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1章.替身 第1章.替身 夜深。 屋外大雪纷飞,东阁却一派撩人春意。 雕花大床吱吱作响,半掩的床帘里,隐约可窥见一对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王爷,你……轻点。” 跪爬在床上的女子,浑身赤裸,双手被腰带捆缚在头顶,经受着身后仅仅撩开外袍的男人毫不留情的侵占。 虞长君动作一下比一下猛烈,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冷冽。 他抓起女子尖削的下颚,“段竹心,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要去找琳琅麻烦,你将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段竹心压抑着破口而出的呻吟,“我……没有找琳琅的麻烦,她是我大嫂啊,我怎么可……” “给本王闭嘴!” 段竹心话未说完,就被虞长君暴怒地打断。他身下的动作,越发冷酷无情,那不是欢爱,而是粗暴的鞭挞。 “谁是你大嫂?琳琅根本不爱段景,会嫁给段景,也是他用了卑鄙的手段。” 听着虞长君含着怒气和暴虐的话,段竹心只觉得一颗心,像被狠狠踩进了淤泥里。 程琳琅曾是虞长君心爱的女人,后来因缘际会却同段竹心的哥哥段景成了亲。 也是在婚宴上,十六岁的段竹心,对虞长君一见倾心。 婚宴后不过一月,边关急报,身为将军的段景带着新婚妻子程琳琅远赴边疆。 段景一直疼宠着段竹心这个妹妹,知晓她心思后,离开前,特意求了一道圣旨,让四王爷虞长君娶段竹心为妻。 那时,段竹心天真地以为得偿所愿。 但美梦,在新婚夜那晚,被酒气熏天的虞长君粗暴地夺走了她的第一次,口里含含糊糊叫着“琳琅”时,碎成齑粉。 她甚至连替身都不是,只是虞长君泄欲的对象。 每次虞长君在床上都粗暴地从背后进入她,不愿看她的脸,企图将她当成程琳琅。 纵然这样,她依然奢望着某一天,虞长君能爱上她。可造化弄人,时隔三年,程琳琅又回来,她所有的隐忍和努力都成了笑话。 过去都缄默承受虞长君粗暴的段竹心,这一次再也承受不住了,争锋相对。 “不管程琳琅和我哥是怎样开始的,也不能改变她是我大嫂,是旁人妻子的事实。”这句话,段竹心几乎是吼出来的。 虞长君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底酝着狂风骤雨。 他翻身从段竹心身体里退了出来,久久未有其他动作和声音。 段竹心松了口气,以为虞长君恼羞成怒,会放过她,却听背后传来虞长君低沉的笑声。 “还嘴硬,看来受的教训还不够。”虞长君整好衣服,沉声叫道,“将东西牵进来。” 门应声而开,段竹心刚想扯过棉被扯过自己赤裸的身体,见到门口的景象,伸到一半的手,蓦地僵住了。 一个青衣小太监,手里牵着两条半人高,带着口套的大狗。 段竹心小时候被狗咬过,对狗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虞长君,你要干什么?”段竹心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细瘦的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 第2章.主仆 第2章.主仆 虞长君凉薄的唇,挑起一个恶意的弧度,“你觉得本王想干什么?” 方才平静的两只恶犬,见到段竹心,发出低沉的嘶鸣,如若不是虞长君手里牢牢抓着缰绳,早就扑了过去。 “段竹心,方才我在你身上抹了脂膏,那种气味对这些饿了好几日的狗,无异于饕餮盛宴。” 虞长君不徐不疾地说,握着缰绳的细长手指松了又紧,仿若戏弄。 “虞长君,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段竹心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对她狠绝如此。 “为什么?”虞长君冷哼,“本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今日去将军府做了什么事,你不会忘了吧。” 段竹心不懂虞长君话中含义,“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念着大……” “大嫂”二字,是虞长君的死穴。 话说一半,瞪着两只流着哈喇子的恶犬,段竹心还是咬牙改了口,“程琳琅身子弱,又下雪了,就送了厚实的被褥过去。” “送被褥?”虞长君眼眸愈发的冷,“所以你就在被子里放了吸血虫!” 段竹心愣住了,“什么吸血虫?” 虞长君只当段竹心在演戏,牵着狗一步步朝她走近,自顾自地陈述她的罪行,“琳琅这些年跟着你哥在边疆吃苦受累,本就伤了元气,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你既然如此恶毒,那也体会一下失血蚀骨之痛。” “我没有!” 段竹心大声辩解,可虞长君已经解开了狗嘴上的口套,急切又血腥的狗吠声,瞬息充斥满了房屋。 “我没有害她。”段竹心不住地朝床角缩,语无伦次地说,“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你不能这么对我。” 虞长君恶劣一笑,松开了手,两条疾驰的身影,朝着段竹心飞扑而去。 段竹心猛地闭上眼,心底一阵绝望。 这就是她爱了三年,包容了三年的男人……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甚至连让人心颤的狗吠声也消失了。 段竹心睁开眼,便见狗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咽喉处插着暗箭。 而应该在偏房里的丫鬟玲儿,此时跪在一旁。 玲儿是段景一手培养出来保护她的丫鬟,武艺奇高。段竹心知道是玲儿救了自己。 虞长君盯着玲儿,长眉倒竖,“段竹心,这就是你的好丫鬟,真是无法无天了。” 段竹心怕虞长君为难玲儿,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求王爷放过玲儿,玲儿是无辜的。” “她是无辜的?难道琳琅就不无辜,你们主仆二人对她下狠手的时候,怎么没放过她?” 虞长君字字句句,皆是刺骨寒意。 段竹心知道多说无益,此时此刻,她说什么,虞长君都不会相信她的。 她咬了咬牙,卑微地哀求道:“王爷,是我的错了,你放过玲儿吧,此事同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事都是奴婢做的,求王爷不要为难王妃。”玲儿抢白,顿了顿又说:“王妃是将军唯一的妹妹,现今将军战功赫赫,深得皇上器重,望王爷不要为难王妃。” 虞长君当然听懂了玲儿话里的威胁,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主仆情深,既然你这么忠心,那本王就成全你。” 第3章.求药 第3章.求药 玲儿被侍卫拉了出去。她没有反抗,望向段竹心的眼底,都是担忧。 段竹心的眼泪,猛地落了出来。 她膝行到虞长君面前,扯着他的衣摆,头一下重过一下地磕在地上,血色染红了额头,“王爷,求你放过玲儿。” 虞长君倨傲地俯视她,眼眸冰凉,声音却温柔得很,“王妃快起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那个哥哥追究起来,本王可担不起。” 段竹心猛地一瑟缩。 这么明显的嘲讽,她不是听不懂。虞长君恨段景夺他所爱,根本不会放过与他相关的人。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因为好奇虞长君的心上人如今是什么模样,而去了将军府探望。 虞长君看了一眼她沾满血污的脸,皱了皱眉。 从前这个女人都是整洁精致的,何曾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段竹心,你最好祈求琳琅平安无虞,不然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虞长君扔下这句话,大步走了。 大开的门扉,涌进凄冷的风雪。段竹心就那么一动不动跪坐在地上,望着门外的寂寂黑夜。 晨光微露时,侍卫将破布一样的玲儿,扔在了门口。 段竹心愣了一瞬,飞快地扑了上去。 玲儿紧闭着眼,嘴唇红肿破裂,身上全是各种咬痕,掐痕,下身更是触目惊心。 “畜生。”段竹心握紧拳头,声音嘶哑。 玲儿比她还小上两岁,她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虞长君怎么能让人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玲儿受伤严重,高烧不退,段竹心请了大夫来问诊。 诊完脉后,大夫摇头:“这位姑娘,身心受了不小的创伤,本来喝几服药就慢慢会好起来的,但独独少了最重要的一味寒食草。” “我去找。”段竹心急忙说,她不信一味小小的草药,她翻遍京城还找不到。 “找不到的,寒食草本就数量极少,前几日全城的药草已被全送到将军府给将军夫人调养身子了。”大夫如实说道,“王妃可以去将军府寻几株。” 将军府。 段竹心本不愿来的。 情之一字上,她本就彻头彻尾输给了程琳琅,加之虞长君的警告还历历在耳,她恨不得离程琳琅远远的。 可看着玲儿毫无血色的脸,她咬了咬牙,还是来了。 “竹心妹妹,你这次来,又有何事?” 程琳琅掀开后室珠帘,走了出来。一身黑色狐皮大氅,衬得她的大病初愈的面庞,白皙明艳。 这黑色大氅,段竹心认得,是虞长君的。 一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那两人拥在一起缠绵,段竹心就觉得心口上,像被刀戳剑刺,痛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强按下心涩,扬起一个笑,“大嫂,我此番前来是为两件事,一是来求几株寒食草。” 程琳琅在软塌上坐下,慢悠悠地饮了口参汤,才问道:“二又是什么?” 程琳琅既不答应也未拒绝的态度,让段竹心很疑惑,但还是顺从地说了下去,“二是……竹心想同大嫂解释,那被褥中的吸血虫,不是我放的。” “你是我大哥的结发妻子,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害你。” 第4章.离开 第4章.离开 程琳琅面上带着温柔浅笑,却久久未说话。 段竹心急了,“大嫂,你相信我。” 每一声“大嫂”出口,段竹心都觉得难受。这个女人背着她大哥,和自己夫君暗度陈仓,她却只能忍辱负重地装傻充愣。 “我相信。”程琳琅放下汤碗,冲段竹心招了招手,“竹心,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程琳琅坐着,段竹心附耳过去听她说话,只得半跪在地。 程琳琅勾了勾唇,欣赏了片刻她屈身的模样,才凑近她耳畔低声说:“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因为……那些虫是我自己放的。” 段竹心摇晃着站起,背脊一阵发凉。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这就是她哥嘴里温婉善良的好妻子,是虞长君心底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段竹心看着程琳琅弱柳扶风的模样,许久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程琳琅眼底透出一瞬的冷芒,“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和阿君在一起啊。” “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大哥?” 段竹心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竟然会坦白说出这么有违伦常的话。 段景念着她身体弱,专程送程琳琅回京城疗养,她就如此回报段景的。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听闻此话,程琳琅猛地站了起来,眼眸含了恨意,“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段竹心还未明白她话中含义,程琳琅忽又婉莞尔一笑,“你想要寒食草,我可以给你,不过,我要你立刻离开阿君,离开王府!” 窗外,寒风凛冽,雪雾纷飞。 四肢百骸都像被寒气冻结了,许久后,段竹心才僵硬地开口,“好,我答应你。” 入夜。 段竹心在房里收拾东西,只等玲儿好了,便离开。 三年了,在王府三年,她以为会留下许多痕迹。直到此刻,看着收拾好的小小包袱,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属于她的东西,真的是寥寥无几。 就连回忆,也只有虞长君冷冽无情的眉眼,和发泄似的折辱。 忽然,房门被一脚踢开了。 虞长君浑身戾气地站在门口,沉声质问:“你想去哪里?” 呼吸猛地一窒,看着那个爱了多年的俊美男人,段竹心忽然生出些期许。 夫妻多年,知道自己要离开,他会挽留吗?会舍不得吗? 可下一瞬,期许成了奢望。 虞长君逼近她,一耳光狠狠落在了她的脸上。段竹心没有防备,被他扇到在地,后腰磕在桌角,痛得钻心。 “段竹心,你真是好恶毒,不仅抢了琳琅的寒食草,竟然还敢动手打她,现在还想逃跑。”虞长君一双眸子,冷若冰霜,“你真的以为本王忌惮段景,不敢动你么?” 段竹心愣了一瞬,嘶声大笑,眼泪汹涌而出。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以为程琳琅只是想得到虞长君,现在看来,她分明是想要毁了她。 “你笑什么?”虞长君拧着眉,盯着仿若疯癫的段竹心。 “你就这么相信程琳琅?你就真觉得我如此狠毒?”段竹心拭去眼角泪水,盈盈眸中尽是绝望。 虞长君听了她的质问,不知为何有些动摇,可想到从前与程琳琅两小无猜的那些时光,立刻笃定道:“这个世上,如若只有一人能相信,那只能是琳琅了。” 只能是琳琅了。 这话,将她最后一点眷恋粉碎殆尽。 “好,我退出,求王爷让我离开王府。”段竹心仰头望着虞长君,平静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不离。” 第5章.交易 第5章.交易 听闻此言,虞长君眉心紧拧。 他蹲下身,细长手指用力捏住段竹心的下颚,“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和琳琅之间,何须你的退出来成全。” 段竹心下颚痛得像要被捏碎,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虞长君一句话,毫不留情道出了她如今的难堪处境。这不仅是她的耻辱,更是段家之耻。 “求王爷给我一纸休书。”段竹心忍辱开口,掩在袖口下的指甲深深掐入了皮肉里,“那我就不会横亘在你们之间了。” 许是对这话终于满意,虞长君松开了手。 “休书本王早晚会写,不过不是现在。”他冷笑着,沉声警告,“在这之前,你好好待在王府,一步都别想离开!” 他拿过桌上灯烛,扔到段竹心包袱上,倏然火势熊熊。 段竹心惊呼一声,上去抢救,火焰舔舐着她细白的手指,霎时烫出了一片燎泡。 她却不管不顾地从火里宝抢出一件旧衣,抱在怀里,仍银钱细软焚为灰烬。 虞长君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经意地皱眉。可想到此行目的,也没心情细究段竹心为何有这般反常的行径了。 他大步朝内室走去,翻开床头的小木匣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寒食草,他拿了起来,漆黑眼底闪过寒芒。 段竹心脸色蓦地发白。 她顾不得烧伤,哀求道:“求你,求你不要毁了寒食草,玲儿还要靠这续命。” 虞长君垂眸,未看段竹心一眼,只把玩着手中的草药,许久后,才大发慈悲地说:“寒食草可以给你,你要多少,本王都可以帮你找到,不过……你要帮本王办一件事。” “我答应。” 现下别说帮虞长君办一件事,便是要她的命,段竹心也会答应,只要能救玲儿。 虞长君勾了勾唇,“本王要你——明日亲自将琳琅接入王府。” 段竹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想过千万种不堪的可能,却没想到虞长君的要求,比她所想还要无耻千万倍。 虞长君不能名正言顺的接程琳琅入府,竟然想以她名义来行此事。 哈哈,真是妙极了,好一个借刀杀人。 如果她答应了,怎么对得起她大哥,又怎么对得起段家的列祖列宗? “怎么?不答应?”虞长君挑眼瞧着匍匐在地的段竹心,声音幽沉如地狱罗刹。 “……答应!”段竹心绝望地闭上眼。 虞长君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嘴角挑起一抹邪佞的笑。 “你放心本王会找名医来医治那丫鬟,保证她恢复如初。”虞长君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也要记住,本王可以救她,也可以让她死无全尸。” 语毕,虞长君拂袖而去。 许久许久后,东阁内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笑。 段竹心死死攥住胸口的衣衫,恨不得将那颗活蹦乱跳的心挖出来,那样便不会痛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今日虞长君所做种种,不过是为了达成名正言顺接程琳琅入住王府的目的。 她不过就是错爱了一人,上苍为何待她残忍如此! 第6章.嫁祸 第6章.嫁祸 三日后,程琳琅入住王府西阁。 段竹心坐在床边为昏迷中的玲儿擦脸时,程琳琅的丫鬟小桃莽撞推开门。 “二小姐,夫人说想你了,请你去前厅一叙。” “不去。”段竹心断然拒绝。 “二小姐你提议夫人来将军府休养的,你不出现,怕会落人口舌,而且王爷怪罪起来,恐怕二小姐也承担不起。” 小桃一口一个“二小姐”,明显没将段竹心放在眼里,仿佛她家夫人才是王府女主人。 段竹心没作声,小桃反而越发得意。她看了玲儿一眼,嫌恶地说:“她这幅样子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个丫鬟在她面前作威作福,段竹心可以忍受,却受不了小桃咒玲儿。 她反手一个巴掌扇到了小桃脸上,小桃捂着脸,一惊,“你……” 段竹心冷冷看着小桃,“哪怕我是一个不得宠的王妃,也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我面前嚣张。” 她冷眼看了瞠目结舌的小桃一眼,俯身为玲儿掖好被子后,转身朝着前厅走去。 她不蠢,都妥协自此了,没必要再惹怒虞长君,平白再添无妄之灾。 段竹心到了王府前厅,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只有虞长君的贴身近侍赵喜在。 “王爷同程姑娘方才已去书房,劳驾王妃移足过去。”赵喜通传道。 段竹心勾了勾唇,不知这是虞长君给她的警告,还是为程琳琅立威。不管是哪种,现下身心俱疲的她都没多余的心情思量了。 冒着鹅毛大雪,辗转到书房,还未进门,段竹心就听得一阵清越琴音。 程琳琅坐在窗前抚琴,一旁的虞长君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宛如一对璧人。 段竹心从未见过虞长君如此温柔的表情,心猛地揪紧,这两人这么卿卿我我,何须她来掩饰。她很想转身离开,但程琳琅已经眼尖地看见了她。 “竹心妹妹来了啊,外面多冷,快进来。”程琳琅笑吟吟地站了起来,琴声戛然而止。 虞长君眉心紧拧,段竹心知道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他的雅兴,不愿多生事端,三两步迈进暖阁,俯身行礼。 “参见王爷。” 虞长君视若无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暖炉放到程琳琅手中,程琳琅微微一笑,“阿君,你还是这么细心。” 说完,程琳琅看向段竹心,温和地问:“竹心妹妹,小桃这丫鬟去哪儿了,怎么没跟着你回来。” 小桃挨了她那一耳光后,就消失不见了,她哪知道那个丫鬟去了哪里。但段竹心没作声,她知道如今场景,她说什么都只能惹人憎恶。 “哑了,琳琅在问你话呢。”虞长君声线平缓,话里的愠怒却显而易见。 段竹心嘴唇嗫嚅着,正欲张口,一身褴褛,脸肿得看不出原样的小桃,忽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夫人,我在这里。”小桃声泪俱下地跪倒在地,同刚才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程琳琅吃惊地问:“小桃,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小桃小心翼翼地瞥了段竹心一眼,咬着唇,欲言又止道:“是……是奴婢自己摔的。” 段竹心惊呆了,这赤裸裸的栽赃嫁祸,她委实忍不了,“我确实打了她耳光,但是因为她对我出言不逊,其他伤,与我无关。” 虞长君冷笑,“段竹心,本王真的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聪明,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这么拙劣的谎言?” 第7章.杀机 第7章.杀机 来时,雪落了满身,进入室内融化后,冰凉地贴着皮肤。可听了虞长君的话,段竹心只觉得心中的寒意,比身上还寒上千百倍。 “小桃,你先下去看伤。”程琳琅遣退了小桃后,“善解人意”地帮段竹心解围:“阿君,我相信不是竹心妹妹。” “不是她,还能是谁?整个王府谁还能比她心狠手辣。”虞长君冷哼。 他还记得上次段竹心对程琳琅做的事,这个毒妇既然能对程琳琅下手,更遑论一个小小的丫鬟。 段竹心眸如死灰,不想再辩解了:“既然王爷说是那便是,为了不碍王爷的眼,我就先离开了。” “本王准你走了?”虞长君看着段竹心瘦削却倔强的背影,俊美的脸因恼怒而扭曲。 段竹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王爷还想要我……怎样?” 虞长君不语。他确实还未想要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这时,程琳琅缓步朝段竹心走去,笑着将暖炉递给她,温声劝慰道:“竹心妹妹,不要同王爷置气,看你这一身湿的,快抱着暖暖手。” “你走开。”对程琳琅的惺惺作态,段竹心恶心到了极点,推开程琳琅的力气,不由大了一些。 暖炉哐当一声坠地,其中滚烫的碳火,迸溅而出,几点落在了程琳琅鹅黄色衣衫上。 “啊。”程琳琅惊叫着后退了一步。 “段竹心!”虞长君忍无可忍,这个女人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虞长君狠声道:“段家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蛮横无理的女儿的,本王命令你给琳琅道歉。” 虞长君力气很大,段竹心手臂几乎都被捏碎了,痛得冷汗直流。可这一刻,她却不愿妥协示弱,只为了她那点可怜的尊严。 “该道歉的不是你们吗,你们这样……将段家置于何地。”段竹心嘶声大喊,字字血泪。 将不能置于人前的伤口,血淋淋连皮带肉地撕扯开,段竹心却感到一阵扭曲的畅快。 虞长君眼底杀意翻涌,他不在乎世人眼光,却不得不顾忌琳琅。 一柄软剑从虞长君玄色长袖里滑出,分毫不差地抵在段竹心咽喉处。 段竹心绝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猛地用手握住了锋利的剑身,朝着咽喉处送了几分。须臾,猩红血液染红了银白剑刃。 “杀了我吧。”段竹心眼底一片死寂。 虞长君不相信这个女人真会寻死,幽幽说道:“好啊,本王成全你。” 段竹心并未求饶,倒是一旁的程琳琅扑上来抓住了他的手,眸里凝满泪水,“阿君,你别冲动。” 虞长君怔了怔,收回长剑,冷声对半身被血色侵染的段竹心说:“念在琳琅为你求情,本王暂且不杀你,去门外罚跪,直到你反省为止。” 第8章.惨死 第8章.惨死 那夜,京城下了历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段竹心在雪雾里跪了一夜,最后体力透支晕死过去。再醒来,已是七日后。 朦胧间,她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哭声。 “玲儿?”昏睡多日,段竹心一时视野模糊,挥舞双手摸向声源处。 “小姐,是我,我是玲儿。”玲儿握住段竹心的手,“我好了。” 段竹心眼泪倏然而落,她紧紧抱着玲儿,嗓音嘶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不会的,我答应将军,要好好保护小姐。” 主仆两抱头痛哭一场后,段竹心为玲儿抹去眼泪,轻声说:“以后你不要为我强出头了。虞长君答应我以后会给我休书,我们忍一忍,离开后我们就去塞外找大哥。” 看着强颜欢笑的段竹心,玲儿一阵心痛,还是点头应了。 可这深宫高墙里的事,大抵都身不由己。 这日,段竹心在屋里看书,一行侍卫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开始搜查房屋。 “你们干什么?擅闯王妃闺房这可是死罪。”玲儿挡在段竹心面前。 为首侍卫还是有几分眼色,冲段竹心抱拳道:“王妃见谅,前几日程姑娘贴身丫鬟忽然失踪,王爷命我们搜查……” 虞长君会怀疑她,一点都不奇怪。她对玲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身冲侍卫说:“你们请便。” 最后,侍卫自然无功而返。 段竹心觉得小桃的失踪必有蹊跷,于是越发谨慎,连东阁都未再跨出一步。 自从程琳琅入住王府后,虞长君也再未来过东阁。 一晃两月缓慢而过。 这两月是三年多来,段竹心活得最惬意的时光,没有期待,没有牵挂,没有痛苦,更没有伤心…… 春回雪融,东阁后花园的桃树一夜间冒出粉嫩的花骨。 段竹心换上薄春衫,在院中看花时,见到两个小丫鬟在林中窃窃私语。 “小桃的尸体在王府西侧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听说将军夫人伤心过度,旧疾复发了,王爷一直陪着她呢。” “你小声点,王爷下令不准叫将军夫人,要叫程姑娘的。” “王爷待程姑娘真是好,她会不会是我们的新王妃啊。” “胡说什么,程姑娘是将军夫人。” …… 两个丫鬟离开后,段竹心才从隐蔽处走出来,站在阒静桃林间,久久未动。 何其可笑!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要像是做了亏心事般躲起来。 段竹心浑身发冷,浑浑噩噩地回到东阁大厅,就见玲儿跪在地上,而上位处坐着衣着华贵,容颜俊美的虞长君。 他轻飘飘地瞥了段竹心一眼。 段竹心恍若想起,三年前段景婚宴上,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宛如谪仙,细长凤眼,微微朝她看来,她便失了魂丢了心。 可从此后,那双深邃眼里,尽是肃杀寒意。 第9章.报仇 第9章.报仇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段竹心才不卑不亢地说:“不知王爷此次前来,又有何事?” “琳琅身边死了一个丫鬟,她不习惯陌生人伺候,明日你便去西阁伺候。”虞长君薄唇凉薄地勾起,“你也不必不忿,杀人偿命,本王无需你偿命,也算仁至义尽了。” 段竹心愣住了,半晌,又恢复平静,淡淡地说:“好。” 她懒得再去问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虞长君拿出的证据,定然让她“无法反驳”,既然知道结果,何必再多费口舌。 段竹心干脆的回答,反倒让虞长君更确定了小桃之死,同她脱不了关系。 “王爷,小姐怎么可以去做那些粗使的事,而且……” “玲儿,住嘴!”段竹心阻止玲儿再说下去,她不想玲儿再为她伸冤而遭受惩罚。 虞长君没空看这两个女人的一唱一和,整了整衣衫,朝门外走去。同段竹心擦身而过时,他蓦地停顿,在她耳边低声轻语。 远远看去,状似温存,只有段竹心知道虞长君话里包含了多深的厌恶。 “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也只配做这等低贱之事了。” 那日后段竹心天不亮去西阁,夜半才能回去。日日站立奔走,她细嫩的脚底磨出了一个个水泡,痛得钻心。 每晚玲儿帮她上药时,眼泪都啪啪直掉。 “小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等我们离开这里,寻得将军,一定要让将军为你报仇。” 报仇? 不,她不想报仇,这其中的种种纠葛根本算不清。她只想远远离开这污浊之地,再也不要和虞长君有任何关系了。 昨日收到从边关送来的大哥家书,说同匈奴的仗很快就要打完了,到时他就回来。 从前她忧心大哥安危,希望他早点回来,此时,她却害怕段景回京…… 不知不觉,段竹心在西阁伺候了半月有余。 她已然习惯了下人们看她时嘲笑不屑的眼神,习惯了程琳琅的虚伪,也习惯了虞长君对她的刻意刁难。 这日,虞长君陪着程琳琅在凉亭里赏荷,二人谈笑风生,完全视立于一旁的段竹心为无物。 忽然一阵风起,程琳琅手中的绣花团扇被吹入湖中。 程琳琅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这把扇子我可绣了好长时间。” “不可惜,让人捞上来就是了。”虞长君幽幽看了段竹心一眼,“你,下去!” 段竹心惊愕地瞪大眼。 这面湖看似宁静,水底却暗藏玄机。湖里养了一群从异域引入的食人鱼,体积不大,却凶残无比,凡见活物必撕咬之。 为什么这段时日,她尽力将存在缩到了最小,虞长君还不放过她? 那许久未曾有过的透骨寒意又从骨缝里,一丝一丝地爬了出来。 “你说真的?” 虞长君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幽幽地说:“本王何时说过假话,难道你还想违抗本王?” 段竹心看了虞长君两秒,垂下眸,“不敢,王爷吩咐,自当全力以赴。” 下一秒,段竹心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 第10章.疤痕 第10章.疤痕 虞长君幽深眸光一直牢牢盯着水中那抹白色的影子。 湖面下隐约可见一群群黑色的鱼影朝着段竹心的方向,蜂拥而去。 段竹心抓住团扇时,手臂、腿、身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她却没向岸边游去,回头朝着岸上的虞长君露出一个笑容。 虞长君面上冷笑,蓦地僵住了。 段竹心那笑容凄绝得像开到极致即将荼蘼的花,看得他的心猛地缩紧。 段竹心停止了浮水的动作,身体开始一点点往水里沉下去。 渐渐地,湖面平静了,一缕缕血色染红了清澈湖水。 “段竹心,你给本王上来!”虞长君猛地站了起来,嗓音里带了不自知的颤抖。 这个女人竟然想寻死,他允许了么? 冰冷的水从口中灌入,胸肺里的氧气一点点流失,四肢百骸痛得像是有一把把利刃将她的皮肉刮下来。 但段竹心却觉得轻松。死了是不是就可以逃避无休无止的痛苦了,不用再独自背负那些罪孽了。 真好。 段竹心笑着,缓缓闭上了眼。 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程琳琅,见虞长君紧张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下一秒又被满脸焦急替代。 “阿君,你快叫人救救竹心啊。” 虞长君仿若没听到程琳琅的话,腾空一跃而起,足尖点着水面,朝段竹心下沉的地方掠去。 他敏捷地钻入水中,片刻后,抱着昏迷的段竹心破水而出。 段竹心面色惨白,浑身皮开肉绽,还有鱼死死咬着她的皮肉不松口。 虞长君将她放在地上,探了探她的鼻息,倏地松了一口气后,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冽。 “来人,送王妃回东阁好生疗养。” 食人鱼的咬痕极深,好几处都深可见骨。即便是好了,都可能留疤。 玲儿心痛不已,念叨着还好脸没有受伤。 可段竹心却毫不在乎,反而觉得庆幸。经此一劫,她终于不用再去伺候程琳琅,更不用日日见那两个人卿卿我我了。 可这样的清静日子并没过多久。 一日玲儿正在给她擦伤药,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段竹心还未回过神,虞长君就踹开门走了进来。 彼时,段竹心中衣挂在两条细瘦手腕上,身上仅围着白色裹胸遮羞,裸露在外的白皙圆润肩上的伤口才长出新肉,红白相衬,像是雪地里落下的梅瓣。 虞长君已很久没碰过这具身体,从前在床上他虽都是在发泄,却不得不承认段竹心满面痛苦却卖力迎合他的样子还是让人很有兴致。 脑子闪过一幕幕淫糜画面,虞长君眸光猛地一黯,腰腹间窜起一团火。 不过出口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讥诮,“这幅样子,是在引诱本王吗?不过,本王现今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段竹心别过头,迅速拉好衣服,没有出声。 她的漠视,让虞长君一阵不快。他睥睨着段竹心,冲门外喊,“将东西拿进来。” 一行宫人捧着衣服首饰,鱼贯而入。 “王爷,这是干什么?”小桃忍不住出声问。 虞长君盯着段竹心的侧脸,冷冷地说:“三日后,皇上要来王府,好好给你主子梳洗打扮一番,别丢王府的脸。” 第11章.刺客 第11章.刺客 皇帝莅临,王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 满头金钗玉翠的段竹心低眸看着杯中清酒,耳边尽是管乐丝竹声,满室热闹。她却觉得这繁盛景象之下,遮掩的是一片骇人荒芜。 这等宴会上,当朝皇帝竟然言笑晏晏地问程琳琅状况,并让虞长君好好照顾她。 那语调显然是早知那两人之间的苟且。 段竹心心惊到了极点,皇帝就是这么对待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建功立业的大哥的。 这两兄弟,这皇家之人,真是比蛮荒野兽还无情可怖。 一声脆响,皇帝转头看着段竹心:“弟妹,怎么了?” 段竹心这才发现自己将酒杯捏碎了,碎片划破了手心。 虞长君不悦地看过来,淡漠地说:“心儿想必是身体不适,就先下去休息吧。” 明面上的和睦已经达到了,她也没留下去的价值了。段竹心勾了勾唇,站起身,走到虞长君面前行礼。 “皇上,王爷,那竹心就先告辞了。” 就在这时,大殿中的烛火忽然熄灭。黑暗里,有太监尖利着声音高喊:“护驾!有刺客!” 段竹心听到铮铮作响的长剑破风之声,她发现那抹雪亮剑光不是朝着皇帝去的,而虞长君。 她愣了一秒,行动快于所思,刚想朝虞长君身前扑去。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拿她挡了剑。 剑深深刺入胸口,她回头望着虞长君冷峻的面容,蓦地笑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 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冷酷,不会伤心了。 可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何为万念俱灰。 禁卫军很快赶到,灯再度亮起,刺客一击不成,已逃得没了踪影。 段竹心觉得身体里的温度在慢慢流逝,她身体软软地下滑,被虞长君一把揽住了细瘦的腰肢。 她咳个不停,嘴里大口大口涌出鲜血。那双时常包含不自知爱意的清眸,此刻,盯着虞长君,除了泪水,空洞得什么都盛不下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其实……你不拉我挡剑,我也会这么做的。” 虞长君猛地愣住了,胸口一痛,仿佛那一剑刺在了他身上。 “心儿。” “心儿。” 段竹心觉得好像有人在唤她名字。 “谁,谁在哪里?”段竹心站在一片雾气中,大喊。 旋即,浓雾里,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走了出来,冲她笑得温柔。 “哥哥,是你吗?”段竹心朝人影跑去,却总也接近不了。 “心儿你要好好活着,等哥哥回来,哥哥会保护你,以后谁也伤不了你了。” 说完这话,段景又再次消失在浓雾里。 “哥哥,别丢下我。” 段竹心撕心裂肺地大喊。 负手站在窗前,下颚长满青色胡渣的虞长君猛地回头,方才还无声无息的段竹心,此时牢牢抓着锦被,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虞长君愣了一秒,冲到床边,死死抓住段竹心的手,惊喜地问:“你是不是醒了?” 没有回应,段竹心又陷入了昏睡里。 “快传太医。”虞长君暴怒地冲门外大喊,握着段竹心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 段竹心整整昏睡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夜不成寐,脑中时时出现他抓段竹心挡剑的画面,以及她说的那句话。 或许从前他是错看了这个女子。 虞长君想通了,段景和他的恩怨,不该迁怒到段竹心身上。 那一剑,刺破了他心中魔障,既然她已是他的王妃,他决定从今后好好待她。 第12章.空心 第12章.空心 两天后,段竹心彻底醒了。 虞长君每日都去看她,在东阁待的时间比在西阁还要多。 段竹心却彻底不会为此而悲喜了。 四年前,知道她倾心虞长君,段景叹息着说,都说竹子没心,你怎么只见了虞长君一面,就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了? 竹子空心。 如若说从前只是心灰,但当那一剑插入她胸口时,她就彻底空了心。 西阁。 程琳琅对虞长君说:“阿君,我想去看看竹心妹妹。” 虞长君犹豫了一瞬,既然决定了要好好对段竹心,此时就不想再刺激她了。 “她大病初愈,你就不要去了,免得染了病。” “王爷和妹妹和好,琳琅自然开心,只是琳琅一直想问……”程琳琅垂眸,咬着下唇,“这么久以来,王爷一直不愿碰我,可是嫌我不是处子身。” 前段日子,他们虽朝夕相处,却从未逾越最后一层屏障。 “莫要乱想,本王只是珍惜你,想等到我们大婚之夜。”虞长君轻轻将程琳琅拥入怀中,“我们再等等……” 安抚好程琳琅后,当日午后,虞长君就因皇帝召见入宫。 段竹心身体好了大半,但元气还未恢复,沐浴后,就睡意来袭,上床睡了。 夜半时,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钻入她中衣,缓缓地抚摸揉捏。 她皱着眉,想将那东西拂开。忽然手腕被人桎住,按在了床上。 她慢慢睁开眼,窗外透入的月光,勾勒出俯在她身上男人刀劈斧削的精致面孔。 段竹心还迷离的双眸,倏地搅碎了男人的一池心湖。他猛地低下头,在她纤细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段竹心痛哼出声,他又温柔地用唇舌吮吸舔舐那一块肌肤。手上也没闲着地慢慢解开她的衣扣。 “你醒了?”虞长君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唇畔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 浓郁的酒香,蓦地唤回了段竹心的理智。 “你喝醉了,我不是程琳琅。”她抱着胸朝床角缩,试图逃离他的桎梏,眼里充满了抗拒。 虞长君的笑容猛地顿住,那点些微的酒意瞬息消失殆尽,可他却不打算放过她。 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扯了回来。 虞长君低头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我没有喝醉,我也知道你是谁。” 语毕,他猛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舌尖蛮横地顶开了她紧闭的牙齿,他好久没碰过她了,整个人都失控了,粗鲁地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那一刻,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满足。 忽然,舌尖一痛,口腔里瞬间被血腥味充斥。 虞长君松开了段竹心,抹去嘴边的血痕,沉声说:“你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 段竹心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 第13章.谈判 第13章.谈判 这一句带着憎恶的话,让虞长君满腔柔情瞬息消散。 “不愿意?”他慢慢地咀嚼她的话,漆黑眼瞳染上一抹冷酷的笑,“但是现在可由不得你了,这是你作为王妃的义务。” 话音落,他大掌一挥,她身上的衣物瞬间碎成了破布。旋即又点了她周身大穴。 段竹心动弹不得,怒极反笑:“虞长君,你已经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了吗?竟会纡尊降贵来临幸一个你看不上的女人。” 虞长君蹙眉,他听不得段竹心讽刺他,更听不得她如此贬低自己。 他粗暴地掐着她细长的双腿,狠狠将自己撞入那温软紧致之中。 段竹心唇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那声音更撩起了男人的欲火,愈加不留情的侵占她的身子,霸道地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烙印。 这夜,虞长君如疯魔般,在她身上索取无度。最后,段竹心晕了过去,粉嫩的樱唇上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虞长君轻轻抚上她的唇瓣。 没想到他堂堂一国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会用如此方法,强迫一个女人。 “段竹心,为什么我已经愿意爱你了,你却如此厌恶我。”他轻声低喃,目光从她脸上,游移到她旧伤累累的雪白胴体上。 心底蓦地蹿起一股悔意。 “竹心。”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在她耳边,叫程琳琅的名字,可她却没有听到。 虞长君痛苦地低头,将唇一点点印在那些伤痕上,最后一吻,深深久久地落在她心口才愈合的疤痕上。 仿佛想用亲吻消去那些印记。 段竹心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却闭着眼不愿睁开。她多希望昨夜的记忆只是幻觉。 那个男人,怎么卑劣到如此地步。 “醒了?本王有话对你说。”虞长君坐在床边盯了段竹心一夜,她才醒,他就发现了。 段竹心猛地睁眼,防备地望着那个衣冠整齐华贵的男人。她没有开口,时至今日,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虞长君容色是一贯的冷漠,但说出的话却令段竹心大吃一惊。 段竹心想了想,嗤笑道:“我要你同程琳琅断绝关系,你答应吗?” 虞长君沉默了一瞬,“换一个。” 对此答案,段竹心眸中尽是了然,从善如流道:“那便求王爷,赐我一纸休书。” “休想!”虞长君说得斩钉截铁,“你这辈子就待在王府,哪里都别想去。” 或许意识到刚才的话太强硬了,虞长君又补充道:“你是我王妃,和我喜欢琳琅,这并没有什么冲突。” “虞长君,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吗?”她凄然大笑:“难道你还能将我囚禁起来?” 虞长君眼眸沉沉地凝看着段竹心,许久后,微微勾唇:“王妃这个提议,也不失是一个好法子。” 第14章.怀胎 第14章.怀胎 段竹心原以为虞长君只是说笑,没想到他真的派了重兵把守在东阁之外,虽未限制她的自由,但她走到哪,都有人跟着。 那夜后,虞长君更是隔三差五在夜里来她房间,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履行为妻的义务。 这让段竹心感到屈辱,更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程琳琅不能满足他了,还是又在盘算什么阴谋。 段竹心知道身边有无数眼睛,于是平日里越发沉默谨慎。 某日用过午膳后,忽然胃里发酸,吐了一次。不多时,虞长君就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虞长君长眉扬了扬,是溢于言表的惊喜。他本就容貌出色,此时畅快大笑,更是俊美得勾魂摄魄。 “我们有自己的孩儿了。” “那又怎样?”她根本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如今你有身孕,就好好待在王府,不要想着离开了。”虞长君想要握她的手,被段竹心避开,也未曾露出半点不悦。 他叹息一声:“把过去那些都忘了,本王往后会待你好的。” 之后,虞长君几乎夜夜睡在段竹心房中,再也未做什么,只是搂着她睡觉。 一晃三月又过,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段竹心却越发心慌意乱。 不仅仅对虞长君态度的变化,更是因为听说边关战事吃紧,她很久没收到段景的家书了。 边关之事,一般人知之甚少。 这几月,她对虞长君始终怀有防备,对他的热情,通通以冷漠应对。 这夜,虞长君来时,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为了大哥。 “想知道?”虞长君嘴角微微勾起,“军中之事,不得透漏,如果你想知道……” 他幽深眸光热切地在她身上逡巡。 她咬了咬唇,颤抖着手撩开了他的长袍,俯身含住了他的灼热…… 许久后,虞长君终于满意,抹去段竹心唇边浊液,才说道:“虽然战事吃紧,但镇远将军骁勇善战,已将贼寇逼出云关城,至多两个月后,就能凯旋而归了。” 段竹心蓦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心又揪了起来。 如果大哥回京,虞长君同程琳琅的事,就瞒不住了,她不敢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想得太出神,没有发现虞长君望着她,露出了几分宠溺的笑意。 这段时间,虞长君一直在派人捉拿刺客。他已查到那人是王府中的一名侍卫。 奈何那人太过狡猾,足足花了五个月,才将人捉到。 漆黑地牢。 那个男人被严刑拷打,折磨得不成人形。 “说,谁派你来刺杀本王的。”虞长君幽幽地询问,漩涡般的瞳仁里凝着千尺冰寒。 虽然是他拉了段竹心挡剑,但刺了她那一剑的却是这个男人。他必要让他千倍承受她所受的痛苦。 男人缓缓抬起头,血肉翻开的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奈何声音嘶哑得听不清。 虞长君对狱卒使了个眼色:“给他一碗水。” 男人狼吞虎咽地喝了后,抬起头说:“是……” 第15章.惊变 第15章.惊变 “是谁?”虞长君长眉倒竖,眼眸中的怒气越来越烈,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戏弄他。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是王妃。”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你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刺杀本王?”虞长君冷哼道,“继续上刑,直到他招了为止。” “王妃年轻貌美,又愿委身于我,她要我做什么,我自然愿意。” “胡说。”虞长君不信。 “我没有说谎,王爷冷落王妃那么久,王妃也会寂寞,王妃那里还有卑职的衣服。”男人粗重的喘气,他实在不想嫁祸那个可怜女人的,但是他一家人的性命…… 虞长君眸光蓦地一暗。 他想起很久前,段竹心在火中抢救一件旧衣的场景,还有这段时日里,她的疏离冷淡。 虞长君听不下去了,阴寒着脸从侍卫刀鞘里抽出长剑,刺入了男人胸膛。 血溅到他脸上,惶惶火光里,活像是索命恶鬼。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设计自己,他定要让她知道,胆敢愚弄他的下场。 “赵喜,宣本王执意,王妃秉性恶劣,特赐毒酒一杯。”他顿了顿,又说:“要最烈,发作最慢的。” 赵喜为难:“可是王妃腹中还有……” 虞长君冷哼道:“谁知道这个孽种到底是谁的。” 东阁。 段竹心看着赵喜带着一行侍卫,浩浩荡荡闯入她的卧房。 “赵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喜笑道:“奴才这是来给王妃送酒的。” “我不喝酒,赵公公回吧。” “这酒王妃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奴才都是奉命行事,王妃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见这幅阵仗,还有赵喜的态度,段竹心大约已经猜到这是什么酒了。她不怕死,但不想死个不明不白,“我要见虞长君。” 她还记得不久前,他怎么笑着她耳边说,多想要一个孩子。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王爷要陪程姑娘,没空见王妃。” 赵喜不想再同一个将死之人废话。他做了个手势,侍卫一拥而上,制住了段竹心,赵喜掰开她的嘴,将鸠酒灌了进去。 冰冷的酒液,火辣辣地灌进口里,段竹心呛得眼泪直流。 直倒一壶酒倒完,赵喜才松开手。 段竹心眼睛赤红,猛地一口咬住了赵喜的手。赵喜吃痛,一脚踹在了段竹心的肚子上。 段竹心摔到地上,蜷缩成一团,死死抱着绞痛的肚子,冷汗打湿了衣服。 “晦气。”赵喜唾道,“奴才先走了,明日再来为王妃收尸。” 门重重合上,隔绝了黄昏时最后一缕云霞。 段竹心躺在冰冷的地上,下身被血染红了。 “孩子,我的孩子,娘亲真的对不起你……” 段竹心眼底一片死寂,却嗤嗤笑了起来,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犹如凄厉鬼哭。 她真蠢,差点就相信虞长君是真心想要好好待她了。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心。 他的深情来得多突然,消失得就有多快。 第16章.毒发 第16章.毒发 是夜,乌云蔽月。 东阁外火把照亮半壁夜色,而东阁内,却静悄悄的,宛如鬼蜮。 段竹心坐在一片血泊中,五脏六腑都被搅碎般疼痛。她多想一死了之,无奈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只得经受这凌迟的痛苦。 这时,房门蓦地被推开,程琳琅走了进来。 “段竹心,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话落,蹲下身,故意用指甲划过她惨白的脸。 “别碰我……恶心!”段竹心气若游丝地别过头。 “啪”地一声脆响,程琳琅狠狠扇了段竹心一耳光:“我恶心?你们段家兄妹才恶心!” 程琳琅说着,表情扭曲,一把扯住段竹心的头发,阴测测的笑问:“你一定不知道你那个正直的大哥喜欢你吧?” “你胡说!”段竹心瞪大眼,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我胡说?这可是你大哥亲口承认的。”程琳琅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在段竹心脸上来回比划,“你靠得不就是这张脸么,先是勾引你哥哥,如今又是阿君。” “你说我把它毁了,他们还会喜欢你么?” “你想干什么?”段竹心预感不妙,跌跌撞撞的想往门外跑。 可还是晚了一步,被程琳琅扼住下巴,手起刀落,顿时从额头贯穿右眼直至颧骨,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豁口。 “啊,我的眼睛!”撕心裂肺的痛,让段竹心浑身都在颤栗。 猩红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庞,不断往下渗,映照着昏黄的烛火,格外刺目 “哈哈,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谁还会喜欢你?”见段竹心如此痛苦,程琳琅非但没有罢手,反而开怀大笑,“既然眼睛都瞎了,那我不如好人做到底,把你舌头也割了吧?” “夫人,快些离开,有人来了。”正欲动手,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低呼。 程琳琅没法,只得仓皇离开。走前还不忘踹了段竹心一脚,咬牙切齿道:“算你走运!” 很快,远处两个把守的侍卫听到动静,赶来查看。 “是死了吗?” “应该还没,不过也快了。” 蜷缩在地上的段竹心,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喘息声,犹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分外骇人。 她毒发了,连日的煎熬和刚才的重伤,终于彻底将她击垮了。 汹涌而来的剧痛,让五脏六腑好似在油锅里翻滚,又像有千万根针在扎。要说地狱炼苦,也不过如此。 “救,救我……”感觉到有人来,段竹心艰难的抬手,向侍卫求助。 “她眼睛怎么了?”其中一个侍卫发现异样。 “管她呢!反正要死了,明早往火里一扔,还不都一样。”另一个不耐烦道,“快走吧,看着挺吓人的,等会再来不迟。” 侍卫离开后,段竹心呕出一口鲜血。逐渐混沌的脑海中,缓缓闪过她这短暂的一生: 爱过,恨过,怨过,最后被人弃之如敝履,落得这般下场。 她真的好累…… 段竹心戚戚惨笑,仅存的眼睛,不知是被血还是泪模糊了视线。 “吱呀”,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了。 一道身影匆匆逼近,可她再也没有气力去看来人是谁,便缓缓阖上了眼。 第17章.幽魂 第17章.幽魂 凌晨。 虞长君站在书房窗前。冬日来临,他漆黑长发上落了一层薄薄晨霜。 “王爷。”赵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她……死了吗?”说这话时,虞长君的心猛地空了一瞬。 “死,死了,侍卫说是丑时死的,可,可……” “可什么?” “可是刚才奴才去为娘娘收尸时,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将王妃的尸首抢走了。”赵喜跪倒在地,“奴才无用,求王爷赎罪。” 虞长君猛地转身,手握成拳,眸中是森森寒意,许久许久后,才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必要将那女人的尸体找回来。” 谁胆子这么大,敢抢他的女人。 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他也不允许其他人带走。 追查之事并不顺利。几百大内精英出去搜寻,竟然一无所获。 虞长君恨不得亲自出府寻找,奈何边关忽然出了状况,本胜券在握的大军忽然连连败退,皇帝一连半月召他进宫,商谈对策。 这夜,虞长君从皇宫回府后,下起了初雪。 他倚靠在书房长椅上,困倦地闭目养神。忽然,房门被人打开,他猛地睁眼,就见到一身琉璃白,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盅的程琳琅。 “阿君,我熬了雪梨银耳汤,你尝尝。” 这是虞长君最喜欢吃的甜品,从前在一起时,程琳琅经常做给他吃,每次虞长君都会很开心。 “辛苦你了。”虞长君接过,可尝在口中,却没滋没味。 “好喝吗?” “嗯,好喝,你身子弱,我让软轿送你回西阁休息。” 程琳琅满意地笑了。看来段竹心那个女人在阿君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我再陪陪你。” 屋外细雪纷纷,寒风穿过半开的窗扉,涌了进来。 程琳琅想去关上窗,忽然一个人影从屋檐跳了下来,用刀扼住了程琳琅的咽喉。 “玲儿。” 段竹心死后,玲儿也消失了。虞长君没想到她还敢出现。 “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家小姐,将军一定会给小姐报仇的,你和这个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段竹心死之前,让玲儿悄悄去庙里为边关的大哥祈福三日,没想到为此逃过一劫。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伺机刺杀虞长君,却苦于没有机会。虽然不能杀了虞长君,用程琳琅一条命祭奠九泉下的小姐也不亏。 为什么?问得真是好! 虞长君冷笑道:“你小姐和本王身边的侍卫私通,令皇家蒙羞,你觉得段景有脸面为段竹心报仇?” “不可能,小姐一定是被陷害的,你别血口喷人。” 玲儿陷入震惊中,虞长君长眸微眯,趁着这个机会,一掌将玲儿拍出数尺远,又长臂一伸,搂住了浑身虚软的程琳琅。 “来人,将这个贱婢打入大牢。”虞长君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在地上的玲儿。 程琳琅惊吓过度,卧床几日,虞长君除了头一天来看过后,再也没出现了。她莫名地感到心慌。 一晚,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帷幕后有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程琳琅坐起身。 借着窗外雪光,程琳琅看到一个浑身血迹的女人,从帷幕后飘了出来。 “程琳琅,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女人的声音幽沉,愤恨。 “你是……段竹心?”程琳琅浑身发抖地抱紧被子,“你走开,是你先对不起我,我……我才让那个侍卫嫁祸于你的,你别找我。” 忽然,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程琳琅朝灯源处望去,就见虞长君站在半明半暗的火光里,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程琳琅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第18章.陷害 第18章.陷害 “你刚刚说什么?” 虞长君的声音幽沉地响起,像是含有万千情绪,但仔细一听,似乎又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和虞长君认识多年,程琳琅知道这种状似平静的虞长君才是真的暴怒到了极点。可他从未用这种面孔对待过她 “阿君……”程琳琅不由有点害怕,半晌才支吾着开口,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说的什么?”虞长君朝她逼近一步,不知为何,他藏在袖中的手,竟凉得不像是自己的。 程琳琅惨白着脸,勉强笑了笑:“你说我说的哪句话?我刚刚睡糊涂了,又受了惊吓,不记得了。” 她还抱有一丝期待,或许虞长君什么都没听到,他只是恰好来了西阁。 听了程琳琅装疯卖傻的话,虞长君站在原地,久久未挪动半步。 在帷幕后,穿着一身血衣装鬼的玲儿,见虞长君此状,以为他又轻信了程琳琅那个女人的颠倒黑白的话。 玲儿自嘲一笑,这样的状况还不够多吗? 小姐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被这个男人伤透了心。 越想越苦涩,玲儿悄悄拿起桌上一柄修花枝的银剪,猛地朝程琳琅扑了去。还没靠近程琳琅,虞长君身形猛地一动,钳制住了玲儿的手腕。 “啪嗒”,银剪落地。 玲儿手腕一阵痛,仇恨地望着虞长君:“虞长君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出尔反尔。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女人给小姐报仇,然后再杀了你。” 这番话,实属大不敬。 可虞长君面上却毫无波动。他点了玲儿的穴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你放心,本王说到做到,只不过本王要知道事情真相。”虞长君眸光猛地一黯,紧紧盯着床上的程琳琅,“告诉我,为什么要陷害段竹心?” “阿君,你相信那个死丫鬟,都不相信我?”程琳琅心底惊慌不已,依然强撑着辩解,“这两主仆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虞长君蓦然愣住了,心底蹿起一阵痛意。 可这次却不是为了程琳琅,这个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爱过也伤过他的女人。 而是,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眉目素雅的女子,面目泪痕地质问他—— “你就这么相信程琳琅?你就真觉得我如此狠毒” 彼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个世上,如若只有一人能相信,那只能是琳琅了。” 可此时此刻,这个他曾经最相信的人,却一而再的骗她,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血口喷人。 ”本王就是曾经太相信你了。”虞长君低声说,嗓音复杂,说不清对面前这个女人是恨,还是失望。 “来人,好生看管将军夫人,不准她迈出这个房间一步。” 虞长君本想听她亲口承认,但如今,却不想再问下去了,在这个房间里多呆一秒,就让他的心,多痛一分。 这份痛,现今全是因为那个被他亲手处死的女人。 不想再看程琳琅的惺惺作态,虞长君大步朝门口走去。 第19章.迟爱 第19章.迟爱 “阿君。”程琳琅叫了一声虞长君的名字。 虞长君高大的背影,犹豫了一瞬,停了下来。程琳琅眸光燃起了一丝惊喜,连滚带爬地下床,从背后抱住了虞长君的腰,低低地呢喃:“相信我,阿君。” 下一秒,虞长君掰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说:“将军夫人请自重,以后请叫我四王爷。” 程琳琅不敢置信,这话是由虞长君亲口说出了。 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连阿君都不相信她了。 为什么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反而还和她过不去。她真恨,当时没有多捅她几刀。 程琳琅握紧拳头,泪水却惺惺作态地落了下来:“阿君,那个女人背叛了你啊,你为什么要因为她如此对我?“ 听了这话,虞长君背脊猛地一僵,旋即回过头,盯着程琳琅,那冷峻的眼眸,一瞬间流露出一缕哀愁。 “因为段竹心是真的爱我。”虞长君微阖上眼,脑海中闪过段竹心的样子,深深呼吸后,猛地睁眼,笃定地说:”而我也爱她。“ 语毕,不仅程琳琅愣住了,就连一旁的玲儿也怔了。 虞长君竟然爱小姐,多么荒谬啊。 她被打入天牢后,隔了两日,虞长君来找她,问她为什么笃定段竹心是被陷害的。彼时,她以为虞长君是发现了什么。却没想到却是这个原因。 她嘲讽地勾起唇,可一切都太迟了,小姐已经不在了。 虞长君回到东阁。 段竹心的卧房还是曾经模样,他坐在床上,一样样从床头小抽屉,拿出属于段竹心的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王妃。 最后,在抽屉低层,翻出一件泛黄的白色的男人衣袍。边角处还有被火燎烧过的痕迹。 这件衣服,就是他认定段竹心与侍卫私通的证据。 而这所谓的证据,却是他自己的衣服。 衣袍内里,用银线绣了他的名字。他的每一件衣物,都有这样的标记。 玲儿告诉他,四年前,段景同程琳琅大婚时,他就是穿的这件衣服去将军府观礼。段竹心一直记得这件衣服,后来成为他王妃后,她就将这件衣服偷偷保存了起来。 她经常对玲儿说,王爷穿白色尤其好看,像神仙一样。 可就是她心中的神仙,用最残酷的方式,无情地结束了她的生命。 虞长君抱着衣物,将脸紧紧埋入其中。 当时他被嫉妒冲昏了头,竟然没有去查看一下,就赐了她毒酒,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她死之前,该有多痛,多冷啊。 虞长君,你真是畜生。 “心儿,心儿……“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颤抖的嗓音,泄露了他的悲伤。 砰砰两声敲门声响起,衬得这个夜晚更寂寞。赵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启禀王爷,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这些日子,虞长君都在这间屋子待着,他知道如果不是要紧事,赵喜不敢轻易打扰。 赵喜推门而入时,虞长君端坐在桌前,又恢复了一脸平静。 “王爷,方才有丫鬟打扫王妃毒发的那间房时,发现了这个……“赵喜跪俯在地,双手呈上一样东西。 他有点战战兢兢,这些日子,王爷忽然让搜罗王府人将王府里和将军府里,所有有关王妃的事物。 发现这枚沾着血的玉佩,赵喜不敢耽搁,马上送过来了。 第20章.玉佩 第20章.玉佩 玉佩? 虞长君快速接过,那是一枚材质很普通的玉佩,就连雕刻的图样也是中规中矩,并不出色。 虞长君以前从未将段竹心放在眼里,此刻更不能确定这玉佩是不是她的。 他摸着玉佩,细细摩挲,一些浮光片羽的碎片从脑中掠过,就是没有半点同这枚玉佩的印象。 但悔之一字,此时说为时已晚。 赵喜不愧是虞长君身边的贴身人,忙说道:“王爷,要不让玲儿姑娘过来认认?” 虞长君没有回答,猛地站了起来,几乎失态地朝门外走去。他等不及玲儿过来了,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其中又有何故事。 这应该对她很重要,不然不会随身携带。 玲儿受了些伤,被虞长君安置在了王府东侧的药房内。 ”王爷。“ 药房小童见虞长君来,吓了一跳,忙跪下迎接。 虞长君没理他,大步走进了里屋,推开了玲儿的房间。 大半夜,一个男人忽然闯入,玲儿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又恢复了一脸冷色。 “这你认识吗?” 虞长君就一路跑了过来,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却不管不顾地将手上玉佩递到卧病在床的玲儿眼前,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期盼和焦急。 玲儿瞥了未瞥一眼,嘲讽道:“王爷的东西,玲儿这种粗鄙的丫鬟怎么可能认识。” 虞长君知道玲儿恨她,也未计较这个丫鬟的无理,解释道:“这是在心儿……死的地方发现的,我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她的东西。“ 没人知道,说出这句话,他花了多大力气,那一瞬,胸肺中的氧气都想被抽空了。 听了这话,玲儿终于抬头,看向悬在虞长君手中的碧绿色玉佩。 她仔细地看了许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恐慌,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是小姐的。” 方才虞长君一直观察着玲儿的表情,他当然看出玲儿此刻在说谎。 但是她为什么说谎? 虞长君长眸微眯,不动声色地说:“是心儿的物件,那本王就收起来了。” 语毕,虞长君转身离开,一直跟在身后的赵喜,也躬着身跟了出去。 “王爷,那丫鬟明显在说谎,您为什么不揭穿她?” 路上,赵喜不解地询问,这风格一点都不像杀伐果决的四王爷虞长君。 虞长君望着黑夜里闪烁的启明星,声音淡淡地说:“这丫鬟连死都不怕,你觉得她要刻意隐瞒本王,本王能拿她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杀了她吗?“ 不是不能,是不敢。 这丫鬟是心儿曾经豁出命都想保护的人,他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动她分毫。 想自此,虞长君苦笑。 他为她改变了,可她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这些都怨不得旁人,是他自己造的孽,他就要受着,用余生去悔恨,偿还。 第21章.悬梁 第21章.悬梁 除了那枚玉佩,一直没有抢走段竹心尸首人的消息。 虞长君越发暴躁不安,皇帝好几次召见,他也借故推脱了。 这日,虞长君已连续几日未睡,他将那枚玉佩画成图纸,命侍卫出去打探这枚玉佩。可几日下来,依然无功而返。 他在书房里反复查看这几日探子穿回来的零星信息,眼圈一片青黑,俊美容颜也像笼了一层灰蒙蒙的雾色。 “不好了,王爷出事了。”一向稳重自持的赵喜,急冲冲的赶了进来。 方才扑捉点的零碎思绪,被赵喜这一喊,瞬息没了踪影,他将卷宗重重往桌上一扔,恼怒道:”何事?说。“ 听虞长君的语气,赵喜内心叫苦不迭,最近王爷本就心情不佳,这个女人还赶在这个时候来添乱,真是要害死他了。 “将军夫人悬梁自尽了,刚刚被救了下来,喊着要见王爷。” 虞长君长眉一挑,尽是厌倦,冷哼道:”她如今还有什么面目见本王。“ “那奴才便去回绝她了。“ 赵喜察言观色地说,没想到虞长君忽然站了起来,低声道:”去西阁,本王倒要听听她还有什么话想与本王说的。“ 西阁。 程琳琅一身狼狈地卧在窗前软塌上,周围几个侍卫严防死守,生怕她又生出什么祸端。 梁上悬着半截断了的白绫。 她嘴里一直低沉,不间断地念叨着:“我要见阿君,我要见他……” 此时,虞长君踹开门走了进来,敛满寒意的眸光直直望向程琳琅,“你还有何话想说?” 程琳琅愣了愣,她没想到虞长君真的还来看她,眼眸瞬息亮了亮,她站起来,跌跌撞撞朝虞长君走去,“阿君,你一定是舍不得我,所以才会来看我,对不对?” 她的手就要摸上虞长君衣角时,后者厌恶地躲开了,“程琳琅,你清醒一点,你对心儿做出那些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我们之间早晚会走到这个地步。” “心儿?”程琳琅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大笑起来,眼底尽是怨毒,“哈哈,心儿,虞长君,段竹心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处死的……” 虞长君长眉紧蹙,心底窜起一股剧痛,像是有什么在翻搅撕咬,那一刻,他恨不得掐死程琳琅。如若不是她的挑拨离间,他与心儿……也不至于阴阳相隔。 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上前一步钳住了程琳琅下颚,警告道:”程琳琅,本王没有杀你,是念在过去情分上,不要再挑战本王的底线,不然休怪本王无情。“ 语毕,他甩开程琳琅。 程琳琅站立不稳,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她抬起头望着虞长君,嘴唇嗫嚅着想说写什么,忽然,目光划过他腰间挂着的配件时,猛地愣住了。 虞长君察觉到了程琳琅的异样,眸光下移,盯着腰间玉佩。这些日子,他一些随身携带,虽不知是谁的,但这是为数不多,同心儿有关的物件了。 “你见过这枚玉佩?”虞长君控制住嗓音里的颤抖,尽量平静地问。 “段景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 程琳琅不可置信,这枚玉佩是段景的母亲留给他的,他一直随身携带。他视若珍宝,就是连程琳琅想碰一碰,他都不让。 这枚玉佩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怎么可能出现在虞长君身上? 第22章.封城 第22章.封城 “这是段景的。” 虞长君的惊讶,并不比程琳琅少。如今段景在边关打仗,他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虞长君眸光猛地一黯。 难道心儿的尸首是被段景抢走的。 这些日子,皇城禁严,出入搜查严格。虽不知那抢实体的人出自什么缘由,但近日内他铁定没办法带着一具尸体出城,那只可能还躲在京城某个角落里。 可探子几乎翻遍皇城,也没探寻到踪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 此时此刻,虞长君才猛然恍悟,还有一个地方他还没有命人搜查——那就是被他命人看守起来的将军府。 ”你给本王好好在这里待着。“ 虞长君盯了程琳琅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他要去将军府探查,此刻,他心乱如麻,一刻都等不了了。 很久很久后,西阁忽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程琳琅满面泪痕,她以为那枚玉佩段景送给了段竹心,心底恨意燃到了极致。 “段景啊,你对段竹心真是情深一片,玉佩让都不让我碰,却给了段竹心那个贱人。" 将军府。 侍卫搜寻一番后,果然在将军府一间废旧的柴房发现了异常。 柴房外面荒草丛生,挂满了蜘蛛网,可内部虽然杂乱,却收拾得很干净,被褥都是新的,桌上还放着茶壶茶杯。 “禀报王爷,这里确实有人住过,不过已经离开了。” 虞长君仿若未闻,大步迈入房内,掀开被褥,发现还有余温,咬牙切齿地说:“传本王命令,全程戒严,任何人都不许放出去。“ 侍卫领命而去,虞长君却没有离开,像是在感受段竹心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 连续封城三日,百姓都对封城此举不满,城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想要出城的人。 “王……公子,这城门还要关几日啊,这样能逮到那人吗?” 城门边,茶楼二楼,一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坐在窗边,手握一个粗瓷茶杯,浅浅喝茶,满身贵气与霸气却浑然天成。 “等。”虞长君沉默了半响,薄唇里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甚至不知道段景是否带着心儿的尸首出城了,他只是在和自己打赌,但凡有一线希望,都断不能放弃。 他的王妃,谁也不能带走! 忽然,城门口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和守城将士发生了争执。 ”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莫名其妙闭城,也没个原因,我家老母病重,我和我妻子还等着出城奔丧啊。“ 年轻人这一搅和,激起了其他百姓的愤怒,都大吵了起来,城门前一下失控了,推推嚷嚷,哭骂叫闹。 虞长君皱了皱眉,对赵喜道:“告诉守城官,加派人手,抵挡乱民,一个都不准放出去。” 很快,又来了很多官兵,有人收了伤见了红,这场暴乱才被制止。人群渐渐散开了。 日头逐渐西沉,虞长君看了看天色,觉得今日又要无功而返时,突然看见那个闹事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地朝一条深巷里走去。 虽然他能看出,那人并不是段景,但那挺直的背影,和刚才闹事时畏畏缩缩的样子判若两人。 虞长君长眸微眯,那人一定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将士。 第23章.重逢 第23章.重逢 晏臻避开人群后,穿街走巷绕了许多路后,发现没人跟踪后,才沿着一条隐蔽的巷弄,进了深处的一间小破屋子。 “咳咳,晏副将,你回来了。” 阴暗的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晏臻连忙用火折子点亮了破桌上一盏油灯,惶惶灯火,照亮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女人头脸上有一道伤,从额头贯穿右眼直至颧骨,乍一看骇人得很。 “二小姐,你别说话。”晏臻端起一碗水,送到女人唇边,“来,喝点水,润润喉。” 就着晏臻的手,段竹心小口小口将水饮下后,才吃力地问道:”还是不能出城吗?“ “嗯。”晏臻怕段竹心担心,淡淡应了一声后,转移了话题,“今日收到飞鸽传书,将军已回到了边关,你不必担心他被人发现了。” 段竹心低头望着胸前那枚白色珠子,内部已经透出一些黑色的絮状。 晏臻也看见了,暗暗叹了口气。他从小就在将军府长大,还亲眼见她出嫁,后来跟着将军南征北战,一晃四年而过,在此归来,却物是人非。 曾经有多可人善良的二小姐,如今却被剧毒缠身,而且还毁了容。 如若不是将军早闻风声,冒着杀头之罪偷偷潜回京中,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听了晏臻的话,段竹心终于放下了心。她不怕死,就怕大哥为了她受了牵累。 “那就好。”段竹心看到了晏臻脸上的伤痕,“晏副将,你也不必去城门打探消息了,城门总会开的,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二小姐,你说的什么话,为了将军和你,晏臻愿意肝脑涂地。”晏臻说得认真。 将军救出二小姐后,不得不立马赶回边关应敌。但二小姐命悬一线,经不得舟车劳顿的颠簸,只得暂时寄居在将军府的柴房里,只等二小姐毒性稳定后就离开京城,前去关外。 没想到波折跌宕,不仅全城戒严,就连隐蔽的将军府也不安全了。 晏臻已经意识到,或许虞长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皱着眉坐在一旁,寻思怎样才能带段竹心安全离开这里时,忽然听段竹心轻声唤他。 “晏副将。” “卑职在。“晏臻立马站起来,表情严肃。 “你别紧张。” 段竹心微微笑了笑,面上疤痕虽有几分狰狞,可晏臻还是脸红了,幸而在边关餐风露宿,粗犷黝黑的脸看的不分明。 “二小姐,有何吩咐?” “晏副将,你受伤了,我帮你擦擦药。”方才在和守城士兵纠缠中,晏臻不敢拿出实力抵抗,额上不知被什么硬物砸伤了。 男女授受不亲,晏臻想推迟,段竹心看出了他所想,淡淡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被哥哥惩罚,受了伤,也是我帮你包扎的,而且我如今已是死人,不再是谁的家眷,晏大哥,你还在顾虑什么?” 这一声“晏大哥”,让晏臻那颗被边疆风沙磨砺得坚硬的心,倏然软了下来。 “那就麻烦二小姐了。” 晏臻半蹲在床边,段竹心仔细地帮他消毒,包扎。 两人考得很近,晏臻能感觉到段竹心轻微的呼吸声,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清香。他不由握紧了手中长剑。 “砰”,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脚被人踹开。 段竹心猛地抬头,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黄昏时最后一丝光亮勾勒出他高大冷峻的剪影。 手中的药膏,哐当一声落地。 怎么可能是他! 第24章.伤痕 第24章.伤痕 晏臻也应声回头,浑身肌肉紧绷,手中长剑跃跃欲出。 他还是大意了,竟然引狼入室。 男人惊喜地大步跨进这间窄小房屋,朝着木板床上的段竹心走去。 他一身白衣出尘,宛如普度众生的神仙。可段竹心却因为他的接近,浑身抖个不停。 对她而言,这个男人不是神,而是剜肉喝血的恶鬼。 “心……心儿。”虞长君眼眶湿润了,上天何以如此眷顾他,让他尝到了失而复得的滋味。 此时,他只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别过来。” 段竹心害怕得直哆嗦,整个人钻进了被褥里。晏臻一步横在了虞长君面前,“二小姐说不想见你,王爷请回。” 虞长君斜阳睨了晏臻一眼,锐眸如刀似箭,“滚开。” 晏臻寸步不让,虞长君没耐心同他废话,长袖一甩,软剑从袖中划出,银白剑光犹如蛟龙出海。 两人缠斗许久,晏臻还是败下阵来。 虞长君趁机两步跨到床前,掀开了段竹心的被褥,柔情地说:“心儿,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我来接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看清了段竹心的脸。 那张那张秀美绝伦的脸,此刻横亘着一道骇人伤口。 虞长君猛地回头,盯着身后捂着胸口半响站不起来的晏臻,咬牙切齿地问:“她的脸,是谁做的?” “不是你做的吗?四王爷!” 晏臻还记得段竹心才被救出来时,浑身是血,气息奄奄,那模样比现在还让人心惊上百倍。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更可恨的是这个罪魁祸首,如今做出这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又是给谁看? “我做的?”虞长君愣住了,他何时命人划花过段竹心的脸。 晏臻看了一眼抱着膝蜷缩在床脚的段竹心,嗤笑着说道:“四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半个月,四王爷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知道晏臻没有骗他的理由,虞长君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些下人是怎么折磨段竹心的,那些痛苦与折磨,此时似乎都应在了他的身上。 虞长君猛地握紧拳,那些卑贱的下人竟然胆敢阳奉阴违,他必定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心儿,别怕。”虞长君强压下暴虐的情绪,慢慢靠近段竹心,像哄孩子一般轻声说道:“我错了,跟我回王府好不好。” 段竹心细瘦的身子猛地一颤,恐惧地大叫道:“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一句带着恐惧的拒绝,顿时像有千万把刀插在他心上。 虞长君正想说什么,肩上猛然一痛,是晏臻忍痛怕了起来,钳制住了他的肩。 “二小姐说了,不想和你回去。” 虞长君回头,瞪着晏臻,方才还柔软的目光,一瞬充满了上位者的倨傲,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和我王妃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来管了!” 话音落,他手腕猛地一翻,似要折断晏臻的手。晏臻本就武功不低虞长君,方才又受了重伤,顿时就被制住了命脉。 即便晏臻从小习武,经历过大生大死,这一下委实他再能忍,喉咙里也溢出一声低沉的痛哼。 虞长君怒气无法消弭,想要废了他一只手,身后突然传来段竹心的声音。 “你放了他!” 第25章.回家 第25章.回家 ”好,我可以放了他,不过你要和我回去。“虞长君手上卸了几分劲头,心底却窜上一股妒意。 他受不得段竹心眼里有其他男人的存在。 可现在,他也只能用这个男人同段竹心谈条件了。 闻言,段竹心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抓起破屋中唯一一盏油灯,走到虞长君面前,用完好的一只眼,看着那个她爱过也恨过,如今只想逃离的男人。 “我如今这幅模样,王爷不怕晚上做噩梦?” 火光映照下,那条疤更狰狞了。 虞长君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怜惜地举起手,想要抚摸那条伤痕,被段竹心避开了。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半晌才收回来,近乎祈求地说:”没关系,我会找天下最好的名医治好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虞长君,你执意让我回王府,到底有什么企图?” 虞长君看着段竹心,认真地说:“如果我说,我唯一的企图就是你,你还会信吗?” 像是听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段竹心笑了,“四王爷,我没那么蠢,再信你一次,上次我差点相信你,落得什么下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如果你执意要让我回去,就杀了我吧。” “杀了你?”虞长君呐呐地重复着这句话,他终于体会了何为痛侧心扉。 他面前这个女子,是他心爱的人,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箭矢,深深的,狠狠的扎在他心上,让他痛不欲生。 这种痛,就是当初程琳琅嫁给段景时,也从未有过。 他后悔了,可还能从头来过吗? 虞长君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空洞的死寂,“我不会杀你,心儿如果你不愿和我回王府,我只有杀了这个男人,还有……玲儿。“ 爱情走到穷途末路,似乎只有胁迫。 段竹心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这么无耻,总是能拿捏住她的命脉。她气极反笑道:“好好好,虞长君,我跟你回去,只求你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好。”虽然达到目的了,虞长君却越来越痛苦。 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 段竹心看向晏臻,“晏大哥,不要管我了,你先离开。” “二小姐……” 晏臻还想说什么,但是想起如果虞长君追究起来,只怕会连累将军。他深深看了段竹心一眼,破窗而出。 段竹心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晏臻,久久未动。 虞长君走过来,将她横抱而起,温柔地说:”心儿,莫怕,我们现在回家。“ 虞长君连夜召了宫里最好的太医来王府。 “张太医,王妃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太医看完诊后,虞长君迫不及待地问。他不在乎段竹心脸上有伤,就怕她眼睛…… 只要一想到那双盈盈清眸,往后再也不能视物,心底就一阵刺痛。 张太医捋了捋胡须,回道,“四王爷,王妃脸上的伤虽然划过眼睛,所幸没伤到眼球,好好养护一段时日,就能重新视物,伤口再以皇宫秘制的生肌玉露膏每日涂抹,必能恢复如初,只是……“ “只是什么?”虞长君一颗才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看王妃脉象,像是中毒已深,可又像被什么强制压了下去。”张太医不解。 听闻此言,虞长君眉目猛地一凛。 心儿还活着的惊喜,让他竟然忘了,导致她“死”的原因,是毒酒。而赵喜也亲自验过,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段景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心儿死而复生的。 送走太医后,虞长君坐在床边,望着段竹心假寐的侧脸,心底翻江倒海。 他知道,如今他问什么,她也不会告诉她的。 虞长君叹息一声,为她掖了掖被褥,轻声在她耳边说:“心儿,你相信我,这次我抓紧了,就绝不放手!” 第26章.谎言 第26章.谎言 忽然,门外传来吵嚷的声音。 “放开我,我要进去。” 玲儿听说了段竹心还活着的消息,就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赵喜大汗淋漓地跟了一路,终于在门口拦住了玲儿。 “你这个丫鬟,还懂规矩吗?王爷和王妃在房里,你怎么能乱闯。” 听到玲儿的声音,段竹心蓦地睁眼,她想说什么,奈何太急,顿时咳了起来。 虞长君一面帮她抚背,一面朝门口喊:“赵喜,放那丫头进来。” 雕花木门被推开,玲儿怔怔地在门口站了许久,亲眼见到半张脸被白纱包裹的段竹心,眼泪猛地汹涌而出。 “小姐。”玲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经历种种后,段竹心以为自己再不会流泪,可看到玲儿时,那双干涸许久的双眼,顿时凝满了泪水。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被虞长君制止了,他冲玲儿招招手:“你过来。” 生离死别后,两主仆有许多话要说,见虞长君站在一旁,段竹心不客气地赶人:“劳驾王爷出去一下。” “小姐,别……” 玲儿想要制止段竹心,二小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不希望再横生波折,惹虞长君不快。 哪知虞长君顿了一秒,轻声说:“好,我等下再来。” 玲儿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她看着虞长君提步朝门外走出,还亲自合上门时,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小姐,王爷怎么了?怎么……”怎么变得如此好说话。 段竹心不想说这个男人,“我也不知道,或许又有什么阴谋。” “小姐,或许王爷真的……喜欢上你了。” 玲儿想起虞长君对程琳琅说的那句话,彼时,她嗤之以鼻,可现在亲眼所见,虞长君眉目间的深情毫不作伪。 或许真如他所说,他是爱上二小姐了。 听了玲儿的话,段竹心冷笑道:“如若他真的爱上我,我就不会失去腹中孩子,也不会变成如今模样。” 段竹心纤细的手指,缓缓摸上被白纱包裹的半张脸。就算那道疤,能恢复如初,她的右眼能重新视物又怎样,那些横亘在心底的疤痕永远都愈合不了了。 空旷的院落,寒风飒飒,枯枝承受不了积雪,”咔嚓“一声脆响后,雪团簌簌而落。 虞长君幽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王爷,别冻着了,去屋里等吧。”赵喜小声劝着虞长君。 虞长君没有作声,许久后,才冷冷地说:“赵喜,将那夜守在东阁的侍卫统统招来,本王要知道到底是哪个奴才那么胆大包天,竟然划花了王妃的脸。” 赵喜两股战战,积压在心底的恐惧,被虞长君这句话逼迫得无处遁形,虽然段竹心脸上的上与他无关,可他当时踹了她一脚啊…… 没听到回应,虞长君疑惑地回头,看着一脸惧色的赵喜,皱眉道:“没听到本王说的话吗?” “奴……奴才马上去。” 赵喜屁滚尿流跑了,虞长君心中有事,所以没有注意到赵喜的异状。 虞长君又再雪地里站了许久,黄昏渐渐降临,他才朝房门走去。 刚想敲门,伸到半空的手蓦地僵住了。 “二小姐,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王爷也太绝情了吧,亏我差点还信了他。“ 这个问题玲儿已经问了许多次,段竹心一直未曾告诉她。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提都不想提起。 可她瞥到窗花上映出的一个修长身影时,蓦地改了主意。 这个不是说喜欢她吗?她定要拆穿他的谎言。 “不是他。”段竹心勾了勾唇,一字一句地说:“是程琳琅。” 第27章.报仇 第27章.报仇 “我就猜到是那个女人。” 玲儿猛地站了起来,一副想要去同程琳琅拼命的架势。 段竹心拉住了她,眸光一直凝在窗上人影上,“你不是都说了,明知是程琳琅栽赃嫁祸于我,虞长君也未曾拿她怎么样,你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了,最后吃苦的还是我们。” 虞长君收回手,满面阴寒,转身朝西阁走去。 他顾念着过去情面,放了程琳琅一马,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恶毒许多。 这一次,他定要让她后悔,过去对心儿所做的种种。 看着那个人影渐渐离开,段竹心勾了勾唇,满是讥诮。果然这个男人的誓言,不过只是过眼烟云,当不得真。 她至始至终,都比不上那个女人一根手指头。 隔日清晨,太医来府里问过诊后,一顶软轿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王妃,王爷请你去翠园赏雪,说要给王妃赔罪。”赵喜恭恭敬敬地说。 赔罪? 虽然不想见虞长君,段竹心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要怎么同她赔罪。 她站了起来,刚想朝门外走去,赵喜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了。 “王妃,当初是奴才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种事,求王妃饶命。” 段竹心看了匍匐在地的赵喜一眼,她自然知道,赵喜所说是指何事。 狗仗人势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她并不想和赵喜多纠缠,冷声说:“赵公公放心就是没有你那一脚,我身中剧毒,孩子也保不住的,我不会为难你的。” 赵喜长吁了一口气,重重磕头,由衷地说:“奴才多谢王妃今日恩德,来日必定为王妃赴汤蹈火。” 到了翠园,看到跪在雪地里的程琳琅,段竹心大吃一惊,昨日虞长君不是走了吗,她以为虞长君会就当做没听到,没想到他真的要为她,处置程琳琅。 段竹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一时心绪难明。 “心儿,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虞长君忙接下披风给段竹心披上,段竹心退了一步躲开了。 众目睽睽下,段竹心丝毫没有给虞长君面子,虞长君也不恼,面上反而带上纵容的浅笑,温声细语地说:“好,不批,那你到屋子里来坐坐。” 段竹心拧着眉:“虞长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虞长君面色沉凝了一些,“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心里有怨,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说完,虞长君转身面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此时已神智昏聩的程琳琅,冷声命令道:“将她给我弄醒。” 冰凉的水兜头而下,程琳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段竹心时,终于明白为何虞长君昨夜无缘无故让人架着她在雪地里罚跪。 “段竹心,你怎么还没死呐。”程琳琅歇斯底里地大喊,恨不得冲上去撕碎段竹心。 虞长君怒火猛地燃到极点,狠狠地说:“胆敢辱骂当朝王妃,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侍卫抓住程琳琅的手,左右开弓扇起了耳光,不一会儿程琳琅的脸就又红又肿了。 虞长君小心翼翼地观察段竹心的表情,见她一脸漠然,半张脸被白纱包裹,痛意又汹涌如潮。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被程琳琅蛊惑。 “给本王将她的脸给毁了。” 听了这话,不仅程琳琅猛地抬起了头,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段竹心都侧目望向了虞长君。 第28章.心愿 第28章.心愿 “虞长君,我是将军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琳琅看着在炭盆里烧得发红的烙铁,瑟瑟发抖,嘶声大喊。 虞长君厌恶地看着那个似癫若狂的女人,刚想说什么,段竹心往前了一步,大声说:“闭嘴,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有脸说你是将军夫人。” 世间还有比段竹心更无耻的人吗。 段竹心浑身力气都像被抽空了,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虞长君见状,忙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拖入怀中拥紧。 段竹心奋力挣扎,奈何身体虚弱,挣不开虞长君的禁锢。 虞长君旁若无人地抱了段竹心很久,周遭的风声,喊声,雪落声,在这一刻,都归于寂静。 在他心里,再也没有人比怀中人重要了。 许久后,虞长君终于松开了段竹心,将她抱坐在一旁软塌上,用披风将她裹紧,然后半蹲在她身边,在她耳畔落下一个亲吻。 “从今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达成。你讨厌程琳琅,我就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语毕,他起身,面上温柔敛去,又成了那个让人胆战心惊的罗刹。 他对侍卫做了一个手势,侍卫拿起烧红的烙铁朝程琳琅走去。 “别,别碰我,不要……”程琳琅害怕得大喊大叫,恐惧让她面目扭曲,“求你,阿君,不要毁了我的脸。” 虞长君置若未闻,冷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段竹心微微一愣,没想到虞长君真的会为她报仇。曾经的夙愿,如今一一达成,可段竹心只觉得疲累。 眼前的程琳琅,让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挣扎求饶,哭嚎嘶喊,却仿若置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只得看着自己的血肉化成白骨,一点点腐烂衰败。 侍卫拿着烙铁,即将落在程琳琅脸上一刻,段竹心闭上了眼,“够了,虞长君够了。” 她不想报仇了。 为了男人,何必呢。 这个男人心思难测,他曾经为了程琳琅无情地伤害她,现今只不过是她暂时得到了他的宠爱。她不能保证是否以后有一天,会有新的女人出现,那她的下场…… 段竹心不愿想下去了。 今日一事,更让她打定了离开的念头。 虞长君是恶魔。 入夜。 玲儿仔细地为段竹心梳理着长发,嘴里兴奋地说着今日听来的传闻。 “二小姐,虽然王爷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今日也算为你出了一口气了。” 段竹心看着镜中的自己,才上了药的脸上,布着一条长长的疤,和美沾不上半点边。 她拿出手帕,遮住了铜镜。 “二小姐,你别难过,你脸上的伤肯定会好的。”玲儿心酸地说。 段竹心笑了笑,她不伤心,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惧怕死亡。 她从玲儿手中接过木梳,轻轻说道:”傻丫头,别多想,去打点热水来给我梳洗一下吧。“ 段竹心拿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如瀑的青丝,脑中又回想起程琳琅狼狈的模样,以及她对毁容的万般恐惧。 不一会儿,身后响起了推门声,想是玲儿打好水回来了。 她叹息着说:“玲儿,你们都觉得程琳琅可恨,我却觉得她可怜,世间男子薄情寡性,她也不过是爱错了人。“ “自古女子以色侍人,要美丽要年轻,不然就如旧衣一般被人扔掉。我不想陷在这样的生活里了,我只盼早日离开这里,逍遥地过完一生。“ 她不想报仇,不想怨恨,也不想爱了,自此红尘万丈与她都了无关系,她只想脱离现在的生活。 语毕,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段竹心听出了不是玲儿,刚想回头,就被人从背后牢牢抱住了。 那力道很大,甚至让段竹心感到疼痛。 第29章.藏毒 第29章.藏毒 段竹心没有挣扎,她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心儿,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虞长君一阵慌乱,润湿的唇,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耳朵,像是要这样,才能确认段竹心还在他怀里,没有离开。 “虞长君,我求你,我再求你最后一次,你放了我吧。”她闭上眼,面上透出决绝的死灰,“在这里,我只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往事。” “好好好,你想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好不好?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虞长君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留下怀中人。 她不仅是他的王妃,还是他的命。 段竹心感到心累,推开虞长君,站了起来:“我要睡了,王爷请回吧。” 这个男人,真的还是什么都不懂,无论他的爱说得多冠冕堂皇,其实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她缓缓朝床边走去,躺了下去。虞长君立马跟了过来,脱了鞋上床,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你走开。”他热得像个火炉的身体,让段竹心不舒服。 虞长君不但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近乎孩子气地说:“我不走,我就想抱着你。” 这么理所当然耍无赖的虞长君,段竹心从未见过,微怔后,闭上眼索性不管他了。 虞长君看着段竹心白嫩的耳朵,漆黑的发丝,心底涌起一阵渴望,但他却不敢再僭越分毫,就那么忍受着煎熬和苦楚抱着段竹心。 这一段时日,虞长君就没有睡踏实过,夜半,怀中一股沁人寒意将他冷醒了。 睁眼一看,只见段竹心脸上毫无血色,连浅浅的呼吸似乎都带着寒气。 “心儿,醒醒!” 虞长君焦急地唤着段竹心的名字,可她却毫无反应。 顿时虞长君想起了太医当时的话,不由拳头紧握。 这些日子,段竹心看起来已经完好如初,让他忘记了去追问,本无药可救的毒药,心儿是怎么活过来的。 一盏香后。 太医为昏睡中的段竹心把脉,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目光掠过段竹心细白颈项时,透过微敞领口,似乎看到一枚灰黑色的珍珠。 不过张太医并未多想,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妃中的鸠毒,为何如此怪异。 “张太医,王妃到底怎么了?”虞长君坐立不安,语中尽是暴躁。 太医收回手,摇头道:”王爷,王妃这毒委实怪异,赎臣无能看不出因由。“ 虞长君无力地摆了摆手让张太医退下了。 一旁赵喜见状也是焦急,不由对虞长君建议道:“王爷,奴才幼时在宫外,听说民间有许多活死人肉白骨的能人。” “王爷,何不发一纸悬赏令,广纳天下奇人异事为王妃看病。” 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虞长君犹豫了一瞬,点头同意了,“赵喜,你现在就下去办。” 这夜,无星无月。 虞长君就着混浊的灯光,望着段竹心沉入梦中而显得平静的脸,许久许久后,坚定地说:“心儿,本王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30章.凯旋 第30章.凯旋 虞长君越来越觉得这个毒来得蹊跷。 那夜凌晨时,段竹心的身体又恢复如常,像是什么也未发生一般。 可这次虞长君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日王府都有各种奇奇怪怪自称神医的人上门,最终也无功而返。 虞长君忧心日重,时常愁眉紧锁,唯有面对段竹心时,能露出一两分笑颜。 一日,在民间游医为她看诊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后,虞长君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多日来积压在心中困惑。 “心儿,你在王府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 虞长君没再说下去,段竹心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讥诮一笑:“你是想问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的吧?” 虞长君面色难看,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痛与亏欠,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段竹心勾了勾唇,“或许是命大吧。” 一瞬间,虞长君面如死灰。心儿现在对他每一分的防备,都可以刺伤他。 此时,赵喜急匆匆通传,说是皇帝召见他有事商议。 “心儿,我晚上再来看你。”扔下这句话,虞长君落荒而逃。 直到虞长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段竹心才伸手摸上脖子上那刻颜色越来越深的珠子。 其实,她并未完全说谎。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死而复生的。自从她醒来,脖子上就有这枚珠子挂链。 彼时,段景还嘱咐她不要将之取下。 之后她身子弱,经不得舟车劳顿,段景不便带她一起走,她还未搞懂其中因由,段景就匆忙先离开了,留下来的晏臻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还是隐约可知,她活过来,似乎与这枚珠子有莫大的关系。 那日傍晚,虞长君并未如约而来。随后几日,也不见她踪影。段竹心反倒觉得轻松。 直到第五日,她在府中走动时,听到城外传来的鞭炮锣鼓声,抓住一个扫地小厮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城中如此热闹。” 小厮没见过段竹心,笑嘻嘻地说:“你消息真是不灵通,镇远将军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从此边城再无匈奴骚扰,再无战乱,百姓当然开心。” 段竹心怔愣了许久,忽然提起裙摆朝着虞长君的书房冲去。 大哥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回京了。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段竹心觉得最欢喜的事了。 书房内。 虞长君看着手上文书,眉心紧紧拧成一个结。 “王爷,王妃求见。”赵喜匆匆进来,禀报道。 虞长君愣了一瞬,沉郁的表情,瞬息被无法掩饰的惊喜替代,“快,快让心儿进来。” 这些日子,段竹心从来对他是冷漠以待的,如今主动找他,怎么叫他不欢喜。 焦急等待时,他整了整几日不眠不休看公文而略显凌乱的衣着,那样子,不像堂堂一国王爷,而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等待心上人的傻小子。 第31章.毒发 第31章.毒发 "王妃,亲近。“ 赵喜恭敬地为段竹心推开书房门。 虞长君看着一身淡绿衣衫的段竹心快步走了进来,额上还有着点点细汗,白皙脸庞透着粉,一时又心痛又心动。 他忙迎了上去:”心儿,走慢些。“ “虞长君,我大哥是不是回来了。” 段竹心满心都是段景,全然没注意到,她说出这句话时,虞长君面色蓦地一僵,伸出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虞长君暗自苦笑,原来只是他自作多情,如今心儿心里转着玲儿,段景,那个字见过一面的晏臻,甚至是其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就是没有他。 “你说话啊,我大哥现在在哪里?”段竹心还在追问不止,手抓上了虞长君的衣袖。 虞长君长袖下的拳头攥紧,等那一阵痛意过去,他才望上段竹心饱含期待的纯澈双眸。 这份纯真,他多想好好守护。可却一次次被他亲手打碎。如今,他真的不舍得再将这最后一片期待,击碎。 看着虞长君复杂又幽深的眼睛,段竹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蓦地松开,颤抖着问:“我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虞长君不忍再看她的表情,蓦地转身,背对着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镇远将军段景率领三万将匈奴八万大军击退,在追击匈奴王时,不幸……身亡。” 段竹心后退一步,“你胡说,你一定是骗我的,大哥那么厉害,不会死的,不会的……” “心儿……” 虞长君如今一点都见不得段竹心难过,可他知道段景之死,根本瞒不住,早晚段竹心都会知道,可他还是妄图能多拖一时便是一时。 这也是这几日来,他不敢面对段竹心的原因。 “不可能,肯定是你骗我的。”段竹心泪流满脸,期盼地望着虞长君,“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虞长君心痛得揪成一团,他想伸手为段竹心抹去泪痕,一口温热的鲜血喷在了他手上。 虞长君一把揽住了气急攻心,晕过去的段竹心。 东阁。 “王爷,王妃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毒素攻心。"医抹了抹额上沁出的汗水,战战兢兢地说:"先前不知被什么克制住了,此刻来势汹汹,如果找不到解决之法,长此以往,卑职怕也……回天乏术。“ 虞长君额上根根青筋暴突,“给本王滚出去。” 段竹心无声无息,静静地躺在虞长君怀里,乖巧得像是睡着了。虞长君收紧手臂,冰冷的唇兀自映在她额上。 “心儿,你别吓我,我错了,你只要醒来,你想去哪里,我都让你去好不好。” 迷迷糊糊中,段竹心觉得像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一滴滴滴落在她脸上。 她眼珠微微动了动,小声从口中吐出一声哥哥。 听到这声呼喊,顿时虞长君觉得一颗心都像被泡在了醋缸里,酸得发苦。 段竹心这一倒,好几日都未醒来,医生换了一茬又一茬,却半点查不出病因。 虞长君不许任何人碰段竹心,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照顾她。几日下来,嘴边长满了燎泡,眼底青黑一片,比病重的段竹心还憔悴上许多。 第32章.珠子 第32章.珠子 段竹心昏迷不醒的第七日。 虞长君正用湿巾为她擦脸时,赵喜急行进了房间,低声禀报道:“王爷,府外一个人自称可以医治王妃,王爷要不要见。” 赵喜说得小心翼翼,这些时日,太多人冲着不菲的赏金而来,却没一个能对王妃的病情说出一二。 他亲眼见证了虞长君如何一次次满怀希望,最后又绝望。他跟了虞长君多年,何曾见过这个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男人,如此落魄失意。 纵使是他这个局外人,也心生不忍。 “带他进来。”虞长君继续给段竹心搽脸,目光冰冷麻木。 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很快,赵喜就带着一个其貌不扬,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年轻人见了宛如煞神的虞长君亦不卑不亢,不如其他人那样诚惶诚恐,他平静地行了一个礼后,便对虞长君说:“烦请王爷让一让,我要为王妃诊断一下。” 虞长君不情不愿地走到了一旁,防备地盯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年轻人仿若未察觉到虞长君的目光,自若地将手搭在了段竹心的手腕上号脉,然后又伸手掀开了段竹心的眼皮。 看完这些后,他直起身对虞长君道:“王爷可否给我一柄锋利点的刀。” 虞长君从怀中掏出一柄镶嵌着玛瑙宝石的华贵匕首,递给年轻人。 “多谢。”年轻人接过匕首,右手轻轻掀开段竹君的衣领,手中匕首对着她的咽喉处,就要刺下。 虞长君眼疾手快,扼住了他的手腕,愤怒地说:“你想干嘛?” 年轻人痛得脸色一变,但还是笑了笑说:“王爷不必担心,我惜命得很,不会对王府做什么不轨之事的。” 听闻此言,虞长君才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 下一秒,年轻人飞快地抓住段竹心脖子上带的链子,手起刀落,只听轻微一丝脆响,链子断成了两截。 一枚漆黑发亮的珠子,从她衣领里滚了出来。 年轻人两指隔着手巾将珠子夹起来,昏睡不醒的段竹心猛地咳出一口浓黑的血,苍白的脸色,渐渐也有了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 虞长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想去拿那枚珠子,被年轻人挡开了。 “王爷别碰,这枚珠子可有剧毒。” 年轻人慢慢开始解释这枚珠子的由来:“这枚珠子叫移魂珠,此乃风扬国至宝,佩戴在身上,可以吸收身上毒素,只是过犹不及,事有两端,等这颗珠子从纯白变成黑色,如若还戴在身上,就变成了害人的毒药了。” 虞长君明白了。 这就是为什么,段竹心本来死了,段景给她戴上这颗珠子后,她日渐好转。又为什么忽然毒素侵体,昏迷不醒。 这人说着移魂珠是风扬国至宝,为什么段景会有? 第33章.皇帝 第33章.皇帝 虞长君的沉默,并未影响年轻人。 他继续说:“王爷如今王妃的毒素再次染体,如需要彻底帮王妃解毒,怕只有去风扬国走一趟了。” 虞长君长眸透出杀意,阴沉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是救王妃的人。” 话音方落,一股白烟猛地弥漫开来。 虞长君猛地扑向段竹心,怕年轻人趁机捣鬼。 烟雾中传来一声笑:“王爷既然这么在乎王妃,十日内一定要赶到风扬国,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王妃了。” 浓烟散尽后,年轻人早就逃之夭夭。 “王爷要追吗?”赵喜请示虞长君。 虞长君看着怀中呼吸逐渐平缓的段竹心,“不必了。” 想必这人早有预谋,即便是追怕也追不上了。 “赵喜,准备马车,本王立刻启程带王妃前往风扬国。“ 听了虞长君的话,赵喜立马说道:”王爷不可,我觉得这怕是风扬国的诡计,只是为了诱王爷上钩。“ 这百余年来,风扬国一直都是安靖国最大的对手。虽然表面上交好,但实则暗潮汹涌。如若虞长君这次自身一人去风扬国必定凶多吉少。 这道理,就连赵喜这个阉人都懂,虞长君一个堂堂王爷,不会不明白其中玄机。 可现今别说是诡计,就是龙潭虎穴,他都要闯一闯。 虞长君长眸微眯,沉声又重复了一遍:“赵喜,准备马车!“ 这一趟,虞长君是背着皇帝去的,带了几十名亲卫,装成行脚伤人朝着风扬国出发。 原以为这一路,必定艰险异常,风波迭起,但却异常的安静。 七日后,直到他们抵达风扬边境,预想中的暗杀都未出现。 虞长君却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异常。 两日后,刚刚进入风扬国皇城烟城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而来,将他们包围。 亲卫拔刀出鞘,将虞长君和段竹心所在的马车团团围在中央,一副誓死拼命的模样。 虞长君皱着眉,盯着怀中熟睡的段竹心,想着怎么挣脱这些人时,车帘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皇等候四王爷多时,请四王爷随李兆入宫。” 虞长君听出来了,这声音就是那个年轻人。 跟着李兆入宫后,很快就有人来带段竹心去治疗,虞长君拦住不让任何人接近段竹心。 “既然李兆千里迢迢赶去安靖王都救王妃,王爷还怕我们会害王妃吗?” 李兆笑着说,宛如狐狸。 虞长君不相信他,可却无法反驳,而且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治好心儿。 他放开了手,看着一行人仔细地用软塌将段竹心抬走后,才收回目光,对李兆说:“我要见你国皇帝。” 李兆对虞长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这边请,我皇也等候王爷多时了。” 第34章.对峙 第34章.对峙 金殿上,空无一人。 李兆带虞长君到了前殿后,也退下了。 高台上的御座,被重重珠帘遮挡,隐隐约约可见后面端坐一个男人。 两个男人对峙许久,虞长君冷笑一声,不客气地先开口道:“风扬皇,你要见本王,本王来了,你又躲在幕帘后,这就是你们风扬国的待客之道。” 虞长君早就听说过风扬国的朝野之争,一年前风扬先帝去世,朝中就一直纷争不断,听说现在的皇帝,正是先帝失散多年的儿子。 珠帘晃动,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他勾了勾唇角,眼底尽是阴鸷,“好久不见了,四王爷。” 虞长君猛地一震,不可置信道:“段景。” 任谁也想不到风扬国国君竟然是安靖国死于战场的大将军。 不过,虞长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联系过往种种,这发生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四王爷,好像不是很吃惊,不愧是安靖国的幕后操控者。”段景抚掌大笑。 虞长君不想同他绕圈子,单刀直入地问:“我很想知道你这次引我来风扬国,到底是想干什么?” 如果仅仅说是为心儿治病,他是万万不信的。既然段景都能派人进入风扬国救心儿一命,要帮她解毒想必也不是难事。 他如此大费周章将自己引入风扬国,必定另有所图。 “四王爷,朕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人。”段景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段某所图,不过心儿一人。我要让心儿成为我的皇后,我要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虞长君眼里杀机崩现,他万万没想到,段景竟然对段竹心怀有这种感情。 “不可能!” 段景仿佛早料到了他的答案,并未动怒。 他一直挺欣赏虞长君的杀伐果决,比安靖国那个皇帝有魄力百倍。 如果不是因为虞长君对段竹心的狠绝无情,如果不是因为他功高盖主,虞家人想要铲除他,他也不会假死,然后回风扬当这个皇帝。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护心爱的人周全。 “你不要程琳琅了吗?”虞长君压抑着怒气,才没拔剑直指段景。 ”虞长君,你不是喜欢程琳琅么,为了她不惜三番五次伤害心儿,朕如今便将她送给你可好?“ 他虽在边关,但程琳琅背着自己对虞长君投怀送抱的事,他都知道。 而且当初,只是因为发现自己对段竹心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他才慌慌忙忙娶了眉眼同段竹心有几分相似的程琳琅。 如今得知,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他便再也不可能放手。 虞长君怒极反笑:“段景,想要心儿,想问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铮铮剑声脱鞘而出,一触即发。 “皇上,不好了,段姑娘……” 一个小丫鬟的惊叫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剑拔弩张。 “心儿怎么了?” 虞长君和段景异口同声地问道,面上神色是一样的紧张。 小丫鬟被这两个气势强大的男人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为段姑娘疗伤过程中,段姑娘气血阻碍不通,说要用内力疏通血脉才行。” 第35章.协定 第35章.协定 不久前还水火不容,誓要拼个你死我活得男人。 此刻,盘膝端坐着,合力用内力将段竹心阻碍的血脉一一疏通,两人额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面色惨白的段竹心吐出一口凝固的黑色血团,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段姑娘的毒素已经排干净,往后只需好好调养,数月后便能恢复如初。”太医在一旁恭敬地禀报段竹心的状况。 随后,伺候丫鬟鱼贯而入,换了被血染红的被褥后,准备给段竹心换衣服。见虞长君在这里,于是怯怯地看向段景。 就是这么一个眼神,让虞长君很不舒服,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段景见虞长君半分未动,说:“四王爷,心儿要换衣服,劳烦你回避。” “心儿是我妻子,说要回避,怕是风扬皇你要回避吧。”虞长君不客气地回敬道。 段景咳了一声,转身朝外走,见虞长君未动,冷冷道:“四王爷,一起吧。” 同段景的恩恩怨怨还未算清,虞长君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段竹心后,跟着段景走了出去。 站在城墙上,能望见城外满坡春花,开得如火如荼。可城墙上站立的一黄一白的两道人影,却无心欣赏。 “四王爷,你看这盛世景色再美,也不属于你,还是早早离开这里,回你安靖国,看属于你的繁花似锦多好。” 段景遥望远方,嗓音平和,语中皆是威胁之意。 和暖的微风,掀起虞长君如墨发丝,他轻蔑地笑了笑。哪怕如今处于异国,他身上的王者之气,也未失半分。 “如果本王不离开呢?难道你还能要我的命?” “安靖国四王爷的命,朕可要不起。”段景风轻云淡地说:“既然你们不能达成共识,不如做一个协定。“ “什么协定?” 段景勾了勾唇,“等心儿醒来,让她来选择可好?她愿意和谁走,我们谁都不能干预。” 虞长君思忖了片刻。 虽然心儿恨他,但如果知道了段景对她坏有的龌龊心思,定然也不愿意留在风扬国的。 “好,本王同意。” 三日后,虞长君正与段景再御花园里对弈,黑白子,宛如他们如今的势不两立的状况。 虞长君放下最后一枚白子,长眉微挑,对段景说:“你输了。” 这一言,包含着挑衅与不屑。可段景却仿若未闻,笑着说:“四王爷果然文韬武略,朕真是佩服。” 这时,一个太监小跑着过来禀报:“皇上,程姑娘醒了。” 方才还笑里藏刀的两个男人,猛地站了起来,衣摆扫乱了一盘棋局。 第36章.忘却 第36章.忘却 虞长君与段景急忙赶到段竹心所住宫殿时,她正靠在床上,小口小口喝着丫鬟喂的汤药。 听到脚步声,段竹心回头,秀眸静静打量着两人,旋即透出一丝疑惑。 虞长君心“咯噔”跳了一下,停住了脚步,试探地叫了一声:“心儿。” “你是谁?”段竹心问,眉目间那抹困惑丝毫不作假。 “我是虞长君,是你的夫君。” 听了这话,段竹心更困惑了,喃喃自语道:“虞长君?夫君?” 虞长君一把抓住侯在一旁的太医,力气大得吓人,”她倒是怎么了?“ 太医额头冒出了汗,看了段景一眼后,低下头,心惊胆战地说:”段姑娘应该是中毒太深,神经受阻,伤了脑袋。“ “荒谬!”虞长君不信,滔天怒火烧得眼睛一片赤红,手掐着太医的脖子越说越紧。 “啊——” 一旁的段竹心被他吓着了,尖叫出声,虞长君丧失的理智,瞬息回笼。 他蓦地松手,一步一步朝段竹心走去。他努力攒出一个笑,“别怕,心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狰狞的笑容,吓得段竹心连连后退。 就在虞长君要靠近床畔时,段景猛地闪身,长剑一横挡在了虞长君面前。 “四王爷,心儿怕你,你就莫再逼迫她了。” 段景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意,虞长君的眼神更冷,可他还是克制住了暴虐的冲动,如今心儿不认识他了,他不能再给她增加不好的印象。 见虞长君收手,段景睨了他一眼,转身又一脸笑容地看着蜷缩在床脚的段竹心,“心儿,你还认得我吗?” 段竹心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他,又将头埋进了手臂,摇头,“不,不认识。” “没关系,我是你大哥。”段景猜到了,他依然耐心地说道:“别怕,心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虞长君袖中拳头咯吱作响。 段景明明对心儿还有不轨之心,竟然还有脸说是她哥哥。 果然,段竹心听了段景的话,试探地抬头,打量着段景笑眯眯的脸。心底的防备渐渐松懈了。 这个自称她大哥的人,确实比旁边那个一脸阴郁的男人要可亲得多。 “大哥。”段竹心怯怯地叫了一声。 段景看了虞长君一样,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温柔地说:“心儿,我和那个男人,你愿意跟谁在一起生活?” 闻言,虞长君恨不得给段景那张笑脸上来一拳。 段竹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虞长君愈发阴沉的脸,心底窜起一股恐惧,忙说道:”我要跟大哥在一起。“ 段景直起身,看向虞长君,笑容不减半分,“四王爷,你输了,你可以离开风扬国了。“ “段景你好卑鄙,竟然乘人之危。”虞长君唾骂道,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段景这么阴险呢。 “彼此彼此。”段景笑容依然,凑近虞长君耳边低声说:“虞长君你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吗,你帮我照顾内子,往后心儿就由我来照顾了。” 入夜。 段竹心早早入睡,夜里发了噩梦,冷汗潺潺地醒来。 但醒来后,她却记不得梦见了什么,只隐约记得一个男人伤她至深,让她痛不欲生。 忽然,她发现一个人影站在床边看着她,一身黑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第37章.吻殇 第37章.吻殇 段竹心刚想大声唤人,黑影忽然欺身而上,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 段竹心不停挣扎,她闻到了他身上有股熟悉的香气。她认出来了,这人就是白日里说是她夫君的那个恐怖男人。 “嘘。”男人幽深的眼睛看牢她,轻声说:“你不要出声,我就放开你。” 段竹心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虞长君放开了她。 段竹心防备地盯着他:“你这么晚闯进我房间到底干什么?” 她还记得白日里,亲眼见到大哥送他出宫的,为什么又折而复返? 窗外隐约的月光透进来,他借着朦胧光线,仔细凝视着段竹心的脸,似乎想把他深深烙进心底。 许久后,他才哑着嗓子开口:“我舍不得你,我要带你走。” 段竹心没想到这个男人,能这么坦然地说着这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你,答应我大哥要离开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段竹心听段景说这个男人是安靖国王爷,在她眼里这些达官贵胄都言出必行,于是用话将他。 “我后悔了!”虞长君露出一个凄楚的笑。 段竹心的心思太好猜了,全都写在脸上。她想他离开,她不想见到他。 虞长君见不得段竹心防备恐惧的眼神,单手制住了她的双手,另外一只手捂上了她眼睛。 段竹心的蝶翼般的睫毛抖个不停,一下一下擦过虞长君的手心,痒痒的,那瘙痒一路蹿到了心底。 虞长君眼眸愈发幽深,他看了片刻大掌下露出的雪白下颚,不受控制地低下头,狠狠咬了上去。 段竹心痛呼出声,”你这个淫贼放开我。“ 她奋力扭动着想挣脱男人的桎梏,却未想到更惹得身上人眼红如血。 虞长君深深喘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低下头饿狼一样含住了段竹心柔软的嘴唇。那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那颗失落漂泊许久的心,像是终于归航。 段竹心愣了一秒,发狠地咬上了虞长君的舌头,身上的男人痛哼,却半点未松开她,反而愈发疯狂地吻她。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段竹心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发生过了,脑袋传来一阵剧痛。 她撑着虞长君迷醉于这个吻时,手中松懈,抽出右手,从枕下摸出今日段景给她的防身匕首,狠狠地插入了虞长君的背脊。 虞长君痛哼一声,终于放开了段竹心。 刀刃插在脊骨骨缝里,该有多痛,可虞长君却毫无反应,他幽沉的眼眸里装满了伤心和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段竹心竟然会用刀刺他,但他更恼自己的情不自禁,将段竹心推得更远。 段竹心满手是血,紧紧攥着被褥,她打定主意了,如果这个男人还敢僭越侵犯她,她就和他同归于尽。 正好门口经过一行巡逻的士兵。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段竹心声音都在发颤。 虞长君看出了她的胆怯,不忍再逼她。 “心儿,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虞长君嗓音发哑,可并未得到回应。 他笑了笑,最后深深看了段竹心一眼,“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你好好照顾自己。” 话音落,他就跳窗而出,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段竹心愣怔了许久,才大声喊道:“来人啊。” 第38章.往事 第38章.往事 这晚,段竹心委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段景一直陪在她身边,轻声诱哄着她。 就如小时候,段竹心睡不着时,非要吵着嚷着听他将故事一般。 那一刻,时光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他是在段父在战场上马蹄下救回来的孩子,段家对他恩重如山,这个小他五岁的妹妹,更是他看着长大的。 从小捧在手心,生怕受了什么委屈。 彼时他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直到胖乎乎的幼童,一日一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才发觉自己对这个妹妹猝不及防变了感情。 他深知这有违伦常,于是将这份隐秘的心事深藏。娶了妻,甚至亲手将她送上花轿。 那时他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四年前,他无意中得知自己不是段家子嗣,而是风扬国王子时,那时他也未曾想过破坏段竹心与虞长君的感情。 直到发现虞长君与自己妻子暗地里的暧昧,以及他对段竹心的漠视折磨后,他才下定决心将段竹心抢过来。 “大哥,你在想什么?”段竹心见段景久久没说话,小声问道。 段景回神,低头看向段竹心,她的柔软的唇瓣还微微红肿着,他眸光猛地一黯,手下意识地就摸上了她的唇。 段竹心微怔,觉得段景的动作有些异样,但也未多想,微微别开头,避开了段景的手,低声骂道:“都是那个淫贼害的。“ 她顿了顿,像是羞于再说下去,抬头看着段景:“大哥,那个男人说是我夫君,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双盈盈眸光盯着段景。霎时,段景一颗心便乱成一团。 “他是骗你的。” 沉默了一会儿,段景终于开口。 段竹心猛地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庆幸的表情,“我就知道是这样的,那他为什么一直缠着我不放?” “因为他喜欢你,你讨厌他,所以一直躲着他。”谎言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段景麻木地说着段竹心和虞长君的“往事”。 段竹心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面上又露出一些不解,“那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她摸着自己心口,“这几日我总是做梦,梦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我觉得那就是我的心上人。” 段景猛地一颤,段竹心抬头看着他:“大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 段景站了起来,第一次同段竹心说话带上了恼怒。 段竹心被吓着了,瞪大眼盯着段景不敢说话。 “心儿,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段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勉强露出一丝笑。 那晚,段景是落荒而逃的。 段竹心的问询,让他无法招架。 第39章.谎言 第39章.谎言 段景好几日心情都不佳,朝堂上一时人心惶惶,生怕一语不合,会惹得龙颜大怒。 下朝后,段景留下几个心腹商议完国事后,李兆见段景忧心忡忡,大约猜到了所为何事。 “皇上,既然段姑娘已经不记得从前了,你何不……” 李兆话未说完,就被段景打断了,“别胡说。” 虽然未听完,他也知道李兆想说什么,他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错了一次,不能一错再错了。 骗心儿,如此卑劣的手段,他绝对不会再用。不然那和虞长君又有何区别。 李兆笑了笑,狐狸般的眸子闪着精光,他不信,以段景如今魂不守舍的模样,真的能坚守住,他所谓的底线。 段景赶到段竹心所住宫殿时,她正拿着扇子,在花园里扑蝶。仿佛又变成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无邪少女。 段景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朝段竹心走去。 恰好段竹心玩得兴起,一时没注意脚下,踩到道中小石头,脚下一滑朝地上扑去。 见状,段景的心骤然一紧,顾不得什么王者尊贵的身份,猛地一跃而起,牢牢将段竹心揽在了怀里。 跌倒的一瞬,段竹心就闭上了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腰上被一双手紧紧揽住,她睁开眼,就看见段景英气的脸。 她徒生了几分羞赧,站稳后,忙说:“多谢大哥。” 段景看着她艳若桃李的脸庞,一时心神荡漾,并未如言松开手,反而手臂越箍越紧。 那一刻,段景只觉得如果能和怀中人厮守一生,什么道德什么伦常,都滚一边去吧,山河故里,都不如拥所爱之人在怀。 段竹心又挣扎了几下,段景才慢慢松开了手。 “大哥,你方才在想什么?”段竹心察觉都了段景的走神。 段景打定了主意,慢慢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段竹心:“心儿,你不是问过我知道你心上人是谁吗?” “大哥知道?” 段景缓慢的点了点头,段竹心紧张地问:“谁?” “你的心上人名叫……”段景顿了顿,一鼓作气地说:“他叫段景。” 段竹心如遭雷击,回神后,勉力笑了笑:“大哥你说笑吧,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兄妹啊。“ “我们不是兄妹,我只是段家养子。”段景忽然握着段竹心的手,从她袖袋里摸出一枚青玉玉佩,“这就是我给你的定情之物。” “我们早就相恋,却碍于世人眼光,不能在一起,如今我贵为一国之君,再也不必忌讳那些了。” 段竹心虽震惊,但也未想过这些是段景编来哄她的话。 她绞着手指,半晌才说:“但是这些,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段景勾了勾唇,笑容莫名,“没关系,过去的忘记就忘记了,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创造新的回忆。” 第40章.夺爱 第40章.夺爱 虞长君受伤并不重。 那夜他才离开风扬王宫不久,就有追兵赶来。 他连续几日日夜不停地朝着安靖国赶,来不及处理伤口,恶化严重,一声白衣被风尘和血色染得看不出原有颜色。 等到接应他的亲卫感到时,伤口早已腐烂泛黑,衣服和烂肉黏在了一起。 回到安靖国时,他就卧床躺了好久。 他稍微好转一些时,赵喜才欲言又止地同他禀报:“王爷,在你离开这段时日,程夫人不知所终。” 虞长君没心情听程琳琅的事,现在他满心都是段竹心,挥了挥手说:“不见了也好,省得本王再出手。” 那之后,虞长君排了探子偷偷潜入风扬皇宫,打探段竹心消息。 他生活的全部期盼,都变成了每半月探子记录下的,关于段竹心的一言一行。她的生活点滴,他只能从黑纸白字的描述中揣测。 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她做了什么事,笑了几次,开心与否。 越看越揪心。 虞长君觉得自己快疯魔了,知道她得开心难过,过得不开心更难过。他恨不得亲自去看她。 可他知道,心儿根本不愿意见他,哪怕忘却了前尘,但那些伤害已经深深镌刻在了她的心底。他不愿再去触碰那根刺。 信件来往了五六回,虞长君再也按捺不住了。 因为信上说,风扬皇正在筹备大婚,而新娘就是段竹心。 这封信虞长君看了很久很久,最后那几页薄薄的纸,在他手中碎成齑粉。 安靖王宫。 夜半。 虞长君站在御书房,檀木桌后皇帝正手持狼豪在画一幅锦绣山河图。 “皇兄,请赐我精兵十万,我要领兵攻打风扬。” 皇帝手下不停,没有回话,直到落下最后浓墨重彩的一笔,才将毛笔一扔,同虞长君有七分相似的黑眸,望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风扬国与我国早就签订了停战协议,如今这和平盛世,又有何仗可打?” 虞长君长眸微敛,“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风扬国狼子野心,对我国是一大忧患,停战协议也只剩五年,五年后,风扬必定挥兵来犯,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一向谋略有加的皇弟,真是昏了头,才会提出这种建议。 他指尖敲着龙椅,淡淡地说:“贸然毁约,徒增人笑柄,如若这么做了,其他国会怎么看安靖?” 虞长君沉默了,知道自己的建议,有多么蠢钝,却又不知该如何在说服皇帝调兵。 他从未有过如此口拙的时刻。 打量了虞长君半晌,皇帝眸光如炬,“长君,不要骗朕,朕要听实话。” 虞长君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带兵攻打风扬国,夺回所爱之人。” 皇帝久久未说话。 他从未见过他那意气风华的皇帝,如此慌乱矛盾的时刻。就为了一个女人,何其可笑。 许久后,他拿起军符扔给虞长君,“朕准了。” 第41章.婚期 第41章.婚期 新皇娶后,大赦天下,减免农民三年赋税。 烟城街头挂满了红灯笼,百姓沉浸在一片喜悦和乐中。 段竹心穿上凤冠霞帔,一身喜气斐然。 宫中老嬷嬷,为她整理着发冠,喜气洋洋地说:“娘娘,你长得可真好看。” 对这声“娘娘”,段竹心有些许别扭,到底因何别扭,却说不出来。 她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忽然闪过一些零星的碎片。 穿着嫁衣的她。大红锦被上铺满的桂圆花生。燃了一夜的红烛。还有一双清冷得如天上寒星的眸子。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老嬷嬷唤了好几声,段竹心才回过神来,她对老嬷嬷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无事,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没多久,段景就匆忙赶来了。 “心儿,你怎么了?”段景握着她发凉的手,关切地问。 段竹心摇了摇头,“无事。你好好的忙你的,跑来干什么?” 段景直直看进段竹心眼底,担忧地说:“心儿你莫要骗我,有什么直接同我说就好了。” 段竹心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刚刚照镜子时,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好像是……我与谁成亲了。“ 段景眸光猛地一沉,他多怕心儿回想起往昔,不仅是不愿她痛苦,也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今日他才得到边关急报,说安靖国超风扬出兵了,由安靖国四王爷亲自挂帅。 他承认自己自私,一旦拥有过了,就不想再放手。 “你如今大病初愈,思绪还混乱,定是以前看了旁人的喜宴,记错了。” 听了段景的话,段竹心虽然信了,可却并未为此感到轻松。 段景亲自动手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接过嬷嬷手中的木梳,温柔地帮她梳理着发丝,静静说道:“心儿,我们的婚期可能要延迟些时候。” “为什么?” “安靖挥兵来袭,今夜我就要带兵出战。”段景望着镜中段竹心的脸,“你等我凯旋而归。” 段景感觉到手臂一紧,低头就见段竹心细白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袖。 “可不可以不去。”段竹心抬头望着他,不知为何一听到出征,她心中就涌起一股惧怕。像是她曾经也经历过这般楚痛。 见段竹心紧张的模样,段景心底蓦然一暖,“能得心儿关心,段景死而无憾了。” 可他不能不去,这是他和虞长君之间的恩怨,这一战避无可避。 “别胡说,大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虽然二人已要成亲,但段竹心依然叫段景大哥。段景也喜欢听她如此叫他。便由着她去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回来娶你做我的新娘。”段景俯身在段竹心额上印下一吻。 夜里,段景身着一身铠甲出征,通红火光照亮了夜。身后数万兵士整装待发,大呼口号,吼声直破天际。 段竹心情亲手为段景系上披风,低声叮咛道:“大哥,你一定要回来。” 段景矫健地翻身上马,面上都是志在必得的浅笑,“心儿,等我。” 第42章.噩耗 第42章.噩耗 这一仗,一打就是两月。 段竹心日日在佛前焚香,祈求段景平安。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虔诚。段竹心以为还要恶战许久的战争,气势凛冽的安靖国突然偃旗息鼓,撤兵退出了风扬国边境。 段竹心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地。 这日她房中为段景绣香囊,想等他回来时,就送给他。 屋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声,她走出房门,只见一个衣着华贵胖乎乎的男童,正蹲在一颗树下哭。 她走过去,笑吟吟地问:“你怎么哭了?” 男童指着树上一个风筝,段竹心会意,爬上矮树,将风筝拿下来,递给了男童。 “姐姐,你好厉害啊。”男童抱着风筝,破涕为笑。 段竹心觉得男童可爱,于是同他聊了起来,“你很喜欢放风筝吗?” 男童撑着小脑袋想了想才说:“不是很希望,我更喜欢骑马。” “为什么啊?”段竹心被男童逗笑了。 “因为骑马是男子汉做的事啊,就如皇上一样厉害,可以在马上可以将安靖国四王爷斩于马下。”男童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板一眼地说。 段竹心蓦地愣住了,安靖国率兵出征的既然是那个四王爷,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淫贼竟然死了…… 这些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这个男人她讨厌至极,听了他身亡的消息,她本该开心的,可为什么却觉得哀伤。 ”姐姐,你怎么哭了?“男童焦急地问。 段竹心抹了抹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她怔怔地看了湿漉漉的指尖许久,才迷惘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只觉得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段景回来时,就感觉到段竹心的不对劲。 “心儿,出什么事了吗?”段景挑起段竹心的下颚,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段竹心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宫里有点闷。“ 听她这么说,段景放心了一些,笑道:“最近城里有庙会,明日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隔日一大早,段景就带着段竹心乔装打扮了一番,出宫了。 街上人来人往,新奇玩意也很多,段竹心东瞧瞧西看看,莫名的惆怅也渐渐淡了不少。 越临近中午,越发拥挤,一不小心段竹心就同段景走散了。 她站在原地等段景来寻时,忽然,一个人影直冲冲地朝她扑来,抱住了她。 段竹心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绑着头巾的清秀少女,满面泪痕地望着她。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二小姐。”少女出声唤她。 “你认识我?”段竹心疑惑地问。 少女诧异地瞪大眼,“我是玲儿啊,二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段竹心回想了好几遍她的名字,蓦地睁大了眼,“玲儿,是你玲儿。” 她记起来了,玲儿是同她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 第43章.结束 第43章.结束 段竹心找了一个茶楼。细说了自己忘记了过去的事。 “失忆?”玲儿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你还认得我?” 段竹心摇了摇头,或许她忘记的都是一些痛苦的记忆。 只要一回想过去,段竹心就觉得脑袋痛得很,索性不再想了,她握住玲儿的手:“告诉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四王爷死了后,赵公公就给了我一些盘缠,让人送我来了风扬国找小姐。”玲儿叹息道:“虽然从前四王爷对小姐做了那么多坏事,但最后还是顾念着和小姐夫妻一场过,放了我,兴许……” 玲儿并未说完,就被段竹心打断了话,”你说什么?我与虞长君是夫妻?“ 玲儿短暂吃惊后,又镇定了:“是的,二小姐是四王爷结发妻子,小姐你失忆了,难道连这个都忘了?不过忘了也好,毕竟四王爷曾经那么坏……“ 后面玲儿还说了什么,段竹心一句都未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竟然和虞长君是夫妻,为什么段景又要骗她…… 手心一阵发凉,段竹心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颤抖着嗓音问玲儿:“那我与段景是什么关系?” “就是兄妹关系啊。”对于段竹心这个问题,玲儿有丝莫名,不过还是如实说道:“将军从小对小姐就好,玲儿真的很羡慕将军与二小姐的兄妹情。” “兄妹?”段竹心一遍遍重复着这个词,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死寂,“我与他只是兄妹之情?” 段景找了段竹心许久,终于在茶楼寻得了段竹心踪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心儿,你可让我好找?” 段景笑着走上前,想要抱一抱段竹心,看到一旁的玲儿时,蓦地愣住了。 “参见将军。” 段景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段竹心,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心儿。”、 他伸手想去碰段竹心的手臂,被段竹心躲开了,她厉声喊道:“别碰我。” 这一声,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段竹心却毫不在意,如今她满心恐惧,只想寻一个真相。 段景望着段竹心,如雕塑一般,如段竹心而言,笔直地站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骗我!” “是的。”事到如今,段景也不想再骗她,“但是心儿你听我说,我是真的……” “不要说,我不想听。“段竹心不想再从段景口里听到任何话,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可笑。 她一步一步朝后退,试图远离段景。 “二小姐,你到底怎么了?”玲儿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话,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段竹心没有回答,此刻,她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远离这些她认识的人。 她没察觉自己已经退到了二楼楼梯口,脚下一空,她猛地朝后栽倒下去。 下坠的一瞬,她看到了玲儿和段景惊恐的脸,听到了段景破口而出的呼喊,她甚至看到过去的浮光片羽,在眼前凝结成了完整的画面。 每一画都与虞长君有关。 她想起来了,想起她曾经是怎么爱过一个人,又如何被伤害。 她闭上眼,忽然觉得拥有了久违的平静。 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44章.寻觅 第44章.寻觅 段竹心福大命大,并没有摔死。 她醒过来后,就离开了风扬国,她无法面对,也无法原谅段景。 段景没有阻拦。 离开那日,夏日炎炎,满山姹紫嫣红。 段景来为段竹心送行,他望着她的眸光,像一点落入水中的浓墨,渐渐寡淡,无光。 “心儿,如果你累了就回来,我永远是你大哥。” 段竹心难得生出一些动容,她轻轻回应:”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 段景忽然叫住了她,她没有回头,“还有何事?” “你能否再叫我一声……大哥。”段景眼底藏着近乎绝望的希望。 段竹心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大哥,珍重。” 这一句话,让一个不畏生死铁骨铮铮的男儿郎湿了眼眶。他一直望着段竹心远去的方向,没有移开目光。 后来几个月,段竹心一人走过山,跨过河,随遇而安,将日子过得放肆又惬意。 她认识了许多人,也变得爱笑了许多。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往事,可夜深人静时,总会梦到那个男人。 梦中他的容貌模糊不清,有时在笑,有时蹙眉,有时愤怒,有时温柔,每一个表情,段竹心都见过。 醒来时,一颗心忽然变得空空荡荡,忽忽悠悠,无处安放。 在外流浪的第四个月,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安靖王城。 她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同人打听到了虞长君陵墓所在地。 那日清晨,她买好纸钱蜡烛,前往了陵墓。 她原以为皇陵守卫森严,她铁定进不去,就准备在外围烧烧纸钱,可她到达陵墓大门时,却一个守卫也没有。 段竹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深秋,陵墓长满了荒草,寂寥异常,几只寒鸦栖在树梢,不时发出刺耳的鸣叫。 虞长君的墓碑很简单,上面仅仅书写着“虞长君”三个字。 段竹心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从篮中拿出纸钱点燃,插上香烛。 寥寥青烟,如游絮一般消散在青空里,仿若人短暂的一生。 ”虞长君,我来看你了。“ 段竹心将纸钱一张张投入火里,飞灰在眼前飘荡,那一刻,段竹心忽然意识到,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真的不在了。而她虽然不能原谅他,却依然还是爱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我还没有报仇,你怎么就死了,不过死了也好,从此也不必见着你了,我迟早会忘记你的……” 段竹心也不知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什么,说了多久。 天边日头渐渐被乌云遮盖,细细的雨丝落了下来,纸钱打湿了,香烛也熄灭了。她却坐在墓前石阶上,未动分毫。 雨水淋漓而下,打湿了她的发丝,冰凉水滴滑过脸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忽然停了。 段竹心抬起头,入目是一柄青绿色的竹骨伞。 目光再往下,一张含笑带泪的俊脸映入眼帘。 “心儿。”男人轻轻唤道,沙哑嗓音里饱含深情。 第45章.无耻 第45章.无耻 段竹心觉得自己真蠢,竟然再次被虞长君骗了。 这个男人竟然没有死,还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些伤心,一瞬变成了愤怒。 “心儿,你还是在乎我的。” 虞长君如此说的时候,段竹心冷笑出声,嘲讽道:“四王爷你别自作多情,我一向心软,就是家中猫猫狗狗死了,也会伤心难过。” 听了这话,虞长君并未恼,他在一旁听到段竹心对着那块假墓碑说的话,已经死而无憾了。 他轻轻应道,声音温柔:“嗯,是我自作多情,心儿别恼。” 段竹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虞长君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为她撑伞。 段竹心愤怒地将他手中的伞拂到一旁。于是虞长君干脆将竹伞扔到了地上,还孩子气地踩了踩。 名贵的绸布伞面被污泥覆盖,段竹心看得心痛,不由责怪道:“果然是皇家之人,如此暴殄天物。” 虞长君淡淡一笑,“既然它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最终用途为何,又有什么区别。” 段竹心说不过他,转身就走。 回到客栈,段竹心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时,虞长君从窗户跳了进来,抱胸看着段竹心,轻轻问:“你想去哪里?” “我去哪里,同你有什么关系?” 段竹心话里带刺,虞长君却恍若未闻般,自顾自地说:“如果你没想好去哪里,就留在京城吧。你可以住在将军府。” 段竹心没有作声,继续收拾着行囊,只想快点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那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的父亲母亲都葬在京城,心儿,你还是留下了吧。” 段竹心手微微一顿,虞长君将她的死穴拿捏得死死的,她确实舍不得离开那个宅院,她所有的回忆都在哪里。 “还是说,你怕我?”虞长君看出了段竹心的动摇,乘胜追击,用上了激将法。 果然,段竹心回过身,冷笑着说:“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段竹心说得气势汹汹,虞长君嘴角却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子,这次他势在必得。 白日里淋了雨,夜里段竹心就发起了热。 夜里她辗转难眠,半梦半醒时,听到窗扉处,传来了几声敲击声。 她披上衣物,推开窗,就见窗檐上放着她爱吃的糕点和退烧药。 清冷的院落,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银白月光。 犹豫了一会儿,段竹心将东西收进了屋里,她没必要同自己身体过不去。 吃了药,她很快睡着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身白衣的虞长君走了进来,微凉手指轻轻拂过段竹心的脸颊,月光映照下,他眼底是深深的眷恋和爱意。 隔日一早,赵喜就命人抬着几大柜东西,来了将军府。 “参见王妃。”见了段竹心,赵喜很开心。这个善良的女子,终于完好归来。 “我不是王妃。”段竹心扫了一眼那些木柜子,“这些东西你们也抬回去。” 赵喜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回段姑娘,这些都是你曾经用过的旧物,王爷说扔了可惜,段姑娘也不用再添置新东西了,如果姑娘不喜欢,奴才便命人一把火烧了。” 段竹心恨得牙痒痒,虞长君那个男人总是能拿捏住她的软肋。 “好了,留下吧。” 第46章.故人 第46章.故人 后面一个月,虞长君鲜少露面,但他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段竹心烦心得很,却不知如何拒绝。他这一手做得委实是高明。 天日渐冷了,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这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许多。段竹心从小喜欢雪,段景时常带着她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 想到段景,段竹心感到一丝伤感。或许是上天捉弄,她与她的大哥竟然变成了如今状况。 她怀着心思,沿着石径小道缓缓走着,回忆一步步涌现而出。 那颗树,段景曾将她抱着肩头,去摘过树梢悬挂的冰凌;那边那条凝固了的小溪,她最爱坐在岸边洗脚,而段景一脸紧张地祝福她不要冻着了…… 突然,背后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头,之间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低着头匆匆忙忙地朝她走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丫鬟忽然抬起头,从袖中掏出一枚匕首横在了她喉咙上。 “程琳琅。” 段竹心惊呼出声,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人,没听过这个名字。她以为这个人已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没想到却有突然出现。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程琳琅冷笑着说:“早知道如此,上次我就该直接取了你的命。” 说着,她举起匕首,就像再次刺向段竹心。 段竹心身体后仰,滚到在雪地里,躲开了程琳琅的袭击。 但她这一摔撞在了被雪层掩埋的石头上,痛得她眼冒金星,半响站不起来。 程琳琅举起匕首再次朝她袭来,段竹心自知除非有神仙相助,不然必定被刺中。 可这世间处处是恶魔,何曾有神仙的存在。 段竹心认命地闭上眼。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她却听到了程琳琅的惨叫声。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她张开眼,就见虞长君护在她身前,而程琳琅捂着胸口,栽倒在地。 “程琳琅,心儿当初放过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还来找她麻烦。”虞长君眸中寒芒迸现,“你真是好歹毒。” 说完,他蹲下察看段竹心,摸了摸她身上,确定她未曾受伤,才长舒一口气,说道:“心儿,能站起来吗?” 段竹心试了试,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我抱你起来吧,你身子弱躺在雪地里太久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虞长君没有给段竹心反应的时间,揽着她的腰背腿弯,微微一使力,就将段竹心横抱而起。 段竹心倔强得刚想挣扎,眸光瞥过虞长君身后,猛地大叫一声:“小心!”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程琳琅,拿着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眸里拉满了骇人血丝。 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只想杀了那个让她一次比一次更可悲的女人。 程琳琅握紧匕首朝段竹心冲了过去。 虞长君冷冽眸光扫过背后的程琳琅,他怀中抱着段竹心,拳脚施展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眼见着闪着诡异幽光的匕首就要刺向段竹心,虞长君猛地一转身,用自己的手臂,挡下了程琳琅手中的匕首。 第47章.依偎 第47章.依偎 虞长君趁着刀刃入肉之际,猛地一转身,一脚踹在了程琳琅胸口。 程琳琅跌倒在地,吐出一口血,黑红的血液浸透了雪地。 她却指着段竹心疯狂大笑,恶毒地说:“段竹心,为了你,他要死了,刀上我抹了剧毒,他会浑身无力,他活不了多久了,他会死在这里。” “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扫把星,谁和你在一起都没有好下场。” 剧毒? 段竹心看着虞长君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浑身颤抖。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死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俯下身就想为他吸出毒血,被虞长君制止了,“心儿,别傻了,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 “不,不。”段竹心的眼泪一瞬涌了出来,“你是为我受的伤,我不能不管你。” 虞长君忽然双手捧住了段竹心湿漉漉的脸颊,他极力控制住嗓音中的颤抖,拇指缓缓一遍遍摩挲着那些滚烫的泪痕。 “心儿,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听到死字,段竹心眼泪流得更凶,她疯狂地摇着头,“你不会死的,你不可能死的,虞长君,我不准你死,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你怎么可以死。” “走,我们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说完,她试图背起虞长君走出去。 奈何她撞伤了腰,虞长君又是比她高了不少的男人,她才将虞长君的双手搭上肩头,想要站起来,又脱力地倒回了雪地了。 跌倒的一瞬,虞长君一个侧身,垫在了她身下,然后伸出双臂牢牢抱住了她。 “心儿,你为什么不想要我死?” 他的唇堪堪擦过段竹心的耳朵,魅惑的嗓音和温热的气息一并钻入她的耳朵。 为什么不想他死? 为了报仇?为了让他内疚一生? 是这些原因吗? 不,都不是。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一个男人。哪怕曾经他践踏过她,轻视过她,伤害过她,但那份爱早在初见时,便融入她骨血里。 如果要不爱,除非血液不再流动。 “因为,我爱你,虞长君。”段竹心伸手搂紧了虞长君,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虞长君,所以你不能死。” 虞长君用冰冷的唇,轻轻吻掉了她的眼泪,回应着她的呢喃:“我也爱你,心儿。” 他吻了许久,始终未曾将她脸上的眼泪吻干,不知何时,他的眼泪落了下来,沾湿了她的面庞。 有人发现他们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都快冻僵了,可虞长君面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第48章.大结局 第48章.大结局 段竹心伤得不重,在雪地冻了太久,昏睡了一会儿,很快醒了过来。 醒来后,她就不顾赵喜的阻拦,朝虞长君的房间冲去。她从未如此害怕过,怕虞长君抢救毒发,救不过来。 如果他死了,她就去陪他。 看着段竹心的背影,赵喜叹了一口气,忽然开始为他家王爷开始担忧。 段竹心推开虞长君的房门时,虞长君半裸着上身,手臂上已被包扎好,而一旁站着一身明黄朝服的皇帝。 见虞长君安然无恙,段竹心觉得一颗摇摇晃晃无处依靠的心,终于落地。 “心儿,你来了。”看到段竹心,虞长君面色绽出一个色如春晓的笑。 他朝段竹心招了招手:“心儿,你过来。” 段竹心犹豫了一瞬,还是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虞长君伸出未受伤的手臂抱住了她,嘴里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此时,段竹心也想抱抱虞长君,但碍于皇帝在一旁,抑制住了那股冲动,克制地问:“你的毒解了。” 虞长君点头,“解了,心儿你不必担心。” 一旁的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皇帝,朕怎么不知道你中了毒。” 段竹心以为皇帝还不知道事情因由,解释着说:“今日王爷为了救我,被染了剧毒的匕首刺中,幸而太医医术精湛帮王爷解了毒。” “是吗?”皇帝眼中精光必现,“怎么朕听说的版本,同弟妹说的不大一样啊。” “皇兄……” 虞长君想要阻止皇帝,使劲咳嗽了两声。皇帝好久没见虞长君这么心虚的时刻,越看越有趣。 段竹心疑惑地看着这两兄弟,眸底全是疑惑。 “我听太医说,匕首上并没剧毒,不过是一般的麻醉散,想必弟妹一定是听错了。” 段竹心愣住了。 如果没有毒,为什么虞长君会动弹不了,如果没有毒,为什么在雪地里虞长君会说出那番话,如果没有毒,为什么虞长君会同她在雪地里躺了半个时辰。 她转头望向虞长君,虞长君心虚地别过了头,段竹心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男人竟然又骗她! 她顾不得一国之君还在房里,转身朝屋外走去。 虞长君再无瑕装虚弱,从床上蹦了起来,追了出去。 皇帝老谋深算地望着消失在屋外的两人,嘴角扬起一抹算计得逞的笑。 他这个皇弟,带兵攻打风扬国,委实为他惹了不小的麻烦。他一直想整治他一下,如今抓住了时机,当然不能放过。 看来,今后好戏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