他淡淡冷冷地叫道。 她突然火热的大脑像是被人破了一盆冷水,突然就清醒了,看着他。 他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纠结那些有什么意义?逝者已矣,我跟我爷爷的关系就算没有你父母这件事也不会修复了,你还害怕什么?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当年到底是谁陷害谁,谁欠谁多一点,面对着三座坟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江慕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愧疚道:“对不起,可能是看到妈有些激动了,我也有些想弄清楚……我这里没关系了,等一下回到家你开导一下妈,我相信我爸妈都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只不过站在利益的对立面,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殷千城凝视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神,眸光微微黯淡,但仍开口说道:“嗯,就是这样,你想的没错……我的水儿真聪明……” 一下子。 外面吹来的寒风也突然变暖了一样,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揪住了他的衣领,往他怀里倚靠过去。 殷千城忍不住淡淡笑了一下,搂住了怀里乖巧的人儿,俯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觉得心头仿佛有柔滑的巧克力融化开来,甜甜的,渗到了全身去。 *** 远在大洋彼岸的旧金山。 清晨。 白雪皑皑的远山映在眼中,这边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过街头,冷冷摘下了手套,推开了咖啡店的玻璃门。 走过去,说了一句纯正的英语,要了一杯拿铁。 他走过去,坐在了那里,翻开了当天的晨报来看,都是一些不感兴趣的新闻,看了一阵子之后他的眼睛就冷冷扫向窗外,出国后的生活远远没有曾经想象的那么美好,在这里生活如果没有根基,那么有再多的钱也经不起烧,因为不能可持续发展,要在这里找一份不错收入的工作,没有身份,只靠钱,寸步难行。 拿铁放糖很少,所以入苦都是苦涩的,跟美式黑咖啡比起来当然不算苦,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了那种坐在繁华城市的一脚享受生活的滋味了。 突然之间,收到了一份邮件。 他划开来看。 出国之后原来的邮箱还在用,不为什么,只是为了知道一些国内的信息,这封邮件的发件人是他曾经的一个委托人,他曾经帮他打赢了一场很难打的官司,赚了一大笔钱,但是,委托人没想到对方过了几个月后会上诉,委托人到处寻人没有办法才又找到了他。 这次,委托人开价更高,已经上百万,足以可见这起案子的严重程度。 他冷冷喝了一口咖啡,修长的手指冷冷点着桌面,看着那么一大份钱,他这次却再没有赚到手的可能了。 他不能回国。 一定有很多很多人都在找他。 他一旦回去,不仅仅是一批人要置他于死地,他恐怕还没落地就会被警方抓捕了。 欺诈罪,拐卖罪,偷渡罪…… 随便哪一个罪名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绝对不会回去。 他能赚钱的领地全部都在国内,他现在丝毫没有施展的空间,国外的法律根本不是他能插手的,这种高薪行业他也根本做不了。 只能坐吃山空。 那个时候就为了一点钱决定潜逃国外,无异于杀鸡取卵。 他冷冷看着那封邮件,决定就当没有看到。 片刻后。 突然手机又一声响,委托人又发了一封邮件。 上面是他亲自打的字: “陆先生,这次那个人的律师听说也是请的一个很厉害的,但是是个女人,她放话出来了,说如果这一次您不亲自回来打赢这场官司,那整个铭城乃至到了帝都都没有人会再是她的对手,她请您想清楚,是看着自己的名气被生生弄没,还是乖乖回来承担后果。” 他拧眉。 突如其来的怒火就像火山一样,他猛地攥紧拳头砸上了桌子,“砰!”得一声巨大又突兀,彰显了他几乎快爆开的怒火!! 这女人他应该认识吧。 往下看。 果然是江慕水。 她现在跟殷千城终于在一起了,上次的事情是林启荣最后出了纰漏,所以没做成,将整个殷氏几乎拱手送回了他的手中。殷千城果然也是个厉害角色,到了最后力挽狂澜,殷氏现在势头相当猛烈,已经进军了国际市场,外面不远处的大型娱乐场所就是他和许氏联手的产业。 因为圣诞刚过,元旦降临,那个娱乐场所红红火火的,到今天为止都是爆满。 陆琛冷冷盯着那封邮件,手攥紧了空空的咖啡纸杯,直到攥成了一个纸团,才停下来,冷冷丢进了垃圾桶里! 让一个曾经身上有污点的江慕水一手毁掉他的名声,他不甘心。 但,也无可奈何。 …… 第六百二十三章 逃婚又私奔的,有个毛值得祝福啊? …… 江慕水跟原告委托人谈了大半天的案子,只觉得越谈越困,喝了一杯咖啡都撑不住,最后对方伸出手来时,她还在迷糊。 对方愣了一下,愁苦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说:“听说江律师你要结婚了,怪不得谈起工作来都心猿意马的,今天晚了,就不再打扰你的时间,你快回去吧,结婚的时间定了吗?到时候我一定去。” 江慕水一下子非常不好意思,站起来,说:“嗯……还在商量……最有可能就是定在过年,或者来年开春……但是我一定在婚前把这个案子搞定,对不起啊,我今天状态有点不好,但我案子会尽力的,你不要担心。” 对方依旧笑着:“我看过之前你打赢的类似案例,就是因为这个找上你的,我不担心。” 江慕水暖暖笑了起来:“那真的谢谢你信任我。” 谈完了事情,她送了对方走,然后坐回来伸了一个懒腰,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江慕水接起来:“喂?” 殷千城那边的声音微微吵,像是刚刚散会,他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谈完了吗?在哪里谈的?” “在律所转角这个咖啡厅,谈完了。” “那稍等我一会儿,马上接你。” “嗯,好。” 挂了电话的江慕水觉得很幸福很舒服,案子也谈的相当顺利,她半躺在椅子上扭了扭脖子,觉得最近莫名其妙得很容易疲累,实在没事了,她靠在咖啡厅角落的躺椅上打了一小会儿游戏,眼睛有些涩,但是心情很棒。 咖啡厅的门猛地推开,冷气微微透进来一些,男人裹着一身风雪来了,从眼角到眉梢都是温柔的。 “害我找半天,你原来在这儿,”他走了过去,俯身直接搂住了她,问,“吃过东西了吗?不然我们出去吃,吃完再回家。” 躺椅里的女人眯着笑着的眼睛像猫一样,直接放下手机,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那这样好吗?妈不会说什么吗?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带你吃什么,”殷千城轻轻柔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用总是担心妈会说什么,等完婚之后我们搬出去住,一周来看她两三天,否则总是有很多束缚。” “别吧,她只有一个人,这样不好。” “我们还太年轻了,需要一点私人的空间,等到以后会接她过来的,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 他的嗓音低低柔柔的,还带一点性感的哑,热热的气息往脖子里钻,江慕水听得非常舒服,在他怀里蹭了蹭,几乎不想起来了。 晚餐在星辉广场的那家江南菜馆吃的,吃的肚子有些撑,江慕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胃口这么好,能吃能睡的,吃的东西也多了一些,最后那么一大份汤她竟然都能一个人喝完,平日里总是喝不完的。 殷千城愈发觉得她就像个小猪一样,看她吃完饭裹围巾的动作都觉得美好可爱,一时恨不得包下这家店每天把她喂成这样。 殷千城去车库里取车了,江慕水站在路边等,雪花又窸窸窣窣地开始下,她张开手,接住了一两颗,雪花迅速在她掌心化成了水,有些可爱。 她记得上一次的婚礼是在九月末十月初,铭城的天气开始转为阴冷萧条,暴雨不断,这一次是在冬天,同样不是春暖花开的美好时节,但是心情却大不一样,铭城在这个冬天被几场大雪一直包裹着,一层裹着一层,再也没消融干净过,看着就让人心情无比雀跃。 她拿手机拍照,一拍就发现好像拿错了手机,拿成了他的,两个人很早就换了情侣手机,经常就这样分不清楚。 地下车库的殷千城,听到手机响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去接。 又是那个人的短信。 “来见我一面,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看起来,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结婚这么大的事。 如果她能跟陆远擎消除矛盾的话,也算是她的那一方有了至亲的亲属。 但殷千城却还是担心着,总觉得哪里有蠢蠢欲动的不好的事要发生,他太担心她的情绪和安全。 一路开车过去,看到她还好端端地站在路边,围巾厚厚的,裹得像个粽子,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地眨着,晃了晃手机,示意他拿错了,殷千城心里的暖意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嘴角也不禁上扬了起来。 *** 距离铭城不远处临市的一个小区里。 庄严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五天前,两个人在一处宾馆落脚了一下,然后庄严就开始寻找合适的租住地,这里的租住时间都要求很长,起码三个月以上,所以那个下午他跑了很久。 想想两个人不适合住在酒店里,这种小宾馆也不可能常住,庄严直接就直接付了半年的租金,签了合同,租下了一个家电齐全直接拎包入住的小区。 回到宾馆的时候是傍晚了,寒风阵阵,宾馆的窗户都是坏的。 许欢瑶裹着羽绒服蹙眉坐在床上,暖风开到了最大,她即便感觉到窗户开着被吹得很冷,也懒得去关窗户。 小脸上一脸的嫌弃和不高兴,搓着手,仿佛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不符合她的身份。 见到庄严,她立马弹跳起来,眉宇之间舒展开来,不耐地问:“能走了吗?” 庄严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点点头说:“能了。” 两个打车到了那个小区,是新建的,周边环境没的说,许欢瑶从巨型的雕花大门走进去,一路绕过几栋比天高的大楼后到了庄严租的那栋楼下,电梯到十八层,里面的环境温馨又高级。 许欢瑶松了口气,当下就走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又拧眉,觉得缺了好多东西。 “这里怎么住啊?什么都没有,拖鞋也没有,锅碗瓢盆都不全,我平时热个牛奶也不能用别人用过的锅呀,房东怎么想的?还留这些东西在这儿?” 庄严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脚上有些别扭的红色高跟鞋,说:“你习惯用什么牌子的东西,挨个跟我说,我去给你采购回来,这附近有商场,鞋子和衣服尺码数你也都告诉我一下。” 庄严这么说,许欢瑶就不好再矫情了,她虽然有一瞬间怀疑庄严这个直男的审美观,不太敢让他给自己买衣服。 但是现下这种情况,能有个地方住,有衣服换洗就不错了,许欢瑶蹙眉,还是慢慢报上了自己的尺码和日常用品的牌子。 庄严整整两个小时后才回来。 许欢瑶就裹着羽绒服,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看了两个小时。 她要的很多东西都太刁钻,那个商场都没有,庄严跑了几个地方的海外用品店才给她买全。 她要的电动牙刷,喜欢的爽肤水的牌子,鞋子要的都是澳洲的一个什么没听过的品牌,摸上去里面全是绒绒的毛,到底是舒服。 庄严在心里告诉自己,许欢瑶平日在家养尊处优惯了,她自己的品牌也赚钱不少,她从来不缺钱花,凭什么跟了自己就要开始凑合?没这个道理。再说她要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奢侈品牌,都还在接受范围内,他就没有半点理由不满足她。 但是,因为不能用自己的身份租房和买东西,庄严用的都是朋友的卡,还有此前就准备好的一张别人的身份证。 庄严把东西放下后,去楼下给朋友打了一个电话,说钱和东西以后再还给他。 朋友在那端很是爽快,说他不用着急,兄弟有难,不还都无所谓。 庄严道:“别这么说,等我回去就还你,这次多亏你帮忙了。” 朋友想了想问:“庄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你家都炸锅了,你哥都被召回来了,全家一起找你,要是给庄少将知道我藏着你,不得砍了我啊?再说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值得吗?你知道她在外面风评如何吗?你是真不知道她过去那些丑事还是装不知道啊?” 朋友也是心塞了。 好好的一个护国英雄,奖章无数。 立头等功不下三次,前途无量。 就这么个人怎么看上许欢瑶的? 她是长得漂亮,家世也还行,但漂亮又家世好的姑娘多了去了,许欢瑶都跟殷千城订过婚了,还是强迫人家订婚的,这样的人娶回家,别的普通家庭还可以,但是庄家,那是可以容忍半点玩笑的家庭吗? 疯了。 庄严一定是疯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庄严屏息片刻,低哑道:“这件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到时候,欢迎你来喝我的喜酒。” 说完就挂了。 “嘟嘟嘟嘟……” 朋友愣在了那里,心里嘟囔着,喝个屁喜酒啊,一个姑娘能嫁几次?逃婚跟人私奔的,有个毛值得祝福? 庄严回去之后,看到客厅空了,里面水声哗啦啦响,是许欢瑶在洗澡。 庄严一下子脸红。 他从没跟一个女孩儿这么近距离地相处过,故意弄出了点声音,告诉她他回来了,他一身的军装,不敢脱,害怕她尴尬。 第六百二十四章 微妙而尴尬的相处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不放心,走过去敲了敲浴室门,说:“里面有防滑的垫子,你现在身体很要紧,要小心点,知道吗?” 里面的人像是受到惊吓,水声立马停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许欢瑶闷闷地道:“知道了。” 其实,喜不喜欢一个人,心里的感觉是很真实的。 许欢瑶那一瞬间曾经幻想过,如果是此刻殷千城跟自己说这样的话,那她恐怕瞬间就会心跳加速到乐疯了,恨不得现在就立马衣不蔽体的冲出去抱着他…… 但是对庄严,想到此刻自己全身赤裸地站在这里淋浴,庄严就在门外,许欢瑶心头凭空生出了几分厌恶来。 这种被逼无奈的亲近感让她有种特别难以接受的感觉。 重新开了哗啦啦的花洒,盖住了一切的声音,许欢瑶将脸部全部淋湿,半晌那种感觉才消退了下去。 洗完澡出来,许欢瑶将头发和脸都擦干净,用浴袍将自己裹得死紧,一手还死死搂着自己腰部的带子。 庄严此刻坐在沙发上脸色冷峻地看着广告,听见她出来,抬眸与她的眼神相撞,尴尬在彼此之间蔓延开来,如果不是广告声的话就更显得尴尬了。 但是。 可能是洗澡水温过高的原因,许欢瑶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红晕,尽管她脸色也不算太好。 看到那抹红晕的瞬间,庄严的心头还是闪过一瞬间的轻松和值得,仿佛这一天的放肆和疲累都瞬间消失了。 他低下头,长指摆弄着遥控器,嘴角忍不住牵了牵。 许欢瑶看了看,说:“我要里面的这个房间,有飘窗,小了点,但是好歹不吵,那……那你就去睡主卧了。” 庄严对这个丝毫不在意,笑着说:“行,好。” 见她擦着头发要进去,庄严又道:“哎……你的身体折腾了一天,我害怕你会不舒服,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我们……”他一张俊脸猛的红了,坚持说了下去,“检查一下孩子现在到底如何……” 许欢瑶擦头发的动作瞬间就僵硬在了那里。 她莫名脸上生出了几分难受的火辣辣的感觉,感觉小腹微微有异动,脸上越来越烫,没好气地说:“看什么?我能用我的身份证看病吗?既然是逃难出来的就小心点,我没有半点不舒服,所以就算了,一个孩子而已,还能轻易掉了?查什么查?” 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许欢瑶打开了门,大力摔上了。 庄严一时间心跳加速,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一张俊脸慢慢冷了下来,电视上的广告又放了二十分钟,他就这么发愣了二十分钟。 过了一会儿,过去敲她的门,为避免她烦,只敲了两下就停了。 庄严沉声说:“对不起。你不愿意的话那就不查了,是我的建议有点没道理,你别放在心上。” “今晚我不吵你,早点睡,明天不愿意起就不要起来,还有晚上如果有事就随时叫我,我一点动静就能醒,我就睡你隔壁。” “欢瑶……” 这一声,庄严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过去,自己总像个木讷的山一样,跟在那个漂亮又矫情任性的小姑娘后面,看她嬉笑怒骂,娇笑怒嗔,即便她嫌弃自己不会说话也不会玩,一直推开自己,但是,就这么看着她也就满足了。 “晚安。”他笑着低声说道。 *** 此刻的许家。 许敬尧已经气得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家里,宋柒然不在;许默言跑去公司忙,即便晚上也不回家;许欢瑶更是不知所踪,许敬尧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和媒体报道,天天上火,却是连个撒气的人都找不到。 这天,许敬尧正在家里转悠,想着自己这么多天,因为太过丢人,被骂的找不着北,连门都不敢出,当下就觉得自己太窝囊。 殷氏这么一闹,把自己的责任脱得干干净净,他们成了信守承诺重情重义的典范,而他们许家就像那个不负责任又不要脸的碰瓷者一样,根本不敢上门找人家说半句不是。 但是,别人不清楚,许敬尧可就太清楚,这一定是殷千城的什么诡计。 看他在婚礼上表现得那么失落痛心,实际上这全都是他一手安排,此刻摆脱了许欢瑶,他心里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还有那个庄严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欢瑶那么胆小,分析清楚利弊她也不敢逃婚的,那个庄严不知道这样会给许家带来什么后果吗?竟然诱骗瑶瑶逃婚! 庄严还是殷千城的好友!!这一个个的,串通起来!肯定是个阴谋!!! 正在气头上,佣人突然就跑进来了,说道:“先生,外面有个人要见您,说是庄家的人,您见不见?” 许敬尧一挑眉,愣住了。 “庄家?” “对,对方说是庄家的大公子,为了他弟弟的事来的,想跟问您几句话。” “哼,庄家的人?我还没问他们要人,他们反倒上门来找我了?你给我轰出去!!!” “哎……哎好……” 佣人就要跑下去。 许敬尧心里恼火至极,发完了火才察觉到这样不对,赶紧唤住了那人,说:“你等会儿……算了,你让他进来!!” 佣人错愕地点点头:“好。” 不消一会儿,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迈上台阶,走进了客厅。 那皮鞋的声音许敬尧听见了,本来一丁点儿也不想搭理,但想想庄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般人攀不上,他努力压下了怒火,抬头看了一眼,起身,说:“庄贤侄啊,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如果是为了瑶瑶和庄严,那不必了,我也找不到人,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是谁拐跑了谁,你要是怨我的话也没真凭实据,你还是回去吧。” 庄重凝眸看了他一眼,道:“我倒不是来抱怨您什么,如您所说,家父觉得既然是两个人做的事,就绝不可能只埋怨一方,应该都有责任,庄严也有。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您是不是知道庄严和许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否则没有道理他会这么不知轻重,在别人的婚礼上拐了新娘逃婚的。” 许敬尧听见这话就冷笑了一声。 抬起头说:“庄严知道轻重?你说得对啊,知道轻重的怎么做得出这种事?你那意思是我们欢瑶怂恿他的了?那车也是我们欢瑶让他开的?” 庄重拧眉。 他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让您误解的话我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哼,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还想知道呢!!”许敬尧站起了身,怒火冲天地走向他,说,“欢瑶跟千城的婚礼进行得好好的,她肚子里还有千城的孩子,这么大好的姻缘,她嫁给千城就相当于分了一半的殷家,她脑子长了包啊她会逃婚?你说说,啊?你就说说,她要不是被人怂恿被人骗的她怎么会逃婚?你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庄重,我没跑去问你们庄家要人,你们倒有脸跑来问我了!!” 庄重再次拧眉,一时觉得有点无语。 他本来就是来询问的。 没想挑唆起什么事。 谁知道许欢瑶的父亲竟然这么曲解他的意思,出了事,一味地推卸责任有用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解决? 庄重努力维持着绅士风度,淡淡地沉声问道:“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您也不知道?” 许敬尧死死压下了怒火,坐下来,思考了一下。 突然他就邪笑了起来。 冷冷盯着庄重,他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点,你们家庄严,肯定喜欢我们瑶瑶,那天殷千城要跳楼,他全天都还陪着瑶瑶,还阻止她去医院,她怀的可是千城的孩子啊,庄严都那么关心,喜欢成这样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庄重不解:“许小姐去医院做什么?” 许敬尧眼神闪烁起来,别过脸说:“这不重要,你没必要管,总之你知道是这么回事就好了。” 庄重拧眉,愈发不解,但还是点头说:“好,我清楚了。” 这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一些。 总结就是,庄严喜欢许欢瑶。 但是依照庄严的性格,如果没有必要的原因,他绝对不会这么不分轻重地拐骗人家结婚,就算他有意,按照许敬尧所说,许欢瑶也完全没理由逃掉这么好的婚事的。 庄重微微颔首,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从头到尾他没喝一口水,也没坐下来一下。 坐上车之后庄重就在想,殷千城跳楼那天,许欢瑶去了医院?庄严还一直陪着?为什么? 蹙眉想了一路,到车子抵达庄家的时候,庄重从车里猛地一出来,好像就想通了,别的没想通,但是突然就想通了许欢瑶去医院的原因。 回到家,庄少将正戴着眼镜在看书,看到大儿子回来,问了一句:“怎么样?有线索了没有?” 庄重换了衣服走过来,脸色似笑非笑,端起茶喝了一口。 庄少将蹙眉:“我在问你话,你许伯伯怎么说?”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我就是不喜欢你,想怎么样随你便! 庄重冷笑了一声,放下茶杯,说道:“我许伯伯跟他女儿,看起来都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庄严惹上这样的家庭是他眼光有问题。” “但是已经缠上了……爸,做好准备……” “我们家……以后很有可能就会鸡犬不宁了。” 说完继续喝茶。 庄少将冷冷拧眉,一下摘下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大儿子,分析着他口中所说的话。 许家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不清楚,以前虽有接触但都是许敬尧上一辈的事,而庄严是个脑筋单纯的人,不是说他没有判断力容易被骗,而是他被骗了也不当回事。但是,也总要看骗的是什么,如果付出真心太多,又偏偏贪婪地想渴求那么一点回报的话,等他被伤害的时候,那结果就会变得很惨痛了。 …… 另一边的临市。 庄严回家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许欢瑶不见了踪影。 他愣了一下。 然后就慌乱恐惧地寻找了起来。 两个人的手机都不能用,所以一般不分开,这次他出门购物,也说了自己大概要回来的时间,她到底去哪儿了? 庄严找了整整一下午,就差动用自己以前的人际关系网、暴露自己的行踪了,这下终于在小区楼下的公用电话亭里看到了她的身影—— 许欢瑶裹着一袭白羽绒服,红着眼睛在电话亭里打电话,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对外界说我逃婚?一切都怨我?那下一步呢,他是不是要跟江慕水结婚了?” 闺蜜在那头吓得有点胆颤,说:“好像也没具体消息出来,但是,我听说是在筹备了的,你们的结婚日子选在元旦嘛,他俩的日子好像是选在了新年年初……年初的意思嘛意味着新生……过年都喜气洋洋的,日子当然都是掐算好的绝对不会出错……” “他有什么脸结婚?他陷害了我,让我怀上别人的孩子,现在还处于这种境地?我愿意怀别人的孩子吗?愿意把自己置于这种尴尬得跟老鼠一样的境地吗?他让我颜面何存……让我怎么继续我自己的人生?我恨他!!” 听着许欢瑶在这边咆哮,闺蜜心里也是极度不舒服。 “你不喜欢怀别人的孩子?那如果让你怀他的孩子,你乐意吗?你不是说你逃婚以后才知道自己怀的是别人孩子的?” 许欢瑶愣住了,“我……” 寒意冻得她瑟瑟发抖,手只要伸出来一会儿就彻底被冻僵,她颤抖着裹住自己,气得浑身发抖…… “总之一切都是他的错,你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吗?躲躲藏藏,还要跟一个号称是我孩子父亲的,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许欢瑶低着头,极力克制着快要崩溃的情绪,颤声说道。 闺蜜叹了口气,说道:“……瑶瑶,你现在的处境也不错了,等到风头过去,也正好过年,你们趁着过年的喜庆劲儿回来,没有人会责怪你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庄家也必然就能接受你了,谁会跟自己的亲生孙子过不去啊?血肉相连呢……” “而且咱们将心比心,你不喜欢庄严却跟他在一起,你想过他知道了会怎样心痛吗?你要是觉得煎熬难受,那殷千城……他那时候跟你现在的感受,岂不是一模一样……” 许欢瑶猛地又愣了一下。 她现在这种厌恶到想吐却又摆脱不了的感觉……就是当初殷千城对她的感觉吗…… “不……这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我对他那么好!” “那庄严是对你不好?” 寒风瑟瑟。 她选择跟闺蜜通话就是为了排泄心中的郁闷,却没想到反被责怪,她红着眼睛嘶吼一声:“别说了!谁要你跟我说这些!全是谎话!你这个神经病!你三观都有问题!没得做朋友了!你这个贱人!!” 她发狠地挂了电话,冷冷瞪着那个电话好一会儿,然后所有的委屈涌上鼻头,她肩膀抽搐着痛哭了起来。 转过身,却猛地发现了透明的电话亭外一个身影!! 庄严脸色微微苍白冷峻地站在那里,寒风吹过,落在他肩头一些雪花,电话亭并不是十分隔音,刚刚她的话,他也听清楚了一些。 许欢瑶脸上像是瞬间被人抽去里所有的血色,惨白惨白的,颤抖不已地站在那里看他。 她冷冷地推门出来了。 脸上还挂着风干的泪痕。 她冷冷看了庄严一眼,道:“我就是不喜欢你,我的命运都是自己被迫接受的,你想怎么处置我就处置我吧,不愿意管我把我丢下就就行,随你便!!” 庄严站了许久之后才上楼,许欢瑶已经又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去了。 除了一日三餐,她基本就不出来。 在网上刷着新闻,砸坏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庄严不厌其烦地给她继续买新的,避免她不高兴,告诉自己她只是怀孕期间激素失衡所以情绪微微失控。 今天却那么清楚地听到了一句“你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吗?躲躲藏藏,还要跟一个号称是我孩子父亲的,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庄严有些心如死灰。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一顿饭他没有再叫她,只是独自一个人出去了,他想静一静,想知道这个决定,对他和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 东郊别墅。 江慕水窝在东郊别墅的沙发上选东西,看图册看得已经有些眼花,毛绒绒的睡衣包裹着她全身,勾选了一个选项之后她又拿着橡皮擦掉,揉了揉眼睛,愈发觉得有些看不清了。 殷千城从楼上开完视频会议出来,到厨房倒了杯水就看到沙发上那个毛绒绒的白色身影,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图册,已经修改过好多遍,他知道她一向没有什么选择困难症的,这一次的选择却总有颇多顾虑。 “从昨晚选到现在?”他低声柔柔地问道,放下水杯将她抱进了自己怀里,“选的累了就别再选,回头我有时间了帮你一起。” 他顿了顿,看了一下一楼的卧房,道:“要不让妈跟你一起?她的眼光也很好,这些事你全部一个人来的话太累。” 怀里的人儿,努力眨眨眼,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累,只是我总害怕选的不对,你家请的宾客都是大人物,我不了解什么档次,才能显示殷氏的规格,既要这么大操大办的,就不能马虎。。” 殷千城闻言不禁有些心疼,道:“那就按照最简单的,选最贵最好的,到时候即便不算最合适,也不会失了身份。” “这么简单粗暴?” “不然呢?你会太累,这样,这些我来选,还有一些我提前定制的礼服和视饰品,等到了你去试就可以了,全交给我,可以了么?” 她眨了眨眼,觉得有点不太好。 头轻轻仰起靠在沙发上,问:“要不我去问问妈……” “不过妈今天一天都没从卧室里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殷千城心头一动,抱着她往一楼卧室的地方看去,眸光微微闪烁:“从回来以后就这样?” “嗯,很久了。” “没关系……可能就是很久没见我父亲,有些伤感……” “她不是还在为我母亲的事情纠结吧?我最近听到她打电话,都是打给以前的老友,像是要在确认什么似的。” “你听见了?” “嗯,听见了……” 殷千城心脏微微揪起,反复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知道了,那有空我去问问她,也确认一下。” 结婚毕竟是喜庆的事情,尤其长辈的喜欢是必然,殷千城感觉有些问题的解决已经迫在眉睫,关于他和她的这场婚礼,他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和闪失。 房间里。 阮清幽苍白着脸,对着电话本看了半天,最终颤着手指按下了最后一个电话。 这个人她本不想联系,也最不该联系。 可她就是想问问。 毕竟那个时候,这个人可是跟莫南的关系最好了。 她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一边死死攥紧了轮椅旁边的轮子。 “喂?” 一个不耐的嗓音响起。 阮清幽屏息了几秒,冷声问道:“喂?许敬尧吗?” 对面愣了一下,然后嗓音也放冷了,问:“你哪位?” “我是阮清幽,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对面沉默了好大一会,听得出许敬尧是在大喘气,这两天找上门的人都太可恶,气得他够呛。 一个庄家来寻师问罪不说,现在阮清幽整个娘们也来踩一脚,当他许敬尧好欺负呢? “我记得,怎么,你来找我问罪来了?阮清幽,别人不知道那天怎么回事,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连出席都没出席婚礼,你敢说不是殷千城提早告诉你根本不用来的?你们算计我女儿,算计我全家,小心我最后让你们好看!!” 阮清幽知道许敬尧会跟她扯这个,只是冷淡地转开了话题,道:“再怎么设计也是你女儿自己逃婚,没人绑架她,不如等她回来你问她好了,看她哪里心虚,连婚礼都不敢去就赶紧跑了。你也别说她给你们许家丢人,说不定她还救了你们许家一命呢,别不知好歹……” 阮清幽舒出一口气,说:“再说,我今天打给你不是因为这个事,我要问你些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许敬尧冷哼一声,气得冒烟,说:“阮清幽,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我对付不了殷千城,我对付不了你个瘫痪的老婆子!!” 阮清幽冷笑一下,眼眶里都湿润了,道:“对,我是个瘫痪的老婆子,所以这么多年你们几乎都把我忘了,忘了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许敬尧我问你,当年你跟莫南的关系最好了,你记不记得一个叫莫倚澜的女人,她是江逸之的老婆,你记得吗?” 第六百二十六章 现在你知道殷莫南为什么自杀了吧? 许敬尧一愣。 莫倚澜?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许敬尧一时真的没想起来是谁,但是仔细转了好几圈之后,一提到江逸之,他立马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你从哪儿知道莫倚澜这个名字的?” 他记得当时他们俩把莫倚澜藏得很好,阮清幽根本就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她是不是叫莫倚澜?当初我发现她跟莫南关系密切,结果是你告诉我,她只是莫南一个合作伙伴的妻子,她已婚,是不是?” 许敬尧回忆了一会儿,当初殷莫南的确是有出轨,跟那个莫倚澜不明不白的,但是身为兄弟他的确是帮了殷莫南隐瞒,最后这两个人不了了之。 许敬尧还知道殷莫南的跳楼跟这个莫倚澜绝对脱不开关系。 “我凭什么告诉你?莫南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先说你为什么想知道吧?” 阮清幽心浮气躁的,心脏被狠狠揪了起来。 “我……” “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告诉你?现在这事就我一个人知道,你去问老爷子他都不知道,别人不可能再告诉你啦,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我儿子要结婚的对象……是莫倚澜的女儿……” 阮清幽强烈地想知道,只得说了出来。 许敬尧一愣。 莫倚澜的女儿? 江慕水?!! 江逸之……江慕水……这竟然是……一对父女…… 许敬尧当下就差点儿笑出声来,这简直是天助他也!他乐得前仰后合的,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简直太好了!! 阮清幽听着对面的笑声,心脏揪紧到发疼。 “许敬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她到底跟莫南是什么关系你跟我说清楚?!!你说得对,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即便他们真的有奸.情我也不能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你别再吊我胃口!!” 阮清幽想的很明白。 就算当时莫倚澜和殷莫南双双出轨,那么,那就算是这两个人行为不端,她如果要是被瞒着,那就瞒着了!! 反正当时殷莫南对她本就冷淡,知道心有所属,还婚后出轨,也是情理之中的!阮清幽受得了这个打击!! 孩子们要结婚了,阮清幽不至于拿这个出来阻挠,顶多心里有个疙瘩,她自己痛苦也绝对不带给孩子们不快!! 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 许敬尧接下来的话却将她推入了深渊里…… 许敬尧笑够了,背着手说:“这就叫因果报应啊,阮清幽,你儿子要结婚的对象竟然是莫倚澜的女儿,殷千城自己知道这事儿吗?他知道江慕水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吗?” 阮清幽当下被震在原地:“你说什么?” 许敬尧阴狠地冷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阮清幽,我告诉你吧,你老公从来喜欢的都不是你,他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女人就叫莫倚澜,不管人家结婚了还是没结婚,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贱死了。他婚内出轨,还不让我们这些兄弟告诉你,全程瞒着你跟人家来往,他俩那关系啊……那简直,要多亲密有多亲密,你老公除了跟你春宵一夜生了个殷千城出来之外,剩下的爱全给了那个女人……” “呵……还有更可笑的,是人家莫倚澜根本就不是真心跟他好,就是来骗他上当的,当时陆家和殷家斗得那么惨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莫倚澜……我告诉你吧,她就是陆远擎放在你老公身边的卧底,忽悠着他投资失败,给了陆氏可乘之机……你以为殷氏的那次遭难是因为什么?全都是因为莫倚澜啊……哈哈哈……你家老爷子,都是为了稳住你,才瞒了你一辈子,让你以为殷莫南终身只有你一个女人,忽悠你为了殷莫南守身,甚至还抑郁自杀摔断了两条腿……” 许敬尧笑得根本停不下来,他原本是殷莫南的好兄弟,但是时隔那么多年,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情意?! 现在殷家对他们翻脸不认人,许敬尧恨不得看他们统统倒霉!能这样打击阮清幽也真是太爽快了!! 阮清幽呆愣在了原地,手脚冰凉。 好半晌她的眼眸才宛若死灰复燃一样透出一丝光芒,嘶哑道:“你骗我……根本不是这样……” 许敬尧狠狠地冷哼了一声!! “你当莫南为什么跳楼自杀?就因为殷氏危机,因为老爷子骂了他两句?统统不是,因为他那天知道了莫倚澜对他的背叛,他们本都商量好要私奔了,连殷氏没落都不管,双双抛下家庭要浪迹天涯,很浪漫吧?可那天莫倚澜打电话告诉他,说对不起,她不能跟他一起走了,因为原本她就是陆远擎派来骗他的,她的目的只是让陆氏不要死的那么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她没有别的目的,也不想陷害殷氏……” “莫南当时就有些受不了,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跟我发信息说,她是骗他的,然后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他已经跳楼的消息……” 说完这些,许敬尧冷静了一下。 他梳理了一下情绪,那种报复的爽快过去之后,他只剩下满腔的冷漠。 “清幽啊,莫南跟你本就是商业联姻,哪有什么感情在?对你,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请千万不要恨他,后来你跳楼自杀想追随他而去也是你心甘情愿,摔断了腿也是你自己找的,怪人家莫倚澜干什么?说到底都是你们自己甘愿,怨不得任何人。” “老爷子欺瞒你,让你心甘情愿一辈子守在殷家,你有怨气你去找他啊;莫倚澜骗了莫南,最后自己抽身逍遥自在地活了那么多年,你心有不甘你去报复江慕水啊,怪我干什么?” 许敬尧阴阳怪气地笑着,一脸的神清气爽,挑挑眉说:“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可就挂啦,哈哈。” 说完他就真的挂了。 背着手在许家的客厅里走来走去,越想越开心。 殷家和江家陆家,都是仇人,还结什么婚?就算他们许家高攀不上殷千城,那江慕水也别想!! 哈哈哈…… 这边的东郊别墅里。 阿娇已经敲门敲了半天,想叫阮清幽出来吃饭,但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阿娇还以为她睡着了,犹豫着没再敲。 而里面…… 阮清幽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她的一只手摊着,眼睛如死灰一般死死盯着自己摔残了十几年的双腿……回想着许敬尧的话……莫南是因为莫倚澜才死的,而她如此凄苦悲惨的一生……竟也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 两点多的时候阮清幽才从房间里出来。 阿娇一愣,赶紧说:“太太睡醒啦?锅里有热着中午的菜的,要不我给您热一下吃点饭吧?” 阮清幽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怎么了。 沙发上的江慕水,却是已经起了身,到了电饭煲前摸了一下锅身,确定不热了,又按了一下电源重新加热了起来。 其他的菜她也拿出来,第一时间拿去微波炉里热了。 阿娇一看,有些羞愧道:“你动作真快,我刚要做呢,就被你给抢了……” 江慕水笑了一下,正掀开一份菜,想想愣住了,又放进了冰箱,说:“妈不吃肉,阿娇,你把我之前买的沙拉酱拿出来吧……” “好。” 等过了几分钟,桌上就已经端上来两道热气腾腾的菜和饭,江慕水将自己切好的沙拉拌匀,也放到桌上,对着阮清幽说:“妈,过来吃吧。” 阮清幽一愣,红透了眼睛看向她,江慕水的脸长得可真是好看,仔细看的话,跟莫倚澜长得可真像啊。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嘴。莫倚澜的嘴有些自然上翘,神态多是骄纵的,江慕水的唇就更薄一些,像江逸之。 但这两个人都一样会蛊惑男人。 当初江慕水从铭城出走,谁曾想到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那一起强暴案带来的影响那么激烈,她却愣是远走他乡生下了千城的孩子,难道就是为了策划多年后重新回到千城身边?!! 这样的一对母女……简直太可怕…… 太可怕了…… 阮清幽伸手喝着碗里的粥,是很熟悉的燕麦和紫薯的香气,很熟悉的江慕水做的味道…… “……”她却猛然拧眉,一个心痛,“哗啦!”一声将碗摔在了地上!! 阿娇惊呼一声:“太太!!” 赶紧冲过去收拾。 沙发上继续看着几份图册的江慕水也吓了一跳,赶紧去拿了扫把过来。 阿娇赶紧道:“慕水你快让开,你穿着拖鞋呢小心脚,离远点儿离远点儿,快……” 江慕水却蹙眉,蹲下身捏住了她的手腕,说:“没事,你起来别拿手碰了,都是粥和水,你哪里看得清楚碎片,我全扫进来就好了。” 阿娇听着有道理,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忙里忙外地收拾完了,抬头一看,阮清幽的脸色却仿佛更差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江慕水,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叫我妈! 江慕水犹豫着擦着手,清澈的眸子眨了眨,睫毛思索着上下扇动着,顿了顿,问道:“妈你怎么了?有点闷是不是?我今天还有一天假,要不陪你出去走走?” “你别叫我妈!!”阮清幽突然嘶吼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凝视着她说,“江慕水,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叫我妈!!” 说完,阮清幽就推着轮椅到房间去了。 “砰!”得一声关上门。 两个人一愣,在客厅面面相觑。 阿娇回过神来:“太太这是怎么了?要不,我给殷先生打个电话?他下午去公司了说晚上才回来,那现在让先生回来吧?” 江慕水蹙眉,摇了摇头:“没事,等他回来的话你也不要跟他说,有空我自己去找妈谈谈吧,她好像是针对我,跟千城没有关系。” “真没关系?您人那么好,什么都没做,根本挑不出毛病来啊?我觉得是不是因为你跟殷先生要结婚了,太太孤身多年,只有一个儿子,她……”阿娇拧眉小声猜测着,“舍不得了……” 会吗? 江慕水疑惑地摇了摇头。 “别猜了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一下。” 她回神过来蹙眉说道,心里已经开始思考着,阮清幽到底为什么这样了。 …… 晚上回来阿娇的确是一个字都没说,但是,阿娇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跟殷千城描述一下。 江慕水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并不是个喜欢告状的人。 有什么事她希望自己能先解决一下,再求助千城。 阿娇见她就是不说,也没办法了。 她一个保姆总不能去打小报告吧?打了就显得她好像很多事似的。 唉…… 真是闹心…… 江慕水分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她前夫就是个瞎子,居然能不要她,但是阮清幽……就真的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殷千城跟她一起选了一个晚上的图册,差不多所有婚礼的东西都敲定了,只剩下他们的礼服和饰品,打算明天跟设计师约个时间去试。 不知道怎么了,殷千城总觉得她精神头不足,有些倦倦的,活像一直窝在他怀里的小猫。 软软的,让人爱不释手…… 夜里欢爱的时候,殷千城极力温柔了,但有时力道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抽身的时候看到她下面微微出血了,他一时吓得分毫都不敢再动,把她抱在怀里好好观察了一下,看起来她也没什么异常,只是觉得小腹微微胀痛而已,他却再也不敢乱动,说有空的时候,婚礼前,一定再带她去检查一下。 *** 假期后三日又下了小雪。 这天,江慕水约了委托人最后一次核对证据和陈词,地点选在了一个茶座里,殷千城办完公司的事就到了,在旁边等着她。 中途沈崇明却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殷千城走进来,蹙眉说可能要离开一会儿,半个小时后他再回来。 江慕水当然不会不放行。 看了一下纤细的腕上戴着的表,她道:“好你去吧,但是,我跟谭先生很快就谈完了,到时候我就不在这里等你,我直接去设计师那里了吧,要不我们就在那里会和?” 殷千城蹙眉,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问:“你自己一个人可以?我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回来接你。” “你这样接来接去的多浪费时间?没关系的,你去吧,手机保持畅通,我能随时联系你就好。” 这样说也对。 殷千城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将自己的车钥匙放到了她手边,说:“那车子你开,回来后我开崇明的车来找你,在那边等等我一起试衣服,别在外面冻太久,嗯?” “嗯嗯,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江慕水有些脸红,她的客户还在呢,这般秀恩爱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厌烦。 殷千城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更过分了,凑上去在她嘴角印上一吻。 接着看向了对面的委托人,礼貌道:“那我先失陪,谭先生。” 委托人立马回过神来,赶紧道:“哦哦,没事,殷总您忙,没关系的。” 门外风雪交加。 门内的温度却是暖暖的。 很快谈完了事,敲定了最后的方案,只等年前开庭,江慕水笑着跟那位谭先生握手告别了,她走出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殷千城的车,有些高大的suv衬得她身影更加娇小,纤手抚上方向盘,熟练地将车开了出去。 殊不知,停车场的另外一个方向,同时也开出了另外一辆车,尾随她而去…… …… 设计师的店有些偏远,在一个欧式建筑群区,早些年的时候申请了文化遗产,批准后这里的租价就价值千金了。 很快江慕水就到了,停下车,锁了之后就走进了那家店里。 另外一辆车很快也停下来,就停在了她的不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下来,眸色深邃地凝视着那里,片刻后,他也抬脚跟了进去。 法国的设计师英语不是很流利,好在,还能跟江慕水沟通。 江慕水一边听着他讲解,一边看他拿出了礼服和饰品盒子,看完之后江慕水瞬间有些震撼,太奢华了,又是极度高雅的奢华,设计师让她先试,江慕水虽然蠢蠢欲动但是还是想等殷千城过来,所以说稍微等一下。 这时候,门声轻响,伴随着一阵风铃声有人走进来了,设计师也就不再勉强。 这种偏僻的店里其实很少有生客来,法国设计师挑挑眉,有些好奇,走过去跟那人攀谈了起来。 江慕水看那设计图,婚纱是抹胸式的,能更衬得出新娘的身材和脸,她看着那些丝线上都坠着闪闪的东西,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后来看了半天设计图和用料,才知道那竟然是碎钻。 陆霖晟从走进来就一直看着她。 她坐在那里很认真地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眼睛闪闪亮亮的,手轻轻小心地抚着,满眸期待。 曾经陆霖晟还以为她丝毫不在乎那些,不爱戴首饰,也不喜欢时尚和奢饰品,却原来她也不是不在乎,只是更在乎那些是谁给的。因为这是她跟殷千城的婚礼,所以,就如此重视了是吗? “……”胸口瞬间涌起一团火,烧得很痛,陆霖晟一句也听不清设计师在说什么。 一直冷冷盯着那里看,突然,他就抬脚就往这边走过来。 法国设计师一愣! 江慕水正看着钻石在外面的光线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突然那光芒就被挡住了一下,她一愣,看到自己右前方站立了一个身影。 抬起头,映入眼帘是一张英俊的脸。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江慕水看了一下,确定他并没有理由来这种店里,大概就是尾随自己起来的,她开口说道:“陆霖晟,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霖晟脸色铁青,半晌后冷淡地开口道:“我给你发过几次短信,你都没有理我。” 江慕水马上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朝他晃了一下蹙眉说:“并没有,我一条都没有收到。” 陆霖晟冷笑:“殷千城整天在你旁边,他想做什么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江慕水拧眉思考了一下,纤手放下手机:“哦,那也是我允许他这么做的,是我不想跟你说话,不想听见你的消息,你有问题?” 没想到她护短护到这种程度。 陆霖晟无话可说。 他脸色了更冷了,寒声幽幽道:“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我说过很多遍了。” 桌前的女人盯着他叹了口气,手轻轻抚摸在了婚纱上,说道:“那真可惜,过些天我就是他的新娘了,心甘情愿,求之不得,抱歉好像不合你的意,不过好奇怪,我的事为什么要合你的意?好像有点可笑,是不是?” 她就像一株带刺的玫瑰。 陆霖晟感觉心头针扎一样得痛,他极力舒缓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他冷眸凝视着她淡淡一笑,“慕水,我真的都是为了你好。” “你够了。” 江慕水却对他的靠近像触电一样,突然冷冰冰地说完,直接站了起来,仿佛碰到他就是病毒一样,冰冷站着看他。 “都是为了我好?” 她冷冷重复着这一句,正色对着他,说:“你如果都是为了我好,那我最后的结果会一次次变得更惨吗?两年前你说为了我好,联合殷家人说我受贿,让我丢了律师的身份;两年后你也说为了我好,却联合殷莫北那个畜生整垮殷氏,明知道我的孩子被绑架谋杀却都无所谓。陆霖晟,我头一次知道对一个人好是这样的,所以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只是不甘心我甩掉了你跟殷千城在一起而已?你的为了我好,目的应该就只是为了把我推向你,对你来说跟你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是吗?你还要不要脸?把自私自利说的这么动听,就不怕我恶心?” 所有的真相被她一次性地揭穿,仿佛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了一样。 陆霖晟眸光闪烁地看着她,心头一阵阵愧疚和疼痛,他心虚到出了满身的汗,此刻竟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第六百二十八章 根本就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 江慕水退后了一步,守着桌上的东西,一双清眸冷冷盯着他,用英语跟法国设计师说:“lucas,把我的东西搬到楼上去吧,然后等我丈夫来了我们再试,我们现在也去楼上谈。” 法国设计师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陆霖晟心头一刺,猛地站起身来,冷声道:“等等,我说过有话跟你说,你都忘了吗?” 她不为所动,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捧起来就跟着设计师往楼上走。 陆霖晟心头一刺,一个健步冲上去,猛地冷冷抓住了她的胳膊,道:“我要告诉你的事很重要,难道你不想知道殷莫南到底为什么跳楼了吗?因为你母亲,江慕水,从头到尾殷家的悲剧全部都是由你母亲造成的,你难道不知道?” 江慕水猛地僵在了原地。 她脑中一时猛地闪过很多情景,包括阮清幽说她见过莫倚澜的场景,很多零碎的线索,此时在慢慢串起来,不得不承认她也有疑惑。 她不知怎的隐约有些害怕,脸色苍白地蹙眉盯着他:“你不要说……” “我为什么不要说?慕水,即便你不承认也没有办法,陆家和江家的关系那么好,陆家跟殷家为敌,你们家怎么可能逃过这场对立?至于我们两家为什么那么好的原因你知道吗?因为你妈跟我爸最早的时候是恋人,因为家庭的反对没在一起,你母亲才最后跟你父亲在一起的。当初陆家和殷家斗得那么厉害,全靠你妈妈莫倚澜去主动勾引殷莫南,才从中捣鬼破坏了殷氏的根基,否则,你的父母最后怎么会死在殷家人的手里,就因为商业竞争吗?别傻了慕水,因为你母亲害死了殷莫南,这种仇恨,当然不共戴天!” 什么意思? 莫倚澜和殷莫南……这两个人可能有关系…… 他们怎么可能有一段…… 最近阮清幽对她的态度愈发恶劣,连饭都不一起吃,整日哀怨痛楚的模样像是快要爆发却强忍着一样,江慕水却总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脸色慢慢变得僵硬惨白,手捧着东西指节都僵了,从喉咙深处憋出了细小的声音:“你别骗我……” 陆霖晟冷笑起来,道:“我骗你干什么?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大概只有殷老爷子,殷莫南的几个朋友和他的兄弟,我得知这件事也是通过殷莫北,造这个假有意义?怕是假的你可以去监狱里问问他,或者你问问殷千城,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才对!!” 她定定地看着他,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稍微动了一下抽回自己的胳膊,被他大力拉得有点痛,江慕水拧眉思考着,气若游丝道:“我妈为什么要去勾引殷莫南……” 陆霖晟挑眉:“因为她爱慕我爸,这件事是我爸让她去做的。” “你骗我,那个时候她都已经结婚,已经有了我了……” “对啊,”陆霖晟冷冷逼近一步,冷笑着看着她,说,“所以我才说,你母亲水性杨花,她有了你父亲之后却还在觊觎着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所以最后,才会害的江逸之跟她一起被殷家仇视,两个人一起死在那一起车祸中……” “慕水,你现在知道殷楮墨为什么一直反对你跟殷千城在一起了吗?不仅仅因为你是他唯一污点的见证人,还因为,殷楮墨觉得你跟你母亲一样,你们都放.荡而不自重,人尽可夫……” “你闭嘴!!!” 她突然就猛地爆发了出来,嘶喊出声,一时之间听见这些词落在自己母亲身上,气得浑身颤抖,颤声道:“陆霖晟,逝者已矣你积一点口德!!我妈妈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罪魁祸首也是你父亲!他才是最大的罪人!!我母亲什么性格我都清楚,她单纯到容易受人蛊惑,她受人指使,如果有罪那你们陆家的罪责更深,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陆霖晟突然就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冷笑,说:“就算你妈妈再单纯又怎样?不该做的事她一样全部都做了,不然你去地下问问她,问她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这么多年,有没有心生愧疚过?!!” “你……” 她的嘶喊已经开始无力了。 浑身都开始无力。 是啊。 到现在……江慕水好像才终于清楚,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阮清幽会说她见过莫倚澜,还那么在意…… 为什么殷楮墨看着她的时候总用一种仇恨的目光…… 为什么,当初即便她说她不会去告殷千城,殷家的人却没有一个肯相信她…… 原来一切不只是因为那一场强暴案,还因为莫倚澜,她的亲生母亲!! 手指深深嵌入盒子里,几乎将盒子抓烂,她要死死咬着唇不松开。 但是…… 他刚刚说什么…… 千城…… 他也知道这些吗? 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为什么还…… 陆霖晟走上前,目光柔软下来,一把抓过她的胳膊,道:“所以慕水,你明白了吗?你不能跟他结婚,你们两家本来仇恨就不共戴天,从你们父母的那一辈到你们自己,你自以为是地觉得你跟他的矛盾解决了,谁也不欠谁,可殷千城的家人也会这么觉得吗?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真能放得下?别傻了,你们之间的仇恨根本就解决不了……” 突然,门口传来风铃的声音,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此刻冷冷推开了门,看了一眼,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越走近,越看得到那人身上落着轻薄的雪花,走近温暖的房间后就化开了,所以更衬得他眸光黑亮,冷峻阴森。 陆霖晟恍惚了一下,这才察觉到了这里的人是谁。 他冷眸一直盯着陆霖晟抓着她的那只手,走近之后,手就猛地落在了陆霖晟的胳膊上。 陆霖晟蹙眉,猛地开口:“殷千城……” 下一瞬,却迎来了一个狠厉的拳风“砰!”得一声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 陆霖晟被打得连续后退好几步,下巴像是要裂开一样地剧痛,“哗啦”一声倒在了后面的衣服堆里面!! 法国设计师吓得开始大叫起来! 他的衣服!! 从门外就听到了那些话,殷千城此刻的心里心跳重若擂鼓,一把拉过被他钳制着的女人,长臂一紧搂进怀里。 看着地上的男人,冷声缓缓地说:“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是么?你跟她说了?看来我真的高估了你的人性程度,你根本就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 剧痛在脸上炸开来,半边脸都是痛的,脑子嗡嗡作响,陆霖晟吸着凉气从地上爬起来,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殷千城,道:“你为什么怕我告诉她?不就是怕她离开你?殷千城,你何必装得那么不在意,她妈妈害死了你的父亲,你都跟她在一起,你对得起你父亲在天之灵?!” 殷千城冷笑起来,将怀里的人儿揽得更紧了:“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就更畜生了。那既然如此的话,害的我们两家结仇的好像正是陆远擎,你可是陆霖晟的儿子,受那个混蛋养育二十多年,你怎么不以死谢罪好了?” 他挑眉,“你不是爱慕水?自杀一个我看看。” 陆霖晟:“你……” 他涨红了脸,站了起来,摸了摸被砸痛的地方,冷笑了一下,说:“还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他呢,你说得对,这里面最可恶的两个人的确就是我父亲和她母亲,可她偏偏却是这两个人的……” 殷千城猛地冷笑着打断—— “你觉得你说了以后,还会有活路?” “陆霖晟,我原本是打算过了年再收拾你的,毕竟你父亲也跟她有亲缘联系,可你信不信,随便什么罪名我都能把你赶出殷氏分公司,从此在铭城,再不会有陆霖晟这三个字存在?” 陆霖晟被彻底威胁到了。 当初陆氏被收购,唯一剩下的就是他的位置,殷千城留了情,他才得以继续在陆氏待下去。但如果离开了殷氏…… 想完这些陆霖晟退后了两步,眸中闪过一丝惧怕的目光,咬咬牙,道:“好,没关系,就算不说,这些也有你受的了,呵,你早该知道这些瞒不住,该解决的早晚都是要解决!这就是因果报应!!” 说完,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殷千城他,退后一步,擦了擦嘴角的血就奔出了这家店! 店里的东西没怎么被砸坏,但是压坏了衣服。 设计师心疼得捶胸顿足,赶紧上前把压了的衣服整理起来。 殷千城此刻才从惊涛骇浪里回神过来,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僵硬无比,他心头一痛,回头看了看,发觉她的小脸一片如纸般的惨白,鬓角全部都是汗,只是愣愣看着前方没有抬头看他。 心头的痛蔓延开来,他搂住她,抬头对着设计师用英语说:“lucas,我还有事就先走,下次再过来试衣服,给你添麻烦了。” 设计师长长地“唉”了一声,痛心疾首。 第六百二十九章 先形婚,再离婚 说道:“……好吧,那我替你们先收起来,那下次再见。” “再见。” 殷千城说完抱紧怀里的女人,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她带离了这里。 *** 与此同时的临市。 庄严已经两天两夜都没回来。 许欢瑶是粗糙地这么算的,如果加上那天下午他失踪的时间的话,应该算是两天三夜。 他都没回来。 也没一丁点儿的消息。 许欢瑶来的时候身上没带银行卡,除了一个现在完全不能用的手机,所有的东西都是庄严给她置办的,现在冰箱里还有东西,堆得满满的,她也饿不死,但是,她也没庄严的消息啊?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走了? 不要她了吗? “……”许欢瑶第三天的清晨醒过来,猛然就觉得非常害怕,她跑过去,看了一眼冰箱里的东西再撑一个星期都没问题,但是,庄严的手机还在家里,她根本就是跟他失联了。 许欢瑶又奔去了物业管理处,找到了房东,房东大周末的被她喊起来很没好气,说他们的租期是半年的,还早着呢,着什么急? 对啊。 明明一时没有危机。 她着什么急? 许欢瑶简直想骂娘了,她怎们能不着急?!! 庄严说过要带她回庄家的,说过要带她等到他父母同意的!现在却自己不声不响地走了!算怎么回事?!! 那天虽然她说了不喜欢他,但那也是情绪所致,她说的都是实话,难道就因为她不喜欢他,他所做的承诺就不算数了?!男人都是骗子!! 许欢瑶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里坐吃山空,她根本撑不了一个星期,但是如果要回家的话,她说她肚子里是庄严的孩子,谁信? 她自己一个人跑去庄家,求庇护,人家会要她吗? 原来庄严的态度这么重要。 许欢瑶现在欲哭无泪,她竟然把这个男人气跑了,那她全部的前途和未来都没有了啊!! 她就跟那天是自己一个人逃婚的有什么分别?! 庄严回头不认账了该怎么办?!! 许欢瑶自己在家里抹眼泪,电视换了一个又一个,到处都摸不到一个硬币,连用固定电话打电话的钱都没有,一种浓重的危机感包裹着她,她从上午一直哭到了下午。 觉得自己死定了。 突然之间,门铃响了。 “……”许欢瑶猛地擦擦眼泪,看着门口。 是谁? 庄严吗? 她心头猛地一颤,赶紧跑过去,对着门,努力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把门打开。 门外的确站着一个男的,但是却不是庄严。 许欢瑶立马心头生出一点危机感,问:“你是谁?” 门口的小哥拎着两个大袋子,道:“哦,许小姐吗?有人买了东西给你,挺重的,我帮你放进去吧。” 说完就要进去。 许欢瑶立马挡着门,蹙眉说:“谁让你进来的?不用了我自己拿,谁买的东西你知道吗?” 门口的小哥摇摇头,退后一步:“不知道,一个男人,在超市买的东西让我送上来的,说给许小姐签收,那我放门口您自己拿?我先回去了。” 庄严? 许欢瑶眼眶立马红了,往前一步:“你说的那个男人在哪儿?现在还在超市吗?” 小哥一愣:“这不知道,反正我来的时候还在。” 许欢瑶猛地一颤,奔回去拿了钥匙,直接关上门,冲下楼去了。 “哎,小姐,你的东西!!” 楼下的大型超市里。 许欢瑶转了好几个大圈都没看到人,走到生鲜处的时候一看,一个比旁人都要挺拔冷峻的身影站在海鲜池旁边,挑选着一些海鲜,许欢瑶愣在了那里,突然之间心就像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又慢慢生出了恐惧。 许欢瑶冷冷走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庄严猛地一愣。 僵住了。 然后他把活虾放进袋子里,慢慢转身,看到了后面的许欢瑶。 这一见,他脸色尴尬,有些愧疚,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淡漠和坦然,他转过来正对着她。 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蹙眉道:“外面冷,你羽绒服没拉怎么就下来了?东西收到了?我还要再买一些,等一会叫人送上去给你。” 许欢瑶眼眶迅速发热:“庄严你什么意思?” 庄严:“……” 许欢瑶:“你不要我了?” 庄严:“……” 许欢瑶:“不想负责了是吧?就想这么甩掉我了?庄严,你是军人,如果我堕胎下来检验了dna检测报告,送到你军队里,你知道会是多大的罪责吗?你这辈子都会毁了!!你想摆脱我,门儿都没有!!” 庄严愣了一下,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 许欢瑶:“……” 许欢瑶:“庄严你别装死!!你给我说话!!!”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泄露了她到底有多没有底气,眼眶一片猩红,拳头都攥得紧紧的。 庄严又冷冷沉默了一会儿,将袋子先放到了一边。 他开口道:“是你说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想强迫你。” 许欢瑶冷笑:“不想强迫我什么意思?你让我怀了你的孩子就是强迫我!你明知道现在我只能依靠你,我只有从了你才有未来,你却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不就是不想负责?不想要我?说这种无耻的借口干什么!!” 庄严蹙眉,说:“我从没想过要不负责,我有多想对你负责,我想你应该知道。” “那你这些天为什么这么对我!!!” 庄严彻底无语了。 他有些疲累,在外这几天他很不好过,时时刻刻担心着她,却害怕回去招惹她烦,他当兵那么多年,从小小的步兵到现在的首席指挥官,从未觉得自己这么一无是处,招人讨厌,他无地自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眸时眼眶已微红,沉声道:“你到底想要我怎样?许欢瑶,你说。” 他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 但她还是不满意。 他停下所有的动作。她也仍旧不满意。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许欢瑶愣愣盯着他,自己也无话可说,她吸了吸鼻子,想忍住眼泪,半晌后却不知怎么的大哭了起来,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害怕统统发泄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生鲜区的人们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幕,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子在一个男人面前哭得涕泪横流的,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庄严心头揪痛,犹豫了一下,上前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却又不敢。 最后,还是冒着自己被推开的风险,冒着再次被伤害的风险,上前抱住了她。 半晌后他沉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好了……别哭了……欢瑶……你说你想怎样……把你想的全部告诉我……我尊重你的全部意见……你说想要这个孩子,想嫁给我,我就去努力……你如果不想要孩子,想我给你一条后路,我也可以跟我家里人争取……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形婚,等到一切安稳之后,你不愿意生孩子就堕掉他,以后找个机会我们离婚……随便你……欢瑶,真的随便你……我怎么样都行……嗯?” “别哭了……” 他大概也知道,他此刻是她唯一的依靠,但是,她依靠他的代价就是嫁给他,给他生孩子,这一点她不甘愿。 所以唯一折中的方法,就是庄严牺牲一次婚姻来陪他度过一次难关。 孩子如果她不想要,他也不勉强了。 勉强不得…… 将来孩子要面对一个并不爱他的母亲,面对一对并不相爱的父母……对孩子也是残忍……何必呢…… 这是他庄严的第一个孩子,天知道他有多想要……但是没有办法……错误就是错误,原本在发生的时候就可以避免的,现在不过是修正了而已……他也可以就当……从来就没有这一段……从没拥有过她…… ……只要她喜欢…… 许欢瑶慢慢停下了哭泣,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这样很是丢脸,听见庄严这么说,原本心里对他的怨气和恐惧,一下子竟然就全部消散了。 毕竟,一个男人对你说得出这种话,代表他真的是对你有心。 而对庄严来说,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这是他作为一个军人的本性。 “……”见她已经缓过来了,庄严有些尴尬落寞地松开了她的肩膀,自觉地往后退了那么小小的一步,不让她察觉。 “你稍等,我先买一点海鲜,我会弄这些,晚上做给你吃。” 说完,庄严又转过身去挑虾了。 带着薄茧的手指从水中捞过,专门选那些活蹦乱跳的虾,还有一些鲍鱼和元贝之类的,装了很大一袋。 许欢瑶愣愣地裹着羽绒服站在熙熙攘攘的大型超市中间,有些怔忪。 最后跟庄严一起回去,他可能是从别处租来的车,许欢瑶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听见后面塑料袋子里鲜活的虾还在跳,有一种奇妙而诡异的感觉。 她有点羞愧。 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 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一闪而过。 转瞬她的大小姐脾气就又上来了,既然庄严喜欢她,那这本就是他该承受的吧!! 第六百三十章 他想反悔?没那么容易! 夜里,庄严果然做了海鲜。 该清蒸的清蒸。 该椒盐的椒盐。 个个色泽饱满,香气扑鼻。 庄严其实并不大会厨房里的那些事,但是偏偏庄母喜欢海鲜,所以他学了一两手,也只会这些。 看着菜端上来,他也擦手坐下来了,许欢瑶开始跟他正式谈话了。 许欢瑶清咳了一声,凉薄的泛红的眼睛看向了他。 “庄严,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愿意为了我这么做?” 庄严低头。 什么都没说。 他拉开椅子,将椅子上擦干净。 “嗯。”是沉闷而笃定的一声。 许欢瑶的心放下了很大的一块。 她睫毛垂下来,眨了眨,说:“是这样,从小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我顶多把你当哥哥看,也是因为你在我们当中比较照顾我,所以我后来也没那么讨厌你了,如果那时候相处让你有什么误会的话,那是我不对,但我不爱招惹什么别的男人,我要不喜欢的我就不招惹,你该知道的。” 庄严分开筷子,不抬头看她,给她放到对面去了。 许欢瑶抬起下巴,说:“那……既然你知道我是被迫的,落到这种下场我也不是我乐意,我要怎么做你都会同意?” 庄严又点头。 “这样,就照你说的,先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形婚,这件事得尽快,然后等我们结婚了,再寻个由头说孩子有问题,只能打掉,这样你爸妈也就不会怀疑,然后,你总不可能总是待在家里,总得回部队,回去之后你就申请跟我离婚,说你喜欢上别人了,因为,军婚只能是你提出,我会象征性地哭一哭然后就同意,这样行吧?” 许欢瑶试探性地说完,又补了一句,“刚刚在超市的时候,你可是说,什么都同意的,你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 灯光下,庄严的脸因为深深埋着,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许欢瑶有些心浮气躁。 不太有把握。 这种主意的确是有点欺负人了。 可是是他同意的啊。 她最多以后脾气好点儿,就算是补偿他了,总可以吧? 好半晌后,庄严抬起眸,道:“你的身体这段时间检查过吗?孩子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将来打掉他,对你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就像一个漩涡一样,让人也朦朦胧胧看不清楚那含义。 听见这句,许欢瑶内心深处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 影响? 打掉孩子对她来说有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打掉了,许欢瑶不怎么拿这个当回事,但是庄严听完这么一大段话之后就提出那么一个疑问,还都是为了她着想,这让许欢瑶脸上火辣辣的,她抱着肩,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应该是不会,我还这么年轻,以后大有机会,孩子当然还是能生的。”她嘀咕了一句,拿起筷子吃了一个白灼虾。 庄严继续盯着她看。 他道:“那你父亲那边呢?如果我们离婚了,你父亲不同意,肯定会撒气在你身上,你的收入全靠家里支持,以后怎么办?” 许欢瑶一愣。 看来她脑筋简单了。 还是想漏了一点,没想到这一层。 是啊。 许敬尧可怎么办? 可庄严提前帮她想到了这一点,他眼神柔软下来,道:“我知道了,没关系,你的设计公司好歹是你自己的,离婚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大笔钱,没有你父亲你也活得下去。” 庄严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嗯……就这样,这样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能被安排稳妥了。 庄严下手帮她剥着虾,一颗颗圆润饱满的虾剥出来,放到小碟子里,许欢瑶没什么愧疚地一颗一颗吃着,想说什么,却也不再说了。 言多必失。 现在庄严愿意这样,还愿意婚后给她一大笔钱,当一次婚姻的折旧损失费,她万一说了什么让他后悔了呢? 还是别说了!! 就这样,两个人相当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可能是因为庄严的回归和刚刚的那一番话,许欢瑶瞬间觉得神清气爽,一下子心底的压抑和恐惧感全部都消失殆尽了,什么没人要,什么独自一人,什么害怕恐惧,统统都不用了,她的未来有人管,即便出了什么意外都会被庄严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她放心。 许欢瑶吃得饱饱地做到客厅里,扁着嘴看了一眼这个狭小的客厅,还没许家的十分之一大。 她蹙眉,红唇嘟起,说:“这地方太破了,过段时间换个住址吧,有点憋得慌,底下的人也不友善。” 庄严收拾着碗碟,进去洗碗,一言不发。 许欢瑶还以为他有点生气了。 为了巩固刚刚两个人谈话的结果,她裹了裹自己也跟着走进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水声小小的。 庄严不急不慢地洗着碗。 许欢瑶开了口,说道:“我知道你会觉得这样不公平,但是女人结一次婚,跟男人可不一样,你跟我离了婚还有大把的人可以挑,但是我行吗?我肯定挑不到什么好的了,是不是?那肯定是我吃亏。再说了,怀一次孩子就伤一次身体,流产更是最最伤害女人身体,如果当初不是你的错误,我会受这份罪吗?所以你安顿好我也是应该,不用觉得你自己吃了什么亏了,难道不是?” 这么“教训”了十几分钟,话都给她说完了,她才觉得教训妥帖了。 庄严应该是不会再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了。 那就好。 许欢瑶看着庄严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这个房子有点太冷,沙发也不够软,但是她心情却好起来了,没想到她许欢瑶的运气不差,还挺幸运的,简直柳暗花明又一村。 庄严洗完碗出来,擦着手,看到客厅里的许欢瑶被综艺逗得哈哈大笑,此刻的心情却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他脸色冷僵,慢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那白色羽绒服下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但是,不论那个生命现在怎样,以后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不管他(她)是男是女,他(她)都会消失的。 庄严突然之间觉得悲凉。 看着她的模样,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场默剧一样。 他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 这是他此生,最最失败的事了。 庄严慢慢低下头,这次什么话都没说,照例把房间整理好,然后直接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了,一直到夜里睡觉许欢瑶都没看见他,可能他也是受打击了吧,但是,这可是他自己答应的,想反悔,没那么容易! …… 七天后。 庄严再一次开机的时候,收到了庄重发来的一条信息。 彼时临近过年,已经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了,城市里打工的年轻人纷纷回家,人越来越少。 庄重发的那条信息是五天前的,字很少,也很简单,发完了就没再叨扰他,大概是很自信他一定能在外面照顾好他自己,也不担心他会想不清楚。 庄重写的是: “你跟许欢瑶的事家里知道一点了,如果你想娶的话就自己承担后果,到时不要拖累父亲的名声,不要给家里添麻烦就是,看到就尽快回来,母亲担心,长兄留。” 庄严看到这一句的时候突然之间感觉眼眶微红,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几个字,“母亲担心”几个字,心如刀割。 他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回复了庄重一条短信。 “明天我会带着欢瑶回家,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我的,不是千城的,代我向父母问安,等我回去亲自请罪。愚弟敬上。” 寒冬过去,就是春暖花开。 庄严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有了点生机,他起身,轻轻打开了许欢瑶的房门,俯身小心地碰了碰那个正在睡午觉的女人,轻声说:“欢瑶,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回家了。” *** 这一晚的雪越下越大。 从lucas那里出来后殷千城本想带她回东郊别墅,但是,阮清幽现在状态就不对,带她回去只能更加糟糕,所以,就开车直奔了原本是婚房的那栋公寓。 车开到楼底下的时候,雪已经让人寸步难行,而她靠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已经捂着脸睡着了。 捂着脸的手掉下来搭在了膝盖上,但是整张脸,已经是无声地哭花了。 殷千城心脏终于闷闷地疼了起来,他漆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明知道,这件事无论是谁告诉她,到最后都是煎熬一场,但是由陆霖晟揭穿了之后,他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为什么不瞒着她一辈子?永远不给任何人知道,就好了。 车窗外的雪安静地下着,殷千城走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开了车门,一把搂住她要倒下来的身体,抱她下车。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间,她醒了,揉了揉眼睛,抬起泪眼一看,殷千城温柔淡然的脸近在眼前。 她眨了眨眼,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实。 撑起身体,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满手的眼泪,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从没想过真相竟然是这样 撑起身体,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满手的眼泪,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对啊,所以我才说,你母亲水性杨花,她有了你父亲之后却还在觊觎着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所以最后,才会害的江逸之跟她一起被殷家仇视,两个人一起死在那一起车祸中……” “慕水,你现在知道殷楮墨为什么一直反对你跟殷千城在一起了吗?不仅仅因为你是他唯一污点的见证人,还因为,殷楮墨觉得你跟你母亲一样,你们都放.荡而不自重,人尽可夫……” 陆霖晟所说的话还一声声回荡在耳边。 原来,都是真的。 她所有关于莫倚澜的记忆都已经伴随时间记忆,该冲刷的冲刷掉了,剩下来的那部分,根本不足以证明莫倚澜是陆霖晟口中的那种人,可是他却言之凿凿。 千城进来以后,虽然揍了陆霖晟,也威胁了他,但是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否认。 所以是真的。 是她的记忆出错了…… 莫倚澜的确曾经做过一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事,而这些事危害到的竟然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她还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没回神。 殷千城轻轻凑过去,凝眸看着她,道:“我们先到婚房这里来静一静,过两天解决了这件事再回家,嗯?” 他像哄小动物一样哄着她。 江慕水却将脸别开了,她此刻耳根是红红的,脸也是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刺痛的光芒,哽咽沙哑说:“别看我……这些事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我都猜不到有多早……这些在我记忆里没发生过,父母生意的事,人情关系,都没告诉过我,所以我才以为……” 才以为……不会有这些事…… 殷千城大半个身子站在车外,雪花片片落在了他身上。 他探进车里来,搂住她的腰,说:“我知道……这些事我知道是因为,从小跟着爷爷,很多事他都会跟我说听,按理说不应该跟一个孩子灌输这种仇恨的思想不是吗?可他大概就是为了增加我的愧疚感和责任感,这一点,我想了太久才明白。” ……所以呢? 殷楮墨告诉他这些是为了让他负重前行,让他不忘仇恨。 所以呢? 仇恨就不是仇恨了? 什么都改变不了莫倚澜做过那些事的事实啊…… 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再次捂住脸,肩膀抽搐起来。 哭声慢慢从指缝里蔓延出来。 “我不知道……” “千城……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追查我爸妈去世的原因……追查了那么久……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说原因可能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不希望是……” “千城……我不希望是这样……他告诉我说……你父亲的死跟我妈有关……” 殷千城理解她的心情。 将她紧紧按在了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爱抚着,不时深深吻着她的发丝。 他心脏抽痛,但是仍旧等她哭够了才说话,低下头道:“这里太冷了,我们进去说,嗯?” 殷千城将哭得满脸是泪抱出来,她哭得完全停不下来埋头在他怀里,他从鼻息中轻叹一声,带她到楼上婚房去了。 …… 婚房此刻已经是布置好了,推开门的时候,隐约闻得到漫天的玫瑰花香气,大红色的装饰布满了整个房间。 殷千城没有将灯全开,只开了玄关和客厅的小灯,将她放在沙发上,去烧了一点热水。 她哭得整个眼睛都被眼泪泡住了,突然之间就很情绪化一样,怎么止都止不住眼泪,当然哭得也很畅快,就好像是压在心里的巨石被猛地掀开了,所有的疑惑,不解,所有的爱恨,都突然解开,都知道了是因为什么。 殷千城将热水放在桌上,坐到沙发上,直接将她抱在了腿上。 “……”她瞬间就有些抵触,红着眼睛要推开。 殷千城突然力道大了很多,她痛得一愣,抬眼一看,他脸色冷峻如冰,硬是拉着她的手缠绕在了他的腰上。 他们几乎是四条腿交叠坐在一起,她还被迫这么紧紧抱着他。 一瞬间眼眶又热了起来,又酸又涩的。 殷千城俯首下来,呼吸热热的洒在她脸上,他的唇稳稳地吻住了她的眼,舌尖伸出将眼泪一滴不落地吻去,大掌死死固定着她的后脑,不容许她有一丝躲避。 江慕水的情绪终于有些稳定了下来。 不等她开口,他先舒口气开始解释了,道:“陆霖晟跟你说的大部分事情是真的,那个时候,你们陆江两家交好,眼看着陆家跟殷氏斗得你死我活,陆远擎当然要想办法。他跟你母亲的关系的确不一般,所以,大概他是突然想到了某一次的会面中我父亲对你母亲的态度有些暧昧,才想到了这种用美人计来欺骗他的办法。” 他凝眸看着眼前的黑暗,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平静地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五指轻轻插进了她的发丝里,慢慢揉着,他道:“因果是这么个因果,但过程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我们都跟莫倚澜不熟,所以都是枉自揣测她的目的和行为,但是,如果她真的是你说的那种单纯的性格,那么最多最多,她算是被陆家利用,在朋友和不算熟的朋友之间,她的选择无可厚非。” 她挣扎:“但是……” “你听我说完……” 他冷冷打断了她,放软了语调,说:“我跟你母亲不熟,但是陆远擎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我们交手不少我略有领悟。再说,你曾经是他的儿媳妇,他的人品如何,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不是么?所以慕水,我不是因为她是你母亲所以宽容,而是我真的分析清楚了我父亲跳楼的原因;我也不是因为爱你至深所以对她不恨了,而是我知道,她对我父亲的背叛,对我父亲造成的影响有限,知道了吗?” 江慕水脸色茫茫的,眼眶又湿润起来,摇摇头:“不知道。” 他盯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江慕水凝眸看着他,要掉的眼泪也没掉下来,有些不解。 他沙哑道:“为什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扣你什么帽子你都认,你没想过万一陆霖晟是欺骗你的呢?你怎么连自己,甚至连我都不相信?” 江慕水有些哽咽:“我不敢不信……因为事关于你……我怎么敢不信……” 殷千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才吻上她,低哑道:“傻瓜……” 因为,陆霖晟所说的一切都事出有因。 都有来有去处。 一切都说得通。 怎么才能不信? “你说,你父亲跳楼的原因……我母亲造成的影响有限……那你觉得……”她疑惑看着他,不敢确定,他觉得殷莫南跳楼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殷千城冷笑了一下,扯过旁边的毛毯来给她裹上,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二叔逼我跳楼的事吗?他口口声声说,要我跟我父亲一样的下场,可是,又没有人背叛我,你更加不会背叛我,我有什么理由必须要跳楼不可?而你想,我父亲是整个殷氏的继承人,就因为一次打击,一次欺骗就跳楼,是不是也太脆弱了?” 好像……是…… 江慕水仔细想着,那时候殷莫南还是继承人的地位,殷氏不是完全没救,他还有自己的妻子,甚至还有儿子,他再不爱阮清幽,也不能抛下自己才几岁的儿子跳楼啊。 “那……” 他脸色微微泛白,道:“你当时在楼底下那么晚才上来,是去做什么?你记得你做了什么吗?在那种情况下,谁对我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她一愣,接着慢慢地,笃定地说了三个字:“你爷爷……” 他眸光微微闪烁起来,道:“对。” “那天我二叔说的话,你也全部都听到了,慕水,我爷爷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教育方式也都是凶悍的,他对一个儿子的忽略可以活生生把他逼成疯子,那么他那么殷切的期盼会把我父亲逼成什么样?爷爷因为有父亲去世的事情在先,忌惮着,所以对我已经宽松了不少,你都觉得他强势到几乎成魔,那我父亲呢?被逼着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被逼着生下孩子,逼着继承家族企业,逼着一点点错误都不能犯,必须做到极致的完美……”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不知道这些事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殷莫南。 总之—— 这些话他总算是说出来了。 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的一个人说起过。 他从来都是对着内心的自己说,对着死去的父亲说,今天是第一次,他把这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说出来。 殷千城眼眶微微腾起一丝猩红,缓声说道,“所以在我看来,是这种逼迫让我父亲一时受不了打击,那个时候父亲的确收到了你母亲澄清事实的短信,他知道自己被背叛了,的确也是心灰意冷。但是逼着他跳下去的,应该是我爷爷的那几通夺命一样的电话。” 第六百三十二章 庄家父母会给她好脸色?才怪! 他浅笑了一下,说:“我母亲跟我说,父亲跳楼前,神情有些恍惚,但还是上前抱了抱她,你觉得着像是一个被情人背叛后的表现吗?他对我母亲没有感情,但还有责任和道义,他抱她那一下是在说抱歉,他尽力了,但是还是拯救不了自己,愿她以后能好好的。如果是一时绝望,如果他真爱莫倚澜爱得那么深,那么痴狂痛苦,那我母亲又算什么?” “慕水……我不是在为你母亲脱罪……而是我想明白这些用了太久太久……我从未跟人说过,想明白这些的那一天,我有多为我父亲可惜,只可惜他跳楼的我只有八岁,这些话,我这辈子都再没机会劝他了。” 所以,他只能把这些话,用来劝自己。 引以为戒。 不再重蹈覆辙。 不再轻易地屈从于命运,被命运打倒。 还有,幸好有她在他身边,一直也那么坚强地挺着,从不对任何人屈服,也不为任何事阻挠。 江慕水听完这些话,心头的确舒服了很多很多,有太多的感慨说不出来,她动了动唇,却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殷千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知道你是觉得你母亲,婚后做这些事未免太荒诞,但是,他们同为婚姻中人,双双出轨,谁又比谁更高贵?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不要紧,慕水,我父亲必然是爱我的,你母亲也一样爱你,知道这些就够了,至于他们是对是错,为什么,还要我们来承担?” 是啊。 父母的错为什么彼此要来承担? 走到今天难道路很容易吗?为什么又要知道这些? 江慕水鼻头狠狠一酸,埋头在他胸前,不一会儿他的胸口就被微微打湿了一片,她哭得悲痛而无声,肩膀一下下抽搐着,悲痛不已。 殷千城紧紧抱着她,抱得密不透风,身体的温热和颤动清晰地隔着衣服传达给彼此,告诉他们,彼此都是真实地存在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真实的存在,剩下的还要什么?还要什么? …… 婚房里的东西都是布置好的,江慕水也不想破坏。 她还要结婚呢。 什么也不能阻挠这一场婚礼。 她不哭了,主动起来去洗了一把脸,眼睛哭得很痛很痛,虽然猛地一想起来还是觉得难过,但是一想,莫倚澜不堪,殷莫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彼此之间,都是为了一个陆家在掐架,真的,太不值。 最后双方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陆家却是完好无损,所以斗来斗去,都是为了什么? “千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盯着两只红红的眼睛看向他,问,“那我父母的车祸……那时候殷莫霞说……” 殷千城想了想,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偶尔听爷爷说起过,说他们罪有应得什么的,但是,具体到底是不是爷爷做的,这件事我并不能确定,我猜测过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件事其实是二叔做的,因为当时你父母正在去支援陆家的路上,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将江家的资金链用来给陆家救急,才惨无人道地布下了那种陷阱……” 二叔? 殷莫北? 江慕水猛地有些清醒了,她思考了一会儿,道:“改日我要去监狱里看他一下,如果是他做的必然会有破绽,他的案子不是都还没定性吗?说没有人员伤亡,只能算是未遂,竟然还有缓刑的可能,但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我让他去死,立刻马上。” 她眼眸中冷厉的光芒很亮,因为情绪激动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手将自己的掌心掐得满是红印。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半晌后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轻声说道:“好……” “我陪你一起去。” *** 腊月下旬。 新年一天比一天更近了。 高速路上,一辆车不急不慢地行驶着,到了拥堵的地方就耐心地等,过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从临市进入了铭城境内。 铭城在新年年底依旧很热闹,庄严的电话已经开机了,所以不一会儿就响了起来。 庄严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 庄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到了吗?到哪里了?” “刚下高速路,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让爸妈别着急,要不你们先吃。” “算了,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还差这二十分钟?你们慢慢开,雪天路滑不着急。” “嗯,刚刚是因为太堵了,现在路已经好很多。” “嗯,那就好。” 挂了电话,车里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许欢瑶上车就开始睡觉,睡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孕期容易困倦也是事实,她醒了之后不一会儿就听见电话声,突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等庄严挂了电话,她问道:“是谁啊?” 庄严看了她一眼,道:“我哥。” “哦……” 许欢瑶道:“就是你们家那个很有出息的大哥……” 一想到要进入庄家了,许欢瑶愈发觉得有点尴尬和紧张,她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庄严提前一天买的,她有点不乐意为了去庄家而刻意打扮,但是又害怕出什么变故,庄家父母会为难她,所以想想还是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临走的时候还是换上了。 为了装一下乖乖女,许欢瑶还拉直了头发,弄了一个温婉的发型,这样讨父母辈的人喜欢。 进庄家是一个很高的门槛,但是只要进去了,后面的事就愈发好办。 许欢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心里打着忐忑的小鼓面对这一切。 庄家很快就到。 愈发走得近,许欢瑶愈发紧张起来,脸都白了,问道:“庄严,你说你的父母不会……不会问我一些刁难的问题吧?比如,我为什么跟殷千城订婚的时候又跟你上床?还有我以前的一些传言什么的……那我该怎么回答?” 庄严一愣。 顿时有些无语。 “其实这些你不用担心,我的父母不是很直白的人,就算有疑问他们会问我,不会刁难你,而且你怀着我的孩子第一次去我家,就算出于礼貌他们也不会这么说的。” 是吗? 那谁知道啊? 许欢瑶她以前的名声那么差? 庄家父母能给她好脸色? 才怪! 许欢瑶觉得她指望不上庄严,所以自己冷冷挺直了腰杆,反正她现在肚子里有庄严的孩子,她怕什么?庄家父母再不要她也没办法,只要庄严认,那就谁也奈何不了。 许欢瑶下了车,正要往里面走去,就见里面的大门推开,有人迎了出来了。 带头的人是庄重,他一身正装走了出来,脚踩在雪花上,随后出来的是庄少将和庄夫人,庄少将穿着一身军装,庄夫人是一席紫色旗袍加披肩,温婉大气。 庄重上前跟庄严打了个招呼,让保姆上前接庄严带来的东西。 庄少将呵呵笑着,看着庄严,再看着走下来的许欢瑶,道:“回来啦?让你们早回来两天你们不回,临过年的雪越下越大了,路不好走吧?” 庄夫人翘首以盼着驾驶座开门,一见庄严从驾驶座下来,立马奔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庄严,呜咽着哭出了声来。 “你这个混蛋小子……你想急死我呀,出门你也不说一声,你就算任性也告诉我一声啊,你让我急死了……” 庄严只感觉迎面而来的都是家人的温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庄夫人的背,沉声低低地说:“好好,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妈,这次我多在家待三个月,哪儿都不去了就陪您。” 庄夫人惊喜地瞪大眼睛,从他怀里出来了,打了他一下问:“你说真的?真不走了?三个月?你要敢骗我我可不饶你啊我告诉你……” 庄严笑着点头:“真的。我跟部队已经打报告了,政委那边跟我说应该能批。” “哎呀,真的……” 庄夫人说着说着又要感动哭了:“你这孩子……哎呀你真是让我操心,说走就走说留就留的,我可拿你怎么是好……” 庄少将呵呵笑着,一蹙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好好的,孩子回来你哭什么?回头你儿子结婚带媳妇出去住了,你难道天天给我水漫金山寺啊?行了别哭了……我跟你说,欢瑶也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庄夫人一听这个,赶紧擦干了眼泪,到处找许欢瑶的身影。 一看许欢瑶呆愣愣地站在车边,赶紧迎了上去,笑着说:“哎呀这是欢瑶吧?真的是……很漂亮啊,就是有点瘦,得再长胖点好,我是你庄伯母,那是你庄伯父,庄大哥,哎,外面太冷了,不如赶紧进去说吧,你看你穿的薄的,这大雪天的怎么传这么薄啊……” 庄夫人又开始碎碎念着叨叨了,一叨叨起来就叨叨个不停。 旁边的父子三个眼神对上,都不禁笑了起来,拿了东西一起往里走。 庄严走在最后,目光一直落在许欢瑶的身上。 许欢瑶一开始还紧张,但是庄夫人真的太热情了,许欢瑶很快就没了那种拘束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真情实意地笑了起来,尴尬地说:“没有……我里面穿的挺厚的,倒是您,穿太少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第六百三十三章 颠倒是非,她清清白白 许欢瑶发现有人看她,一抬头对上了庄严的眼神,庄严的眼里饱含笑意,像是在说“我说的没错吧?”,许欢瑶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一股电流窜过脊背,赶紧挪开了眼神不再看他。 …… 房子里暖气开得十足,布局倒是比许家那种小门小户恢弘得多,许欢瑶进去后就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手脚冰凉有些局促,好在庄夫人还是很热情,让他们父子三个先聊,自己先拉着许欢瑶坐下了。 庄夫人这边正拉着许欢瑶嘘寒问暖,庄少将冷冷凝眸看了一眼许久未见的庄严,开口说了一句:“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庄重眉梢一跳,觉得父亲原来还是压抑着怒火的,现在人回来了,就不用等到什么秋后算账。 庄夫人听见却是猛地弹跳了起来,登登登走过来就抓住了儿子的手,说:“来什么?去什么书房?好好的带儿媳妇回家来看你,怎么,你扔下我们不吃饭想去训我儿子?庄志远你能耐了啊?我警告过你多少遍你少给我来这套,你全忘了?要去你自己去,我们要吃饭!来都过来,都吃饭!” 庄夫人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冷冷瞪着他,将两个儿子往后拽,庄少将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瞄了一眼许欢瑶,压低声音说:“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 “谁不给谁面子?你要闹这一出先礼后兵的给谁看?你不同意你别让孩子回来啊?回来了你训什么训?” 庄夫人的意思相当明显,既然同意了,就别搞那种先哄回来再收拾你的一套。 过年都是喜庆的,过去的事都过去,谁也别提! 庄少将知道平日里庄夫人还算是温婉大气,但是一到儿子的事情上就开始固执大胆,想想压下了火气,也就不再追究了。 旁边许欢瑶瞧着这一幕,心里也不由咯噔了起来。 说是不计较其实心里还是计较的吧? 这一幕演给她看什么意思? 让她觉得庄家对她已经算是很宽容很大度了,让她感恩? 呵。 有种不要让他们儿子在别的女人肚子里撒种啊?怪谁?等她上门了才在她脸上打脸,还演这么一出,装不装? 许欢瑶心里不是很对劲,一张脸冷淡地垂了下去。 庄夫人看着势头不对,也赶紧上来打圆场了。 庄夫人到底是热情又真实,不一会儿许欢瑶的心情也就被带得好了起来。 佣人将有些冷了的菜一热,不一会儿就端上了桌子。 一家人围在桌子前面,二十多道菜没有一道是含糊的,酒也是准备的陈年的茅台,一打开,香气都能飘到二楼去。 庄重瞧了一眼庄少将的酒,不禁笑了出来。 老爷子还是装不出来啊,这酒都藏了多少年了,今天终于舍得拿出来了,当初是谁说的要留到某个儿子婚礼上喝的?这婚事还没一撇就忍不住了。 也是有意思。 许欢瑶不能喝酒,就喝了鲜榨的果汁,剩下的每个人杯子里都是白酒,连看着温婉贤淑的庄夫人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庄夫人道:“瑶瑶你去看过你父亲没有啊?过些天就要过年了,你跟庄严好不容易才回来,等吃完了饭让庄严陪着你回家?” 许欢瑶一怔,想想就尴尬,道:“还没,我们今天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往我家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吃完了饭就让庄严陪你去,啊?你爸也很多天没见你了,别让他担心。” “嗯,好,谢谢伯母。” 庄严对自己的家人还是很满意的,他喝完一口酒,对上了许欢瑶的眼神,见她的眼神里有些复杂,他不禁笑了笑。 早就说过他的父母是很好相处的通情达理的人。 她现在应该就体会到了。 饭吃到后半段,庄少将趁着酒兴,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庄严你是怎么打算的啊?现在欢瑶有了身孕,你们的事情就不能再拖了,我们庄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让一个姑娘大着肚子跟你结婚未免对她太不好,日子打算怎么定?定在什么时候?” 虽然这话合情合理,但是许欢瑶听着还是不舒服。 弄大她肚子的人是庄严。 现在弄得好像大着肚子是她许欢瑶丢脸一样。 许欢瑶冷冷放下了筷子,表情有点儿不快,但垂着眼没表现出来。 庄严抬眸看了一眼许欢瑶,想起了之前商量好的一切,道:“尽快吧,如果来得及准备的话就年初,我听说有个绝好的日子,在黄历上查到的,回头让母亲去找个大师算一卦,没有意外的话就那天了。” 庄夫人惊喜道:“你都看好日子了啊?那行那行,哎,回头你给我,我下午就去叫大师看!” “哦,对了,还有你俩的生辰八字,要不就一起给我……” “妈。” 庄重打断了她的话,凝视着她说:“还要什么生辰八字?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测那个做什么?” 也对啊。 哟。 你瞧她都说了些什么话? 庄夫人知道自己高兴过头了,赶紧收嘴,说:“对对对……哎是的,你瞧我都想了些什么?瑶瑶你别在意啊,你俩肯定合,不然错过了这么多人,等了这么多年,阴差阳错的怎么就轮到你俩好?这都是缘分,大大的缘分。” 庄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许欢瑶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 庄严出去买些东西,庄重陪着,庄夫人和许欢瑶坐到了客厅里喝茶。 庄夫人是个心善的人,瞧着许欢瑶这温婉安静的模样倒也喜欢,但是,心头总是掠过那些不知真假的话,还有她和殷千城订婚的事情也尚且存着疑虑,说丝毫没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瞧着没有一个人了,母女之间可以说两句体己话了,庄夫人才抓住她的手,捧在手心里,问了出来。 “欢瑶啊,现在这里没人了,伯母有几句话想问你,虽然你要跟庄严结婚了,这些事都变得不太重要,但是庄严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想多了解一下他的事,伯母觉得,也不算是太过分……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好说,那就不说,你说可以吗?” 许欢瑶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忐忑地点了点头,说:“您问吧。” “你之前不是跟千城订婚的吗?结婚的日子也都确定好了,但是最后怎么……怎么跟庄严又在一起了?伯母有点想不通……” 许欢瑶心头一刺,脸色一阵青青白白。 她道:“也就是个意外吧,我以为是千城的,却没想到是庄严……我跟殷千城本来也就是商业联姻,他的心思也不在我心上,我最后想着,这样逼迫他也不太好,不如就成全了他吧,虽然过程是处理得有点粗暴了,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办法。” 庄夫人猛地蹙眉。 “原来是这样啊。” “那瑶瑶你受苦了,你真是……你也是一片好心,你有苦说不出,但是因为你逃婚的事情,现在外界真的骂你们家骂的特别狠,真的太不应该了……” “唉,苦了你这个孩子,出了这种事你也不好辩解,真的委屈你了。” 许欢瑶微微抬起了下巴,仿佛真的是自己拯救了世界一样,微微点了点头,其他的也没再多做解释。 “庄严也没有回来多久,也就三个月,那孩子的日子也真的还小啊……月份小的时候更要特别注意,回头让庄严带你去检查一下,我给你弄点补品炖汤好好补一补,你这么瘦,又在外面过了半个多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真的受苦了……” 跟庄夫人在一起就是觉得春风拂面,许欢瑶一时恍惚,真的觉得自己是嫁对了人家了。 但是。 庄家毕竟也只是她的一块跳板,她要是真在意什么荣华富贵的那当初她也就不会作了,她必须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否则她真的会疯的。 庄严很好,但是,也不能强迫她。 庄夫人看着她越看越喜欢,说:“我就跟他们说,不要听信什么谣言,人跟人之间的交往,要实打实的,要接触过,问过,才能确定,伯母知道关于你之前的流言都不是很好听,但是我们庄家不在乎那些,只要你跟庄严两个人相爱,就什么也阻挡不了你们,我们是你们嘴坚强的后盾,啊?” 看来庄夫人是觉得那些流言就只是“谣言”而已了。 那就好。 许欢瑶听得脸上火辣辣的,但一句也不解释,庄家的人能这么认为,那就最好了。 …… 庄严买好了东西,带着许欢瑶一起去了许家。 许欢瑶之前没敢跟家里联系,这个时候跟着庄严一起回去有了点儿底气,但还是不敢给许敬尧打电话。 她索性先跟许默言联系了。 说了她怀孕的事,怀了庄严的孩子,最最重要的一句她没忘记说,说“庄家已经同意了,已经确定了结婚日期,他爸妈都非常非常喜欢我”,发出去给了许默言。 许默言却许久都没有理会她。 许欢瑶心里有点儿慌。 庄严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你哥没回你?” 第六百三十四章 她以后怎样,都跟我再无关联 “嗯。” 许欢瑶心里的阴影有点儿重,她最近跟哥哥的关系真的有点僵硬,想想,许默言之前生她的气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现在情况变好了,难道许默言还那么讨厌她吗? 她的目的就是——她不敢跟父亲说这些,想委托许默言先去跟父亲通个气,这样许欢瑶不至于回家之后措手不及。 不然依许敬尧的脾气,恐怕许欢瑶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要被他打断一条腿了。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许默言才冷冰冰地回了几个字——“我先回家。等我消息。” 许欢瑶看着那几个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才踏实了。 看起来…… 许默言就算之前被她气得半死,但还是当她是亲妹妹的…… 亲妹妹的人生峰回路转了,他一个当哥哥的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不帮她? 起码她现在没害人了呀。是庄严自愿的。 许默言那边冷冷看着许欢瑶的短信,看了半天,他有些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打电话给殷千城问了一下,得到了他的侧面印证,但是,许默言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他对殷千城道:“欢瑶这样做你就没有什么意见吗?我知道她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江慕水,你现在真的能放她跟庄严在一起吗?不会再计较她做的那些事了?” 殷千城的回答很简单。 “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就这么随她去,但是你明显想要护着她,庄严又对她那么宝贝,所以看起来如果我还想要你们这两个朋友,也就必须放她一马了。” 许默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郑重地道:“我再次对她做的事情向你道歉,以后我们许家,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不必了,她以后过得是好是坏,那就看她自己了,也就跟我再无关联。” 亲情还是大过了一切。 许默言也想着什么都不计较了,毕竟是亲妹妹啊,她过得好难道他还不开心吗? 所以,挂了电话以后就赶紧往家里赶去了。 许欢瑶不敢跟父亲说这些事,他必须得给她先打一个头炮。 …… 许家门前。 许欢瑶磨磨蹭蹭地缩在车边,看着那扇大门却不敢进。 庄严从后备箱里拿了东西,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有些心疼,温声道:“进去吧,我走在你前面,没有人会伤到你的,你放心,今天一直会有我在。” 许欢瑶对“家”的恐惧却是太深太深了。 “……”她还是不敢动。 一动也不敢。 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她四处望了一下,突然就看到了这边这辆越野车旁边的那个身影,突然就眼眶红了,往前走了一步,说:“瑶瑶……” 许欢瑶一愣,往前一步:“妈?” 宋柒然哭着往前扑去:“欢瑶!” “妈!” 许欢瑶再也什么顾不得,跑上去就扑进了宋柒然的怀里,嗓音瞬间哽咽了:“妈你不是在国外吗?不是说爸爸把你囚禁了吗?你怎么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回家的?妈,我好想你……” 宋柒然哭了很久,抱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庄严等她们情绪稳定了一些的时候上前,道:“宋阿姨。” 宋柒然看了他一眼,擦了擦眼泪,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哎,庄严,你好。” 庄严面露愧疚,说:“前段时间真的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在婚礼上拐走瑶瑶是我的不对,我今天来专门向您道歉。” 宋柒然摇了摇头:“没事……那天的事情不怪你……还说不定是你救了瑶瑶呢……你进来吧,外面太冷,咱们也别在外面说话了……” 庄严愣怔了一下,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宋柒然所谓的“还说不定是你救了瑶瑶呢”是什么意思,她就已经转开了话题。 庄严礼貌地点了点头,拎着东西尾随着她们进去了。 接着出来的人是许默言。 许敬尧一直没出来。 许默言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两个人对视一眼,曾经的朋友身份在这种新加持的身份面前不免有些尴尬,许默言顿了顿,开口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欢瑶性子不好,辛苦你多照顾了。” 庄严张了张嘴,本想回一两句客套话的,但是到了嘴边却就成了真心话:“没什么……我愿意的。” 许默言:“……” 这个人也不知道脑子进了什么水。 许欢瑶撞了什么大运。 居然最后碰上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几个人走进屋里,看到许敬尧正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女儿回来,他仍旧是一脸的没好气,但是目光在触到庄严的时候,意外地缓和了一下,还很勉强地努力笑了一下,说:“你来啦?” 庄严点了点头,放下东西之后就自动自发地将许欢瑶揽在了怀里,有一种不言而喻的保护意味。 许敬尧再大的火气,在这种情况下也被逼着散开了,只好说:“坐吧。” 几个人这才在尴尬至极的气氛里面坐下来了,奇怪的只是宋柒然。 宋柒然冷眼看着女儿和“未来女婿”坐进去,守在最后,等着许默言落座后,跟许默言坐在了一起。 身为许欢瑶的父母,不坐在一起,她反而让许敬尧一个人坐在对面,这场景有点怪异。 庄严凝眸看了两眼,虽然疑惑,但也没问什么。 见许欢瑶低垂着脑袋很沉闷的样子,庄严决定自己开口解释,“许伯父,关于前段时间我带着欢瑶逃婚的事,我想跟您解释一下,这是我决定的,欢瑶当时拗不过来只是被迫,后来我们跑到临市,她知道真相以后也是为了让您先能平复一下心情,才没有及时告诉您他的所在位置,以至于让你们担心了,这一点,全部都是我的不对,今天我登门道歉,希望伯父你,能原谅我。” 这话说得很是圆满。 既把错误全部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为他们的行为作出了一个解释。 其实说来也对,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如果爆出许欢瑶的孩子父亲另有其人的事,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等现在舆论风头下去了,再沉淀一段时间公布,人们也就能接受了。 也许,能攀上庄家这么大的家庭,证明许欢瑶也是有本事的。 庄家就像一块试金石。 几乎能洗脱关于她的所有罪恶。 等庄严说到这里,许欢瑶才感觉脖子上的沉重感罪恶感减轻了一些,微微能抬起头来了。 许敬尧这时候还能说什么? 他冷冷扯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的,这件事难道能说是坏事吗?不能,甚至可以说是起死回生,但是,那之前许家受的罪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这两个孩子,拿结婚和生孩子都当玩得一样,害的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许敬尧冷冷看了一眼许欢瑶的肚子,道:“多长时间了?” 许欢瑶一个激灵!! 对父亲天然的恐惧还在,她脸色白了白,说道:“没查过,大概一个月吧。” 许敬尧冷哼一声,又冷冷盯着那肚子一眼,想来他女儿就是靠着这个肚子捡回了一条命,否则她怎么敢逃婚?逃婚又怎么敢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会再有人要她了,许家如果不是还有许默言撑着,早就垮了。 庄严觉得有些诡异,侧过头来,问了宋柒然一句:“伯母,请问您有什么意见吗?” 毕竟是欢瑶的母亲。 他问这一句是必然的。 宋柒然颤了一下,眼睛都冷淡得没有抬起来看许敬尧一眼,她只是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欢瑶如今这个德行,如果你肯要,那阿姨我感激你。欢瑶脾气任性,以后你们结婚的话你多担待她一点,我也会劝她收心,你是国家编制的军官,必然需要作为妻子的她多牺牲一点的,庄严,以后你要有什么委屈来找我,我会帮你。” 宋柒然这段话完全是向着庄严的。 但是。 她对自己的称谓有些奇怪,像是,要冷冷撇开自己许太太的身份一样,要跟许敬尧划清界限。 庄严尴尬地闪烁了一下眼,道:“嗯。好。那谢谢伯母您了。” 他又回头看向了许敬尧道:“是这样,在我家的时候我跟爸妈已经商量了一下结婚时间,那个日子等会儿我拿给您看看,您跟伯母商量一下,如果有反对意见我们就再商量,然后关于娶欢瑶的条件,你们可以随便提,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对不起欢瑶,所以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答应,这一点请伯父伯母放心。” “然后……抽个时间,双方父母见个面,现在大过年的,往事我们就谁也不再提,只把这当做一件喜事来办,希望我们两家以后相亲相爱,相互尊重,友好往来才是。” 庄严说的这么诚恳,又看着许欢瑶的情况这么特别,言辞之间急着结婚,许敬尧也就不再想追究那些破事了。 名声这种事。 慢慢恢复吧。 许敬尧抬眸道:“你挑的日子是哪个?” 庄严一愣,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道:“正月初三。” 第六百三十五章 我看他再怎么看我许欢瑶的笑话! 许敬尧错愕了一下,然后问:“是个好日子?” “宜嫁娶。没错。” 许敬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就怔住了,然后冷笑一下,接着笑得越来越厉害,哈哈出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对面的几个人都有些不解,面面相觑。 “这日子好啊……正月初三……那行吧,我们也不用看了,就那天。”许敬尧拍板钉钉了。 许默言突然蹙眉,发出了声音:“爸。” 许敬尧一挑眉,说:“怎么了?” “那天恐怕不行,你明知道那天是谁结婚,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 许敬尧冷笑道:“我知道怎么了?谁结婚能碍着我的事?这天下之大,同一天结婚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都要理?再说了我就要那天结婚,允许他们大张旗鼓地结婚,不允许我许家也办喜事吗?他以为踹了我女儿他就能好过?没那个门,我就是要让他心里不舒服,就算他不要欢瑶,欢瑶也能过得好好的!就那天结婚,就跟他同一天!!” 庄严这时候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什么,交叉在一起双手猛地攥紧,好像,知道他说得那个“他”是谁了。 他低下头,突然侧过头问许默言道:“千城在那天结婚?” 许默言表情冷的可怕,半晌才回答:“对……请柬一周以前就已经发出去了,距离现在只有差不多十天,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许敬尧冷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合适?这结婚的日子,一个月就那么一两天最吉利,错过这一天,找下一天就要隔很远,我就问你凭什么避开这一天?我们许家是有多见不得人?庄严,我问你,你不敢吗?我就要那天结婚你不敢?你是不是诚心想娶我们瑶瑶?你如果不想娶我现在就让她嫁给别人,我们宁愿把女儿藏在家里烂掉也不选择不尊重她意见的婆家,庄严,你就说……” 庄严本来蹙眉紧紧的,他说实在的,一点都不想撞这个枪口,对于千城他本来就有些芥蒂,怕他介意逃婚这件事,但是猛地一听见许敬尧说“你如果不想娶我现在就让她嫁给别人”那句话,焦躁感一下子被激起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冷眸中充满着认真,说:“好我说,我说,可以,随便您想哪一天,随便您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定那天就是。” 许欢瑶这个时候也冷幽幽地抬起了头来,说:“对……那天,就那天。” 庄严一怔。 这个时候的许欢瑶,仰起了低垂的头,表情像是个嚣张的斗士一样,冷笑了一下,道:“爸你说得对,那天选的真好,允许他结婚,就不允许我了?我就要那天结,我看看他殷千城,还怎么,看我许欢瑶的笑话!” 那一刻,脸色阴狠的许欢瑶的脸,牢牢印在了庄严的眼中。 为什么…… 她的想法跟自己这么不一样? 庄严不是个喜欢激起矛盾的人,尤其跟自己曾经的兄弟好友,抢了他的未婚妻他本就愧疚了,刚刚说的话也是一时冲动,没想到许欢瑶竟然也这么说。 过了这么久,她竟然还不觉得她自己做的事有错,她真的很对不起殷千城吗? 居然婚礼的日子都要跟他斗气,抢风头。 庄严脸色冷了下来,但削薄的唇瓣冷冷抿着,愣是一个字都没说,攥紧了拳头,慢慢坐了下来。 旁边的许默言当然是反对的,但是,看自己的父亲和妹妹竟然都这样,他竟然,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宋柒然皱了皱眉,挽了一下儿子的胳膊,用眼神问他这样好不好? 许默言冷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应该都懂这个道理,再说,许家现在唯一的生意都仰仗着殷家,我们是靠着殷氏吃饭的,千城不对付我们已经是给我们最后的面子了,爸,欢瑶,我最后劝你们一次,不要再赌气行事,否则受难的只可能是我们许家!” 他说得很严重,相信他们能明白。 但明显…… 他高估了许敬尧的心思。 许敬尧冷冷一笑,说:“谁说我们指望着殷氏吃饭?默言,等欢瑶一结婚,我们可就不指望着殷氏吃饭了,你觉得我许敬尧有这么一个能耐的亲家,我还会在意跟殷家的那点生意?这次,我就跟他们对着干,以后庄严会把我们家的事当做他自己的事来看的,庄严,我说的对不对?” 庄严脊背一紧,虽然脸色已经冷冽到了极致,但还是薄唇轻启,开口说:“我不会对付殷氏,但是,如果是您需要帮助,我当然是会不遗余力的。” “这不就行了?” 许敬尧脸上露出大为得意的神情,笑意不减,冷眸中透着股股阴森,说:“殷千城这个小辈啊……我一直都不满意,太过嚣张,在我面前简直要压我一头,他压得住吗?当初他父亲比我强那么多,最后还不是被逼着跳楼死了?有什么好得意?现在又借着他那个爷爷的势力坐上了继承人的位置,不过也就是个富二代罢了,看看我许敬尧白手起家的产业,再看看我女儿嫁入的家世,还有什么不能跟殷家比?” 许敬尧笑得畅快,冷幽幽的眼神调笑一般看向了宋柒然,说:“你也别跟我置气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家好,你置气什么?你等着看吧,等瑶瑶嫁过去之后我们家的好日子就开始了,你跟我闹腾的那些事,我就当你没有说过,好好当你的许太太,否则,也别怪我不堪往日情面了啊……哈哈哈……” 许敬尧说完,就站起身,背着手到自己的长廊里面去伺候那些花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度尴尬。 宋柒然气得脸色冷白冷白,掐着自己的手,丝毫不泄那口气。 许默言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抓紧了,一丝都不松。 许欢瑶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冷漠的浅笑起身,说:“那我先去楼上休息一会儿,婚期那么近,我也该准备了,正月初三……呵呵……这次我要好好准备,妈,哥哥,那我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她就绕过了这两个人,理也没理庄严一下,直接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许默言跟庄严两个人冷冷沉默了下来。 许默言几次深深吐息,死死压下那种很不安的感觉,对庄严说:“暂且就这么定吧,千城那边我会去尽力解释一下,希望以后不要结仇,庄严,你也看好欢瑶不要让她到处嚣张地惹事,我们尽量把这件事激化的矛盾降到最低,行吗?” 庄严表情比他更严肃得多,好半晌都没回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冽无比地“嗯”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了。 *** 东郊别墅。 阿娇这天做完饭,伺候了阮清幽睡午觉以后,就悄悄从她房间里走出来,走到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小诚还在玩,阿娇冲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上了二楼将给他收拾好的东西拿出来,又悄悄下了楼。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突然门声就一响。 寒气涌了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也走了进来,裹着一身风雪。 阿娇生怕这声音吵到阮清幽,紧张地回头看了看,发现卧室门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上前低声说:“殷先生,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拿给你,你现在就要带小小少走吗?这么急?” 小诚也看见了进来的男人,笑着爬了起来,朝他摇摇晃晃地扑了过去。 殷千城眉眼一软,快走两步过去,捞住了差一点要从沙发上掉下来的小城,抱在怀里,抬眸看了一眼阮清幽的房间,神情淡然:“太太正在睡午觉?” “是啊,好不容易才哄着她睡,这一整天她心情都不好,你们昨晚不会来,心情就更不好了,她估计就是看我是个佣人,才不跟我抱怨,但是她心里一定压了好多事了。” 殷千城点点头却并没有理会,直接抱起了小诚,道:“辛苦了,这几天你多陪陪她,我跟慕水会出趟远门,麻烦你多照顾了。” “出远门?”阿娇瞪大了眼睛,“去哪儿啊?也带小小少去吗?那太太问起来怎么办?我怎么说?” “照实说。” “那你们到底是去哪儿啊?” “江城。” “江城……”阿娇不明就里,问,“我说这个就行了?说了太太就明白的对吧……”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之间阮清幽的卧室门就打开了,原本已经午睡了的阮清幽突然就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了门口,脸色铁青着,她死死盯着抱着孩子要走的殷千城,爆发了出来:“你要去哪儿?回家都不看我一眼,带着我的孙子就要走?” 殷千城抬眸看向了她,眸光深邃,道:“您这是什么话?这是我的孩子。” 阮清幽冷声道:“那也是江慕水的孩子!!你把这孩子带走,一句话也不用跟我说吗?千城,我那天发脾气不是没有道理,你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慕水一定跟你告状了!你才向着她!!那个卑鄙恶毒的女人,我告诉你,她……” 第六百三十六章 殷千城:谁反对都没用,我会娶她 殷千城冷冷一笑,道:“您都听到什么了,她突然就变成了卑鄙恶毒的女人?我记得那天去看她的父母,您信誓旦旦的样子就像是已经把她当做认定的儿媳妇了,现在转变这么快,总得有个原因?” 阮清幽气急败坏:“你还不知道你父亲的死是为什么吧?那天我看她母亲眼熟不是没有原因,就因为那个女人!千城,你爸爸跳楼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莫倚澜!!而江慕水是莫倚澜的女儿啊!我不信你不知道!!” 阿娇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这两个人谈话她也听不懂,但能看得出来,是爆发了相当激烈的矛盾。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阮清幽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容涩的像在哭一样,哑声说:“原来你知道……” “你早就知道?只是你一直没告诉我?许敬尧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原来身为我们儿子的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你却没有任何举措,知道了,你竟然还要娶她?!!!” 阮清幽嘶喊的声音像发疯一样。 咆哮起来。 阿娇吓得不轻,看了一眼殷千城,他浑身散发的气场太冷酷了,阴森森的让人头皮都发麻,她伸出手去说:“要不我来……抱一下小小少……殷先生您跟太太……好好说……” 殷千城却只是淡淡地换了一只手抱着小诚,小诚还是那副激灵活泼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笑眯眯地扭头去看阮清幽,小手伸出去抓她,奶声奶气地甜甜地叫:“奶奶……” 孩子的语言天赋一旦被开启,就彻底无法控制了。 阮清幽的脸色在撞上小诚的时候不得不缓下来一些,但是紧接着又变得凶神恶煞,道:“这个婚你不能结,趁着请柬刚刚发出去没多久,都收回来,这个女人不能嫁进我们殷家,她没资格!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她都没资格!!千城,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妈你就别娶她,你别忘了,当初你在你父亲墓前发过多少次誓,说一定会替他报仇,你都忘了吗?!” 殷千城觉得暂时也走不了了,将小诚放了下来,牵着他的一只小手让他在旁边练习走步。 他抬眸看了阮清幽一眼,眸光幽怨,难掩失落,嗓音却很平静:“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您还没去国外,我被爷爷逼着跪在父亲墓前发誓的时候您也在,您当时劝爷爷不要那么激进,给那么小的孩子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会不好……” 阮清幽:“……” 她也不是忘了那个时候的那些场景。只是那时候的情景心境跟现在怎么能一样?现在他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还即将成为他的枕边人啊!! 怎么能不计较?! “千城,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找不到对方我们也就罢了,但是她现在就在你面前!你结婚的时候你父亲的牌位也会在,你难道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娶莫倚澜的女儿吗?你觉得他能瞑目?!!!” 殷千城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莫倚澜欺骗了他,这件事怎么都洗不清,可骗他的是江慕水吗?那个时候她恐怕才五六岁,她不仅对父母所做的事一无所知,对她长大后父母意外车祸去世的原因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追查到现在。对了,那您知道他父母的双双去世都是殷家策划所为吗?她对殷家有没有仇怨?该不该报复呢?” 阮清幽顿时愣在了那里。 “那你们就更没可能在一起了!!你们有仇,那就注定这辈子都没可能,你找谁都可以绝对不能找她的!!千城,他们家里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自找,我只知道她妈妈对不起你父亲,这个坎儿我绝对过不去,收回请柬,我们不结婚!!” 天下之大,女人那么多。 殷千城娶谁都轻而易举顺理成章,偏偏就这一个绝对不行。 非但不行,阮清幽还会拼劲余生的全力,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殷千城深深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眸中的最后一缕光芒冷冷地熄灭了,他俯身,长臂慢慢再次将小诚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托举在了怀里,看着阮清幽,他黯哑道:“我原本也是不想失去您的,但是如果您执迷不悟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再解释,婚礼您可以不去,我没意见,且婚礼绝对会照常进行,不出一丝纰漏。” 他脸上的冷漠就像寒冰,坚不可破,淡淡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妈,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 一手拎过属于小诚的那些东西,大步稳健地朝门口迈去。 阮清幽当下呆愣在了那里!! 她死都没想到殷千城竟然会如此倔强,甚至不惜跟她说出这种话,阮清幽心中哀痛瞬间大过了天,灭顶一般,她痛心彻肺地道:“你就为了一个江慕水连你亲生母亲都不要了!殷千城,你这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你简直不孝,简直泯灭了良知,颠倒黑白,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阿娇猛地动了动嘴,脸色都白了白。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旁观者,刚刚他们争执的那些话她也都听明白了一些,殷千城对阮清幽都做了些什么这些日子阿娇都看在眼里,他那么那么爱江慕水,现在阮清幽因为上一辈的仇恨这么说江慕水,又这么说他,他心里该有多心痛啊? 仿佛一阵阵冷风从背后吹过,吹得浑身没了一丝温度。 殷千城冷冷站住了脚步,顿了一会儿,半晌后他回头,凝眸看着阮清幽说:“我能理解父亲的厌世和逃避,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抱怨过一句他曾丢下我不管,但是很奇怪也很可笑,他却从没考虑过他丢下的烂摊子我有可能会帮他承担,且是在没有他存在的情况下承担那么多年。而至于您,您也曾跳楼轻生,跳下去的瞬间又可曾想过我会如何?您说拗不过爷爷,所以把我的监护权让给了爷爷,可是那么多年我往美国一趟一趟地跑,您除了问一句我有没有完成爷爷和你的心愿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一句的关心,又可曾想过,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国内是如何过的?” 阮清幽:“……” 他的话里没有一丝抱怨,依旧平静,但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那么悲凉。 阮清幽动了动惨白的唇,道:“这一切都是莫倚澜造成的,不能怪我们……都是江慕水的妈妈造成的……” 殷千城垂下眼帘,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拧开了门,沉声道:“对,那就当做都是她的错吧,既然是她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后半生我就想让她一直对我负责,反正我在别人的身上也没感受到过什么爱,那就让她来补偿我吧……顺便我也补偿她……而至于你们任何人的反对,都没有用,如果您愿意继续跟爷爷一起站在反对的阵营,那我放您去,抱歉跟您背道而驰,但是这么多年的承担和付出,我也累了……到此为止吧。” 他清清淡淡地说完最后一句,拉开门,窗外一片大亮的白色,他给怀里的宝宝盖上帽子,俯身优雅地拉起那个行李包,长腿一迈就消失在了外面的茫茫白雪中。 轻轻的一声关门声,仿佛就此天各一方。 到此……为止吧。 *** 这大概是小诚第二次坐飞机。 小宝宝的记忆力很是差劲,大概早就忘了第一次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被人绑架上的飞机。 小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趴在江慕水身上四处看,飞机上还有另外一个小宝宝,被父亲抱在怀里拼命地哄,但因为低气压的缘故还是哭得撕心裂肺。 那个父亲焦头烂额地哄劝着,但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旁边的人虽然闷不吭声,但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厌烦的情绪来。 那个父亲额头上都满是汗,哄着说:“别哭……别哭别哭了啊……再过两个多小时我们就到奶奶家了,奶奶家有什么呀?还记得吗?不哭不哭了啊……” 小孩大概不到两岁,在父亲怀里哭得涕泪横流的,踢着腿拼命挣扎着,大哭声相当刺耳。 头等舱的帘子还没有拉上,那个父亲猛地看到了里面那个漂亮得像童星一样的小宝宝,赶紧指着他给自己孩子看:“你看你看,那边有个小弟弟,比你还小,但是人家都不哭,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你看弟弟……弟弟真的比你乖多了……” 机舱就这么大点儿。 空间小又憋闷。 即便是大人,听见这种连续十几分钟的大哭声也是受不了的,头等舱也隔不了半点音,同样受影响。 那个父亲为了哄自己的孩子止住哭,去了头等舱,指着乖乖待在那里的小城给他看,让他向小城多学学。 小城清澈剔透的大眼睛仰起来看着那个哭闹的小孩,小孩还在抽抽搭搭的,撞上小诚的眼神后,非但没停下,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小诚再好的脾气,也觉得吵了,扭过头去,轻轻抱住了江慕水的脖子。 那位父亲尴尬地看了一眼江慕水,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们了,孩子一直不听话,被惯坏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小诚,你怎么能打人呢? 江慕水凝眸看他一眼,说:“小孩子感觉不舒服是肯定的,毕竟我们也不觉得舒服,你跟他讲讲道理,想要去奶奶家就必须忍过这几个小时,如果实在不想忍,大人最好也别强迫他去吧……” 那个父亲蹙眉,说:“哪那么容易,要是让他下飞机,他下了但是见我们不下,那更要在地上打滚哭了,很难缠的,从小就是,什么东西不满他的意就是不行……” 江慕水:“……” 那的确是被惯坏了。 小孩子也得懂得不是自己要什么都能够得到,什么都是有选择有取舍的,如果从小不教这个,临到头了又要求孩子懂事,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江慕水微微蹙眉,扭过头去,也不说话了。 那个父亲见状却索性赖在她旁边不走了,一直拿小诚的乖巧来哄自己的孩子,时不时地还跟将江慕水搭讪:“你一个人啊?也去江城?我也是,老家也在江城,这次是带孩子回去的,你们母子两个都坐头等舱,一定很贵吧?尤其小孩的我知道,比大人的还要贵呢……” 江慕水并不想理会,索性头都没有抬起,秀眉微微拧着,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那个父亲却还是凑在她跟前说着琐碎的话,即便自己的孩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也不管。 小诚扭过头来看了那个人一眼,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下意识地将妈妈抱得更紧了一些。 空乘进来了好几次,看到这人挤在头等舱里,询问了几句,那位父亲蹲在那里就说孩子们认识,是在交流感情,反正飞机还没起飞,急什么一定要让他现在回到座位上去? 空乘见多了这种不安分的流氓,但是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压着火气,对江慕水说:“那这位太太,有什么需要您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江慕水点了点头。 那个父亲又凑过来笑着说:“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啦?看着真可爱,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江慕水轻声说:“我老公等一下就过来。” “哦,他干什么去了?没买票被查到啦?要去补票啊?” “……” “你多大啦?我看着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有了孩子了?你看起来还跟个大学生似的……” 江慕水忍无可忍:“先生,您的妻子没跟着一起来?” 那个父亲蹲在地上笑着:“没来,我跟我爸一起上的飞机,她在我老家养二胎呢……你还没说呢,你到底多大啦?” 江慕水厌恶至极。 原本一直哭泣的小孩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看着头等舱的座位很舒服,小手一扒将旁边的座位扒住,说:“我要坐这里……这里大……” 那个父亲脸色一冷,说:“坐什么这里?这里有人了,赶紧松开手。” 小孩抽抽搭搭地说:“我不……我就坐……这里……坐这里我就……不哭了……” “你故意闹腾是吧?你给我松开,不然我揍你了。” “呜哇……我要坐这里……妈妈……我要坐这里……” “都说了这里有人……” 江慕水凝眸看了一眼那个座位,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那里没人。” 那个父亲脸色猛地就僵硬了下来,尴尬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依旧语言威胁着自己的小孩,让他赶紧放手! 江慕水有些无语,不禁故意地轻柔劝慰道:“要不还是满足了孩子吧?不是说,从小他就很难缠吗?不满他的意他就一直撒泼大哭,这飞机上的磕磕碰碰了多不好?您说呢?” 那个父亲略显尴尬:“我……我们有座位……” “头等舱有座可以升舱的,再说,我看您也喜欢这里,一直都没回自己座位上去。” “我……那个,我……”那个父亲尴尬地笑了起来,脸色已经有了些愠怒,用了点手劲,猛地真的朝自己孩子上狠狠打了一个巴掌,狠狠地说,“你再哭!!你还哭不哭!给我松手!!马上!!” 小孩丝毫没有受他的威胁,反倒是因为挨了很痛的一巴掌,穿着开裆裤的他哇的一声哭得几乎气都要断了。 但是自己的手仍旧没有从椅子上撒开来,反而更加死死抓着。 飞机上简直要闹腾死了。 不断地开始有抱怨声发出来,有人附和着江慕水的声音,冷嘲热讽道:“对啊!就是啊!孩子不是说了你升个舱就不哭了?你倒是升啊!你家孩子不是必须满足吗?快点儿啊你,这是公共场合,你吵到别人多不礼貌?” “就是,这位太太,您对他真客气,他爸刚刚坐我旁边还一直摸我手,简直一家子流氓,您还跟他好好说话……” “真过分,上个飞机以为上相亲节目呢?带着个孩子都撩骚?太不要脸了……” 那个父亲恼羞成怒,抄起巴掌来,扒下自己儿子裤子啪啪又扇了好几下,小孩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快要厥过去。 那个父亲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满头是汗地扒着自己的头发,对这个孩子简直没有办法。 外面也吵哄哄的。 小诚原本都想睡觉了,被吵得醒了过来,也有些恼,自己从江慕水腿上爬了下来,晃晃悠悠到了那个哭闹得要翻天的小孩旁边,冷眼看着他。小孩看了小诚一眼,继续哭。 熟料下一瞬,小诚抄起小手“啪!”得一下就端端正正打在了那小孩的脸上。 突然之间,整个机舱都安静了。 江慕水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却见那个小孩被这同龄人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他满脸鼻涕泪痕地看着小诚,满脸的不可思议,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咧开嘴“哇”得一声又要哭…… 小诚沉着一张怒火满满的脸,又一巴掌“啪!”得一声直接扇上了他的脑门! 小孩这下被彻底打蒙了,哭都没再哭了,眼睛有些惧怕地看着小诚,小诚的脸一时之间变得很可怕,只要那小孩发出一点声音,他就一巴掌又抡过去,瞪圆了剔透的大眼睛,警告威胁一样地叫了一声“啊!”,那冷冰冰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小的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才有的,小孩愣愣盯着他,也不管自己满脸都挂着泪痕了,缩回一直扒着座椅的手,害怕地缩到自己父亲怀里去了。 “……”江慕水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赶紧过去,将小诚抱起来了。 那小孩儿此刻完全不敢哭了,四肢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的爸爸,还不忘回头偷偷惧怕地看小诚一眼。 江慕水紧紧抱着怀里的宝宝,柔声蹙眉道:“小诚,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打人呢?” 更何况那小孩明显比他还大。 小诚到底都在想什么呢? 那个抱孩子的父亲顿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僵了半晌后道:“对啊,你们怎么能打人呢?快让我看看打坏了没有,你们有钱人了不起啊,就能带着孩子随随便便出来打人了?哎,都看见了啊,他们随便打人,这事儿怎么处理你们……” 飞机上的人看热闹一般看着这一幕,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一对父子被教训,有些倒是替江慕水担心起来—— 毕竟是她的小孩先动手打人的。 虽然一岁多的小孩打人真的不可能有太大劲…… 但那也是打了。 不可能打疼是真的。那个小孩子估计也就是被小诚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给吓住了。 殷千城走上飞机来的时候上面的人议论纷纷的,对着风暴中心的几个人指指点点,他眉眼冷厉,察觉了不对劲后加快了脚步,到了头等舱里看了一眼看似安然无恙的江慕水和小诚,这才冷冷抬眸看向了对面正叫嚣的男人。 那个父亲一看殷千城就不像是一般人,明显嚣张的气焰小了一点,对殷千城说:“我告诉你啊,你老婆和孩子,打我家孩子,刚刚,打了好几下,都看见了,现在你赶紧给我孩子道歉顺便赔偿,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这要不处理完,今天的飞机都别飞,我告诉你们啊,我报警,谁都别飞……” 外面顿时人声吵嚷成一片。 凭什么啊? 小孩子打闹而已,都闹到飞机不能飞了? 大家这么多人呢?凭什么跟着他闹腾?再说根本没多大事,小孩子脸上连红都没红起来,真就是被吓着了而已。 外面的乘客激愤地站起来,很多都是在抱怨和轰炸那个闹事的父亲,殷千城听了两句大概听明白前因后果了,突然之间,有个乘客不耐烦地站起来说:“行了让他报警!让他报警!他刚刚骚扰您太太,我们也全都看见了,他不让我们飞是吧?我们都当人证,走,都下去,看看骚扰这事儿警察管不管!!” 殷千城本来平静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冷眸突然绽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气,周围的人看到后都明显打了个冷颤。 身后的女人贴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了他儿子的确打人了的事实,他低下头听到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江城一别。再相见 殷千城点点头,掏出钱包来,拿出一叠钱,递给了那位父亲,道:“既然打人是事实,那赔偿就应该是必须的,这些钱你拿着,如果不够的话等下给我卡号,我找人给你补,你觉得如何?” 那个父亲原本想骨气硬一点儿的,一看那叠钱挺厚,哼了一声将钱夺过来,说:“算你懂事,这钱我收下了,给我儿子道歉!!”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太多人气不过了。 殷千城神情淡然地挑了挑眉,继续说:“但是,鉴于刚刚几位乘客的话,说你骚扰我太太,那这件事情就严重了,我建议报警,现在请您跟我下飞机,一起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如果你不去的话,那今天,才是所有人都别想飞了,尤其是你。” 那个父亲一愣,明显慌了,“我……我没骚扰……我就多说了两句话……真没有……不信你问他们……” “先生,请。” “不……我不去……我还要回家……这,这根本不关我的事……”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 那淡然冰冷的声音将人的胆儿都吓得碎了。 那个父亲涨红了脸,在一片舆论的逼迫声中,将钱团成一团还给了殷千城说:“好好……我……我钱不要了好了吧?我不要了,不要报警,这件事就算了,算了啊……” 殷千城冷笑:“算了?小孩子的伤需要检查,有些骚扰的话也不是上下唇一碰就能了事,事关我的妻子,你叫我算了?” 那个父亲头皮都发麻了:“那……那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殷千城冷声道:“下飞机。” 几个人陆续走出了机舱外,机舱里的乘客议论纷纷的。 原以为要拖很长时间才能起飞的飞机,谁知道了过了不到十分钟乘客就被告知已经解决,可以准备起飞了,那个父亲被拖到候机口之后就被他老爹狠狠揍了一顿,乘务警还没开口教训他就已经自己怂了,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跟江慕水郑重道歉和保证了。 他还被迫视频联系自己在老家的母亲和妻子,口头给他做了保释,被妻子哭着骂了个狗血淋头,丢脸丢的老娘都想去撞墙才算完。 几位空乘和乘务长都松了口气,片刻后,机舱里就传来了飞机已经准备好起飞的消息。 殷千城进去整理了一下头等舱的座椅,接过小诚后坐了下来,江慕水跟他从头到尾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她有点担心,想起了小诚莫名其妙打人的模样:“是不是要教育一下?” 小孩子打人毕竟不好。 殷千城抱着怀里软萌软萌的宝宝,一丁点儿也看不出他有那么凶悍的样子,父子俩对视了好久,小诚笑呵呵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殷千城淡淡一笑,捏了捏他的手,认真地淡淡说道:“没什么好教育的,如果真要教育的话……宝宝,听爸爸的话,听好了……” 小诚停下笑容,认真盯着他的眼睛。 他直接开口道:“打得好……” …… 飞机飞过万里晴空。 下飞机的时候,怀里的女人还在跟他计较教育方式的问题,殷千城抱着她安慰了好几句。 长臂将她搂进怀里,俯首在她耳边,他道:“只是开玩笑……现在他还听不懂,等长大一些再教育……在此之前,我会好好保护好我的宝贝们的……” 裹着厚厚围巾的女人脸色红得很剔透,热度很高,只好跟着他一起下去了。 江城的冬天冷了好几度,所以穿得比在铭城的时候还厚。 寒风浸透着湿气往衣服里面钻,寒意扑鼻,是跟北方完全不一样的南方冬天的味道。 江慕水一手拿着手机,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说道:“我跟阮姐联系过说要回来,她只回了我一句知道了,我说带着小诚来,她也只是说嗯,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对我失望了吗?” 殷千城扫了一眼她的手机,道:“这我不知道,要不你联系她一下?毕竟你们那么久的交情,她帮了你和宝宝太多。” 江慕水了然地点了点头。 随即打了电话出去。 电话嘟嘟两声后很快被接通。 阮静的嗓音响起在里面。 “慕水。” 时隔几个月,阮静的声音竟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暖意,像是冬天吃火锅时围坐在一起的那种暖意,她笑着说:“我们已经到了,在金福膳,给小诚过周岁宴的地方,你记得吧?你们下飞机了?赶快过来,我们上菜。” 什么? 金福膳? 江慕水脑子里嗡鸣一声,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阮姐,我……” “怎么,你们不是到了?” “对,是到了。” “那快点儿啊,等你们了。” 前面,殷千城已经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江慕水走过去,挂断了电话,松开了紧咬的唇,疑惑地说:“阮姐让我们过去金福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殷千城挑了挑眉,说:“大概是饭局?这个时候去那里肯定是饭局无疑了,或许她想为你接风洗尘,你们毕竟很久没见。” 江慕水不禁苦笑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我就是一个骗子,骗走了他们养育了一年多的孩子,现在,我若无其事地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约一个饭局,听他们怎么批判我吗?”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走上前抱住她,道:“如果你是骗子,那你也是因为我这个混蛋骗的,就算是批判,我也应该挡在你前面,怕什么呢?无论什么结果我们一起面对,除此之外有什么别的方法?为了宝宝,你觉得不值?” 他说的很对。 为了宝宝,你觉得不值? 江慕水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什么顾虑,跟他一起上车去了。 *** 金福膳的二楼客人很少。 阮静他们这次选的是包间。 一掀开包间的门,一股暖意迎面袭来,里面坐着很久没见的阮静和李哥,还有阮姐的父母,想想这个地方距离阮姐家很近,父母跟着一起来也是好的。 阮母看到小诚之后眼睛有一些恍惚,但是很快就别开眼不看了,温柔朝江慕水笑了笑! 江慕水心头一个“咯噔”,脸色微微苍白,看向了阮静他们。 江慕水站定在那里了,柔声道:“阮姐,李哥,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阮母赶紧笑着点点头,说:“哎,好……路上辛苦了,一定累了吧?先坐先坐。” 气色最好最红润的就要数阮静了,她喜气洋洋地看着江慕水,看到的瞬间眼眶就有些红,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上前拉了江慕水过来。 江慕水的手有点冰,触碰到阮静的时候就像碰到一团火一样。 她抬眸看向了阮静,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象的冷漠和嘲讽,阮静眼眶微红,笑着拉她坐下来,然后喊来服务员,说:“上菜。” 今天真的吃火锅。 跟北方的铁锅火锅不同,这里火锅是一个大大的鸳鸯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红白汤底蜿蜒着分开一道线,很快各种新鲜的食材就都端了上来,各种漂亮的颜色簇拥成了一团。 阮静看到了小诚,笑着凑过去道:“小诚也来啦?还记得我吗?这么久不见,长大了好多,好像还胖了,是不是?” 江慕水尴尬地牵了一下嘴角,说:“是,胖了好几斤,还长高了一些。” 阮静点了点头,说:“我就说,眉眼长得愈发开了,越来越像你们两个,也越来越漂亮,这次过来你们准备转一下户籍什么的?毕竟要真的认亲了,必要的手续还是要办的,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江慕水心头一涩,道:“需要。公安局那里需要阮姐你跟我一起跑一下,亲缘上是一回事,法律上就又是一回事了。” 阮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那明天我就陪你去,你要的东西我也早就准备好了。” “说实在的……前段时间还一度担心根本就再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了,我天天以泪洗面,你李哥怎么安慰都安慰不好,我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得了抑郁症了……” “但是今天看到你们来,我真的高兴得不行,你们太不容易了,小诚现在能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应该都是你们以前经常与人为善,老天爷给你们的报答。” 说起前段时间的事,江慕水怎么都没想到阮静竟然是这个态度,说到这里阮静眼眶更红了,低了低头,顿了顿。 接着阮静就重新抬起头来,笑着说:“好了,孩子在就不说这种话题,咱们动筷子吧,殷先生,别客气。”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动筷子涮火锅。 李哥瞧着阮静那种多愁善感的样子,笑着说:“你就别感慨了,你这种时期就喜欢胡思乱想,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别伤感了啊,省的我回家还得安慰你……” 阮静抬头横了他一眼:“李强,大好的日子你说句好听的要死啊……天天都是这一句,你多学学语文去行不行啊……” 第六百三十九章 许欢瑶再出什么幺蛾子,我绝不放过她 这两口子斗嘴的戏码让桌上的气氛瞬间缓和过来了,一群人哄堂大笑。 李哥气得不行。 羞涩尴尬道:“我我……我不跟你个孕妇计较……你……你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 “你……” “李强你再说一遍?” “你……最温柔了……性格最好……最好看……行了吧?”李哥没办法,立马服软了,拧着眉把自己会夸她的词全说了一遍。 阮静冷眼瞪着他,哼了一声说:“让你去学学语文你还不信,就这么两句词,水平真高。” 李哥笑着说:“够哄你就行了,是不是?吃饭吃饭啊,乖……” 说完往她碗里夹了很多的肉。 最为惊讶的莫过于江慕水,瞬间瞪大了眼睛,道:“阮姐,你……” 你……怀孕了? 阮静知道江慕水就是这个反应,偷偷看了一眼殷千城,然后才笑着对她道:“是啊……我都已经三十出头了,才头一次感受到怀孕的滋味,我跟你李哥都已经欢喜了一个月了,这个劲儿却都还没过去,这件事说起来要多谢谢你老公,没有他的帮忙,我还不知道我跟你李哥还有救。” 江慕水震惊,看向了她的肚子。 阮静叹了口气,道:“当初我们去看医生,医生说的是我们两个都有问题,我是不太容易受孕的体质,而你李哥……就更严重一些……我们试过太多次了,都是失败,两个人私奔出来的,生不出孩子的原因就更不敢给家里知道,甚至是后来有了小城以后我们才敢回去跟家里人交代……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孩子,还被我自己折腾没了,我也曾经以为你们要是带着孩子走了,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回来给我们一个交代,但是……” “很多事没想到……没想到的事情也多了……” “我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也没想到你们还会回来,慕水,我跟你的震惊程度是一样的,你肯回来,应该就是想给我一个交代吧?而我也想让你放心,仔细算算这一年多你没有任何事对不起我们,小诚出事还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我们怪谁都不能怪你,总之大家都是可怜人,想想我们,总不可能因为这些芥蒂就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小诚叫了我那么久的妈妈,你还叫了我那么久的姐呢。” 旁边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脸上的苍白慢慢褪去,眼眶慢慢变红,极其安静地听完阮静说的话。 毕竟,小诚叫了我那么久的妈妈,你还叫了我那么久的姐呢。 很多事情没有对错。 阮静他们也并非一点不计较她反悔的事。 只是,阮静觉得她得到的回报比付出的多。 大家相识一场,何不欢欢喜喜的? 见面前的女人红了眼睛,阮静笑着打趣道:“哟,我说我孕期情绪不稳,怎么你也这样?这都是好事,哭什么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姐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慕水,阮姐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们两个对小诚再亲,那也是绝对抵不过你的,所以你说我们强行把孩子要过来,伤你们两个人的心有什么意思?再说我们现在也有自己的了,不是?阮姐所受的教育水平不高,说到底就是个市井小民,远远没有你们胸襟宽广做人大气,阮姐就算再是非不分,这点也能看得到啊,如果阮姐之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慕水,姐跟你道歉……” 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抬起头来,哽咽着握住她的手:“不……是我该跟你道歉……我出尔反尔……” “那姐也算出尔反尔了啊……说好了让你跟着孩子一辈子的,却还是瞒着你把孩子带走……” 两个人互相道歉。 握着手,泪眼模糊的。 隔着腾腾的雾气,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也眼眶微微温热。 殷千城起身,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来,俯首轻轻地给她擦掉眼泪。 淡淡一笑,轻声说:“不好意思,我怀疑她应该也是有喜事了……最近情绪一直有些反复无常,你们见笑了……” 阮静一愣:“真的?” 赶紧低头询问江慕水:“你也有喜了?那赶紧去查查,你月事几个月没来了?我肚里刚好也有一个,要不咱俩就结个娃娃亲……” 李强赶紧蹙眉,“啧”了一声,说:“你别老给个星星就想着月亮啊,都没确定的事,你还娃娃亲,你不看人家什么身份,你这胡闹得也太一厢情愿了……” 殷千城不禁笑意越来越大,道:“没事,没什么好顾虑,一切都看她的意思……” 江慕水却只当是他们开玩笑,她再次看了一眼阮静还平坦的小腹,鼻音还很浓重:“我怕我不是,但是不管怎样,我总算还是有机会,当你孩子的干妈了。” 阮静白了李强一眼之后笑了起来,说:“那是,这可是亲干妈!以后只要是我生的,都认你当干妈!” 江慕水不禁破涕为笑。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的,累了一天的小城精神还好,吃完饭却就已经被袭来的困意弄得缴械投降,趴在殷千城肩膀上睡熟了。 这一晚他们没去住酒店,阮静李强他们因为孩子买了一个大房子,房间足够。 最重要的是江慕水和阮静两个人太久没见,今晚睡在一起,能说好些姐妹之间才能说的话。 …… 夜晚的房间里。 阮静瞧了瞧他们结婚的日子,突然觉得不太对,拿着手机查了查,说:“你们确定是在这天结婚?” 江慕水抬头:“是啊?很早就订了。” “那你看……” 阮静把手机伸过去,蹙眉看着上面的新闻,道:“我应该没认错吧,就是这个女人,是什么你老公之前的未婚妻,不是听说她陷害过你吗?真是奇了怪了……她那天也结婚……” 江慕水疑惑地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还的确是真的,许欢瑶和庄严,婚讯都已经放出来了。 想想那天逃婚时候的情景,这两个人进展这么快,庄家这么爽快地答应,一天都拖不得的样子,看起来她好像猜出原因是什么了…… “真贱啊。” 阮静看着新闻突然开口说道,“我明白了,这女人就是看着你那天结婚,这种时候了都想跟你撞车,蹭谁的热度不好啊蹭你的?简直有病,你看,她是不是故意的?这绝对就是故意的!!” 江慕水:“……” 她一双清眸冷淡了下来,道:“不管是不是吧,只要对我没影响,我也就不计较,否则前尘旧账都还没有算,她要敢妄动,也别怪我不客气。” 阮静附和道:“对,就该这样!这女人真是太贱了,前脚逃婚,后脚就跟逃婚的对象结婚,还偏偏撞上你们的日子?真是太过分了,那天要是出什么幺蛾子,光我就绝对不放过她!” 江慕水不禁笑出了声:“阮姐,别动怒,你现在可怀着孩子呐……” “是呗,到时候带着你干儿子一起揍她!!” 江慕水瞥了一眼那个新闻,说她不在意是假的,许欢瑶最好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否则,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放过这个女人的。 *** 下了从江城回来的飞机,一开机,就有电话进来。 殷千城将小诚换了个手抱,接起了电话来,听了没两句,脸色就猛地沉了下来。 江慕水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什么事?” 殷千城挂断了电话,沉声道:“是爷爷……他住院了。” …… 殷老爷子是旧病复发,按理说上次发作过后只要好好调理,身心愉快,那再次发作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可是某天早上醒来时突然觉得心悸,浑身抽搐,竟在佣人的面前就捂着心脏,铁青着脸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宅里一群人都跟着过来了,但没一个能管事的,只好联系了殷千城。 从机场到医院,马不停蹄的,江慕水开车,他在后面联系一些能联系到的内科专家,两个人三十分钟就抵达了医院。 …… 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殷千城蹙眉看着里面,老爷子倒下之后就陡然显露出了全部的老态,那经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下面,竟然藏了大片的银色发根,白花花的,脸因为生病睡着的关系变得疲惫衰老,丝毫没有往日里的威严冷酷,不可忤逆。 殷千城走回到了长廊里,俯首对江慕水道:“我去医生那里了解一下情况,你先在这陪陪小诚。” 长椅上的女人点头。 殷千城俯首在她脸上印上一个吻,起身去了。 老爷子这次已经抢救了回来,过了今晚醒来就能度过危险期,目前来看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但是这么快就再次发病,原因值得深究。 医生看了看病历,道:“……老爷子这种情况,除了三餐饮食、正常锻炼之外,心情的管理也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一个情绪上的波动就会影响各器官的激素分泌了,所以目前看来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简单说就是心情不好,突然又听到了什么消息,给刺激的……” 第六百四十章 竟然是因为这个才犯病 常远跟在旁边,不解:“能是什么消息?” 医生顿觉很无辜,摊了摊手,道:“这……我哪能知道呢?你们可以问问老爷子旁边的佣人,可能会清楚,问我我怎么能知道。” 常远也觉得很诡异。 殷千城要娶江慕水,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说,老爷子还能是被这件事厚积薄发给气的? 想着也不太可能。 那还可能是什么消息? 常远想了想,弯腰问道:“要不我去把宅子里的佣人叫过来问问?她们可能清楚。” 殷千城还在蹙眉思考,闻言点了点头。 佣人叫过来了。 但是明显佣人只是负责伺候饮食起居,也不太清楚。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老爷子平日里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今天早上跟往常一样好好的,起来还没洗漱,看了两眼报纸,突然就不行了,我们就赶紧手忙脚乱给送过来了……” 常远好奇:“什么报纸?” 佣人无语:“这……太多了,家里订了很多份,我们也不知道啊……没拿过来……” 旁边,殷千城思忖了一下道:“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能醒过来,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听医生说情况还算乐观,所以,等他醒来我亲自去问他,就好了。” 常远摸了摸鼻子,既然他这么说,也就不说话了。 半晌后道:“是不是因为老爷子突然感觉晚年凄凉?你想,他唯一的二儿子进了监狱,最器重的长孙跟他再不往来了,但我觉得这活该啊……是他自己把子孙一个个的都推离了他身边,还用那么狠的方式,这能怪谁?老爷子是不是从没往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殷千城冷笑了一下。 半晌沉闷地低低道:“如果他找过……那一切还会走成今天这样?” 就说嘛。 怪不得。 常远这下也是无语了,现在幸亏老爷子没事,这是万幸了,但是醒来的话,如果他是殷千城他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道歉吗?明明是老爷子做错事,怎么道? 还有江慕水那边呢。殷家的人好歹有亲情相连,要人家江慕水也放下仇恨原谅这边?那就太牵强了吧? …… 听说了老爷子的情况,江慕水首先是愣了一下。 她顿了顿,问道:“有危险吗?” 殷千城眼皮覆在眼睛上,闭眸养神,闻言顿了顿:“目前没有。” “还能醒来?” “应该能。” 她闻言,半晌后轻轻吐了口气,小声说:“那就好。” 殷千城睁开了眼睛,凝眸看着她,半晌后道:“你是什么感觉? “水儿,不用逃避,真实地告诉我,嗯?” 即便是她说大快人心,他现在也能理解和接受。 她凝眸看了他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低落,道:“我原本想,如果你爷爷没事的话,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可以去问一下我父母当年出事的真相,可是现在,即便他醒来,在他彻底好起来之前我都没办法再问,所以我觉得有点可惜,别的感觉,我并没有多少。” 因为他们之间血缘的关系,她已经极力屏蔽掉了自己所有其他的情绪,现在只剩这一点。 殷千城眸色微动。 他淡淡问:“只有这一点?” “嗯。” 真的只有这一点。 他神色舒展开来,伸长了手臂将她抱进怀里,舒出一口气,轻声道:“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宝贝。” 怀里的人儿轻轻贴上他的胸膛,没说话,蹭了蹭,却感受到了一股沉稳和安全。 …… 阮清幽这边也很快知道了老爷子生病住院的消息,她冷漠地挂了电话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晚景也是很悲凉。 儿子不体谅她的怨气,一意孤行地,非要娶那个女人,她阮清幽这一辈子都毁在什么事情上,他难道不清楚吗? 关于千城抱怨的那些事,她其实也知道。 殷莫南没做好一个父亲,她也不是什么合格的母亲,千城的前半生艰难而孤独,但她就是一门心思地认为,都是莫倚澜的错,如果不是她,说不定他们一家人现在还其乐融融。 老爷子生病了,阮清幽心里有怨气,所以也不去看他。 她这个儿媳妇就是他一辈子利用的工具,从头到尾都是。 现在他老了,病了,凭什么她阮清幽还要去看?!! 但儿子不听话,自己现在是孤家寡人,这后半生,她该怎么办?! *** 清晨。 殷楮墨从病床上醒过来,感觉眼皮从未有过的沉。 他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病房刺眼的白,戴着呼吸口罩的头慢慢歪过去,听见仪器在滴滴地叫着,而床头,放着一些鲜花,在他的床侧,还有一本厚厚的书。 殷楮墨眼睛瞪大了一些,极力定睛看向那本泛黄的,厚厚的书,那是一本航海记实录,算是千城小的时候,他送他的第一本书。 他用这本书教的他要学会负重承担,不惧冒险和挑战,这书的扉页还有他写的字,所以,他记得特别清楚。 殷楮墨本觉得不会有人来看自己的,谁曾想他还是来了。 枯槁一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那本书的封面,扉页上的字早就已经褪色褪的有些看不清,殷楮墨苍老的眼神定定地愣愣躺在那里看了半天,直到护士推门进来。 护士惊喜地出去汇报。 不一会儿,就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 医生检查完之后又询问了一些他的状况,末了,,抬起头来跟殷千城笑着说:“已经没事了,各项生命特征都平稳,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殷千城淡漠点头,送走了医生护士。 房间里无人。 殷千城半晌后走了过去,凝眸与殷楮墨对视了一眼。 接着,沉声开口问:“还有什么可担心?” 殷氏现在蒸蒸日上。 他和慕水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 没能想到什么还能刺激得到他。 殷楮墨还是跟以前一样,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冷哼了一声。 “许家真的太嚣张,安排女儿的婚事都安排在同一天,许敬尧是看我不在了才如此对待殷家,却忘了我当初是如何拯救他那个岌岌可危的烂摊子!” 殷千城眉梢挑了挑,丝毫没想到是这样有些幼稚又诡异的原因。 竟然是因为这个才犯病到住院的。 “这件事我没放在心上,许欢瑶的结婚日期与我无关。”他冷声道。 殷楮墨沉默着再不说话了。 病房里的氛围很是拧巴。 殷千城再次打破了这种尴尬开口道:“如果没事,那我先出去。” 殷楮墨却这才开口,道:“你去把慕水丫头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殷千城敏感地挑眉。 “要她干什么?” “你去就是。” …… 江慕水也同样震惊。 她将小诚放下来,仔细思忖了两下才决定进去,且拒绝了殷千城跟她一起进去,既然殷楮墨想见的是她,那就撇开所有人,她一个人独立面对。 殷千城有些焦躁,且护妻心切,根本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进去。 江慕水安抚他许久,才劝说得动他。 病房里隔着门根本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丝毫提高声音的吵架声,反而一直是平静的,这就让殷千城更加担心。 常远安慰道:“别着急,江慕水是律师,且经过大风大浪她也不会沉不住气了。” 殷千城冷眸深邃:“里面是一个丝毫没在乎过她和她儿子生命的人,一旦说句过分的话,你觉得她还会沉得住气?” 常远:“……” 可奇怪的是,从头到尾病房里都没有很大的声音,半晌后突然门开了,那个纤细的身影低着头,拉开了病房的门,隐约可见脸色微微苍白,眼角有些红。 殷千城立刻眉头紧蹙,一手紧紧揽住她,冷冷拦住门,就要再次带她进去。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江慕水深呼吸了几下,抬起头,眸光清澈透亮,道:“我没事。走吧。” 谁也不知道殷楮墨跟她都说了些什么。 殷千城从她出来开始就死死将她抱在怀里,丝毫都不松,孩子也交给了老宅那边赶来的佣人,两个人腻在一起一整天,江慕水却一个字都不想说,苍白的唇色微微恢复了一点,午餐吃过后就在他怀里睡了一觉,睡得极其安稳,一点都没醒来。 殷楮墨在病房里跟她说了太多话。 殷楮墨说:“虽然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但是丫头,我已经处于这种老到没用的境地,没必要再骗你,第一我告诉你,你父母的那些事是老二所为,我不是没阻止而是事后才知道;第二曾经绑架你那件事,我的确是想你离开千城,但并不是要你死,那些不过是你心里的恐惧,那次的海边,送你去国外的直升机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算千城不过去,你也没有生命危险……” “丫头,我知道你不信,但是千城如今如此强大,你想要的证据他都能提供给你,你不相信我,可以相信他,我说的这些他都可以替你查证。呵……我原本还存着心思,想让他放过他二叔一马,但是想想他为了他父亲,为了你父母,我这个想法必然就只能是一场天真,而至于小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千城和莫北,都是我殷家的亲生骨肉,连殷莫北犯下滔天的罪行,我一个做父亲的都不可能大义灭亲,更何况是我一手带到大的千城……” 第六百四十一章 父亲就算活着,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卷 “孩子啊,那个瞬间我必然要有所选择,我不喜欢优柔寡断的性子,更是从很早就知道有得必有失,呵呵……我知道你眼里我早就是个坏人,不配得到一切尊敬,但是任何的心态都事出有因,我自私,严厉,只认利益,但我应该不算最坏的那个……” “我已经到这个岁数,死就死了,想想将来清幽和千城小诚都需要你照顾,我就想着必须要跟你说开这一切,等我底下见了莫南,也不枉我活了一场,也就有脸见他了。” 所以…… 所以说,殷楮墨是真的不知道殷莫南跳楼的原因吗? 千城告诉她说,爷爷从来都是一意孤行,觉得自己从没有错过,但是,也许认错的方式并不是开口求饶,而是放在心里折磨自己呢? 如果,是这样的呢? 江慕水睡了沉沉的一觉,一直睡得很深没有醒来,梦的最深处有父母的怀抱,有小诚的笑容,她所经历的一切磨难和温暖都历历在目,瞬间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瞬间就害怕一切成为泡影,她哭着醒过来,见殷千城正蹙眉柔声地唤她,一下子心口像是打开了一道口子,洪流汹涌而出,她跪起身来,抱着他,那一瞬间就哭得肝肠寸断。 江慕水把殷楮墨跟她说的话都告诉了殷千城,殷千城听了,久久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江慕水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他轻轻抓住了胸前的那只柔嫩的手,攥紧在掌心,说:“我愿意以后为你爱得盲目,所以慕水,你相信,我就相信;你不相信,我也愿意一路闭着眼陪你错到最后。” 对啊。 爱本就是盲目的。 殷楮墨也爱他的子孙,恨铁不成钢; 爱他自己的羽毛,不容许任何人事玷污; 爱他所创造出的天下,即便拼掉了一条老命,至少,殷氏不倒,就还有他存在和辉煌过的证据。 活着总要有些目的,有些人是为了爱,有些人不是,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没有谁比谁不值。 江慕水说不清楚自己到底相信还是不相信,她紧紧搂住面前男人的脖子,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瞬间眼眶一阵温热,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整个天下。 *** 翌日清早,距离婚礼只差几天,看着那些人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阮清幽终于坐不住,出了门,一路让阿娇带着她到了医院来。 阿娇找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推着阮清幽到了特护病房前。 护士走出来,问:“您是哪位?找谁?” 阿娇吸口气,说:“我们是殷老先生的家属。” “家属?” 家属昨天都来过了啊,护士蹙眉,这老爷子住了两天病情都稳定了,家属这个时候才来? “您稍等,我通知一下他的孙子,就是那位殷氏殷总,稍等一下下啊,马上来。”护士合上病例,赶紧朝一边的休息室跑去了。 阮清幽脸色冷淡,想想这算是自己做过的最大逆不道的事了,自己转着轮椅走过去,直接拧开了老爷子的房门。 阿娇情不自禁的喊出声:“哎……” 这…… 是不是太鲁莽了啊? 里面可是殷家老爷子!! 阮清幽这个时候却已经将殷楮墨的病房门冷冷推开,进去了。 殷楮墨闭眸养神,听见动静后就醒过来了,乍一看到阮清幽的瞬间殷楮墨简直震惊,但猛地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阮清幽是千城的亲生母亲,她跟自己反抗不成,当然能跟自己的儿子哭诉。 千城果然是长大了。 大到可以完全独当一面。 阮清幽冷眸扫了一眼殷楮墨的全身,骨子里的奴性还在,但她没忘记自己更重要的目的。 “千城的婚礼就剩几天,迄今为止,还没收到取消的消息,爸,您应该知道江慕水的身世,比我知道得早得多,怎么就不阻止他们?” 殷楮墨疲惫地躺着。 “哼……他们之间最大的阻力……怕不就是我了吧?” “……” 阮清幽不得不承认这些,她眸光凄凉幽怨,冷笑道:“江慕水是莫倚澜的亲生女儿,是陆氏的前儿媳,她们导致了莫南的死,有没有资格嫁进来您最清楚。我想请您,跟我一起再劝劝千城。 殷楮墨艰难地扭过头:“你看我现在……像是能劝动他的样子?” “您……” 阮清幽不遗余力地煽动着他:“呵,江慕水能嫁进来吗?这对得起莫南吗?我们是千城的亲人,他为什么却偏偏不顾我们的感受,认贼作父,与虎谋皮?!” 殷楮墨眸光疲惫,冷声道:“最亲的人都替他做了些什么呢?孩子也不傻,清幽,这孩子我从小就是培养来继承殷氏,没给过他多少关爱,而你做了多少自己也清楚,他为何要顾虑我们的感受?将心比心,你可曾顾虑他的?” 阮清幽震惊得眼眶红了,瞬间感觉到了被背叛:“……您以前可绝不这样想。” 老爷子哼了一声,沙哑道:“如今我已经垂垂老矣,我如何想还有什么用?如今殷氏蒸蒸日上,陆家也被收购了,我还有了一个曾孙,我求不了太多了啊……” 阮清幽闻言震惊在了那里。 她突觉可笑地冷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呢?您被满足了,您要的都有了,千城出息,还要结婚给你生曾孙,那我呢?爸,您利用我那么多年?我呢?!” “我老了老了,连莫南的清誉都守不住,我儿子要结婚了,却爆出我的老公出轨的消息,而我为了他摔断了腿,守了殷家这么多年,就为了看那个小三的女儿嫁给我儿子!!!!” 殷楮墨猛地怔住了,也冷冷沉默了下来。 不是不想说什么,而是无话可说。 站在阮清幽的立场上,她的确是被辜负得最深的那个。 殷楮墨开口道:“那就算是……我对不住你,是莫南对不住你,可千城,并没有对不住你,这是个好孩子……清幽……” “你们都给我滚!!!” 阮清幽像发疯了一样撕心裂肺地吼着:“我为你们殷家付出了一切,付出了我的腿,我的一生!!到最后你们让我退一步吧!!就这样让我退一步!!” “你们竟然让我不计较!!我恨你们!!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全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殷楮墨听着那些骂声,像是知道这些骂声早晚会来一样,自知理亏地闭上了嘴。 让一个女人为殷莫南付出一生,守寡一生,她唯一的慰藉就是丈夫对自己的一点点温情和忠贞。 但现在知道了他早就背叛了她,儿子还要娶那个女人的女儿结婚,那她阮清幽这么多年的守节,岂不全成了一场笑话? 她以后该怎么面对江慕水? 这些事跟江慕水没有关系又怎样?那个莫倚澜永远是横在她阮清幽心里的一根刺!! 殷莫南爱的是她,她的女儿最后还让挑唆儿子跟她阮清幽反目!! 病房门被缓缓推开。 那看似甜蜜的一家三口出现在了面前,男俊女美,可爱的小宝宝继承了两人所有的优点,粉雕玉砌。 殷千城走过去,凝眸淡淡看着她,道:“如果这样说的话,慕水就更没理由原谅我了。她的父母是因为二叔而死,她被我强暴过,因此在陆家过了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当年她就因为这个才从自己的家乡出走,就因为不想对不起父母,也不想报复我,如今她接受我有多难?为我生下一个孩子有多难?” “这些不比您更简单,但是她能明白,就因为她知道,那些东西跟我无关。” 阮清幽转过轮椅,龇牙咧嘴地看着她,嘶喊道:“她能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到!我爱莫南,爱的太深了,而她这样做,连她父母都对不起,她就是个嘴上说孝顺的不孝女!!!” 殷千城淡淡冷笑一下,低哑道:“那难道不是更说明……相较之下,她爱我更深?而在您的心里,父亲对您的忠贞,其实比我的终身幸福都更重要一些?” 阮清幽又要飚了起来。 “父亲跟您本就是商业联姻,”殷千城继续接过话茬,“谈不上什么感情。父亲如果现在在世,想必也绝不会要求您必须为他守贞,母亲,您对父亲做的一切都不是不求回报的心甘情愿,而是一定要让他回报以温情和忠贞才行,父亲从未这样要求过您,您又何必在他死后这么久都一定要捆绑在一起?累到和捆绑到的难道不是您自己?而莫阿姨只是一个利用感情的骗子,目的却也从来都不是败坏道德破坏他的家庭,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些处理?” “有仇恨,我们清算;有怨气,我们化解,而您至今不肯妥协的最终原因,不过就是父亲不爱你,”殷千城说到这里嗓音缓下来,有些哀痛,道,“母亲,这个问题,就算父亲现在活着,也是给不了你满意的答卷的。” 阮清幽张大了嘴巴,愣愣地坐在了那里。 您不过是纠结着父亲不爱你。 这个问题就算父亲活着,也是给不了你满意的答卷的。 第六百四十二章 快点好起来,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她纠结的……可不就是这些么? 人人都说殷氏长子和他的妻子,伉俪情深。 谁看见了? 原本谁也看不见。 可是那一年阮清幽的纵身一跃,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原来他们竟爱得那样深刻。 众人感叹,这样一对璧人,可惜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阮清幽就是靠着这种虚妄的幻想,靠着众人口中的一句“伉俪情深”走到了现在。 她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人生的目的。 殷千城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在她的轮椅前,眼神隐隐藏着一些哀伤,抓住她有些枯软的手,道:“父亲不爱您是真的,这些您早就知道,但是我,我是真的,我爱我自己的母亲,比谁都更甚;还有慕水,她因为我对您的感情而对您尊重,喜爱,爱屋及乌;还有小诚……因为您爱他,所以他感受到了,也回报以爱……” 小诚现在已经可以走得很流畅,江慕水将他的手一松,他就活泼无比地跑进来,笑着跑到阮清幽面前,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甜甜的开口叫道:“奶奶……” 阮清幽愣愣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粉嫩的小手黏糊糊的带着汗,那笑容无比纯真。 殷千城道:“妈,很多年前您就该清楚,您没有必要一辈子都为了父亲活着,为了殷家活着,人生从今往后还有很长,我希望您能找到一下自我,哪怕自私一些也无所谓,只是,就再也不要为了别人而活着了。” 那一年,阮清幽摔断了腿但是没死成,也不积极治疗,只觉得自己想追随殷莫南而去。 也不问问,殷莫南到底想不想她追随下去。 她从不积极治疗自己的腿,总是虐待自己,生无可恋。 然后去到了国外为殷莫南吃素,希望为他积德。 现在因为突然知道了,他爱的是别人,在他心中她分量无几,所以曾经做的那一切都成了讽刺了。 所以,她突然就开始强求,任何人都不能对不起她了。 原来这么多年,她就只是感动了她自己。 这么多年她麻醉了自己,告诉自己说殷莫南爱她,所以她做的一切都值得。 只不过是仗着一个死人没有办法发声,所以她一直可以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可以一辈子这样迷失罢了。 阮清幽眼睛里慢慢蓄起泪水来。 她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何尝不知道一个人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殷千城对江慕水做的那些事,一言一行,低眉顺眼之间的小细节,当年她一样都没有尝到,她自以为是地编造了一个人爱她爱得天崩地裂的谎言,现在才发现,都是假的。 阮清幽想极力克制住不哭,却已经克制不住,肩膀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哭声极力压抑着一点点溢了出来。 殷千城上前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肩。 “您爱父亲很深,却得不到什么回报;父亲也应该特别喜欢莫阿姨,却比您更惨地得来了一场骗局;再看莫阿姨……她应该最后是想跟江叔叔一直走到最后的,但是醒悟得太晚,连生命都失去了……” “妈,没有谁比谁更幸运,一生找到一个也同样爱你的人太难,我也是千难万险都走了过来,所以怎样我都不肯放弃。” 正因为看到和明白了这些,才更不能放弃。 门口。 江慕水凝眸看着这一切,也觉得有些恍惚,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晕眩,脸色苍白地扶住了门框,她往前迈了一步想去抱过小诚,却不曾想下一步,她就站住了脚,扶住了头…… 病床上的殷楮墨猛地看到了这一切,突然开口:“哎,丫头……” 殷千城猛地接收到了信息,猛地回头,一看门口那纤细的身影正扶着门缓缓倒下…… 他脸色突然巨变,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江慕水整个人忽而落入了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里,很放心地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他,殷千城英俊的眉皱的死紧,在所有人乍起的惊呼声里,一把将她抱起来,抱出了病房去…… …… 浑浑噩噩的梦,时喜时悲的,断断续续做个不停。 手背上突然一刺,痛醒了,江慕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睛慢慢睁开了。 房间里的人不少,除了小诚坐在旁边自己吃饼干,剩下的都是熟悉的面孔,连殷楮墨都醒了,坐着轮椅过来看她。 殷千城第一个察觉到动静,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的床前,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安抚她躺下,极力轻柔道:“……醒了?” “嗯……” 江慕水有些茫然,半晌后道:“我刚刚……突然有点晕……” “嘘……我知道……”殷千城眸中绽出温柔的光芒,轻柔道,“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也是因为同时心理压力过大,才导致了昏厥……放心……你没事了……” 低血糖……心理压力过大…… 她低低叹息了一声,凝眸看着天花板,说:“最近真的很脆弱啊……事情太多,我心里也有些乱……总是觉得不踏实……” 殷千城正色凝视着她:“是不相信我吗?” 她顿了顿,道:“我相信你,只是,我也担心你,谁不想要自己开心的时候得到祝福,有时候他们不同意,不只是一句我们觉得没关系就可以,我怕你在乎,你其实也怕我在乎,不是?” 对。 她说的很对。 殷千城轻轻抓起她的手,递到唇边亲吻,低低道:“嗯……是我不好,宝贝,让你担心了。” 隐约听见江慕水的话,旁边的两个人脸色都有些挂不住,年轻人之间如此相爱的很多,如此坚韧的却很少。 他们如今能走到一起太不容易,到了最后,却还在顾虑着亲人的情绪。 殷楮墨脸上觉得火辣辣。 阮清幽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也觉得有些不好受。 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人问过自己,身为一个母亲,除了殷莫南在的时候,那几年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后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她阮清幽都为孩子做了什么? 孩子什么时候长大了,懂事了?她知道吗?他心里想要什么,又经历了怎样的重重难关,有多辛苦,她知道吗? 她真不配做一个母亲。 “宝贝……你先确保你要好起来,什么都不要管,多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我就保证,告诉一件喜事给你。”殷千城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柔声说道。 她拧眉:“……喜事?” “嗯。” 她有点不相信:“……你确定是喜事?最近都没有什么喜事,都是问题。” 殷千城不由笑了,将她柔嫩的手指抓得更紧,低低道:“我确定,一定一定,你会觉得是喜事,相信我的保证吗?” 她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嗯。相信。” “好……那就多休息,”殷千城将热热的吻烙印在了她的眉心,“什么都不要想,一觉醒来,什么都解决了,我要你做最美的新娘,这最重要的任务,现在就接下来,明白了吗?” 她轻轻一嘟嘴,道:“……明白。美嘛,这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英俊的男人不禁再次浅笑起来,俯首,在她美丽的梨涡里啄吻起来。 面前的画面太美好。 谁还忍心破坏? 阮清幽脸色惨白地转着轮椅转过去,推开门,走出去了。 …… 当年,阮清幽不是没有嗅到过殷莫南可能婚内出轨的苗头。 那年生下了千城以后,殷莫南就很少再碰她了,以前也是,每一次碰她几乎都是酒后失控,频率平均到每个月一次就已经很不容易。 后来,千城出生后的几年,殷莫南事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忙。 他在的时候,阮清幽就觉得百般的好,自己带孩子也就变得特别又耐心; 但是如果他几天都不回来,也不给阮清幽报备行程,那阮清幽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火,难受,连照顾孩子都没了耐心! 所以这世间的爱,原本就应该是相互。 原来哪怕是殷莫南在的那些年,他们之间,也不过是,煎熬而已。 …… 傍晚。 城西的监狱。 殷莫北被人从里面带了出来,之前他正在里面睡得浑浑噩噩,也不安稳,这里面太冷了,冻得他从来没生过冻疮的手脚,都猛地长出了几个冻疮。 因为是还没有被定刑的疑犯,所以好歹他还是一个人住一个单间,也不用劳作。 但是快过年了,除了今天的律师和儿子殷家栋,其他的人竟然都没来看过他。 真是没有良心。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个家,林夏竟然也没来看看他。 律师每次来都是那套说辞,愁眉苦脸的,说辩护比较难做,针对他的证据太多,呵,有什么难做? 律师说最多最多能争取到一个死缓,算下来也就是二十年。再立立功,就是十几年。 殷莫北不满意,还是觉得太长,告诉律师一定要给他减刑! 而这应该,是律师年前最后一次来了。 殷莫北抱怨道:“……怎么就难做了?想想我有什么罪?说绑架,那是我亲侄子的孩子,那也能叫绑架?说我泄露商业机密,那才多大点事?都是我家的产业,值得判我那么多年?还有我难道真想把孩子丢到楼下去?那我不是没丢吗?毫发无伤难道还能定罪?”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律师推了推眼镜,索性没有说话。 殷莫北恼火不已,看了看外面,突然问:“林夏呢?那个女人怎么而不来看我?” 律师问道:“林夏是您的妻子?” “废话!她是我老婆!!” 律师点了点头:“前些天您妻子叫我过去处理一些纠纷,所以我见过一次,她跟一个……姓任的女士,还有一个姓曾的女士在争执什么,好像是有关于您的财产问题,因为双方都拿出了跟您有血缘关系的dna检测报告,也就是说,都有您的私生子,所以她们找林夏女士争夺您的财产继承权,林夏女士来找我解决这个问题。” 殷莫北闻言张大了嘴巴。 他不禁羞得满脸通红,笑着强辩道:“男人嘛……在外偷欢很正常,但我从来没领到过家里去过,其他那两个,也的确都是我的孩子,你让林夏给她们点钱,都是我的孩子,总不能让她们在外流浪活不下去吧?” 律师道:“但她们要求分您剩下财产的三分之一,林夏女士则扬言让她们一分钱都分不到。” “这……林夏她打算干什么?难道要饿死我的孩子?” “您不用着急,殷先生,”律师推推眼镜,无语说道,“您的财产现在正全部处于冻结查封状态,也就是说,没人能动得了,包括您自己,最后的下落也都还不敢保证,她们争来争去,最后可能谁也争不到什么。但如果您最后有债务的话,您的妻子林夏女士还是要跟您一起承担的。” “……” 殷莫北脸色难看下来:“你……你是什么意思……” 律师推了推眼镜,说:“我把这个情况告诉林夏女士了,她托我给您带来了这个。” 律师掏出文件。 文件的最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殷莫北完全怔在了那里。 律师道:“现在您还没有完全的人事行为能力,所以还没办法签署这份协议书,但是判决下来以后,大概就……” 殷莫北脸如死灰。 半晌,狱警打开了门,对律师道:“探视时间到了,秦律师请吧,后面还有人想见他。” 律师点点头,问:“殷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的吗?” 殷莫北愣愣的,说:“我不离婚。把协议书给林夏带回去,说我绝对不和她离婚。” 律师:“……” “好,我会帮您带回去。” 拿走了协议书,律师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门声轻响了两下,门外这下进来的是两个人。 隐隐约约的感觉身影很熟悉,殷莫北眯起了眼睛,等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殷千城和江慕水,其实从进门他就应该猜到了,那么英俊帅气的剪影,和柔媚的感觉一配,想也知道是他们。 这两个人……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了? 殷千城将椅子拉开,让江慕水坐了下来。 江慕水脸色不是很好,抚平了一下情绪之后,抓起了电话来。 殷莫北冷冷地也抓起了电话。 “殷莫北,”江慕水冷冷叫了一声,“八年前,你曾经雇过一个汽车修理店的老板,给一辆车的更换了不合格的刹车片,最后导致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车上一对男女,双双当场死亡,你还记得吗?” 殷莫北瞳孔猛地紧缩了起来,冷冷盯着江慕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我没做过,你们律师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污蔑人的吧?江慕水你收受贿赂,谁请你做律师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江慕水继续说道:“那位老板我已经辗转找到了,现在你的海外资金账户已经冻结,锁定,很容易就查到当年往他账户里打钱的到底是谁,你可以不承认,但是铁一样的证据你已经无可抵赖,我只想问你一句,当时我父母真的做了那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让你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不可?” 殷莫北还是不承认:“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不懂,你再不说点有价值的我就挂了。” 江慕水眼眶里闪烁起晶莹的泪水来。 她道:“好,我换个方式问你,他们当时是不是跟殷氏的利益有冲突?” 殷莫北冷冷思考了一会儿,说:“江慕水,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刹车片这个东西,很容易引起交通事故,但是,也不一定,突然出事故一定是你父母自己的原因,也就是说,就算有人害他们也只是埋了一个隐患,引爆的人是他们自己,你明白了?” 江慕水冷笑起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晶莹微颤:“那如果这么说,一切理论都能解释的通,比如,莫南叔叔的自杀,你可以说是你只是将殷氏的机密泄露给别人,造成了自家的损失,最后导致莫南叔叔自杀是他自己承受能力太差;再比如,你上一次威胁千城,你也可以说是给了千城选择,他选择儿子死还是他自己死,如果最后他不小心丢了性命,也是他的选择出了偏差,反正都与你无关,是这样吗?” 殷莫北摇头晃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你还挺聪明的!” 江慕水点了点头。 心头有无数的感慨浮过,她冷冷起身,对着电话说了最后一句:“好我懂了,你真的很会利用人性的弱点,那这一次,你的案子我亲手去办,我一定要让你,死在你被你自己频繁利用的自己的人性弱点上,血债血偿。” 江慕水平静地说完这句话,退后了一步。 电话已经挂了。 殷莫北再也听不到她说话。 他脸色阴郁。 不相信江慕水掌握了她所说的那些证据。 殷莫北没挂电话,指指座机,希望殷千城能接起来听他说两句。 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瞥他一眼,长指一勾将电话接了起来。 “千城,我可是你二叔啊!我们之间亲缘是割不断的,你忘了二叔小时候多疼你了?千城,你乖乖跟二叔说,江慕水说的那些证据是假的吧?都不是真的!我的律师说我可以只被判死缓的!!” 殷莫北瞪大眼睛求证着。 殷千城冷冷道:“在我八岁的时候,二叔你就千方百计设计我父亲的死;不久之前,又想让我重蹈覆辙。你想让我死,是真的够疼我,二叔放心,这一次,我也一定会好好疼疼二叔的,让你落得比我父亲还惨的下场,死前一无所有,死后,身败名裂……” “哦不。” 他突然顿了顿,认真看着他,道:“像你这种废物,生前的名声就已经臭到烂掉,死后,仍然是对社会毫无益处……你真的是……一无是处……” 最后,在嫌恶而冷漠的眼神里,他冷冷挂了电话,再也不听玻璃后面的人,到底在疯狂叫嚣些什么。 他走出了门去,在傍晚风雪来临的瞬间,将自己的大衣脱下,裹住怀里那个纤细的身影,拥着她,扬长而去。 *** 婚礼前一天。 东郊别墅头一次挤得更开聚会似的,人多到快要站不下脚。 一群女生在那里包着礼物,鲜花,每一个打开礼盒的人都赞叹不已,这几乎是她们见过的最壕的婚礼伴手礼了。 男士是一个蓝色的钻石领带夹;女士是一款蓝色的钻石手链。 几个伴娘先后都抵达了东郊别墅,此刻正试着按着她们尺码量身定做的伴娘服,暖暖的粉色,露肩半长,几个人互相调整着肩膀和腰部,美丽的笑脸纷纷绽开,别墅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当当当”,有人敲门。 所有人都在忙活,只有在厨房一直忙碌的阿娇有空,腾身出来开了个门。 关上门后,阿娇微微蹙眉,然后拿着一个东西就走到了江慕水旁边,江慕水正在亲手给每个她这边邀请的客人写卡片,看到阿娇后很是惊讶。 阿娇将那个深咖色的礼盒放到了江慕水手边,说:“慕水,门口那个人说是殷莫霞殷小姐送过来的,也就是殷先生的姑姑,她说婚礼前一天不太方便来见你了,这个就当做提前送你的礼物,希望送的不算晚,也希望你能原谅她。” 原谅? 江慕水不解,拿过那个礼盒看了看,上面一句简单的法语,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颜色是深咖色的,好像不是很喜庆的颜色。 伴娘苏雅走了过来,拿起看了看,说:“这是法语原谅的意思,旁边那个单词是上帝,大概就是一句祈祷,这是谁?婚前给你送这个礼物?” 江慕水想了想,说:“一个前辈。” 前辈? 苏雅不解,帮她拆开了礼盒,一看,里面铺着的果然是黄玫瑰。 黄玫瑰的底下是一张光盘,可是一张卡片。 江慕水先拿起卡片来,上面写,“慕水,新婚快乐,这世上有些事,想起来总是觉得盘根错节,可是如果没有这些‘意外’,你跟你最爱的人也许就并不会有开始的相识,总之,所有的事情都并不可能完全是从美好开始,但是,只要是以美好结束,就值得最好的祝福。原谅我,以及,祝福你。” 什么意思? 又一个伴娘沐乔乔凑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啊?也看不懂?” 江慕水笑着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不知道。” 但是,她很想知道。 第六百四十四章 原来,当年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 离开了一楼的客厅,江慕水独自上了二楼的书房,她打开电话,将光盘慢慢放了进去,打开光盘里的那段视频的时候,起初是一片黑暗。 不得不承认,江慕水很紧张,她经历过太多事了,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光盘里的视频和语音都是拼凑起来的,看起来也是经过了一番很辛苦的搜集和剪辑,制作的人,很用心良苦地想要跟她讲清楚一件事。 开头的黑暗过去以后,场景变成了一个暴雨天,一个被雨水冲刷到几乎看不清楚的仓库。 江慕水托腮看着,一开始还不明白,突然之间一个激灵就好像看懂了,这个仓库,这个雷暴天。 这是那一天…… 几年前的那天…… “……”她脸色骤然苍白了一下,变得正色起来,屏息看着这些画面。 她看到了千城,看到了他被人从一辆车上带下来,那时候的他精神状态很不好,几乎是被动地被人拖进了那个仓库,再过了一段时间,屏幕黑暗下去又亮起,被送进来的就是那天晚上穿着新娘喜服,被打晕的她了。 后面的事。不言而喻。 接着就是一段更黑的视频,是那件事情结束以后,常远冲了进来,一把架起了殷千城,要带他离开。 殷千城当时几乎虚脱,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致,却根本不肯,常远在那里喊着“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刚刚接手殷氏没几天,就出这种事!明显有人陷害你!!你难道还要自己往陷阱里跳!千城我告诉你,这个女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想害你的人一定费尽心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要自投罗网了!!” 几番争执,他却拼死不愿离开仓库,最后……常远让那几个下车的人硬生生将他打晕,带上了车…… 再接下来,就是曾经殷莫北雇凶绑架的音频和照片,也就是说……当年绑架她的那个人的确是殷家的人,但却是殷莫北……殷莫北想要绑架的人,本不是她,而是陆霖晟,但是等发现自己绑错了的时候,为了更加挑起殷氏和陆家的战争,所以就给千城下了药,让他…… 所以…… 当年就是一场阴差阳错。 她,错把应该陆霖晟承担的后果承担了。 而千城……也只是无端端被牵连而已…… 那他…… 那他为什么不说呢? 他为什么从来不跟她解释这个? 这就是一场阴谋,虽然……这场阴谋让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虽然因为这个,陆霖晟痛恨了她整整两年,她的第一段婚姻生不如死…… 但江慕水只记得,这件事曝光的时候,他也就只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却从不替他自己的行为,解释半句。 是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 再解释,事情也是发生了。 再解释,他强暴了她的事实也不会更改,他承担他造成的所有后果,仅此而已!! 江慕水被震在原地,她再一次拿出了那张卡片,一遍一遍地,再次读上面殷莫霞缩所写的内容: “这世上有些事,想起来总是觉得盘根错节,可是如果没有这些‘意外’,你跟你最爱的人也许就并不会有开始的相识……原谅我,以及,祝福你……” “原谅我,以及……祝福你……” 呵…… 江慕水心头就像有潮水铺天盖地地在涌来,潮水炸开在樵石上,白花花的一片,她心里的激动和感慨无可言喻。 她记得邱泽曾经说的那句话,在她心头真的压了很久,他说,“你连他都能喜欢上,那你不就是喜欢被强来吗?你不就喜欢这一套吗!!”,她一直都不肯原谅自己,生怕自己真的是那样内心深处龌龊的人…… 呵呵…… 可是她现在清楚了……真的……她终于清楚了…… 她喜欢殷千城……从来都不是因为别的什么龌龊的原因……她喜欢的是他的坦荡,他的负责,他的说一不二,他从不逃避自己做过什么样的事!也从来不觉得原谅就是一句随随便便说出口,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话!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什么都再也不用怀疑。 不用觉得自己有问题。 江慕水一个人守在房间里,关着门,笑了哭,哭了又笑,像是在拥抱一个全新的想清楚透彻了的自己…… 楼下,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有人敲门,阿娇开了以后,一群伴娘却堵着门不让人进去。 殷千城分发了一大捧玫瑰,那群姑娘才笑嘻嘻地让开了。 沐乔乔道:“殷总啊,结婚头一天是不应该来偷偷见新娘的哦,新娘要在娘家呆着,这可是规矩!” 旁边的姑娘纷纷附和:“对啊对啊……” 殷千城淡淡一笑,道:“是吗?可我以后就是她的娘家,我来怎么就不可以?” 众位姑娘猛地一愣。 接着下一瞬就就哗然一片,每个人嘴里发出“哇”得感叹声,这么会说话,还说得这么动听!犯规啊!!! 她们还在感叹,殷千城却已经迈开长腿上去了,在二楼寻了一会,突然之间察觉到书房有动静,他走过去,轻轻推开门,这下看到了对着电脑,莫名奇妙就红了眼眶的江慕水。 看到她哭,他猛地蹙眉,嗓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低低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桌前的女人抬起头来,一双莹莹亮起的眼睛看着他。 殷千城蹙眉走过去,俯身小心翼翼地环住她,问:“宝贝,怎么了?” 江慕水突然一下子就哭出来,跳起来猛地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怀里哭哭笑笑了起来。 殷千城被吓了一跳,但见她的情绪好像只是激动而不是伤心,一下子放心了很多,抱紧她,笑着说:“怎么了?碰到什么事了?这么激动?” 江慕水从他怀里出来,沾染了雾气的眼睛凝视着他,笑着说:“没有什么,亲爱的,我爱你。” 殷千城微微一愣,但下一秒,笑意未减,低低道:“我也是。我也爱你。” 说完,他俯首,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而她再也没有害羞,仰头迎接,热辣的吻在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人中间绽开来。 楼梯口那里,聚集了一群凑上来看热闹的人。 看到这种场景,一群人“噢噢噢”地冲了出来,这大喇喇的场景非但没有把那幸福的一对璧人吓到,反而,吻得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 同样是婚礼前一天。 许欢瑶坐在床上,同样是周围围着一大片伴娘和前来婚礼帮忙的人,但是气氛却冷淡许多。 毕竟前段时间刚经历过一场婚礼,姐妹团们不好对她的这种行为作出评价。 本来嘛,逃婚跑了,不顾后果,弄得人家殷家已经很没面子了。 然后这么快结婚,又偏偏要跟殷氏撞到同一天,这不明显就是故意的吗? 殷千城没有半点对不起她,她却偏偏像是要跟人家作对似的,这不,连婚礼的一点小细节都要掰扯,生怕自己落了下风。 许欢瑶冷冷捏着那个礼单纸,道:“这什么?送红酒?谁家婚礼上缺红酒吗?买不起吗?这值什么钱?” 闺蜜看了一眼,道:“这……礼单是庄家那边定的,酒是庄家大少入股的一家红酒庄的典藏,真的不错的,礼轻情意重,也有利于给大少的酒庄做宣传,这很好啊。” 许欢瑶冷冷盯着另外一行字。 “这又是什么?纪念币?有病吗?我们结婚要送人家国庆周年的纪念币?” 闺蜜更无语了:“这……军人世家,当然是爱国的,你怕是不知道纪念币的价值吧?收藏品都是无价的……” “够了。” 许欢瑶冷冷丢开礼单,说:“你怎么不看看殷千城结婚送什么?动不动就是钻石,谁是瞎子啊,看不明白纪念币值多少钱,还看不清钻石值多少钱吗?想想如果是你,你想得到什么,送这种东西是专门想丢我的面子吗?” 闺蜜这下不说话了。 怎么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品味。 殷家本身就是豪门富商,拿明显有价值的东西来送人很正常,但庄家毕竟有点底蕴在啊。 随便豪气地送钱不是庄家的风格。 “嘶……”许欢瑶正生气,蹲在地上给她试鞋的佣人不小心用了电力,弄疼了她,她一脚踹开了人家,“你神经病啊!疼死我了,这谁选的鞋?这么高,不知道我怀孕?这让我怎么穿!给我退了!!” 鞋子被掰下来,扔到了几米远的地方去。 佣人唯唯诺诺地道着歉,眼含泪水,跑过去捡了鞋子,却再不敢给她试穿,啜泣着站在那里。 碰上一个心情不好的新娘子。 别的人能开心起来才怪。 谁知道许欢瑶发完火,火气就被激发出来,更过分了。 许欢瑶站起身,冷冷看着那些花,一路挑过去,看到一只快枯萎的就丢下去,吼道:“这都什么?都快枯萎了,你们想诅咒我结婚不幸福是吗?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送花的花商呢?给我换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当然是我赢!江慕水她算什么东西!! “花商已经走了……” “走了就叫回来!把不好的全部给我当场换掉!!” “还有这是谁写的字?丑死了,换个会写字的来,之前签好的那些盒子都丢掉,重新写!” “可是……已经签了一半,盒子再没有多余的了……” “你……” 闺蜜赶紧过来拉住了许欢瑶:“哎……欢瑶,别生气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这样,这里我来看着,你去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忙碌一天呢,这里我盯着,啊?” 许欢瑶冷冷看着她:“你盯着?我就是不想比江慕水差,你什么眼光?你能办到吗?” 闺蜜脸色一冷,权当是体谅她这个孕妇的情绪了,说:“我尽量吧,毕竟你嫁的不差,家世上各有偏重,你家老公比他更有分量,是不是?再说我听说,江慕水的钻戒就是普通的一克拉,不像你的,听说还是庄大少去南非的时候亲自带回来的,镶嵌完后底盘比一个硬币都大,这次肯定你赢,是不是?” “哼,”许欢瑶冷笑了一下,火气降了不少,道,“这还差不多,我赢!那当然是我赢了!!江慕水她算是是个什么东西!!!” “好,那你先去休息,等下还会拿你的孕检报告来给你看呢,是吧?” 经过闺蜜这么一安慰,许欢瑶火气散开了,拎着厚重的裙摆,到里面的房间休息去了。 闺蜜松口气。 转身的瞬间不禁翻了个白眼。 她忍。 过了一会,检查报告送上来了。 佣人小心翼翼地在门口问闺蜜:“现在我能进去跟小姐说吗?” 闺蜜看了一眼:“去吧,小心点儿。” 佣人战战兢兢走过去,低声说:“孕检报告出来了,小姐,要先给您看一下吗?” 许欢瑶冷冷在那里闭眼躺着,说:“我懒得看,你帮我看下有问题吗?” 佣人战战兢兢地打开,看了一眼说:“没有……是正常的,上面说的都是正常,各项指标都良好。” “那就不看,你拿过去给庄严那边吧,他父母一定要婚前看一眼这个,明显就是不相信我,呵,现在打脸了吧?去拿给他吧,过了明天,我看看铭城谁还欺负得了我许欢瑶!!江慕水她给我等着!!” 佣人点了点头,赶紧送下去了。 庄家此刻就在门口,本来想上去看她一眼的,但是,碍于规矩,好像今晚不行。 许默言翻看了一眼报告,转手就拿给了庄严,道:“拿去吧,给伯父伯母看一下,也好放心。” 庄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过报告,说:“对不起了,父母做事还是比较谨慎,一方面是为了我们好,另一方面也是关心欢瑶的身体,希望你们不要多想。” 许敬尧笑着背着手走过来,说:“这种事我们还能骗你们吗?再说你陪欢瑶也住过几天院,难道还能有假?你父母啊,其实是害怕你为了欢瑶而欺骗他们,不是不相信我,而是你对我们欢瑶太痴情啦,让人不放心,懂啦?” 庄严这下更不好意思了,笑着低下了头:“对,伯父您说的是。” “还叫伯父啊?都这个时候啦?” “这……” “好了好了,留着明天改口,我给你的红包可包的很大,我得好好听这一声。” “嗯,好……” 庄严揣着满满的喜悦的心情出了许家。 出来时抬头一看,许欢瑶窗口的灯亮着,暖暖的光透了出来,比今晚的月亮还明亮。 他攥紧了那张纸,喜悦而归。 *** 正月初三。 铭城最最轰动的两场婚礼,在这一天同时举行。 但是场面上,差别几乎是隔了一个天地。 殷千城结婚的场地选择在了自家的新开发产地——“慕水庄园”。原本打算年后开启启动仪式的,这一次的盛世婚礼就先让所有人一睹为快。庄园覆地千顷,有露天的草场,婚礼的场地上临时搭盖了一座保暖的玻璃房,建好的时候刚好连续几天大雪,白色的雪覆盖了整个玻璃房的顶端,美不胜收。 庄园地方开阔,地理位置也不偏僻,当天来的人可谓蜂拥。 而庄家与殷家不同,因为涉及军政,有文件限制,喜事也不能大操大办。 于是只选择了一家星级和规模还不错的国际酒店,简单操办一场。 许欢瑶这天,冷冷地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不时地刷一些微博,看一些江慕水婚礼现场的照片,她看着自己身上的龙凤旗袍,其实她是想穿婚纱的,却不能如她所愿。 呵,有哪个女孩子不想穿婚纱? 本来她也有机会的。 但是今天,江慕水身上的那一件,是一个知名的设计师设计,缀满碎钻,闪亮得让人眩晕的一件,比她的不知道漂亮了多少。 “……”许欢瑶冷冷刷着微博,却只看到了一些旁的细节,光看那个半空拍摄的婚礼场地,和布置得像宫殿一样的庄园场景,她就恨得牙痒! 外面车队来了。 庄严请的那些伴郎,她都不认识,但是,这回的伴郎不能请他和殷千城共同的朋友了,影响不好。 再说庄严也没脸请。 所以这次来的都是军人,跟她玩军队里的那一套。 虽然也有些铁血柔情,笔直的一个一个站成一排,齐刷刷的帅气的军装,但是一点点儿也打动不了许欢瑶。 许欢瑶只好努力挤出一点点笑容,配合着他们玩游戏。 其实,她心里……已经呕到想吐了! …… 刚刚在房间里,一个咬苹果的游戏,让庄严和许欢瑶亲了一下。 到了车上,庄严的脸就一直是红的,还没喝酒,他脸上的红晕就已经开始下不去了。 庄严抓着她的手,喜悦难以自禁,扭头跟她说些什么的,但偏过头的一瞬间,看到许欢瑶还在冷冷地刷着手机。 这次江慕水出现在婚礼上的照片终于出来了,白雪皑皑之间,一个美丽的女人,被鲜花簇拥,被一个帅气的男人迎接,一步步走进他的宫殿里去。 “……”许欢瑶攥紧了手机,清晰听见了自己牙齿之间狠狠的咬合声。 庄严想说的话就这么淹没在喉咙里,半晌开口道:“婚礼只是一个仪式,庄家碍于各种原因,不能操办得这么隆重,欢瑶,但是,婚后,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嗤……” 许欢瑶冷冷扭头,盯着他说:“是吗?那谁稀罕你对我好?殷千城难道会对江慕水不好吗?你怎么跟他比?我不过是刷一下微博看看新闻而已,享受不到,我看看也不行?” “还有庄严我告诉你,今天最好不要得意忘形,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形婚之后就赶紧找机会离婚,今天的婚礼办成这样丢我的脸,本来指望着能打败江慕水的,现在看来简直是我的煎熬!!” 其实,庄家的婚礼已经办得很好了。 每个细节,都极尽全力达到完美。 但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欢瑶不是对他不满意,而是赤裸裸的嫉妒,被那些照片刺激得,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庄严脸色黯淡下来,隐隐压制着,但还是低声说:“你不喜欢,那就不要再看了,好好办我们的婚礼,瑶瑶,行么?” “不用你跟我说该怎么做!!!” 许欢瑶冷冷说了一句,狠狠甩开了他的手,看向了窗外去,再也懒得理会他了。 …… 这边。 漫天的气球,花瓣,金纸,盛开在两边。 江慕水从上车到下车都是殷千城抱着,裙摆有些重,她知道,所以一直给他这么抱着,她有点儿心疼了。 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她红着脸小声说:“都已经到地毯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殷千城将手臂一收,“不行,这里地面不平。” “没关系,我走得稳。” “别动了,再动,我在这里就开始亲你。” “……” 在他的威胁之下,江慕水真的不敢动了,只好乖乖给他抱着,连众人簇拥之下的红地毯都不是自己走的,一直到了门口,所有的宾客这才都挤到了门里面去,分散在两边,台上,司仪开始了他的致辞,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话都没人理会了,大家都开始“噢噢噢”地起哄,站起来拍着手,等两个新人整理好了走进来闹腾他们。 江慕水没见过这么盛大的景象,一时之间脸热得要爆,直想打退堂鼓,殷千城却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要带她走进去。 这时候,却突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冷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殷千城抬头一看,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脸。 “是你?” 陆霖晟站在了那里,不顾身后的起哄声,冷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你今天真漂亮。” 江慕水一愣。 她看了一眼,台上司仪还在等,其实司仪就是沈崇明,他自告奋勇当的,现在正玩味笑着等他们过去。 这个时候陆霖晟来干什么? 江慕水稳下心神来,说:“是啊,陆霖晟,好久不见,宾客区你看到了,在两边,随便坐吧,今天婚礼我就不计较什么了,等结束了,有话我们再说。” 第六百四十六章 敢来我们殷家闹事?给我打出去 陆霖晟继续冷笑:“当初几年前,我从我们的婚礼上提前走了,你也是这样,自己坚韧地一杯一杯自己敬过去的吗?” 江慕水蹙眉。 难道,陆霖晟今天难道是来捣乱的吗? 还在想,突然一个柔软的力道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拉到了自己身后。 殷千城一身淡然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轻笑一下,道:“我们正在做什么陆先生看得到,怎么,突然拦下来有事吗?” 陆霖晟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冷笑一声,道:“还真有。” “我记得,如果女方这边还有亲人的话,那最好,就是让她父亲牵着她的手,亲手把她送到你的手里,但是,如果她的父亲不同意,你们硬要进行的话那婚礼可就不好看了,殷千城,你娶人家女儿,难道不打算问问她父亲的意见?” 什么? 江慕水听了这话,突然脑中嗡得一声,瞬间蒙了。 这时候,远远的从旁边的雪上“走”过来一个身影,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颤颤巍巍的,被人推了过来。 是陆远擎。 看得出陆远擎今天也刻意整理过自己,只是,这么久不见,陆远擎老的差点儿连江慕水都认不出了。 江慕水蹙眉,叫道:“陆伯父?” 陆霖晟冷哼了一声,道:“你可不应该叫陆伯父,慕水,你该叫他爸。” 江慕水脑中又是“嗡”得一声,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这一句炸开在了她耳边。 那边,沈崇明蹙眉看着那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手比划着问——“咋啦?要不要我过去?” 殷千城却根本没有理会他。 他“呵”地冷笑了一声,看向了轮椅上的男人。 轮椅上—— 陆远擎颤颤巍巍地开了口,眼含泪水,开口道:“小水……知道今天你结婚,我赶紧赶了过来……你最好不要嫁给这个男人,因为,我是站在你最亲的人的立场上说的这些话……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我是你……” 突然之间,殷千城猛地抓住了旁边人儿的手,冷冷地直接劈头盖脸打断了他的话—— “水儿,我来告诉你一件事。这个人,他是你法律意义上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说,当年,是他跟你母亲莫倚澜,一起生下的你。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觉得,告诉你毫无意义,才觉得这件事根本没有说的必要。” 陆霖晟脸色一沉,没想到,这件事被殷千城给说出来了。 陆远擎顿时一脸的楚楚可怜,拿认亲的模样看着江慕水。 江慕水脑子早就炸的乱开来,退后了一步,盯着眼前的这几个人。 父亲? 她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殷千城知道她有些受打击,一下子更攥紧了她的手腕,温柔却不可抗拒地将她拉了回来,温柔看着她,说道:“怎么了?惊讶?” 江慕水愣愣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嗯……” “没什么可惊讶的,”他继续温柔看着她,笑着说,“一切就是这样,当初你妈妈是怀着你的时候嫁给江叔叔的,而之所以,你妈妈没跟你眼前这个男人结婚,是因为他家里不同意,即便你妈妈都怀了你,这个男人也没办法像个男人一样地对她负起责任来。而除了这一点错位之外,你的过去就再也没有别的错位了,江叔叔他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一辈子都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所以这一段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水儿,现在很多事你清楚了吧?这两个人今天来我们婚礼的目的,你也清楚了?” 对…… 清楚了…… 江慕水脑子乱乱的,一时涌上来很多的记忆,但是,几乎是一瞬间,经过殷千城的解释,她就马上清楚了。 原来…… 是这么回事…… 在陆家的时候,陆远擎对她比对陆霖晟还好,竟然是这个原因。 当年,莫倚澜几次三番帮助陆远擎,甚至不惜为了他去骗人,去害人,去挖空自己的家底投资和帮助陆远擎,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父母死后陆远擎立刻收养了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亲生”父亲,跟千城的妈妈一样,也为了当年的一些仇恨,让她不要结这个婚。 陆远擎开口,颤声道:“小水……” 江慕水冷冷看着轮椅上的这个男人,突然冷笑,问了一句:“所以是你叫我妈妈去骗殷莫南的?都是你?” 陆远擎一愣,没想到她竟然问这些。 江慕水攥紧了拳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娶我妈妈?是因为我妈妈家不在铭城?而在苏州,因为她家里条件不好?还是因为,她怀的是女儿?” “她为你生下了一个女儿,你却不娶她,非但不娶,还在她结婚之后还几次三番让她帮你,真奇怪,我爸是怎么容许你这种人存在,还跟我们家有来往,当我们家的朋友的?” 陆远擎突然脑子就乱了:“这……我……小水……” 陆霖晟看到了这一幕,冷冷蹙眉,道:“这些事你母亲当年都是自愿,再说了,父亲也有苦衷……” “你闭嘴,”江慕水冷冷抬头看他:“既然我是你亲生女儿,那这个人是谁?” 陆霖晟脸色一僵。 陆远擎愧疚道:“他是……是我让明月……去做的试管婴儿……但是精子提供者……不是我……” 江慕水点了点头,总算是恍然大悟。 “因为你还喜欢我妈妈,你不想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所以活生生辜负别的女人;不但辜负了别的女人,也辜负了我妈,让她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对她无限包容的男人,却还是过得不安稳,陆远擎,你知道当初因为想要我们帮忙,投资你们陆家,我妈劝说我爸最后一次给你们投资,他们发生了争吵,最后我爸还是同意,但是,他们在去帮你的高速路上,出了车祸,这些你都知道吗?” 陆远擎的眼神变得浑浊了起来,隐约看到有泪水涌上来,他哽咽得没了声音,低下了头。 原来…… 他知道…… 他……都知道…… 江慕水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已经猜到是这样,但是浑身还是彻骨得冰凉,旁边的男人攥紧了她的手,给她温暖,长臂轻轻抚上她的背,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江慕水缓过神来之后,冷冷看向了陆远擎,整理了一下情绪道:“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结果是坏的,但是也都跟他们当初的选择分不开,所以我倒是没有多怪你,但是,连你自己都不怪你自己,这件事就有些可笑了,这么多人因为你的仇恨赴汤蹈火,你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认我这个女儿,有脸带着你这个畸形的儿子,来破坏我的幸福?” 陆远擎抬起头,泪眼模糊:“小水……我……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江慕水已经冷静了下来,道:“请你给我出去。谁说你是我父亲?” 陆远擎一愣。 江慕水轻声说话,嗓音清冽掷地有声:“我是学法律的,我非常清楚,非婚生的孩子,你连扯着人家做dna鉴定的资格都没有,我有权拒绝,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凭你一句话说,我是你女儿,我就是?你恐怕是在做梦吧?” 她轻轻直起腰来,昂起头,挺起胸,雪白的婚纱穿在她的身上,雪花偏偏落上她的头上,她妆容精致,笑容大方,轻声说:“请问这位先生,我父亲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而你,我不认识。你、是、谁?” 寒风袭来。 夹杂着雪花拍打上了陆远擎的脸。 陆远擎在听见“你、是、谁?”三个字的时候,震惊地看着自己女儿冷漠而无情的脸,突然之间瞬间崩溃。 “我……小水……我……” 突然之间,他拼命挪动的轮椅发出了一声碰撞声!! 陆远擎不可思议地抬头!! 只见眼前,一个打扮雍容的妇人冷冷用自己的轮椅把手制住了他的,阮清幽冷冷用自己的轮椅卡住了这个男人,冷艳笑着,幽幽说:“怎么如今这世道,什么人都能来我儿子的婚礼上撒野?保安都是怎么做事的?” “找几个人,把这个人……哦,还有另外一个,都给我轰出去,轰不出去就把他们给我全部推湖里。姓陆的,如今你也不看看你们陆家是个什么鬼样子,来我殷家闹事,疯了吧?” 阮清幽大吼了一声:“还不动手!!” 身后突然冲上来几个人,魁梧的几个冲上去先制服了陆远擎,接着另一个握住了陆远擎的轮椅把手,将他冷冷往后拽,推离了婚礼现场。 陆霖晟还想说什么,被人狠狠捂住了嘴,边拳打脚踢,边扯出去了。 陆远擎远远咆哮着,死不甘心。 一对新人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突然爆发出来的阮清幽,她浑身的戾气震撼到了他们。 心头荡开丝丝快意,夹杂着疼痛,江慕水冷眼看着那一幕,仿佛在看着所有的罪恶都离自己远去,过去的那些事啊……难道……都是一场突然醒来了的噩梦吗…… 旁边一个人跑过来,对阮清幽说:“太太,我推您去里面吧?等会儿您还要上台。” 第六百四十七章 婚礼上的礼物 阮清幽一愣,回过神来,捏紧了自己手里准备好的红包,已经厚到根本拿手都捏不住了,她努力往自己的襟褂里面藏了藏,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突然绽开了一抹害羞的笑容,说:“快进去啊,一会儿吉时都要错过了,千城,快进去!” 殷千城凝眸看了自己满脸笑容的母亲一眼,突然之间,心头荡起巨大的浪潮来。 阮清幽走远了。 就剩下玻璃房门口的这两个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大冬天的,雪花飞扬,他们交握的手里却出了汗。 台上的沈崇明哭笑不得的,用口语对他们说——“怎么啦?还不来?让我去请你们啊?” 所有的悲痛和哀怨在这一刻猛地散去了,像风吹散了烟一样,江慕水愣愣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那英俊逼人的模样,让她突然就害羞了起来,对啊,从此以后管他谁是谁的父亲,谁又是谁女儿,总之爱着她的那些人从未离开,而不爱她的那些,从今天起也不会影响她分毫! 所以就凭他们?难道还想破坏她的婚礼?? 殷千城沉吟了一下,本想架起手臂来,让她挽着的,但总觉得不够亲密,索性,手往下垂,长指分开了她微微出汗的手指头,与她亲密地十指相扣,深深看她一眼,牵着她朝里面走去。 “走吧?”他轻轻挑眉,温柔地邀请。 她迅速点头,道:“嗯。” 江慕水屏住了呼吸,脸上滚烫,却极力调整着重若擂鼓的心跳,一步步跟着他走进去。 走进去的瞬间,整个大厅里,婚礼进行曲开始放。 声音非常大。 人群的欢呼声也盖不过。 从头顶洒下来漫天的花瓣,空气中都蔓延着满满的香气。 台上,沈崇明一身白色的司仪装扮,咧开邪气笑着的嘴角,高声说—— “现在朝我们走过来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这位男士,就是我们殷氏跨国集团的总裁,也是我沈崇明的此生挚友,殷千城先生!” “而此刻朝我们走过来的这位,美丽大方,倾国倾城的女士,就是名满全国,优秀能干的江律师,也就是我未来的嫂子,江慕水小姐!!” “今天是你们的婚礼,而我,作为你们的好友,在这里代表你们所有的亲人以及朋友,为今天的你们献上最好的祝福,愿你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哦不用了,你们行为很超前,早就已经生了贵子了!今天普天同庆……有请今天的新郎新娘!!” 沈崇明在上面激动地稀里糊涂乱说一气,但因为好歹都是好听的话,倒也没有人深究他说的到底合不合逻辑。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庆至极的氛围里,沉迷在新郎新娘百年不遇的高颜值中…… 突然,一个人跑上台来,对着沈崇明低低说了一句话。 “什么?”沈崇明蹙眉,低低道。 那人塞了一个盒子在沈崇明的手里。 沈崇明偷偷打开一看,蹙眉更紧了,冷笑一下,将那盒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殷千城牵着江慕水走上了台,路过沈崇明那里的时候不由低低道:“……正经点儿。” 沈崇明眼睛一瞪,直接对着话筒说道:“今天的新郎叫我正经一点儿,我想问新郎,你在追求新娘的时候也这么正经吗?请问你是靠这一本正经追到的新娘吗?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你跟我们分享一下啊!!” 江慕水见他撞到了枪口上,憋着不笑,结果沈崇明话锋一转,道:“哎哟新娘你笑得好美啊,要不你来跟我们分享,请问新郎一直就这么正经吗?要不要跟我们分享一下你们的恋爱小故事啊?” 她脸红到爆,奈何话筒已经怼到了跟前,她半晌憋出了一句:“……嗯……是啊……我,我就喜欢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啊……” 殷千城:“……” 沈崇明:“……” 殷千城看着她还算机智的救场回答,没有忍住笑了起来,上前将她垂下的发丝拢到了耳后,温柔的动作之间尽显甜蜜。 而丢了面子的沈崇明,听着台下的一片哄堂大笑声,硬挤过去道:“哎哎,别动手动脚啊,还没娶回家呢,今天宣誓完了你爱咋咋,但是还没过去呢,没那么容易,请问新郎,请问你愿不愿意,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你都会一直……” “我愿意。”殷千城不想听那么多的台词,直接温柔抢白了一句。 沈崇明阻止了他:“哎哎,别着急,我还没说完,新娘,请问你愿不愿意,无论他变美还是变丑,变瘦还是变胖,你都愿意……” 江慕水憋着笑,直接回答:“我愿意。” 沈崇明无奈摇头:“我告诉你们,就算抢了我的话,今天我的雇佣费也得一分不少你们知道吗?没有我挡着你俩是不是还就直接扑上去了?现在结婚不是现在洞房,矜持点儿,矜持点儿行吗?” 整个婚礼无比的欢乐,待到中间空隙时,沈崇明凑过来,偷偷道:“刚刚许欢瑶派人送来一个东西,说是送给新娘的礼物,我给拦截下来了,你确定还要再放过那个许欢瑶?” 殷千城一愣:“什么礼物?” 沈崇明咳嗽一声,从口袋掏出来,那个黑色的小盒子中间躺着一块破旧的手表,手表的底盘上还化了一直破损的鞋。寓意很是恶毒。 表,通婊,是骂人的意思。 而不管是破表还是破鞋,都意有所指。 殷千城冷冷的目光扫过那个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冷冷丢了回去。 “现在许欢瑶的婚礼进行得怎么样了?” “好像出了点儿问题,我听我一朋友的表弟说的,他也在军队,跟庄严认识,所以今天也去了,有个大新闻,你想不想听?”沈崇明双眼冒光,眼神晶亮地看着他。 殷千城冷嗤一声,寒声道:“不想了,把这个东西丢了,然后把我送的大礼,给她送过去。” “真的?这么不客气了?我跟你说,现在就算你不送礼物,许欢瑶今天也活不下去了,我保证,你绝对绝对,不会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崇明摆弄着官司,一手拿着手机,里面是那边发来的一手消息,简直劲爆上天。 沈崇明邪笑着,简直太想透露给他了,让他好好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作茧自缚的!! 殷千城却冷哼一声,直接走开了:“今天我全部的时间都是慕水的,没有一秒能留给她,让她的消息,离我远一点!” 沈崇明点头,收起了手机,心里却在想,这场戏今天不看,明天也能看到,他不会知道,对面今天,到底有多精彩的!! 江慕水看到他和沈崇明在一边嘀咕了,不由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殷千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笑着没做声。 沈崇明主持到了最重要的环节,高声喊道:“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新郎新娘,请你们交换戒指,交换完戒指,你就亲她啦!!” 殷千城将那个定制的钻戒轻柔地深深推到了她的无名指最底下,紧紧捏住,一把抱住她,俯首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底下的起哄声瞬间抵达鼎沸。 他温柔的嗓音在耳边轻声响起:“我答应过送你一个惊喜的,宝贝……” 江慕水一愣,没能反应过来,待他在她耳边温柔说完那个消息,长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她才突然明白了过来,笑出了眼泪,伏在了他怀里…… 台下的宾客,看着台上那喜极而泣,紧紧相拥着吻在一起的一对新人,心头感慨万分…… …… 而另外一边,却就没这么幸运了。 车队已经到了酒店。 许欢瑶在里面换装换衣服。 旗袍原本试的是好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穿上的时候就有点紧,没想到才这么几天,她的小腹就起伏这么大。 “嘶……”许欢瑶冷冷抽了一口气,往后一扭头,“轻一点,收不紧就不要硬收了,不知道我怀着孕?抽那么紧干什么?!” 化妆师一愣,赶紧道歉:“对不起许小姐……” 最后,只能勉强扣了几颗扣子,最后一颗扣不上了,只好就晾在那里。 外面却迟迟不宣布仪式开始。 许欢瑶冷冷看了一眼,本就被旗袍勒得透不过气来,当然想赶紧结束,不耐地问:“怎么还没开始?” 闺蜜去问了一句,回来答道:“说是你公公婆婆还没到,路上出了点问题,正给你老公打电话呢,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许欢瑶冷漠道:“随便吧,反正是他们家的婚礼,他们自己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闺蜜:“……” 闺蜜还是有点不放心,索性只身前往去看了,她找到了正在接父母电话的庄严,看到庄严正紧锁眉头,一身怒火的样子,在和电话里的父母吵架。 “……这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是你们看错了!!”庄严怒道。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庄严又说:“你们不是已经看过了没有丝毫问题,为什么现在反而纠结在时间上?时间有什么不可能?” 第六百四十八章 孩子如果是庄严的,怎么会是这个日期? “庄严,这难道是我们在纠结吗?我们得到的一切消息,都是你们带给我们的,你说了,所以我们就信了,但是这分明就跟你们给我们的说法有太大的偏差,难道就不容许父母质疑吗?再说,你也就跟那个许欢瑶发生了一次关系,而且确定是那天,如今怎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们迟迟没来就是去医院问了,医生说绝对不会搞错,她那天拍的b超片子都在呢!!庄严,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孩子真是你的那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另一边,一向沉静温婉的庄夫人都气得暴跳如雷,对着电话就跟自己的儿子凶狠地吵了起来。 庄严愣在了那里,仍旧低低道:“不……这不可能……一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庄严,我们已经在去酒店的路上了,别的不说,到了酒店我们会第一时间找许欢瑶问清楚,这个问题不解决,那这个孩子就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庄严,你就不要再不清醒了,你拎拎清楚啊,好好问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庄严慢慢地放下了电话,脸色白得吓人。 闺蜜也被吓到了,捂住了嘴,赶紧藏好了,跑了回来。 到了房间,看见许欢瑶还在若无其事地修指甲,闺蜜跑过来说:“瑶瑶,好像出事了,庄家父母跟庄严发了火,好像说过来酒店就要找你的麻烦,你犯了什么事了啊?” 许欢瑶一愣。 “找我的麻烦?” “这不可能,我能犯什么事?再说了,我犯的事,结婚之前庄严的父母都一清二楚,他们要真想弄清楚,早就弄清楚了,犯得着在婚礼上、听别人说三道四了两句,就开始质疑我在庄严之前跟别的男人怎么怎么滴?” “你别吓唬人了,再怎么说,我肚子里也有他们庄家的孩子,他们要真嫌弃我,就是连这个孩子一起嫌弃,但是在婚礼之前,他们都表现出因为这个孩子,以前的一切都不再跟我计较的架势,你觉得庄严的父母,会出尔反尔吗?别危言耸听了!!” 闺蜜蹙眉:“可……可我就是听到了,他们就是要找你麻烦。” 许欢瑶冷笑一声,翻给她一个白眼,说:“再告诉你一遍不可能,不用吓唬我了,只要庄严在,谁都不可能今天给我难堪。” 许欢瑶很是自信。 有了这孩子,她就在庄家屹立不倒,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即便是今天婚礼上爆出她的丑闻了,庄家父母,为了孙子,都会给她掩盖下来! 江慕水想凭靠这个扳倒她? 做梦吧! 熟料,庄家此刻纠结的,却根本不是这件事—— …… 化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庄严一脸冷冽地出现在了门口。 许欢瑶被吓了一跳。 她心头莫名有些慌,看一眼庄严,道:“怎么,要开始了?可以上去了?” 庄严神情有些诡异,一路慢慢走向她,那气场吓得周围的人都散开来,惧怕地看着他,他走近了以后,目光落在了许欢瑶的肚子上。 那里—— 此刻正微微隆起着。 庄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冷冷看向她,哑声道:“你的孕检报告,你自己看了吗?” 许欢瑶若无其事道:“看了啊,我家保姆说没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你肉眼看也知道他还在呢,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到底想干嘛啊?” 庄严苦笑了一下。 他慢慢攥紧了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都颤抖到攥不紧。 “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肉眼都能看得出孩子还在,那瑶瑶,我跟你发生关系还不到两个月,就算那一次有了孩子,月份也应该是一个月多,那为什么,你的孕检报告上,写着胎儿已经一百多天了……” 庄严举起了手机,手机屏幕上,就是许欢瑶的那张孕检报告,上面明确写着,胎儿已有十五周!! 许欢瑶一愣。 化妆室里所有的人一片哗然! 许欢瑶僵硬了一下,心头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一沉,她脸色一冷,猛地冲上去,一把抓过了那个手机,看了一眼。 “不……不……假的……”许欢瑶心头的恐惧越来越重,强压下那种恐惧感,她故作镇定,冷冷抓起手机说,“假的,这是有人陷害我的,呵,庄严,你记得今天还有人结婚吗?对就是殷千城和江慕水,这是他们陷害我的,我跟你发生关系什么时候你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怀孕十五周?一百多天三个多月,这根本不可能,我……” 庄严用一种很哀伤的表情看着她,尽管,很想相信她的话,但是……目光,却更悲哀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颤声冷笑:“那你告诉我……如果只有一个月多,你竟然会显怀成这样吗?” 宛若一颗惊雷,炸开在了许欢瑶的头顶上。 她的笑容在那一瞬间都是扭曲的,浑身的汗,像蚂蚁窝着火了一样瞬间从每个毛孔里疯狂地冒出来,她笑了一下说:“当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啊……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会比较大……庄严,这个孩子肯定是你的,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呢?我又没跟别人做过?是不是?” “庄严,你不会因为别人篡改数据这么一个小小的陷害,就对我起疑吧?你对我的信任就是这样吗?这么容易碎?” “砰!”得一声,突然之间,房门被撞开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了进来,有庄少将,庄夫人,庄重,还有剩下的几个不认识的人。 庄少将的脸色很冷酷。 庄夫人涨得满脸通红,走进来道:“你有没有跟别人做过,我们庄严怎么会知道?许欢瑶,你说你跟庄严发生了关系,他也承认,你说你怀了孩子,也不假,可是如果孩子是庄严的,你的月份怎么会这样不对?你别想着撒谎,我告诉你,我们亲自去医院核对了一下,确定从诊断的简要单子,b超,到医师签字的报告单……每一个都显示着怀孕十五周,绝不可能搞错,为了避免搞错,我们连医生都请了过来!!你来解释一下吧,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从没接受过这么多人的拷问,许欢瑶吓得一跳,浑身的汗水渗透出来,将旗袍都渗透了。 “我……我不知道……” “什么真的假的……” “我那天……我那天也是被下药了,我也不清楚过程……但是你儿子做过什么事他自己清楚不是吗?你敢说他没做过?!” 庄严抬起头,凝眸看着她,嘶哑道:“我做过什么我自己知道,我也承认。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会怎么做你已经看到了。但是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我……” 许欢瑶愣愣盯着那张报告单,说实话,说真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弄的,难道说…… 她在给殷千城下药之前,其实她就已经怀孕了? 难道……难道…… “我……我只跟庄严一个人发生过关系,别的我发誓,根本没有……” 庄夫人严厉道:“那你承认你的确是怀孕三个多月了吗?许欢瑶,你跟庄严只有那一次关系,这是你们的统一口径,那这个时间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庄严的,你要硬是撒谎的话,那我们就等到四个月,也就马上到了,做羊水穿刺,看看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如果是,我们二话不说马上就办婚礼,你敢吗?许欢瑶,就问你敢不敢?” 许欢瑶倒吸一口冷气,手慢慢抚上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冷笑起来,很是狰狞:“你们……你们就是想做这个吧……你们都想害我……凭什么穿破我的肚子?说不定你们就是故意找一个借口,找一个机会,把我的孩子弄掉,让我嫁不了庄严!!” “庄少将,庄夫人,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小人,嫌弃我就说嫌弃我,为什么要陷害我?你们庄家连责任都不想负,提上裤子就走人,你们还有良心吗?我告诉你们,现在外面都是你们的领导,战友,他们知道你们庄家都是这样的人吗?我现在就冲出去告诉他们这些,我要看看你们庄家以后再怎么做人!!” 许欢瑶突然就像疯了一样,说完这些话就冲向了门口。 可庄少将身边的警卫兵们都不是吃素的,几乎是瞬间就拽住了发狂的许欢瑶,许欢瑶拼命的挣扎,嘶叫,踢打,活活就像个疯子一样,警卫兵涨红了脸,在尽量不碰到她肚子的情况下攥住她的胳膊腿,制住她,让她根本不能动弹。 “你们想弄死我……你们就是想弄死我……我要告诉全世界你们庄家是这样的人,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 许欢瑶拼命地嘶喊起来,尖锐的声音几乎冲破了整个房间。 庄夫人头一次碰到这种撒泼的女人,气得简直要哭出来,跳着脚说:“你血口喷人!!许欢瑶……我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你这样会颠倒是非的女人!分明就是你怀孕的时间不对,你欺骗我儿子单纯,你想骗他结婚,你居然能够说得,像是我们庄家坑你,欺骗你,你居然都能够倒打一耙!老庄……老庄……我……” 第六百四十九章 那段视频被曝光 眼看着母亲都要被气出病来,庄重一脸了然地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揽住了她。 庄重抛了一个眼神给庄少将,意思像是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庄家沾染上了这样的人家,就像是沾染上了牛皮膏药,从此就鸡犬不宁了。 不然。 这种分明就是许欢瑶没理的事情,竟然也能闹成这样。 庄严表情冷酷,慢慢走到了被压制住的许欢瑶面前,开口轻问:“欢瑶,我再问一次,这个孩子的月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还是,这是有人陷害你了?” 许欢瑶被制得一动不能动,此刻,就想着如果许敬尧和许默言在,就能来救场了,可是门关的死死的,谁也进不来。 她只能依靠庄严。 许欢瑶脸色惨白,说道:“对……这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庄严,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不是三个月,就是一个月!是你的!!” 这下。 连旁边的女医生都连连摇头,气得说:“这……这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难道是质疑我们的诊断水平吗?我们堂堂一个三甲医院,连一个孕妇怀了几个月我们检测不出来?庄夫人,这件事我现在就拍板负责,我们的检查结果绝对没错,随便您带她到哪个医院检查,当场检查,一旦证明真是我们的诊断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请您状告我们!!我这个医生,我们医院,都负全责!!” 女医生气得浑身发抖,推了推眼镜,上前说:“这种幅度,你跟我说是一个月?许小姐,要不就真的等你生下来,或者你不想生就引产下来,我们马上把孩子的dna跟庄先生进行比对,如果是你撒谎,你打算怎么赔偿我个人名誉和我们医院的损失!!” 事情就此胶着在了这里。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门,道:“庄二少,殷先生那边送来了一个东西,请您亲自拆封,您要现在看吗?” 庄重走向了门,打开了。 那人一愣,走向了庄严,将东西交给了他。 那东西只是一个信封,薄薄的,看不出是什么。 庄夫人猛地上前,抓过了那个东西,“这是什么?” 拿出来,竟然是一张光盘。 许欢瑶看到那个东西后,脸色猛地一阵苍白。 她想动,本能的恐惧让她想冲上去,不管那是什么,先把那张光盘夺下来,但是,她死都不能动!! 庄夫人咬牙切齿,说:“我倒要看看这个东西是什么!” 她转来转去,一看有个电视,赶紧走过去,亲手将那个光盘塞进了dvd里面,给她不太会操作,庄重走上去,帮她打开了。 光盘里是一段视频。 视频是隐秘拍摄的,放视频的是个男的,油头粉面,擦拭好了自己,喷好了香水,往自己嘴里喷了清新剂,对着镜头抹了抹鬓角,哼着歌邪笑着在等人。 不一会儿人来了,虽然镜头隐秘,但是也能看到那人竟然是许欢瑶本人!! 视频里,她冷冷转了一圈,说:“之前交代你的都记好了?” 男人笑着点头:“记好了记好了。” 她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那记住,第一,一定要表现得是你强暴我,要有绑的痕迹,强行进入的痕迹,姿势要对,要出血,对我你不用客气,第二一定带套,记住了吗?” 男人龇牙咧嘴地笑着看她:“记住啦,要不我们演练一下姿势?您要多久?需不需要我伺候舒服了啊?” 她神情厌恶,蹙眉道:“如果不是一定要有精.液,我怎么会要你做完?尽量快,留下痕迹就赶紧撤走,明白了?” “这我哪能控制啊,你这么威胁我,那万一我到时候迟迟射不出来……” “啪!!”的一声。 她狠狠甩了男人一个巴掌,眼神阴狠:“我花钱雇你,你还啰嗦这一套!!” 男人被打得怂了,她力气太大,那脸几乎瞬间就高高怂起了。 男人气闷地点了点头。 就在她转身离开去准备的瞬间,男人眸中绽出一丝寒光…… 他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套子来,拿出一根针,对着镜头,就这样一针一针……扎了不知道多少个孔…… 所有看着这个视频的人,都屏息静气,震惊到捂住嘴,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画面。 接下来,许欢瑶遮住上半身后走了进来,在那个破旧的仓库里,跟那个男人进行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故意制造的“强暴”视频…… 男人在冲撞得最厉害的时候,还得意地朝镜头挤眉弄眼,舔唇,飞吻,最后一个发狠全部弄在了里面…… 那嗯嗯啊啊的声音…… 响起在每个人的耳中…… “……天哪……”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所有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个地方好熟悉……好像就是……当初发现瑶瑶被强暴的发生地……” “所以说……那个时候她被强暴全部都是她自己一手设计的?她找人强暴自己,再用舆论压力逼迫殷千城娶她吗?” “这难道还用问吗?这个视频,不都已经全部暴露了吗?” “我的天哪……” 有的女生震惊地捂住嘴,这件事,无比的恶心,这也简直是她们人生中见过的最震惊最恶心的事了!! 就近看视频的庄夫人,此刻已经被冲击到脸色发白,气得手指都是抖得,她都做了什么呀?就差一点点,这个女人就要跨进他们庄家的家门,成为她的儿媳妇了? 这个贱人……这个……恶心的东西…… 庄夫人穷尽自己所有的想象力也想不出能形容许欢瑶这个人的词语! 她就算词穷了也形容不出她现在的心情!! 庄夫人猛地转头,眼眶通红,手指哆嗦地指着许欢瑶,劈头盖脸地说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许欢瑶啊许欢瑶,我原本……我原本就是以为你顶多跟别的男人鬼混,弄出了孩子栽赃到我们庄严头上!却没想到……你竟然做得出这种事啊!现在,殷家为什么不想要你,为什么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摆脱你,我总算是知道了啊!幸亏幸亏,我们提前看穿了你这个贱人的原本面目,没有上当!!许欢瑶,你哪里配得上我们庄严?你连一条狗都配不上!你给我滚出去,滚得离庄严远一点!现在就滚出去!!” 庄夫人嫌恶地冲上去,狠狠推着她,要让人将这个东西给丢出去!! 庄重上前,一把抱住了庄夫人,神情冷冷的,不是他同情许欢瑶,而是他不想自己母亲受伤罢了。 而许欢瑶,从头到尾,满头冷汗地看完了那段视频,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东西在殷千城手上,可是她仗着哥哥跟他的生意,有恃无恐,她其实,也早就做好了所有人看到这个视频的准备,但是,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庄严。 庄严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包括看那十几分钟的“强暴”戏码,都超乎常人地冷静。 他只是沉默着。 一直沉默。 庄夫人这个时候缓过情绪来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扑到自己儿子身上哭了起来,说道:“庄严……庄严,你别憋着,你有什么火气你都发出来,这件事不怪你,你别伤心,好女孩多得是,让这种人伤害到你不值得,你别不说话,妈担心你,庄严,你说句话啊。” 庄重再次捞起了庄夫人,扶正了她。 他拍了拍庄严的肩膀,道:“看来今天的婚礼是办不成了,许欢瑶,我们庄家是要面子的人,所以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可能就是秘密处理,不会宣扬出去,但是请你通知你的父亲和哥哥,如果敢跟庄家闹事,那这段视频的下落,我恐怕就不能保证了。” 庄重神情冰冷,道:“剩下的,你跟庄严交代清楚,我的父母跟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庄重遣散了房间里的所有人,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庄严和许欢瑶。 空寂。 冰冷。 房间里的视频还在放,蓝幽幽的光芒笼罩着他们。 许欢瑶狼狈地趴在地上,她苍白着脸,跪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原来是那个男人啊…… 其实在今天之前,连她许欢瑶自己,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存活了这么久,而且,竟然是那个图谋不轨的男人,为了敲诈她的钱,甚至为了报复她,才做出的事…… 所以孩子不是庄严的,而是……而是一个,强暴犯的…… 此刻,许欢瑶想到这一点,猛然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朝自己涌来,她在最后一刻输得一败涂地,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淹死了…… 她睁开了眼睛,跪着去摸庄严的手,摸到了以后,颤抖着抓住了他。 “庄严……” 她的嗓音沙哑得像含着沙子一样。 眼眶红得像鬼。 “庄严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你的喜欢……没有条件……” “那……这件事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 “反正我们最后都要离婚的……孩子也不会留……那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就帮我……劝劝你爸妈吧,我们结婚,你救我一条生路……不然我回许家,是死路一条……我许欢瑶,这辈子就毁了……” “庄严……” 她轻声呢喃着叫他。 第六百五十章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求求你了……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你相信我……原谅我,好不好?” 庄严这个时候才回神,往下看了一眼,她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两只手紧紧抓着,这在庄严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里,从未有过。 她从未对自己如此亲密。 真是好难得的机会啊…… 可是这一刻的庄严…… 这一刻的庄严却觉得……很脏……很罪恶……很恶心…… 庄严站了起来,抿唇盯着她,缓缓沙哑问道:“所以那时候是你设计了自己被强暴的案子,威胁了千城,强迫千城和他的爱人分开了,再把这个案子,嫁祸给他的爱人,是不是?” 许欢瑶眼神黯淡下来,为了求原谅,她匍匐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颤声说:“对……是……” “你那一天给千城下药,是因为知道即便结婚,他也不会碰你……所以怀上他的孩子……你就更有把握了,是不是?” 许欢瑶依旧颤声道:“是……” 庄严沉默了一会儿。 他道:“但你知道吗?欢瑶,即便千城和慕水都知道这些,但他们,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的一句坏话,这段视频,想必千城一直都有,但是为了我,他选择永久沉默,再不提起。” 庄严蹲下来,红着眼睛看向她:“为了你,我甚至曾经觉得我可以被朋友厌弃,众叛亲离,我可以扬言说,我是为了我那不求回报的爱情……” “可我现在才知道,我选择牺牲自己的一次婚姻,选择对自己被伤害的事实绝口不提,却原来……换来的是一条伤害我朋友,伤害我亲人的蛇蝎的自由……” “欢瑶,以前我只觉得,你不爱我,但是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要把我也拖进黑暗里,当一个连人都不如的畜生……” “而你利用完我,远走天涯的时候,想必除了威胁我一句让我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连一声再见,和保重,都不会对我说吧……” 这就是许欢瑶。 这就是他拼尽全力去爱的女人。 庄严心如死灰。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沉默了多久,闭眼凝神了多久,只觉得深思都飘到了外太空去,几乎要回不来。 待到回神的时候,突然之间外面就引起了暴.乱,很多人在敲门,在喊他们的名字。 庄严怔住了。 他凝眸看了一眼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而原本只是在房间里播放的dvd的内容,在房间里的人走出去时,不知道是谁突然插上了一根线,再次按了播放键,于是刚刚外面婚礼舞台的大屏幕上,竟然……播放完了视频里的内容…… 原本不曾想流传出去的视频,就这样曝光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庄家的朋友都是军人出身,看到这个视频之后血性发作,几乎要砸了整个婚礼现场,找许家的人算账。 原本许敬尧还在撒泼,说怎么婚礼还不开始,说庄家对他女儿不重视,整个视频一出来…… 此刻的许敬尧…… 被揍得根本看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 而外面的人扯着嗓子暴怒地喊着,“许欢瑶给我滚出来!”“让那个贱人给老子出来”之类的激愤的话语,庄严愣了一下,发觉这一扇门,应该是已经守不住了。 “砰!!”得一声,下一瞬,门就已经被喝了酒的几个男人撞开了。 军嫂们都是很率直的,知道不能打人,都拉着自家的男人,但是,心头还是气愤难当。 一个女人看见了旁边的垃圾桶,气得直接拎起来,哗啦啦全部倒在了许欢瑶的脑袋上,还将垃圾桶就套在她头上,狠狠踹了她几脚,尽管如此,却还是避开了她脆弱的肚子,没有下狠手。 这里太乱了。 庄严慢慢站起来,这里的人已经拥挤到连他都看不清许欢瑶了。 可是奇怪。 这竟然是第一次……他……不想救她…… 他现在对自己……都无能为力…… 这一场婚礼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场笑话,庄严冷笑了一下,颤抖的手拿过自己的帽子,轻轻掸了一下,稳稳地戴上,攥紧了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推开门,走入了外面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 *** 三日后。 铭城这两场盛世婚礼的新闻,还在被人议论纷纷地说着。 媒体用的最多最多的词,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有一些媒体提出了要对殷氏总裁的爱情经历进行采访报道,因为太过传奇,但是目前,还没得到当事人的首肯,所以目前纸媒和网络上流传出来的版本,大多都是杜撰的。 真相太复杂。 太少人知道他们有多艰难才走到这里。 但是大多数人都知道,最后的幸福圆满,一定一定是真的。 …… 城西的一个小小的木屋里。 许欢瑶被警察带着,去指认了现场,虽然她的犯罪性质不够严重,但也算是报假警,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了,新闻都爆出来了,警察不可能不管。 指认完了,媒体什么的还在采访,警察就多待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证人也来了。 就是一直被殷千城扣押着的那个“强暴犯”。 男人也戴着手铐,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欢瑶,她低着头,头发凌乱脸色蜡黄,但是脸型看着还不错,肚子此刻还微微隆起,那里面,可是他的骨肉啊。 男人咧嘴笑了笑,吐掉嘴里的稻草,露出一口大黄牙,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说:“哎,许大小姐,咱们商量商量,要不,以后咱俩凑合过吧?” “你看看你现在,残花败柳,你前后跟过几个男人,数都数不清了,没人会再要你了。再说,你怀着我的孩子呢,听医生说,你之前流产堕胎弄得身体不太好,这个要是再流掉,以后就没法生孩子了?” “那就生下来呗!” 男人邪恶地笑着,“跟了我不错的,有你吃有你穿,饿不死你,再说我平时,虽然就是喜欢赌一赌,嫖一嫖,但我不会让自己得那种见不得人的病传染给你的,放心吧。” “难道你就不怀念我的那个技术?你不是体验过一次吗?肯定爽死了,跟了我,保你天天爽啊……” “怎么?你特么还摆脸色?你不乐意啊?” “哼,傻.逼娘们儿……知道你什么罪吗?” “我的罪,只是从犯,比你轻多了,你倒好,栽赃陷害,买凶伤人,你知道够你判几年的吗?” “还不乐意跟我……我告诉你,我特么都不稀罕要你,以后你要是出去给老子戴了绿帽子,老子揍死了你还得自己坐牢哈哈哈……” 男人猖狂地笑着,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抽,被警察发现,一把打掉了。 但他还是笑得很是猖狂。 将许欢瑶从头损到尾。 一想自己曾经干过这种家庭出身的小姐,就乐得上天。 男人走的时候,朝着许欢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冷笑着说:“给我好好保护咱们儿子啊,听见没?你要保护得好,生的是儿子,将来我就好好对待你,你要生了女儿,回头我就把你女儿领出去当鸡,然后把你也拎出去当鸡,听见没有?啊哈哈哈……” 警察冷冷踹了他几脚,带着他走了。 许欢瑶一路被一个女警察踉踉跄跄带着走。 带了一处河边的时候,冷眼瞧着那边的河水,跑过去“噗通”一声就跳了下去!! 女警察惊呼了起来,赶紧让人将她捞了上来。 “噗……咳咳咳……”被救上来的许欢瑶,拼命咳嗽着,脸涨得通红。 好歹河水不深,捞上来也不算费劲,女警察冷冷看着她,气得想笑,说:“怎么着?这就想死了?自作自受!做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畏罪自杀的犯人,你不是有胆子死吗?有死的胆子,却连活都不敢活?偏让你活着!!你想扭曲别人的人生,失败了还能不承担后果?我就让你活着,看你怎么过你自己扭曲的人生!!给我带走!!” 许欢瑶被猛地拉了起来,继续被推着踉踉跄跄地走,女警察的那一番话,听得她头皮发麻。 刚刚跳下去的窒息感让她知道了,她根本不想死。 她竟也怕死。 许欢瑶狰狞疯癫地笑了起来,那么,既然死不了,那么她今后的人生,就注定生不如死了。 *** 一个月后。 帝都。市人民法院。 里面正在审理的案子,自上午九点开庭,一直持续审理到了中午十二点。 十二点的时候出了一审判决,确定了被告人殷莫北因犯下多条严重罪行的审判结果,死刑,被告人声称还会上诉,但是,因为判决出来的很快,证据确凿又性质严重,所以推测,二审维持原判的可能性比较大。 庭审厅的门被打开,旁听的人蜂拥而出。 守在门口的记者们也蜂拥而上,等待着里面的某个人出来,好采访她。 今天的这个女律师,听说来头很大,半个月前,年关刚过的时候,她就帮帝都一个曾经被原判的案子翻了供,当时那一场官司几乎是一炮打响了她的名声,后来经人调查她的来历,才发现了她种种神秘的经历和背景,尤其,是她此刻的身份。 第六百五十一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大结局) 层层的面纱让她变得很有话题性,记者们这次守在门口等着,就是为了再得到她的一点点消息,最好带有一点娱乐性,“美女律师”加“豪门女主人”的双重身份,简直不要太有话题性。 突然,一个记者眼尖看到了她,赶紧招手,然后挤开了人进去,到了她的旁边。 其他家的记者看到了,也纷纷效仿,赶紧紧跟着她的脚步也挤了过去。 “江律师,我们是帝都财经的记者……” “我们是英皇娱乐……” “我们是帝都的晚间节目……” “江律师能麻烦您谈谈刚刚的案子吗?听说您接的这个案子,被告方跟您的丈夫有关系,还是旁系亲属,那请问您打这场官司有什么顾虑和压力吗?” “听说对方的判决书是判决死刑,这会不会对您本身的生活造成影响呢?” “既然这个人所犯的案情跟您有关,那您跟您先生的经历一定很传奇,可以接受一下我们娱乐杂志的采访吗?” “江律……” “您好江律师……” 蜂拥而来的问题瞬间将刚出来的江慕水淹没了,此刻,江慕水手挽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端正的白衬衫,一步裙,她的腹部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了,虽然此刻拿西装外套遮挡着,但是也隐约能看得见。 江慕水拿文件挡了一下外面的阳光,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你们问的太乱了,我反应不过来,一个一个问可以吗?我会挨个回答的,但是也请只问跟案情有关的问题,在公开范围内的我都可以讲,但在我私人范畴内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记者们一个个挤进去,不断地提问着,时间也一点点过去。 此刻,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豪车开进了法院的大门,在楼梯前稳稳停下了。 江慕水一愣,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情不自禁就绽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 不一会儿,就从车里走下来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他没穿外套,眯着眼睛关上了车门,一只手撑着车顶,一边凝视着不远处台阶上接受采访的女人,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暖宠溺的浅笑。 江慕水害羞得脸红了一下,用文件开辟出一条路,说:“对不起,我的回答就到这里,其他有邀约的话可以联系我的助理,请让一下,让一下可以吗?” 记者们觉得可惜但没有办法,只能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个纤细的身影轻快而飞速地走下了台阶。 她扎起的头发都感觉随风飘着,在发扬,她笑容灿烂,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后,就张开双臂,朝着那个爱着她的男人跑去。 冬去春来。 冰雪消融。 殷千城也走了两步,迎上去,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跟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来的身影抱了一个满怀,她身上有他熟悉的香水气息,她腹部微微的隆起轻轻撞到了他温暖的怀里,那里,孕育着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们紧紧相拥着,阳光照耀过来,是最唯美的画面。 ***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 于千万年之中。 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刚巧赶上。 哦…… 原来你也在这里。 ——————《慕水千城》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