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妻尚小》 第一章:平地乍起一惊雷 “青杏,你可知父亲唤我何事。” 永襄侯府后院的垂花门前,一名穿着月白袄裙的少女紧张的窥视着前方的来仪厅,不安的眸色中夹带着一丝欣喜。 上次见父亲还是在年节时,如今已是三月下旬,父亲乍然召见,心中既是欢喜,又有些不安。 “大小姐,奴婢也不知情,您还是快走吧,莫让侯爷等急了。” 贴身大丫鬟青杏催促说着,圆润的杏眸中闪过一丝怜悯。 “今日是娘亲的忌日,难道父亲是要陪晚儿一起去寺庙拜祭娘亲?肯定是,父亲已经好久未去看望娘亲了。” 少女脸上笑意陡然绽放,提着裙摆轻盈的跑进了来仪厅,却未见得身后丫鬟刹那间惊慌的脸色。 陈霜晚推开紧闭的六扇柳木镂花门走进厅内,心有惴惴。来仪厅是永襄侯府待人接客的正厅,平日里六扇柳木镂花门尽数敞开,尽显威严肃穆。 “晚儿见过父亲!” 少女清瘦的身形走进,低敛眉眼,随后盈盈一拜,宛若弱柳扶风,有不堪一握的虚弱之感。 高堂之上,坐着的三旬不到儒雅男子,正是永襄侯陈秋年。 不得不说,这永襄侯生得一副好皮相,面若白玉,目如点漆,俊秀面孔上带着文人特有的温和及些许深沉,身上穿着的是用上好锦缎制成的直缀,腰封玉带,头顶金冠,衬的是气宇轩昂,凭添几分尊贵。 此时皱眉怒目,眼色深沉若水,阴沉的盯着堂中人,一股压力直逼人胸口,不能不惧。 “孽女,还不跪下!” 一声怒斥,宛若惊雷,震得堂中的少女打了个寒颤。 陈霜晚惊愕抬眸,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骇迷茫,双膝顺从跪下,倏地与地砖相碰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父亲缘何动怒?可是晚儿做错何事?” 陈秋年呼吸一滞,眉间横纹又深了几分,眼中夹着三分厌恶六分不满,仅余的一丝也只不过是怜悯。 “孽女,昨日的事情本侯已知晓,侯府容不下失了清白的女子,这三尺白绫和这壶毒酒,你任选一样,以全清白!” 什么! 这三尺白绫和这壶毒酒,你任选一样,以全清白! “父亲!” 陈霜晚哑着嗓子,惊骇懵然,无数的话语哽咽在喉咙中,鼻头酸涩,竟吐不出来。 “父亲可是在说笑?女儿做了何事竟令父亲如此动怒,若父亲真让晚儿去死,难道不让晚儿做个明白鬼吗?” 陈霜晚倔强的眸光看着陈秋年,满是执拗,然而心下却惶恐不安。 父亲缘何说昨日的事,还说她失了清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诬陷与她? “孽女,到现在还敢嘴硬,好好好,为父就与你说个明白。” 陈秋年怒而振袖,因少女的狡辩而生怒。 “将那贱婢带上来。”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名少女被仆人粗暴的推攘进来,踉跄倒地,白皙手腕上一枚绿意通透的镯子与地砖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来仪厅显得格外的刺耳。 “桃夭?你不是生病了吗?” 陈霜晚惊愣,晨起时她想着今日是母亲的忌日,便欲带桃夭一同前去拜祭母亲,却不想青杏回说,桃夭今日病了,便也作罢。 如今父亲突然召见,意欲赐死于她,如今桃夭也在此处,难道说此事与桃夭有关? 不对,桃夭是母亲留给她的丫鬟,自幼照顾她长大,忠心耿耿,怎么会陷害她呢。 “大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也想为大小姐保守秘密的,可没想侯爷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审讯了奴婢,奴婢是逼不得已才说的。” 桃夭狼狈地爬向陈霜晚干嚎痛哭,面上两道热泪,死死的扯着陈霜晚的裙子,不住恳求着。 “桃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霜晚一时慌了,面色惊恐,她平日里紧守闺誉,便是小厮也不曾多见过一面,何来失了清白之说,如今桃夭竟如此言语,难道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心间慌乱不安。 “大小姐,奴婢知道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可如今侯爷都知晓了,大小姐您就认了吧!侯爷是您的父亲,肯定会体谅小姐的苦衷,可是奴婢,奴婢身薄命贱,不敢违背侯爷的。” 桃夭含着热泪,紧紧扯着陈霜晚的衣角道:“大小姐,昨日都怪奴婢没照顾好您,没想那崇莲寺佛教圣地,竟有贼僧,才让您在后山惨遭贼人之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崇莲寺,贼僧,桃夭你在胡说什么?” “孽女,如今有你丫鬟作证,你还不承认吗?昨日是你娘亲忌日,你辰时出门,酉时方回,且弄得满身是血,还盖着男子衣袍,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竟然是我陈秋年的女儿,为父心中甚悔,当初你娘生你时为何不将你溺死,省得祸害我侯府清誉!” “怎么,你不愿选,那为父便替你选!” 陈秋年厌恶至极这张同她娘亲相似的容颜,这些年对其不闻不问,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怎么会想到竟出了这样糟心的事情。 一挥手,托盘倒下,白绫尽数洒在陈霜晚身前。 “拿着这些,自我了结去,为父倒是能称你一声忠贞,在祖宗牌位前也好能有颜面替你说句好话,入了祖陵!” 这一句话宛若晴空霹雳,将陈霜晚的心海搅动得翻天覆地。 痛的是那颗柔软的心,酸涩的是喉咙,眼中有热意上涌,瞬间就凝结成了云雨,颗颗滴落在地,碾碎同尘。 她知道父亲自幼不喜她,不疼她,如今仅凭丫鬟一面之词,竟然让她选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以全清白之身。 陈霜晚心下既是慌乱又是愤怒。 桃夭和父亲言之凿凿,昨日是母亲的忌日,可为何她记得是今日? 而且在她的记忆中,昨日根本未曾出过府,何来失去清白之说? 可两人斩钉截铁的话语,让陈霜晚不由质疑自己的记忆。可她又为父亲的薄凉而心疼,如若桃夭所说的属实,难道父亲不应该是为她讨回公道么? 为何,却只想要逼死她以全清白? 第二章:稚女何辜毁清白 陈晚霜怒而抬眸,露出那不过巴掌大小毫无血色的小脸。那双水色幽幽的深瞳仿若墨汁欲沁,滚滚热泪顺着两颊流下,凉到心底。 她想质问他为何如此无情,为何单单对她这个女儿如此。 “难道在父亲心中,女儿便是那不知廉耻之人?若真有贼人辱与我,晚儿定是宁死也不愿苟活于世,坠了侯府门楣的。” “桃夭,你昨日可是亲眼见我被那贼人所辱?” 陈霜晚屏住泪水,强硬问道。 “大小姐,您,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当时奴婢若是在,肯定是与那贼人拼了性命也要将您救下的,万不至于让您失了清白。都怪奴婢心太大,竟然放您一人独自待在后山,想来那贼僧便是觉得大小姐孤弱无依,遂起了歹心。” 桃夭连忙慌乱的解释,以表忠心。 “既然你并未亲眼所见,为何却言之凿凿说我被贼人所辱?” 竟真的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陈霜晚恍然,小脸蜡白。 “是奴婢寻到大小姐时,大小姐上都是血迹,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身上又披着男人的衣服,不远处还躺着个僧侣的尸体,奴婢便以为大小姐糟了毒手,心惊之下就带着大小姐急急回了侯府。” “奴婢对大小姐的忠心日月可鉴啊,当时青杏要为大小姐请大夫诊治,是奴婢阻拦,才没让这事泄露风声。奴婢以为只要奴婢不说,青杏不说,侯爷便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没想到今日便被侯爷给知晓了。” “父亲,您也听见了,想来当时情形的确引人可疑,才会让这丫鬟给误会了。昨日晚儿身上都是那贼人的鲜血,女儿身上并无伤痕,也无不适,又怎会失了清白。? 父亲若是不信,可请大夫来为晚儿诊脉。只是晚儿恳请父亲,莫要听信了那些小人之言,白白误了晚儿的性命,坠了侯府的门楣。” 陈霜晚重重的为给陈秋年磕着响头,滚滚热泪也不糊住那双水眸中的深深怨恨。父亲,您如此对待女儿,可曾想过女儿也会疼,会难过? 他是父亲啊!对她难道不应该是无条件的包容吗? 他是父亲啊!怎么忍心用刀剑戳向她最柔软最无防备的地方。 他是父亲啊,他是她在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人,他们是血脉相连,打碎骨头还连着筋的人啊! “你说的可当真?可华姨娘与这丫鬟明明言之凿凿!” 陈秋年一愣,本铁板钉钉的事件,怎么到了此时竟是小人妄议? “父亲,此事是真是假,只要一请大夫便知。原本女儿以为,父亲唤女儿前来,是为了女儿讨回公道,痛击那贼人,以弥补女儿惊扰之忧。可万万没想,父亲竟是如此不信女儿的为人,竟赠三尺白绫与我,让女儿以全清白。” 陈霜晚泪眼婆娑,话语也是说的抽抽噎噎,然而她知道此时,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争辩,怕是真走不出这来仪厅了。 “而且刚才这婢女也说,此事只有她和青杏二人知晓,怎么竟传到了华姨娘耳里,还颠倒了黑白,让父亲如此误会与我?还请父亲为晚儿做主,为晚儿明证清白。若不然哪怕今日女儿苟活下去,日后怕也会被那些流言蜚语给逼死。” 陈秋年心下生疑,不免有些愧疚。 然而,他心下还未想清楚,竟有人推门而入。陈秋年冷眼扫去,倒要看看是哪个丫鬟不听命令,擅闯来仪厅。 “母亲,您怎么来了。” 见到来人,陈秋年心下一惊,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那妇人看着不过三十几许,发髻如云叠翠,容色浅笑清隽,此时施施然而来,步伐曼妙。 白皙优雅的面容没有被时光夺取任何光彩,反而因为岁月的馈赠,让气质越发的沉静出尘。 “老身若不来,这来仪厅还不被您们父女俩给拆了。” “母亲说笑了,秋年不过是训斥了这孽女几句,怎么就惊动了母亲。” 陈秋年连忙告罪,弯腰屈膝,面上含笑,刚才还盛怒非常的男子恍若顷刻间换了副容颜。 王氏似笑非笑的斜睨了陈秋年一眼,淡笑道:“今日晨起就听一桩闲事,京都脚下的崇莲寺竟被人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寺中僧侣尽皆烧成了焦炭,此等行径,着实骇人。” 见陈秋年浓眉紧皱,面有不安,王氏笑笑又道:“不过老身并不在意这些热闹,只是想着昨日可不就是朱玉儿的忌日,晚娘子肯定是要去崇莲寺上香,如今崇莲寺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想着来看看。如今见到晚娘子平安,老身也是放心了。” 王氏见陈霜晚颤巍巍哭得凄惨,便是止不住心疼,忙将小丫头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 “祖母,祖母。” 陈霜晚不住的抽噎着,心中满是感激,没想到在她最危险的时候,竟是平时清冷的祖母相救。 “昨日晚娘子也是幸运,竟避过了这场大火,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想来那放火烧了崇莲寺的贼人,必会早日伏法。大郎,你说对是不对!” 王氏优雅而笑,目光柔韧,似有所指。 “可是,母亲,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侯府的清誉……” 陈秋年为难的皱着眉头,杀意渐消,依旧有些犹疑。 “本就是没影的事,何来流言蜚语。大郎如今做了几年的官身,倒真是将这侯府清誉如此看重,老身甚是欣慰,看来当年老身的决定并没有错啊。” 陈秋年心中下意识一凛,想着既然崇莲寺已被烈火付之一炬,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流言蜚语,只要自己约束侯府下人,想来也是无碍的。 “如此,便听母亲的安排。” “如此便好,只不过这多舌的丫鬟留着无甚用处,大郎还是尽早打发了吧。” 王氏眸光婉转,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跪在地面的丫鬟,言语间定其生死。 “是,儿子知晓。” 桃夭瞬间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的爬过来告饶。 “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还请老夫人饶命。” “晚娘子,陪祖母去暖燕堂坐坐吧。” 王氏扶起陈霜晚,怜惜的覆上少女瘦弱的脊背,心中长叹。对地上痛哭匍匐的丫鬟,并未施舍一眼。 “嗯,谢谢祖母。” 陈霜晚乖巧的跟在王氏的身边,搀着那温暖的手掌,只觉的那千疮百孔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 “侯爷,侯爷,您答应桃夭的,只要说出实情,就饶了桃夭的性命啊。” 桃夭连忙又转身向陈秋年求饶。 “贱婢,若不是你的话语,本侯何至于险些犯下大错。来人,将她关入柴房。” 如此贱婢,只等灌上哑药,择日发卖。 陈霜晚侧眸回首,听着桃夭哀嚎的声音,心中不忍。可现在陈霜晚心中波涛汹涌疑云阵阵,桃夭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押后了。 第三章:幸有祖母解心围 午时的阳光正烈,乍然接触到浓烈的光线,少女本就哭的红肿的眼睛更是睁不开了眼。 王氏叹了气,单手执着陈霜晚柔嫩的小爪,稳稳牵着陈霜晚,走过秀幕珠帘,檐角回廊。 陈霜晚人小腿短,所以走动时不免落后一些,此时又紧紧低着头,模糊间只得见那绿松石末色的海棠散花裙摆在脚边缓缓摇曳。那海棠花绣的极美,一针一线栩栩如生,看着看着,陈霜晚的思绪不知不觉又想了许多。 其实虽说祖母的人了,可王氏的年纪并不大,约莫不到四旬年纪,身段犹如二八少女。更因为锦衣玉食、山珍美味调养着,此时看着也不过似那二三十的贵妇人。 祖母是出自传承千年的琅琊王氏,顶真真的高门贵女,自小将诗书礼仪吃透,一身从容悠然的气度,低眉浅笑之间都流露着高贵风雅。 对于端庄贵雅的祖母,令人孺慕的同时又心生距离,陈霜晚自然也是既向往而又惧怕,后来又知道父亲只是祖母的嗣子,就更加恭敬疏远了。 迷蒙之间,陈霜晚不由想到了母亲朱氏。其实在朱玉儿生前,陈霜晚同其并不是很贴心。或许因为母亲的万千宠爱,她自小养的些许娇气,对于唾手可得母爱,父爱的更是她想要。 然而父亲的冷淡疏离,一次次伤害了她年幼的心,不管她如何去争取,始终得不到半分关爱。因为知道,父亲并不喜欢母亲,因为母亲商家之女的出身,而正是因为这种出身,她奢求不到她想要的。 然而今日父亲,当是给了她狠狠一刀。就算父亲如何不喜自己,她也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狠心,竟想要了她的性命。 直到刚才她才明白,母亲对她的宠爱是多么珍贵,而她却不知珍惜,如今却再也奢求不到了。而当初的羡慕与期望,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父亲嫌弃母亲商甲之女的出身,可他自己又何尝出身尊贵,更何况那些姨娘,又有哪个不是卑贱如泥,他却愿意给她们万分荣宠,也不愿分给母亲一些。 “看这可怜见的,小眼睛红红的,晚娘子可是觉得委屈了。” “不瞒祖母,父亲那样对晚儿,晚儿心里是觉得委屈,很难过。”小姑娘正是小小年纪,看着也是小小的一团,此时正低垂着脑袋,只露出窝着两个小团子发髻,毛茸茸的头顶。 “晚儿难道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吗?还是说,晚儿是父亲抱来的。”陈霜晚扯了扯嘴角,却一丝笑容也勾不起来。鼻子红红的,眼睛肿肿的,像极了三瓣嘴的小白兔。 王氏低眸失笑,见那泛红的眸子孺慕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完全的信任与托付。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孤立无援的小丫头,把自己当做那一根救命的浮木狠狠抱紧了罢了。“傻丫头,你是这永襄侯唯一的嫡女,你外祖父是圣上钦点的皇商,不管侯爷如何作想,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那父亲为何对晚儿如此狠心,哪怕是陌生人,想必也不会像这样恨极了晚儿。” “不过是前人犯的错罢了,让你受了苦楚,”王氏叹息着将手放在小脑袋上摩擦着,在陈霜晚没看见的地方,面上带着一抹满足之意。其实王氏本就喜爱孩子,更何况身为女人却有一辈子的遗憾,让她对孩子更是多几分包容和喜爱。 在陈霜晚还小的时候,王氏也不是没有给予过宠爱。只不过小家伙渐渐长大了,也和自己渐渐疏远了,王氏也不远用热脸去贴冷板凳,心里也渐渐淡淡了。再从朱玉儿去了以后,陈霜晚更是鲜少踏入暖燕堂,有时王氏也会去想,这可能就是亲生和并非亲生的区别吧。 淡淡体温透过手掌传递到陈霜晚孱弱的心头,口鼻中满是王氏淡淡体香,一种暖意盈盈的感觉包裹着她整个身躯,安心的味道让陈霜晚鼻头一酸。 “晚儿知道,可是心中还是止不住难过。”陈霜晚心中怨恨,止不住的想要逃离,往后,就当做再也没这个父亲罢了! “晚娘子心中的委屈祖母是知晓的,可是祖母也没有办法帮助,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去经历,去承受。”王氏面容更温和了几分,像一个历经沧桑的智者,为的儿孙们指点。 陈霜晚咬着粉色的下唇,眼神中闪过困惑。 “如今这件事也算过去了,以后要吃一堑长一智,不管何时何事都要多想一番。要记住,人活在世上就需要清清白白的,所以,以后遇到那些嚼舌根的小丫鬟,莫要放纵,直接打杀便是。若不然,你这一生,可真的就毁了。” “晚儿谨遵祖母教诲。”陈霜晚心有余悸的握紧了手中,眸中全是复杂之色。为何她昨日的记忆全无,竟丝毫也不记得了。 一段的路程,不知不觉间也就走了过去。 王氏一番教导后就回了暖燕堂,她平日早已经不理红尘,不再过问侯府的大小事情。今日若不是为了陈霜晚,也不会出门。 就这样陈霜晚浑浑噩噩的被青杏搀回了青萍院,两颗肿的跟核桃似的大眼在巴掌大小的面容上格外诡异。 “大小姐,要不奴婢去打些热水来给你眼睛敷一敷,去去肿痛。”青杏一脸忧心的看着陈霜晚的脸,心下暗惊,原以为大小姐这是走不出来仪厅了。 “嗯。” 青杏应声下去,不一会就端来热水。 “大小姐,莫揉眼睛,奴婢为您擦拭一下,一会就回消肿痛的。”青杏忙湿了帕子,轻柔的覆在陈霜晚眼敛上。 陈霜晚闭目未言,眼上火辣辣的刺疼一片,心中更是混乱,浑浑噩噩,都不知这一上午是如何过去的。 “对了,那件男人的衣服在哪?”陈霜晚陡然问道,父亲和桃夭言语间都提到了那件男人的衣服,那肯定不是僧侣的僧袍,如此说来,当时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是个男子! “在的,大小姐,衣服被奴婢给藏起来了,这就给你拿来。”青杏疑惑的从耳室抱出来一团衣服,低到陈霜晚身前。 “你去打听一下桃夭现在的情况。”陈霜晚眯着红肿的眼睛,认真的打量着手中的男子长袍。 衣料触手柔滑,是用上好的海青缎,封里是柔软松江棉布,表面有不少划痕,似是被利器所割。被鲜血红的海清色布料上还绣着常青的竹叶云纹,针脚细密,用料不菲,无一不体现这件衣袍的主人非富即贵! “是。”青杏偷偷觑了陈霜晚一眼,秀眉微颦,小心的退了出去。 第四章:暗夜魅影惊心魂 冷夜寂寂,寒风戚戚,一轮孤高的半残月悬挂在枝头,伴着那一点点的绿叶寒风,无限凄凉。 “大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若是被侯爷知道了,肯定会斥责的。”后花园的的长廊中,传来细碎的惊呼与少女的斥责声。恍惚的月色下,有两条清瘦的身影飘忽而过,宛若夜中鬼魅。 “大小姐,前面就是了。” “嗯,你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人来了,你且唤我。”少女低低说了一声,推开破旧的小门进了院子。 柴房残破,院中堆放着乱糟糟的柴火,少女一不小心,脚下便踉跄一下,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柴门前。柴房上了锁,少女拍打了几下便出声唤道:“桃夭,桃夭你在里面吗?” 呜呜,呼噜,寒风吹过破烂的窗户纸,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像极了鬼魅挣扎的叫喊。少女跻身在窗户前,借着清冷的月光模糊可以看清屋内窝卷在墙角的身影。“桃夭,桃夭,你还好吗?” “呜呜。”大小姐,桃夭睡意昏沉中被吵醒,只觉得身上又疼又饿又冷,腿脚疼痛麻木,恨不得再昏了过去。然而那吵闹声竟不止休,凝神一听,竟是陈霜晚的声音,忙不迭的起身冲到门前,用力拍打。 “桃夭,我在这边,到这边来。”陈霜晚连忙唤道。 大小姐,快救桃夭出去。桃夭焦急的拍打着窗户,想要喊道,然而一张口,便只有呜呜细小的闷哼声,竟什么声音也不曾发出来。想起午后仆妇给灌的那碗哑药,心神再也忍不住的崩溃嚎啕大哭起来,泪水鼻涕横流,却依旧没有丝毫声音。 “桃夭,是我啊,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不说话?”陈霜晚有些焦急,出来久了,若是被发现可就不妙了。心下急了,推不开窗户就扯着破烂的窗户纸,一下一下,不顾指甲折断竟硬生生被她扣下了许多,足足露出一张脸庞大小的菱形镂空孔洞。 陡然见了桃夭,陈霜晚反倒是一怔,面色发白虚晃了几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人如其名,容颜艳丽,色如桃李。昔日少女宛若桃李争春,是最美好的年纪,然而仅仅过了一日,面上胭脂泪水哭泣的丑陋不堪,竟已狼狈至此。 “桃夭,昨日发生的事情,你能否再跟我说一遍。”定下心神,陈霜晚恳求相问。她丢失了昨日的记忆,如今知道事情的始末的,就只有跟着她一起上山的桃夭了。 “你不愿说?可是有人逼迫与你?”逼迫你诬陷与我?见桃夭久久未言,陈霜晚心中渐凉。 大小姐,大小姐啊!桃夭哭着抓着自己的喉咙,一下一下的干呕着,片刻间白皙的脖颈上便划出了道道血痕,鲜血瞬间染红了指尖。 “桃夭,你喉咙怎么了?” 陈霜晚问完,后知后觉的心惊,身上渐凉,瞳孔紧缩。难道,难道是父亲!怎么可能,不会,父亲怎么如此。 然而陈霜晚心底却是明了,怎么不会如此,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选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赐死。对一个丫鬟,只是赐一晚哑药,发卖出去,已经算的上仁慈了吧! 最起码,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要仁慈许多。 大小姐,就桃夭,是桃夭对不起你。吐了半晌,除了胆汁也没吐出什么,桃夭也渐渐认命了,这便是因果缘由,一报还一报吧。桃夭复杂的看着面色惊慌的陈霜晚,心中悔恨交加,怪只怪自己太过贪心。 “桃夭,你别害怕,等下我找人来救你,把你偷偷放出去。”毕竟主仆一场,自幼情分不假,虽然被背叛很是难过,可见她如此狼狈模样,心下犹是不忍。 桃夭连忙起身,透过破洞的窗格,狠狠的拽住陈霜晚的胳膊,那紧扣的五指竟像铁嵌一般有力,根本挣脱不得。 “桃夭,你想说什么?我们主仆一场,我一定会帮你的。” 大小姐,你这样心善真的的很傻。桃夭含着泪水苍凉一笑,她不甘,不甘卑微的身份,不甘有着出众的容颜却只能当个丫鬟,所以她心大了,想要搏一搏,却没想落得如此下场。 艰难的褪下手腕上碧绿的手镯放在陈霜晚的身上,桃夭用着满是鲜血的手指用力的写下了几个字,才放开了陈霜晚。 对着窗口的的陈霜晚,桃夭磕了三个响头,爬回了墙角,窝卷着身躯只余一个小小的身影。 而窗外此时呆若木鸡的陈霜晚,却陡然疯狂了起来,她用力的拍打着窗棂,撕心裂肺的喊道:“桃夭,桃夭你说清楚,你写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快说清楚!” 大小姐,当年的事情奴婢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就是再问,奴婢也不清楚了。以后再后宅,只能靠你自己了,莫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桃夭闭目,口中喃喃,却终是化作一缕风尘,杳无声迹。 “大小姐,大小姐,你敲的这么大声作甚,快别把别人唤来了。”守在门口的青杏听见陈霜晚大声哭喊,吓的忙跑了进来,拉扯着陈霜晚,神情惶恐。 “青杏,快,快把门打开,我有事要问她。”陈霜晚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水,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很是明亮。此时紧紧的扯着青杏的衣服乞求着,那模样,竟似疯狂。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奴婢没有钥匙,怎么救桃夭。大小姐,你快跟奴婢回去吧,若不等下有人发小就不好了。” “不,把门砸开,快砸开,我有话要问她。” “大小姐,她已经喝了哑药,你问她又能问出什么,快跟奴婢回去吧。”青杏心中焦急,用力拽着陈霜晚的胳膊将她拉扯出了院子。 少女星眸中的亮光一点点熄灭,是啊,都已经哑了,又能问出什么。 青杏毕竟比陈霜晚长了三四岁,有些力气,就这样在深夜里跌跌撞撞的把陈霜晚给拉回了青萍院。 “大小姐,奴婢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梳洗,你便早些睡吧。” “嗯。”陈霜晚低低应了一声,泪眼迷蒙的看着手心,在那白皙的掌心,一缕缕鲜血痕迹模糊成团,隐约能拼作字迹的模样。 而那枚翠绿的镯子正挂在她白皙手腕上,玉质通透,绿意盎然,名贵非凡,而松垮的弧度,显然那般不适宜。 第五章:姊妹本是同根生 梦境的世界恍若是一片灼热的牡丹红,黯然失色后留下触触目惊心的斑驳,是褪去光鲜亮丽后的凄凉。那紧紧萦绕在鼻尖的味道,泛着刺鼻腥气的铁锈味,是靡丽与恶毒的咒语。 四月天,辰时空气还微冷,而那半开的轩窗前,少女清瘦的身形上竟仅着中衣,赤足站在冰凉的木板上。 在窗棂上,有些散碎的饵食,偶尔有几只胆子大的鸟儿掠食而来,贪婪的吞着食物有片刻停留,倏地又展翅飞向自由的高空。那煽动的羽翼,除了在空气中留下几丝浅浅风痕,就再不剩什么了。 “大小姐,这天气还有些微冷,您怎么又不穿鞋子就下床了,可不是又要生病了。” “原来又是在喂这些鸟儿,大小姐您若是真的喜欢它们,便让仆人抓起来养着,平日也能逗趣。做啥养这些吃白食的野鸟呢。”推门而入的丫鬟嘟嘟哝哝的攘攘着,陡然为冷寂的房间内添了几分生气。 “作甚要它们留下来陪我,待在这小院子里哪有那天空自由自在,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只要它们偶尔来看看我,便觉得欢喜。” 少女回眸,露出一张清丽小脸,那五官精致娇小凑在一起虽是好看,却抵不住那小脸似宣纸一般苍白,竟无甚生气病怏怏模样。 小丫鬟小心的放下铜盆,斟酌道:“它们只是鸟儿,又不是人,哪里会想到这些,您若高兴养着它们,它们就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奔波,心里定是感谢您呢。” 少女嘴角的勾起的笑意略显薄凉,不再言语。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想来对这新来小丫鬟来说,每日三餐温饱,便已是足够了吧。撒下手中生下的饵食,旋即转身赤足走到床边乖巧的穿上绣鞋。 “青杏姐姐,你来了。”新来小丫鬟见青杏快步走来,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她刚才多舌有没有被青杏听见。 “嗯。”青杏生的是圆盘脸,皮肤白皙红润,黑溜溜的眼睛透着一股稳重灵动。她在陈霜晚身前伺候已久,自然比小丫鬟多了几分体面。 青杏为陈霜晚梳洗穿戴整齐后,道:“大小姐,上次君夫人遣了丫鬟传话,说您缺了大半月的刻,今次可不能再不去了。” “如此,那便去吧。”近日夜间睡得极不安稳,又醒的极早,白间自然也无甚精神。只是君夫人那里毕竟已经旷课了半个月,又如此说了,陈霜晚也不好再过推拒。 永襄侯府后院格局不小,花园中栽种多为果树名花。此时四月末,春意正盛,浓绿茂盛的碧叶间,拥挤的粉白色梨杏花瓣争相怒放。放眼望去,一簇簇,一层层,拥挤的堆叠着,唯美至极。 不远处四角攒尖凉亭里,已经坐着三名少女。少女们身姿清雅,都是未曾张开的年纪。她们身着锦缎罗裙,容颜娇笑明艳,若梅兰秋菊,各有千秋。 “可怜满地无人惜,争看春风笑桃李。二姐,这个句用的可真好,怎这般好的诗句,清露就是写不出来呢!”五姑娘依偎在二姑娘身边,瞪着杏眸认真的看着宣纸上跃然而成的诗句,红唇微咬,言语钦羡。只是手指纠缠着帕子,恨不得在宣纸上提上自己的名字。 府中五姑娘不过是八岁稚龄,生得圆润可爱,就算是捏酸的话语,用那软糯的声音说来,也不过是透着一股子娇憨和单纯。尤其是两颊生着极好看的酒窝,每每笑时,都像是蜜水一般甜进了人心里。 “诗词发乎于心、动之于情,婉转与笔下。更何况文章本天成,妙笔偶得之,只要有心都能写出好的诗句。五妹妹,不着急,仔细思量便好。”二姑娘陈清容唇角含笑,姿态温婉,眼波柔媚流转间,一颦一笑间伴着一股典雅气息。 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娇俏如芙蕖动人,话语中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自信,她身着鹅黄色的半臂绣花罗裙,胸前微微鼓起,如同含苞待放的小荷亭亭玉立,聘婷婉约。 另一方书案前,四姑娘陈清熙略略抬眸看着前方相处愉悦的姐妹,嘴角微不可查略略下撇,一双狐媚的上吊眼似笑非笑,恍若讥讽。 不喜两人姿态的她收回目光了,突然见远处有一抹清瘦的身影而来,眼神一亮,上吊的眼角半眯,忙快步上前出声道:“大姐,你今日怎么来了,这几日听闻又病了,清熙都没来的及抽空去看你,大姐你就好了。” “没事,左右我这生病都是寻常,四妹有心就好,下次再来看我也行。”陈霜晚眨了眨眼睛,笑意有些尴尬。生病只不过托词罢了,没等到四姑娘去看望就擅自好了,真是有些不该呀。 “大小姐的这是什么话,你身体刚好,快进来坐下吧。”大姐这话说的着实让人尴尬,陈清熙双眉微颦,认真抬眸打量这个半月未见的大姐。 少女穿着浅水色的半臂交领上衣,浅纱领口绣着半开的浅白茉莉,分外的洁净素雅。腰间系着半旧的粉色香囊,安静的压缀在草青色的褶裙上。尤其是精致的五官因略施胭脂,素雅干净。碎发下的星眸,眸清似水,仿若那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水,虽不惊艳,却温和适宜。 此时陡然一见,大姐仿佛出落的更加出色了,越发成熟清冷了许多。 “大姐怎么的今日想起来上课了,缺了这么多时日,君夫人肯定会罚你抄女诫的。”五姑娘笑着过来凑趣,葱白的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掌捂住红唇,眼中满是得意。 “大姐。”陈清容抬眸见礼,认真探视了陈霜晚一番,想到半个月前姨娘隐隐透露出的消息,神色中不免挂上了一抹可惜。 “二妹妹,五妹妹。”陈霜晚不欲与她计较,目不斜视,颔首回礼后便径直去了自己的位置。 “作甚姿态!”五姑娘冷哼一声。 “好了,五妹妹,大姐大病初愈,你莫多说些什么。君如人昨日留了诗词,你若是没写完,等下可是要受责罚的。”陈清容提笔落字,动作优雅闲适,唇边笑意浅淡宛若天边流云。 “知道了。”五姑娘虽不情愿,还是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想来,等下要抄女诫的可不就是五妹妹了。”四姑娘抿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视。五妹次次针对大姐,在家中已有姐妹不合的传言,这对庶女的名声来说,可并不是好事。 “四姐还是担心自己吧,到时候二姐肯定会帮我的,就不劳四姐费心了。”五姑娘眼中瞬间闪过不忿,可爱婴儿肥的小脸因为怒气,横眉皱起,瞪圆了杏眼。 陈霜晚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因为缺了大半月的课程,也不知学到了哪里,有些无趣的听着三人说话,心中烦闷。 与她针锋相对的五姑娘是柳姨娘所生,要说这柳姨娘可也算个传奇。其人不过是一介村姑,生的略有姿色,实则内含糟糠,大字不识,却因与陈秋年青梅竹马,凭借这表妹的这个身份,到也算是在侯府内站住了脚跟。 这五姑娘也随了那柳姨娘的品行,外精内憨,贪婪无度。每每说话都咄咄逼人,也不过是做些口舌之争,宛若的那市井泼妇。她也懒得理会,白丢了了自己的颜面。 第六章:沉眸一眼见先机 久站在梨树下的君夫人眉头已经拢起,雪白微粉的花瓣堆叠在她的肩头,欲坠似坠,如履薄冰。挥落肩头得花瓣,从容走入凉亭。举止优雅端方,步子不深不浅,直成一线。 “昨日曾遗留一题,以梨为诗,不知诸位小娘子可都有作成。” “君夫人,清容已经写完,您请看。”陈清容缓缓起身,杏眸明亮。涂着嫣红丹寇的手指捧着雪白的宣纸上前,步履从容,显然是对着自己的诗词极为自信。 “不错,二姑娘的诗词是日益精进,然而这满地二字,二姑娘还尚需斟酌,方得其诗词之精妙。” 君夫人认真品鉴了一番,才将宣纸还递回去,口中分析点评,眉宇严厉不减风仪。 “谢,夫人。”陈清容一贯优雅含笑的唇角有一刻僵硬,显然是对君夫人的评语不甚满意。 君夫人果然一如既往的犀利,不给任何人留面子。陈清熙眼中闪过一丝轻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宣纸,心中略显惋惜。虽然她也日夜苦读,尤其父亲最喜诗词格为用心,却也没陈清容随笔摘来的有灵气。 “尚可,此一句落尽梨花日又西很有意境,以景寄情,却也无太出彩的地方,四姑娘还需多作练习。” “五姑娘?” “夫人,我,我这还没写完,可否稍缓片刻。”五姑娘露齿一笑,面上焦急而讨好,不待君夫人回应,抓起毛笔,就在满是字迹的纸上涂写着什么。 柳姨娘出身乡野,自然不懂得什么诗词歌赋,也不曾叮嘱过陈清露半分。五姑娘肖象其母,没有遗传到父亲半分风花雪月般的才情,所以每次吟诗斗酒五姑娘输得最惨,着实可笑的很。 陈霜晚抿唇而笑,或许这便是每次陈清露找茬,陈霜晚都能容忍的原因吧。毕竟用唇舌碾压一个本就蠢笨的人也没啥成就感。 君夫无奈摇了摇头。“晚娘子。” “君夫人,晚儿也有?”陈霜晚愕然,怎么她也要写,她不是没上课吗? “当然,这满园梨杏开的正美,晚娘子莫要辜负这春光。半刻钟后,与五姑娘一同交上来。”君夫人说完,自有丫鬟燃香计时。 陈霜晚无奈勾唇,看来这不写还真是不成了。眺目望去,正巧有春风吹过,那雪白的花瓣便沙沙的落下,打在屋檐,婉转飞入巷角,铺在深色的泥土上,阵阵幽香扑鼻。落花护泥,那般凄美与壮阔。 此时五姑娘已经落笔写完,见此情景,嘲笑道:“大姐还在想,那满地的落花就算被你都给数了一遍,估计也作不出像二姐这般优美动人的诗句。所以大姐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伤神伤身了呢!。” 一侧的二姑娘依旧含笑的提笔落字,动作优雅闲适。那种淡看闲庭落花般的笑意,宛若仕女图般优雅动人。 永襄侯府的大小姐,家中唯一的嫡女,对于她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庶女来说,谁不嫉妒,谁不想踩上两脚。 只不过,有些人是做在明面上,口角之争。而有些人,却在温柔软语,浅笑含情时,狠狠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抢走。 “五姑娘写完了,便呈上来。”君夫人眉黛微皱,没想这五姑娘这般不懂事,她尚在此处,依然不减小女儿间的嫉妒心思。 “是,夫人。”五姑娘小脸瞬间瘪了,慢慢吞的将宣纸交了上去。 “五姑娘,可曾用心?”君夫人无言的看着满是墨迹的宣纸,乱糟糟的几行大字,字丑不说,竟完全不通其意。 五姑娘忙不迭的点头,杏眼湿漉漉的乞求的君夫人,力求让她能看到自己的用心。“用了,用了。露儿想了好久,比真金还真。” “朽木!朽木!”君夫人无奈的抚额,朽木不可雕也。 此时陈霜晚心神一动,研墨执笔,写下那般决绝的诗句。 “罢了,去将女诫抄写三遍,不通诗词,多读女诫明理也可。” 陈清露捧着宣纸默默的走了回去,小脸泫然欲泣,紧皱巴巴的。 “夫人。”陈霜晚低着眉眼将宣纸递了过去,让一直注意她的君夫人眉头拢起。今日的晚娘子似乎格外的沉默,更细心的发现那宣纸的边角也被她捏发皱。 宣纸中心,墨黑的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没有任何的涂鸦和修改,只写着简简单单的两行诗句。 落尽梨花,荡尽杏花,春也是伤心。 别离枝丫,飞葬人家,再也不相亲。 君夫人黛眉微弯,眼中探思,此句显然是随心所作。但正因为随心所做,却也让君夫人不好评说。 “晚娘子,诗词舒性,通则雅意,然若人让别人自诗词中轻易探知你的心思,这便不好了。” “晚儿明白,只是以此词明志罢了!” “嗯,下去看书吧。” “是。” “故作玄虚,明明写得一点都不好,夫人偏心。”五姑娘陡然急喝一声,圆圆的杏眸满是泪水和怒色,小胸脯不停的欺负着,显然是气极了。 “你们都只会怪我,怪我不好,明明是你们偏心。就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就活该被她压着一头吗?她母亲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哪里有资格当侯府夫人,她又哪里有资格当侯府嫡女。” “五妹妹,慎言!”陈清容一惊,连忙斥责。 看着陈清露指责愤怒的目光,陈清熙默默垂眸。就因为是庶女,可不就天生就低了一头,五妹妹竟然这些都没看清,着实有些可笑了。 “大姐,你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因为我是庶女,就活该被你压了一头。”陈清露句句逼迫,两步冲到陈霜晚身前,愤恨质问着。 “五妹妹,你是这样想的。”陈霜晚低喃一声,心中阵疼。为何继父亲之后,连她的姐妹也来逼迫与她。明明她已经处处忍让,从不在意嫡庶之分,五妹妹竟恨她至此。那二妹妹和四妹妹呢,是不是也是如此! 陈霜晚很生气,伤心而又绝望的愤怒,怒眼对上陈清露的双眸,还未来的及说些什么,身体瞬间脱离了陈霜晚的掌控。 又来了,陈霜晚牙龈紧张咬合在一起,努力不去害怕,反而用力瞪视着眼前闪过的一道道影像,像是要以自己凶恶的神态将那些鬼魅全部都瞪走。 静,仿若万物就此沉寂;黑,黑夜的魔爪已经将苍穹染成墨水。 自从失去那日记忆之后,后来她只要看见某些特定的人,便会有一瞬间进入丧失对身体的控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状态。 须臾,眼前骤亮,一道道鲜活的人影出现,四周景色骤变,仿若有人将她突然塞到另一个空间之中。 出现的是熟悉的来仪厅,厅内气氛喧嚣,站着许多华衣的妇人,妇人们面上都带着笑意,手中捧着礼品,冲着楠木椅上的祖母说着贺寿的美词佳句。 忽然一声软糯的尖叫突然盖过满堂喜气,只见陈清露满面惊恐的瞪着手中的已经被翻开的书籍,神色诡异恐惧,仿佛那书籍中有什么妖魔鬼怪欲要择人而噬。 “祖母,佛祖发怒了,好恐怖,大姐姐献上的经书有血字......”五姑娘神情很是怪异,随后身体软绵,竟是吓昏了过去。 那些突然出现影像,正在有序不乱的演绎,仿若是一个片段,又似乎是一个需要铭记的时刻。 须臾,影像淡去,无感回归,就这样,被强迫,被控制,看完眼前流走而过的画面。 然而那本经书中的血字还充斥在陈霜晚的眼前。流畅瘦洁的簪花小字,别具一格的风雅,赫然是陈霜晚辛苦练就的簪花小楷。那本经书,正是她一笔一划书写而成,给祖母献寿之礼。 瞳孔前白光蔓延,陈霜晚紧握成拳的掌心已经布满湿腻冰凉的汗水。在对上陈清露嫉妒的双眸,干涩的眼睛快速眨了又眨,陈霜晚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呼吸骤急起来。 诸天神佛保佑,幸好,她挺过去了,她又出来了,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占去身体。 “嫡女本就被庶女尊贵,五妹妹,要怪就怪你为何投了柳姨娘的肚子。”陈霜晚心中惊惧,见陈清露憎恶的目光,口不择言的反击。语罢,亦不愿再留,匆匆对君夫人告了罪,转身离去。 “呜呜,二姐姐,你看大姐姐竟然这样说!” 君如人征愣,看着这狼藉的场景,心中暗叹,侯府的女儿都大了,此处已成是之地。罢了!罢了! 第七章:经书血字匿心计 老旧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响后,陈霜晚急匆匆走进房间,草青色的褶裙微乱摇曳,小巧的绣鞋在罗裙下隐现,脚步略显仓促急切。 脑海回忆着之前影像中看到的一幕幕,让陈霜晚止不住心慌。那是祖母寿宴上会发生的事情吗?为何她书写的经书会墨字变血? 她忙走到书桌前,不断翻找着经书,睫毛陡颤,正强忍着不让自己惊惧的心理崩溃,害怕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大小姐,您这是在找什么,快跟奴婢,让奴婢帮您找吧。”紧跟着陈霜晚回来的青杏手中还抱着笔墨纸砚,跑的气喘吁吁。 没有找到,陈霜晚深吸了空气后才开口,原本清甜的声音早已紧张到沙哑。“青杏,快找找,我为祖母抄写的那本妙法莲华经放哪里了?” 青杏一愣,随即解释道:“大小姐,您那日不是交给奴婢,让奴婢放置妥当。说是等到老夫人寿宴时再带去暖燕堂?” “我刚才忘记了,你,你帮我将经书拿过来。”陈霜晚忍耐焦急,臀部坐在椅子上仿若针扎一般极不安分,左右都不得劲。 “大小姐,经书放在锦盒中了,就在这个地方。”青杏走到书桌里面的柜架旁,将上面一方方正的盒子拿了下来,递给了陈霜晚。随后想了想,唇角含笑又道:“后日便是老夫人寿辰,老夫人最是喜佛,若是见到大小姐手抄的经书一定会格外喜爱。” “嗯,祖母肯定会喜欢的。”陈霜晚低低应了一声,苍白的指尖抚过顺滑的漆木表面,小心脏砰砰跳动,像是要跳出来一般频率,紧张的不受她掌控。 她在害怕,怕自己是受了蛊惑,是否着了魔。这比那日她失去记忆的空白更令她恐慌,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她能看见这些影像,是否就跟那日有关。 她不敢对别人说,因为没人会相信,就像父亲仅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便伤她至深。那些人非但不会帮她,反而可能会借着怪力乱神将她送去庵堂吧。 有些事情,是一定不能宣之于口的,就算是最亲的人,也不行。 将经书捧在手心,一页页的翻看着,墨黑的簪花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字字似花蕾含苞,清心雅致。是被君夫人多次赞誉和欣赏的字迹,可在影像中,却因为它变成了难以洗刷的屈辱,一个个红色字体仿若魔咒。 陈霜晚不精画,不喜舞,琴有技而无魂,萧有律而无情,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笔下的簪花小楷。 书字最不可忙,忙则失势,次不可缓,缓则骨痴见。可能是陈霜晚心性安静,反而在练字至上独占鳌头。因上次的事,心中对祖母甚是感激,所以她便精心的抄写了这本妙法莲华经,为祖母献寿,以示心意。 认真翻过每一页纸张,上面都是墨黑的字迹,完好如初,这令陈霜晚心中越发的迷茫了。她翻来覆去查看了几遍,又摩擦着纸张,并未察觉到道什么异样。 看了许久,陈霜晚还是不能确定,这本经书,究竟有没有被做手脚。若是被做了手脚,那又是谁?是谁想要害她。 青杏见状,心中一警。突然想到凉亭前的一幕,或许,大小姐是被五姑娘气着了。遂出言安慰道:“大小姐可别气坏了身子,五姑娘一向口无遮拦贯了,何况不过是个庶女,何必与她置气,大小姐且忍着,且看日后......” 庶女、她这个嫡女,在府中活的还不如庶女得宠,这两字可真是字字刺耳! “你先下去吧。”陈霜晚出声,沉思的眉眼满是茫然无措。 她该信任谁?她能信任谁?或者谁都不可信! “是,大小姐。”青杏话语一滞,心中微微不满。 怒惧伤身,陈霜晚身体本就羸弱,此时情感来的太过猛烈,竟有呼吸难当之感。随手抓过桌面上早已搁透的凉茶,一口咽下,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仿若有泪水滴落进了心里。 看着经书,陈霜晚小脸紧皱,嘴唇抿成一道白线,很是用力。后日便是祖母寿宴,若是再重新誊抄一份,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她在这本经书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却只因为别人的阴谋,就被毁之一炬。 渐渐红了眼睛,此时的她哪里不曾明白,最初的引子哪里是这本经书,而是她这个人,是她的嫡女身份。不论这次寿宴之上她送的是经书,抑或是其它,都会成为别人阴谋诡计下的利用与实施的用具。 或许可以再选其它礼物,虽不若经书真挚,纵使不出彩,也不能有过失! 陈霜晚眼神突然一亮,随即神色又微微黯淡下来。先不说出府阻碍重重,单是临近祖母寿诞,才去选礼物的名声,便已是不美。 这本经书的材料是陈霜晚特意用自己的私银让青杏去外采办,墨是韶景轩上好的漆烟松墨,有十年如石,一点如漆的美名。纸是落阳贡宣,莹润如玉,触手滑凉。 只是如今,当真是可惜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荷池砚中残留的半块漆烟松墨,她伸出手指摩擦这那冰凉滑腻的砚体边沿,眸光微闪。 若是避无可避,那只能迎难而上! 陈霜晚突然起身在荷池砚倒入凉茶清水,取出家中常备的方墨研磨,不一会稀疏的墨汁便仿若一滩死水,安稳的呈在荷池砚中。 砚中的墨汁既淡且清,像是吝啬的寒家书生,因为贫苦,而在墨汁中加入大量清水后稀释的清水墨汁。 只不过,此时的陈霜晚显然不是因为吝啬,更何况,她也并不缺金银之物。 玉白小巧的指尖拿起桌案架上最小最细的那只狼毫,饱蘸清浅的墨汁,在书页上浅浅的勾画着。 毛笔极细,在纸张留下的墨迹很淡很浅,笔尖划过簪花小字的边缘,没有对字体造成任何破坏。 此时,素白的小脸上眉目微敛,神情小心、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虔诚。随着书写,紧皱的黛眉也渐渐松开,眉眼平和,周身气息温软,一如璞玉。待她停笔时,已是霞光日晚,昏黄色的余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娇嫩而柔绿的茉莉花叶迎风招展,淡淡的草木香气随着微风萦绕满怀。 陈霜晚轻轻柔捏着右手酸痛的手腕,心神却渐渐安定下来。福生与微,祸起与忽,既然上天有了警醒,若她不能避危化安,那便是天命吧。 晚间,用过晚膳,陈霜晚唤来青杏,让她去内院询禀华姨娘,明日可能出府。 等青杏回来时,陈霜晚已经梳洗,正坐在昏黄若橘的灯火前,持着一方软帕细细擦拭着湿漉的长发。 长发披散在身前,露出羸弱细腻的脖颈,显得越发清瘦单薄。“青杏,华姨娘那面可同意我明日出府?” 闻言,青杏一顿。 “并未见到华姨娘,倒是月如姐姐说华姨娘正在伺候侯爷,没有闲暇。明日华姨娘还要出府准备寿宴的事宜,马车也不得空闲。又说这几日华姨娘忙里忙外已经很累了,说是让大小姐别再添乱了。” 何时她堂堂永襄侯府嫡长女出府,还要一个后院姨娘批准了。更甚,因为姨娘要出府,所以她便无马车可做。侯府又不是养了一匹马,一辆车,明明就是敷衍自己罢了,真是可悲可笑! “那便算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夜深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陈霜晚说出这话,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舌尖微苦,就像午后喝了那杯凉茶后的感觉。 “是。”伺候陈霜晚歇息,熄了烛火,青杏退了出去。 陈霜晚窝卷在熟悉微凉的床榻间,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着淡水蓝色的锦绣莲花帐幔,心头又酸又涩,像是缠住的网,化不开的结。 第八章:风起青萍人心浮 到了正日子,大红色绸缎挂满石狮柱角,高阁流檐,放眼望去,红彤彤的一片,格外的喜庆。到了吉时,更是早早的鞭炮笙鼓声不断,讨喜的、叫卖的、看热闹的,整个侯府门口,喧嚣异常,难得热闹。 虽说永襄侯府这些年来人才凋零,官位晋身者也寥寥无几,在京中权贵圈中声势逐渐没落,过的无比的萧索。 可今日却是一扫往日的清冷,陈王氏的寿宴办的有声有色,宾客如云,声势不凡。 陈王氏出身尊贵,来自簪缨世家的琅琊王氏,乃是盛族名门之后。当年若不是凭着永襄侯府与王氏祖上那一点恩情,上一代平庸如斯的永襄侯绝不可能令王氏之女下嫁。 京中达官贵人对永襄侯府这点门面虽然看不上眼,可陈王氏身后的琅琊王氏,却是她们拼命想要巴结,挤进去的圈子。 当然,若是不屑攀附权贵的人,那肯定不曾了解过琅琊王氏尊贵,以及对这个王朝的巨大影响力。 君不见,永襄侯府仅是娶了个王氏女,世袭罔替的爵位落在陈秋年手中依然是侯府,而不永襄伯府。 遂此时越来越多达官贵人携着女眷而入,每个贵妇人雍容典雅都含着优雅的笑容,仪态大方,力求一颦一笑都尽善尽美。要知道,琅琊王氏出来的女子,每个都是将规矩吃进了骨子里。谁也不想在陈王氏面前失了面子,哪怕只得一句尚可的夸赞,以后再圈子中,也是一种美谈。 陈秋年站在外仪门前,陪着每个进来的客人寒暄几句,礼数周到。在其身后,奉笔记录的账房下笔如飞记录着贺礼。看着一笔笔进账,陈秋年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了,笑的眉不见眼。 莫说什么母子亲情,谁人不知现在的永襄侯陈秋年是当年宗族中过继的继子,而且过继时,陈秋年已然可以娶亲的年龄了。 不说陈秋年面对只是虚长自己十岁的娇俏陈王氏,是否能将那声母亲叫的出口,单单是嫡母和过继嗣子关系,两人便不可能太过亲近。纵使陈秋年的笑容再让人如沐春风,看见的人眼中也依旧带着几分晦暗的色彩。 门前不少官员前来敬贺,陈秋年一一接待。没过多久,又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自其中走下一位身材修长,身着青衣素朴长袍的男子,其后携着公子女眷。 男子面容不过三十,生的是眉眼清隽,身着朴素青衣,只观其言行,便觉得是为来往人群中一股清流。此人正是侯府内华姨娘之兄,华轩,官拜从四品,位居中书侍郎之职位。 见华轩前来,陈秋年心欢喜,遂赶紧迎了上去。要知道华轩经常面见圣颜,可不是他这个清闲的鸿胪寺少卿能比得了的。 哎~想想也是心酸,原本凭借他的才华,如何不能在圣上面前混的脸熟。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尤其是近年来周幽王朝无甚大事,鸿胪寺角落的灰尘都落了一尺厚了。 再说青萍院,陈霜晚此时正在梳妆。 镜中的女童看似不过十岁的年纪,半旧中衣覆盖着纤细瘦弱瘦的扁平身躯。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小巧,眼眶微凹,面色苍白。那不是赛雪的荧亮,而是因为长期贫血身子亏损而形成的苍白之色。 “大小姐,今日是老夫人寿宴,不若奴婢给您找身喜庆的衣服,看着也热闹些。”新来的小丫鬟青枣,翻着箱笼里的衣服,微黄的小脸紧皱。 “你说的不错,今日是祖母寿辰,便穿些鲜亮的衣物。”陈霜晚打量了眼小丫鬟,唇角微翘。如今母亲三年孝期已满,衣物首饰也不能太过素净了,若做这自怨自怜的姿态,不过是徒惹人嫌罢了! “啊!”小丫鬟紧张皱眉,这可如何是好。箱笼中的袄裙多为白色,浅青色,显然并不适合今日寿宴。 “你将那上锁的箱笼打开,里面应是有颜色亮丽的衣物。” 打开上锁的箱笼,里面整齐的叠着衣裳,颜色也多为喜庆的玫红,桃红、嫩黄等。 “大小姐,这衣服布料摸着真舒服,比那些浅色的衣物好看很多呢,以后大小姐就穿这些。”小丫鬟摸着衣服,只觉得那布料似流水般柔软光滑,尤其上面栩栩如生的花纹图案,自然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陈霜晚忍不住走了过去,摸着衣服,粉唇微抿。“这些衣服都是娘亲在时置办的,用料是上好的锦缎,又有绣娘巧手缝制,自然是好看的。幸好我这身形与三年前相差不多,想来这些衣物也还是能穿的,没有白白糟蹋娘亲的一番心血。” 看着少女水眸带雾犹自含笑的模样,青枣不由动容。大小姐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大小姐一定很想夫人吧! “就穿这件吧!” 八成新的茜红色的罗绸交领上衣,搭配一件嫩黄色的散纱罗裙,清丽不失明艳。少女的发顶还梳着两个可爱童髻,束上两串明亮圆润的东海明珠,胸前挂着玉石璎珞挂在脖子上。铜镜中,不过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布料的映衬多了几分颜色,看着倒还舒心。 “这,是为何?” “大小姐,奴婢,奴婢只会束童髻。” 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抹异样的潮红,可耻的羞怯了。 “罢了!你随我一起去暖燕堂。” “是。” 穿过繁花似锦的花园时,陈霜晚看见纷纷落花的桃林下,有一群锦绣着装少女。那少女们衣着明艳,容颜靓丽,有三两人言谈笑颜逐开。有的结伴而行或是坐在树下木凳上,品茶对弈。 陈清容游走在众人之间,宛若穿花蝴蝶一般,她面上永远都挂着大方得体的微笑,与众人寒暄攀谈。言辞妥帖,既不会冷落又不会显得太过谄媚,优雅而又善谈,是她永远都比不上的。 心底既有些羡慕,若是没有二妹妹,会不会就不会衬得她如此不堪吧。 父亲,父亲也会分一点喜欢给自己吗?片刻后陈霜晚恍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明明二妹妹平日对她很好,五妹妹欺负她时,多是二妹妹解围,自己怎能这样想,这样不好。 陈霜晚心中愧疚,忙带着小丫鬟,逃似的离开桃林小路。 “清容,那边匆匆走过的姑娘是谁?为何不与我们这里玩耍?” “哪里?”不过片刻,陈清容便收回目光,嘴角笑意渐消,道:“可能是个几个忙碌的丫鬟罢了。” “是吗?看着衣着好似不像丫鬟,而且她驻足看了你许久。” “姐姐不用在意这些,不是说喜欢那果酒吗?妹妹再让丫鬟给你拿些过来。” “哎,不是,走的这么急作甚,真是奇怪,明明我也没有问什么啊!” 陈清容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园,脚下一转,并未去唤丫鬟,反而是去了玉筑小居。 竹林幽静,对刚离开喧嚣后院的陈清容感觉落差极大,心中为自己娘亲鸣不平。明明祖母寿宴明亲忙前忙后累了那么久,今日却连个面都能露,还说什么姨娘不能登堂,免得冲撞了晦气,想想便让人气愤不已。 “娘亲,娘亲,大姐已经去暖燕堂了。” “二小姐来了,夫人在里间呢,奴婢带您进去。”有丫鬟挑帘而出,为二姑娘引路。 第九章:寿宴清容献千尊 暖燕堂居住着整个永襄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陈王氏。 穿过朱门,琼枝玉树满满种在院落的一侧,盛开着桃粉色的花朵,另一侧有亭台百花,珠帘玉幔,随意之间透着一股怡然自得的风雅。 过了拱月门,便到正院。 门前生着几株花草,以慵懒散漫的姿态盛开。只是一眼扫过,便看清是千金难求的玉色蝴蝶兰。 “王婆婆,今日寿宴热闹,还缺寿星,不知祖母可起身了?”近日陈霜晚也常来暖燕堂拜见祖母,自然混了个脸熟。 守门的婆子忙迎了上来,笑道:“早起了,只不过见这个日头尚早,老夫人又耐不得喧嚣,等过些时辰再去正厅。” “好,那晚儿去正厅候着祖母。” 王氏施施然而来,身姿优雅,步伐曼妙。“晚娘子来尚早,可是着急赶着给祖母送礼物呢?” 陈霜晚规规矩矩起身行礼,娇娇柔柔唤了一声祖母万福。 少女声拖着长长的,软浓粉糯。那柔弱的小脸上,一双清澈如山涧溪水的眸子孺慕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完全的信任与托付。 孙女怎么像个小兔子一般,真想拉过来揉一揉。 “祖母,晚儿早就备好了礼物,希望祖母会喜欢。”小姑娘正是小小年纪,穿着喜庆的交领裙裳,颜色明艳。 “晚娘子有心了,还记的祖母的寿辰。”王氏面上笑意温和了几分。 “老夫人,侯爷派人来请了。”一名面色严肃的婆子走了进来,出声提醒道。 陈霜晚回眸静视,来人正是祖母身前伺候的桂嬷嬷。 “这么急,既然如此,晚娘子就陪着祖母一起前去正厅吧。”王氏优雅用绣花精美的手帕,压住红润的嘴角一丝不屑的笑意,想着过继嗣子首次为她大办的寿宴,心中不置可否。 “嗯,祖母,晚儿会一直跟着您。”陈霜晚恭敬的回应,小头颅点了又点。 对于端庄贵雅的祖母,令人孺慕的同时又心生距离,陈霜晚自然也是既向往而又惧怕,后来又知道父亲只是祖母的嗣子,就更加恭敬疏远了。 可自上次来仪厅,她就忍不住像是抓住浮木一样想要靠近王氏。 待到祖母坐在正厅的杨枝酸木椅上时,众多贵妇人一一上前拜见寒暄。见到这些影像中似曾相识的面孔,陈霜晚突然有些紧张,颤巍巍的小腿想要逃离此地。然而她不想失礼,抓疼了手心,倔强的扬起眉眼,嘴边含着微笑的弧度,直视每一个来人。 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火热,身前的一位贵妇人见礼后便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唇边含笑道:“这便是侯府的大小姐吧,看着就是个伶俐的孩子。” 贵妇人眉眼含笑,说的很是真诚。可是失怙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陈霜晚当然也能看清贵妇人眼底的一丝冷意。 “难得华夫人夸奖了,这孩子平时不喜话多,心底却是良善的。”王氏看向华夫人的眸光笑意不减,不管说话的人是真心抑或假意,都当成是夸赞。 “说起来,按辈分大姑娘还要称呼我一声舅母呢,怎么这般生疏。”华夫人眸中掩笑,笑中的带着得意,以及一丝咄咄逼人。 陈霜晚心里一怔,哪来的什么舅母,她的亲舅母可是在朱府中,这人来攀什么亲戚。 不对,华夫人,陈霜晚旋即定住心神,仔细打量了这名贵妇人。华贵的绫罗覆在贵妇人略显丰腴的身子上,圆盘脸蛋虽然温和美艳,不过皮肤发黄粗糙,眼角浅纹很多,想来之前的生活并不如意。 经由种种猜测,陈霜晚瞪大眼眸,难道是她? 王氏却是面色一沉,厅内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喧嚣渐止,似乎连空气都紧绷了一般。 这华夫人不过是华姨娘的嫂子罢了,哪里当得陈霜晚一声舅母。这不是在落陈霜晚的面子,更是在落朱玉儿的面子。 “华夫人莫说笑了,华大人正当眷宠,是重臣,哪里是我侯府高攀的起的!”这句话可真谓是意味深长,一语双关,却又点到即止,让人领会到其中的寒意。 华大人正当眷宠,是重臣,而侯府勋贵,是宠臣。这重臣和宠臣结交,可不是圣上心中大忌。更何况妾室的亲族,怎当的永襄侯府嫡女一声舅母。 华夫人脸色变了数遍,本就不白的脸庞更黑了,硬是将怒色压了下来,转而阴森的目光刮过陈霜晚。想到夫君那位做妾的妹妹,心中更是不屑,竟让自己丢了脸面。 厅内的贵人个个都是心思活络的,见华夫人在王氏面前吃了瘪,便将她挤了下去。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夫人,还在想她们面前显摆。 众人哄得老夫人欢喜,又陆陆续续有人夸赞了陈霜晚几句,还有人赠了些小东西。虽然不过是几串玉珠手链,陈霜晚心中也极是欢喜的,因为她许久没有收到礼物了。只是偶尔抬眸时看到被冷在一旁的华夫人,心中也泛起凉意。 陈清容、陈清露两人协同几名贵女而入的时候,看到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平时怯懦平庸的大姐姐,竟然被围在贵妇人身边争相夸赞。 那些夸赞听在耳中,她怎么不觉的脸红。 额,其实她耳朵早就熟了,现在已经麻木了。 紧遂两人其后的陈清熙也是面露讶然,看着这一样一副欢欣的画面,眨眨双眸似有不解。 “那是大姐姐吗,她怎么会在祖母身边?”五姑娘的声线略高,听在众人耳中有些刺耳。 陈清容瞬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温和声道:“在桃林时我便看见大姐早早去了暖燕堂,祖母本就喜欢大姐,现在随祖母一起在正厅,也无甚奇怪。” “都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还挑着喜欢,哼!”陈清露压下不满的冷哼,只敢在心底叫嚣。平日祖母不出暖燕堂,就连父亲一月都见不得一面。对她们几个孙辈也是不冷不热,可唯独对陈霜晚很是温和。 “看祖母如此欢喜模样,也不知大姐献上的是怎样贺礼?听丫鬟说,好像是大姐亲手抄写的佛经,一字一句最为用心。哎,怕是我这千手观音图也不会如那手抄佛经一般令祖母如此欢喜吧。”陈清容声调拖长,面露伤感,不过盏瞬就挂上了完美的笑意。 旋步上前,优雅福礼道:“孙女清容贺祖母寿辰,请千尊菩萨,聚万福,齐贺今寿。” 厅堂内言谈声一停,尽皆看向堂中聘婷而立的少女,眉眼娴静,唇角含笑,身着桃粉色半臂交领襦裙,腰间琳琅配玉,束着斜月髻,插着两对绿莹莹的翠玉钗。明眸皓齿,气质如烟,声音如月盘走珠,让人耳目一亮。 “千尊菩萨献寿,那老夫人可不是活佛转世,小娘子真由此能耐,莫不是说笑?”有人讶然询问,声音却也温和带着善意。 “就是,小娘子莫说大话,这千尊菩萨的金身别说这正厅放不下,就算整个侯府也不一定装的了呀。” 众人议论纷纷,不管是善意的劝诫还是恶意的讽刺,都没有让堂中少女笑意冷下分毫。 第十章:经书血字辩华堂 暖阁华堂中,王氏端坐主位姿态优雅,双手交叠与膝上,唇角依旧含着温和的笑意,睿智的眼中透着淡淡的疏离。“晚娘子,你说这二姑娘是如何能为祖母请来千尊菩萨献寿,难道真是有妙法不成。” “祖母,晚儿也不知,不过二妹妹既然如此说,肯定就是有办法的。” “呵呵,晚娘子既然相信,那祖母也相信。” 虽然只是平常的对话,但让诸位贵妇人的好奇心也冷淡了几分。他们自王氏的称呼中便能感悟到远近亲疏,何况,本就是个庶女罢了,如此姿态,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原本见吸引住众人目光,陈清容目光不经意掠过陈霜晚苍白的脸上,心中微微有些自得。却没想到祖母如此抬举陈霜晚,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那些贵妇的目光仿若像刀子一般,差点令她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慌乱之中,忙掩下情绪温婉一笑,命身后丫鬟将画卷打开。 只见画卷中有名慈眉善目的菩萨盘坐一方莲台之上,法相金身后有数十双捏着各种法器手臂展开隐藏在无量光中,那些手臂中拿着杨枝或宝珠,或净瓶或宝剑,各有不同。 图画颜色精美,笔痕流畅,可称的上是丹青妙笔。见此奇景,众人不由吸气,没想到还真是千尊菩萨,这清容姑娘,还真是不愧才女之名! “菩萨手捏无畏手,除一切众生怖畏;菩萨手拿杨枝柳,除种种病难。愿千尊菩萨千种法相庇佑祖母,福寿绵长,寿比松椿,年年今日,喜长新。”少女声音落定,眸光晶亮。 “不错!”王氏眸光在画上流连了一番,夸赞了这一番奇巧心思。 “二姑娘的画技入神,用心也是弥足珍贵,可见真心。桂嬷嬷,去将屋内那匹皇家御赐的彩云锦拿过来,赏给二姑娘做件新衣。” “孙女清容,多谢祖母赏赐。”陈清容脆声应答,眉眼欢喜。彩云锦可是好东西,轻若薄纱,柔若绸缎,夏日穿上,清凉无汗,当真一匹数金,好物难求。 只不过,陈清容眉眼真诚又道:“此画是献给祖母的贺寿之礼,不求回报,孙女怎能再要祖母的东西。” “二姑娘可是心地单纯,品性高洁。”不少贵妇人闻言纷纷赞赏。 “长者赐,不可辞。清容你就收下吧。何况这是老夫人一番心意,怎能推拒。你看你几个姐妹羡慕的,小娘子就是不知福。”华夫人走近,脸上笑意浓浓,丝毫没有之前的被驳了面子的冷色。 对于自己这个略有才名的侄女,华氏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喜爱的,此时在众人面前,自然多抬举几句。嗯,顺便在贬低一下陈霜晚等人。 陈清容面露出羞涩,娇嗔的唤了句舅母,眉眼盈盈对王氏拜谢,也就顺水推舟将彩云锦收下。 “二姐姐送的是千尊菩萨,不知道大姐姐送的什么?” 众人望去,说话的正是娇俏可人的五姑娘。 陈清容夸赞道:“大姐姐心灵手巧,送给祖母的礼物定然是十分用心,相比之下清容的拙画定然是不值一提。” 陈霜晚见如此多人盯着自己,心中有些紧张。红唇开合道:“嗯,晚儿为祖母准备了寿礼,是......” 话还未说完,五姑娘娇蛮的道:“是手抄佛经对吗?大姐姐藏的可真紧,我都还没看过呢。那个小丫鬟,还不赶紧将大姐姐的寿礼拿上来,让我们一睹真容。” “大小姐?”青枣本就是新进的小丫鬟,规矩礼仪都没吃透,此时难免紧张。 “晚娘子有心了,快呈上来。”王氏眼睛一亮,她本就喜佛,如今亲孙女送了亲手抄的佛经,怎让她心中不熨帖。陈清容画卷,在她看来着实另类了一些。人老了,本就信奉鬼神,也更喜欢安分守己的。 “是。” “哎呀!”谁想青枣捧着经书上前,没想到脚下一个不稳,连人带着锦盒跌落。 “大姐姐,我来帮你捡。”五姑娘眼角闪过一丝得意,哼,经书跌落地上,这兆头就不详,你还想祖母会喜欢吗?出身比不过你又怎样,克母的女子,还不是注定要被人厌弃。 陈霜晚冷眼看着五姑娘,容笑娇憨,一副热情而又良善的模样,唇角笑意微凉。 那手只扯住了几页纸,经书随着力度哗啦掀开,一个个红色字符映入眼帘,五姑娘突然尖叫起来:“祖母,佛祖发怒了,大姐姐献上的经书有血!是凶兆,是凶兆!” 众人只见陈清露满面惊恐的瞪着手中的翻开的书籍,表情扭曲,仿佛书籍中有什么妖魔鬼怪。随后失了言语,身体软绵贴到在地,竟然吓昏了过去。 这一声尖叫盖过满堂喜气,眨眼之间丫鬟跌倒,五姑娘吓晕,像戏剧一样变化的让贵妇人们征愣沉默。一番一番接踵而至,就连戏台上剧情也没变化这么快吧。 “五妹妹,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陈清容惊慌的跑过去摇晃着陈轻露。 陈清熙无言的站在后方,薄唇紧抿,刚才明明是五妹妹故意踩住了捺小丫鬟的裙摆,令其跌倒。可现在吓晕了过去,又是演的哪一出?她可不像是这么胆小的人,熟知明哲保身的四姑娘低下头颅。 陈霜晚深吸了口气,看着无数探究的、好奇的、鄙薄的目光,她狠心的掐白了指尖。 她屈身捡回第二次跌落的经书,翻看一看,正是印证了那影像中的血字经书。白宣的纸张有些微湿,细细闻着,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是谁害她?是谁背叛了她?陈霜晚漆黑的眸光扫过依旧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小丫鬟,眸色微深。 她知道此时只能靠自己,若是不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一个惹怒佛祖,搅乱寿宴的不堪名声,一定会落在她的头上的。 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是永襄侯府的嫡女,所有的不堪和怯懦不应该属于她。 王氏的脸色也是尤为铁青,不止是因为这闹剧,更是因为这闹剧下隐藏的污秽手段。身居内宅大半辈子,王氏早已是洞若观火。 今日来侯府的都是贵妇人,如今晚娘子也有十三岁了,未来这正堂中会不会有她的未来婆婆也未必不可。丧母长女不娶,估计还要加上无知无德的名声,这一手若是成功,陈霜晚的后半生被毁了大半也不为过。 究竟是谁,下得如此狠手! “晚娘子,这经书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道来。”深邃的眸底,似隐含着些许鼓励与包容,就差把为你做主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陈霜晚闻言,喉咙一酸,忙上前道:“祖母,都是孙女的错,原本晚儿想着,祖母喜佛,必会念儿孙女的心意时时拜读,又知道祖母有头疼的病症,遂特意取了些朱砂抄写经书。朱砂在医经上有镇惊、解毒、治愈失眠、目昏等病症,更在佛教中被誉为开光点慧的圣物。没想到晚儿只是用了些奇巧心思,竟把五妹妹给吓到了,还请祖母责罚与我。” 少女跪下地面上满眼自责,孱弱的身躯跪的笔直,竟有不堪一折之感。 王氏目光微沉,眉角绽开一丝感怀的笑意,亲手将陈霜晚扶起。“晚儿何罪之有?不过是你五妹妹太过胆小,遇事便一惊一乍的吓昏过去,心性着实不稳。” “来人,将五姑娘带下去,告诉院内上下,五姑娘这几日就别出门了,以防冲撞了贵人。等日后我再请人好生教导五姑娘礼仪。” “晚娘子,你是家中长女,又是嫡女,是诸位姐妹的榜样,日后也应好生教导这几位庶妹。”众人瞬间明白了王氏话里的含义,这五姑娘怕是要被禁足了。而且还意指心性不稳,以后想与侯府五姑娘结亲的人可真是要掂量掂量是否值得了。 “是,老夫人。”有婆子迅速将五姑娘抬走,转弯时不小心碰到耳门边角,传出了一声微弱的闷哼。 “虽说如此,晚儿心中还是愧疚不已,以后必定常常教导五妹。”陈霜晚捏紧手中方帕,身子还微微颤抖。 “你这孩子,就是太良善了。若是愧疚,过几日去看看五姑娘就行了。这本佛经祖母很喜欢,晚娘子有心了。”王氏温和的笑着,眼角看着堂中有着手脚无措的二姑娘,眸光微凉。 “祖母喜欢,晚儿心中也就欢喜了。” “大姑娘心思也是灵巧,这用朱砂写出的簪花小字,可比黑墨写的好看多了。” “大姑娘这字写得真不错,你看后面还有花笺印呢,这红字黑花一比,想来佛祖看了也会动心呢。” “说的不错,我看这佛经可比那千手菩萨有意思多了。你看那菩萨有好多手臂,真是怪异,刚打开的时候我还下了一跳呢。” “不管如何,王氏还真是有福,有几个心思玲珑的好孙女的呀。” 第十一章:富有忧愁穷有苦 宴席散后,欢嚣落幕,只余一室清冷狼藉。 陈霜晚辞别王氏,走在回往青萍院的路上,直到此时,她还觉得手脚冰凉。若不她竟能提前预知到这一幕,有了准备,恐怕也不可能从容以对。福祸相依,果真不假,原害怕这种陌生的能力,如今反倒是她的福分。 “大小姐,您是不是走错了。”心中暗暗自责的青枣,突然见陈霜晚在岔口时向南方小道转去,而直行向右转才是青萍苑。 “哦,我记错了。”也对,听荷院,如今已是陈清容居住的院落。 “记错了什么?” “那边是绿萝居和听荷院,是几位姐妹的居所。” 听荷居,青枣恍然大悟,她曾听那些多嘴的丫鬟说过,原来时候,大小姐是住在听荷院的,只不过夫人去世后,华姨娘便以大小姐身体娇弱,受不了听荷院的池水寒凉,给挪到了青萍苑居住。 “记得每年秋日,午后一杯清茶,听着落雨品书,最是趣味。而娘亲每次在落雨的时候,都会亲自来听荷院一趟,怕我吹风受了寒。”眺望着那层复式二层秀楼,陈霜晚眼眶微红。娘亲,等我!那夜桃夭写在她手心几个血字,虽然已经被洗去,可那种灼烧的痛,却似日日留在了胸口。 “夫人一定爱极大小姐。”青杏想到那一笼柔软细滑的衣物,想着府中的传闻,夫人一定是个善良慈爱的母亲。 “那是当然,娘亲是个极好的女人。青枣,那你呢,你娘亲对你好吗?又怎么会卖身到侯府呢?”陈霜晚扬起眉眼,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年前雪盛,地里的粮食都冻死了,家里吃不上饭,阿爹说弟弟还要传宗接代,便将我卖了。娘亲也对奴婢很好,奴婢走的时候,娘亲哭了好久。”青枣想到家中的贫苦岁月,眼眶微红。 陈霜晚眸光复杂,“那你可怨他们?” “奴婢不知道,阿娘说在家里也只会饿死,若是有幸能找到个好的主家,奴婢又有把子力气,肯定能过活下去。” 真是个傻丫头,能活下去又怎样,卖身契捏在主家手中,还不是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这样苟活着,真的幸福吗? “富人有富人的忧愁,穷人有穷人的苦楚,这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陈霜晚失笑,伸出在富贵侯府,对她来说仿若是锦绣囚笼,可是对于那些还吃不上的饭的穷苦人家,这里又何尝不是富贵天堂。她又何必在这里自爱自怜,徒增笑话。 “恩,阿娘总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有舍才有得,有恩才有果,不会欺负好人的。”小丫鬟郑重点头,目光明亮。想罢,突然又跪倒请罪道:“大小姐,今日在来仪堂的时候奴婢不是故意跌倒的,好像有人在背后拉扯了我一下。大小姐,奴婢不会说谎,更不是为了推脱罪责才说这些,若是大小姐不信......” “若是我不信,又当如何?” 青枣突然撇着嘴,哭丧着回道:“若是大小姐不信,奴婢也没有证据,只能领罚了。” “我不罚你,你只需告诉我,自青萍苑至来仪厅奉上经书时,你可曾离开过经书?”陈霜晚突然有些紧张,那时拿起经书时,她便觉得有些异样,上好的宣纸是防水的,可那纸张却湿凉,似有水汽。原本的松墨香气中也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像是颜料的味道。 青枣紧紧皱着眉,本就微黑平庸的小脸丑陋了几分。“哦,对了。在来仪厅的时候,因为客人太多,有姐姐让奴婢去端茶水。那时,那锦盒曾短暂离开奴婢的视线。可是,大小姐问这是何意?” 原来就是在此时,陈霜晚了悟,果然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并且对青萍苑的事物知之甚详,甚至插手到了采买之中! “可还记得那丫鬟长什么样子,唤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不清楚。”青枣见陈霜晚言语急迫,不由心下忐忑,却依旧想不起丝毫线索。 “罢了!无是,你先起来吧。只是以后做事谨慎一些,院子里的东西,莫要沾了其它人的手,否则,怕是你有理也说不清了。” “是,奴婢谨记。” “对了,那姐姐说她是华姨娘的人,奴婢这才听了使唤。” “华姨娘?” “是的。”要说这华姨娘在府中可是赞誉极佳,又管着侯府后宅,掌握生死大权,可青枣却是心中不喜。就拿二姑娘陈清容来说,可不就比大小姐小几个月,作为一个妾室,跟着夫人先后有孕,便已是狐媚。想来当年若不是夫人肚子争气,恐怕眼前就有个庶长女了。不过,听说也正因此伤了身子再难受孕。没想在大小姐十岁的时候夫人又结了果,却没料竟是难产,一尸两命。 大小姐,还真是可怜。 午后的后院就此沉寂下来,前堂客来客往,依旧热闹。外书房内。 “暮秋可还记的腊月里那场大雪?”华轩手捧着热茶,眉眼微倦,落在陈秋年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和沉重。 陈秋年心中一惊,抬眸觑了男子一眼。一身青衣落拓,眉眼之间荣宠不惊,周身气度悠然,绝非池中之物。似被震慑,陈秋年态度更是恭敬了,虽不知华轩为何提起此事,亦连忙回声道:“去年冬日雪胜,足没脚踝,寒冷异常,听闻就连皇城脚边也埋了不少难民的枯骨。” “是啊,不止是京都,就连北边,大雪也连下了数月,牛羊冻死无数。” 听到这里,陈秋年灵机一动。“听闻今年春日时,狄牧多次骚扰边城,掠杀百姓。朝堂之上早已怨声哀道,可是圣上要有什么动作了?” 华轩斜眸看了一眼的眼神溜滑的陈秋年,眉头微皱。“不错,正因如此,姜老丞相向陛下谏言,以雷霆手段镇压狄牧,再派遣大殿下带粮前往狄牧,以示天恩浩荡。” “圣上,同意了?”陈秋年心中了然,雪灾过后又是血杀,这是再派大殿下携粮救助狄牧,必会让狄牧感恩戴德,就此臣服。边境稳定,这对周幽王朝来说,是莫大的喜事,想来大殿下凭借着这番功绩,坐上太子之位,也未不可知。 只是,原以为五殿下圣眷正浓,吴皇后娘家权倾朝野,兵力强壮,是最好的继承者。没想到,圣上竟会选择前宣和皇后所出的大殿下周治。 问话之后,陈秋年便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连忙又道:“兄长所言之意,难道陛下心意已定?”想到此处,陈秋年心中一片火热,若是圣上属意大殿下,那他是不是能提前谋划,将女儿送入大殿下身边。 华轩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嫌恶之色,为陈秋年眼中的钻营和贪婪而产生厌恶。当年,若不是家中遭逢大难,他的妹妹怎会进入侯府做妾,还是表面锦绣脑中无货自以为是的蠢蛋。 放下手中茶盏,垂眸借以掩饰眼中的不屑,华轩才道:“非也,如今诸位殿下具已成才,切莫早下定论。为兄与暮秋言此时,皆因那时,吾需陪同大殿下前往,一去数月,舍妹莲儿还托暮秋多为照拂了。” 陈秋年脑中心思急转,这趟狄牧之行,可是一个明晃晃的加官进爵的机会。华轩回来之后,想必这职位还能再往上升一下。此时提到华莲儿,分明是另有深意。 “兄长且放心,莲儿侯府也是锦衣玉食的供养的,府中又没有主母,秋年必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的。”拧眉,陈秋年试探问道。 华轩唇边含着淡淡笑意,站起身来,拍了拍陈秋年的肩膀,语调意味深长道:“暮秋都说了,这侯府后院中不是还缺个女主人吗?这不止是你的期望,也是我的期望。希望等为兄回来时,暮秋能唤为兄一声内兄。”一双清眸似笑非笑,又拍了拍陈秋年肩膀几下,笑的是意味深长。 “秋年明白。” 第十二章:以妾为妻为攀附 “今日母亲寿辰,借此吉日,慕年在这里谢过诸位叔祖伯兄这些年来对侯府的帮助。正是因为有宗族,有叔伯们,侯府才能延续百年。”陈秋年容颜儒雅,对待族人的态度谦和有礼,言语间更显谦逊。 族内分支无数,以侯府最为显贵,因此这正院夜宴,七八桌上男女老少齐聚,或富或贫,都穿着整洁的衣着,手提贺礼,面带喜气。其中不少族人都是依附着侯府产业而过活,对侯府的态度很是尊敬。 “侯爷太谦逊了,这些年都是侯府帮助族里良多。不说那祭田,就是每年给族学的银粮也是只多不少,不愧是我族的好儿郎。” “是啊,还是当年老夫人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族中的秀才郎。”一些族老纷纷赞扬,显然是觉得陈秋年这些年对宗族很是不错。 “当年祖上随着开国圣上打下江山,被授予世袭爵位。如今我陈家虽比不上钟鸣鼎食传承千年的世家,却也子孙繁茂,绵延数百年的望族,族学是我陈家的根基,慕年自幼受着族中的恩惠与教育,自是不敢忘。只望族中学子能奋发向上,与本侯一起经营好陈族,延续千年。” “好好好!慕年有此志向,我陈族后生自当如是!” 陈秋年游走在族人之中,谈笑间颇有凤仪,兼之对族中的诸多善举,颇得人心。 “侯爷,酒水伤身,您少喝点。”华姨娘摇曳着丰臀寻来,妖娆丰腴身子上裹着银红色华丽繁复琚裙,墨发高高挽成云鬓,堆钗叠翠。一张鹅蛋脸盘被胭脂点缀的雍容文雅,画着细细的峨眉,唇染朱色,在灯火下,既显得富贵荣华又平添丝丝妩媚。 “嗯,一起走。”陈秋年酒意上涌,拦住华姨娘柔嫩腰肢,神色疏狂。回到见王氏还未至,便命人去请王氏。随后又看到两个空位,眉头下意识的紧皱,问道“五姑娘呢,今日是母亲大寿,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今夜宗脉族亲具在,如此不尊长辈的行为,可不是人心里添堵吗。 柳姨娘闻言,娇忙娇弱的站了起来,杏黄色的外裳披在她娇小玲珑的身躯上,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一双圆月眸似春雨含怨无限委屈。“老爷,今日午时五姑娘去给老夫人献寿,也不知怎么的就触怒了大小姐,老夫人偏心大小姐,便惩罚五姑娘禁足。老爷,五姑娘不过才八岁,就算顽皮了些,老夫人也应该怜惜才是。” “大小姐怎么也没来!” 桌上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唯有未满四岁的陈修其正是好动的年纪,正嚷嚷要吃好吃的,发出轻微的声音。 四姑娘陈清熙唇齿微动,看见云姨娘冷然的目光,又悄然低下头颅小声哄着陈修其。 无人应答,陈秋年面色沉沉道:“还不派人去请大小姐,让长辈等着,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没过多时,便见王氏搀着陈霜晚,身后带着一群丫鬟嬷嬷走进了正厅。 见状,陈秋年赶紧迎了上去。。 “母亲,您来了。”看着王氏雍容的身影,陈秋年心中下意识戒备,语气透着丝丝讨好及疏离。 “今日寿宴,大家都辛苦了,都坐下吧,晚娘子坐在祖母身边。” “是,祖母。” 陈清容面上笑意微僵,她已经坐在那处,此时也只得顺位下坐。 宴席过半,柳姨娘多喝了几杯薄酒,借着酒意竟嘤嘤的哭了起来,半趴在桌子上,粉腮通红,眼角的泪水欲坠非坠,楚楚可怜模样着实引人瞩目。 “柳姨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副模样。”华姨娘眉眼微惊,忙出声询问。 “今日老夫人的寿宴,家中团圆,妾身本来心中也是欢喜的,可是一想到五姑娘还孤零零一个人在院子里,这心里就难受的紧。老爷,老爷!”柳姨娘美眸含泪,声线拖的绵长,听在陈秋年耳中,这手中酒杯竟不由的一抖,身子也软绵了半分。 “柳儿。”陈秋年下意识的叫了句,迎上柳姨娘满含期待和仰慕的泪眸,心意动摇了几分,便将目光转向王氏。 “母亲,今日是您的寿宴,露儿自己一人院子中,也不妥当吧。” 王氏见此眸光一沉,放下杯箸。看着一桌花红柳绿,还有陈秋年小心试探的模样,王氏心中郁猝。 “五姑娘说到底是大郎的孩子,应大郎去管教,是老身多插手了。只这五姑娘堂中失仪,竟当着老身的面冲撞了诸位贵妇人,白让人看了笑话,既然这柳姨娘心里觉得五姑娘委屈了,自当大郎拿个主意便是。” “若是如此,五姑娘罚的也是应当。儿子平日是忙,疏忽了对儿女的教育,是儿子的错。”陈秋年虚心认错,扫过柳姨娘的眼神带着一股冷厉。 “人老了,动动觉得身子疲的厉害,如今乏的厉害,就先回去了。” 陈霜晚下意识的站起身来,道:“晚儿陪祖母回去。” 陈秋年面色更沉“母亲,要不儿子送您。” “有晚儿就行了,宗里宗亲都在呢,你继续招呼着。” 王氏携陈霜晚离去,柳姨娘倒是不哭了,心中微紧的看着脸色不好的陈秋年,殷勤小心的问着。“老爷,那五姑娘的事?” 陈秋年半眯着深色眼眸,冷斥道:“好好的喜宴,哭成这样作甚么。五姑娘堂前失仪,看来也是因为你教导的原因,这几日你也别出门了,在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对于后院这些姨娘,他不介意好吃好喝的供着,平日再给些恩宠。只是千万别给他踏错一步,惹出什么是非来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华姨娘唇角含笑,优雅的提起酒壶,为陈秋年浅斟了一杯,“老爷,今日是喜日,柳姨娘惹了晦气,打发就是,哪值得您气伤了身子。朝堂上可是还指望着爷励精图治,为国尽忠呢。”华姨娘妙目含情,丝丝缕缕,朱唇如蜜,说出的话语瞬间将陈秋年的火气瞬间浇熄。 云姨娘垂眸,眸底闪过一丝冷意。柳姨娘还是那么傻,又为华莲儿做了嫁衣而不自知。若不是华莲儿频频斟到的酒水,哪能借着酒意去驳老夫人的面子。 宴会散去,杯残盏空。 幽静的玉筑居中华姨娘仅穿着大红色纱衣,与暴露在黑色肚兜旁玉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清丽而又妖娆,高洁而又媚俗,让人忍不住沉沦。 “老爷,今日哥哥跟您说了什么。”华姨娘半依半偎的为陈秋年出去外衣,又亲力亲为的为其洗涮,加上不时的软侬耳语,温柔小意,陈秋年酒意上涌,心思早已半昏半沉。 陈秋年微挑眉眼,白玉生晕容颜带着旖旎,幽深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不喜被人掌控,上一次婚姻因王氏而委屈成全,此事成了他心中难以拔除的刺。幼年的贫苦让他对财权有着极大的渴望,不过贪婪的野心却被他很好的压制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以妾为妻,在遵循古礼的周幽王朝,对陈秋年来说是一种难以洗刷的污名。虽然现在他宠爱华姨娘,内宅大权也交在华姨娘手中,但外界并没有人清楚,甚至友人还觉得他为朱玉儿守身三年而赞誉极佳。 陈秋年心思急转,想着还是应等华轩回来再说。到时候若是华轩升官加爵,又能为自己助力,再将华姨娘扶正,笼络华轩,也未必不是一桩美事。 “不过是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提也罢。莲儿,这些日子你为寿宴忙里忙外,想必累坏了吧,本侯这就伺候你。”陈秋年的声音低柔沉静,一双墨眸看着人时,仿佛蕴含着无限深情。这般温柔的模样,也难怪后院的女子对陈秋年都是爱慕情浓。 华姨娘粉面薄红,顺从的被陈秋年扯入怀中,脖颈微昂,露出大片雪白的沟壑,丰润呼之欲出。“莲儿不累,能为老爷解忧,是莲儿的福分。” 环抱华莲儿娇软的身躯,不由有些心猿意马。手下也不束缚,狠狠的抓住人儿揉捏几下,引得华莲儿娇喘连连。“不错,莲儿就是本侯的解语花。本侯现在身体难受的紧,莲儿如此通情达理,那本侯可就不客气。” 说罢,突然一把将华莲儿抱起,两人跌入罗床,肌肤相贴。 “老爷真坏,哎呦,轻点,别捏那里。”华莲儿不满哼着,晶亮的眉眼看着艳红的罗帐,想着哥哥嫂嫂离去的前的暗示,更是心中一片火热。为了自己的目标,伺候起陈秋年起来不由使出浑身解数,更用心了几分。 第十三章:锦绣如毒腐人骨 晨光破晓,细碎温润的微光将庭院中浓绿的茉莉枝叶完全笼罩,晨时的露水被瞬间蒸发,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带着清晰的茉莉花香,萦绕了整座院落。 此时陈霜晚正坐在桌前,白皙的小脸上微粉的唇瓣紧抿。 “大小姐,您将就着用一点,若是不吃,会饿着的。”青杏青枣两人边布菜边劝说,面上神情纠结。 青枣看着桌上放着的几盘菜肴,咽了咽口水。手撕卤鸡、酱油排骨,肯定很好吃吧。虽然这菜已经冷却,盘延上也飘着一层层油光,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这已是至极的美味。 陈霜晚认真的搅动白瓷的碗中装着糯烂的米粥,看着粘连在一起的碎米合流分开,这小小的一晚白粥,却是剩饭熬煮到发白无味,散白点点。 “各院早膳的食物都是这般吗?还是只有这里。”永襄侯府各院食用都是有份例的,每日间的早膳虽不名贵,却也是都是精细的食物,秉行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养生道理。不过朱玉儿去世后,青萍院的规格一降再降,有时简陋到只剩一晚白粥,几盘糕点,可也没人敢将剩饭剩菜端来。 “是厨房管事的刘婆子,说是要紧着宴席剩下的东西用,避免浪费。侯府虽然勋贵,但也只有侯爷拜了官职,手中难免紧迫些,后院也需要省着。至于各院是否都送了,奴婢并不清楚。”青杏不屑勾唇,果然妾就是妾,哪家大户人家宴席剩下的菜肴不是打赏下人。这华姨娘管家,倒还留给主人吃。 因为这事,青杏这里也是受了牵累,饭菜一层层下来更是不如,想到这里又不由念起朱玉儿的好来。 要说朱玉儿出身商甲,对银钱大方惯了,逢年过节都有例银发放不说,平日打赏下人出手也很阔绰。可如今到华姨娘手里,表面清风朗月的,可那银子还不是死死的攥在手里。 “你且去问问,不要声张。怕是有婆子私下做主,坏了姨娘掌家的规矩。” 青杏下意识看了陈霜晚一眼,应声走了。 “大小姐,您是不吃吗?”青枣偷偷觑了陈霜晚一眼。 “没什么胃口,不过,我会将这粥喝完的,不会饿着自己。”今日陈霜晚穿着鹅黄色的梨花半臂交领上衣,腰间系着水绿色的齐腰散花襦裙,柔软的头发扎作两团灯笼包,绕着细碎的琉璃花珠。素净的小脸不失粉黛,却白的透明,眉眼之间却也不失干净清爽。 “那这么食物不是浪费了?要不奴婢收回去留着当午饭。”青枣一脸可惜的看着桌上的饭菜,这么好的食物,她一年都吃不上一口呢。 陈霜晚愕然。“你要吃吗?” “大小姐,奴婢不是贪嘴,只是想着浪费这么好的食物有些可惜了。” 这么好的食物,陈霜晚失笑,那些人不就是想用这些剩菜剩饭来膈应自己。可在这丫鬟眼里,这些饭菜已经是顶好的食物了。 “青枣,你若是还饿,便在此处吃些,剩下的想留着,就收回去吧。” “谢谢大小姐,您可真是好人。不过,奴婢刚进府的时候管事妈妈说过,主子心善,可做奴婢的也不能没了规矩,这丫鬟和主子是不能坐一桌的,奴婢收回去再吃。”青枣笑开了眉眼,在她们乡下,能分享食物给别人的都是大善人。 “嗯。”陈霜晚不知怎的,见青枣喜笑颜开,压在胸口的闷气便一瞬间消失了。捧着那碗发白的无味的粥,也津津有味的喝了下去。 “等下陪我去看望祖母。” “是。” 陈霜晚用完早膳到了暖燕堂,便被引入房内,此时王氏刚刚梳洗完毕,正由桂嬷嬷为她盘起精美灵虚髻,斜插上两对赤红色的宝石玉簪。再略施粉黛,细描峨眉,妆容出尘脱俗中又带着几分惊艳。今日珊瑚色的鸳鸯绮罗锦宽袖大摆交领罗裙,有一种恰到好处美丽。既不素雅,也不娇艳的咄咄逼人,正衬托出王氏优雅品质和高洁的气质。 “祖母今日真好看,像画上的仕女图。”这话绝对真诚,并不是为了博王氏的欢喜才说的。 只要是女人,再高贵的女人,都爱听好话,尤其还是少女如此真挚的话语。 她这个小孙女,虽然在外人看起来是呆呆的,怯懦的模样。可王氏却是真心喜欢的,就像她母亲一样,也真是难为商家之家,竟然教出这么厚道软糯的孩子。 对于朱玉儿,其实王氏心中一直存着一丝愧疚,若不是她请人提的亲事,那般软糯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嫁入侯府,还得那么个薄情的夫君。 “这小嘴甜的,可是早上吃了蜜水。”王氏笑眯眯的打趣,爱怜的点下小丫头的鼻尖。 “晚儿早上没有和蜜水,只喝了白粥。” 王氏眸光微动,微叹道:“桂妈妈,去摆膳吧。做几份甜点,记得晚娘子以前也爱吃。祖母一个人用膳也清冷,晚娘子以后多来陪陪祖母可好。” “好,晚儿也想陪着祖母,晚儿一定好好吃饭,不吵闹。” “是,夫人。”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桂妈妈应了一声,临去时眸光又瞥了陈霜晚一眼。夫人喜素,平日膳食虽精致却些素淡了些,而陈霜晚正是爱吃甜食的年级,也难为夫人记得。 要说以前夫人对晚娘子也是个好的,只不过后来晚娘子自己疏远了。夫人也不是没有感叹过,却也没有刻意拉近距离。没想到这不声不响,晚娘子又凑了过来,入了夫人的眼。 对于桂妈妈的打量,陈霜晚不是没有看到,微微回以一笑后便收回目光,神态安静。 待两人走到偏厅时,王氏带陈霜晚在丫鬟的伺候下净手洁肤后,早膳已经陆陆续续摆了满桌。 “晚娘子在祖母这就莫要拘束,见到喜欢的就多用些,看着小脸瘦的。”王氏颇为怜爱的道了一句,便端起面前的细嫩鲜花鱼肉粥,轻轻的食用起来。 杯箸相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唇舌咀嚼的声音也浅不可闻,一举一动间慢条斯理,可谓是人美如画,连看着吃饭都是一种享受。 相比之下,陈霜晚可真是配的上粗鲁两个字。软糯香甜的糕点迅速消失在小家伙鼓鼓的小嘴间,像极了松鼠的三瓣嘴,一鼓一动,盘中的糕点迅速减少。 “老夫人,大小姐身边跟来的丫鬟突然腹疼,好像要昏过了去了。”用膳一半,桂嬷嬷突然过来,在王氏耳边低声说道。 “哦?严重的话就请大夫来看看。” “是。”桂嬷嬷恭谨的退了下去。 陈霜晚好奇的瞥了一眼,不过祖母既然不想她听见,她也没有打听的意思。 “昨日我见你身边丫鬟也是个不经事的,在如此多贵人面前出了差错,太过莽撞了些。女儿家身边还是要有得力人,以后才好过一些,晚娘子,你说祖母说的可对。”王氏一言一语慢条斯理,颇为看顾的意思。 “祖母说的对,桃夭被父亲发卖了,昨日是刚进府的小丫鬟,虽然不经事,但心底不错,还请祖母勿怪。” “罢了,祖母也不会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只是你那院子丫鬟也少了些,祖母送两个稳重的去照顾你。嗯,就当昨日献上佛经的赏赐,你看如何?” 从暖燕堂出来的丫鬟,相比那匹彩云锦,可不知贵重了多少。陈霜晚忙屈身一礼,笑的眉眼弯弯。 “多谢祖母挂心,本来晚儿还觉得院中人手紧缺。祖母可真是活菩萨,瞬间解决了晚儿的燃眉之急。” “呦呦呦,看着小嘴甜的,祖母都成活菩萨了,那你这小丫头可不就是菩萨的坐下的如意童子?” “额,晚儿是女孩,做不了童子。”小脸紧皱,满是纠结。 “可真是个傻丫头,哈哈。” 一时间,两人相处极为和谐。用完早膳,陈霜晚被王氏差使去绘着花样,倒呆的极为安稳。 不一会儿朱嬷嬷走了进来,对王氏低声回禀道:“怀安堂的马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吃错了东西才会如此。吃几服药剂调理几下,便好了。” “哦?那是吃了何物?” 桂嬷嬷将青枣的话给说了一遍。 |“剩菜,这华姨娘可真是有出息了。”王氏嗤笑一声,与朱嬷嬷耳语了几句。 第十四章:暖燕堂里最威风 这世间,有人愿意选择遗忘,有人愿意选择记得。记得的人沉浸的往日的痛苦中,郁郁不得志。忘记的人惶惶与迷茫之所,仿佛空落落的等候,等候着尘归尘土归土。有些忘记,是幸运,抑或不幸,无从得知! “小姐,这药还是让奴婢自来熬吧。”青枣挣扎着起身,挺着苍白的脸色凑了过去,这让大小姐熬药,可不是折煞她吗! “你身体不适,快回去休息,等青杏回来,我便让她帮着一起。”陈霜晚哪做过熬药的事,用绣扇煽动药炉,弄出滚滚浓烟,不一会就将白皙的小脸抹的跟小花猫一般。 “奴婢命硬,不吃药也不碍事的。”青枣红着眼眶,盯着陈霜晚的小脸几欲哭了出来。 “说什么傻话,这人生病了,就是要吃药的。我就不信我吃了那么多的药,就煎不出这一碗来。”陈霜晚也是倔强的性子,见青枣替自己受过,心中自然难过,忙想做些事情来补偿一下。 “那奴婢与您一起。”青枣忙向药罐中添了些水,又放细软的柴火,这罐汤药才真中开始煮了起来。 “青枣,你今日去了暖燕堂,觉得祖母院子里如何?。” 青枣一愣,想了想道:“奴婢就觉得暖燕堂很威风,老夫人也很威风。”不管是丫鬟,还是守门的婆子,都很威风。 “很威风。”陈霜晚轻笑,青枣觉得老夫人威风,是因为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给她尊重,包括永襄候,让所有人既惧怕又尊敬,当然是真正的威风。 “大小姐,您这怎么煮起药来了。”青杏急匆匆进来,见陈霜晚重在煮药,眉头紧皱。又斥责道:“青枣,你怎能让大小姐动手煮药,府里的规矩都忘了吗?” “别怪她,她病了。青杏也回来了,青枣你先去休息。” 见陈霜晚目光严肃,青枣只得点头,去了房间躺下。 “怎么这一上午的就病了。”青杏讶然。 “嗯。早上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除了小院里的柳姨娘及五姑娘,便只有这青萍院了。哦对了,奴婢刚回来时,听闻五姑娘那也请了大夫,想来是病了。” “也病了。”药炉中棕黄的色的火苗簌簌跳动,映在少女幽深的瞳孔中,似感染了热度一般,有种浓烈的错觉。 “青枣还病着,这些药煮好后青杏帮忙端给她吧,这几日便不要让她来我身前伺候了,多休息几日。” “是。”青杏暗暗垂眸,想着大小姐对这个心来的小丫鬟还真是上心。 在暖燕堂来人的时候已是未时三刻,那时陈霜晚正捧着一卷书籍,眉眼安静的躺在美人榻上看着书籍。细润的和风经由全开的轩窗卷入堂内,撩拨着少女额前细碎的发丝,时光显得那般安静而美好。 “大小姐,暖燕堂的桂嬷嬷来了。”青杏领着桂嬷嬷缓缓走来,在其身后跟着两名少女。 陈霜晚倦眼望去,只见那两名丫鬟都梳着整齐垂肩髻,乌黑的发包上插着几朵掐丝珍珠绢花,有流苏坠下,正随着她们的步伐轻轻颤动,倒也清新雅致。 “嬷嬷好,这大热天的,还劳烦嬷嬷走一趟了,辛苦您了。”陈霜晚迎到了屋前便停住了脚步,语气温和,不显疏离也不显得太过热络。太热络会显得轻浮,会失了身份。而太过疏离,便会让人心里膈应,尤其是桂嬷嬷还是为了陈霜晚的事情跑的这一趟。 因此这事与事之间都要拿捏一个度,这便是大族世家的规矩之处,霜晚自愿做那规矩的人。 果然,桂嬷嬷还是很受用陈霜晚的态度,面上挂着和气的容。尤其是那孩童还是小小的一团,浅笑时眉眼真诚,嘴角还有一枚若隐若现的梨涡,更让人心生怜惜。 “大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夫人的吩咐,那就是奴婢的本分。”桂嬷嬷和气的笑了笑,话语说的滴水不漏,丝毫没有世家奶娘的陋习。 “青杏,去给桂嬷嬷上壶好茶,用最好的茶叶。” “是。” 桂嬷嬷眉眼迅速扫了眼室内,眉头轻蹙。屋内的摆件甚是朴素简陋,一点也无侯府贵女的奢华气度。尤其耿然心惊的是,此时院落内竟只有一名侍女在伺候着陈霜晚,此处院落偏僻,实在是隐患颇大。 不过桂嬷嬷可是后宅的老人了,面上不显异色,指着陈霜晚左手边的丫鬟道:“大小姐,这是青黛姑娘,另一位是琥珀姑娘,都是在夫人身前伺候的二等丫头。” 两名丫鬟不曾抬头,却齐齐乖巧的向陈霜晚屈膝行礼,脆声道:“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 “青黛年虽十六,却是个老实稳重的性子,大小姐可以放心差事。琥珀略要小些,年仅十四,活泼伶俐,又善于交谈,平时大小姐要多多拘束与她,切莫纵容。”桂嬷嬷细细的解说了一番两名丫鬟的性格,为了大小姐选丫鬟,夫人还真是略下了一番苦心。 陈霜晚在侯府地位不尴不尬,从暖燕堂二等丫鬟调来青萍苑做一等丫鬟,还真说不上来是否划算。所以这人啊,不能太出挑,否则心太大了,陈霜晚管不住。也不能太老实,调她们过来便想是让她们将青萍苑打点妥当,太过老实容易让人拿捏,也不是个事。 “晚儿让祖母费心了,改日再去感谢祖母。”陈霜晚轻叹一声,眼睛微微湿润。这两名丫鬟行走有距,神情认真,没有轻浮毛躁流于表面,显然是王氏废了一番心神挑选而出的。 “大小姐知道夫人的用心良苦便好,老奴这便安心了。” 此时茶水已上,桂嬷嬷轻抿却是眉角一颦,指尖一顿。 神色幽幽的看着一眼神霜晚,见其目光清明,不曾闪躲避让,又不动声色将茶水放了下去。递出一物道:“这是青黛和琥珀的卖身契,还请大小姐善待。” “我知晓的,谢谢桂嬷嬷叮嘱。” “哎。”桂嬷嬷笑着起身,看着两人,厉声嘱托了一番便离了青萍苑。 桂嬷嬷回到暖燕堂,便见小婢正为王氏揉捏着额头,动作轻柔舒缓。不过王氏的双眉还是微颦,神色间似有不耐。桂嬷嬷连忙上前挥手让小婢下去,为王氏轻柔的按压着。 她手法特殊,是特意跟大夫学的,果然几息后眉头便舒缓开来,郁结尽消。 王氏嫁入侯府不过短短数年,不止是心里,身体上更是留下难以弥补的伤害。说句不好听的话,幸好老侯爷早走了几十年,否则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舒心。 桂嬷嬷心里叹息一声,这头疼的毛病是那时候留下,调养了好些年也不见好转。大夫看了,都说是心病。这心里,还是放不下啊! “晚娘子那里安排好了,她可还满意?” “回夫人,那两个丫鬟乖巧有礼,大小姐自然是极喜欢的,还说过些日子就过来感谢您的一番苦心呢。只不过。” “嗯?还有什么事?” “到青萍苑的时候,只有个丫鬟在伺候着,院内也没见其它身影。还有那青萍苑的茶水,说是最好的,可奴婢尝了,连奴婢的茶水都比不上。”桂嬷嬷知道自己说这些是有些逾越了,不过暖燕堂都是自己人,倒也不妨事的。 王氏睁开虚合的双眸,眸色幽深,良久又重新闭上,才道:“且看着吧!” 桂嬷嬷见王氏不再言语,也明白她的心意,遂不再多说些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若是王氏喜欢,桂嬷嬷自然多加善待。若王氏不喜欢,她的那点怜悯之心也能顷刻收回去。 第十五章:寡母弱儿可怜人 寿宴三日后,君夫人被丫鬟领进房内时,王氏正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美眸半侧,秀额微抬,聆听着桂嬷嬷的耳语。暖阳的微光透过轩窗打在她指尖的红樱桃上,映入眼帘是樱桃的红、指尖的白,手腕悬起的弧度,都透着一股优雅入骨的美感,可堪入画。 “老夫人万福金安。”君夫人款款来而行,周身自有一股风仪。此时屈膝盈盈一拜,堕马髻上素雅茉莉发钗在虚空拨起丝丝涟漪,未染胭脂的容颜越发显的温婉娇美。就连王氏见此美色也不由在心中叹一声可惜,天公不怜惜,如此女子竟做那孀寡之妇。 “有些日子没见,君卿小公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君夫人面上难掩忧容,叹道:“能得老夫人关心,是卿儿的福分,那孩子平日里也是乖顺,没想贪了凉,病情又重了些。” “好好将养着,再大些应会好些,福气在后头呢。”王氏嘴里宽慰着,其实心中也明白,那孩子是娘胎里带的病症,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便是万福了。 “桂妈妈,记得库房里有株百年的紫灵芝,你去取来。这紫灵芝最益精气,坚筋骨,最适合小公子了用了。” “文殊替卿儿多谢老夫人的心意,待日后卿儿的身子骨好些,再来亲自感谢老夫人。”君夫人心中满怀感激,再度起身行了全礼表示谢意。 夫君早逝,只剩她们孤儿寡母,早已尝尽了人情薄凉,看多了冷眼疏离,这些年若不是还有娘家救济,延请名医,卿儿也不能安妥的养到现在。 而老夫人更是对君家照顾颇多,若不然以她霜寡的名声,难有世家来请她做女夫子。“老夫人,文殊惭愧,此次前来是为请辞的。” “哦,府中姑娘都还小,尤其是庶女又多,更需有夫子时刻提点。” “不敢瞒老夫人,府中各位姑娘礼仪都极为出色,琴棋书画皆是可圈可点,更且卿儿他病情反复,文殊也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话已尽此,王氏也不便多做挽留。“去请晚娘子来。” 没多久陈霜晚匆匆赶来,身后跟着琥珀、青枣两名丫鬟。 “祖母万福,君夫人万福。”陈霜晚屈膝行礼,眉眼安然。 “晚娘子,你们师徒一场,情意深重,去送送君夫人。” “是祖母。” 陈霜晚跟随着君夫人的步伐走出暖燕堂,面上的不安已经化为不舍。“夫人,若能见别人所不能见,听别人所不能听之语,是幸也?还是不幸也?” “何谓幸?何谓不幸?与别人幸,是谓幸?与己幸,是谓幸?与别人不幸,是谓不幸?与已不幸,是谓不幸?” “幸与不幸,问心而已,都需用心思索,再做决策。”君夫人不知陈霜晚话里的深意,却认真的解释着道理与陈霜晚听。 “况且生而为人,本就有所不同,有聪慧者,抑有愚钝者,其长成,有闻达庙堂着,有寂寂江湖者,人本就有许多不同,不过是知少见怪罢了!” 勿害己身,勿有害人之心,纵然所见不同,所听不同,又有何怪? “多谢夫子教导,晚儿受益匪浅。”陈霜晚认真执师礼,心中陡然松快许多。 “晚娘子本就是灵慧之人,然生与侯府受诸般蹉跎,日后好自为之,又有老夫人庇护,必能安泰一生。”君夫人怜爱的看着陈霜晚,又为她指点。 “夫人为何突然离开侯府,晚儿心中很是不舍。”君夫人对她来说是如师如母的存在,如今乍然分离,很是难过。 “晚娘子果然是用情极深之人。为师又不是离开了京都,有空你可来君夫看望与我。” “嗯。君卿弟弟还好吗?”君卿虽为幼童却极为聪慧,只是身体羸弱不佳,君夫人屡有提及,陈霜晚心中自然也是记挂的。 “还是那样,反反复复的。” 静静看着君夫人自垂花门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府外马车门前,青枣将一物交给君夫人道:“夫人,这是大小姐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替我谢过晚娘子。” “君夫人慢行。” 马车轱辘而行,君夫人打开锦盒,里面只有几张薄薄的纸张,跃然其上的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写的时候有些匆忙,墨迹已经在纸间晕开。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若有事,弟不敢辞。”薄薄的纸上只写着两行字,字字筋骨透纸。纸后放着帝国发行的金券,每劵一百金,三张便是三百金。当年她的嫁妆也不过是六千两白银,这一笔钱可谓来的真是及时雨啊。 “晚娘子啊!你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呀。”君夫人轻叹,眼眶微微发热,手指紧紧摩擦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大小姐,大小姐,等一下,华姨娘相请。”还未多走,身后有丫鬟急呼。 “吵吵嚷嚷什么,也不怕冲撞了大小姐,也不知道华姨娘是怎么管家,你这般丫头竟还留在府中,还有没有懂规矩的人!”琥珀是个嘴皮子凌厉的,当即眉眼一挑,一番责骂下来,瞬间将小丫鬟的气焰给打消了下去。 小丫鬟脚下一顿,气息还没喘平,见是暖燕堂丫鬟琥珀,讨好笑道:“是琥珀姐姐,奴婢惊扰了姐姐,还请姐姐见谅。” 这二等丫鬟名唤芸香,以往见到陈霜晚都是焦躁不耐,如今反倒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琥珀面色一冷,骂道:“果然是姨娘院子里出来的,连候府的规矩都不懂,见到大小姐为何不行礼问安。” 她调去陈霜晚的院落,自然是明白陈霜晚处境的。可这姨娘身前的小丫鬟都这般趾高气昂,难怪桂嬷嬷常念叨,这永襄侯府要落寞了。 芸香脸色骤青转白,颤抖的嘴皮子尖叫道:“琥珀,你竟然敢骂华姨娘!你。” “华姨娘虽然只是姨娘,却也是半个主子,琥珀怎敢责骂。难道芸香不是在姨娘院子里的,又换了院子?你说华姨娘找大小姐,也是假的?你这贱婢受何人指使,敢来诓骗我家大小姐!”琥珀端着一张明净严肃的小脸,言辞犀利,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杀的模样。 “你,你!” 不止芸香噎的愣住,连青枣也是心底拜服。直看的陈霜晚叹为观止,对琥珀的嘴皮子很是服气。 芸香心中焦急,忙讨好的笑脸道:“还刚才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大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奴婢。姨娘不止请了大小姐,府中的几位姑娘都去了玉筑小院,大小姐若是去晚了,怕是不妥。”华姨娘惩罚丫鬟的狠辣手段,想想便手脚发冷,她可一点也不想尝试。 “所谓何事?” “是,是安和公主府送来了赏花贴后,姨娘接到后大喜,便招了些掌柜前来,说为姑娘们添些衣物。” 安和公主府?陈霜晚神情有些茫然。她不清楚京都的局势,不清楚京都中的贵人,甚至没有自己的交际圈子。 心中越想,越是默然,朱玉儿在时她便罕有这种交际,朱玉儿走了之后,就更没有这类出门的机会了。怎么这次安和公主府的宴会,会让她去。难道这安和公主府,有什么奇特不成? 琥珀见陈霜晚不解,忙道:“大小姐,安和公主是圣上最幼的胞妹,封号安和,曾经远嫁南疆国王为妃。去年南蛮王死了,王位被其弟夺取,因此冬日前安和公主就带着子女回了京都。圣上怜惜,特赐安和公主府与其居住,赏千邑。大小姐不知道也不奇怪。”这不说还好,一说陈霜晚脸色更僵了几分。连一个内院丫鬟都知道的信息,她却不知道,由此也可以想见她的信息是多闭塞。 不过这时候陈霜晚也发现琥珀的好来,虽然像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不停,可说的话都挺有用的。嗯,陈霜晚在心中下了决定,以后出门都带着琥珀。 这时候,琥珀突然发现,自家大小姐看自己的眼睛里多了一种亮晶晶的东西,好像,好像应该是欢喜吧。 琥珀眨了眨眼睛,想到临出门前青黛姐姐一直嘱咐自己,少说话多做事,好像自己又给忘了。 而青枣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崇拜的看着琥珀,琥珀姐姐可真厉害。一时心底有些难过,好像自己都没帮上大小姐什么忙,以后一定要向琥珀姐姐看齐。 就这样,心思各异的主仆三人,皆是端着一张沉思凝滞的冷颜走向玉筑小院,这让刚刚才被训斥过得芸香,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第十六章:姨娘院中赏花帖 玉笙居中,她想起母亲还在世时,总是将庭院里的石榴树照顾的很好。每逢开时,朵朵红花分外耀眼。 一颗颗花朵星星点点的缀满了整棵树,恰似红色的宝石镶满绿色的屏。淡淡的花香招引来五彩斑斓的蝴蝶,围绕着翩翩起舞。 “朵朵如霞明照眼,晚凉相对更相宜。”夏日热时,庭前乘凉的回忆都已成了追忆。 跨院内的玉筑小院是华姨娘的居所,坐南朝北,地势不错。东跨院过道内种满了湘妃竹,粉面脂泪,竹叶萧萧很是风雅。 小道通幽,越竹而入,中间厢房的门开着,远远望去便能看见几抹身影。 走进屋内,便见几名几名妇人手中捧着各式朱钗、头花金玉头面等华贵饰物,琳琅满目。三位姑娘都正围着几人走动,眉眼间又是欢喜又是纠结。 “众位妹妹好。”陈霜晚避开众人越身而入。 华姨娘坐在屋内的绣凳上,一双美目盼兮,似水涟漪,与耳边妇人话语。 “华姨娘。” 华莲儿不自在的低了低眉,再抬眸时面上已是轻柔笑意。温柔注视着陈霜晚,仿佛那蕴含着诸多慈爱的情感都要溢出水面。“晚娘子来了,快坐下吧。” 陈霜晚应答一声,并未坐下。“不知姨娘唤晚儿来有何事?” “早几日便接到公主府赏花贴,说是五月初九,也就是后日,请侯府的姑娘们都去公主府赏花。这不姨娘便为你们请来春秀坊的管事,带来各式头面锦缎。给你们都身漂亮的衣服,好好打扮一番,方不坠我们侯府的脸面。”华姨娘站起身来,身姿娇柔若蒲柳迎风,软绵的手握着陈霜晚微凉的指尖将她拉到二姑娘身边。 “华姨娘考虑的当然周到,只是侯府似乎平日和安和公主府并无交集。” 琥珀站在一侧,垂眸掩笑。大小姐这话说的也太委婉了些,别说交集了,那可是圣上的胞妹,侯府可高攀不起。 一旁处之安然的陈清容,却好像突然备受雨露滋润的花朵,绽放出了明艳的笑颜,带着一丝丝得意和高傲。 陈清露丢下刚摆弄的首饰,微抬着下巴得意道:“大姐,我们可都是沾了二姐的荣光,是怀柔郡主听说了二姐的才名,才会下了赏花贴。若不是托二姐福气,难道大姐以为你能去见到安和公主的凤仪吗?” 陈霜晚眉间一皱,这是距离寿宴后和陈清露的第一次碰面,可越发的咄咄逼人了。 “五妹妹,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出了绿萝院,若是父亲知道了,怕是会怪罪的五妹妹的。” “父亲怎么会怪罪我,是华姨娘让我来的。”去公主府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弃。 “原来如此,是华姨娘做的主啊。对了,五妹妹,听说你前两日请了大夫,可是病了?”陈霜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华姨娘,五姑娘那里可是祖母禁足的。 “哪里是生病,是吃了坏东西,华姨娘已经罚了厨房的刘婆子,哼,偷奸耍滑竟然敢送到绿萝院。”陈清露双眼一瞪,红唇微嘟,满是恼怒。 “原来是刘婆子,那可真是该打。下人如此不省心,华姨娘管家真是辛苦了。” 华姨娘眸色沉沉。“不错,那刘婆子已经被撤去职责,贬为低等仆妇,这次是委屈五姑娘了,因此妾身便向侯爷请命免了五姑娘的禁足。” “五妹妹身份尊贵,那刘婆子这次敢害五妹妹,下次焉不敢害二妹妹,父亲,还有华姨娘你啊!如此从轻处罚,让晚儿着实忧心。”陈霜晚为难的皱着眉,似是惶恐。 “有一就有二,华姨娘还是趁早把那婆子发买了,省的留着也是祸害!”陈清露一听,连忙急吼吼道。 “这,刘婆子毕竟在侯府多年,如此小事就打发了,未免显得主人家心性薄凉,有失大度!”华姨娘直视陈霜晚,眼含探究。 “难道五妹妹差点被害死,华姨娘以为这也是小事?” 陈清露紧皱着眉头,就算是她此时也察觉不妥来,心中愤怒异常。“是啊,姨娘,那婆子既然害了我,理应打发了。姨娘若是不罚,露儿就去求爹爹!” 华姨娘眸色越沉,并不言语。 “好了,姨娘别为这不值当的仆人动怒,有错罚了便是。”陈清容说的从容,打破沉寂的气氛。 “好了,大小姐也别管这事了,姨娘必会给五姑娘一个公道的。你也去选一些喜欢的首饰,她们几个做妹妹的,等大小姐先挑选完后再选。”华姨娘笑了笑,一句话间,却将少女们的攀比和嫉妒之心催化到了极致。 陈霜晚眸间一瞥,便见陈清露笑容僵硬,就连陈清容和陈清熙两人笑意都淡了几分。 “谢华姨娘。” “妹妹都比晚儿先来,想必是已经看好心仪之物了。夺人所好实非君子之美,几位妹妹不若先取,若不然晚儿不小心挑中了,几位妹妹可不是要伤心了。” 此言一出,几位妇人看向陈霜晚的目光皆有不同,隐含一丝赞赏。嫡女先选本就是常事,然而若坦然受之,则会让众位姐妹不喜。可若百般推拒,看似大度,却也有失嫡女风范。 “那就多谢大姐姐了。”陈清露笑眯了眼睛,指着一套赤金镶嵌红宝石头面,当即就收了起来。 陈清容见状,眉头一皱,这套头面虽不是样式最精致的,却是最华贵的。 “那清熙也谢过大姐。” “四姑娘眼光真好,这套金丝镂空兰花珠钗最是费时费功,考验手艺的。你看那薄如蝉翼的金丝,是数个能工巧匠花费数月才雕琢打磨而成。工艺完美,精致逼真。” “四妹妹喜欢就好。”陈霜晚淡定的颔首,然后看向陈清容张唇欲启,却陡然全身僵住。眼前一片骤黑,数息后亮光袭来,一道道影像有条不絮的流转而过。 陈清容以为陈霜晚是在等她,便也矜傲拿过那套冰种月色寒梅簪头面。 玉姑姑笑着嘴角的都裂开了,这侯府出手还真是大气,四个花骨朵般的少女,这一套打扮下来,可要耗费不少银钱呢。 琥珀见其面色有异,连忙凑近道:“大小姐,诸位姑娘都选好了,您看看您喜欢那套,奴婢帮您拿着。” “哦,好。陈霜晚僵硬着身子错开眸光,手指随意落下。 “既然头面都选好了,那过来看看这些锦缎,每人选上三匹,做上衣罗裙鞋面。” 一匹匹锦缎柔滑细软,色泽亮丽,都是上好的布料。 “华姨娘对清露最好了,比姨娘都好。” 华姨娘嘴角的笑意僵了又僵,只觉的一声声姨娘格外刺耳。果然这几个熊孩子都是来讨债的,这一视同仁的功夫做的可真是心累。不过看着四人中格外出众的陈清容,心底舒缓很多。 待近处,最夺目的是一匹青玉色锦缎。 “大小姐,这匹是浣花蜀锦,有“贝锦斐成,濯色江波”的美名。蜀锦中最为珍贵的是金错绣绉锦,蜀中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那样奢华珍贵,一寸之价可以一斗金比之。虽说这匹蜀锦略微逊色却也是千金难求。”玉姑姑介绍道。 陈霜晚脑海中飘过浣花蜀锦盛开在水面,凄美的宛若水中残荷。 “这匹浣花蜀锦正衬晚娘子的肤色,就拿着去做罗裙,再选一匹桃粉色的锦缎,最是相宜。”华姨娘笑的温婉,亲和的将蜀锦放在陈霜晚身前。 陈清容不甚在意的回眸,前日祖母赏赐的那批彩云锦才是真正的千金难求,用那匹锦缎做衣裙,再罩以薄纱,一定甚美。到时候众位贵女之中,一定是她最为惊艳。听说那日还会皇子贵公子前去,越想心中越是动容,两颊飞上一抹薄红。 陈清露一脸纠结,迟疑着不知如何下手。她还是女童,应穿些喜庆亮堂的料子,可翩翩又被柳姨娘养成贪婪的性子,见那蜀锦名贵,花纹布料煞是好看,很是喜欢。 “这匹蜀锦如此贵重,让晚儿深感受之有愧,原本就是沾了二妹妹的光,才添得新衣,不若留给二妹妹做裙裳?” “大姐姐不必如此,当以自己喜好为重。” 陈清露眼神一亮,“大姐姐不喜吗?那给清露吧,我皮肤白,穿这种颜色一定很好看。”先前得了一套上好的头面,本不好再抢陈霜晚东西。不过陈霜晚主动谦让,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既然五妹妹喜欢,就让给五妹妹吧。” “这不太好吧。”华姨娘话中迟疑,眸光冷光却扫过陈清露似含警告。 陈清露此时正捧着那匹蜀锦抚摸摩擦着,心爱不已,哪能接受到华姨娘眼中的警告。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不过是件衣物,与五妹妹穿还是我穿都是一样的,左右不能坏了我们姐妹情谊。” “大姐说的不错,那大姐再选选别的,这个就很好看。”陈清露难得给陈霜晚一个个大大的小脸,一派热心的为陈霜晚挑选起了布料。 等一切事完,陈霜晚带着琥珀及青枣走出玉筑小院的时候,上衣的锦缎里面,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迎风一吹,竟是经受不住的寒凉。 明明即将入夏,可仿若置身深秋。 第十七章:蒲草零落枝头花 五月天,阳光温软,轩帘半卷,陈霜晚乖巧的看书,几名丫鬟也就各司其职忙碌着,时间也就如流水般缓缓而过,不跌宕,却平凡的温暖。 青黛此时正在里间收拾箱笼,将陈霜晚的四季常服理顺,整叠。正在扫浮灰的琥珀耐不住寂寞,擦拭没过多久突然悄悄凑了过来,“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我刚才去添了热茶,发现那卷书页都没翻动过。” “大小姐本就是喜静的性子,一直看书亦不奇怪。琥珀若是得闲,便将大小姐的厢房都收拾一遍,这青萍院虽视着整洁,却没真个用心规整过。你看那几件好好的衣物,放在最底下的箱笼里,都被老鼠咬了。”青黛疲惫的揉了揉眉黛,一整日的整理却发现着青萍院真是处处不合规矩。 “嘻嘻,青黛姐姐莫怕,只是老鼠而已。今天大小姐要喝茶,我去看了库存的茶叶,全部都是陈茶就算了,底面的竟然都生霉团,一层层毛茸茸的,可不比老鼠更吓人。嘻嘻。” “这种事你还说的出口。”青黛被噎的无语了。 “哎,青黛姐姐,我看那个青杏也不是好的,要不然怎么会这般糊涂伺候着大小姐度日。看看这青萍院又偏又小,什么物件也没,哪里是侯府嫡女应该住的地方。”琥珀不屑的瞥了瞥唇,手指却摸向陈霜晚床上的薄被。 “你个小蹄子,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在大小姐面前说这些言排的话。”青黛警告了一句,窥一眼书厅,悄声道:“听到了,怕是要伤心了。” “青黛姐姐,我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惹祸的。大小姐这背面也太素净了些,布料也陈旧了,不太软滑,过几日扯些新棉花,我再给大小姐新作几床。” 青黛柔和了眉目。“你绣工好,有灵气,做出来的锦被大小姐一定喜欢。”规置好衣服,眸光看见角落几个上锁的装笼,想来装的是些重要物品,便也收了手。 “大小姐,春秀坊的绣娘将新衣送来了。”青枣一溜烟跑了进来。 “春秀坊的绣娘果然名不虚传,一日时间竟将衣裙做好了,看这针线紧密,绣花栩栩如生,真是厉害呀。”琥珀和青黛也凑了过来,一脸赞叹惊艳。 粉色的绣花履小巧精致,鞋面绽开着海棠花瓣,朵朵艳丽。银霓红细云锦半臂上衣,烟紫色的下裙,其上用细如胎发的彩色丝线,绣成千叶海棠花和栖枝飞莺的模样,刺绣处缀上细小的珍珠,娇悄中又带着灵动。 陈霜晚略略抬眸,清浅的瞳色因为阳光的投射越发浅淡,显得意兴阑珊。 少女不正是爱美的年纪吗?看到衣裙首饰,为何她家大小姐反而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大小姐?可是不喜欢这衣裙吗?”琥珀疑惑相问,想着若是衣裙上有些地方大小姐不喜欢的话,趁早改动也还来得及。 “不是。” “那大小姐要试一试吗?看看是否合身。” “不用了。” 三名婢子默默对视一眼后各自收回目光,包裹放好,便安静的退了出去。青黛让琥珀在门前守着,以防大小姐使唤的时候没人,青黛带着青枣将青萍院里里外外都给观察了一遍,做了些许整改。 晚饭的时候,青杏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青衣的小丫头。青黛一询问,便知是新拨过来的洒扫丫头,心头松快不少。 晚间用过膳食,陈霜晚借着昏黄烛光,坐在绣凳上认真的打量着屋内的四名丫鬟以及新来两名婢子。 几人心底忐忑,只敢低眉垂目认真看着脚尖,不敢有丝毫逾越。 久到灯花都炸了几番,陈霜晚才道:“琥珀和青黛是祖母身前调过来的,到了青萍院自然是做大丫鬟的,以后院内的事物也要多依仗两人。” “我也看了些时日,青黛是稳重的性子,以后房内箱笼首饰、香料水粉,四季衣物添置,例银赏罚都由你来管理。” “多谢大小姐信任,青黛定不负所托。”青黛恭敬跪拜,反倒是一旁的琥珀冲青黛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高兴欢喜。 “琥珀,书房里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的打理及采买都由你管理。” “是,大小姐。” “青枣提为二等丫鬟,涨月银,负责日常茶水饮食,平日住在耳室守夜。” “奴婢叩谢大小姐。” 青杏是院里的老人,我也最为倚重,院里管事由青杏交涉,平日里你们三个有什么不懂,也都可以去向青杏请教。” 众人应诺。 “是。” “这是新进院的丫鬟?有起名字吗?”陈霜晚指着两名新来的小丫鬟问道。 两个小丫鬟看着年岁不过十岁左右,一脸的青涩紧张。听到问话,赶紧跪下,忙道:“奴婢们贱名已经不得用了,还请大小姐赐名。” 刚进府时,管事教导过,入了各院,不管伺候的主子是谁,以前名子是不得用了。只有被赐名的丫鬟,才算是被府里接纳了。 陈霜晚仔细打量着,两个丫鬟都是瘦弱模样,脸颊干瘦,显然是清苦人家的孩子。不过也是,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卖儿卖女呢。 “那左边的唤采珠,右边的唤冬竹吧!” “奴婢采珠。” “奴婢冬竹。” “多谢大小姐赐名。”连忙又跪着磕头谢恩。 “我亦不多说什么,只要做的用心的,我心中自然会记得你们的好。等到了年岁,不管是嫁给外院的管事还是另谋出路,我且为你们一一打点妥当,定不会委屈了你们。但是!” 陈霜晚拖长了尾音。“若有人辜负我的信任,做出背叛青萍院苑的事情,那就想想自己的卖身契在谁手里吧。” 听到卖身契,几人脸色都瞬间苍白,眼神闪烁。 “奴婢对大小姐必定忠心耿耿,不负大小姐期望。”丫鬟齐齐磕头拜谢。 “夜亦深了,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 丫鬟各自退了下去,青枣关了房门,落了栓,道:“大小姐,夜深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无事,你且先去休息。” “那大小姐有事且唤奴婢来。” 陈霜晚行至窗前,推开紧闭的轩窗,呜咽的寒风刮过,不多时,指尖已然冰凉。 墙角茉莉又数朵已经开苞,每逢风刮过,那枝叶便用力摇摆起来,似乎一个不经意间,那朵纯白便会坠落尘埃。 那她呢,是否也要做颤巍巍的白色小花,安静的在枝头等待,等待风雨雪夜侵袭。还是改变,变成扎根土壤内树根,接连没有风雪能够翻飞土地,变得坚韧而顽强。 她承认,她不够勇敢,所行的路步步谨慎。不敢多有贪念,小心翼翼的收拢着尖锐与愤懑维持表面的平安,不争不抢,不出色。终归说到底,还是她太过弱小,弱小到很容易便会被伤害到。 如果命运是被注定的,所有挣扎泥泞不会放过任何软弱屈服的人,那她为何不争一争,不试一试。 第十八章:娘子尚小与妇人 京都地域,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西城区是达官贵人、公侯伯爵、书香世家居住之地,,最为繁华富贵之所,是京都权利的中心。 当今圣上的胞妹,安和公主的御赐府邸,便是坐落在西区的中心回龙街上。 红粉墙,琉璃瓦,河边柳,盘龙飞凤,瑞兽坐吼,映着高悬的金轮,合着悠扬的古韵,似铺开一幅亘古不变的画卷。 公主府门前自清晨起,四扇金漆大门敞开后,门仆排列门前,高唱贺仪,人流往来不断。 车轱辘悠扬的转动,精美的绣帘微微甩泄露出半面娇颜,阵阵香风。 “善之兄,就赌这辆马车,若是第一个下来的是妇人,算我赢,若是少女就算你赢?”话中透着轻佻与肆意,像是哪家喜爱红粉、赌博的浪荡公子,在喧嚣府门前极不适宜。不过幸好,那人也知趣,音量不大,只让他身侧的男子听的分明。 少年狡黠,此言着实是占了便宜,在崇尚礼度的周幽王朝,少女是极少孤身出门。尤其是参加宴会,通常有长妇人陪同。长者为先,先出的必定是端庄的妇人。 “嗤。明知十赌九输,却依旧死不悔改,其实也不介意再多这一把。只是你身上除了象征身份的麟龙玉佩,还有能输的吗?对了,我可不接收底裤里衣之类的赌资。” 颜善之半眯着黑眸扫了一眼,越发觉得慵懒和无聊。 男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清俊疏朗。修长如竹的身躯正慵懒的半靠在青石墙砖上,像懒洋洋的狐狸正竖起耳朵享受温暖的阳光。容颜半侧,星眸半垂,风华无限。一身桃红色的宽袖长袍,上有金红相交的丝线绣的流纹,看上去真如桃花般朵朵盛开。 闻言,少年脸上爆红气急败坏的低吼:“本公子什么时候用底裤做过赌资了,那次明明是,明明是。算了!” 不过显然少年心理抵抗力强大,片刻后顶着一双满是委屈的大眼,气急道:“若是,若是我输了,我就让父皇将那少女赐给你做媳妇!” 颜善之眉眼讶然,忽做一副惊恐嫌弃的神态。“难道,小九,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你竟好妇人。” “好,好妇人?此言何意?”周皓下巴都要惊掉了,声音也磕磕巴巴。 “按你的意思,我输了,难道不是请圣上给你赐婚娶了那妇人。哎呀,小九,你真的好阴险啊!为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看着少年气急蹦脚的模样,青年笑的意味深长。 被当作赌注的马车,车帘已经挑起,探出的皓腕遮挡在虚空中,翠绿色的玉镯与皮肤映衬出璀璨的光芒。 “出来了,快出来了。”少年一脸纠结,恨不得一砖头拍死自己。因为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能赢,还是希望会输。 露出一截饱满弓身的三寸金莲,上面绣着的海棠花瓣随着动作似要跃出。烟紫色的曳地望裙,活灵活现的栖枝飞莺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莹灵动的光芒。一张精致不过巴掌大的小脸,浅浅涂着淡色的胭脂,散发着健康明艳的珠光。一双烟雨蒙蒙的水眸灵动好奇,秀发上的珍珠怯月簪微微晃动,点拨在虚空的微光之上。 “啧啧,竟然是个小娘子,看来今天本公子真的是要再多跑一趟,去父亲那里好好的求一求。善之兄,还是我这做兄弟的对你好吧。看,你媳妇有着落了。不过,就是看着太小了些,要不要再换换?”周皓笑的一脸揶揄。 “那就等小娘子长大好了,你这个媒人我可记住了,为兄的后半辈子可就拜托了你了。”颜善之轻笑着,墨黑的双眸认真打量着陈霜晚。 “善之,你不会认真的吧,若真是这样,姨母还不打死我呀。”周皓瘪了一张脸,再不复之前的得意与幸灾乐祸。 “放心,她不敢,你可是龙子龙孙。”反正我娘又不会抓蛇! “龙子龙孙又有什么用,姨母可是护子成命,要真是做了这美人,我这小命可就难保了。”周皓小声咕哝着,下意识直缩脖子,活脱脱像被一只捏住七寸的小蛇一样。 陈霜晚站在青石板上,有些紧张。温热的阳光有些刺目,朱红色漆门过于隆重,有些不安。目光掠过一处,却陡然一僵。 门楣前的少年容颜有些模糊,却让人再难侧眸。 其之姿,濯濯如泉中玉,清朗无暇,萧萧如风下松,高而徐引,玉山行上,若之将崩。 此时方知,似神仙中人是何种颜色。 此时方知,何为清贵逼人。 “大姐姐,二姐姐过来了。”站在一侧的陈清熙出声提醒。 “嗯。”陈霜晚略微惊慌的收回目光颔首,呼吸略显急促,忙垂眸看着鞋面绽开的海棠花瓣,一瓣瓣的数着,压住心尖砰砰声音。 那少年,眉眼依稀似曾相识,竟一见如故。 “我们进去吧。”陈清容微抬下巴,姿态矜傲,一袭彩云锦做成的襦裙,外罩烟纱霞披,宛若含苞花蕾的身姿显得格外俏丽与柔媚。 “一个玲珑如玉,一个温柔沉雅,一个玉洁冰清,一个软绵可爱。啧啧,这谁家的姑娘,做老子的可真是赚大了。”四名少女如同四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展示各自不同的暗香,令人见之忘俗。 陈清容递出请帖,四人被恭顺的仆人请入公主府。 “那可不一定,这几名女子是出自永襄侯府。”颜善之眸光微敛,眼底流光转过一丝沉色。 “永襄侯府?京都还有个永襄侯吗?不过说来善之怎么知道的?” “怀顺啊!难道蜜妃娘娘都没有教过,去记住京都各世家的徽记吗?” “好像没有,母妃说我只要讨好父皇就行了,别的不用考虑。”反正天大地大父皇最大。 “果然是蜜妃娘娘的品味。”周皓皱着鼻子,一脸不解。“我母妃的品味你怎么知道,说,是不是觉得很对呀?” “俗人,俗不可耐!” “臭善之,你给我站住!”周皓皱着一张正太脸,揉着被敲打微红的额头,火急火燎的追进安和公主府。 而府门前的下人还有来往宾客,都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一声声叹息中,饱含着无尽的心酸。 安和公主府不愧为御赐的府宅,就算在寸土寸金回龙街,宅第也不输皇家气派。一路上有丫鬟引路,奇珍异景应接不暇。 第十九章:兰香幽谷为佳女 花园之中,长廊之外,一步两步,步步之间都有名花盛开,或含苞,或开放,姿态各异。不少身着华衣彩髻的妙龄女子,静如处子,动若轻灵。殊不知,这一幅幅少女赏花图,亦是美妙的风景。 引路的丫鬟退走后,陈清容便道:“大姐姐,我去与林小姐打声招呼,你们随意。” “二姐姐,带清露一起去。” 陈林昭雪,林昭雪为长亭伯府嫡女,颇有傲气,素来只同陈清容亲昵,两人还创办了一个添妙阁的诗社。 “大姐姐,要过去跟林小姐打声招呼吗?” “不了,四妹妹过去吧,我先休息一下。” 陈清熙皱起眉头,转身跟着陈清容过去。 陈霜晚走到林下,林中放着石桌绣凳,人影稀疏,很是清净, “这是什么树?” 树木高大,枝径粗壮,绿叶稀疏,唯有大红的花苞增为其添几分艳色。 “额,奴婢也不认识。”琥珀、青枣具是一脸茫然。 “好像不是京都之物。”这些树木长有了数十年,土壤与它处有异,想来是移栽之物。 “算你有眼光,这可是南疆的凤凰木,京城可是难得一见?”旁边的树木上突然纵跃下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鹿皮短靴,窄袖箭服,腰间挂着一把镶嵌翡翠宝石的弯刀,墨发用头绳利落的扎起,眉眼清亮,透着一股英姿飒爽。 “凤凰木?” 陈霜晚突然灵光一闪。“叶如飞凰之飞羽,花若丹凤之赤冠,原来这就是凤凰木!”这几日陈霜晚杂记看了不少,刚好其中有凤凰木之说,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不凤凰木就算在眼前,也不识得。 “你认识?那你刚才为何又说不认得!”少女的声音微讶转冷,下巴微抬,高傲的眉眼半眯,透着冷厉。 “我只是在书上看过,并没见过实物,只可惜这凤凰木并未开花,怕是晚儿难能再赏这烈焰之美了。”陈霜晚对书中所描写的红如焰花,开到荼蘼的场景甚为向往。 “那有何难,等开花了,本郡主再请你来府中做客。对了,你是哪家的姑娘?”少女神色舒缓,笑容绽开,神采飞扬。 “承蒙圣恩,家父添为永襄侯,郡主万福。”陈霜晚屈身作礼,眼前的少女自然是安和公主的独女,怀柔郡主。 “难得京都女儿还有识得凤凰木的,宴席已开,不如一同前去。”怀柔郡主言必,招来一名丫鬟,耳语了几句。 “是,郡主。” 一道道着粉色比甲罗裙的丫鬟游走在花园之中,每到贵女们身边便耳语几句,行止有礼,规仪有度,充斥着皇家的底蕴与气度。 “怀柔郡主要求每名贵女摘取一朵鲜花,再去赴宴,是有何用意呢?”林清容眸光虚闪,似有所悟。 “记得听家中说过,安国公府老夫人也曾下过赏花帖。宴会之上,安国公老夫人便是让每名女子都折了一枝鲜花,其中有数名女子选中幽兰花。当时身为安国公世子的颜世卿,便在所折幽兰花的女子中选中了如今的安国公夫人。”言必,盯着矮绿丛中的一株幽兰移不开眼。 宴会上,颜世子曾说,幽兰空谷,孤芳自赏,性情高洁,遗世独香。颜某情之所钟,爱惜如命。而女子爱兰者,必为佳女。今赠兰与卿,必当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谁不羡慕安国公夫人,不娶妻、不纳妾,不沾通房,洁身自好,两人鹣鲽情深。 据说参加宴会的贵女们,纵然已做他人妇,也依旧对此会耿耿于怀,悔恨当初!为何自己选的不是幽兰花。 心思多的已经开始联想起来,例如安和公主的嫡子周斐,未及弱冠,身份高贵,京都女子心动的不再少数。 不过也有女子不喜,毕竟南疆地域复杂,水土恶劣,严寒酷暑,京都的娇娇贵女们可不想去受那样的苦楚。但如今周斐称周性,以皇家序列排位,再以安和公主的影像力,若是永居京都也是有可能的。 不敢深思,听郡主之言,纷纷辣手摧花。 莲池之侧,是撅地而起一丈宽的沟渠,铺上光滑的汉白玉石砖,再雕饰精美的流纹,引入干净的清泉汇成溪流。甘甜的瓜果、清冽的酒水,精细的菜食都摆放在精美的碗碟中,顺着溪流缓缓而过,贵女们喜欢何种,皆可自取。既是风雅,又有趣味,妙的紧。 这是京城贵人们最喜欢的曲水流觞,一场宴席花费下来的数目何止数万两,堪称奢靡。 贵女们持花步履翩跹行至,见此雅境,各个美目涟漪。众人落座后,怀柔郡主才姗姗来迟,没有彩髻环绕、珠钗叠翠,一身窄袖箭服装扮的她,可称的上是分外素净。然而那通体悠然的气度,丫鬟们的卑躬屈膝神情,便已让贵女们都明白了来人身份,纷纷起身福礼。 咦,只是怀柔郡主身后,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是谁? 怀柔郡主落座后,优雅的编钟曲在乐女们轻柔的敲打中响起,分外悦耳。 “本郡主生在南疆,幼年,母亲常教导儿女周幽礼仪,史记传书,怀柔心悦之。今在座诸位皆为名门贵女,亦是德艺双馨长者之后,德言工容具是极佳。琴棋书画歌舞茶六艺,都均有通略,亦为其中佼佼者。” 怀柔郡主先是将众人夸赞一番,众人具有些飘飘然。想着怀柔郡主生于那蛮夷之地,不通造化,茹毛饮血,一些贵女眼底便忍不住透露出一些鄙夷来,神情也不免高傲起来。 就算母亲是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被和亲南疆,现在被新任南疆王给赶了回来,匆匆如丧家之犬。 此时京都谁会记得,是安和公主以身和亲,才换来边境的平静。禁止了南疆的铁骑洪流顺江而下,保卫了家园。 然而,有些栖身,并不一定会获得感恩。 没有经历过人性的残酷,长在温室的贵女们体会不到生活的艰辛,让她们每日难过的或许只是衣服上的绣花不够好看,自己头上的珍珠没有的别人的圆润。战乱、潦倒、贫苦、牺牲、爱情、家国仇怨,只是她们话本中博君一笑的故事背景而已。 第二十章:怀柔郡主不怀柔 “今日赏花宴,只是赏花未免无趣。现在诸位贵女们每人手中都有一株鲜花,请将鲜花互赠给对面之人,再以获得的鲜花名题诗词,拔得头筹者,赐玲珑暖玉一对。” 怀柔郡主语必,便有丫鬟将呈上一物,骨瓷浅盏盛满清水,有金银二色游鱼一对,在微光中,也不知是折射,还是眼花,一瞬间似幻化几条,又倏地不见。 “这玉冬暖夏凉,可随身佩带,兼有游鱼奇景,着实非凡。”浅盏顺水而流,现与众人。 “珍儿曾听闻,这游鱼暖玉连当今皇后娘娘都爱不释手,每日必放在眼前逗趣,郡主如此轻易便拿出来做彩头,可见是对诸位姐妹看重。”这声音娇娇柔柔,美眸含嗔,赫然是当今右丞幼女姚珍。 “皇后娘娘喜欢,那这岂不是御赐之物!” “不错,必是皇家赏赐,怀柔郡主可真大气。”有贵女们小声嘀咕道。 “御赐之物虽说罕见,那对姚家姐姐来说必是寻常了。”接话的少女穿着桃花彩蝶裳裙,脸蛋圆润,眼睛明亮,嘴角含着笑意,极为讨喜。 “圣上对爹爹倚重,自然常有物件赏赐。难道姜妹妹没见过,太可怜了。等下作诗词,姐姐的一定藏拙数分,将着暖玉让与妹妹。”姚珍用绣帕掩笑,腕间露出一条光华流转的珠串,竟是各色珍贵宝石串成,华美至极。 “姜田比不得姚珍姐姐,右丞夫人四十得女,老蚌含珠,自然是千般宠溺,万般娇爱,什么稀罕的物件不是任由姚家姐姐挑选,恐怕姐姐还觉得不好,懒得多看一眼。郡主拿出来的暖玉这般贵重,我们可是稀罕着呢!此次还真是多谢姚家姐姐相让,还不快把笔墨呈上来。”少女依旧笑的讨喜,眉眼弯弯,只是说出的话语蜜中藏有暗剑,凉凉的很是刺人。 姜田是二品吏部尚书姜恒的嫡次女,身份亦不输姚珍,更可况姜老丞相与右丞相维政见不合,在大殿经常争吵不休,甚至有时姜老丞相被气晕过去。因此两名贵女也是相看相厌,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姜田出言轻慢嘲讽,令姚珍一如既往的盛怒起来。“姜田,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艾慕年少姐夫的事情圈子里谁人不知。我若是你,早就蒙着帕子死了算了,你还有脸出来。” 姜田也怒了,彼时年少,见嫡亲姐夫少年英才,心底便有欢喜,还不知遮掩便说了以后相嫁的话语。后来大了,便也忘了,家中人当做笑谈而已。哪知道被多舌的仆人传了出去,这姚珍每每死揪着不放,每次宴会都拿出来说一次,气煞姜田。 恼的柳眉倒竖,杏眸瞪圆,姜田亦不相让。“少年艾慕本就是人之常情,我姜田敢作敢当,一身坦荡。哪像某些人,作死的性子,偏偏又喜欢藏头露尾,每次宴会都弄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姜田你说清楚,谁做什么小动作了,还不是你,每次都惹是生非,若是姜老丞相知道了,还不被你这个不孝孙女气死。”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更是不能祸及家人,可是这两人简直是三样全都占了。就算是再良善的性格此时还不像个炮仗一样被点燃了,更何况两人本不是好相与的。 一来一往,言语间互相争锋,寸步不让,随后各自小阵营打起了口水战,语中暗含锋芒埋汰对方的短处互相爆料起来。 直看的陈霜晚目不暇接,嘡木结舌,塞在口中的糕点都忘记咽了下去,差点噎着。“郡主,都这样了,你还不管管吗?” “管,如何管?周幽不是一直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时她们唱的正热闹,本郡主也不能扰了她们想表演的兴致。”怀柔郡主眨眨眼,明眸皓齿的模样欢喜荡漾,分明是当做戏剧在看。 “这,这真的好吗?”原本骄矜的贵女们,此刻插着腰,指着对方的鼻子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就差撩起袖子蛮干了。 “有什么不好的?本郡主只是不妨碍她们释放真性情罢了。不对,本郡主记得从悦风楼哪里能够看清此处,若是这样,可真是有些不好。”怀柔郡主手指幽幽敲着案几,面上似有忧虑,可是陈霜晚看得分明,怀柔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默默的将手中的糕点又塞到口中,一点点的啃食着,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悦风楼上会哪些人,想想都觉得好尴尬。 “要尝尝烤肉吗?”怀柔郡主心思仿似不在宴会之上,慢条斯理的取下腰间的宝石弯刀,轻松写意般顺着纹理切开金黄色肥瘦相间的烤肉,香气扑鼻,引诱着食欲。然后刀尖挑起一抹抹薄薄的果酱涂抹,美妙的滋味充斥着口鼻间,微垂着双眸一脸享受。 “当然要。”在美食面前,丝毫不知推让与何物的小姑娘,嘤咛一声,夹过肉片满满的放进粉唇中,瞬间鼓起了两腮。 肉片的香气满满,肥而不腻,真是好吃极了。 看着那两腮快速噙动,食物迅速消失,琥珀眼皮直跳。 她们家小姐这样,会不会太能吃了! 嗯,烤肉不错,外焦里嫩。还有这糕点,不愧是王府出品。尤其是那种水晶似的冰糕,晶莹透明里面冻结着桃红色的花瓣,一眼便让陈霜晚喜爱。味道还甜丝丝的,凉丝丝的,软糯极了。 这丫头,还真有意思,怀柔郡主嗤笑一声,刀剑插着一块薄薄的肉片放在红唇边撕咬。 怀柔郡主百无聊赖的品尝着眼前的美食,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优雅的姿态与京都的少女没有什么不同。然而那手中偶尔翻飞的冰冷刀光,瞬间被片切的果肉,却一直让想要靠近的少女收回怯懦的脚步,抑或这亦是她一种无声的疏离。 怀柔郡主无声而笑,她喜欢饮最烈的酒,唱最豪放的词,骑最狂野的马,看更辽阔的草原,而不是陪着一群娇娇贵女们谈论什么诗词歌赋。 花园之侧有一座玲珑高台,高台之上摆放着酒席宴食,三三两两华衣男子或作或立,姿态风流,举杯相邀,吟诗作赋,满目倜傥潇洒。 不少华服公子占据着高台上视野最好的位置,也不嫌热的凑在一起,努力将白花花的脖子往外伸。只为了能看清少女们娇柔的身影,听不真声音,看不真切容颜,反而更让人有想要窥探的感觉。 看着看着,众人就聊了起来。 “她们怎么手中都折了一枝花?” “怎么看那气氛这般火热?”哪能不火热,就差撸袖子打了。 “如此明艳活泼,身姿曼妙,也不知是哪家贵女,听闻姜家才女也在其中。” “不知是勋贵之女,左右丞相家的贵女都来了。这姜姚两家,不管是娶了哪家,都是受用无穷啊。” “只可惜这离得也太远了些,也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若派人去打听打听,这般多的小娘子,平时可是难得一见。” “如此注意,甚好,甚好。”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第二十一章:娇女缘何催花手 “郡主,世子传话,觉得这赠花填词甚有趣味,公子们也想参与进来,不知郡主和诸位贵女们可会介怀。当然世子也不会让诸位贵女们吃亏,便命奴婢取来了这一盒龙诞香,赠给摘冠者。”说话的丫鬟模样清秀,穿着月白色的褙子,婀娜的身姿透着一股清波涟漪 这龙诞香可不是凡品,一两千金,便是皇庭深院,也是非龙子凤孙不得赏。看来公主府圣眷正隆,皇家赏赐宛若流水一般。那岂不是说,安和郡主府可真是个好归宿呢。 一时间,嘈杂声渐熄,心眼多的想的长远,心眼少的看中眼前的物件。 咽下口中软糯的糕点,怀柔郡主淡定而矜持用绣帕温柔按压着唇角,抬眸后便看见众位贵女们激动与娇羞的神情。 怀柔郡主当然不会拒绝,没看到贵女们眼中璀璨的星光吗? 那秉持着怜香惜玉的风度,怀柔郡主笑了。“哥哥无状,不通周幽礼仪,惊扰了诸位姐妹,还请勿怪。” “世子性情中人,自小又不曾再周幽长大,我等怎么会怪罪呢!”有少女回道,神情殷切。 “是呀是呀,世子乃是人杰,自不会被这小小规矩拘束。” 众位贵女你一言我一言,字字珠玑,句句在理。 “诸位姐妹如此心善,倒是让怀柔愧疚了。如此一来倒不好让他惊扰了我等姐妹的雅兴,还是......” “虽说周幽王朝男女七岁不同席,但这又并未见面,但只论诗词,也是无妨的。” “姐姐说的有理,我们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本就是赏花宴,单单我们赏得,公子们却赏不得,这一园子的花,未免可惜了。” 如此温柔解语,竟让怀柔郡主不能拒绝。 “园中百花虽多,却也经不起这么多人攀折,哥哥那面既然想要参加,就让每人在纸张上写上花名再抽签作诗,也算两方都不各占便宜。然后再两方共同认可推举,方定下第一名。” “善,此举甚妙,郡主果然聪慧动人。”众位贵女称赞,眼眸眨眨,脸上飞霞,那些小心思一览无余。 陈霜晚黛眉纠在了一起,口中的糕点也不香甜了,难道她要丢人还要丢到世子那边宴会去。 幽怨的眸子扫过众人的脸色,最后落在不远处的陈清露脸上,只见那肉嘟嘟的小脸也皱巴巴的纠在一起,显然也是万分为难模样,小心脏瞬间就平衡了。 嗯,虽然心里有点小羞愧,可是还有五妹妹垫底不是吗,这样应该不会太丢人了吧! 果然,有了垫底,才没有伤害。 放下那些小心思,陈霜晚认真盯着手里白色雏菊,眉戴微颦,小脸紧绷,努力的想要瘪出一点诗意来。 柔嫩的绿叶顶着一朵不过掌心大小白色小花,似乎下一秒便会不堪负重的折断。陈霜晚又打量了一眼对面的英姿飒爽的怀柔郡主,还是烈焰般的凤凰花更衬郡主的英气。 将纸墨铺在案几上,握着细细的狼毫,陈霜晚难以下笔。幽怨的看了一眼怀柔郡主,她那朵鲜美水露的半含半放的海棠花,正孤零零的躺在她宝蓝色的衣角,无人怜惜,好不可怜。 对于别人说诗意和才情就是那月光,那酒水,挥笔即来。对她来说,遣词造句只能斟酌再斟酌。 已经渐渐有贵女将纸墨交还,姜田、姚珍、林昭雪、陈清容,还有许多面生的贵女们彼此间正在谈笑、探讨。 “哎呀,你怎么还没写完呀。”原本对面小人儿频频用幽怨的眸光看她,怀柔郡主便觉得很是好笑,如今又见她用标准的提笔姿势摆了许久,还没写完,有些好奇凑近询问。 “郡主觉得这菊花很好写吗?”陈霜晚伸出手掌,雏菊枝干已经被蹂躏的半残,可怜兮兮的模样。 “咳咳。”怀柔郡主感受到那深深的怨念,不厚道的露齿而笑,又连忙以手抵唇遮掩了下。不走心的道:“应该、或许,可能很容易吧。” 陈霜晚无语的瞪大了眼睛……. “郡主,我已经写完了。”陈霜晚萎靡的叹息一声,临场发挥还能写出对仗工整,语句优美的律诗,实在强人所难了。就她的那个才情,也就勉强写了个古绝能在韵上就行。 怀柔郡主接过,前前后后认真的打量了好几眼。 “郡主是觉的晚儿写的不好吗?” “只是感慨妹妹与汝水平相当,怀柔恰逢知音,心中甚喜,甚喜啊!” 那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样,让陈霜晚眼睛发疼,难道她还要奉承一句相见恨晚,同喜同喜吗! 真是赤裸裸的羞耻啊! 陈霜晚满面羞红,只想一头栽进眼前水池里,用瓜果将自己埋住。怀柔郡主生在南疆,诗词歌赋水平低些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京都贵女水平也这么低只能说明,人太笨! 呜呜,君夫人,晚儿在外面绝对不会提诗词是您教导的。 “诗词本就不是晚儿所长,郡主没看那字写得还算不错吗!”陈霜晚努力瞪大眼睛,委婉的提醒着。然而这一点小小的骄傲,还在怀柔郡懵然的目光下败战。 “这字怎么写的弯弯曲曲,若不是本郡主视力好,都辨认不出来这是字!” 欣赏的人没有水平,陈霜晚只能再次吐血! 化悲愤为食欲的陈霜晚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管怀柔郡主的嫌弃的目光,勿自品尝起了美食,反正她现在是不想理会任何人了! 兴起时还饮了几杯果酒,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薄薄的晕红染上她粉白的双颊,将丰润的脸蛋衬的更显明媚。像是三月枝头初露边角的桃花苞,已经在悄无声息处偷得一抹色彩,散发出一丝幽香。 怀柔郡主所谓的喜欢诗词之语,难辨真假。丫鬟呈上来的墨宝,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让丫鬟传去悦风楼。 悦风楼中,不少公子已经挥毫泼墨,锦绣佳句挥就而成,也有自恃清高着,不屑于女子攀比,自罚三杯酒水,婉言谢绝。 “善之兄,你快看看,这真是笑死我了。”众位贵女们的诗词已经在诸位公子手中传阅开来,百般无赖的周皓随意翻了几张,突然间嗤笑出声,一口酒水喷出,指着手中的宣纸笑的合不拢嘴。 半眯着墨瞳,颜善之斜睨了他一眼,冷淡道:“太吵了!” 周皓承受着身边冷飕飕的低气压,却依旧笑意不减,面不改色模样真乃豪杰。 而距离近的公子们已经缩了缩脖子,窝卷着身子,一边佩服的看着周皓,果然是非常人,行常人所不能之事啊。兄台,好定力! “别这样,快看本公子手中的讽诗,哈哈哈。” “说。” “听着啊,嗯哼,琼林初宴攀龙戏,残菊飘零满地金。哈哈哈,善之兄,这小娘子真是太逗了,把这宴会给形容的,不是赏花宴吗?现在都成催花宴了。” “娇女缘何催花手,可怜公子惜花心。公子惜花,娇女催花,为何这感觉咋这么怪呢?” “挺有意思的,不过她可能没见过你吃菊花蟹的模样,那可正是猪嘴吃花。”颜善之嘴角笑意渐起,了有兴味的夹过那张白宣,清秀卷逸的簪花小楷跃然其上,一笔一划间的痕迹,似乎还能看见少女认真坚韧的神情。 去年秋宴上,周皓因为贪吃菊花蟹,之后一遍遍跑宫厕跑到腿软,最后被宫人拖出来的那狼狈一幕,已经被传为宫内的特大笑话。 周皓面色僵硬,嘴角抽搐,突然间觉得肚子又疼了。 “我去更衣,等下就回。”心里反应太大,直接就作用在身体上,下意识菊花一紧的周皓,狼狈的奔向厕轩。 颜善之笑意出声,清越的朗笑声格外低沉悦耳,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周斐闻声望去,只见那绯衣青年白皙清隽的眉眼上笑意不羁,随性的坐姿透着慵懒的风骨,持着宣纸的手指骨结如竹,清晰分明。让周斐想起了府中的琴师,那双撩拨丝弦的手指也是这般修长如玉。 “颜兄如此开怀,不知是何乐事,可否与愚弟分享下。”周斐提着酒水走了过来,面容与怀柔郡主相似,却更显英气俊俏。矫健的身姿区别与京都男子修长削薄体态,覆盖在墨色玄衣下的身躯似乎格外强健有力,走动间,衣诀带风,透漏着原野的气息。 “一首小诗罢了,难登大雅。”颜善之薄唇慢吞吞的轻吐,手上十指连动已经将纸片折叠收入怀中。纸张上墨香浓郁,其中夹杂的一丝茉莉花香异常浅淡,但颜善之对气味十分敏感,便已知晓这诗词的主人是谁。 周斐朗笑一声,不再追问,只道:“颜兄大名,周斐神交已久,如今得见,与往日所想更显风采。” 竟对颜善之神交已久,围观的众人的打了寒颤,想着来结交这世子究竟是对是错了。 “哦,何以见得?”颜善之挑眉。 “一如传闻般,桀骜不逊,目中无人!” 周斐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飕飕的抽气声,众人目光纷纷变色,脸色既青且白。看着周斐的眼睛就像看着一个异类,眼中透着无声的抗拒。 果然是非常人! 第二十二章:公子桀骜字善之 颜序,字善之,其人京都无人不知不人不晓,其父安国公颜世卿乃是个痴人,好学问,博古通今,一身风光霁月,才情达练。山水墨画更为一绝,享誉士林。以勋贵之身却添为国子监院长之职,圣眷正隆。 而其母亲安氏,出自陇南书香门第,世代清贵,德行高雅。其父曾是当朝太公之一,与如今的左丞相交莫逆。其嫡姐安璇更是已故的宣和皇后,身后又有大殿下周治庇护,就算在京官满地走,王侯多如狗的京都,也是屈指可数的尊贵。 能坐在此间的公子,哪家不是高门显赫,财权阔达。若是因为背景而就在颜善之面前露了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所以如今令众人如此避之不及,甚至默契的下意识排挤而忽略的,并不是颜善之的背景,而是他的毒、狠、傲! 俗话曾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颜善之却将这种上下传承几百年优良传统弃如敝履。若是被触了霉头,能把你祖孙八代那点破事都给揪出来,更恐怖的是,不止是以前那点破事,家里刚发生还藏着掖着的破事他也能给你摸得一清二楚,传的沸沸扬扬。比圣上身前鹰犬还要可怖! 记得护国公府顾家的三少爷当街纵马,直接撞上了安国公府的马车,惊到了女眷。没想,这顾三少爷也是个骄纵人物,对此丝毫没有歉意,还出言不逊,当街怒骂。 马车上都是女眷,不好出面,年仅十岁的颜善之恶其言行,独站街头与其辩解。黄口小儿,讲经辩史,身居道德之正,言辞犀利如虎,咄咄逼人似狼,说的护国公府的三少爷哑口无言,羞愤难当。 然护国公府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其族世代武将出身,长辈又是开国老臣,三少爷也是自幼习武,一身拳脚不弱。 年少轻狂,怒而冲冠,顾三少爷不畏人言,以多欺少带着会武的家臣冲黄口小儿打了起来。护国公府的家臣骁勇善战,安国公府自然是不敌,可怜小小的颜善之也被打的鼻青脸肿,青红挂紫。小小年纪却硬气的一声没哭,一滴眼泪没掉。甚至机敏的死死咬住了顾三少爷的手腕,最后两方人马被禁军分开时,还狠狠撕下了一截皮肉。 若说这是事情的起始,后续当然不可能善了,十岁的男童只是出嘴中的鲜血,对顾家人冷道:“今日之耻,三日必还。” 隔日,坊间便流传出了护国公府百年来的秘闻丑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总之是被扒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了。要知道对于这些勋贵世家来说,那可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着实难堪。老护国公当场气的吐血,却无法阻住悠悠众口,只能带着那不肖孙子登门道歉,安国公府却是闭门不见。 第二日坊间流言更盛,成为平民茶前饭后的笑谈,火爆的场面,连说书茶馆都拥挤的站不住脚跟。不过众人也明白,怕是这安国公府也是要息事宁人了,毕竟真的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 然而到了第三日,谁都没想到,平地一声惊雷起。护国公府云英未嫁的二小姐竟然被爆出了怀胎三月,未婚私通的丑闻。登时整个京都都沸腾了,就连宫里的好事的娘娘,听说都派人打探是真是假。 纸终究包不住火,老护国公又气的吐血,病倒床榻,当即撒手人寰。老护国公一倒,护国公府就乱了,这消息左埋右掩的终究被传了出去。原来那二小姐未婚私通,且怀有三月身孕的事情竟然是真的,而且私通的对象正是其府内的一名仆役。 流言遍地,并且误了老国公的性命,府中的顾二小姐羞愧难当,一条白绫就悬了梁,一尸两命! 自此护国公府对安国公府避退三舍,顾三少爷夹起尾巴做人,颜善之声名远播,人人敬畏,自此一战成名。 颜善之为人随性不羁,平日虽不曾骄纵奢靡,欺民霸市,然而所到之处,无不万籁声寂,人人畏之。 周斐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许在南疆霸道惯了,竟也想来京都作威作福!只是今日怕是要触了眉头,颜善之可不是好招惹的。 “世子倒是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哦!不知传闻是怎么说的?” “仓皇之徒,蛮夷食骨!” “嗯,有点夸张,但也算属实。”安和世子一脸淡然,嘴角还噙着丝怡然自得。 “当然,世子倒是有一点跟传闻中的很像,在京都还没人能像世子一样,茹毛饮血也面不改色。不过出于善意,还是奉劝世子一句记得主随客便,毕竟这犹带鲜血的肉块,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吃下去。” 少年湿润的双唇凉薄且冷,乌黑的墨眸不泛丝毫心绪,残留的酒盏随意放在桌面,半洒的酒水打湿华服,更显靡丽。 周斐目光微沉,目光下暗涌流动,却出乎意料的朗笑一声,冻结凝滞的空气随之瓦解,他半坐在颜善之身侧,爽朗笑道:“颜兄谬赞了。” “世子喜欢就好,本世子极少夸人的。” “颜兄的性子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打人喜欢打脸啊!”骂人喜欢揭短,周斐无奈摇头,他也是爽朗的性子,又生在南疆,对面子这种事情倒不像京都人这样斤斤计较。只是,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啊! “只是不喜欢别人对着我的脸喷口水罢了,不过喷别人还是挺愉快的!” 窥耳聆听众人,久久无语! 颜善之起身,下颚微点,也不在意众人,徐徐下了高台,依靠阁门前等待周皓。一身酒气徐徐散尽,诗宴无趣,酒宴无趣,这个世子倒是有点意思。 遥隔着一池碧水莲叶,颜善之的目光似有还无,落在远处碧水池塘前。 “姑娘小心一些,池水寒凉,沾到身上可就不好了。”站在莲池一角,周皓下意识的放松呼吸,轻声提醒道。 原来更衣回来,便见一抹云霞般的身影在莲叶从中出没。少女脚边绣鞋微湿,距离池边很近,一直想要采摘着池中的莲花,那柔弱纤细腰肢折成深深的弧度,难免让人忧心。 周皓忙走过来隔着几个步子,遥遥相问。 那少女似乎微惊,悬在发髻上的一抹月色的梅花簪微微急促晃动。愕然回眸,明眸如雪,看到来人时,研丽的小脸染上几缕薄红,慌乱间忙垂下头颅,急切屈身福礼。 “多谢公子热心,是清容考虑不周。”话闭,匆匆转身,却一不小心踩到落下的裙摆,身姿倾斜,竟要倒向莲池中。 这猝不及防,周皓下意识疾步伸出手去救。 美人半卧在怀,触手温滑,带着馨香的发丝划过肌肤,白嫩的脸庞贴在胸口,似乎一低头,那兰馨娇艳的红唇便任人采撷。 “姑娘,你没事吧。”周皓脸色微红,紧张发僵的手指将少女扶起,神情有些尴尬。虽说宫中姐妹众多,但尔虞我诈屡见不鲜,为了怕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更是恪守礼度。如此这般靠近一个少女,竟让他有一种奇异的体验。 “怀顺,在这做什么?”清雅低沉声音突兀传来,虽未见得人影,却也惊了两人。 “没事,都是清容笨手笨脚不好,差点跌落莲池,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清容以后必当报答。”少女有些娇羞低眉,怯生生相问。 “啊!举手之劳,算不得恩情,姑娘不必挂怀。” 少女怨念的抬眸,三分含嗔,半分含院,瞪了少年一眼,跺脚提着裙摆快步离去。 颜善之收回落在女子背影上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周皓。“走了。” “哦哦。”周皓同手同脚的僵硬前行,竟是少见的失态。片刻后恍然问道:“善之,善之,刚才那个姑娘是永襄侯府的对不对。” “永襄侯府又如何?” “只是觉得她很特别。” “是挺特别的,在公主府中,竟然不带着侍女随意走动,还走到了悦风楼这边,难道还不够特别吗?”少年嘴角似笑非笑,漆黑如墨的黑瞳在微光下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彩,竟令周围的景色都黯然失色。 周皓脚下微微一顿,眼中迷茫渐渐淡去,脸色微不可察的白了数分,随后所有绮丽念都化作微不可察的叹息。 少年还真是话本子看多了呦,才子佳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个设定好像也不错,嗯以后有机会试一试。 第二十三章:莲叶惊魂妖似鬼 这边陈清容匆匆忙走来,俏丽的脸蛋娇羞未退,脚步略显有些急促凌乱。 “二姐姐,你摘的莲花呢!”五姑娘陈清露小脸一摆,刚才陈清容去更衣时,说会给她采摘几朵莲花回来。见陈清容失信,两手空空,心中不满。 “五妹,回来的时候忘记了,不如你去找大姐姐帮你摘吧。大姐姐和怀柔郡主相谈甚欢,想必怀柔郡主也会让人帮你采摘几朵的。”陈清容忍耐的拍了拍陈清露的手,如此提议。 嗅着二姐姐身上好闻的味道,陈清露烦躁稍缓。“好吧,不过二姐食言而肥,上次香料就再送我一盒。” “好好好。”陈清容面色微不可察的一僵,恼恨的陈清露的贪得无厌。 陈清露漏齿而笑,心满意足的向陈霜晚走去。“大姐姐,明明花期未至,可公主府中的莲花已经开的极好。大姐,你能帮我摘一朵吗?”姑娘长得玉雪可爱,此时又收敛了性子,话语软糯有礼,在众人听来可不就是一个爱娇的妹妹吗。 陈霜晚捏着糕点的指尖一紧,身上已是冷汗津津。 “难道大姐不愿意帮妹妹吗?”五姑娘嘟着肉嘟嘟的嘴唇,目光频频望向怀柔郡主。 “晚儿,湖中有小舟,可泛舟采摘,既然你府中姑娘喜欢,多摘些也是无妨。”怀柔郡主无所谓的提了一句。 陈霜晚笑意略微苦涩,额上青筋急跳,却也只得起身福礼。“多谢郡主。” 虽说公主府中花期提前盛开,却也只有零星几朵盛开,有的在池中,有的却在对岸。 “大姐,露儿喜欢那一朵。” “大小姐,去里面是否不太妥当。”琥珀提点道。陈清露要摘的那一朵正是开在对岸,而对岸高台上的依稀人影,便知道是世子设宴之处。 “郡主已经说了可以乘舟采摘,采湖中几颗便好。这莲花虽好,可五妹妹却莫要真当是自家的了。”陈霜晚暗有所指道,此时她也没多少心思迁就五姑娘了。 小舟不大,有些陈旧,想来是以前仆人采摘莲藕之用。陈霜晚率先踏上小舟,让琥珀在岸上等着。 陈轻露看着破旧的小舟,心中陈霜晚很是不满,不过又觉的泛舟采莲也很是好玩,连忙踏上了小舟。 舟中站着三人,已然拥挤,青枣是干惯了粗活的,很有力气,一个人摇动着船桨便令舟身慢慢顺水摇曳。 身处在高高的莲叶从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悄然安静下来,呼吸的是清新的空气,没有个宴会的喧嚣,整个人仿佛都空灵了一般。“回禀郡主,世子莲池之侧有俏丽的丫鬟走过,匆匆赶到宴会之上,行礼道:“郡主,世子已经从诸位公子小姐的诗词中择选出了两名最佳者,只是有些难分伯仲,遂想请郡主来决定最佳者。” 怀柔郡主接过,宣纸之上各放置两人的诗词,一方纸上上字迹行云流水,狂草豪放,另一页纸上字迹温婉,赏心悦目。 细细品读了一遍,对着两篇的锦绣文章抿唇而笑,只是那嘴角的笑意略带着丝轻狂与讥屑。 女子的词过于旖旎,男子的诗过于华丽,满目藻辞,温香有余而豪气不足,清秀婉约而少了几分波澜壮阔。京都世家公子贵女胸怀,也不过如此。“说来也是甚巧,兄长挑选出的两篇诗词,一为公子所写,二为姐妹所书,家兄难以割舍其一,便让妹妹作这狠心人,然而怀柔心中其实亦是都难以取舍,” “郡主,不知这文章是何等的绝妙,让郡主这般为难,不如两篇都呈出,让我们姐妹做这评判。”既然郡主如此为难,不若她来善解人意好了。 “姚珍妹妹可真是心若解语,解了我这燃眉之急,如此当是谢过妹妹了。”怀柔郡主微笑中带着感激,让人将两篇诗词传阅。 “原来是姜家姐姐写的咏梅赋,姐姐果然不负京都才女之名,这赋写的可真是好呀!”有贵女称赞。京都气暖,五月份梅花早已凋零,而安和公主府中却在这一丛榆叶梅林,此时开的正是绝艳,朵朵如云争相怒放。 姚姑娘自语性情清高,唯独爱梅,便折了这榆叶梅,又因诗词之故,转赠给了姜田。两人相看相厌,在攀比上自然下了一番功夫。 “那是当然,姜家姐姐可是左相的嫡亲孙女,诗词歌赋皆有他老人家教导,哪里是寻常人可比的。”此女说完,眸光还挑衅的看向姚珍一派。 姜田身姿端坐优雅,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眸光不时瞥过姚珍变了的脸色,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甜蜜。 姚珍脸色不甚好看,盯着手中的咏梅赋心中悲愤。纵使爱梅成痴的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言词工整,具有灵气,不过若是今日她写的是梅花,一定比姜田写的更好。 “姜家妹妹咏梅赋写的当然不错,不过珍儿更喜欢这位公子所写牡丹词,诸位姐妹以为如何?” 以姜家姑娘为首的贵女们称赞姜田的咏梅赋。而以姚家为首的自然的是称赞公子所书的牡丹词。而两边都不相沾的,自然是人微言轻,只能无辜在一侧默默地看着。 最后两方争执不下,怀柔郡主只得道:“虽然怀柔心中亦难取舍,可这种时候自当姐妹情谊为重,想来哥哥与公子虚怀若谷,礼德谦让,不会在意这些。所以这博得头筹着当是姜家妹妹,也算是实至名归。” 语罢,便将玲珑双鱼玉佩及那千金贵重的龙延香赐给了姜田。登时,此起彼伏的赞誉接踵而至。 直气的一旁姚珍美目瞪圆,水汽盈盈,看着姜田骄傲的眉眼,只觉的一口郁气没喘过来,竟气背了过去。 怀柔郡主见状,心中觉得好笑,怪不得母亲这般想念京都,这般娇滴滴的花朵,也只有周幽盛世才能宠出来的娇嫩吧。所以,在离开了丰润的水土之后,便开始迅速枯萎,甚至不愿接受这种改变。 想到这里,好心情瞬间消失了大半。 “既然姚家妹妹身体不适,便先送回府吧。今日百花赏尽,又识得诸位姐妹,怀柔心中甚是开怀,过几日再邀诸位姐妹来园中赏花。”怀柔郡主说完,便施施然的离场。坐在花园大半日,吃饱喝足,是该疏松疏松下筋骨了。 “清容,你同我一辆马车,顺道让车夫送你回去。”林昭雪神情微冷,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傲气。想到姜田夺魁所做的那首牡丹赋,心中更是不满,明明自己所作,要比她的更有意象。而世子郡主却偏偏选了姜田,还不是怕得罪左丞大人,真是有够虚伪的。 “这,可是大姐姐和五妹妹还没回来。”陈清容皱着眉头,眸光眺望莲池。 九殿下,周皓,字怀顺。如今圣上最宠爱的蜜妃之子。若不是已经打听楚了诸位皇子姓名,只怕今日便不识得了。 “不是还有清熙在这里等着吗?不过清容回去之后你可要提点他们几句,公主府又不比寻常人家,若是冲撞了什么贵人,难免失了礼数,未免会让人觉得家教不严,还拖累了妹妹和侯府的名声。” 陈清容不知想到什么,顷刻间变了副说辞。“姐姐说的,是清容思虑不周,回去之后必然会回禀父亲。四妹,我同林姐姐一路回去,你且等等大姐她们再回。” “妹妹知道了,二姐放心。” “清容,那我们便走吧!” “嗯,林姐姐。”两人相携离去,聘婷的背影渐行渐远。 “四姑娘,四姑娘,出事了,您快救救大小姐吧!”琥珀脸色煞白的跑了过来,却发现贵女们已经散开了大半,寻了半晌,只看到陈清熙的身影,忙焦急唤道。 “我记得你是大姐身边的丫鬟,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救,大姐怎么了?快说!”陈清熙眉头急皱,上吊眼竖起,脸色绷的极紧,却也掩饰不了那抹惊慌。 第二十四章:以直以德可报怨? “大小姐和五姑娘掉湖里了,还请四姑娘快寻人来救。”饶是琥珀平时伶俐聪慧,此时也惊得手脚冰凉。 “她们怎么会掉到湖里。” 陈清熙吓得脸色一白,脚下急动险些扭到,幸好后面有丫鬟扶住,才没摔倒。 “五姑娘非要大小姐帮她摘莲花,是乘着小舟去的,有可能,有可能是翻船了,四姑娘,还是快寻人来救。”琥珀焦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左顾右盼,又不得其法。 “快去,快去请会水的仆人来救。切记,不要太过生张,我这便去寻怀柔郡主。” 陈清熙扫了一眼还未离去的贵女,眉头狠狠得皱在一起,面色惊慌,难掩忧心。 “大小姐,再用些力气,坚持住,等奴婢拉您上来。” 青枣半跪在舟头,想要使出力气去拉扯半边身子已经沁入水面的陈霜晚,原本就应经半倾斜的小舟瞬间又有翻身之象。 “别,别过来!青枣,你待在那边,不要动!”陈霜晚哑着嗓音厉声急道,眉眼惊慌,却又暗含着一股韧劲。 翻涌的舟身让青枣无奈的收回脚步,半趴在小舟的另一头,只能焦急的看着陈霜晚,眼睛微红,急的都要掉下泪来。 此时的陈霜晚上半身泡在水中,尖尖的小脸已经泛青,额头上挂着湿发紧贴着她的脸颊,眸光慌乱,手中却死死的拉住那一节莲藕般的手臂。用力过度指节已经攥得发青,疲惫无力,却也死咬着牙没敢放手。 陈清露在水中只露出脖子以上的头颅,小脸已冻得泛白,眼中一泡泡热泪滚落,也带给不了她丝毫的温暖,只觉得又害怕又恐惧,紧紧抓着陈霜晚的手臂,把她当做唯一的救赎。 “大姐,你可千万别放手,救救我。露儿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露儿再也不这样了,求大姐快拉我上去吧,求求你了。” 浣花蜀锦做的罗裙盛开在水面,仿若莲叶飘浮。然后吸足了水分,便如沙子一般裹着陈清露身子往水底下坠,如同湖底缠绕纠结的水草,难以挣脱。 “五妹妹放心,我不会放手的。你快别哭了,保持体力爬上来。”紧抿着苍白无色的唇,陈霜晚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坚定。 不管平日间陈清露的埋汰与挑衅,陈清露都是她的妹妹,她们有着不可割断的血缘关系。何况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掉落水中,只要她力所能及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清露死死拽着陈霜晚的手臂,脚下努力地蹬着湖水,想要离那小舟再进一些,再近一些。无奈,双腿在水下越蹬越没力气,只觉得水下有什么再拉扯她的双腿一般,越来越沉重。 “大姐姐,救我,救清露,姨娘,救我。” 五姑娘在水中泡久了,身子越来越沉,沉沉浮浮喝了不少冷水,被吓的神智有些迷糊,意志昏沉。 陈霜晚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觉的手臂发麻,像是要断掉了一般。心中也是凭着一股意志浑浑噩噩的抓住陈清露,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将她给拉上来 “清露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等我们回府就能见到柳姨娘了,千万不要睡过去。” 陈霜晚努力温柔了声音轻哄着,只是心底却越来越冷,眼前也有些犯花。 “善之兄,怎么突然不走了?”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颜善之抚着胸口,心脏此时正砰砰地剧烈跳动,似要冲破束缚,搅得他玉颜煞白,气息不稳。 说罢,竟匆匆转身回走。 周皓一脸懵然,刚才不是好说宴会无趣,提早离场,怎么这还没出了内院,怎么就又回去了。 “五姑娘,五姑娘,您在坚持一会,可千万别昏过去。” 不管青枣喊叫,五姑娘还是昏了过去,吓得陈霜晚连忙用力拉动,不敢让五姑娘下沉,否则这人昏了过去,非被水窒息而死。 “青枣,怎么琥珀还没唤人来。” 陈霜晚一脸惨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也就是一口气撑着,否则早就松手来。 “大小姐,大小姐,你要是坚持的不住的话,就松手吧!” 青枣也是气急,咬着一口白牙,顶着被打杀的风险说道。大小姐人那么好,她实在是不忍心啊,照这种情况下去,大小姐非跌入水中不可。 “青枣,你怎么说这种话!” 陈霜晚满面惊骇,怒极身上竟凭生了一股力气。 “大小姐,非是奴婢心坏,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 “刚才奴婢站在舟头,看得分明,是五姑娘趁您去摘莲花的时候,想要推你。奴婢当时惊骇,手中失了分寸,令小舟一晃,五姑娘反倒自己跌落湖中。要不然,现在泡在水中的就是大小姐您了。” “你胡说什么!五妹妹,五妹妹刚才竟想要推我入水!” 一瞬间陈霜晚仿若失了力气,青枣所言和那日她看见自己落水的画面重叠,不由便信了八分。 五姑娘连头都沁入水中,呛了几口冷水竟模糊醒了过来,在水中拼命拍打,惊起无数水花。 陈霜晚惊醒,复又伸出手扯住五姑娘,牢牢抱住那盯着湿发狰狞的头颅,不管如何,这人还是要救的。 “大小姐,您怎么......” 青枣无语,刚才以为大小姐想通了,怎么又给救了回来。不过心中却是松了下来,她也不过是个老实人,哪里害过人,刚才是心急陈霜晚才乱出注意,可看五姑娘在水中挣扎扑腾的模样,也是极为不忍。 “莫要说话,此事且烂在肚里。五妹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柳姨娘和父亲都不会放过你的。” 青枣无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家小姐可怜兮兮的趴在舟头,奋力救着刚刚还想要害自己的仇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一缕清风吹过,莲叶纷纷断裂,倏地五姑娘破水而出,摔在半倾的小舟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神志昏沉的陈霜晚只觉得手中一松,人已经被抱起,光怪陆离的光线中,她模糊地看见一张容颜,似鬼似妖,又似神仙众人,再不复清醒。 “多谢公子搭救,多谢公子。” 青枣感动得疼哭流涕,生死线上,每一秒都是煎熬,这个突然破水而出将五姑娘和大小姐救起的人,无疑是天神降临,就差磕头道谢了。 “速速回府,请大夫诊治。” “是是。”青枣连忙撑起小舟,摇摇晃晃而行。 “为何每次见你,都是这般狼狈模样。”将少女放在舟上,男子低低叹了一声。 “公子。”将到湖边,青枣欢喜回首,然而舟上除了昏迷的两人,哪还有那公子的身影。 第二十五章:姨娘反咬性凉薄 微白的月光下,柳姨娘安静的守候在垂花门前小道上,倩影单薄,身前仅带着一个手提着红灯笼的小丫鬟。 “侯爷。” 陈秋年一身酒气还未消尽,便见美人投怀,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的伸开长臂拦腰抱臀。 月色迷人,此时软玉温香在怀,一手的握之不尽,触手软绵又有弹性,不由狠狠的一捏,再缓慢的揉搓。 “你怎么在这里?” “侯爷,您可要为五姑娘做主啊!” 身上的大手似有魔力,直捏的柳姨娘浑身发软,胸口涨疼,紧紧夹起的腿部娇弱无力。 “怎么哭的这般可怜,五姑娘又怎么了?” “侯爷,你难道忘了,公主府的赏花宴不就是今日吗!五姑娘去的时候好好的,可回来时竟然就只剩了半条命啊!天可怜见的。” “赏花宴,究竟怎么回事!” “柳姨娘既然说不清楚,你这丫鬟来说。” 柳姨娘刻意撩拨,陈秋年被蹭的火气。恼恨的在那丰臀上又掐又揉了几下,才克制住心里的火气。 柳姨娘娇躯微颤,双腿间已然湿润,手下却不住撩拨。话说这大半个月侯爷都留宿在玉筑小居,让那贱人独占雨露,可真是可恶。 “回候爷话,是五姑娘落水了,现在还高烧未退。姨娘是担忧五姑娘,才会这般伤心。” “什么!五姑娘怎么会落水,还是在安和公主府上!那你跑这里做什么,可请了大夫?” “请了,大夫先去了青萍苑给大小姐请脉,还是姨娘拉着哭着才给人请到绿萝苑的,明明五姑娘命悬一线,高烧不退,那青萍院还不愿放人。” “怎么还要去青萍院找大夫,算了,本侯这便去绿萝院看看。” 垂花门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丫鬟匆匆走到一间房间,行礼道:“不出夫人所料,侯爷果然被柳姨娘请去了绿萝院。” “知道了,下去吧。”华姨娘手中持着炭笔,描画着青黛峨眉。 “父亲就是心软,被那柳姨娘哭一哭,就去了绿萝院。”二姑娘抿了抿唇,秀眉微皱。 “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女人,如何不该去。” “可,可女儿就是不喜。” “你不喜,母亲又何尝欢喜呢?” “可母亲好像并不在意,若不然就可拦住柳姨娘了。” “容儿啊,你要记得,这男人啊,无论去哪里,见了何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记得回来。就像是被喂了毒药,一日不回,便会心痒难耐。” “而世上最能魅惑人心的武器,便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有一张美丽的容颜,便是最好的开始,你要善于利用自己的美丽,上天如此厚爱与你,如何不取。” “母亲的教诲,容儿时刻谨记,只是父亲去了会不会发现什么异常。若是那事情被发现了,可......”陈清容难得紧张,面色苍白,下意识的放轻了语气。 “放心吧,他不会的。” 因为,她要比所女人都更了解这个男人,他在意的,他不喜的,以及他的薄幸。所以,她才能成为他最喜欢的,最离不开的。 “清露,清露,我的好女儿,你快醒醒,侯爷来看你了。”柳姨娘面带喜色,含着薄泪坐在床头推攘着少女。 “姨娘,你,怎么在这里?”陈清露张了张苍白的唇,那声音如含砂石,粗粝轻微。 “姨,姨娘,我的声音,我的嗓子怎么了?” “没事,马大夫说没事,明日姨娘给你做些冰糖蜜水润润喉咙,就会好起来的。” “身体可还难受,明日再请大夫过府看下吧。”陈秋年与帷床的距离不远不近,也适时表示了关心。 “五姑娘,还不快谢谢侯爷。罢了罢了,五姑娘的嗓子还不能多说话,妾身先替五姑娘谢过侯爷。” “五姑娘,听说你落水时只有大小姐在身边,可是大小姐她?”柳姨娘目含怨气,话有未尽之意,一双精明流于表面的眸光,带着几分算计和揣摩。 “大姐,是大姐她救!”话未说完,陈清露抖了起来,想起那池水的阴冷冰凉,以及水草划过肌肤的粘腻湿重,呼吸急喘不畅。 “什么!竟是大小姐将五姑娘推下水池,她怎么能这般狠心!” 柳姨娘面上惊骇之极,转瞬噗通跪倒在地,求道:“侯爷,您可要为五姑娘做主啊!” “这天那么冷,水那么寒凉,五姑娘还那么小,这可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侯爷,若是,若是五姑娘去了,可叫妾身怎么活呀!” “求侯爷为五姑娘做主,妾身就这一个女儿,若是被人害死,妾身也绝不苟活,侯爷!” 不管如何,大小姐推了五姑娘落水必须成为事实!否则,五姑娘在外落水惹了祸端,触了安和公主府的眉头,难免不会让陈秋年生厌。 “姨娘,姨娘,不。”不是,可又怕漏出了自己,只得哑口不言。 她一向不喜大姐,又嫉妒她嫡女身份,恨为何自己不是投胎到夫人怀中。 平日最爱耍些手段,占些便宜,可她真的没想杀人啊。只是在公主府,大姐竟得了郡主的青睐,嫉妒心起,在那一刻,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凭什么她出生就是嫡女,凭什么她获得郡主的青睐,凭什么同时侯府的女儿,她却是个身份低贱的庶女。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清露,是你大姐姐推你入水的?”陈秋年眸光微眯,似有一道冷光闪过,分外犀利。 “父,父亲。露儿,露儿不知道。”小头颅摇啊摇,摇的晕乎乎的似又要昏了过去。 “侯爷,难道你不相信五姑娘吗?她那么小,才八岁啊,哪里懂得说什么谎话。况且四姑娘都说,露儿落水时,身边可是只有大小姐呢。若不是大小姐,难道是露儿自己跳进水里的,她又不傻啊!” “既然如此,那便去青萍院对质,若她真的如此心毒,那休怪我陈秋年心狠,不认这个女儿!”陈秋年甩袖大步流星出去,满目沉云。 一抹鬼祟身影走进绿萝苑偏房。 “姑娘,您所料不差,柳姨娘果然将侯爷给带来了。刚才侯爷气势冲冲的走了,柳姨娘也跟了出去,看方向,是去了青萍院。这次大小姐,怕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管五妹妹是如何落水的,以大姐那闷葫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多解释。何况就算解释了,父亲想必也不会听信吧!大姐这次,可真是无妄之灾!” 父亲对待大姐姐向来冷情,这次恐怕又少不了一番责难!不过,若非如此,她们这几个庶女又如何能出头呢! “大小姐可真是够可怜的,幸好姑娘平日同五姑娘交情不好,否则当时五姑娘岂不是要叫上姑娘一同去采莲了。”丫鬟的声音满是庆幸。 “不会,让五姑娘请大姐帮忙,本就是二姐的意思,就算五妹同我交情好,那时也不会来找我的。”清雅的声音低敛,似意有所指。 “也是,平日里五姑娘唯二姑娘马首是瞻,颇得华姨娘喜欢,还跑来姑娘这里作威作福。姑娘,奴婢说声大不敬的话,本都是庶女,谁又比谁更尊贵。” “是啊!本都是庶女。”可是谁都想比别人更尊贵! 第二十六章:明有巧计乱视听 青萍苑此时房门半开,有凉风吹来,将明黄的烛火将吹的歪斜,映照物体的光影不断变换,爪牙舞爪,或浓或淡。 “这药怎么会这么苦,我喝不下了,不要再喂了。” 见陈霜晚不愿再喝,青枣脸色别扭了几分。“良药苦口利于病,今天您舍命为救五姑娘,都被冻昏了过去,若是不喝药,晚间一定会发热的,大小姐,您也不想老夫人担心吧!” “马大夫因为去看五姑娘耽搁为您诊治,这汤药本就熬煮得晚了,若是不喝,病情又怎么会好!您再多喝点,小厨房里正在煮姜茶,您再喝上几碗,肯定能压下寒气的。”琥珀见陈霜晚耍起了小性子,自然是百般劝慰。 这时,行至门前的人脚下突然一顿,藏蓝色的衣角正落在门槛上,驻足不前。 “啊!喝了汤药还要再喝姜茶,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不喝姜茶。” “身体上受点苦头,以后也能多张点记性,记住不是什么时候都要冲过去救人的。”青枣言语气愤,说话竟有些不着规矩起来。 “大小姐您也别怪青枣多嘴,她也不过是替您委屈。奴婢也斗胆一句,以后再遇到这事,大小姐您不念着自己,也念着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琥珀说完,扑通一声跪下,眸中含泪,今日可真的是把她给吓坏了。 青枣也有样学样的跪下。“大小姐,虽说这些话原本奴婢不该说的,可奴婢实在是藏不住心里,您就是太心善了些。那五姑娘不小心落水,您不管不顾就奋力去救她,害的自己冻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把五姑娘给救出来,紧赶慢赶回到侯府,柳姨娘也未跟您说了谢字,白做了好人。” “老夫人心善,心疼您舍命救人,特意请了马大夫来照看您。可这还没来的及请脉,就又被柳姨娘请去了绿萝苑。如今本就是医治的晚了,您可不能再使性子,这药不管如何,今天是一定给要喝的。” “是啊,今日情况那般危险,若不是大小姐,怕是五姑娘也别想活了。奴婢虽然未曾读过多少书,可也是知道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您救了五姑娘那可是救命之恩啊,可五姑娘又是怎么待您的。还有柳姨娘,还抢了给您治病的大夫,这那里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琥珀也是一脸义愤填膺的说着。 “大小姐,您以后可避着点五姑娘和柳姨娘,指不定又像现在这样救了人还落不到好呢。”青枣气愤指责。 两人一唱一和,直说的陈霜晚脸色苍白,哑口无言。 “好了,青枣、琥珀,你们起来吧,只是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五妹妹是我的嫡亲姐妹,她骤然落水,我本就应该去救她。不管别人知不知晓,心里有无感恩,晚儿都不在意,我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而已。虽然柳姨娘此举是让人有些伤心!” 陈霜晚自嘲一笑,又道:“至于大夫,五妹妹本就比我病情更严重些,柳姨娘爱女心切,也算人之常情,此时以后莫要再提。咳咳,咳咳。” “青枣,块别说这些了,大小姐身体要紧,哪值得再为这些小人生气。快把汤药服侍小姐喝下,再去端些姜汤来。小姐这胳膊救五姑娘时都被勒的青肿,奴婢还要服侍小姐上药呢。” “罢了、罢了,这汤药我喝了便是。”陈霜晚一脸决绝的将药盏的汤药饮尽,直皱的小脸的眉眼鼻子都纠在了一起。 “大小姐吃了药就好了,来,快吃颗盐渍梅子去去苦味。” “琥珀姐姐你帮大小姐上伤药,奴婢去看看姜茶煮好了没。” “快去吧,这都折腾这么晚了,大小姐也累坏了,快去快回。”见陈霜晚没有拒绝的意思,青枣咧嘴笑,快速收拾好药盏,连忙退出卧房。 “侯爷,侯爷。”青枣折身出门便见一华服男子站立门前,心下一惊,赶紧屈身行礼。 “侯爷,不是这样的,是她们胡说诬陷妾身的。” 柳姨娘慌乱的解释,脑中昏沉,怎么会这么巧!她和侯爷是来与陈霜晚对质的,可如今这主仆对话一出,侯爷还会相信她吗? 陈秋年斜睨了柳姨娘一眼,冷哼一声,跨步进了屋内。 陈霜晚愕然抬眸,看向来人,双眸惊讶过后便是满满的孺慕与激动。“父亲,您来看晚儿吗?” 言必,连忙挣扎起身行礼。 “不用起身了。”。 随后目光落在陈霜晚两条赤裸的手臂之上,只见那其上一圈圈五指印似的勒痕烙泛着触目惊心的青紫,不少指甲深陷的破皮处,整整比别处的肌肤高出了一大圈。与完好的皮肤相比,那伤口有种即将折断的强烈错觉。 触目所见之下,不由就听信了七分。 “怎会伤成这样?” “五妹妹当时太惊慌了,她又那么小,突然失足落水,难免用了力气。不碍事的,晚儿耐的住疼。”陈霜晚虚弱的笑了笑,眼神明亮。 “失足落水?大小姐莫不是记错,五姑娘可是说......"柳姨娘犹不死心,想要泼几句脏水。 “柳姨娘,五妹妹说了什么?当时虽然是五妹妹吵着要去摘莲花,可晚儿没有看护好她,晚儿自然也是有责任的,还请父亲责罚。 “不错,五姑娘落水,都是因为大小姐没有看护好。五姑娘才八岁,哪里懂的水中危险,大小姐你还把她往湖边带,究竟是何居心!”柳姨娘抓住陈霜晚话语中的漏洞,紧咬不放。 “柳姨娘!”陈霜晚白唇微抖,满眼伤心。 “大小姐怎么不说了?刚才和那些贱婢不是挺能聊的吗?” “父亲,晚儿绝无害人之心,否则也不会舍命去救五妹妹。如今柳姨娘如此言论,到真是让晚儿体会到了农夫与蛇之痛!” “什么农夫什么蛇,大小姐还是莫要狡辩了!”华姨娘畅快的笑了,任凭你耍的花样多,还不是要栽在这里。 “够了!”陈秋年冷冷瞥向柳姨娘,神色渐冷。 “你好好养伤,等下为父让人送些伤药过来。这次你舍身救了五姑娘,当真是长大了。你们姐妹能这般亲昵,父亲很高兴。” “父亲这么晚了还来看晚儿,晚儿也很高兴。晚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嗯,好好养伤,过几日为父再来看你。”男子有一瞬间的慌乱,抛下话语,几乎有些仓皇的离去。 “侯爷,侯爷。”柳姨娘苍白的脸色已经摇摇欲坠,眸底滑过深深的怨意。 “柳姨娘,夜也深了,你不回去照顾五妹妹吗?”陈霜晚幽静的眸子静静的盯着柳姨娘,瘦弱的小脸苍白无雪,更衬的一双眼睛空洞幽深,那静默的水色,令人心悸。 “莫不是天太黑,柳姨娘害怕了。” 琥珀连忙道:“大小姐,这俗话说呀,平日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柳姨娘爱女心切一身正气,那里会怕黑呢?不过也是奴婢不得空,若不然就送送柳姨娘了。” “哼,小丫头片子,今日不过是巧了,给我等着。”柳姨娘气的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离去。 第二十七章:是是非非缘因谁 窗前扑棱扑棱的惊鸟飞起,转瞬便成了一抹黑点,消失了踪迹。 “大小姐,您这伤还没好,怎么又起得大早,这窗户还开着,也不怕受了寒凉?”青黛推开门,一见窗边的人影便絮絮叨叨的说着。 “已经好了许多。” 其实昨天她趴在舟头,只有上半身落水。一番吃力,反倒是两条胳膊被掐的更严重,因为心力交瘁,才会昏了过去 “奴婢伺候您梳洗。”门外青枣已经带着两名小丫鬟走了进来,热水毛巾,茶壶,一应俱全。 “嗯。” 青黛为其选了一件茜香妃粉色的绣花半臂上衣,一件粉白淡色烟纱罗裙,果然穿戴整齐后,铜镜中的人儿更显的娇羞柔美。 为陈霜晚净面后,挥退小丫鬟,青黛拿起一把檀香木的小梳子,将她的青丝一缕缕束起。 “大小姐,您的头发又软又密,最适合垂挂髻,不如今日就给你梳个垂挂髻?” 陈霜晚自无不允,在青黛的巧手之下,墨发分股结成鬟,垂挂于两侧,额前饰有碎发,而顶心长发,绕为卧髻,再饰上两朵青粉色的珍珠攒纱花,短小的流苏穗随着墨发垂在耳际,分外娇美。 “真好看,青黛你的手真巧,是练了很久吗?” “嗯,以前在暖燕堂的时候,朱嬷嬷有时候很忙,都是奴婢为老夫人梳发。不满小姐,为了比下其她姐妹,奴婢私下练习了很多次呢。” 青黛面上笑意温和,将那些练习的囧事都说了。 原来为了梳好好看的发髻,她都是在琥珀头发上试的,每种发髻试了不下十多次,梳好了又打散,然后再梳,有时候都能将头皮勒的红肿了,那几日,琥珀可是见到她都绕到走。可谁让她俩住一个屋子,晚上又被她给逮住了。 “是啊,人生又有什么是容易的呢!” 她能托生在侯府,已经比一般穷苦百姓要幸运的多。自小衣食无缺,又有夫子教习诗书,从娘胎里获得了诸多好处,这一切总是要还的呀。上天果然很公平,陈霜晚抿唇轻笑。 “大小姐,快过来用早膳吧。” 这边青枣已经张罗起了早膳,陆续端了上了桌案。粘稠的粳米粥散发着食物的清香,几叠开胃小菜也是颜色鲜亮,还有一盘糯米糕,一盘芝麻糖点心,上面酝着浅浅的烟气。 香滑的甜粥滑过喉咙,让人心神振奋,有了食欲。 不得不说,自从青黛和琥珀两人调来青萍院以后,陈霜晚的膳食都用心了很多。 一顿饭食陈霜晚吃的甚为开怀,连米粥都喝两碗,吃了一盘糕点。摸着有些微鼓的小肚子,又摸了摸逐渐丰盈起来的脸颊,有些忧伤了。似乎这些日子以来,她长肉了! 青黛在一旁收拾碗碟,连忙笑道:“大小姐刚用完膳,不如在院中走两圈,正好消消食。” “如此甚好。” 她决定转弯十个圈子再屋子去,一定不能吃成小胖墩,那样真是太可怕了。 小院中需要三人合抱的枣树生的极好,碧绿成阴,亭亭如盖。枣树的寓意很好,多子多孙。相比听荷院的那一池荷花,她宁愿等到秋天摘枣儿来吃。 “青枣,你可记得昨天救我的那公子?” 陈霜晚正掐掉被虫子啃食残缺的老叶,粉唇微咬,问话却显得漫不经心。 “奴婢不认识,可那公子生得那般好看,以后若是能再见,奴婢一定能认出的。” “是吗!”陈霜晚哑然,昏迷前的匆匆一瞥,她当然见了那容颜,这般问,只是想知道那是何家公子罢了! “那公子是我得救命恩人,以后若是见了,一定要万分感谢呢!” “恩恩,奴婢记得了。” “大小姐,您可知道柳姨娘昨夜被侯爷罚了吗?早上奴婢一出门打听,原来府中都传遍了。”琥珀叽喳的声音传来,打破两人的谈话。 “哦?打听到了什么。” 陈霜晚并不意外,以父亲的的性子,怎么会允许一个妾室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侯爷罚了柳姨娘半年的例银,三月禁闭,说了若是再折腾,就给驱赶出府。听说柳姨娘当场砸了手中的浮雕玉蝶金丝盏,立马哭昏了过去。” “可是柳姨娘最爱的浮雕玉蝶金丝盏?倒是舍得。” 那金丝盏可柳姨娘抬为姨娘时,父亲特意赏赐的,柳姨娘一直视为珍宝。不过陈霜晚倒是知道,那金丝盏可是母亲的嫁妆,被父亲拿去充场面罢了。 “哪里不是,谁让柳姨娘喜欢显摆,弄得人尽皆知。奴婢大胆猜测,那时柳姨娘昏了过去,也不知是被气的伤心还心疼物件呢。”琥珀掩嘴噗嗤笑了,喜气伶俐的眉眼笑的开怀。 哼,敢欺负她们家大小姐,活该受此报应。昨天柳姨娘大闹青萍院,蛮横带走马大夫,让琥珀实在对柳姨娘提不起什么好感来,所以此时对柳姨娘的悲惨遭遇也没有丝毫怜悯。 “碎了也好。” 陈霜晚嘴唇微翘,似有欢愉。对于柳姨娘,如今陈霜晚可真是没有任何好感。不说她反咬一口的恶性,便是八岁的陈清露敢去害人性命,就已然让人心凉! “琥珀,怎么在大小姐身前言排这些,柳姨娘如何,自有侯爷管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莫要做那多舌的妇人行径。” 青杏不知道何时从院门前走来,肃胜斥责琥珀。 “那青杏姐姐这又是从何处来,一大清早就出了院子,难道不是去打听这事?” 琥珀丝毫不惧,直接顶了回去。反正都是大丫鬟,就算是老人,也不能倚老卖老啊。 见陈霜晚嘴角笑意敛去,青杏便知道自己是失言了。 “大小姐,也不是奴婢故意要斥责琥珀,只是琥珀昨日跟着大小姐去公主府,奴婢当时也千叮咛万嘱咐。没想这琥珀伺候的不用心,让您受了那样的一番罪,是该惩戒惩戒。一早又在大小姐身前言排这些,让奴婢不得不怀疑琥珀是何居心!” “大小姐,奴婢没有坏的心思,只是气不过柳姨娘那样对您,奴婢对大小姐的忠心日月可鉴,还请大小姐明察秋毫,莫中了小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琥珀慌乱的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低头请罪。 “琥珀,你说谁是小人,大小姐,这丫头口中不干净,你可千万别放纵啊,以免以后闯下大祸。” 今早本就被父亲斥责了几句,没想到琥珀还敢顶撞她,着实让人恼怒。 第二十八章:示之以弱消疑虑 陈霜晚眨了眨眼睛,觉得今早青杏的火气有些盛。 “琥珀,赶紧起来,昨日事并不怪你,是我执意让你留在原处的。你是祖母派来照顾我的,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反复怀疑别人的用心,难免会错失真心。 “大小姐,您莫不是信了她的恶毒言语?,奴婢可是一心为了您啊。” 青杏皱着眉,恼恨的瞪着琥珀,这小蹄子果然伶牙俐齿,善于搬弄是非。 “好了,青杏,你们的忠心我心中都是清楚了,今日柳姨娘的事也是我让琥珀去打听的,你不必责怪与她。” “青杏自幼照顾我,待我是极好的,刚才她语气激进了一些,琥珀莫要在意。” “青杏姐姐也是为了大小姐,奴婢自然不会记挂在心上。以后琥珀有什么不对地方,还请青杏姐姐多多担待。” 琥珀忙转过身,屈身福了半礼,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欢喜与挑衅。 “对了,青杏你早上出院子有什么事吗?” 青杏一懵,思绪急转,忙回道:“是父亲近日微感小恙,所以奴婢便趁早辰有空去看看他。” “是袁管事生病了,袁管事可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可曾请了大夫?” “多谢大小姐挂念,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既然这样,那我允你三日假期,好好去照顾你父亲吧!” “那怎么好,父亲那边自有母亲照料,我还要留下来照顾大小姐呢。” “无事的,还不是有青黛青枣她们吗,她们会照顾好我的,你就放心去照顾袁管事吧。” “是啊,青杏姐姐且放心,青枣和诸位姐姐一定会照顾好大小姐的。”青枣眉眼带笑,赶紧表态说道。 “可是,这.......” 话未曾说完,被陈霜晚打断道:“对了,昨日祖母为我请了大夫,晚儿还未谢过祖母,琥珀你便随我去一趟。” “是,大小姐。” 在去暖燕堂的途中,琥珀突然道:“多谢大小姐信任,奴婢心里很是欢喜。只是青杏姐姐今日是怎么了,怪怪的?” “可能是袁管事病了心中担忧,让她去照顾袁管事了,想来便无事了。等青杏销假回来,你去赔个不是便好。” "奴婢听大小姐的,这袁管事奴婢倒也识得。听说是侯爷身前很有面子的人物,满府的人谁不敬他三分,说是很厉害呢。” “不错。父亲是很倚重袁管事。” “那青杏姐姐对大小姐可真好,有这么厉害的管事父亲,还能一如既往地守护在青萍苑中照顾大小姐。这份情意,真是不可多得。以后奴婢一定像青杏姐姐学习,伺候好大小姐。” “是阿!”陈霜晚低沉一笑,隐藏在袖底的双手却微微一抖。 “大姐姐,好巧啊,能在这里遇见,原来清容还想去青萍院中看望大姐姐。这下看来,妹妹是吃不得姐姐的茶水了。” 陈霜晚驻足,微微侧身,明眸回转,便见少女妙曼优雅的身姿缓步而来,粉色的绣花罗裙摇曳,衣袖流风。清丽的容颜薄施粉黛,分外秀美。“二妹妹,姐姐院中的茶你什么时候喝不得,妹妹若是什么时候想了,只管来便是,姐姐必将扫榻以待。” “其实若是妹妹不说,姐姐还真不知道原来二妹妹喜欢姐姐院中的茶叶呢。否则姐姐早将茶叶打包送给二妹妹了,哪里还会留在院中发了霉,白白浪费了着实可惜。”陈霜晚笑了笑,眉间一片赤诚。 琥珀抿唇忍笑,大小姐也真是单纯,就那陈茶烂叶,二姑娘怎么可能看的上。“二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午后让人送些去听荷院。” 闻言,陈清容唇边微含的笑意尴尬了数息,才重新挂起那淑女般的含笑。这种笑意,是每名贵女习得礼仪中的一节,笑意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多一分则逊,少一分则冷。 “多谢大姐好意,只是清容不喜夺人所好,茶叶还是留给大姐姐自品吧!对了大姐姐,你此时怎会在园中?” 以前朱玉儿还在时,陈清容也羡慕过陈霜晚的锦衣玉食。可如今她姨娘华姨娘掌家,什么好东西不是进了听荷院,哪里还要再羡慕她陈霜晚。 “妹妹不是也在吗?” “原是想着去看望大姐,然后再去看看五妹妹。大姐昨日落水,身子可还好些?” “多谢二妹妹挂念,昨日只是为救五妹妹沾了些凉水,不碍事的。倒是五妹妹,想来更为严重一些,不过有神医妙手的马大夫诊治,想必也已然无碍。” “昨日五妹妹落水时只有大姐和你的丫鬟在,不知是因何故?”陈清容试探问道,眸色微暗。 “五妹妹贪玩,脚下失足罢了!” “这样啊,幸好五妹妹和大姐都没事。对了,今日柳姨娘的事,大姐姐可曾听说了?”陈清容突然又靠近了些许,十指纤纤遮掩唇角耳语。 “嗯,想来是柳姨娘惹恼了父亲。”陈霜晚伤感的说着,面色神情复杂。 陈清容眼神一亮,果然是有深情。“难道大姐姐知情不成?” 原以为昨日五妹妹落水,柳姨娘是受害人,在父亲那里,大姐定讨不到好。没想今晨传来消息,父亲给柳姨娘下了禁令。这一番变化,着实不再众人预料之内。 “二妹妹,柳姨娘是长辈,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不好多舌什么。何况父亲下了惩罚,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 说道这里,陈霜晚似乎是想掩饰什么,又有些急切道:“二妹妹,我还要去暖燕堂谢过祖母呢。二妹妹还是去看望五妹妹吧,想必她更清楚一些。” “大姐,别急呀,快与妹妹所说是怎么回事?我听丫鬟说,昨日夜间父亲来了青萍苑。” 陈清容扯住陈霜晚的袖子,根本不让她走! “啊!好痛!二妹妹快别扯了!” 陈霜晚脸色煞白,头上冷汗津津,被陈清容勒住了伤口,肿疼的格外难受。 “二姑娘,你快放手,你扯到大小姐身上的伤口了。”琥珀心急,猛地去推陈清容。 “伤口,是怎么回事?” 陈清容皱眉,难道是被父亲打的,不可能吧!不过手中拽着的衣袖也下意识的松开了。 “昨天大小姐为了救五姑娘,手上被勒的青紫,可是不能碰的。昨日侯爷来看望大小姐,见到这伤,还特意送了伤药来呢。” 琥珀一脸心疼,想到反咬的柳姨娘,不遗余力的宣扬起她家大小姐舍命救人的名声。 “好了,不过是小伤。我们去暖燕堂吧。” 陈霜晚不愿多说,带着琥珀离开,这次陈清容也并未阻拦。 “怪不得柳姨娘棋差一招,原来是大姐受了伤。” 陈清容冷笑一声,还以为大姐长本事了,没想到是好运气。 “姑娘,这大小姐也太胆小了吧?只不过是说几句柳姨娘,就惊慌成这样。”司琴站在陈清容身后鄙夷地说道。 “哼,不还是那副样子,母亲真是多虑了,三岁看到老,我这大姐姐,就算给她几个心眼,也不能大到哪里去。” “依奴婢看,怕是柳姨娘太蠢了,才会惹恼了侯爷,夫人自是多虑了。” 作为陈清容的心腹,在她们眼中,华姨娘已然配的上夫人这个称呼了。 “她蠢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走吧,我们去看看我那傻乎乎的五妹妹。” “是,姑娘。” 第二十九章:谈颜色变真恐怖 此时正值午后,陈霜晚坐在窗前的卧榻上,借着一捧日光神情专注认真研读,大有不眠不休也要将那本【明月记】看完的意思。 “琥珀,看看都是做的好事。” 青黛看着陈霜晚已经维持了半个时辰,都不曾换姿势的动作,狠狠的剜了琥珀一眼。 “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会如此,那本【明月记】可真是害我不浅。好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琥珀慌乱间抱着青黛的胳膊委求着,心中也是欲哭无泪啊。 “休要诓我,你不知才怪,这本【明月记】是你让你哥哥偷带来的吧。九歌先生的书出了有那么多本了,哪本你没看过收藏过。平日里我也不曾说你什么,反正你也只有那些月银可挥霍,可你自己的书自己不收好,偏要放在大小姐眼前。” 青黛恨其不争的点着琥珀的额头,自己痴迷也就罢了,还将小姐引入歧途,这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漏了,恰好被大小姐看见了,青黛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可不管你,若是大小姐再这样下去,我就让桂麽麽好好来训斥你,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青黛故意装作威严的冷哼,转身走了出去。 琥珀心地不错,人也机灵聪慧,只是因为是家生子,有家人照顾,性子难免天真莽撞了一些,所以该提点的时候也是要提点的,不能放任。 “青黛姐姐。”琥珀咿咿呀呀又叫了句,双眸哀戚。 陈霜晚倒是不知道两个婢女的心思,当看到这本书时,仿佛是推开了一道未知世界的大门。 这话本写的故事很奇特,情节新颖,话本的的主人翁是一名唤明月的少女。少女身世孤苦,家境贫寒,不通笔墨,却在一次病死垂危之后获得新生,仿若具有了生而知之之能。 往日的人生似只是泡影,少女自此变的极为聪慧,可经商医病,可载花酿酒。被人尊称为慈心医女,家中药堂一家家的开起,谱写新的人生。 此中剧情转折极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九歌先生用精妙的文笔叙述了她一声跌宕起伏却又幸福美满的一生,她比任何贵女都要享尽这世间的荣华美名。至她终老,后世仍有人称赞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流传脍炙人口的诗词。 陈霜晚将书籍合上,明月一生的故事走到了终结。 按书中所言,少女是开启了宿慧。 怎么可能是真,这不过是个话本子罢了。 且不论书中所言是否真假,既然有人能想出来,那么她能预知一些事情,便应该不是世间特例。 “或许不用太过在意,就像九歌先生所说,这是得天眷顾,才有如此奇缘。” “大小姐,您可是要茶水?” “无事,只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 少女侧眸而笑,窗外微光洒在莹白的脸上,已经微微带肉的小脸显得格外红润有气血。两片淡色的唇像是带露清晨水的花瓣,微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笑意,纤弱柔美。 “大小姐,这九歌先生的【明月记】您看完了?” 奉上一杯热茶,琥珀有些眼热。九歌先生新出的话本子,好想看啊。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在咬手帕了,可是大小姐却完全不懂奴婢的心! “嗯。咦?琥珀你也识得九歌先生?” “啊!额,”琥珀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 “九歌先生的书在京都之中流传,久负盛名,奴婢自然也是听过的。” “原来是这样,九歌先生真是大才。” 陈霜晚由衷的赞叹道,单单一本【明月记】便让她废寝忘食,也不知其它的话本如何?一时间,悠然神往,真想认识一下九歌先生,想必是个年逾古稀的看透红尘的智慧老者吧。 琥珀连忙点头赞同。 “奴婢听人说,几乎京都每家闺秀手中的都会珍藏一本九歌先生的话本,对九歌先生追捧至极。而且有的贵女更是为了见九歌先生一面,曾对南山书斋许下重金,然而!” “怎样?” “然而南山书斋拒绝了。” 琥珀说的是义愤填膺,眼中甚至冒着杀气。 “但是贵女们也不肯退让,有派人在南山书斋前捣乱,阻止客人进入,非要逼迫南山书斋说出九歌先生的消息。” 听到这里,陈霜晚瞪大了星眸,这九歌先生可真神秘。 “贵女们也没能逼出九歌先生,反倒是把安国公世子给逼出来了!此事就这样无疾而终,至此,也无人能一睹九歌先生真容,甚至连声音都没听过!” “安国公世子?” “安国公世子虽然未及弱冠,却是煞名远播,京都贵女唯恐避之不及。”琥珀缩了缩脖子,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难道他生的其丑无比?疑惑是纨绔子弟?” “非也,世子未及弱冠,颜色迤逦,不似凡人。主要是他,言辞,言辞犀利,常常会令贵女们的优雅荡然无存!” 那可真是噩梦一般,对于京都贵女来说,仪态、妆容,穿着打扮,是她们优雅的风骨,高贵的象征,可安国公世子一句话,就让她们脸面尽失,优雅无存。 “哦,为何?” “听说去年赏花时节,安国公老夫人设宴,邀请了众多妇人贵女做客。其中有名贵女,初出闺阁,见安国公世子颜色生的极好,便顺势做了偶遇,趁着崴脚的间隙,想要倒在世子的身上。” “啊!”陈霜晚心中微恼,檀口微张,那女子怎这的不知廉耻。 “大小姐肯定以为世子会相扶对吧。可是谁也没想到,那安国公世子连眼都没眨一下,径直避开后便欲离开。那贵女羞愤交加,竟扯着世子的衣摆问,为甚不扶她?” “男女授受不亲,安国公世子这般做是对的。”陈霜晚板正小脸,认真的点头表示赞同。 “呵呵,世子说了三句话。” “哪三句?” “安国公世子说的也太难听了些,小姐真的要听?” “嗯。” “他说,说人去更衣的时候,若那五谷轮回之所太过脏臭,人下意识都会避开的,而那女子身上的香味太臭,让他下意识就避开了。” “啊!”陈霜晚紧皱这小鼻子,一脸惊诧。 “还说,姑娘吃的有些胖,本世子文弱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扶不动!” 难怪安国公世子的名声如此之差,这般还不差,真是没天理了。 “哈哈呵呵哈。”陈霜晚笑的眉不见眼,断断续续的笑声咯咯溢唇而出,这安国公世子,可真有趣。 “看,小姐你也笑了,当时园中的夫人贵女们笑的比你还大声呢!那少女羞愧欲绝,听说回去之后,不饮不食,誓要减肥,差一点没给饿死了。至此,这名少女已经沦为京都贵女们笑柄!而且,这还仅仅安国公世子战果中的一列而已,现在京都之中,可是谈颜色变呢。” 琥珀见陈霜晚笑的这般开怀,打了个冷颤,连忙出声道:“大小姐,您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遇见安国公世子,请一定要逼退三舍,绕道而行呀。”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安国公世子也不过是快人快语罢了。何况那女子本就不安好心,世子为了自卫罢了,想必只要不招惹他,世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出言讥讽的。对了,琥珀,你再让你兄长多寻些九歌先生的话本子来,我想看看九歌先生的其它话本。” “啊!” “怎么?很为难吗?” “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去通知兄长。” 琥珀浑浑噩噩地走出院门,眼中发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门板上。九歌先生的新话本她还没看吧,要不倒时候让兄长烧到她坟前,以作慰藉。 第三十章:天下慈母皆同心 六月初,京都正是多雨的季节,天空时而骄阳似火,时而雨水靡靡。 “祖母,这是青黛新做的糕点,可好吃了,晚儿特意送过来给您尝尝。” 这几日天气微热,青黛便花了些心思,用时下最新鲜的樱桃肉,给她做了一种精致的点心。因为糕点做工复杂,又要保持新鲜,每日到陈霜晚眼前的也只有浅浅一盘。今早刚出炉得了这一盘,就又眼巴巴端到暖燕堂了。 “是青黛做的,看着还不错。” 王氏用挑剔的眼光看去,青花浅盘细腻如玉,雕琢精美,中间浅浅的凹陷处撑着粉色的糕点,这盘映衬下,到是有股精致如花的感觉,相称得宜。 “嗯嗯,青黛做点心的手艺可好了。” “味道是不错,不过傻丫头,你那青萍院才得了多少樱桃,怕是都做这糕点了吧。现在都端到暖燕堂来,你这小馋猫可不就没得吃了。” “晚儿想着自己喜欢,祖母肯定也会喜欢,没想到这些。” 小丫头浅浅的皱着眉头,难道是因为这个,青黛才每天只给自己浅浅一盘。 “现在想到了,那你可要多吃一些。” 陈霜晚皱巴着小脸,义正言辞的道:“这是给祖母的,晚儿不贪吃。” “夫人,您就收下吧,这可是大小姐孝敬您。等下我让琥珀将庄上刚送来的樱桃再带些回去,只管大小姐吃个够。 桂妈妈在一旁奉上茶点,笑的眼角也泛起了皱纹。 王氏也不再逗弄她,看了看门外道:“等着院外的葡萄熟了,用来做果脯糕点,可比这樱桃还好吃呢,晚娘子到时候可是有口福了。” 院中葡萄架上绿叶葱葱,硕大的叶片已经张成手掌一般大小,越发得赏心悦目,想着结出的果子放在舌尖时的酸涩,也不由的口水生津。 “外面的葡萄架,就算被晚娘子给看穿了,估计现在也结不了果实来。” “祖母莫要笑话我,晚儿最喜欢葡萄了,尤其祖母院中的葡萄照顾的极好,记得每年都结成一大堆,红红绿绿的,可好看了。而且水头又足又甜,可好吃了。” 小丫头夸张的比划着,弯弯的眼睛笑意甜甜。 “可真是个馋嘴的小猫儿,哈哈。” “别说是大小姐了,就是老奴看着,也是心急的很呦。不过大小姐倒是跟夫人爱好一样,也是喜欢葡萄这样的稀罕物件。” 桂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俩言笑打趣,心中暖融融的。 “可不是个稀罕物件,要说还是我们家晚娘子有眼光,以后这好眼光可是要一直秉持下去。” 王氏眉眼微笑,意有所指,又顺手拨了个粉嫩的樱桃糕点喂给了陈霜晚。 那葡萄是从异域番地传过来的,每年葡萄送到京都时,不多几日,就被各大门户给分了,平民百姓是休想尝到的。 “老夫人当年心疼小姐嫁入京都,特地从老宅移了新芽送了过来,如今这葡萄树看着,与老宅那株老树也不差多少了。”桂妈妈有些感慨,一双眼眸中也不由泛起了水雾。 “没有老宅的大,果实也比不上老宅。”王氏摇了摇头,眉间染上几许清愁。 王氏自小就喜爱着葡萄,当年嫁入京都侯府,家人就特意在老枝上又移了新芽,坐船坐马的行了千百里,给种到了永襄侯府中。这葡萄也不知是品种极好,还是侯府土壤肥沃,结出的果实又甜又美,一种就是这么多年的时光。 后来王氏搬到了暖燕堂,舍不得这葡萄架,又让人给起了,种到了暖燕堂中。因此这葡萄架不止是王氏儿时的念想,亦是家中的父母的一份牵挂。 可惜她终究是对不起老父老母的一片慈爱之心,葡萄多子,寓意极佳,可惜她这辈子也没多子多孙,为侯府开枝散叶。 “祖母可是想家了,若是想了,便回去看看,或者接亲人来小住几日。” 少女眼眸黑白分明,眸光既清且明,里面像是有浅浅溪流在流转,只是见了,便觉得暑意消却,心中舒服极了。 王氏征愣了片刻,嫁入京都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老侯爷不在意,所以不会。桂妈妈只会劝看淡一点,忍一些。陈秋年对自己更是敬畏有佳,哪里回说这样的话。 父亲离世时,她都未能及时赶去送他一程。没有人能体会到她心底有多难过,只能忍着,再忍着。 若说她陈耀祖彻底失望,怕就是那个时候吧。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如今也都渐渐的散了。反而是以前错过的、失去的遗憾,反而是越来越浓了。 王氏心中动容,摸着少女软软的发顶,问道:“可是祖母做了错事情,不敢回去。” “祖母不怕,每次晚儿惹娘亲生气了,娘亲当时虽然会斥责晚儿,可是过几日就不气了。还说晚儿性子娇气,不知道先服软,若是晚儿撒撒娇,娘亲说哪里还忍心责怪我。所以外曾祖母一定也很想祖母,就像祖母想外祖母一样。” 少女的声音柔柔的,一字一音,像玉石相击,抚平了王氏心底的慌乱。 “晚儿是不是也想你母亲了?” “嗯,晚儿很想娘亲,晚儿都快忘记娘亲张什么样子了。” 陈霜晚伤心的将小脸埋在祖母的胸口处,眼角一丝薄泪滴落,浸湿了王氏胸前的意料。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那明日便去朱府吧,去看看你外祖母,听说你娘亲像极了朱老夫人,去走动走动也好。” 王氏心中一痛,似乎又想到了那个传来噩耗的雨夜,她那个时候,不也是像这个孩子一般哭的可怜无助吗。此生为女人,都是命苦! “嗯,晚儿也想外祖母了,谢谢祖母。” 陈霜晚不好意思的松开王氏,瞥见那暗湿的布料,脸上挂着一抹羞怯的笑意。 “傻丫头,别哭了,跟小花猫一样。” “祖母又笑我。” 陈霜晚不依。耸了耸鼻翼,怎么一早上她就多了一个馋嘴猫儿和傻丫头的称呼。 待陈霜晚走后,王氏望着院中绿意盎然的葡萄树,眸中似含痴怨。 桂妈妈伺候王氏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想着刚才晚娘子天真的话语,桂妈妈心中也是难过和触动。老侯爷是个不着调的,夫人为了侯府,真是付出了太多。 这一生的大好年华,都葬送在这孤独清冷的后院中了。 “夫人,老奴也想回金陵了,金陵的景物,怕是陌生了吧。” 桂妈妈眼睛一热,摸出帕子抹了眼泪,多少年没有回去了,怕是都不认识了。 此次,怕是还要感谢晚娘子,一句惊醒梦中人啊。 王氏眼神一亮,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高兴。“那就回去看看吧,想必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娘亲也不会不让我进府吧。” “好好好,老奴这就修书一封去王府。” “不用,这封信,我亲自写。” “哎好,那老奴帮夫人磨墨。”桂妈妈欢喜的擦去眼角又溢出的眼泪,转身进了书房。 “哈哈,桂妈妈。” 王氏灿然一笑,笑意中充满轻松之意。这一笑之间,带着丝羞怯和娇态,仿若二十出头的妇人般娇羞美丽。尤其是王氏保养的极好,此时心态放松,眉眼带笑,更显的优雅风华。 第三十一章:金曲巷中高门楣 一夜骤雨,清晨方歇,晨后东市一侧的金曲巷中,马车轱辘声便已不停的响起,打破夜雨深巷的悠然沉寂。 如人身粗壮的香樟树木棕体如龙,整齐的栽种在石道两侧,枝头满缀的莹绿色长叶上,还湿漉漉的挂满了雨水。晨间日光带着和煦的暖意洒下,仿若在绿叶上,投下细碎的晶钻闪烁着美丽荧光。 “大小姐,朱府到了。”棕马嘶鸣后,马车缓缓停在一栋宅落前。 “嗯。” 朱红色的漆门上色彩鲜艳明亮,方正的牌匾两侧挂着两个硕大的灯笼,红彤似火。此时有不少身着绸缎服饰的男子进出,其衣着打扮,皆锦绣富贵。有些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有些眉头紧锁,然态度如一般谦和,身后小斯手中都各备着礼品,赫然都是京都中有名的商甲豪绅。 “李叔。” “是表小姐呀,快请进,老夫人这几日还念叨着表小姐呢。”李管事年约四旬,须发白鬓,是朱家的老人了。 陈霜晚柔柔一笑,她是很久没来朱府了。 步入正厅等待片刻,热茶还未端上,闻到风声就已经急急赶来的朱老夫人巅着小脚快步走了进来。 “晚娘子,我的乖孙呦,你可算是来看祖母了。” “外祖母。” 陈霜晚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朱老夫人未过五旬,身材属于江南水乡特有玲珑身姿。身上裹着檀木深色的褥子,步伐轻快。鬓角雪白的银丝梳理整齐,其上插着几枚翠绿名贵的和田玉簪,富贵却不张扬。 拥抱着外祖母温热的身躯,陈霜晚良久才缓过劲来,略显羞涩的退后几步,捏着绣帕擦拭着眼角的余泪。 若说王氏是威严慈爱,让人恭敬有余,清冷高贵让人不敢太过接近。那朱老夫人无疑是一名慈祥的妇人,温软的气息让人不由靠近。 朱老夫人出身江南四品知府嫡次女,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与清丽,性子纯和良善,待人软糯和蔼。而朱玉儿性子更是肖象其母,才会在侯府的碾压下毫无反抗之力。 朱老夫人眼眶微红,看到外孙女便想到那早逝无辜的女儿,心中更是愧疚。 “可怜的乖孙,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外祖母,是不是忘了外祖母!” “怎么会呢,晚儿一直想来,只是不得空。四月是祖母寿宴,五月公主府赏花,侯府的女儿可是很忙的呢?” “罢了,罢了,乖孙能来,老身已经很开心了。” “外祖母,晚儿给您带了礼物,还有祖父,舅舅舅母的。”陈霜晚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 “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你这孩子。” 两人絮叨着,又遣仆人将外出的男人们给找回来,又通知家眷前来丹桂院。 “我就说今天怎么院子里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有贵人来,表小姐是好久没来府里,也不知还记不得我这个舅母。” 是二舅母吕氏和雪儿表姐,陈霜晚心中暗道。 果然回眸便见穿着艳丽宛若花丛蝴蝶一般的二舅母,以及正掩嘴娇笑的雪儿表姐。 朱府内,大舅母章氏持重沉稳,主持中馈精明而有威严,自然不会溜须拍马说出的吉祥话。而二舅母巧舌如簧,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甜的能说成咸的,厉害的紧呢。 “薇儿,快见过你晚儿表姐。”大舅母章氏不分前后的敢来,牵着不满五岁的小姑娘。 “见过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雪儿表姐。” “晚丫头快让二舅母看看,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二舅母扶住陈霜晚的胳膊,眯起眼眸打量着陈霜晚的容颜,心中也着实一惊。 只见少女容颜清丽,星眸琼鼻,五官精致,虽面色苍白却不减容光。明眸仿若春水,绵延多情,比那西子捧心的病态娇弱更清丽几分。 见此姿色便可相见日后的姿容,比她那早逝的母亲更凭多了几分气质。二夫人吕氏再回眸瞥见已经凑过来的李雪儿,眼中闪过一丝糟心,亲生女儿这般平庸可如何是好。幸好这丫头性子随她,嘴巴玲珑讨喜,也算是有项拿的出手了。 有些吃不消二舅母的热情,陈霜晚连忙道:“许久不见二舅母,二舅母仿佛又年轻了几分。这衣裳料子也很好看,很配二舅母的颜色。” “真的吗?” 二夫人神情娇笑自得,显然是对陈霜晚的夸赞极为满意。一边摸着陈霜晚的小手,将自己手腕上翠绿的十足的水色玉镯褪到陈霜晚的手腕上。 “还是晚娘子有眼光,这可是江南新兴的花色,不论丝线做工,都不输给蜀绣贡缎,若不是你二舅舅念着给我留了几匹,早就被京都那些疯狂的贵女们一扫而空了。” “二弟妹这匹布料的确不错,二弟有心了。”章氏温和眉眼,在一旁称赞。 朱老夫也是乐呵呵的,说了好几声好字。人老了求什么,不就是求个儿孙满堂吗?如今儿子夫妻和睦,蜜里调油,且孙女孙子具全,老夫人哪能不开怀。 朱雪儿瞥了瞥嘴,明明是爹爹给她留的,偏偏还被母亲抢去了,又不能说,好纠结。 “晚娘子来了,母亲头疾也全好了,果然晚娘子是我朱府的福星。” 大夫人章氏含笑夸赞着,怀中女童黑眸滴溜溜的看着陈霜晚,手中不停的往嘴中塞糕点。 “只要看着乖孙,老身就什么病症都好了。” “都是晚儿不懂事,许久未来看外祖母,才让您如此挂怀。” 陈霜晚微微感动,想着以前自己真是不懂事,因为父亲厌恶因此对朱府疏离。 每年朱府邀约的小住的帖子,都被她婉拒了,也就是舅舅他们登门看望过她,送上金银珠宝,让她不至于在侯府中短了银钱。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要怪也是怪外祖母,年老体弱,不能去侯府看你。” “哪里是怪外祖母,都是晚儿的错,以后晚儿一定会常来看望外祖母的。对了,琥珀,快将我为舅母他们准备的礼物送上来。” 陈霜晚将自己准备的礼品都分发了下去,虽然算不上名贵,也都是她一番心意。 “好好好!外祖母很喜欢。” 朱老夫人捧起的锦盒里放的一抹淡青色抹额,鲛纱细腻冰凉,最适宜夏天穿戴,而鲛纱做成的抹额,冰爽透气。 “这是兔子,好可爱。” 李微儿早已经打开自己的礼物,只见粉色秀气的小香囊上绣着玉白可爱的小兔子,短小的爪子正在捧着一株青草啃食着,黑黝黝的眸子灵动有神。打开香囊,里面是一只与香囊上一摸一样的小白兔,其模样眼睛活灵活现,很是可爱。 “咦,这是什么材料做的。” 大夫人章氏离的最近,鼻尖闻着浅浅的花果香气,也带着丝好奇的打量起来。 那小白兔非金非玉所制,通体果香悠然,摸在手中,滑腻如脂,却不亦变形。 “这好像是蜡。” 陈霜晚眼神一亮,回道:“大舅母果然好眼光,这白兔正是石蜡所制,只不过加了果香香料,所以才有清香悠然。” “晚表妹可真是奇巧心思,香丸易碎,香料零散不亦携带,这石蜡凝香,既好看又好闻,想必京都不少贵女会喜欢吧。” 李雪儿养在朱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兔子造型可爱逼真,还有一丝丝淡淡的香气萦怀,也吸引了她的目光。 “雪儿表姐所言可真。” 陈霜晚明眸似水,璀璨着星光,若这石蜡香薰真是如此讨喜,那她的所想应该是可行的。 大夫人章氏看着带着些激动的陈霜晚,眸光低垂,若有所思。 第三十二章:胭脂水铺生意经 士农工商,士为国之栋梁,农为国之基础,而商人则如分部在山川中的江河水流,水流行经之处,沙地变成沃土,良田变成渔米之乡。 周幽王朝商业繁盛,十农九商。帝王一边享受着商人流入带来的巨大利益,却又一边打压着商人在朝野的地位。然而不管如何,商人就如那顽强的野草,汇于江海的水流,顽强的存在着,彰显着自己魅力,成就着不可取代的地位。 而朱家,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皇商,他们敢于天家做买卖。 “大小姐,香记到了。” “这位小姐可是要选些胭脂水粉,您里边请。”穿着整齐的青衣小哥眼睛贼亮,见门外有人,一双黑溜溜眼睛转动,忙迎了上来,笑意讨喜,机灵可亲。 走进店铺,环视一圈,掌柜的是一名妇人,三十余岁的模样,盼眉华鬓,容颜饰以桃花色,略有几分风情,人娇百魅。 陈霜晚在柜台前走动,一样样认真的打量着,发现里面的胭脂水粉品种很多,包装精美,若说全识得,却也是难的。 站在一侧,看着那名女掌柜接待客人,言谈间也有言之有物,言语可亲,不显谄媚或者卑微,这让陈霜晚不由暗暗点头。 待几名妇人挑好胭脂后,女掌柜亲自送出店门,这才道:“不知这位小姐想选着什么胭脂,我们香记的水粉可是出名的,尤其是这珍珠粉,和香脂,也算京城一绝了。看您面生。想必是头一次来香记,等下若是挑选好了胭脂水粉,小妇人可做主给些优惠。” “云掌柜,能否去内室详谈。” “哦。”云掌柜眉眼一动,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当然可以,小姐您这边请。” 进入内室,房内空间虽小却也布置清雅,先前机灵的小斯忙奉上一杯热茶,便退了出去看顾店门。 “芸娘,你可认识此物。” 陈霜晚将一枚玉佩放在桌上,玉佩呈圆形,水色翠绿逼人,是以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中间位置,却有一个朱红色的朱字呈现其中。这朱字不在表面,而在内里,显然是以特殊工艺制成,以防止有人仿冒。 而这家香记,本就是出自朱家之手,后又为朱玉儿的陪嫁,显然是认识此物的。 “您是小小姐,没想到都长得这般大了。”芸娘捧着玉佩大量了几眼,又恭敬的放置了回去,眼中激动,隐有烛光闪烁。 “这些年,辛苦芸娘了。香记本是娘亲的陪嫁,这些年娘亲去世,我无心管理,未免疏忽了很多。” “不辛苦,不辛苦,只是苦了小姐。” 芸娘本以前朱玉儿身边的伺候的丫鬟,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才放出了院子,嫁了人,后来得了恩典,照顾香记的生意。对朱玉儿的感情自然是非比寻常。 “不管是香记还是娘亲别的陪嫁,铺子地契都是在我手中的,这些生意我自然不会不管。外祖母的意思也是让我管理起这些店铺,所以还请芸娘帮外通知茶楼、农庄的几位掌柜,务必过府一叙。” 陈霜晚来之前其实心中还有些忐忑,不过芸娘这般温婉,一直提起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芸娘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些年侯府像是闻着腥味的鱼,一直紧巴着不放,接连派人香记接洽,想要接管店中的生意还有盈利,被他们拒绝后也没硬来,原来是地契都在陈霜晚手中。 “小小姐说这些都是应该的,这几年没有东家决策,生意是落下了不少,如今小姐能有此心,芸娘必将鼎力相助。” “那晚儿在这里就多谢云姨了。” 陈霜晚起身屈身一礼,面上盈盈含笑,水眸明亮,其实心脏儿扑通扑通跳动个不停。 “万不敢当,万不敢当。” “青枣,将盒子呈上来。” “哎。” 青枣在门外伶俐的应答一声,怀抱着一枚棕色的箱子走了进来。 棕色的箱子不小,打开后便有一种幽香溢出。随后活泼将一个个物品摆件在桌面上,一一呈现在芸娘眼前。 “这是蜡烛?” 一对纯白的蜡烛,中间凝结着粉嫩的花瓣。一批雕刻完整的十二生肖雕像,模样活灵活现。另外还有几块透明的蜡块,里面有几朵鲜花盛开,逼真鲜美。 见芸娘疑惑,青枣掏出火折子,将其中一枚羊的生肖点燃火绳。 随着蜡烛的融化,颗颗白泪滚落,淡淡的香气瞬间弥漫内室。 青枣笑的开心,要知道融合蜡烛的模子可都是她一点一滴雕刻出来了,下了一番苦功夫。 而其中香料花脂也是青黛姐姐实验了好多次才融合进石蜡,让这石蜡蕴含香气。 “这块是石蜡香,自身有香气溢出,可以随身佩戴。可以卖给京都平凡些人家,他们用不起熏香,香丸、合香,想必对这种石蜡香一定会很喜欢。”陈霜晚捏着一枚樱桃果实的透明圆块,在白嫩的指尖把玩,犹如玉石般精致。 “这是十二生肖蜡烛,既可以点燃,模样可爱又可以当做摆件。京都置办寿宴、百日宴不是都要用上蜡烛吗?想必很多人会喜欢,尤其是孩童。” 至于最后模样精巧了许多的蜡烛,那就更不用说了,寻常人家都用的灯油,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便会用无味的蜡烛,而这蜡烛精致,想必不少贵女不介意多花些小钱,挑个喜欢的。 芸娘一脸讶然,原来今日小小姐来,是真的要接管这些生意,而且还为止努力了。 “小小姐的心思真是灵巧,这和寻常的白蜡一对比,可不是要好看许多,想必一定会卖的很好。”芸娘斟酌了些许,才小心说道。 虽然这香蜡做工是精美了些,可如今香道盛行,贵人们都爱名贵复杂的合香,对这种简单白蜡香片,或者是改良的蜡烛,芸娘还真是看不出来里面的商机。 陈霜晚自然也见到了芸娘眼中的不信任,心中也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万事开头难,总是要努力一下的。 “云姨不必如此,这些不过都是些便宜物件,我想不如这样,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先随着胭脂赠送,看看是否受大家喜欢。” 陈霜晚想着今日祖父开怀的模样,以及给她出的主意,连忙说了出来。 “哦,先赠送的推广。” 芸娘眼神微亮,若是赠送,想必是送的出去的,到时候想必小小姐便不会责怪她了。 “嗯,送给那位客人芸娘皆可做主。” “可行是可行,可是小姐您这样不就是亏损了吗?” 何况蜡烛也不算便宜,否则贫苦人家怎会只用油灯呢。芸娘越想越皱眉,养在深闺的女子还是不知道茶米油盐之苦,单单一对蜡烛,现在便售价五十文,而五十文钱,在京都也能养活一个人一整天的消费,节省点的还有盈余。 “有舍才有得,只试送半个月。” “这些就托付给云姨了,盒中有制作的工艺说明,一过月后试卖结束,云姨再来府中禀我,看着生意是否可行。” “有小小姐这句话,芸娘就放心了。” 芸娘送陈霜晚走出店铺,又让那名小厮将几本厚的蓝底账簿送了过来,给陈霜晚带了回去。 坐上马车,陈霜晚和琥珀对视一样,两人才深深呼了口气,笑了开来。刚才还真是紧张的很的,若不是提前询问了祖父,有祖父的教导,陈霜晚可真的不一定能在芸娘面前侃侃而谈。 “去南山书斋。” 第三十三章:古巷书香墨成章 水墨巷两道栽种着十年生的垂柳,垂柳里侧是青石磊砌的小渠,渠中盛满漆黑的墨水,有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飘散而出,经久不散。 初建成时原本沟渠里流淌的都是清澈见底的雨水,便因许多文人在这里洗刷毛笔石砚之后,水色渐黑。时至如今,水渠墨香浓郁,经而久之,水墨巷因此而得名。 南山书斋位于水墨巷深处,马车停下,便见一栋较新的双层小楼。牌匾上四字柳骨颜筋,气度非凡,朱漆黑匾,着实夺目。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原来南山书斋是这个意思。”陈霜晚打量门面两侧的楹联,星眸一寸寸被点亮。对于写的一手好字的人来说,遇见更出众的字体,便如那饕鬄之客饱餐一顿,恨不能日日而食。 逐字将笔锋在心中一一临摩,心满意足的陈霜晚这才同两名丫鬟走进南山书斋。 一楼空间格局宽广,以一排排书架隔开空间,入目便是密密麻麻的书籍,一股股纸墨香气扑鼻。 此时楼内多见弱冠青年,身着玉色或青蓝两色儒裳,宽袖皂缘,戴同色方巾。书生多是面目清朗,步履从容,衣袖摆动间,墨香萦绕,一身清气。众人或坐或立,皆捧着纸质书籍,不论是言谈或者争辩,皆是低声阔论,引经据典,言之有物。 “大小姐,一楼摆放的书籍多为正史、诗经、大学、等治世之书,所以这里看书青衣男子多是寒门书生。” “寒门书生?如何买得起书籍吧。” 陈霜晚低声讶然,这些青年志气饱满,神情落拓,不过细看,却也能看得清有些衣袍已经浆洗的发白,布料也多为棉料粗麻。 此言并不是陈霜晚故意贬低,原纸张笔墨本就是银钱不菲之物,再加上制定成书,价格更是高昂。一本孤本,卖到百两也不奇怪。 “这南山书斋虽然是后起之秀,且以九歌先生的志异小说闻名京都,敛财诸多。可南山书斋的掌柜也做常做善举,一楼的书籍可以免费在店铺内观看,但不外借。若是有学子买不起书籍,也可为南山书斋抄录几本书籍,便可将心仪的书籍换走,以解囊中羞涩。” 琥珀说的时候一脸崇拜,不愧是九歌先生呆的书斋,一样的高风亮节。 “对贫寒学子来说,此举甚妙,这南山书斋的掌柜,可真是个大善人。” 果然偏僻角落处,有几名寒门学子正在奋笔疾书,想来是为了抄书换书。见到这一幕,陈霜晚不由对南山书斋好感越加。 商人逐利,却也愿意舍去蝇头小利,回馈学子,其中高义,不得不让人佩服。此时刚接触商道的陈霜晚感悟颇深,她以后经商,也要做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大小姐,您要看的书籍在二楼,二楼专门收录杂书游记。” 若说一楼多为青衣学子,那二楼雅间隔帘里多为衣着锦袍华裳的富贵公子,珠钗叠翠的少女,品茗阅书,甚是闲静自在。 “这二楼倒是什么人都有。” 陈霜晚心中暗道,走在书架前,查看起来书籍。选了一些喜欢的,让青枣拿着,缓缓走动间,忽然听见角落处一阵喧嚣。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我们家公子说这次的一定要买到,若是买不到就抽我板子,你可不许跟我抢。” “不抢?怎么能不抢,我们家老爷说了,要是买不到,就把我撵出府去。” “不是吧,你比我还惨。” “这次本公子一定能博得头筹。”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二楼角落小小的柜台前,站着许多男子。见其穿着,有的似跑腿小厮,有的是高门管事,也有三三两两的富贵公子,情景颇为古怪。 四周明明很空旷,可这些人却挤在小小的柜台前,像抱团取暖一般。而且那些贵公子们竟似毫不介与小厮站在一起,彼此之间还有闲谈,真是怪哉。 “他们很冷吗?”青枣挠了挠脑袋。 “青枣要不你去看看,好像是在抢什么,要不你也抢回一本来,这么多人,肯定是宝贝。 琥珀耳聪目明,早已听到一点窃窃私语,好像是九歌先生的亲笔画,呜,想想都好激动哦。 “大小姐?” “想去就去吧。” 陈霜晚明眸中也夹着好奇,因此并未阻止。 在说话的功夫,柜台中已经走出一名蓝衣的轩昂少年,寒眸如雪。少年手中捧着三个檀木色的锦盒,封闭严实,放在柜台之上。 众人的目光尽皆放在桌面木盒之上,眼神火热,不停吞咽着口水,想来若不是碍于南山书斋的规矩,必会一哄而抢。 “此次图录乃九歌先生耗时三月所录,本次临摹只此三本。起价一两,现在开始,价高者得。” 蓝衣少年面色如冰,黑瞳似刀,说完之后便报臂不言。 一点都没有和气生财的模样,好生奇怪。而那些人好似一点也不再意,眼睛发红的争抢报价。 “十两。” “哪家来的叫花子,爷出五十两。” “一百零一两。” “嘁,我出一百一十两。” “还有我,一百八十两。” “我家公子出两百两,看还有谁能出的更多。” “闭嘴,我家公子出三百两,告诉你们,我家公子是兵部尚书嫡子,还请卖我们家公子个面子。” 对不起了大公子,小公子说,情况紧急时就借你的名头用用。 小厮摸了摸满是汗水的脖颈,心下不安面上却装作跋扈的模样。果然四周一静,众人似有畏惧,那小厮便殷勤的三百两银票放在柜台上。 “郁公子,这是三百两,您看。” 小厮搓了搓手指,狗腿的笑了笑。 郁载舟随意瞥见了一眼三张百两的银票,下面还压着一张露出五十两的字样的银票,依旧冷着脸颔首,将一方锦盒推动了下。 “这是你的,第二本继续拍卖。” 那名小厮高兴的将檀木盒塞进怀中,在众人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杀出一条血道离去。 而青枣趁此时机像泥鳅般滑溜的挤到到了前面去。 郁载舟见面前突然多了一张少女清秀的小脸,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里格外显眼。 这,这怎么还有个姑娘!一直紧绷的冰山脸也有破碎的迹象。 众人虽然也惊讶有少女挤了进来,可现在谁还顾得了。就只剩两本了,花落谁家还不知晓呢,别说是女的,就算是自家老娘来了那也要抢。若是不能带回去,估计屁股又要开花了。 第三十四章:一两纹银换春宫 “你这姑娘来这里做什么!快快离开。” 郁载舟直颦着冷眉,周身散发着冰寒之气,然而那墨发下的耳垂,却可耻的红了。都怪公子,非要他来帮忙,可这怎么还有姑娘来买!难道公子的画迷都已经跨性别欣赏了! 青枣一瞪眼,插着腰道:“为什么我不可以过来,你们卖的什么,卖我一本!” “哈哈哈!这哪家的小姑娘,太有意思了。” “小姑娘,你真的要买吗?” “我家里也收藏了基本,虽不若九歌先生的名贵,也是能入眼的,小姑娘不若跟我回家,我们一起品鉴品鉴!” “滚开!”见有狼爪身来,青杏使劲一攥,再一推,只把那色眯眯的男子推到在地。 “此处禁止喧哗!” 啪嗒一声,三尺冷剑掉在桌案上,吓的众人一抖,加紧双腿,哪敢再说什么! “你这小娘子还不快离开,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何他们买的,我就买不得?哪有你这样做生意。” 青枣皱着眉,恼恨的瞪了一眼,这人怎么这般做生意,哼,估计很快就倒闭了吧。 “休要胡搅蛮缠,快快离开。”郁载舟白皙的脸皮直跳,手中长剑锋利,可是也不能对个无知女子出手不是吗! 琥珀等的焦急,听见第一本就拍卖的如此昂贵,已然头脑发晕。“这画怎么这般贵,大小姐,还是让青枣回来吧?” 陈霜晚拢着秀眉,也有些为难,青枣仗着身形娇小,力气大已经挤了进去。若是让琥珀过去叫,那里一群男子,难免会吃亏。“还是等等吧。” “大小姐,你说九歌先生为什么不多抄录几本,这样大家不就人手一本,皆大欢喜了。” 陈霜晚摇头失笑,脚下莲步轻移,不再关注那里。就算是九歌先生真迹,为其花上百两银子,也难免有些浪费了。银子不是不用,而是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因为奇物可居。” 一道清朗如月的声音传来,陈霜晚讶然回眸望去。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濯濯如春月柳,行高止雅,皎皎若水中月,美玉无瑕。 青年着一身月牙白色的的交领直裰,外罩溪水浅映竹叶青色广袖长衫,笔直的腰间束以白玉丝绸腰封,其姿如风,举止煦雅,恍若仙人。 墨黑的头发已用玉簪束起,仅余两缕悬与鬓角,皎洁如月的面容恍若凝脂。一双凤眸顾盼之间煞是情浓。眸色深若幽檀,黯黯明黑。 陈霜晚心想,真是人间绝世好颜色。 “安。” 琥珀牙齿颤颤,哆哆嗦嗦伸手想去抓住陈霜晚,却见那凤眸半瞥,瞬间就吓的噤声。 “恩人,公子。” 怔楞过后的陈霜晚蓦然激动了,这位公子不就那日的救命恩人吗! “姑娘也喜欢那秘戏图?不知家中收录基本?可以珍品?” 颜善之眉眼不动神色,靠近距离陈霜晚不过一步之距后便停住脚步,身姿修长,芝兰玉树让人难以忽视。 悬胆似的鼻翼微微耸动,似乎又闻到了那日清浅的茉莉花香,淡淡的,甜甜的,很好! 陈霜晚喉咙微涩,觉得少年靠的太过近了,让她有些紧张。不过,秘戏图是什么? “什么图?我不清楚,家中有几幅山水图,算是名家出手的。” 少女模样呆呆的,檀口微张,似有些迷糊,不明所以。 反倒是少女身后的琥珀,脸色蓦然爆红,天啊!难道,青枣去看的那个地方,卖的竟然是秘戏图!完了完了,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她哪里还有小命。 天啊!她还没见到九歌先生呢,难道今天就要亡命于此了。琥珀完全陷入自己悲观的世界中,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欲要昏死过去。 “你不知道?” 颜善之眉峰微挑,眼含戏虐。“那你的丫鬟去那里做甚,难道是她自己喜欢?” “嗯,好像隐约听见是九歌先生的画作,所以才遣青枣去看看,没想到,这画作如此珍贵。” 陈霜晚脸色微红,心下微微窘迫。那里这么多男子,青枣去了是不好,刚才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只不过,真的是很想收藏九歌先生的亲笔画呀。能将话本写的那般传奇,九歌先生在画作的造诣一定更为非凡,可惜无缘一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犹如笛声婉转悠扬,男子凤眸微弯,笑靥转消间竟让天地失色,宛若二月梨花纷落般的惊艳。 “你,为何发笑?” 陈霜晚被笑声惊的手足无措,心尖也不争气的加快的跳动,好像,好像是要蹦出来一般。心中恍然觉得此时她应该避开眼前的男子,可是幽幽水眸却是舍不得离开。 颜善之并未解释,朗笑着踏步离去,转瞬息就那竹青色的衣料便消失在陈霜晚的视线中。 “等一等,公子。” 倏地回过神来,陈霜晚连忙去追,可那楼梯上早已无那人身影。 哎!又错过了恩人,还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 “琥珀,刚才公子说的秘戏图是什么?” 陈霜晚失望而回,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充满好奇相问。难道是什么绝世名画,刚才恩人问我家中可有收藏,难道是喜欢这些画。 “大小姐,这,这。” 琥珀脸色爆红,这让她如何说的出口啊! 天哪,她一定是霉运附体,为何每次跟大小姐出来都是这般的惊心动魄。 琥珀偷偷窥着四周无人,快速凑到陈霜晚耳边,细声道:“大小姐,那秘戏图就是春宫图?” “春宫图是什么?”一脸茫然的陈霜晚继续呆呆询问。 “春宫图,春宫图就是夫妻看的,大小姐你不能看,奴婢也不能看,可男子却喜欢看的东西。” 绯色的薄红满满爬上陈霜晚苍白的脸颊,虽然对琥珀的话似懂非懂,可陈霜晚却隐隐有些明白,拿春宫图是她不应该买的东西。 “大小姐,大小姐!奴婢抢回了一本画,只花了一辆银子哦!” 这边青枣一脸献宝的捧着木盒跑了过来,脸上喜气洋洋。刚才那个冷面小子虽然面冷,但心底还挺好的吗? 卖给别人几百两的画,一两就给她了,真是个好人啊! 殊不知,郁载舟是真的承受不住一个姑娘来买春宫图的打击,才快点把她给打发了! “什么!你买回来了!”琥珀无语,欲哭无泪! “我,我不要,我要回府了!” 陈霜晚像受惊的兔子,砰的跳开,害怕的看着那个木盒,仿佛其中有什么鬼怪一般! 第三十五章:今生父母前世债 侯门勋贵,平日里少有闲人惊扰,这日午后,竟有人在府门前撒泼耍皮,着实胆子不小。 “侯爷,不好了,门外有人来闹事,现在赶都赶不走,袁管事让奴才来请您去。”小厮慌张推门进来,一脸为难。 “有什么人敢来侯府闹事,京兆衙门又不是吃干饭的,难道还让本候亲自送去吗?” 陈秋年搁下毛笔,眉头拢起,今日休沐,因王氏传话晚上家宴,便未曾外出,在书房修补一副新得的古画。 小厮憋得一脸通红,吞了吞口水,咬着牙说道:“回侯爷,那闹事的人说,说她是侯爷你娘,身份尊贵无比,奴才们可不敢送官。” 侯爷娘不是在后院吗?怎么冒出的丑陋老妇也敢自称是侯爷的娘亲,看来等下那无耻老妇肯定会被送官! 什么侯爷娘,陈秋年听得云里雾里,又见小厮胆寒的模样,突然脸色铁青,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不快将她带进来,注意,别惊动了府里的人。”这句话仿佛是从牙齿里挤出,冷冽的吓人。 “该死的!”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厮一惊,心中骇然,难道还是真的侯爷娘,连忙仓皇的跑了出去。 “三儿,我儿呀,你个没良心的,娘在门口站了半天,连口水的都没喝上,没良心的儿呀!” 入目的是一张堆满油脂的扭曲的脸,那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深褐的褶皱黑斑。肥硕的身上穿着颜色靓丽的衣料,颈间头上都带着明晃晃的赤金,整个人透露着庸俗蛮横的气息。 边被一名肤色黝黑的少女搀扶进来,口中还一边骂骂嚷嚷说着脏话,涂满口脂的嘴唇露出黄白的牙齿,唾沫横飞。 一见两人,陈秋年眼前发黑,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六丫头,你不是整天整夜的嚷嚷要见你三哥吗?这见到咋不说话勒。” “三儿,快来让为娘看看,你这狠心的贼小子,这么长时间也不去看看为娘,你可是为娘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肉啊,娘想死你了!” “住口。” 陈秋年一声低喝,面色铁青的走到两人面前,压低怒气道:“娘,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说好,你们不许来侯府找我的吗!” “你这狠心的贼小子,你是娘的儿子,娘咋还不能来找你了。你去问问天下人,怕也是没这个理的。娘要是不来找你,怕是我和你爹死在外面,草席裹尸,你也不知道呦!” 老妇哭哭啼啼,蛮不讲理,一番姿态,厌煞人。 “你们来的这般,爹是不是又去赌了。” 老妇突然扭捏起来,腆着脸笑道:“三儿,你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嗜赌成性,这又在青云赌坊输了五百两,被人堵上了门,差点打死。这不都不能动,只能让我们娘俩来吗?” “是啊,三哥,你快帮帮爹吧。青云赌坊的人说了,若是三天内还不上银子,就要了爹的命,到时候娘就守寡了,你就没爹了呀。” 少女一脸眼馋的看着陈秋年身上的衣料,目光在那玉冠玉佩间流连,这些东西很定值不少钱吧。怪不得娘常说三哥忘了本,都不想想当初爹娘是多辛苦才把三哥供成秀才的。 “呸呸呸,你这是死丫头,说什么胡话,是咒你爹死,还是咒我守寡呀!” “别打,娘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五百两,我一月俸禄还没五十两银子,你当这银子是大风吹来的吗?” 陈秋年恨其不争,怒其贪婪成性,奈何这种人,却又是他的亲生父母。 “三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年若不是我和你爹把你过继侯府,你哪能享尽享尽荣华。穿的是金银,吃的是大肉,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和你爹呀!” 那老妇又做姿态,抹着脸上的脂粉鼻涕,手帕糊成一团。 “是啊,三哥,你看你后院养了那么多妾室女儿,随便从她们身上省下一点银钱,不都够孝敬爹娘了吗?” “对了,娘还记得你那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就那个娇娇弱弱的病鬼,不是皇商的女儿吗?当年带了那么多嫁妆,很有钱的勒。” “够了,休要再提这些!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你们也门清。这些年来我对您们也不薄,自问是尽了孝道。” “三儿呀,你可不能不管你爹呀,若是没银子,娘就死在侯府呀,也不回去看你爹被人活活打死呀!” 老妇连忙扯着陈秋来了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 “罢了!我也知道,你们今日不拿了钱是不会走的。” 陈秋年一甩被拉扯的袖子,寒声斥责:“子不言父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还赌债,下次就算是被人打死,我也不会掉一地眼泪。以后你们也别来侯府了,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老妇先是一喜,后又一惊,身躯微颤,她这儿子有多无情,她这个做娘的心里门清。忙不迭道:“好儿子,帮你爹这回,以后娘肯定把你爹锁在屋里,不让他去赌了。” “这是最后一次,你们以后不许再跨入侯府半步,否则我就去找族老禀明情况,将你们驱逐出京城。” 陈秋年甩下银票,心中悲愤,遣小厮送两人离开。 “是是是,娘不来,以后都不来了。” 老妇应承着,麻利的将银票塞进怀中,一步三回头的被小厮送出了门口。 “娘,我们以后真的不来了吗?” 少女眼馋的看着那华丽的朱漆大门,眼中闪烁的贪婪。 “你三哥性子狠,下次再来,怕真的要被逐出京城了。算了,你也别痴心妄想了,你哥给你的嫁妆也够你嫁个好人家了。” “哼,我才不喜欢乡野村夫,我哥可是侯爷,最起码也要勋贵门阀才能娶得起我!” “是是是,快回去吧,你爹还等着银票救命呢。” “爹也正是的,就知道赌,烦死了。”少女搀着老妇缓缓离开府门前。 “那两人怎么是从侯府出来的,看起衣着打扮,也不像京都里的贵妇人。” 琥珀挑着马车车帘,一眼便见那两人走出侯府,这两人打扮看着富贵,可穿着着实庸俗,料子花色也是几年前时兴的。 “什么人?” 陈霜晚眺目望去,那老妇竟有些眼熟,无奈距离太远,那老妇画着浓妆,看不真切。 “不用管他们,先入府吧。” 马车轱辘从侧门入了府内,隔绝众多窥视的眼睛。 “娘,刚才进侯府的人坐着马车,你说是三哥的女儿,还是姨娘啊!” 少女一脸艳羡,若是她也生在侯府该多好。 “什么姨娘女儿,都跟我们没关系。” “娘,你笨了,怎么会没有关系。她们可是三哥的小妾女儿,到时候我们要是没银子了,去问她们要,她们还敢不借不成。对了,还有那个柳姨娘,不是娘你的侄女吗?下次我们就找她好了。” “这不好吧。” 老妇迟疑,不知想到什么,肥胖的身躯一抖一抖。 “那到时候爹要是再输了钱,我可不管你们,反正我的嫁妆本是不能动的。”少女一脸蛮横,眼中满是算计之色。 “行行行,那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哼!” 第三十六章:祖母意归教嗣子 来仪厅前,王氏姿容高贵,端坐主位,时光在那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只留下浅浅风韵,越发觉得不似凡尘中人。 陈秋年暗恨,苍天为何不将他投到王氏的肚子里,一时又有些庆幸,若是王氏有个一儿半女,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母亲,难得一家团聚,不知可是有话要训示儿子,还请母亲明示。”陈秋年姿态做的很低,皮相清俊,颇有几分贤順。 今日说是家宴,来的也算是齐全。 “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时六月,明日初六,宜出行,老身回趟金陵小住几日,这侯府可要托给大郎看顾了。” “回金陵?母亲,这如何使得。” 陈秋年脑袋一懵,眉头不受控制的直跳。虽是丧夫寡母,王氏身份却是金尊玉贵,那可是琅琊王氏,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炸。 “侯爷,这如何不使得,老夫是想娘家了,侯爷若是能有闲暇,也应该陪老夫人回去看看呢。” 华姨娘脑中转的极快,若是老夫人回金陵,府中可不就是她大权独掌。若侯爷陪着老夫人回去,若是能入了琅琊王氏的眼,那以后官途还不是平步青云。 陈秋年初时听,倒是激动,可一见王氏扫过来的冷眸,便手足冰凉。 当年他初中秀才,志骄意满,宗族里的老人哪一个不是恭维连连。唯有王氏,神情淡淡,三言两语便将他所有的骄傲化为虚无,如今亦不敢生出半丝反抗。而且他也明白,琅琊王氏怎么会接受他这个半吊子的儿子,何况王氏若真的愿意提携他,如今也不会在鸿胪寺领个闲职。 “不用劳师动众,大郎京中事务繁忙,家中没有主母,若是随老身走了,侯府岂不是要乱成一团了。” “母亲说的是,恕儿子不能陪同,行程所需,请让儿子打点,若是母亲在金陵呆腻了,回城还请母亲一定告知儿子,到时出城迎接。” “有心了,老身回金陵后,府中的事情大郎也照顾一些,虽说官场应酬多,后宅也需看顾的。若是后宅不稳,朝堂也难平步青云。” 陈秋年面色陡变,额角冷汗冒出,王氏已经很少这般告诫他了。“儿子谨记,多谢母亲教诲。” “嗯,原本老身想让晚娘子陪同一起回去,只是此去路途疏远,想想便也罢了。以后晚娘子孤身一人在家,又只有你这个父亲可以依靠,平日里也别疏忽了她。毕竟,晚娘子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女!” 王氏说的直白,目光凉凉的看了眼糟心的姨娘小妾,心中不满。果然陈氏男子,贪欢好色,薄情寡义。 闻言,陈霜晚双眸微亮。 一顿饭间,众人吃的是食不知味,饭席间只有陈秋年询问陈修其学业的声音,连一向长袖善舞的华姨娘,也是安静的用餐,显然心情不佳。 饭后,陈秋年及陈霜晚送王氏回了暖燕堂,便被王氏给打发回了。 月夜下陈秋年修身独立,身姿清雅。 “父亲,夜已经深了,晚儿送您回玉笙居。” 周幽以礼治国,孝道为先,不管陈霜晚心中对陈秋年是有多失望,礼仪还是做得很足,或许心中,还是有丝期待吧。 “听说你今日去了朱府。” “外祖父一家尚好,多谢父亲挂心。” 陈霜晚心中忐忑,父亲不喜朱府,难道是要为了此事斥责她! “自玉儿走了以后,本侯也少去朱府,以后晚儿可要常去,顺便也替为父尽尽孝道。” 陈秋年声音温雅,言辞缓和,倒真有几分父女爱重的模样。 陈霜晚心中奇怪,试探的说道:“晚儿的心意自然如父亲一般,只是如今姨娘管家,规矩森严,晚儿怕是不便常常出府。” “无甚,本侯会通知下去,你若出府,比不会有人阻拦。毕竟,你可是本侯唯一的嫡女。” “那晚儿多谢父亲,父亲的心意,晚儿必定带到” “对了,你今日回朱府,老夫人有没有提起你母亲嫁妆的事?” 袖下的小手紧握成拳,蓦然又放松下来,原来父亲此时待她如此和善,是等在这里。 抬起一双黑白分明双眼,少女有些懵懂。“娘亲的嫁妆不是封在库房吗?外祖母为什么要提这些?” “封在库房的是死物,主要你母亲陪嫁的那几个商铺,老夫人没提吗?” 一双黝黑带着精光的眸子直视陈霜晚,似有探索,又为逼迫。 “原来父亲说的是这个,早上外祖母让晚儿将几间商铺的账本拿了回来,说是让晚儿学着管管,不至于以后连内宅都管理不好。”陈霜晚脸颊绯红,似乎格外羞怯。 “你还小,店铺可却人手,不如为父让袁管家派几个人去帮你。” 陈秋年双眉微微隆起,那老妇当初死握着商铺不放,害他白失了一大笔银钱,不过如今到了陈霜晚手中,倒也是有机可寻了。 “外祖母说,晚儿只要看看账本,知道盈亏,莫被仆人蒙骗了。至于人手,应是不缺的。” “是为父疏忽了,原来晚丫头也该学着管家了。母亲即将回金陵,府中大事大事必将不断,华姨娘那里忙碌,你可愿去分担一些。”陈秋年见丫头一脸傻样,眼中盘起算计。 “父亲的用心晚儿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晚儿天资愚钝,亦不曾插手过家中事物,怕是去了会给华姨娘徒增麻烦。” “更何况那铺子外祖母刚刚交给晚儿看管,如今尚未作出成绩就撒手不管,晚儿心中亦是有愧。若是两者兼顾,晚儿愚钝,怕是难以两全,还请父亲体谅。” 陈秋年眸色渐冷,认真打量起陈霜晚。 一阵寒风刮过,陈霜晚双肩微抖,神情瑟缩。 “既是如此,随你心意。不过你要记住,你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可不是商甲之流,若是为父听到什么不好的名声,绝不姑息。”陈秋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恭送父亲。”陈霜晚安静行礼相送。 “大小姐,你为何要拒绝侯爷。”琥珀相问。 陈霜晚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一双黑眸宛若夏夜星辉璀璨。“这掌家的权利,如今动不得。” 不过,以后未必动不得,毕竟,堂堂永襄侯府,一直让姨娘管家,成何体统。 第三十七章:清容母女浅试探(为木言玉加更) 柔和的微风婉转穿过青萍苑,卷起淡淡的茉莉花香,飞向远方。书厅里,默默流年,纸墨书香,将雅韵深藏。 少女笔直坐在椅子上,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摆着一摞摞蓝色账本,此时聚精会神的一页页翻看。偶然黛眉微拢,以赤笔朱砂勾勒账本。或是捧着账本,侧眸看向一旁青黛请教,湿漉漉的黑眸晶亮,异常有神。 这时青黛便会细细看上几眼,素白的指尖拨动怀中小巧的算酬,然后准确的报出数字。 除了香记得账本,陆陆续续茶楼农庄的账本都送了过来,那一页页密密麻麻的记录,看的陈霜晚头皮发麻。 不过幸好身边还有个青黛,不仅将院中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还精通术算,着实让陈霜晚庆幸了一番。若不然,她只能抱着那些厚厚地账本去头疼了。 整理了好些时日,陈霜晚对这些店铺也都有了些大致的了解。茶楼盈利最广,却是有定数的。农庄持平,算是靠天吃饭,唯有这香记,是其中最赚钱的商铺,每年的盈利都有上涨的趋势。 看来不止是香记所做的生意原因,云掌柜能力也不容置喙。这不由得让陈霜晚开始重视起了香记,也对开始蜡香充满期待。 “大小姐,华姨娘、二姑娘过来看您了。” 青枣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从院中传来,陈霜晚刚合上账本,整理好衣裙走至门前,一身锦衣华服的华姨娘在陈清容的陪伴下施施然走来。 桃浓李艳,各有千秋。华姨娘美在雅和媚,而陈清容俏在娇和秀,有七分相似的容颜映衬在一起,看着当真是赏心悦目。 “华姨娘,二妹妹。今日来寻晚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霜晚微微屈身行了个半礼,转头对陈清容颔首示意,清浅的粉唇微翘,三分娇态七分雅意,端是清丽动人。 “大姐姐,这说的什么话,自家姐妹,哪有有事才来的道理。今日姨娘新得了几斛东海明珠,姨娘偏心,心里念着大姐姐,特意遣我送来。只是没想,姨娘竟怕我贪了这几颗珍珠似的,还非要同我一起来呢。” 陈清容没几步走至陈霜晚面前,握住少女细白的手掌,眉眼含笑。 陈清容言语间几人脚步不停,言必,三人已经在屋内的矮凳中坐下。 呈在桌面上的珍珠珠圆滚滑,富有美丽的光泽,颗颗若小拇指头大小,成色极好。这些珍珠品质不错,可若是出自东海,便算不上是佳品了。 “这珍珠不管是做首饰抑或是镶嵌在头花衣料上都是极好的,很衬晚娘子的肤色。” 华姨娘仔仔细细打量了陈霜晚一番,眉眼温婉含笑,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 “有劳华姨娘惦记着晚儿,晚儿心中很是感动。只是不知二妹妹有无,若是诸位姐妹没有,那晚儿是万万不能收的。” 陈霜晚星眸含雾,似是激动,又似是惶恐,满是无措的将珍珠推了过去,眼神游离,不愿对上二人面孔,似显的怯懦。 陈清容敛下眼角的不屑,漆黑的眸中水光流转,嘴角笑意渐深。 “你是侯府的嫡女,与她们几个不同,这些是你应该得的,莫要推拒。”华姨娘笑着试探的说,眸中的审视之意越发的无法掩藏。 或许是觉得最近陈霜晚有些改变,让她警惕,不过心底里还是轻视之心。待哥哥归来,她晋身主母之位,一切都不足为虑。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畅意与轻慢。 如今老夫人去了金陵,那这永襄侯府后院的天,可不就握在她的手中。她一念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姨娘莫要笑话晚儿,我与几位姐妹感情甚笃,心里何曾有过嫡庶之分。何况母亲早逝,是华姨娘待我如亲女,照顾我与二妹妹从不分彼此。姨娘这样说,可不是在拿针狠戳晚儿的心吗?下次若在这样,可莫怪晚儿要生气了。” 紧紧拢着黛眉,夹在着幽怨与半分嗔怒,陈霜晚将小脸一垂,周身阴郁的气息缓缓散发出来,与众人记忆中的模样又重合在了一起。 陈轻容嘴角闪过一丝嗤笑,随即化作完美的笑意。“我就说姨娘多心了,大姐姐自小不就亲近姨娘吗?我和大姐说是一母同胞也不为过呢。嫡亲姐妹,又怎会吝啬这小小的一盒珍珠呢。” 用嫡亲二字,有些心思已不愿遮拦,一览无余。 “是姨娘想差了,晚儿莫要挂在心上。” 华姨娘眼里的审视与打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唇边笑意温婉,端是一副慈爱的模样。 陈霜晚低垂着头颅,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氤氲的水汽打在脸上,眼睛莫名的有些发热。陈清容每多说一句,她心中便刺疼一分。 因为,陈清容所说并没错,这就是悲伤又无法磨灭的真实。朱玉儿在世之时,陈霜晚虽然心中爱着母亲,可是因为陈秋年的缘故,对母亲商贾之女的身份,也分外嫌恶。少不更事,见陈秋年喜爱华姨娘,便常常向西跨院跑,甚至听华姨娘的言语多过朱玉儿。 直到母亲去世,浑浑噩噩在偏僻的青萍苑度过三年,才让陈霜晚心生隔阂,直到此时,才明白幼年的自己真是又傻又蠢。 什么没有嫡庶不分,什么一母同胞,什么嫡亲姐妹,听着正是可笑至极。 陈霜晚的脸上越来越热,可是身上却越来越凉,如同寒冬腊月的茫茫飞雪,江河冰冻,将她的血液沁的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麻木的疼。 之后两人又说着什么,陈霜晚含含糊糊的应着,直到送走了那对母女,陈霜晚才全身无力的趴在青黛的身上,只觉的这一袭话比她看上一日的账本还要劳累。 “大小姐,可是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大喜欢。” 青黛聪慧,只是内敛并不多言。“若是大小姐不喜欢,怎么不推拒了二姑娘的邀请。如今老夫人不再家中,上次公主府事情风声刚过,端午清江竞舟,怕事不太妥当。” 嘴角勾起一丝略显凉薄的笑意,含着薄薄的雾气双眸清丽出尘,只是那青涩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喑哑,仿若是一字一字自喉咙深处蹦出的一般。“若是我拒绝了,侯府的画舫怕是难以开到清江上了!” 京都王侯满地走,官员多如狗,侯府庶子庶女的名头还打动不了皇家侍卫,让画舫开入清江之上。不管华姨娘在侯府内多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室,拿出去分文不值。 身份决定地位,以及特权,正因为如此才让人争相追逐,恨不得粉身碎骨。 第三十八章:骄纵公主斗郡主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正值三年一度皇家祭江龙之盛日。皇家以五谷之粮,牛羊鲜烹献祭,保周幽太平盛世。祭祀之后,便是百龙竞舟,普天同庆。 皇家祭祀祭台前,数百龙舟盘恒其上,大大小小不下百只。每条龙舟颜色不一,其上衣雕饰花纹,加以彩绘,异常华美。有的遍体银白,鳞甲如蛇,仿若一条蛟龙正欲腾空而起。 正午时分,鸣鼓三声,喝呦声起,数十条龙舟宛如利箭疾驰,乘风破浪,穿梭而去。 紧随其后,大大小小的画舫也随波逐流,丝竹笙箫不断响起,舞娘舟头舞姿曼妙,更是将场面推向了最高潮。 楼船甲板之上,怀柔郡主穿着一身火焰色的骑装,紧身而束,英姿飒爽。发间弃钗鬟繁重,以玉簪束发,眉眼之间尽显英气夺目。晶亮的目光追逐着前方火红色的龙舟,眉眼之间隐有不耐之色。 “怀柔姐姐,本公主拿玉骨鞭换你那破鞭子,你为什么不愿意。” 说话的少女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姣好的面容上满是骄纵之色,黑色眸子随意流转,透着一股轻蔑不屑,此时颐指气使的声音更是尖锐刺耳。 “飞凤公主都说是破鞭子,本郡主又怎么好坑妹妹。”怀柔郡主眼睛一转,倏然收回。 只因那少女穿着粉色的蝴蝶逐花十二幅宫群,头上戴着明晃晃的六只金凤衔珠流苏簪,在正午的阳光下,少女简直就像发光的自然体,闪耀的人眼花头晕。 “你,你,你竟敢拒绝本公主,等本公主回宫就让父皇惩罚你。” 飞凤公主柳眉倒竖,怒气更盛。她是仁德帝最宠爱的十公主,京中哪家郡主小姐见了她不是俯首帖耳、卑躬屈膝。偏偏着突兀冒出来的表姐,屡次让飞凤公主气愤不已,却又奈何不得。 “皇舅舅英明神武,四海升平,自然不会被个黄毛小儿哄骗。” 怀柔郡主身居南疆,见惯了狂沙裂土,在恶劣的环境中成长,性格自然是极为坚韧,这个怀柔的称号,可真是一点都不怀柔。 “哼,你等着。”飞凤郡主哆嗦着小嘴,一头冲进船舱,口中直唤着五哥哥。 “嗤。”这十公主也够古怪,受了委屈不去找自己的亲生哥哥,反倒去找五皇子。 想到宴会上那些娇娇小娘子,明明是同样的年纪,怎么一个叫人觉得有趣,另一个就让人头疼不已呢。 “郡主,您刚才如此得罪十公主,怕是不妥,毕竟是天家女儿,难免骄纵了些。何况,您还有求于周皇。”身后丫鬟暗暗提醒,神色忧恍。 话虽如此,但那又如何,她与周皇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 怀柔郡主目光掠过周遭的船只,倏地停在一道画舫之上。对一旁的侍卫招手问道:“那边可是永襄侯府的船只。” 侍卫聚目眺望,果然望见一个襄字,连忙颔首应是。 “将船开过去,请永襄侯嫡女上船一叙。” 不多时,楼船靠近,船头的人影便见的越发清晰。 那时,陈霜晚正坐在画舫之中,边沿的纱窗被风一吹便可以撩起,她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眉眼都染上了几分喜气。 “大姐姐,你看,那可是皇家船只。” 陈清熙同陈霜晚坐在一侧,透过不断翻起的窗纱自然能够看见正在靠近的高大楼船。明黄色的旗帜随风招展,猎猎作响,五爪黑龙若御风乘雾,威严不可逼视。 陈清容秀眉一挑,美眸涟漪泛起。 “永襄侯府大小姐,怀柔郡主请您上船一叙。”龙船渐进,有侍卫传话过来。 含糊咽下口中嚼烂的腌制梅子,用帕子擦去嘴角的碎屑,陈霜晚欢快的就要走出船舱。却没想一动,就被陈清容挡住了去路。 “大姐,你和怀柔郡主何时有这番交情了,怎么不跟我们姐妹几个说下。” 陈清容目含幽怨,唇角的笑意僵硬,捏着绣帕的手指紧了又紧。 “是啊,大姐姐,若是早说与怀柔郡主交好,府中也不用花这么多银钱租下这个画舫了,如此浪费的银钱,也够给二姐姐作几身好看的衣裳了。”陈清露略显可惜的说着,柔和眉眼少了几分往日的尖锐,此时温润的附和着,端是一副好模样。 “大姐姐,这……” 陈清熙亦是欲言又止,眸光抖动。 “我与怀柔郡主只有那宴会之上见过一面,谈何相交甚笃,几位妹妹如此责问,到让晚儿实在羞愧。”陈霜晚摇着脑袋,水色眸中也满是迷茫。 “那为何怀柔郡主单单请了大姐,明明二姐素来才名在外。对了,难道怀柔郡主其实相请的是二姐,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吧。” 陈清容心下暗思,觉得也对,给了陈清露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管怀柔郡主请的是谁,都是自家姐妹,到时一起登船便是。”话闭,与陈清露相扶走出画舫。 陈清熙脚下微顿,秀眉一挑,心道二姐还真是狡猾。 “小晚儿,快快过来。” 一踏出舱门,怀柔郡主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抬眸便见那宛若娇阳般的笑意,那般温暖炫目,温暖却又不灼热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靠近。 “诸位姐妹可要一同前去。” 陈霜晚弯眸询问,娇憨的笑容让琥珀将笑意忍了又忍,这可真是赤裸裸的打脸呀。 “当然。”短短的两个字自苍白的唇里蹦出,她陈清容还从未这么丢人过。 “走开。”推开相扶的五姑娘,陈清容忍了又忍,才按耐住性子随同陈霜晚的步伐走了上去。 “臣女晚儿,拜见郡主,郡主万福。”陈霜晚屈膝行礼,眉眼盈盈。 “不必多礼,此次相请突兀,小晚儿可莫要生气。” 怀柔郡主爽朗一笑,今日的男子发型更衬着那姣好的容颜都英俊了几分,一双黑眸熠熠,竟让人平生几分羞怯之意。 “郡主说笑了,这可是皇家楼船,若无郡主相邀,晚儿哪里上的来。听说这船上的糕点是御膳房出品,还没感谢郡主呢,今天晚儿可是有口福了。” 陈霜晚见怀柔郡主这般平易近人,也不由有些蹬鼻子上脸,惦记起了御膳房的美味。要知道圣上每年虽然会赐宴给勋贵人家,而永襄侯府的存在估计早就被圣上遗忘在小角落了,哪里会有这些赏赐。 “真是个小馋猫。”怀柔郡主失笑,却莫名觉得这小姑娘很对眼缘。 “臣女清容见过怀柔郡主,距上次公主府宴会有幸一见,郡主真是愈发明艳动人了,看来是京都水土甚是养人。”陈清容压下心中的嫉妒,屈身折腰行礼。 怀柔郡主冷眸扫过,未置一言。 第三十九章:辱人者必自辱 陈霜晚见情形尴尬,连忙说道:“郡主姐姐,这位是臣女的二妹、四妹、五妹。” “小馋猫,不是说要吃糕点吗,我们进去吧!” 语闭,搀起陈霜晚的小手大步流星的走去。陈霜晚矮小,被拽的一个踉跄,无奈回头一笑便走进船舱。 被晾在甲板上的三人一阵尴尬,进退为难。尤其是还维持着屈身礼的陈清容已经小腿肚子发颤,红唇微抖,透着几丝楚楚可怜。 陈清露欲要去扶起陈清容,却又不敢真扶。“二姐,这怀柔郡主怎么这般无礼,那我们还进不进船舱?” “二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陈清熙倒是真情实意的劝说,她们虽贵为侯府勋贵,终究不过是个庶女,这皇家子弟,不是她们能够高攀的起的。 “为何要回去!” “四妹、五妹、我们都是庶女出身,此时不争,以后又能落得什么好处。也是诸位妹妹还小,不懂其中的道理,只待你们再年长些,便会明白我这做姐姐的良苦用心。” “两位妹妹可曾见过有庶女能嫁入勋贵府邸做主妻的,就算嫁进去了,也不过是配个庶子,或者同样是做妾室,难道两位妹妹甘愿屈就命运不成。” “不,不是,这。” 见两人被说动,陈清容加把劲又道:“可是与皇家却又不同,就算是做不了正妃,做侧妃也是有品级,就算是勋贵家的主母见了,见了也是要行礼问安的,这何尝不是另一番出路。” 陈清容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光,眼底掩下一丝不屑。她陈清容注定是做正妃的人,侧妃之位不过是一块肉骨头,留给这两个笨丫头争抢罢了。 皇家楼船内自然是极尽奢华,四周菱花形观景凸窗让厅内分外明亮。白色柔软的皮毛铺满整个底盘,赤脚踩上没有半丝寒凉与磨砺。各种桌椅的棱角都打磨的分外圆滑,不会因为楼船的摇晃,而误伤主人。 厅内有舞伎奏乐歌舞,曼妙的腰肢甩动,态眸,甩臂,提足,好看的纱衣翩飞,火辣却不媚俗。 “下去吧。”怀柔郡主一声令后,舞伎尽数退去,只有婉转悠扬的琵琶还在断断续续诉说着缠绵哀怨的情意。 “小晚儿,坐这边。” 怀柔郡主同陈霜晚坐在一处菱花窗下,随意一眼便能看见前方正在嘿呦划动的龙舟,视野极好。 厅内人数不少,有女子也有男子,显然都是皇室宗亲,一起宴饮不曾避讳。陈霜晚不想多在打量,而怀柔郡主也没有带她去见礼的意思,便老实的打量着案几上的点心。 嗯,不愧是御膳房出品,精巧的八卦食盒一碟碟摆开,五颜六色花型精致逼真,只是一眼,便觉的有花香萦绕。就算不食用,只是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其外还有一些精致的烤肉水果摆盘,都让人食指大动。 陈霜晚对食物跃跃欲试,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她进来,就已经有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充满审视与探索之意。其中一道更是不曾离开过。 “不是饿了吗?怎么还不用?” 怀柔郡主倒了杯果酒浅酌着,见小丫头忍耐的模样,便亲自为其夹了一块糕点。 “嗯,真好吃,郡主您也用。” 来而不往非礼也,陈霜晚自己吃的满嘴残渣,也不忘向怀柔郡主推荐好吃的糕点。小嘴填的鼓鼓囊囊,竟然还一直碎碎念不曾停过,那小模样活脱脱像个贪吃松鼠。 “表姐,这个小丫头是谁呀,你怎么就随意带进来了。此处都是皇家贵胄,不是什么阿猫阿鼠都能进来的。”飞凤公主撅起嘴巴,眉眼盛气凌人,手中挽着气宇轩昂青年的手臂,显然底气正在此处。 “难道在飞凤公主的眼里,百年勋贵的永襄侯府都是阿猫阿鼠,那朝堂之上还有何人敢立足,岂不是都是一群畜生在议事。”怀柔郡主言辞犀利,眼中闪过怒意。 “小晚儿,这两位是五皇兄还有九皇弟,还不快见礼。” 陈霜晚起身行礼:“臣女晚儿,拜见五殿下、九殿下,飞凤公主,万福金安。” “永襄侯又怎样,在本公主眼里连提鞋都不配!休要扯什么朝堂,你带来的人,本公主看你护不护得住!” 飞凤公主面带鄙夷,京都世家的贵女她都见过,这个肯定跟那臭表姐一样,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冒出来的,不值一提。 “飞凤公主说的不错,您的鞋子我父亲当然不配提,毕竟他家中已有三房妾室,不堪良配。” 陈霜晚白皙的小脸上神色认真,仿似是真的告诫飞凤公主,陈秋年非良人一般。 只是这般黑自己的父亲,真的好吗? 一室寂静...... “你这臭丫头,乱说什么,我撕烂的你嘴。”飞凤公主好久之后才领悟陈霜晚话中的含义,气的全身发抖,心肝都炸了。 “难道是晚儿误解了公主的意思,那晚儿道歉。想来以飞凤公主的年纪,也不会看上父亲,毕竟五妹也同郡主一般大小。” 又是一句补刀,飞凤公主如何能忍,扬起手掌就要用力甩下去。 “够了,飞凤,这里不欢迎你。” 怀柔郡主面色陡厉攥住飞凤公主的手腕,用力一捏,骨头咔咔作响。一过强硬的杀气竟铺面而来,让人心悸。 “好疼,快放开,唔,五哥哥,救命。” 飞凤公主毕竟是娇宠在宫闱中,虽然寻常骄纵了些,哪里吃过这苦。又疼又惧,连忙向五殿下周稷求助。 “还请郡主手下留情,好了,飞凤,别无理取闹,跟我回去。” 九殿下周皓连忙将飞凤公主救下,就算平日里厌烦,可毕竟是嫡亲妹妹。 “我不,哼,你不帮我做主,我还有五哥哥呢,你走,你走。”飞凤公主不依的推攘着周皓,小脸吃疼,还紧咬不舍。 “别推了,我不管你了。” 深吸一口气,周皓甩袖离去。反正那丫头就跟五哥亲,整日就知道惹祸捣蛋,就让给周稷,让他头疼去吧。 见众人都已经无视自己陈霜晚默默的坐了回去。小手偷偷的拿了糕点,呆呆的塞入口中,大有一副你们继续吵,我坐着看戏不打扰的感觉。 第四十章:权高贵胄公子稷 “怀柔表妹,飞凤自幼淘气惯了,你多担待些,些许小事,可就不要同她计较。”一直沉默不语,却异常有存在感的五皇子周稷终于出声了。 一拢紫衣,流纹深袖,五官深邃端正,头戴宝玉紫金冠,鬓若刀裁,眉似远山,一双黑瞳深邃若井水无波,周身散发的冷冽气质,让人不由的望而生畏。 只扫了一眼,陈霜晚默默收回目光,贝齿细细嚼着口中甜腻的糕点,心想还是恩人公子更好看一些。 怀柔郡主嘴角似笑非笑。“这性格,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只是淘气了,但对别人来说可就是灾难了。” 身为天家儿女自然可以高傲骄纵,只是过犹不及,不懂是非曲直,不通人情世故,总有一天要惹下祸患,只是这篓子,就看是能不能补上了。 “没有这么严重,不管飞凤做了什么,本殿下这当哥哥,都是能背负的起的。”周稷自负一笑,透着对自己强大势力的自信,亦是一种势在必得宣言。 “还是五哥哥对凤儿最好了,凤儿只和五哥哥最亲。” 飞凤公主娇笑连连,小小年纪,竟似喜怒无常的模样,怒气来的快走的也快。此时抱着周稷的胳膊不撒手,欢笑不已。 怀柔郡主颇觉无趣,慢悠悠的回身坐下,品尝酒水划过味蕾香甜与刺激,微眯着狭长的眸子,神情惬意。 “飞凤是被父皇和本殿下宠的娇惯一些,尤其是见到好东西势在必得个性与本殿下同出一辙。” “记得有次这丫头看上了大哥的碧眼金丝猫,哭闹也要一个。大哥不舍,京都又无第二只,小丫头在宣政殿闹了三日,搅了三日朝会。父皇无奈,只得命大哥将碧眼几丝猫给这小丫头送去,没想到这小丫头手辣的狠,将那猫一对碧眼给挖了出来,将尸体又送了回去,说是当初看上的就是那一对眼珠,猫身留着无用,就留给大哥作纪念。” 周稷说完,琵琶骤停,话语间的血腥透着森然的气息,再陪着少女天真的笑意,直让陈霜晚打了个冷颤,头皮发炸,这皇家出品,果非凡品! “那五殿下意欲如何,不妨说来听听。” 冷嗤一声,怀柔郡主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火光,这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呢!想吓唬她,手段还是低了些,别说一对猫眼珠,南疆荒漠里的杀狼都被她砍了无数只,眼珠子凑在一次都够打弹珠了。 两人明明嘴角含笑,眼中却是暗刀无数,喝的六七分醉的安和世子惊醒,提着酒坛晃悠悠的走过来,未曾言语,靠在一旁,把酒狂喝,却也有掠阵的意思。 “刀剑无眼,恐伤了感情,就赌此次竟舟头名,如何?赢了本殿下就允表妹一件事情,若是表妹输了,就将那鞭子送给飞凤。小丫头,这样可开心了。” 周稷话语强硬,字字笃定,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志在必得。此时娇宠妹妹的模样,还当真是一位好哥哥呢。 然而事情不能看表面,对你的好,并不一定是真对你就好。陈霜晚此时深知捧杀的含义,此时看见这五殿下对妹妹毫无道理的娇宠,只觉遍体生寒。 “妹妹的鞭子乃父王取荒漠王蝎尾上毒针,斩杀数百只才炼制成这一条,折损勇士数百,耗时数年,又辅以各种金贵材料,不得不说,飞凤公主的眼光还真是好,当然,五殿下的眼光也是不错。” 安和世子周彦突然大笑夸赞起了两人,其言语之真挚,笑容之诚恳,世所罕见。 “有何不可,本郡主就定公主府的龙舟能博得头名!” 手中酒盏落下,叮叮当当桌案上转了一圈,跌落在纯白的皮毛上,里面早已空无一滴酒水。怀柔郡主踏着玉足踩上,白玉雕琢的酒杯应声而碎,嘴角笑意纯良。 “既然五殿下与怀柔郡主这般有兴致,多了颜某想来也不无不可。就压安国公府。” 踏步而来,一身天蓝色的袍服没有一丝褶皱,漆黑的墨发被玉冠束的贴服不减半分风流。腰缠玉带,手持象牙白折扇,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将世人对世家贵公子的幻想呈现的淋漓尽致。 随手丢下象牙白折扇,袖袍流风。 陈霜晚才吓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咕咚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差点没噎的窒息。脸上不由像火烧了起来,已经知道春宫图是什么东西的陈霜晚,只想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既然不嫌人多,加个本殿下如何,与善之兄相同。”周皓笑眯眯的将一枚碧绿色扳指丢在了案几上。 安和世子解下随身玉佩啪嗒丢了过去,笑意爽朗,一如即让的直接。“同妹妹的一样。” 周稷面色微沉,深邃的眼光扫过众人。“既然大家都有兴致,就都参与,老七,去将舟头的那几位姑娘也请进来,反正人多也热闹些。” 一直沉默呆在一角的七皇子周瑀突然被点名,默默的扫了一眼后走了出去。 陈霜晚默默低头,想了想,解下腰间的香囊,抽出两张帝国发行的金券默默放在矮几上。两百金、两千两白银,说来也不比案上的东西逊色多少。“晚儿也凑个热闹,就压安国公府。” “有趣。”颜善之凤眉微挑,眼中泛起笑意。 怀柔郡主默默扫了一眼金券,嘴角微抽,眼中满是恍然之色。原来一直贪吃的小伙伴是土豪,还真是出人意料。 “诶,善之兄,这不是你家那位娇娇的小娘子吗?出手这般大方,啧啧,没看出来。” 周皓挤眉弄眼,低声取笑。从那戏虐的目光里,显然是认出了陈霜晚,可不正是那天他们打赌的那个小娘子吗! “嗯,回去后告诉蜜妃娘娘,飞凤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该学学规矩了。” 周皓沉默的缩了缩脖子,感觉背后袭来的一股冷气,后知后觉瞪大眼睛,眸光一瞥,便见七哥带着陈清容三人走了进来,心中微动。 周稷道:“人都到齐了,本殿下这里选的自然是皇家龙舟。” 飞凤郡主连忙将自己玉骨鞭丢了上去,眉眼骄傲的道:“本公主跟五哥哥一样,压皇家龙舟。哼,表姐,你肯定不会跟我们压的一样吧!” “清容和诸位妹妹自然也是压皇家龙舟一注。” 陈清容早于七殿下打清楚了厅中的情况,此时美眸涟漪,身姿袅袅走来,放下手中最爱的玉镯和几位妹妹的钗鬟,致意五殿下。 “听说你是永襄侯的女儿,眼光不错。” 那英俊的容颜冷眸带笑,看得陈清容只觉的全身发热,一颗心颤了又颤。她想嫁的夫郎,当是此等盖世模样。 “多谢殿下夸奖,清容眼光自小一直不错的,就是清容的姐姐眼光不太好,还请五殿下见谅。” 少女娇羞走上前站定,猛然看到飞凤公主嫉妒厌恶的眼睛,心中一惊。 第四十一章:毒舌公子人如玉 擂鼓战战,百龙竟舟即将达到终点,众人围在船头,举目眺望。 “我去,这几条龙舟竟撞到一起了,你看那人,跟下馄饨一样,噗噗噗的落水里了!” “可不是护国公府上黑色龙舟,被那条白色的一甩而尾,竟失控撞上别的龙舟了!” “天呀!皇家龙舟被撞翻了!” “左丞相府的翻了!” “我去,连公主府的都翻了!” 咚咚咚,战鼓擂名,终点锣鼓敲响了! “安国公府摘下祭江粽,博得头名!” “安国公府摘下祭江粽,博得头名!” 护卫连唱三声急报,清江之上炸了开来。 “呦~,果然还是善之兄厉害,今天晚上鹤仙楼,开个流水席,不醉不休如何!” 周皓一脸喜态,看着五皇兄深沉的冷脸,只觉得这清江之上水都是香的。 “如尔所愿!” “真是令人意外,如今胜者可是三家,不知五殿下这一个承诺,如何分给三个人呢!”怀柔郡主长发猎猎,眉目张扬,此时相问,略有逼迫之意。 “你休要得意,九哥,你都赢了,快把那破鞭子要来。”飞凤公主撅着小嘴,一脸不满,看到周皓时突然灵机一动,冲着索要起来。 “这,本殿下赢的是表哥的玉佩,表姐的东西本殿下怎么好意思拿。” 周皓取过玉佩和扳指,一脸开心的塞进怀里,还对周斐扬了扬眉。“表哥,谢了,晚上请你鹤仙楼喝酒,尝尝京城一绝。” “好说!”周斐爽朗一笑,自是答应。 “哼!”飞凤郡主冷哼一声,怒眉扫过安国公世子,心中一怵,转身撒泼道:“那个臭丫头,快将那鞭子拿过来,本公主出五百两买了!” “五百两也想买本郡主的鞭子,表妹还是拿回去买胭脂将脸涂厚一些吧!”怀柔郡主冷嗤一笑。 “五哥哥!表姐骂我。”飞凤公主委屈死了,这些人怎么都一个个不顺心 “够了!”周稷低声斥责一声,眉眼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要,本公主就要那个鞭子。”这边几人乱糟糟的吵起来。 陈霜晚杏眸眨动,脚下走到颜善之身边,低声问道:“恩人,公子,怀柔郡主的鞭子,可否相让给臣女?” 距离近了,鼻尖噙动,嗅到一股独特的清冷香味,像雪、像松、又似山中寒梅。 “原来姑娘不止喜爱春宫图,连鞭子这种狠辣的武器也喜欢?”颜善之眉眼一挑,似有讶然。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上次我并不知道那里卖的是那个,那个图,恩人可否不要记着这一段呢。” 少女白皙的容颜上蓦然染上两抹丹霞,两片粉嫩的唇瓣紧紧咬着,颤颤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宛若受惊的小兔一般,让人平生怜爱。 “看来,那时是真的不知,只是此时却是知晓的了。” “啊,我!”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模样好想蠢哭。 “罢了,那鞭子与女儿家的首饰本世子并不感兴趣,都与你便好!” “谢谢公子,恩人上次在公主府救下晚儿,晚儿还未谢过公子呢。不知公子姓氏,家住何方,来人晚儿才好亲自登门感谢!”结结巴巴的说着,小手揪在身前,将绣帕捏成了团。胸口砰砰砰的跳动,简直比刚才的擂鼓还要大声,心儿仿佛要炸裂开来。 “本世子颜姓,名序,字善之,家住回龙街安国公府,如此,便静待姑娘佳音。” “什么!安,安国公世子!”陈霜晚猛然想起琥珀以前说过的世子糗事,脸色白了又白。 谈颜色变,至情至性的世子原来就是她的恩人! “大姐,且听妹妹一言,五殿下贵为皇子,此次虽输了赌舟,可不能输了面子,否则对侯府非福即祸。不若大姐将鞭子卖给飞凤公主,还能留个缘分,岂不更好。陈清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以手遮挡与陈霜晚耳语,细柳叶眉微弯,一双杏眼不时看向周稷。 “二妹素来聪慧,怎么这番却是傻了,我等可是郡主请上楼船的,自当与郡主同舟共济。虽说五殿下身份尊贵,可输赢自有天命。难道二妹只怕五殿下,却亦忘了郡主也是天家人吗?”陈霜晚不满瞪了一眼,二妹如此作为,趋炎附势,有负才女之名。 不过怀柔郡主对其不假辞色,陈清容另行攀附也是正常。 “大姐,你这么想可就是错了,五殿下可是当今吴皇后的嫡子,身份尊贵至极,而怀柔郡主只不过是个连封地都没有的郡主,如何与五殿下比。大姐,你可要听二妹一句,休要铸下大错。” “好了,二妹,赌舟是我赢的,赌资便是我的,我愿意卖与否,也是我的事情,就不劳妹妹多心了。怪只怪,天公不作美,让二妹押错了龙舟。”陈霜晚皱了皱眉,不喜二妹的言辞,平日陈清容看着温婉大方,待人和善,怎么今日这般咄咄逼人,枉顾人意。 “大姐,妹妹这是为你好,你若不听,出了问题我也不管了。” 陈清容气急,她如此这般还不是想在五殿下面前表现一番,那晓得这陈霜晚只认死理,这般执拗,真是气煞人了! “一家人争争吵吵像什么样子,善之兄已经说了,其余赌资都与了晚姑娘,哦,包括五皇兄应承的一件事情。啧啧,今日永襄侯府家的小娘子可是赚的满盘呀。” 被颜善之指示的周皓挑了出来,一番说辞,将赌定了归属。 又见飞凤公主竖眉冷眼,连忙将小丫头一把扯了过来,道:“你若是再胡闹,等下就把你送回宫,让母妃惩罚你。” “知道了,九哥!” 飞凤公主心中惧怕,今日她可是跟着五哥偷溜出宫的,若是九哥去告状,肯定会被母妃责罚。连忙吓的不再言语,冷哼一声,就此作罢。 “本世子今晚设宴鹤仙楼,诸位殿可愿赏脸请上一杯浊酒,为我安国公府博得竟舟头筹祝贺!”玉扇甩动,风流平生,青年蓝衣宽袍潇洒肆意,衬着着后背的锦绣清江仿若山水墨画,墨发飘然,玉颜仙姿,凤眸流转间风华绝代。 “当浮一大白!” 周斐举了举书中的酒樽,朗笑道。 “好,今晚不醉不归!” 此时画舫已经徐徐靠岸,天色近黄昏,两岸边的垂柳被余光涂成了暖洋洋的橙黄色,一眼望去便觉得清净柔美至极。 第四十二章:美人花街灯如昼 蜿蜒的清江横贯京都,波光潋滟的水面上画舫林立,若隐若现的舞姿曼妙,琵琶悠扬,横笛婉转,绵长不绝。 此时明月高悬,清江两岸早已华灯如织,鱼龙光转的地方,车马如龙。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皆是锦绣华衣,在朦胧的月光、灯火的笼罩下,欲语还休。 “怎么这端午节还有不少女子送灯祈愿,周幽百姓都信这个吗?”怀柔郡主指着清江潋滟的水面,其上有诸多灯花飘摇,随着江水流淌,或湮灭,或流向远方。 杨柳堤暗,挑着幽灯,静立的少女双手合十,送走承载心愿的瓜果花灯,那娇俏的模样,不知惹了多少两岸的临家儿郎。 “两者亦有不同,中秋佳节,莲灯祈愿,是为了寄托思念。” “端午祭灯,祭祀平安,所以此祭灯与莲灯不同。郡主可有看见,那花灯之上承载着粽子糕点,都是祭祀江龙的祭品,常由家中未出阁的小娘子所作,以表洁净心诚,” 陈霜晚同怀柔郡主行到柳堤边,知晓她不通周幽习俗,连忙解释。 “果真?” 怀柔郡主明眸流转,凑近一看,果然那花灯船里都呈放着瓜果、糕点等造型精美的食品,正随着江波起起伏伏。 “为何还要放上糕点,这岂不是浪费粮食。” 怀柔郡主眉头微皱,南疆之地气候多变,野兽盘侧,粮食稀少,纵使以怀柔郡主身份,也亦之粮食珍惜,食之不易。 “传闻,清江本住着一条江龙,喜食稻谷,爱弄风雨,常害的百姓稻谷无收,灾荒遍地,怨气连连。后天降神人,与殷虚山修行,见此江龙为祸人间,便用无上妙法,取天雷为绳,以地为牢,束缚于清江之中,不得再为害百姓。其后每年,这江龙便会翻湖倒江,取食填肚。所以百姓向这清江投食,便是想让江龙饱腹,不再出来为祸百姓。” “还有这等传说,还挺有意思的?”心中却觉得此等无稽之谈也有人信,甚至演化成了祭祀习俗,还由皇家带头祭祀,着实愚弄。 “若是祭灯湮灭,食物尽数洒落水中,便说明江龙喜爱这家巧娘子所做的食物,自然会博得众人的赞赏。若是花灯灭,而食物犹未洒落,那这家小娘子明年只能继续精进厨艺,祈祷龙王会喜欢。” “入乡随俗,公主又本就是周幽人,郡主何不也送上一盏祭灯。祈祷年年风调雨顺,事事顺遂。” “好是好,只是这糕点制作怕是麻烦。” 陈霜晚轻挑秀眉,水眸带着些许笑意,没想到还有怀柔郡主会觉得麻烦的事。不过也对,听闻南疆人精通烈马扬鞭,狩猎野物。那这种做糕点的精致活,想来怀柔郡主也应没学过吧,着实是让人为难了。 眨了眨星眸,少女笑的眉眼弯弯道:“糕点需要现做,不过这瓜果倒是容易,那日赏花宴上,晚儿见郡主一把匕首使的甚是漂亮,刷刷就将烤肉切成薄片,想来只要将瓜果雕琢的好看,必为龙王说喜。” “这注意不错,本郡主准了!” 侍卫领命,没过一会就带回瓜果、木船花灯,还有陈霜晚要买的笔墨。 “好,就选这个。” 怀柔郡主一把拿起一枚脑袋大小的西瓜,在手中掂量几下,颇为意气风发。 陈霜晚探眸望去,篮子中有不少水果,绿花皮的西瓜,红润润的桃,黄橙橙的香瓜,还有一堆堆番茄樱桃等,着实看的人眼馋。 只见怀柔郡主素手翻飞,火红色的骑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刹那间,那把宝石弯刀就已闪出数道白光,华丽绚技,惹煞人眼。 宴席上怀柔郡主也多喝几杯薄酒,此时美眸潋滟,墨发飞舞,正如火之烈烈,肆意到极致。 陈霜晚没再注意,怀柔郡主一看就是铿锵女儿,此等人物不管雕刻出什么,都不是别人可置喙的。心中无杂念,便挑出些完好的樱桃,持着纤细的狼毫,在樱桃上画着什么。 柳堤前,少女安静的坐在小凳上,眉眼认真盯着手中的物件。有凉风掠过,卷起那额前的青丝,是那般温柔眷恋。 “怀柔表姐这是在做什么,快让怀顺看看。” 不知何时,周皓突然寻了过来,一手搭在周斐半臂之上,一手刷着那白玉折扇,面生红晕,口中的话语说的是万分熟稔。 若说这酒桌上的情意来的还真是快,推杯换盏间几人早已称兄道弟,何况本就是一家人。 “妹妹自小就爱耍刀子,不过这如此认真的切瓜果还是第一次见,看来母妃是要心想事成了。” 周斐哈哈大笑,眼中神色清明,仿佛那个在酒宴上喝了大半酒水,丝毫不是眼前这个人。 “咦,姑姑能有什么心愿?” “九表弟,你可知来周幽后,妹妹为何以怀柔为封号?” “额,宗里女子的封号差不多都是如此吧。” “非也,非也,母亲是希望妹妹能同这封号一般,万事怀柔,温婉娴雅。” 周斐毫不留情的就给漏了底,惹得众人笑声一片。 周皓缩了缩脖子,看着那舞的刷刷的刀子,心中想的怕是这事难了。 “表姐竟然也知道祭祀瓜果的习俗,难道表姐不知道龙王是非精不取,怕是表姐的手艺龙王是看不上了,莫要这祭灯刚下去,灯便灭了,才徒增笑话了。” 飞凤公主随着五殿下走了过来,对怀柔郡主的哗众取宠嗤之以鼻,随即忘了一直紧跟两人身后的跟屁虫。 陈清容妙目流转,见此情景,眼神一亮,心道,若是她在祭灯上博得出彩,是不是能引周郎一顾。 “郡主,不知这些瓜果,我等姐妹可否用些,也好这祭祀江龙添上一份力气,祈祷周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陈清容施施然走上前去,盈盈服了一礼。纤细的腰肢轻折,曲线毕露,美丽的容颜跟在月色中添了三分完美,让众人目光忍不住追逐。 周皓目光一暗,倏地收回目光,酒意上涌的眼底,烦躁不减。 “有何不可,二妹自取便是。四妹、五妹若是要送祭灯,也来取些瓜果。” 陈霜晚柔柔一笑,将篮子中的瓜果递给众人,自己抱着樱桃不撒手,不管她们。 “那多谢郡主了。” 陈清容迅速挑出了六枚桃子,走至一旁。 “多谢大姐。” 陈清露正是爱玩的年纪,今日一天骤见如此多身份尊贵之人,已是压抑了许久,此时见众人分了瓜果,也想凑些热闹。 陈清熙阻拦不急,只得跟了去了。 “哼,本公主就不信会比你们的差。” 飞凤公主气嘟嘟的走近,挑选了偌大的香瓜,自己捣鼓去了。 第四十三章:美人一怒惹轻狂 “樱桃,这般小,画的是什么?” 一张俊颜突然凑进身前,陈霜晚眸光微颤,水润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白嫩过分的侧脸。鼻间呼吸的,全都是那人身上清冷的香。 手中一抖,墨水染到手上,凉凉黏滑的触感就像她此时的心境,心跳的想要避开,却又黏黏糊糊,似有不舍。 “是,是佛经,不是画。”薄红染上耳垂,几乎紧张的要说不出话来。他为何要凑的这般近,而且如此近的距离,竟看不到丝毫的毛孔,安国公子的皮肤真好。 “你在想什么?”凤眸漫不经心的斜侧,那清冷的眸光似乎直视人的心底。 “你皮肤真好。不,我不是故意的。” 陈霜晚几乎要被自己蠢哭,夸一个男子皮肤好,她不会被打吧! “继续写!” “哦,好。”陈霜晚默默低头,继续抄写。 颜善之夹起一枚樱桃杆,只见小小的樱桃之上密密麻麻写着数十个小字,一枚一句佛家偈语。 “人如璞玉,心无尘滓,尘世竞真有此中人!”颜善之神色数变,复又化作叹息,黑眸幽深。 “小晚儿,快些过来,一起送出去?” 怀柔郡主突然出声,陈霜晚紧张的抬眸,才发那人已站在柳树下,眺望清江远处。玉带宽袍,如画风流。 “哎,来了。” 陈霜晚忙将写好的樱桃一颗颗摆起入灯船之上,远远看着去,竟呈一个福字,端是心思灵巧。 “挺好看的,这字写得这般小,会不会伤眼睛。” “没事,不常写,郡主,您这羊雕的可真像。” 只见偌西瓜上被去了皮留白,在边角上雕刻成一群白羊的形状,中间掏出化作水潭,有羊群跪足饮水,不远处绿草幽幽,只是简单一副画作,却又意境深远,宛若心之归处。 “我想我的羊了。” 怀柔郡主皱了皱眉,将花灯上蜡烛点亮,将木船送了出去。黑眸幽幽,对着泠泠碧水,想念着家乡的模样。 “我也想娘了。” 陈霜晚低叹了一声,将花灯送走。 娘,佛说一切如梦幻,如露亦如电,应坐如是观。可是晚儿不想忘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剩什么了。那些记忆和仇恨,晚儿会记在心底,永不会忘! 等到那一天,晚儿在去您坟前上香,说与您听。 “大胆,竟然在瓜果上写下五哥哥的名字,你是找死吗?”飞凤公主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出来,着实刺耳。 “公主,臣女只是为社稷祈福,并非是冒犯五殿下的名讳。”那女子的声音微颤,清甜胆怯,格外惹人心怜。 陈霜晚眉头一皱,是陈清容的声音,怎么会惹到飞凤公主了,那可真是要头疼了。 “休要狡辩,别把本公主当傻子,一整日黏在五哥哥身旁,哪里是良家女子有的作为,如今还在瓜果上写下五哥哥的名讳,果真是个狐媚子。” 女子气急,对飞凤公主屡屡找茬实在是厌烦之际,如今倒是真知晓了,大姐每日被五妹妹恶言恶语所受的气了。 “公主出身金枝玉叶,莫要把那些粗鄙的言语挂在嘴边,这与那些不知教养的贱民无异。何况我等姐妹本就是五殿下请来做客,公主如此言语,岂不是说五殿下没有识人之明。” “二姐,快别说了。”陈清熙心中一惊,连忙拉扯少女。 “你个贱婢,竟敢骂本公主没教养,不给你个颜色看看,你又岂知天家儿女的尊贵。” 飞凤公主飞扬跋扈,柳眉倒竖,一扯腰间的软鞭,冲着那如花的玉颜就甩了过去。 “不要。”陈清熙陈清露两人吓得赶紧躲开。 “啊!救命,救命!” 刷刷刷的鞭子凌乱狂舞,激起道道劲风,在那白皙脸上留下道道血痕。少女吃疼的躲闪,被飞凤公主打了狼狈,脚下失足,竟跌落清江之中。 “有人落水了,公主把人推水里了!” “公主杀人了!” 尖锐的女声破空,划破喧嚣的深夜。 “怎么回事,郡主,晚儿去那边看看!” 陈霜晚心中一急,提起裙裳小跑过去。 “等等,一起。”怀柔郡主连忙跟上。 “就是本公主推的又怎样,你们两个再哭,本公主把你们也打下去!” 飞扬的鞭子炸在两人脚边,惊得两人噤了声,吓得颤颤发抖。 “救命,救命啊!”水中的少女不住叫唤,扑通扑通惊起无数水花。 “够了,别叫了,没有本公主的命令谁敢救你。” “飞凤公主好大的威风,如此藐视王法,草菅人命,今日让真我等百姓开了眼见。” 陈霜晚见这一幕,着实气急,脸色瘪的发白,看着飞凤公主跋扈的小脸,只觉得手脚发凉。 “还不快去救人。”怀柔郡主一声低斥,迅速有侍卫欲要跳水。 “本公主看谁敢!谁敢入水救人,本公主就砍了谁!” 一扬手中鞭,啪嗒打出音花,惊的侍卫不敢再前进半步。娇俏的小脸上怒气沉眉,很是可陋。今日飞凤公主也是气急,屡屡在怀柔郡主手中吃瘪,她以往骄纵惯了,如今隐忍几时心中更是憋闷。只怪眼前这个庶女命不好,竟还敢跟她顶嘴! “公主身为天家女儿,不曾以身作则,还如此嚣张跋扈,糟践人命,实在让人心凉。今日若二妹死在湖中,哪怕陈家拼了侯爵之位,也要去御前告上一状,说个是非曲直。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周幽盛世,就没有个明事理的人!” “大姐,慎言!”陈清熙惊骇,连忙提醒。 “你竟然去父皇那告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难道这永襄侯和她天生不对,一个两个竟跟她屡屡作对,实在可恶! “去死吧!” 长鞭飞舞,眼见就要打在陈霜晚身上,怀柔郡主连忙将陈霜晚拽到一边。而在此时,有一道身影更快,白皙的手掌竟将那乱舞的鞭头,一把扯在手中。 “够了!”凤眸犀利,一眼便令飞凤公主噤声。 “这戏场也落幕了,五殿下还不带着戏子回宫,还等着要赏钱吗?” “还不去将侯府姑娘救起。” 五殿下目光倏地一紧,却压抑住愤怒,传达命令。龙行虎步走来,一张俊朗的面容无风无波,淡淡扫了一眼湖中女人狼狈的模样,一挥手,飞凤公主便乖巧的走了过去。 “让大家看笑话了,飞凤年纪小,不懂事,明日必送礼品到侯府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晚儿只希望五殿下以后莫要再做此等行径,实非君子所为,亦非明君所为。” 飞凤公主如此叫嚣,还不是因为五殿下撑腰。陈清容等人是五殿下所留,他不能庇护几人,还引的几位女子互相折辱,此等行径,着实可耻! 陈霜晚着实是气急了,二姑娘的一条命,不过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此时才来说向人赔罪,怎么不让人心凉。 周稷利眸扫过,眼中寒意翻滚,第一次直视那个孱弱的身影。 少女一袭水蓝色的烟纱裙,身材玲珑,是京都少见的温婉轻柔。白皙精致的容颜清丽可亲,紧抿着薄唇失色颤抖,却坚定用那一双酝满愤慨的水眸瞪视着他。娇柔却又刚强,孱弱却又愤怒,奇异的违和却又如烟火绚丽。 “侯府的女儿果然胆子不小,连这话都敢说的出口,本殿下来日必去侯府亲自拜访,看看这永襄侯是如何教导女儿的。” “虽说这些百姓都未买票,可也着实看了一出好戏,五殿下还是想想,明天茶楼饭馆,是否又会出现此等桥段的说书人。”颜善之侧身旋步,遮住了周稷的视线,戏虐道。 “回宫!”周稷冷哼一声,带着飞凤公主匆匆离去,只余一片狼藉。 第四十四章:娇女愤懑对刁奴 一日折腾,回到侯府时夜已深沉,又是一番鸡飞狗跳,陈霜晚才得以脱身,回到青萍院中。 “大小姐,华姨娘正请大夫给二姑娘治病,怕是顾不上询问了情况,您还是先睡一觉,明日再去回禀吧。” 琥珀也是满心疲累,为何每次出去,都是波折连连。 陈霜晚疲惫的揉着昏疼的脑袋,眼皮在打翻。可是想到玉筑小居中盛怒的华姨娘,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饿了,青枣你去端几盘糕点来,再备些热水。” 陈霜晚很快用完了一盘糕点,喝了热乎的茶水,这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青杏几人还都在房内陪着她,揉着眉心,刚想叫几人下去,院门处便传来一声重响及嘈杂声。 “你们干什么!这是大小姐的院子,怎能乱闯!” 青枣怒声斥责,声音尖锐,不过几息,半掩的房门被闯开,三个五大三粗的仆妇闯了进来,其中两人手扯着青枣,面带冷笑。 “你们是何人!想要干什么!”青黛连忙出声斥责,挡在陈霜晚身前,不过眼中都闪过几分惶恐。 “大小姐,华姨娘让奴婢来请你,你跟老奴走一趟吧!” 为首的婆子狞笑一声,恶狠狠的看着陈霜晚,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么晚了,华姨娘为何请我。” “大小姐你心知肚明,还让老奴说吗?二姑娘如今生死未卜,你到好好睡着华堂,枕着暖枕,这让华姨娘如何安心呢!” 陈霜晚眼中闪过愤怒,兀自反抗道:“若是我不去呢!” “那可就休怪老奴无礼了,嘿嘿,不是你走着去,就是老奴压着你去了!” 那老妇龇起黄牙,一双混浊的老眼像夜中猫眼,阴毒无比。 “啪啪啪。” 少女怒极反笑,手掌连拍打了数下,此举是那般不合时宜。 “这是永襄侯府!我父是永襄侯,我母是侯府夫人,我为永襄侯府正氏嫡女。一个叼奴,竟敢夜闯我的院落,还胆大包天作势绑人!难道不知死字怎写,脖子上有几条命吗!” 愤怒挥袖,茶杯打落,滚烫的热水迅速喷出沁入几人的鞋面,只觉得烫脚钻心的疼,刚才气冲冲的阵势已半点全无! 胆小的甚至扑通一声跪下,摄手摄脚。青枣连忙脱身跑到陈霜晚身边,愤怒的瞪着几人。 老妇暗恨的看着一眼不中用的两人,只得亲自出马言说。原本按照华姨娘的意思,是不由分说将她们给帮了去,好叫吃些苦头,弥补二小姐所受之罪! “大小姐,老奴全力还是别挣扎了,省的受些皮肉之苦!” 陈霜晚冷笑一声,看着无礼的婆子,笑道:“你可知,就算是华姨娘到我面前,我也是受得半礼。你这自甘为婢的刁奴,竟敢在我面前叫嚣!” “奴婢是华姨娘的人,只听华姨娘的命令。大小姐休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跟老奴走吧!” 那老妇眼中闪过惶恐,皱着横眉,龇牙咧嘴,竟去拉扯陈霜晚。 “大胆刁奴!你是想被发卖了不成!”陈霜晚厉声急斥。 “滚开!” 青枣有一把力气,忙将陈霜晚护在身后,自己抓向那老妇。青黛几人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好好好,竟敢在青萍苑动手,以下犯上,看来你们是真不想活了!” 其余三个仆妇不过最下等的仆役,此时被陈霜晚言语震慑,又见这混乱的场面,哪敢动弹,畏畏缩缩躲在门边,满面惶恐之色。 “挠死你个贱婢子,打死你们这些不听话的贱婢子!” 那老妇猖狂,竟然以一战四,直扯的几个丫鬟皮开肉痛,钗鬟凌乱,甚至趁机在青杏脸上抓了一下,在眉眼上留下几条血痕。 “小心。”陈霜晚捂着胸口惊慌失措,没想着仆妇竟如此粗鄙蛮横,直接上手。 “该死的老妇!你竟然敢打我!” 青杏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哪里还留手,只恨不得拼命将那老妇撕得粉碎。一脚用力揣在那婆子的腿弯,眉眼怒极。 青枣见得机会,一扑将那老妇压在地上,另三人按手的按手,踩脚的踩脚,坐在腰上的青枣一脸得意,丝毫不在意颈间的红痕,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陈霜晚倒吸了口凉气,原本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此时与那路边的乞丐无疑。着实让陈霜晚又心疼又愧疚。 “你们几个贼妇,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帮忙,难道你们想试一试华姨娘的手段吗。” 那老婆子趴在地上,伸着脖子像乌龟一样,急吼吼的吼着。 “不敢,不敢,可是刘婆子,大小姐说的也不错呀!她毕竟是侯府嫡女。” 原来她就是刘婆子,陈霜晚仔细看着那婆子,眉目闪过厌恶。 “再让你叫唤。听不听话,听不听话!” 青杏伸手左右开弓,以刁钻的角度狠狠将刘婆子一张老脸抽的啪啪作响,见那红肿立起,眼中闪过畅快。 “把她们都绑在椅子上。”见那婆子一直挣扎,陈霜晚连忙说道。 几名丫鬟迅速将三名婆子都绑在了椅子上,一双双眸子晶亮,期待的看着陈霜晚。 “大小姐,你竟敢这样对老奴,华姨娘是不会放过你的!”刘婆子犹不甘心,口中不停咒骂着。 “你这刁妇竟到如今都不知自己主子是谁?着实愚笨至极!这侯府是侯爷的侯府,最尊贵的侯爷便是我的父亲!难道你以为,为了一个区区的姨娘,父亲会惩罚我吗?” 陈霜晚白唇微颤,没想华姨娘在这侯府竟已权势滔天。 “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女生的女儿,自幼被侯爷厌弃,侯爷如何会偏帮你。” 刘婆子笃定的说道,眼中满是恨意。 “姨娘,货物耳,买卖皆宜,这些道理你既然不懂,那今日我说与你可要牢牢记住,下辈子切莫投错了主子。” 刘婆子倒吸了口凉气,已吓的肝胆惧寒,大小姐难道是想杀了她们不成。 “小丫头,你是玩不过华姨娘的,就算老奴死在这里,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可是大小姐,你把老奴等人绑在这里,无论死活,华姨娘哪里都是交代不了的。” 刘婆子也是贪生怕死,其实肚中早已无胆,此时只是色厉内茬的硬撑了,口气已经下意识怀柔。 “大小姐,老奴几个不过是是奉命行事,您可千万不能打杀无辜啊!”其余三个婆子已吓的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陈霜晚清眸扫过几人,白唇渐冷,娇躯轻颤,显然是又惧又怒。 “这些刁奴以下犯上,以仆袭主,罪不可恕!先把她们的嘴都给我堵上,关在最偏僻的那间杂物房!等到明日,直接送去官府!” “好嘞。”青枣伶俐的解下裤腰带,刷刷刷几下撕开,塞入四人满嘴黄牙里。 青杏搓着被掐疼的手臂,听到陈霜晚的话语,笑开了眉眼,连忙凑上去帮忙。就这样,四人年人带椅子都给搬到偏僻的杂物房中,紧紧关上了房门,连个孤灯都没给留。 第四十五章: 娇妻美妾若蛇蝎 “大小姐,云姨娘、柳姨娘在厅里等着你呢。” 在青黛的巧手之下,眼敛下的淡青色被胭脂很好的遮掩,白皙的容颜施以脂粉,竟陌生成熟了许多。 “她们来我这里做什么,算了,还是先用膳吧。” 原以为今日一早起来,见的会是兴师问罪的华姨娘,没想到倒是这两位姨娘。 “云姨娘、柳姨娘,可用了早膳,不若一同用了。” “不用,不用,妾身都用过了,大小姐您慢慢用膳。” 云姨娘一把拉回急迫的柳姨娘,温和言说,甚至自发的走到餐桌前,为陈霜晚布膳。 陈霜晚颔首致谢,不再言语,用心的食用早膳。 要说这云姨娘,陈霜晚比谁都熟悉她,可却不敢说了解她。云姨娘本是朱府偏支,作为陪嫁丫鬟的身份同朱玉儿一同进了侯府。 如今朱玉儿已经香消玉殒,可云姨娘已是陈秋年的妾室,孕育一女一子,不声不响间已在侯府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等陈霜晚用完早膳,刚用帕子擦拭唇角,柳姨娘一脸急切带着哭腔说了起来。 “大小姐,你可要救救五姑娘啊,上次落水还没好,昨晚又被关进了祠堂,她如何受的了。” “大小姐,那华氏已疯,昨天深夜,竟派遣婆子将四姑娘五姑娘都给拉去了祠堂,如今已经关了一晚上了。妾身也是没办法,才来寻您,还请大小姐相救。” 云姨娘这边,也是泪眼盈盈的扑通一下跪倒,相比一旁假哭的柳姨娘,倒是很有诚意。 陈霜晚倏地的避开,扶着青黛,一副受惊的模样。 “云姨娘这是何意,我如何能救得了两位妹妹,就算华氏已疯,能约束她的也只有父亲啊,为何你们不去求父亲呢!” “侯爷出了门,如何好去寻,大小姐真的没有办法,那为何您没有被华姨娘请去。”云姨娘眸色深沉,充满怀疑之色。 “如何没有,昨日夜间便有那刘婆子来请,晚儿这几名丫鬟都被伤到了。不管如何,此事都是华姨娘无礼在先,父亲必会严惩与她,两位姨娘还是尽快去求父亲吧,免得两位妹妹多受苦楚。” “刘婆子!不错不错,那贱人有错在先,侯爷绝对不会偏袒她的,既然敢对五姑娘动手,就休怪我柳眉儿不义。” 柳姨娘眼中并射出亮光,闪过狠辣之色,至此华柳联盟宣告破碎。 “都怪你,非要来求大小姐,求她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孤女罢了。我这便去寻侯爷做主!” 柳姨娘恼恨的瞪了一眼两人,转身离去。白白浪费了一早上的时间,五姑娘岂不是又多受了几番苦楚。 “青杏,你陪柳姨娘一起去。” “是。”青杏连忙跟上,笑的开心,贯穿眉眼的三道隆起抓痕有种异样的扭曲。 “大小姐这是寻了柳姨娘做刀子。” “云姨娘此番前来,何不是寻我做那把刀子。”陈霜晚嗤笑,身后几名丫鬟亦不满的瞪着云姨娘。 “罢了,还请大小姐告知,如何才能救四姑娘。” “好说,两位妹妹受了此番苦楚,我自然心疼。其实云姨娘心中明白,这侯府掌权的可是父亲,只要父亲要惩罚谁,放了谁,谁能置喙。” “那妾身谢过大小姐了。”云姨娘起身,与陈霜晚耳语一番,这才匆匆离去。 一辆马车停在鸿胪寺外,随后有个破相的丫鬟扶下来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那美人虽说年纪不小,却柳腰丰臀,酥胸软臂,端是徐娘半老,风情更盛。 “老爷,五姑娘要被人害死了,老爷快救救五姑娘吧!” 鸿胪寺的案间里,柳姨娘陡见到永襄侯,一把扑了上去,哭的那是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永襄侯面色铁青,看着哭化的泪人又着实怜惜,听着耳边同僚戏虐的笑声,着实尴尬不已。无奈,只得细声相哄,轻声以待。 “五姑娘又怎了?不是好好待在家中吗?” “是华姨娘,华莲儿她疯了!她自己女儿要死了,就要拉着四姑娘、五姑娘去死。侯爷,您娶了个毒妇啊!” “华莲儿,她做了何事?” 陈秋年压抑着怒气,他心疼陈清容落水,可并不代表他不在意另外两个女儿。哪个男儿不希望子孙满堂,儿女双全,华莲儿此举,简直是挑战他的权威! “侯爷,她要杀了四姑娘和五姑娘啊!” 柳姨娘被陈秋年面色吓到,有些惊恐,只得夸大事实,无理取闹的痛哭。她就是要闹到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永襄侯窝藏杀人毒妇! “你说,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襄侯耐心用尽,眸光一瞥,看到个花脸丫鬟,细思一想,可不是袁管事的女儿。 “回侯爷,四小姐五小姐深夜被华姨娘派的人绑去了祠堂,如今还没放出来呢。昨夜也有个刘婆子带人闯进大小姐的院子,意图不轨,是奴婢们奋力反抗,才保住了大小姐。那华姨娘怕真的是疯了,竟然谋害嫡女。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侯爷明鉴。” 青杏对那个刘婆子恨急了,自己竟被她抓的破相,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什么!” 陈秋年实在是没有想到,一直问温柔解意的华姨娘竟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是啊,侯爷,那贱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如今竟敢暗害嫡女庶女的性命,在府中说绑人就绑人,以后就连妾身的命也是朝不保夕,如履薄冰啊!” “对了,那个刘婆子,侯爷你忘了,那刘婆子以前可是管着大厨房的,竟然是华姨娘的人,那岂不是全家所有人性命都绑在那婆子手上。那婆子如此蛮横胆大,着实令人心悸啊。” “不错,侯爷,那婆子就是因为膳食出了问题,才被变成低等仆妇,调入了华姨娘的院子,如今竟为虎作伥,做了爪牙!” 青杏一听是说那刘婆子,连忙将刘婆子欺上瞒下,累累罪证的都给举例了出来,七分真三分假,只把陈求年气的脸都要黑了! “侯爷,妾身还记得五姑娘寿宴后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是吃了不可化的食物,如今想来,可不就是中了那刘婆子下的毒吗!五姑娘真是命苦,屡次三番遭人陷害。侯爷,您可是侯爷啊!一定要为五姑娘做主啊!” 陈秋年咬牙切齿,心中已是怒急,双手紧握成拳,暗怒不已。眼见同僚越围越多,对此处指指点点,只觉得脸皮都要炸开了,又羞又燥,无地可容! “够了!还在这丢人现眼,赶紧回去!”陈秋年怒气冲冲的震袖离去,背影仓皇。 第四十六章:君心凉薄何似我(1)感谢木言玉一直以来的支持! “侯爷,你可一定要将四姑娘五姑娘救出来,华姨娘不过是一个姨娘,凭什么惩罚您的女儿,还将她们关了祠堂,这冷着饿着,也不知可怜成什么样了。” 柳姨娘一路上哭的哀泣,拿出死缠烂打的功夫,硬是让陈秋年保证绝不偏颇柳姨娘。 “一路上本侯都说了多少次了,若是真是华姨娘所为,本侯一定决不轻饶了她!你能不能闭嘴让本侯冷静思考下。” 刚一条腿跨入垂花门,陈秋年面上一僵,便失了声音。 “侯爷,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今日不是鸿胪寺当值吗?” 华姨娘迎面走来,腰肢轻摆袅袅,面色白皙,唇角含笑,有种春风般温和的错觉。 “柳姨娘,你怎么在此处?”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华姨娘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特意在这里堵侯爷的。” 柳姨娘双手叉腰,面上愤懑,这华姨娘分明就是故作姿态,若不是知道侯爷回府了,为何这么急匆匆堵了过来,怕是害怕事情暴露。 “田嬷嬷,清容能够脱险,可多亏了刘大夫,还不将刘大夫送出府去。” “是,刘大夫,你随奴婢这边走。” 唤田嬷嬷的婆子将刘大夫匆匆送走,其堵路一说已不攻自破,暗暗让人恼恨。 陈秋年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口气,毕竟陈清容是他最喜爱的女儿,如今脱离的危险是好事。 “清容怎么样。” “刘大夫说热度退了下来,命算是捡回来了,只要好生照顾,便是好的。侯爷,您要去看看二姑娘吗?” 华姨娘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恨不得将面前的柳姨娘撕碎,可是此时只能硬撑笑意迎合着陈秋年。毕竟她昨晚盛怒失控,明面上做的太过出格了。 “如此便好,府里的库房尽管开,那些燕窝人参尽管用上。还有......” “侯爷,难道你忘了四姑娘和五姑娘了吗?她们现在可还等着您去救呢。” 柳姨娘见陈秋年三言两语就被华姨娘拐了去,心中暗恨这男子薄情,更恨华姨娘狐媚,连忙哭喊闹着。 “四姑娘、五姑娘好端端在府内,何来要救之所,难道柳姨娘是癔症了。” 华姨娘红唇微讶,眼角掠过冷光,又道:“侯爷,这个多亏了四姑娘和五姑娘,整夜在祠堂祈福,祖宗保佑,二姑娘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呢。妾身刚还想等闲了去感谢两位姑娘,何来相救之言。难道柳姨娘今日急匆匆的出府,就是用这种小事打扰了侯爷您的公务,这可天大的不该呀。” “华莲儿,你个贱人,巧舌如簧,搬弄黑白,明明是你昨夜派人将四姑娘和五姑娘关在了祠堂,如今言什么祈福。那两个半大丫头都才几岁,你都下得了狠心。侯爷,您可千万别被这女子蒙蔽了,看着是朵鲜花,其实内里都是毒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害到侯爷您了呢。” “乡村蠢妇,着实无知。我华莲儿绝无害人之心,光天化日之下,你休要颠倒黑白,污蔑与我。侯爷,妾身真心委屈,您可要相信妾身啊。” 一双杏眸含雾,可怜兮兮的看着陈秋年,一双白皙的手窝在胸前,欲语还休,梨花带雨,分外惹人。 不得不说华莲儿更懂男人,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更甚柳姨娘一筹。尤其记忆里华姨娘都是温柔结语的模样,昨晚关了两位姑娘在祠堂内,可能是一时相差了,如今醒悟过来,两位姑娘又安好,其实陈秋年心中已经不愿再追究。 毕竟这斗来斗去都是自家姨娘,伤来伤去都是自家女儿,陈秋年哪个不怜惜啊! “眉儿,若不这件事便这样作罢了,毕竟莲儿也是爱女心切,四姑娘五姑娘不过是睡了一晚的祠堂,也不碍事的。” “表哥,你说什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刚才明明在路上我们还说好的啊!” 柳眉儿几乎崩溃了,神色癫狂,又怒又恨。虽说五姑娘已经被放出,她心中也松了口气,可这样就轻易放过华姨娘,以后她在后院还有什么威严,难道要被这个贱人一直压在头上,她不甘啊! “那你想怎样!”陈秋年冷了脸。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柳眉也不是那贪便宜的人,华姨娘关了四姑娘五姑娘两晚,说是祈福,那便让华姨娘去祠堂跪上三日,为祖宗祈福。” 看着两人陡变的脸色,柳姨娘失笑道:“表哥,其实眉儿也不曾为难华姨娘,华姨娘以前可不是官妓出身,这迎来送往的是惯例,想必也不为难,华姨娘,你说对吗?” “你够狠!” 三字仿若从华姨娘牙齿里蹦了出来,心里恨不得把柳姨娘给吞了下去,她最恨别人提起她那低贱的身份,若是时运不济,她如今怎么回是贱妾之身。 “侯爷,侯爷,柳姨娘口口声声说是妾身欺负两位姑娘,还要惩罚妾身,妾身心中不甘啊。昨日二姑娘频死回府,妾身守了一夜,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四姑娘五姑娘爱护姐妹,为其祈福,妾身心中自是感动不已,可柳姨娘句句相逼,竟说妾身要害两位姑娘,妾身心寒啊!” “二姑娘落水回府,妾身忙的都没来的及询问情况,又会想害何人。妾身记得上次五姑娘落水,柳姨娘可是气势冲冲的拦了侯爷去青萍苑问罪,此种满嘴谎言,内含奸诡的人说的话,侯爷您真的信吗?” “罢了,罢了,侯爷若是为了此事惩罚妾身,妾身也便是心甘情愿的领了。谁让您是妾身的天,妾身的夫君呢。” 华姨娘泪水涟涟,目含悲戚,坚韧哀伤的神情中又带着一丝决绝。 “表哥,你今日若是不罚华姨娘,以后在这侯府如何服众,若是不能为五姑娘四姑娘讨回公道,她们是不是任人可欺啊!” “够了!”陈秋年被两人哭的吵的头皮发炸,不过心中还是偏颇华姨娘,既然两个姑娘也无事,此事作罢更好! “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不许再吵。华姨娘去听荷院照顾二姑娘,这些日子府中的事情就别管了!” 陈秋年一锤定音,不允许二人再做争执。 华姨娘眉眼一惊,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虽说陈秋年夺了她管家之权,不过也是暂时的,只带以后再哄过来罢了。 “表哥,那着管家不若让妾身来管吧!”柳姨娘眼中一亮,也不再哭哭啼啼,她对这管家之权可是眼热很久了。若是五姑娘被关了一晚,就得这管家之权,倒也是不亏。 “这……” “不好了,华姨娘杀人了,四姑娘五姑娘要死了,侯爷您快救救她们,妾身求您了。” 云姨娘突然奔了出来,目含惊恐,意见陈秋年便立刻跪了下去,口中不断含着杀人了,死了,一个头连一个头狠狠的磕着,不一会儿血迹便染红了石头,触目惊心! 第四十七章:君心凉薄何似我(2)感谢兔小灰一直以来的支持! “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将云姨娘拉起来!” 陈秋年傻眼了,见那面皮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倒吸了口凉气,连忙让四周惊吓的到丫鬟将云姨娘扶起。 “侯爷,侯爷,您快救救我们的女儿吧!” 云姨娘混着血泪,着实触目惊心,可就如此凄惨的模样,却让陈秋年分外怜惜。不顾脏污的将云姨娘搂在怀中,急切的询问着。 “祠堂,快去祠堂,华姨派人要杀了四姑娘和五姑娘啊!” “什么,快去祠堂!” 陈秋年压抑着怒气,冷冷瞪着华莲儿,如果刚才还想让此事放任过去,此时却是打算深究了! 这后院仅有三位姨娘,都被弄的如此狼狈模样,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不是虚假,此时着实令陈秋年生怒。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命人将四姑娘、五姑娘送回院子了吗?” 看着陈秋年离去的背影,那凛冽的目光,华姨娘不由的双腿发软,低声问着田嬷嬷,眼神慌乱。 “老奴是打发李婆子几人去了,难道是中间出了变故。以老奴猜测,应该是这云姨娘捣的鬼。” “哼,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一行人匆匆赶到祠堂,门前有几名丫鬟婆子正在打架,混作一团。陈秋年气急,挥开拦路的婆子,一脚踹开祠堂大门,眼前所见,直恨的陈秋年咬牙切齿! “大胆刁奴,还不住手!” 只见三尺白绫正悬在四姑娘、五姑娘脖子上,两人气息奄奄的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有一个婆子正向门梁上系着白绫,显然是为了伪装成两人自杀的假象! 那婆子见到来人,惊恐的跪在一旁,连连告饶。 她们怎敢,怎敢如此做! 眼前这一幕,着实挑战陈秋年的权威,难道他们以为他就是这般好愚弄的吗? “贱妇!” 陈秋年着实气急,一巴掌打在华姨娘白皙的脸上,一声响后,留下深深的五个指印。 “这就是你说的为二姑娘祈福,二姑娘落水,非她们之故,你为何如此心狠,竟想让本侯白发人送黑发人!” “侯爷,还请侯爷明察,莲儿绝对不会做此种事情,是她们,是她们诬陷妾身!” “四姑娘,四姑娘,你快醒醒啊!” “啊呜!五姑娘,五姑娘,你怎么了,娘不过离开一会,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柳姨娘一阵干嚎,步履踉跄跑到陈清露身边,伸出手指似乎想试探气息,却又吓得不敢伸手。双眸含泪,神色迷惘,似乎在这一刻,她所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只想让这人再活过来,再唤她姨娘。 “露儿,露儿,你听的见娘说话吗?你睁开眼睛好吗?娘以后什么都不求了,只守着你,好不好,你醒来啊!” 泪水留下,在脸颊脂粉上汇成了泥泞,落进干嚎的嘴里,尝尽了苦涩的味道。此时的她,不再争,不再吵,她只是以母亲的身份尽情的悲伤,悔恨。 陈秋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吸入的空气都充满的硝烟,刺激着他胸口发疼。 “眼见为实,华姨娘,你让本侯如何再相信你。本侯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信了你的心肠,如今才害的两个女儿如此模样!”陈秋年喘着粗气,高大的身形陡然佝偻了几分,似是老了数岁。 什么人生至悲,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侯爷,妾身真的没有做过,侯爷,您要相信妾身啊!” 华姨娘倔着眉眼哭求,一边又恨声对那个婆子斥责道:“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诬陷与我,现在还不速速说了清楚。若敢有一言说谎,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此时连忙道:“是是是,老婆子绝不敢说谎。” “奴婢是奉了华姨娘的命令,将四姑娘和五姑娘送回绿萝院的。” “侯爷,您听,妾身是下了这个命令。”华姨娘脸上一喜,握着受伤的脸颊,可怜的看着陈秋年,满腹委屈。 “没想到老奴进了祠堂,四姑娘、五姑娘已经头拴白绫,气息奄奄。老奴,老奴害怕,就扯了白绫拴在梁,想做成自杀的模样。没想到这是侯爷您们就到了,就算给老奴十个胆,也不敢碰小主子啊,还请侯爷姨娘饶了老奴贱命。” “对了,那两个婆子是随着老奴一起来的,可以为老奴作证。”那婆子慌乱的指着门外跪着的两个婆子,连连告饶。 “不错,侯爷,那两名婆子也是妾身的人,说辞必然相同。” “回侯爷,老奴两个是李婆子带来的,只是李婆子带老奴来就让老奴守在了门外,不太清楚里面的动静。”两个婆子显然是吓破了胆,话说的吞吞吐吐,畏畏缩缩。 “侯爷,您现在相信妾身了吧!” “够了,您真当本侯是傻子吗?这婆子所说漏洞百出。李婆子,本侯最后一次问你实情,若不从实招来,就休怪本侯爷无情,将你丢给官府,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陈秋年一脚踹在李婆子胸口,直踹的人哀嚎不算,口吐鲜血。此番他已两次动手,对于自语文人雅士来说,着实是怒到了极点。 “别打,别打,老婆子招了,招了。是田嬷嬷,是田嬷嬷寻的老奴,让老奴杀了四姑娘和五姑娘,再伪装成自杀的模样,老奴逼不得已,这才动了手。还请侯爷饶命啊!还请侯爷饶命!” 李婆子吓的屁滚尿流,不停的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嘴角都是鲜血直流,模样着实丑陋。 “侯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刁妇诬陷妾身的,真的,妾身是被诬陷的。”直到此时,华姨娘才真的是惊慌了,她没想云姨娘竟狠心至此,竟然敢用两人的性命来诬陷与她。 不对,不对,虎毒不食子,四姑娘、五姑娘肯定没死。 “侯爷,快请大夫,四姑娘、五姑娘肯定没死,您快请大夫来,妾室是清白的啊!” “够了!将所有华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以及眼前的这些婆子,都给本侯绑了,立马发卖出府!” “不要啊,姨娘救救奴婢吧!” “姨娘,快救救老奴。” “田麽麽。”华姨娘一脸吃疼,心中不忍,这可是这些年她好不容易收买的下人。这侯爷一句话,她的班底就倒了大半,让她如何能忍,可是又不得不忍啊! “华姨娘,可莫要忘记答应老奴的事情啊!” 李婆子被拖出了祠堂,伸长的脖子对祠堂内嘶吼着,其声不绝。 “父亲,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般模样。”陈霜晚匆匆带人赶来,见此情景,眉眼讶然。 第四十八章:君心凉薄何似我(3) “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女一袭水色衣裙,衬的眉眼清丽无双,此时含笑走来,优雅端庄,相似的容颜恍若隔世相望,让陈秋年心中一悸。 “父亲,晚儿是寻您处置这三名刁妇的。” 青枣连忙将刘婆子等人推上前来。 “她们又是犯了何事?”陈秋年眼皮急跳,合来今日他是回府,是作那清官来断案的啊! “父亲,昨日夜间这三名婆子夜闯青萍院,欲要伤我。幸好院里丫鬟忠心护住,将这几名婆子擒拿。晚儿心惊,不敢私自做主,特意将这婆子带来给您处置。” “哪来的刁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侯!”不用解释清楚,陈秋年即明,这可不就是华姨娘派去三名婆子吗? “快拉下去,送官,都给本侯送官,就以刁仆犯主,意图不轨治罪!本侯倒要看看,这侯府还会不会再出这种刁仆!” “是。” 眼见几名婆子被带走,陈霜晚凉凉一笑道:“对了,父亲,晚儿听说有姨娘受了伤,特意让人拦了刘大夫的去路,又请回来给姨娘看看。” 云姨娘倏地的抬头,布满鲜血的眉眼用力瞪着陈霜晚,似想弄清楚这大小姐究竟搞了什么名堂。 “大夫,大夫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女儿活没活着。”柳姨娘双目一亮,抹了泪水嘶声力竭冲刘大夫喊道。 “侯爷,你看。” “还不快去。” “是是是,老夫这就去看。”一把胡子的刘大夫缩着脖子叹着气,连忙走到陈清露身边查看。 陈霜晚此时走到云姨娘身边,看着宛若熟睡的四姑娘,幽叹了一声。 “大小姐,你为何又带了大夫过来?这个我们说的不一样啊!”云姨娘压低了声音,不满说道。 “云姨娘,晚儿无心害人,亦无心拆台。只请云姨娘告诉晚儿,是谁害死了我娘!” “什么!夫人,夫人不是难产而死的吗?”云姨娘讶然出声,满脸慌乱。 “云姨娘,若你不愿说,那便罢了!” 眼见陈霜晚直起身来,云姨娘连忙低声说道:“是华姨娘,那晚我亲眼看见华姨娘给夫人灌下了催产药,又令接生的婆子守在门外,这才导致夫人难产而亡!” 陈霜晚惊的小脸煞白,猛的退后一步,磕在案桌上,衣袖下镯子与案桌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不对,如果娘亲是华姨娘所害,为什么桃夭给的那个镯子,华姨娘却不认识。 这边刘大夫摸了脉息,取银针一根根扎下,五姑娘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柳姨娘立马吓得哭了出来,母女俩抱头痛哭,着实可怜。 依法炮制,对四姑娘也使了一番,那刘大夫这走过来忙道:“回侯爷,两位姑娘都是窒息过度闭过气去,刚才老夫施了针,消除滞气,两位姑娘已然无碍。” “那就多谢大夫了!”陈秋年强忍着激动谢过刘大夫,看着两个泣不成声的女儿,心中也是凉凉的。 “侯爷,还请侯爷还我母女一个公道,四姑娘、五姑娘不能白白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侯爷,云娘知道您心中不忍,可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一双儿女,还我们一个公道吧!”云姨娘抽泣着,干涸的鲜血糊在那眉眼上,格外让人心惊。此时又拉着懵懂的陈清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一声声,仿若惊堂木,催战鼓,直逼人心。 “来人,将华姨娘关在佛堂里,没有本侯的允许,禁止任何人出入,择日,择日本侯再做处罚!” “侯爷,侯爷你不能这么对妾身啊,妾身真的没有做啊。是他们,是他们串通一气,要害妾身啊!”华姨娘吓得花容失色,鼻涕泪水一团,早不复优雅模样。 “这刘大夫可是你请来的大夫,连他都说四姑娘、五姑娘是窒息闭气,险些死去,你还有何清白可言!” “今日不罚你不足以正道义,不罚你不足以正家规,华莲儿啊华莲儿,日日相伴十余年,本侯竟不想你竟是如此毒妇,着实让本侯心惊!” “侯爷,不要啊,妾身是被冤枉的!”华姨娘被仆人拉扯,却死命的拽着门板,形容狼狈不堪。 “姨娘,爹爹,你这是在做什么!”一身白色中衣,脸上蒙着一方白帕,待走进,才发现是陈清容被丫鬟蹒跚的扶了进来,看其慌张连衣服都为穿戴整齐,显然是为救华姨娘而来。 “容儿,你怎么过来了,如此模样,成何体统!”陈秋年沉着眉目,望着眉眼上三道遮掩不了的红痕,心下不忍。 “爹爹,若是容儿再不来,您想把姨娘怎样?” “姨娘,是容儿来晚了,姨娘,别怕!”母女连心,眼见华姨娘如此凄慌的模样,陈清容心痛难耐,连忙上前拨开仆人,上前安慰。 “够了,这里是你能闹的地方吗?还不快将二姑娘带回去!” “我不回去,你不放了姨娘,容儿就不回去。爹爹,容儿还病着,您就让姨娘回去照顾我吧!” “带回去,二姑娘你莫不是在说笑,你这姨娘屡次陷害四姑娘、五姑娘,这次竟险些害了她们性命,真当人命是张纸吗?”眼见陈秋年心下犹疑,云姨娘暗恨,贝齿紧张咬破红唇,决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华姨娘收买人心,掌控府内仆役,纵仆行凶,是为一罪!夜纵刁奴,伤侯府嫡女、侯爷亲女,是为一罪!如今竟在祖宗牌位面前,命叼奴害侯府女儿性命,又为一罪,三罪齐聚,罪不可恕!” “二姑娘,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华姨娘就无罪释放,怕是天家都没这么大的胆子吧。为了侯府后院清净,侯爷官路亨通,华姨娘不得不罚!还请侯爷慎下决定!” “侯爷,你可不能为了一点私情,就枉顾法纪,要知道那御史台还在看着呢,就盼着哪家后院能出些宠妾灭妻,不顾礼法的段子呢。”柳姨娘眼见五姑娘又活了过来,心下喜极,这某些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此时连忙落井下石。 “爹爹,你可休要听了她们的胡言乱语,姨娘对您多好,您都应该知道的啊!” “将二姑娘带回听荷院,好好养病!” “即刻将华姨娘关入佛堂,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爹爹,爹爹,你怎么这般狠心!” “侯爷啊!” “姨娘!” 一番折腾,仆人发买,华姨娘被关,这吵吵嚷嚷的一上午,落幕的无比萧索。 “侯爷,侯爷等等!”柳姨娘突然叫住欲要离去的陈秋年。 “还有什么事!”语气不善。 “侯爷,这华姨娘被关,老妇人又去了金陵,话说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后宅也不能没有管事的。那这管家让谁管啊!” 陈秋年目光扫过柳姨娘,清楚的看见那眼中的贪婪,心下烦躁。又见云姨娘一副面容寡淡,清冷沉默性子,也觉得不适合。 “府中没有主母,母亲回来之前,就让晚儿先行管家吧!” “啊!什么。”柳姨娘一脸懵逼,悲愤难忍。 “啊,我?父亲,这这不行的。晚儿还年幼,又不曾学过管家,侯府偌大,事物繁多,晚儿真的不能胜任啊!” “你是侯府嫡女,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做!” “不是啊,父亲,若不这样,就让柳姨娘管家,女儿从旁学习,等哪一天晚儿自觉能够胜任了,再去与父亲容禀。” 陈秋年双眸幽思,沉默片刻后允了。 云姨娘默然的看了一眼淡笑娉婷的陈霜晚,嘴中的两腮已然被牙根咬破。 “侯爷,侯爷,不好了,天家来人了!请您去正厅。”有丫鬟慌乱跑过来禀报。 陈秋年眼皮直跳,眉头都要炸开了,今天究竟是什么倒霉日子! 第四十九章:玉骨生香情意藏 “大小姐,刚才可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这管家的权利还落不到我手上呢。以后你那青萍苑,姨娘我肯定多照顾一些。”陈秋年走后,柳姨娘笑的一脸春风得意,拍着鼓鼓的胸口保证。 “姨娘不必客气,晚儿是晚辈,侯府自然是要长辈做主的。” “那姨娘先带五姑娘回去了,过几日再去谢过大小姐。” “晚儿静候姨娘。” 柳姨娘带着丫鬟扶着陈清露摇臀摆胯的回去了,高兴的一路哼起了小调,一脸得意。 “先送四姑娘回去。” “是。” “哦,云姨娘不走吗?”陈霜晚眉眼淡淡相问。 “大小姐,您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之前明明......” “意思?云姨娘说笑了,晚儿何曾表示过什么意思。” “大小姐果然是长大了,如今利用妾身和柳眉儿将华莲儿咬死,自己却片叶不沾,着实让云娘佩服。只是不知大小姐可听过一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这人若是被蛇咬了,姨娘你说,这人可会咬回去?” “当然不会!那岂不是与畜生无异!” “其实是可以咬回去的,剥了皮、去了骨,也是一碗美味的蛇羹。姨娘,你说对吧!”陈霜晚笑了笑,眉眼微弯,嘴边一点酒窝浅浅。 “若是云姨娘能将娘亲被华姨娘所害的证据给找齐了,顺便禀了父亲,晚儿必有厚报。这小小的管家权利,到时候姨娘怕是不会再惦记了。” “青黛,我们回去吧。哦对了,帮我好好送送刘大夫,毕竟这一早上就逛了两趟侯府,也不容易。” “是,奴婢遵命。” “大小姐,侯爷请您去来仪厅,还请随奴婢走吧!”有名婢女匆匆走来,是陈秋年身边的贴身婢女绿袖。 陈霜晚带着青枣,徒留云姨娘留在原地。她沉默半晌,回眸看向那一方燃着香灰的牌位,唇边笑意渐盛。 “父亲,您寻晚儿?”少女袅袅而行,一声水色裙裳清新雅致,虚光洒上,周身仿佛带着氤氲水汽,衣角带风,铃铛玉响。 “快来拜见九殿下,还有安国公世子!”陈秋年神情分外热络,只差卑躬屈膝,与那宦臣无异。 一张娃娃脸,明眸杏眼,皮肤白皙,清秀至极,却非要做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拜见过九殿下,殿下金福万安。” “晚儿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陈大小姐何必这般客气,本殿下明明记得昨夜清河柳堤上,可不是这般好脾气呀!”话没说完,便见身边风光霁月那人冷眼扫来,吓得猛地咬住舌根,压下戏虐。 “咳咳,本殿下开个玩笑。其实本殿下今日来是替舍妹飞凤向陈大小姐,及陈二小姐陪个不是,这些礼品,聊表心意。” 周皓突然笑容一收,面色肃然的对陈秋年行了半礼,以示敬意。 “切莫如此,切莫如此,九殿下这不是折煞本侯了吗?”陈秋年慌忙去扶,受宠若惊。 “这是应该的,舍妹被父皇娇宠惯了,昨日夜间游湖,竟和陈二小姐起了口舌之争,一时恼怒,竟动了鞭子,将陈二小姐给惊到了湖中。母妃知道后,自责教女无方,已经惩罚了舍妹,又命本殿下前来赔罪。还请侯爷看在本殿下与母妃真诚歉意的份上,原谅舍妹无状。” 陈秋年口中发苦,想到陈清容脸上的那三条鞭痕,便止不住心凉。可这是天家女儿,又有皇子尊贵亲自登门赔罪,又如何能迁怒。“殿下和蜜妃娘娘的心意,本侯心中自是懂得。索幸二姑娘已经没了危险,请殿下回去回禀蜜妃娘娘,还请切勿自责。” “永襄候高义,这是宫中秘制的玉肌膏,对治疗伤疤有奇效,特意送给陈二姑娘。” “本侯就替女儿谢过九殿下了。” 周皓将锦盒递了过去,突然又道:“本殿下听闻永襄候府花园中百花开的奇好,一直无缘得赏,不如趁此时机领略一番,侯爷觉得如何?不打扰吧!” “当然,当然,这是本侯的荣幸。本侯这就领殿下去......” “哎,不必了,本殿下与陈大小姐相熟,就请陈大小姐带本殿下逛逛就好,不打扰侯爷公务。”九殿下连忙出声打断,他来这侯府可又不是真来赏花的。 “啊!”陈霜晚眉眼微呀,懵懂望去。 “晚儿,你带着九殿下和世子在花园好好转转,务必照顾周到,本侯这就去让人备膳。”陈秋年交代一番,不待别人出声拒绝,大步离去。 “你爹还挺有趣的,又懂眼色,会攀附,怎么这么多年还在鸿胪寺呆着。” “九殿下,你问我?这不是应该问你爹吗?”陈霜晚眨巴着眼睛,偷偷觑了一眼面不改色的颜善之,迟疑的领着两人走过垂花门。 “晚儿也不知九殿下的言论是从何听来的,侯府后院没什么名花,如今那梨杏花朵已落,尽数结成了小果实,不知九殿下可要赏赏。” “既然都进来了,当然要看,其实小娘子是没领会本殿下的意思,本殿下说的此花可非是彼花。”周皓朗笑一声,玉扇挥动,脚下大步流星,转眼陈霜晚就落了好几部。 “哎,九殿下!” “不用管他,本世子有事要同你说。” 陈霜晚打了一个激灵,揪着手帕,紧张问道:“世子,有什么事吗?” “昨日安国公府竟舟得魁,本世子已经请禀圣上,允我入军中修行。圣上仁慈,特赐本世子御林军禁军校尉一职!” “禁军,那岂不是很危险?” 陈霜晚心惊,猛地又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古怪,连忙又道:“不是,晚儿应该恭喜世子,荣获校尉一职。” “本世子入军中修行,消息难递,若你想去安国公府登门拜谢,可能需要等些时日了。” “啊!世子殿下特来侯府,是来告知晚儿这件事情的?”陈霜晚微呆,只觉得胸口麻麻痒痒,难受火烧,忍不住想要逃开。 “若你有事寻本世子,可去南山书斋寻一位唤郁载舟的公子,他会通知与我。”颜善之挑了挑眉,莫名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婆妈,话也多了不少。 “啊!好,晚儿记得了。晚儿还要报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道世子您需要什么,晚儿一定会帮您寻来。” 少女瞪着湿漉漉的大眼,努力的表现出坚定的模样。可那鲜红的唇色,飞扬的桃花娇颜,早已出卖了少女眼底的羞怯和欢喜。 “保护好自己,便是对救命之恩最好的报答!”颜善之此句,说的是意味深长。 “嗯嗯,世子也要照顾好自己。” 陈霜晚的脑子已经短路,晕晕乎乎的都已经听不清对面人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都让一旁的青枣怀疑,她家大小姐是不是病了。 “这个送你,务必收好,记得给本世子回信!。”颜善之突然掏出一枚玉盒,塞到陈霜晚手中。 “怀顺,走了!” “哎,这么快,来了,来了。” “啊!回信,什么回信啊?” 难道这里是一封信?望着两人背影越走越远,陈霜晚一脸茫然。 “你说,小娘子会喜欢你送的礼物?”周皓一脸促狭。 “二姑娘应该会很喜欢你送玉肌膏。” 第五十章: 姨娘赠物表谢意 “你说,世子究竟让我给他回什么信啊?” 少女趴在窗前,问着扑棱扑棱抢食的鸟儿,心不在焉的投着鸟食。 “哎呦,大小姐,您这都快喂了一上午了,怎么还在洒食。”琥珀看着叽叽喳喳吃个不停的傻鸟,连忙去驱赶。 “去去去,一群傻鸟,就知道吃,也不怕胀肚子。” 鸟儿受惊,扑棱着翅膀要飞走,羽翅一张,鼓囊囊的肚子就露了出来。甚至有只灰色的小鸽子,奋力的煽动了几下翅膀,扑哧了几下又跌到地上,迷茫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青枣,你看那只鸟,怎么飞不起来了?” “大小姐,都怪您喂的太多了。” 青枣探了探头,看了眼又道:“要不烤鸽子吃吧,虽然肉少,但是挺香的。” “咕咕,咕咕。”小鸽子仿佛吓坏了,不停的叫着,两只肉翅扇呀扇,好心酸,终于飞走了。 “看你把鸽子吓的,真是个贪吃鬼。”琥珀走了进来,一脸取笑。 “大小姐,这盒子都看了好几天了,要不奴婢帮您收起来吧!” “别动。” 陈霜晚惊慌的拿起玉盒,紧紧握在手中。 “盒子里是很珍贵的东西吗?”琥珀茫然的收回手,大小姐已经看了好几天。 “是大小姐的救命恩人送的。”青枣直白的道。 “救命恩人!” “琥珀,你认识这个是什么吗?”眼见被青枣戳穿,陈霜晚又羞又怒。躲了一会,又期期艾艾转过薄薄的面皮,小心打开玉盒给琥珀看了一眼。就是这一方玉盒中古怪的东西让她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天知道这回信,到底要回什么啊? “世子原来送的是树枝?”青枣一脸讶然。 “咦,这是?”琥珀欲要伸手去拿,没想竟被陈霜晚躲了过去,神情一怔。 “大小姐你只给奴婢偷偷看一眼,奴婢怎么看的出来。” “给你,给你,又不是什么宝贝。”陈霜晚粉脸羞红,嘟囔的将玉盒一推,难得孩子气的模样。 “哎呀,这可不是花椒吗?” 遒劲枝条折痕尚新,刺啦啦的叶子生着一撮一撮绿绿的果实,有的也泛着鲜红的斑斓,其味特殊,一嗅间再难相忘。 “花椒是什么?” 陈霜晚和青枣尽皆懵懂。 “花椒生北地,多用来调味,为天家贡品,听说在深秋之时,由绿变红,红的像南国的红豆,所以在北地,花椒就如同南方的红豆一般,寄相思语!” 琥珀后知后觉煞白脸,干哑的嘴巴瞪大,大小姐这是在私相授受。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要告诉青黛吗? “红豆,花椒,寄相思!”陈霜晚双眸一亮,捧着盒子不撒手。 “青枣,大小姐的救命恩人不是安国世子吗?所以这花椒是安国公世子送的?” “对啊!” “完了,完了,那煞星怎么看上我们家大小姐了!”琥珀吓得肝胆巨寒,直想撕心裂肺吼叫一番,可张了张嘴,啥也说不出来。 “大小姐,柳姨娘来看望您了。” 陈霜晚收起玉盒,面上娇羞渐褪,刚行至门前,柳姨娘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柳姨娘,你带这些东西是?” 不怪陈霜晚讶然,今日柳姨娘穿着茜红色的襦裙,发髻高堆,金钗玉镯琳琅满目。在其身后跟着六个妙龄丫鬟也是衣着靓丽,派头十足。 此时六人手中捧着一水的锦缎、钗环,玉器,梅瓶,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是要下聘礼呢。 “大小姐,那日妾身不是说要来好好谢谢大小姐吗?这些就是妾身最真诚的谢意呀!” 柳姨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掌家的权利,这才没几日,那孝敬的银子便哗啦啦的奉了上来。 “柳姨娘真是太客气,那晚儿就却之不恭了。琥珀、青枣,还不快接过来放桌上。” “是。”琥珀青枣响亮的应了一声,忙将几位丫鬟手里的东西端了过来放在案桌上。 柳姨娘笑意微僵,走动的腰肢都扭了一下,这大小姐还真是不客气。 “哎呀,都来这院子这么久,怎么连杯热茶都没上,大小姐,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可要好好调教一番。” 柳姨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丢着绣帕扇了扇,又道:“对了,这玉筑小居不是打发了一批丫鬟婆子吗?过几天还要采买一些,到时候姨娘给你送两个调教好的过来。” “姨娘有心了,不过清萍苑的丫鬟可都是祖母送的,晚儿哪敢有说词。若是姨娘愿意,帮晚儿敲打一番也是好的。” 小丫鬟奉上清茶,陈霜晚端起一杯慢呷了一口,挡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手头上占不了便宜口头上就要占些小便宜,寸步不让。有其母必有其女,倒也不假,五姑娘被华姨娘教导的性子倒也相仿。 “老夫人送的,那便算了吧!算了吧!”柳姨娘讪讪的笑了,忙端起茶水遮掩的尝了,又被热水烫着了舌头,当真是好不尴尬。 “姨娘可还有事要说?” “额,对对,那天侯爷不是让你同姨娘学习的吗?只是这几日姨娘刚接手侯府,事情实在是太多,大小姐可推迟些时日再来学习!”柳姨娘神情无奈,眼中却是深深的期待。 “姨娘是长辈,你说哪日便是哪日,晚儿没有疑问。” “那便好,那便好,真是个乖孩子。那姨娘就先离开了,这几日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晚儿恭送姨娘。” 柳姨娘摇臀摆胯兴冲冲的走了,春风得意极了。 “大小姐,真的就将侯府交给柳姨娘管了?” 那日琥珀不在祠堂,听闻陈霜晚婉拒永襄侯管家的事情,一脸夸张的哀叹。 若是大小姐掌家,她走到哪不是衣角带风,白白便宜了这讨厌的柳姨娘。 “交与不交,不过是父亲一句话的事情,跟我又有何关系呢。” 陈霜晚轻笑一声,手掌拂过顺滑的布料,柳姨娘为了让她不去,倒真是出了一番血呢,东西看着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这边茶水还未撤下,青枣在门外突然又吼了一声。 “大小姐,二姑娘来了。” 陈霜晚抬头望了望天,想着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一个个都凑了过来。 第五十一章: 清萍苑里二重唱 “二姑娘,二姑娘,你慢些,可别惊到了我家大小姐。” 青枣一脸不满的说着,这二姑娘不是才名很大吗?怎么这般不懂礼,她都还没来得及通报呢,就这样闯了进去。 “我又不是鬼,什么惊不惊的。还是你觉得我脸上的伤疤很吓人。” 陈清容突兀停下步伐,围着面纱的下脸孔扭曲,一双柳眉倒竖,狠狠盯着青枣,三道凸起的伤疤仿佛是三条丑陋的肉虫,格外狰狞。 “二姑娘既然知道自己脸上的伤疤吓人,干啥还问奴婢。” 青枣对陈清容分外不喜,那日大小姐为了二姑娘顶撞五殿下和飞凤公主,可没落到什么好来。没想到回了府,华姨娘还做出那般可恶的事来,着实气煞人。 “贱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司琴,给我掌嘴!” “是。”司琴缩了缩脖子,胆怯的看了一眼二姑娘,上前几步,扬起手就向青枣扇了过去。预料中的响声没有响起,反倒是司琴古怪的哀嚎了起来,原来是被青枣拽住了手腕,疼的脸都发白了。 “贱婢,你竟敢反抗。” “奴婢是青萍院的人,想必还轮不到二姑娘来打吧。” 陈清容气急,怒眼圆睁,因为脸上丑陋的伤疤,以及华姨娘失势,墙倒众人推,诸事不顺,这几日脾气倒是越发的奇怪起来。 “够了,二妹,青萍院可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陈清容倏地变了脸色,双眸泫然欲泣。“大姐,是这贱婢不懂礼,我这脸被飞凤公主的鞭子伤了,她还非拿我的脸说事,言语如此恶毒,你还说我胡闹。” 陈霜晚心生不忍,毕竟是一个娇娇姑娘,如今容颜留下缺憾,当是痛心。 “好了,青枣是不对,先退下吧,等下我就罚她。” “二妹别太难过,我看你这伤口已经开始结疤愈合了,想必再过几日疤体脱落,就没什么大碍了。” “当真,那便谢谢大姐姐吉言了。”陈清容抬手摸了摸脸颊,眼神愤恨。 “其实是九殿下送的药膏好用,我只抹了三天,便觉得伤痕好了不少,不愧是宫廷秘药。” “二妹说的可是那瓶玉肌膏?” “咦,大姐也知道?” “那日听九殿下提起了,既然这玉肌膏如此好用,二妹这里应该多备一些。虽说是宫廷秘药,想来外面也应该有的,如今柳姨娘管家,我让柳姨娘帮你打听打听。” “哼,随便。大不了用完了,我再修书一封给九殿下,让他多送几瓶。谁让那个不长眼的公主,非打在我脸上。” “不错,飞凤公主是被娇惯的刁蛮了,难为二妹受此苦楚了。” “若她不是公主,我才不会轻易原谅她呢!” 两人相携进了屋子,陈清容看着一桌案的绸缎琳琅,表情扭曲了数分。压下心中的怒气,陈清容道:“大姐这里可是有什么喜事,怎得了这般多的好东西。” “不是,是柳姨娘送过来的,二妹若是喜欢,便分些给二妹。” 哼,若不是姨娘失势,掌家的权利怎会落到柳姨娘手里,如今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 “不用了,这些东西我多着呢,就留给大姐吧。” “随妹妹的意。”陈霜晚淡淡的笑着,丝毫不在意。 “大姐,你能去求一求爹爹,将姨娘放出来吗?我都已经三天没见姨娘了,每次去佛堂,那些贱婢都拦着我不让进去!” “这不好办,父亲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我的。父亲平日里最疼华姨娘和你,可能是爱之深责之切,父亲一时太过伤心了,想必过些时日就会将华姨娘放出来的。” “不错,一定是这样!”陈清容眼神一亮,不再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抬起眉宇,那狰狞的伤口倒是越发的怵人。 “大姐,你最近可要小心些,你看那云姨娘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攀咬人起来这么毒,让四妹、五妹装死,这不是非要置姨娘于死地吗?” “对了,听说当时大姐也在场,四妹五妹可真闭气死了,又被救活了?” “嗯,大夫是这样说的。”陈霜晚实属实说道。 “哼,爹爹也真是的,后院姨娘争宠的戏码都演了千百遍,这样他都信,委屈姨娘还要住在那么偏冷的佛堂,又没个人伺候,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大姐,你自小就和我玩的好,又喜欢姨娘,姨娘对我们两人也不分彼此,甚至更疼你一些。等你得空了,就去佛堂看看姨娘,看看姨娘缺点什么,也不至于寒了姨娘的心。” 陈霜晚神色微僵,为什么听着这般膈应。 “二妹也别伤心了,父亲只是将姨娘关了起来,说是择日处罚,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想来父亲的怒气也消了,不会再处罚华姨娘了。” “爹爹还有处罚,怎么可能。不过也没事,等舅舅回来,爹爹一定会放姨娘出来的。” 陈霜晚双眸眨动,舅舅,华轩,他去哪里了? “华大人,记得祖母寿宴的时候还在京城啊?” “好像是圣上派遣的差事,我也不太清楚。只要等舅舅回来,爹爹一定会放了姨娘的。”陈清容笃定的说着,一脸得意,似乎这几日的憋闷,都在今天疏散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二妹妹就不用担心了。对了,二妹妹今日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呆在院子里憋闷,想找人说说话。四妹、五妹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不想去找她们,就来大姐这里坐坐,大姐不会不欢迎我吧。” “怎么会,二妹想来便尽管来。” 陈清容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挫折受多了,竟有些喜怒不安的模样,在青萍院坐了一会,又觉得无趣,便带着丫鬟又匆匆走了。 “这大中午的,怎么还不消停了。”琥珀嘀咕一句,又道:“大小姐,要用午膳吗?奴婢这就去催厨房去。” “不用了,今日我们去府外,顺便去趟香记。” “出府?那真是太好了。” “就让青黛和青枣跟着,不带你。” “为什么啊!大小姐,奴婢这是失宠了吗?”琥珀假意啼哭,很是委屈。 “青黛会看账簿,你会吗?” 琥珀怯怯的摇了摇头。 “那,那奴婢总比青枣强吧。” “青枣会驾车,你会吗?” “奴婢,不会!” “那大小姐你记得给奴婢带好吃的,奴婢要李记的香糕,还有徐记卤肉,大小姐,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你个贪吃的丫头,也不知道像谁。” “奴婢像主子。” 第五十二章:佛寺空山葬孤魂 “大小姐,不是说去香记吗?怎么我们现在是出城,是青枣赶错路了吗?” 青黛挑起门帘,发现青枣赶得马车正驶入城门,心中疑惑。 “没有,我们去崇莲寺?” 崇莲寺,那里不是已经一场大火烧成了废墟,大姐怎么要去那地方?不过见陈霜晚表情凝重,青黛也没敢多问,只是暗自忧心。 马车轱辘转了许久,日头已经开始偏斜。 “大小姐,我们已经到了。” 青黛麻利的挑开帘子,扶着陈霜晚下了马车。 入目一片苍凉,偌大的寺庙已经被烧得焦黑,房梁屋顶倒塌,仅剩几根木柱耷拉着。墙壁已经只剩框架,只有寺庙的前的几株枣树还生的亭亭如盖,翠绿逼人。 “大小姐,我们来着做什么?” “找东西。” 陈霜晚抱着一个半臂宽的木盒走过废墟,按着记忆中的线路走去,折腾许久,才停在后山的一株小树前。树木是难得松香木,周围伸着急簇清香的茉莉,此时真有柔弱的白花盛开,馨香浓郁。 “是这一株。” “青枣,你去将马车里的铲子拿来。” ”奴婢这就去。” 陈霜晚心中一喜,眼泪陡然就落了下来,似喜还悲。 “大小姐,您不要吓奴婢啊!” “青黛,我没事,这里埋的是我弟弟,不要害怕。”陈霜晚勾了勾唇角,想要安慰下青黛,却发现实在是笑不出来。 每年母亲的忌日,她都会到长明灯前给母亲上柱香。其实母亲的牌位就放在祠堂内,她又何必舍近求远,为的便是来看一看她那一出生便夭亡的弟弟。 周幽祭礼,夭折幼儿不得藏入祖陵,所以她的弟弟便成了一座孤坟,一缕孤魂,无处可依。 “青黛,你去四周看看,我想陪弟弟说几句话。” “好。那大小姐有事就唤奴婢。” “恩。” 待青黛走远,陈霜晚陡然就跌坐在树下,双手抱着双膝,无声的抽泣着。泪水划过她的两腮,汇聚成了溪流,她的目光是那般的悲伤,透着无尽悲伤的红,血丝爬上黑白分明的眼球,那是她一滴滴心酸的血泪。 “弟弟,你还记得姐姐吗?姐姐每年都来看你,你可不许把姐姐忘了。” “对了,虽然姐姐忘记了上次娘亲忌日那日的记忆,不过你记得就好,今年陪了你两次,你应该很开心吧!” “原谅姐姐无能,不能把你葬在祖坟,不能让你安眠在阿娘身边,你应该是怪姐姐的吧!” “桃夭告诉我,阿娘是被人害死的,都是因为那个人,你才会一出生在这个世上就闭上了眼睛。” “你应该恨吧,姐姐心里其实也恨,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过,你放心,姐姐很快就能找到凶手了,到时候,你和阿娘就能含冤九泉了。” “到时候,我再偷偷的将你埋在阿娘的坟里,让你们一直在一起,你就不用这么孤单了。” “在这里有人陪你说话吗?你一定不喜欢这里吧,都是念经的声音,可现在,连念经的和尚都没了,你肯定更孤单吧!” “大小姐,奴婢将锄头拿来了。” “给我。” 陈霜晚接过锄头,竟一锄头挖在你泥土上,一下一下,挖出了浅坑。 “大小姐,您在挖宝贝吗?让奴婢来吧,别累坏了您。” “不用,我自己来。” 青黛闻言,暗自扯了一下青枣,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泪。大小姐今生,就是命太苦了,丧亲母,丧幼弟,父亲不疼,姨娘陷害,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泥土翻开,露出木头小鸟,拨浪鼓,小鞋子,小衣物,玉镯子,项圈等精巧的事物,一看便是孩子玩耍的物件。 陈霜晚神色骤紧,果然,果然!这些东西簇新的模样,分明就是月余前刚埋入的,还未曾腐烂,布料虽微湿,却仍有劲道。果然,她那日是真的来过重莲寺,桃夭没有说谎。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错的只是她的记忆! 将带来的木盒埋入坑里,将泥土埋紧,添了些土,陈霜晚身上已然汗湿。 “弟弟,等我。” 马车轱辘轱辘驶下寺庙,扬起一路烟尘。 “大小姐,香记到了。” “看这日头晒得,大小姐您来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芸娘送走客人,一见陈霜晚,连忙请了进去。 “虎子,你看着店里,娘陪大小姐所说说话!” “好的,娘,你就放心吧。” 那机灵小厮原是芸娘的儿子,偷偷嘘了一眼几人,面皮薄红。 “来的是有些急了,所以没让人通知,芸娘,之前的账簿我多都已经看过了,多亏有你,这香记才能如此好的运转下来。” “大小姐,您说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奴婢的本分。这些日子三年的盈利准备妥当,想给您送到府上去,大小姐您今日来了,刚好能带回去。” “云娘我托付给你的石蜡香卖的怎样。” 陈霜晚心中有些忐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知道成果的时候了。 “大小姐,您这个点子还真不错,开始送的时候,倒是白粉蜡销的奇快,想来贵女们爱好风雅。至于香腊,世家子弟倒是看不上,寻常百姓倒是用的极好,来了许多回头客呢。至于那生肖石蜡,也极受孩童喜欢。不得不说,因为这些东西,这个月的水粉都多卖了一倍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陈霜晚笑弯了眼睛,没想到随便捣鼓的东西卖的这般好,凭自己本事挣钱的感觉真的很愉快。 “所以我想再找几个人手专门做这石蜡香,等做量上去了,销量一定不曾问题。然后在研究些花样出来,一定更为贵女妇人们喜欢。” “就依芸娘的,不过这人手一定要寻老实忠心的,毕竟这石蜡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我和几个婢子捣鼓出来的。” “大小姐,谦虚了,您生的这可是九窍玲珑心,一般人是学不来的。” 陈霜晚羞红了脸,不太好意思。 “芸娘,我看虎子哥常在脂粉铺子里带着也不是个事,不如就帮我跑跑腿,毕竟茶楼男子太多,农庄又太远,我也不好奔波。” “大小姐,您能看上虎子,那是虎子的荣幸啊,打今起,虎子就跟您了。若是虎子犯了错,大小姐您只管罚他便是。” 芸娘激动的不知该说了什么了,他们是奴籍,不能科举,书读的再多还不如当个账房。所以虎子大小就跟芸娘跑前跑后,幸好生的清秀,又有几分机灵,可在脂粉铺待着哪里是长久的事。 “虎子还跟您住,我领着他去侯府认个门。” “多谢大小姐,这香记您就放心吧,芸娘这里一定给您照看好。” 陈霜晚等的就是这句话,心上微松了口气,抱着盈利的银子,带着虎子坐上马车回了侯府。 去李记买了香糕又去徐记买了卤肉的青枣一回来,便见马车前多了个少年,可不就是香记的小厮吗? “大小姐,他怎么跟我们回府啊。 “这是虎子哥,芸娘的儿子,以后帮我跑跑腿,办些差事。” 陈霜晚笑眯眯的接过食物,闻着香气,毫不犹豫打开品尝,至于琥珀的那份,等看看她还能不能剩下吧。 “你叫虎子?” “我姓李,名风虎,我娘喜欢叫我虎子,以后我和你一样,就是大小姐的人了。”虎子也是伶俐的,见人就带三分笑,说话很是有一套。 第五十三章:纵马狂歌笑今朝 六月的天阴晴不定渐过,空气骤然热了起来,似乎单是呼吸,都带着一股火气。 “大小姐,大小姐,怀柔郡主给您下了帖子,等候的马车都停在门外了。” “郡主的帖子?” “马场,骑马!哎呀,我忘记了。” 陈霜晚小脸紧紧皱在一起,一脸无望。那日清江之上,怀柔郡主明明说过以后请她去骑马,她还想着,回来趁着时间练一练,这完全被抛之脑后了呀! “大小姐,你要去骑马,奴婢可以一起去吗?”琥珀眨成了星星眼,喜上眉梢。马场诶,好壮观的场面,她可从没看过呢。 “你会骑马吗?” “这,奴婢不会。” “不会骑马还去什么马场,不是找丢人的吗?”陈霜晚小声嘀咕着,其实心里已经含泪,因为她说的就是自己啊!可是怀柔郡主的邀请又不能不去,没看马车都停在门外了吗? 不能拒绝,只能含泪赴会。换了身利落的点的衣服,带着琥珀走出了院子。青枣已经去通知虎子了,到时带他们三人去马场。 “大姐,你是不是去赴怀柔郡主的帖子,也带上我们吧?” 一出门,就被四姑娘、五姑娘给堵住了去路。 陈清露穿着粉色的繁复襦裙,身姿俏丽,甚为可亲。陈清熙一袭青色的半臂小衣,下陪嫩黄色的褶皱飞花裙,身姿娉婷,模样婉约。两人仅仅站在眼前,便是一道动人的风景。 只是,那头上摇晃的玉钗,耳朵上鸽子蛋大小的宝石,要间坠着的玉佩琳琅,你们真的知道这帖子是干啥的吗? “大姐,你不愿意吗?”陈清熙面色微微复杂,因为云姨娘说的一些话,近日她与陈霜晚疏远了许多。 “怎么可能,大姐心地善良,又疼惜姐妹,怎么可能不让我们。” 陈清露撅着红唇,红润的小脸很是活泼。可能是因为柳姨娘最近春风得意,五姑娘吃穿用度上了一个等阶,不再像以前那般眼皮子浅了,说话也成熟了不少。 “对,大姐怎么会拒绝。” 陈霜晚无奈勾唇,侯府的女儿娇弱的更花朵一般,养在深闺,哪里会什么骑马,现在你不让我拒绝,等下可别寻我来苦。 “咦,二姐,你怎么在这。” 因为祠堂一事,陈清露不再对陈清容马首是瞻,如今见她走了,率先出声问道,眉眼间夹杂着几丝冷光。 “大姐、师妹、五妹。在院子里呆的烦闷,我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刚巧遇到。咦,两位妹妹如此盛装,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陈清容最近收敛了脾气,漂亮的容颜上只是涂着淡淡的薄粉,特意留下的额前碎发遮盖住了眉间的淡粉色伤痕,倒是越发显的清雅动人,楚楚可怜。 “是怀柔郡主给大姐下了帖子,我和五妹商量着一同去呢,二姐若是想来,不若一起也热闹一些。”陈清熙突然含笑说道。 “原来是怀柔郡主相请,可若妹妹突然前去,大姐可会难做。” “这……” “若是大姐为难,清容就不叨扰了。” “如此也好,二妹就在家中吧。”陈霜晚点了点头,反正去了估计也不会感谢她。 陈清容暗恼,面上笑意不变,忙道:“罢了,两位妹妹都去,大家怕是一人也照顾不来,清容就陪大小姐一起去吧!” “你确定?” “当然。” “二姐,你想去就直说,这个又没有外人,何必做这个姿态。”陈清露扮了个鬼脸,直气的陈清容牙痒痒。 马车轱辘轱辘的行驶,既柔软也不颠簸,两匹快把并驾齐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风驰电掣就赶到了马场。 一下马,清晰空气将众人笼罩,绿色的树木随着山丘起伏,宽敞如茵的草地上有马儿嘶鸣,鸟雀歌唱。 一道红衣如火飞奔在烈马而来,四蹄泛着冷光,却又仿佛踩在云端,卷起一道劲风,带着那明艳到极致的身影倏地而来。 一道漆黑的长鞭甩来,灵巧如蛇,狡动如狼,带着空气的破音声,似乎连空气都被搅碎。 “啊!救命!”触及黑夜的阴影,陈清容陡然叫了起来。 “大小姐,小心。” 似快非慢,灵活的长鞭在那人手里如臂驱使,灵活的向陈霜晚腰间一绕,整个便瞬间腾飞了起来。 身轻如燕?腾云驾雾?陈霜晚短暂而又迷茫的想着,心脏跌入胸膛,身体下一刻跌落马匹之上,身体里热血滚烫,耳边劲风呼啸。 “啊,郡主!”陈霜晚一张嘴,便喝一口风,知趣的闭上嘴巴。 黑马不停的狂奔,速度越发的轻快,似乎连颠簸都淡去,耳边只有呼啸的风,轻灵的身躯,在这一刻,忘记所有忧愁。 “嘶!” “怎么样?开心吗?” 怀柔郡主清朗的声音传来,陈霜晚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烈马已经缓和了速度,正徐徐而行。 “开心,刚才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什么都用去想,只有风在耳边歌唱,很舒服!” “呵呵,你这小丫头有什么烦恼忧愁,难道是想嫁个好郎君。” “难道郡主不想吗?宝马配英雄,像郡主这般巾帼须眉当然要配一个盖世英雄。” “不,在草原上,本公主才是那个英雄!” “哈哈,郡主可真自恋,这时间少有英雄,女英雄更是寥寥无几。” “小晚儿,你可是忘记问本郡主的名字!” 怀柔郡主下了马,牵着缰绳,一手握长鞭,就这样牵着陈霜晚坐下的马,在嫩绿的青草上走着。 “郡主封号怀柔?是否以封号为名。” “这是大周的封号,哥哥姓周,名斐,以周皇子嗣排序,所以他不能继承南疆王位。” “为什么?世子为什么随母姓。” “因为交易!” 陈霜晚默然,皇家的秘密还是不要探听的好。 “父王子嗣众多,却唯独宠我,称耶律之姓,赐名凤霄,为公主之尊。你知道吗?在南疆,公主是可以继承王位的。” “郡主有此志向,晚儿钦佩不已。可惜晚儿只是小女子,困居锦绣楼阁,日后怕是无从目睹郡主的风采了。” “不会,会有机会的?” “郡主何意?” 怀柔郡主停下脚步,月眸回望,瞳孔幽深,风儿卷起她墨发飞舞,衣袂烈烈。 “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你身体里有奇蛊。” “蛊虫?”陈霜晚双手猛地抓紧马毛,捏了一手心的汗,眸光微颤,小脸煞白。 “这蛊,曰天命!” 第五十四章:猎场纵马钗裙扬 不一会陈霜晚和怀柔郡主策马回来,便见周皓与飞凤公主也在此地。 “九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你们怎么来了。” 怀柔郡主漫不经心的询问,手中轻扬马鞭在黑马屁股上拍了拍,黑马嘟噜一声,慢悠悠的甩起了蹄子,寻着鲜嫩的草叶吞食了起来。 “表姐来的,飞凤怎么就来不得,这里可是皇家猎场!”飞凤公主撅着小嘴,因为被蜜妃娘娘惩罚过,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 “这不是因为上次回去就被母妃给罚了吗?在宫里憋闷住了,一直求我,本殿下才带她出来骑骑马,没想到一到马场,便见到了侯府三位姑娘,才知表姐你也在这。” 周皓摇动着白玉折扇,圆眼流露着笑意,明明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却偏要做富贵公子的浪荡模样,言语间常是自在调侃。 “陈二姑娘,上次还未曾替舍妹向你亲自道歉,本殿下心中一直不安。如今见这疤痕渐消,心里方才舒缓很多。” “有劳九殿下挂怀,清容愧不敢担。上次殿下送来的玉肌膏甚是好用,清容还未谢过殿下呢。” “玉肌膏,这不是宫廷秘制的美容圣药,连母妃都没几瓶,九哥你竟送给她了!” 周皓斜睨了飞凤公主一眼,低声告诫道:“还不是因为你惹下的祸事,我告诉你,脾气给我收敛点,否则下次不带着你出来了。” “好吧,我不理她就是。” “表姐,相请不如偶遇,上次竟舟夺魁不过是文战,这次可敢比试一场马术。” 飞凤公主一翻身,便落在身旁白色马驹身上,体态轻盈,眉眼肆意。 “有何不敢,不过表妹还有什么可输的吗?” “哼,敢小瞧我,你要什么,本公主就比什么,敢不敢?” “表妹果然爽快!”怀柔郡主笑了笑,似乎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这分明是送上门的散财童子呀。 “咻~” 一声哨笛,黑马飞奔而来,四蹄矫健,鬃毛顺滑,颇具健美。怀柔郡主翻身而上,笑道:“就比速度,到那座山折返此地,先达者胜。” “好!” 两匹骏马如闪电般射出,奔向远处的山峰。 “表姐和舍妹玩的热闹,几位姑娘有没有兴趣也策马奔腾一番。” “可以吗?” 陈清露摸着小马驹,很是恋恋不舍,应该很好玩,但是她不会骑马。 “没关系的,让专人先牵着走,等适应了,再慢慢自己学着骑,很简单的。” 见几人意动,周皓便命人前来四匹小马驹。马驹还小,正适合女孩子骑,性子又绵软,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要这一匹。” 五姑娘寻了匹杏黄色的温润小马,在仆从的帮助下上了马,慢悠悠的走动起来。五姑娘尖叫连连,小脸绯红,很是兴奋的模样。 陈霜晚选着匹枣红色的小马,慢悠悠的溜达着,这感觉与骑在怀柔郡主的黑马上的感觉很是不同,却意外的适合。 “二姑娘,握着缰绳这里。” “对,手不要太僵硬,温和一些,不用怕,它很听话的。 “跟着本殿下的速度,腿不要夹的太紧,她会害怕的。”周皓温和指点着,眉眼竟是少见的温润。 “谢谢殿下,若不是有殿下,清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陈清容红着脸颊,羞怯的笑着,柔柔的春风划过美人两腮,恰似那一朵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二姑娘聪慧,学的很快。” 陈霜晚慢慢悠的转着,看着几人的身影,无奈撇唇一笑。二姑娘还真是朵娇花,不管到哪里,都有呵护的人。 “让开,让开,别挡道!” 此时怀柔郡主一马当先,飞凤公主落后很多,心中焦急,手中长鞭不住的抽打着身下的白马,白马吃疼,嘶鸣不断,速度加快。 “公主,你别过来啊!”陈清露险之又险被撞上,腿部吓得赶紧夹紧,小马驹惊慌的乱跑,身体跌来跌去,钗鬟飞落。 “五妹,小心。” 两匹马驹相撞,幸好仆从牵住了缰绳,到时没出什么事情。 “废物,碍事!” 飞凤公主冷笑一声,加速追去。 “五妹,你没事吧!”陈清熙捂着惴惴不安的胸口,呼吸困难,早知道是骑马,就不跟大姐出来了,一点都不好玩。 “我没事,飞凤公主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个煞星,每次遇到她都没好事!” “谁让她是公主,不是我们能比的呢。” “算了算了,我也没兴致了,回去找大姐,大不了我们去东市逛逛,也比看到这个骄纵公主的强。” “好。” 两人话音未落,那边又传来一声尖叫,两人面面相觑。 “二姑娘,你没事吧!”周皓突然惊呼。 “胆小鬼,这就怕了。”飞凤公主冷嗤一声,跳了下了马。 周皓慌乱的将陈清容抱住,看着娇滴滴的人钗鬟凌乱,头上插着草根,脸上挂着泥土,也是一脸迷惑。 “表姐,飞凤愿赌服输,你说你要什么。” 此时飞凤公主倒是心服口服,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坦然,倒也颇具皇家气派。 “这是怎么了?” “二妹,还不起来。”陈霜晚也是一脸为难,陈清容的模样显然是受了惊吓,可刚才飞凤郡主没做什么啊! “我没事,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怎么没事,看你跌的这么重,有没有什么地方摔倒,算了,还是叫御医来吧。”周皓扶着陈清容,一脸焦急。这二姑娘可真是多灾多难的体质,每次出来都这般倒霉,也更惹人怜惜。 “不用因为我扰了大家的兴致,真的没事。”陈清容一脸虚弱,却温和独立坚持,宛若草原上娇弱的花枝,迎着烈烈狂风,却要坚定的盛开芳香。如此异样的反差,让人着迷。 “不用管她,故作姿态罢了!表姐,你说,你要什么?” “银子,越多越好,表妹有吗?” “有,本公主的小金库多着呢,明日就给你送到公主府。” “那就这般说定了。” 怀柔郡主勾唇而笑,看着飞凤公主的目光陡然温和了不少。随即眸光一瞥,看向一旁的陈霜晚,嘿嘿笑道:“小晚儿,要不要也比试一场。” “不用了,不用了,郡主骑术了得,晚儿是万万不及。”陈霜晚一脸无奈,郡主还真想银子想疯了,都坑到她这里来了。 第五十五章:侯门骄子傲堂前 “大姐,这门怎么关着,敲了这么久都没人应,仆役都死哪去了?” 七月天,太阳不小,几人策马回府正是憋闷,谁想侯府竟大门侧门紧闭,丫鬟敲了许久的门也无人来开门,等的陈清露满腹怒气。 陈霜晚挑开车帘,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仆人再如此胆大,也不敢如此没有规矩,那只能是有人命令他们。 眸光微动,陈霜晚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四妹、五妹,若我猜的不错,想来家中是进了贼人,才将门院深锁,我们几个弱女子贸然进入也不能力挽狂澜,不如去那京兆府报官,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大姐,这不好吧!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贼人。” 陈清熙心思灵巧,自然清楚陈霜晚所言是虚非实,如今又故意提高音量,显然是说与里面人听的。 “真的有贼人,是什么样的?身高八尺,满面胡须,茹毛饮血?大姐,反正等下父亲也下堂了,不若我们等他回来再进府门吧。” 陈清露傻乎乎得听信,声音怯怯,退回了马车里。 “那这样吧,四妹、五妹你们在门口等着父亲,我去京兆府请人回来看看,两不耽误。” “好吧,那大姐姐你快去快回。” “大姐别自己吓自己,这朗朗乾坤那有什么贼人,肯定是那仆人偷懒,故意落得锁。”陈清容嗤笑一声,下了马车。今日在马场骤然落马,可真是里子面子都给跌没了。还想赶快回府梳洗一番,没想竟被拦在自家门口,着实恼人。 陈霜晚眸光微暗,不再言语。 “快给我开门,我可是府中的二小姐,陈清容!” “吱呀。” 众人微愕,侧门竟真的开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三弟!” 陈清容犹带怒气的面容陡然僵住,她完全没有想到,门后打开锦带襦衫的青衣少年,竟然是她的同胞弟弟,陈修其。 “二姐。”少年淡淡唤了一声,眉眼沉稳素净,薄薄的唇角缓勾的弧度与陈秋年那般相似,一样清秀文雅的面皮,仅仅只是站着,便觉是一股儒道清风袭来。 陈清露眉眼闪过不忿,口中低咒,却也不曾上前质问。若说侯府子女,以陈霜晚出身最为尊贵,可在陈秋年心里,谁人也比上他这个庶子。 因为他原是侯府唯一的男丁,虽说后来云姨娘生了陈修正,可依旧不能动摇他在府中的地位。 “三弟,你怎么回来,可是书院放假了。”陈清容一惊继而一喜,连忙上前嘘寒问暖。两人是同胞姐弟,年岁接近,自然极为亲近。 “嗯,二姐你先进府,我有事情和四妹、五妹说。” “哦,好!” “三哥,你回来了。”陈清熙笑容怯弱,温婉行礼。 “嗯。” “三哥,你刚回来,呆在门口做甚,不如我们回府,好好叙叙。” “四妹,我今日方回,本想去给姨娘请安,敬孝心,没想到竟被丫鬟拦住,连面都没见到,我一打听,便知是姨娘出了事,所以想找当事人聊聊,四妹、五妹,你们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三、三哥,你想让我们说什么,那件事情我们本就是受害者。姨娘被关也是爹爹罚的,若三哥有不满和疑问,自然是可以去问爹爹的。” “几日不见,四妹好似长大了不少,说话也有条有理,知道拿爹爹来压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三哥是读书人,应该比清熙更懂这些道理。” “就是,三哥,这事你根本不应该问我们啊,我们可是被华姨娘关在祠堂一个晚上,又冷又饿,白天又被婆子差点勒死,我们才是受害者!”陈清露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她们才是受害人,怕他干啥。 陈修其面上淡笑不变,挑膝抬袖走出侧门,直视两人道:“四妹、五妹果真是长大,如此颠倒黑白的话都能说出口,不过这样一来,就更好办了!”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清熙眉头微皱,心中有不好的预测。 陈修其眺望新枣街上宽敞的青石板道,目露笑意。“等下爹爹会乘马车回府,你们跪在这里,求他原谅,是你们冤枉了华姨娘。” “这不可能,三哥,你怎么能这样做!” “凭什么,华姨娘是罪有应得,我要回府,看谁敢拦。” 陈清露鼓着一张小脸,愤怒瞪着陈修其,没想到三哥这般恶心和强势,心里不愿妥协,带着丫鬟就向府门走去。 撕拉,五姑娘一下被扯了回来!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果然是长胆了。”陈修其五爪成勾,狠狠的掐在五姑娘的脖子上。 “放开我!唔唔。”五姑娘小脸憋的通红,用力挣扎。 “三弟!你这是作甚么!”陈清容惊慌的跑过来,欲要劝阻。 “三哥,你是想杀人吗?她是五妹啊!”陈清熙脸色煞白,脚下仓皇。 “怎么会呢,三哥只是想看下那白绫的力道是多轻柔,才刚好让两位妹妹只是闭气过去,没见阎王爷。” “三哥如此行径,与那华姨娘有何不同,都是残害同胞的恶毒之人。” 陈清熙气的红了眼睛,颤抖着指责陈修其那令人发指的行径,颤巍巍的目光看向陈清容,难掩惊恐。 “四妹说笑了,我可什么都没做!”陈修其云淡风清的收回了手,负在背后,又是那勤学苦问的文人雅士。 “咳咳,咳咳,四姐,他真的要杀了我!”喉咙皮肤火辣辣的痛疼,两腮泪水跌破眼眶,陈清露害怕的站在四姑娘的身后,刚才,三哥好恐怖,好像真的是要杀了她一样。 “三哥,你太过分了!” “过分?有你们对姨娘做的过分吗?现在她日日住着清冷的孤院,吃着下人都不用的冷菜,你们都还没尝过这些,又如何你说我过分!” “你们站在这做什么!”此时,有轿夫抬着一顶软轿走来,陈秋年挑帘呵斥,浓眉紧皱。 “爹爹回来,四妹、五妹、你们可要认真考虑,这出戏,演还是不演。”陈修其冷笑,言语间的深意,令人惶恐难安。 第五十六章:来仪厅里演闹剧 “你们一个个围在府门前像什么样子,平日里夫子就是这般教导你们的吗?” 陈秋年横眉怒云,端坐来仪厅,看着几名衣衫凌乱,满面惶恐的女儿,心中郁气难掩。 因为上次柳姨娘哭闹鸿胪寺,他已经连续一段时间成为寺里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想到这些小儿女也不成体统,在侯府门口做出这幅样子。 “爹爹,是三哥,他掐我,你看我脖子,现在还红着呢。”陈清露连忙告状,却没敢下死口,刚才那一幕的阴影还在心里挥之不去。略显圆润的脸颊脂粉和泪水凝成个疙瘩,衬托那委屈就有几分膈应。 “子修,你说!” 对于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陈秋年心中还是很看重的,此时听了五姑娘的言论,不免心中偏颇。他之所以未曾处置华姨娘,不仅仅是多方面考虑,更深一层也是因为这个儿子。 “回爹爹,儿子午后方至府内,听闻姐姐去了马场,傍晚时出门相迎,就见几位姐妹衣着凌乱,钗鬟纷散,就连二姐也不外如是。五妹妹,刚才三哥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怎么如此小肚鸡肠,倒现在还记恨着三哥。” “原来如此。”不得不说,三少爷棋高一手,只说小女儿家怨念善妒,倒也令人信服。 “爹爹,他胡说,他刚才明明是想杀了我!” 陈清露怒气冲冲的指责,面容丑陋,陈修其含笑站立一旁,云淡风轻,高下立分。 四姑娘幽幽一叹,沉默的地下头颅,五妹还是太过冲动,这样根本就搬不到陈修其的。 果然,陈秋年冷声呵斥。“五丫头,你这些年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为父还在堂上,你大声喧哗成何体统。看着你这衣着打扮,满面污迹,哪里有侯府女儿的模样,简直与村姑无疑!” “是啊,爹爹,不过五妹年幼,心智未明开,如此行径必是有人教导。”陈修其温和道,少年身姿清雅,面容清秀,奈何已同华姨娘一般,沁了一副毒心肠。 陈秋年闻言,果然面色沉了几分,冷眼扫过堂内四名娇俏少女,犹陈清容与五姑娘最为狼狈。这些日子陈清容常去跪求他放了华姨娘,让其格外烦躁,怜惜之情也比往昔少似了不少。 “晚娘子,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一个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为父亏待你们了。还有你是做大姐的,怎么出门在外也不照顾好你这些妹妹,每次出门都尽惹些是非回来,正当为父这侯爷的位置做的容易吗?” “父亲教训的是,晚儿没有照顾好几位妹妹,心中愧疚。”陈霜晚屈膝跪地,腰身脊背笔直,低垂眉眼满是自责。 “大姐,这怎么能怪你,是我们三个想同你一起去的。而且不论是上次你为了救二姐与飞凤公主直言不讳,还是这次带我们去马场,都并无过错。” 陈清熙抬起眉眼,面色认真又道:“爹爹,还请你不要责怪大姐。说实在的,这些事情你都应该问问二姐,为何每次出去,都会惹到飞凤眉头,以至于牵连了我们姐妹。这些熙儿一直不曾说过,只是因为熙儿觉得,出门在外,我们都是侯府姐妹,自然应该是一条心的,可现在爹爹如此责怪大姐,若是不明说,清熙实在愧对大姐的一番照顾。” “四妹。”陈霜晚眸光微颤,水雾浮起,心中动容。 “四姐说的对,爹爹总是这样,自小就偏疼二姐和三哥。小到首饰珠宝,大到笔墨教学,都以三哥和二姐为先。三哥是男子,露儿能忍,二姐是才女,露儿也忍。可是现在,华姨娘屡次三番害我,刘婆子的毒饭毒菜,祠堂禁闭,白绫绕颈,父亲才偏舍一点怜惜给露儿。可刚才三哥狠心伤我,爹爹你却不信,这痕迹,难道是露儿自己抓的吗?” 陈清露一扯胸前的衣裳,露出脖子上的红痕,一双圆眼湿漉漉的盛满怨恨愤怒,却又异常渴望的看着陈秋年,小小的模样,竟然人心疼。 是这样吗?陈秋年喉咙干涩,对着众位的女儿的指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因为他排行行三,父母爱长偏幼,他每日只能吃着最少的饭食,穿着最旧的衣物,直到后来在宗学念书,境况才好了起来。 可如今,原来他也做了父母一样的事情,令他的女儿如此失望! 陈秋年恼羞成怒,沉眸看着堂中三人,斥声道:“子不教,父之过!一个个桀骜不驯,无视礼法,当堂顶撞长辈,果然是我陈秋年的好女儿呀。” “爹爹莫气,两位妹妹自幼都是由姨娘教养,大姐自幼丧母,三人不通礼数,也是常情。只要日后多家管教,必是能走入正道的。到时候嫁的好夫婿,相夫教子,必会来感谢爹爹恩情。”陈修其连忙出声劝解道。 陈清熙双肩陡然垮下,没想到言至此地,父亲还是如此顽固不改,看来她真是低估了柳姨娘一房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不要为她们辩解,果然,这侯府后面没有个女主人是不行的!”陈秋年紧紧皱着眉头,又羞又愤,心中细细沉思。 陈修其双目一亮,爹爹此意,难道是要将姨娘放出来。“不错,爹爹,您世袭侯爵,自然应该娇妻美妾无双,只是这后院女主人因是采纳贤良,方能孝夫贤子。” “不过在此之前,爹爹也可为诸位姐妹寻些教养嬷嬷,让她们学些礼仪道,这行走在外,也不会误了爹爹您的名声。” “三弟在书院念的是史册经书,通的是圣贤之道,学的是治世之术,没想倒是满嘴巧舌,也精通那妇人治宅之道。圣贤书不易,歧途易入,三弟还是小心为妙。” 陈霜晚瞪着一张黑白分明的星眸,认真的劝解道。如此心生算计,胸怀鬼魅,如何是正道。 “够了!一个个吵的头都疼了,我怎么生了你们这群不省心的儿女!” 陈秋年无言,这正气威严的来仪厅都成了小儿女争风吃醋的地盘,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忙碌一天的陈秋年在此应对的是心神俱疲。 “所有人,明日正午前将家规抄写三遍,送到书房来!” 一场闹剧,至此落幕。 第五十七章:各人心中各算计 “这是怎么了,不是跟大小姐去骑马了,怎么小脸皱嘟嘟的。看着衣服乱的,难道是被大小姐欺负了?” 流樱院里柳姨娘还在看着账本,享受管家大权的愉悦,便见陈清露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肉嘟嘟的嘴巴撅起,显然是受了气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姨娘,姨娘下次能不能打听清楚,再让我去呀。” “这怎么了,快说,真是急煞姨娘了。” “怀柔郡主是请大姐去骑马,你让我穿着这么复杂的襦裙,怎么玩耍。” “是姨娘不好,姨娘还不想给你打扮的美美的吗?”看着五姑娘明媚的眉眼,柳眉心中一阵自得,这女儿是生的像她,才这般好看。若是能被龙孙凤子看上,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没有玩耍的开心,也不用这般生气吧,你可是姨娘的心肝宝贝,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姨娘叫人去给煮上一盅燕窝,你多喝些,对皮肤好,这可是上等的血燕。” “姨娘,你怎么还想着吃呀,刚才在来仪厅,露儿都被爹爹罚抄家规,那么多页,明天正午前怎么抄的过来。”陈清露眉眼更纠结了,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也不会连衣服都没换,就眼巴巴的跑到流樱院里来。 柳姨娘心中一惊,皱眉指责道:“你这孩子怎么又惹你父亲了,不是跟你说了那么多次,要嘴甜一些,要讨侯爷喜欢,你怎么就不听讲呢。” “这哪里怪的露儿,还是不因为三哥,呸什么三哥,就是那个陈修其。” 柳姨娘一把捂住陈清露的嘴,四下看了眼丫鬟命他们出去,又忧又气的说道:“你三哥是男丁,这侯府以后肯定是他的,以后可不许这般无礼。要知道这女人出嫁,还是要靠娘家的。” “爹爹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还有六弟啊,以后他也有机会继承侯府爵位,姨娘你干嘛要怕三哥。”陈清露小脸一惊,很是气氛。自小就是这样,姨娘总是让她事事依顺着二姐,不许忤逆三哥,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你这傻孩子,华姨娘身后可是四品侍郎华大人,可云姨娘身后有什么。姨娘又每个儿子,自然不争那些,只要你能嫁的好,姨娘就开心了。上次能搬倒华姨娘纯属意外,可是三少爷却是万万动不得的。” “对,三少爷动不得,只有露儿谁都能欺负。刚才他都要杀了露儿,姨娘也不心疼我,你看我这脖子,都有红印子了。”陈清露深深的叹息,满腹委屈得不到安慰和谅解,就因为她不是男孩,所以连姨娘也偏心三哥吗。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柳姨娘大惊,连忙上前查看,果然在领口发现几枚指印泪痕。 “这个小兔崽,张胆了啊。那贱人还关在佛堂,他就敢跟你动手!” “那有怎样,在府门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爹爹不还是照样相信他,不信我!” “这小兔崽子,姨娘算是看出来,这华家没一个好货。”柳姨娘气的哆嗦,自从上次祠堂以为五姑娘死了之后,柳姨娘的胆子就变的小了,她可就这一个女儿,当心肝宝贝守着。 “还说呢,我们再府门前被拦了这么久,你也没来救我,姨娘,你还记得我是你女儿吗?整天就惦记着那点破账本。” 柳姨娘连忙去哄,眼中止不住的心疼。“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破账本,而是我们的底气。不过话说回来,这不年不节的,那小兔崽子怎么就回来了。” “谁知道他,算了,姨娘帮我找人抄家规,我要回去洗梳了,再去找她们的煞气。哼,别以为我陈清露是那么好打败的!” “是是是,小祖宗,都听你的。” 话说这边姐弟二人同去了听荷院,也是一番畅谈。 “三弟,你刚才真是太冲动了,怎么能动手去打五妹呢,何况姨娘的事又怪不得五妹。”陈清容一脸忧心,苦口婆心的劝说,刚才可真是把她吓坏了。 “我不过是略施小戒,让她们心里长点记性,不是什么都是能惹的。何况,爹爹本就不会相信。” 陈修其说的毫不在意,片刻后不满又道:“怎么我不在家中,二姐你也不照顾好姨娘,中了那些小人的奸计。还有你这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女子要护好自己容颜,否则以后怎么找个好人家。” “脸上还能看的清吗?不是已经淡了吗?”陈清容一下慌了,原本涂抹的玉肌膏对伤疤甚是有奇效,这伤痕已经淡去了不少,应是无碍。 “美玉微瑕,总是让人心生遗憾。” “九殿下也真是的,也不多送些玉肌膏,想必再用一些,应是完全看不见了。” 陈清容心中怨念,不过连忙又道:“这伤疤也不碍事,对了,三弟你怎么回来了。” “我若是不回来,你们在侯府还要受多少欺负,看看你们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有人向书院递了信,说是陈清容触怒公主,华姨娘被关佛堂,陈修其心忧不已,那还念的进去书,遂连忙告了假。 “那三弟回来了,可要好好想想办法,去将姨娘救出来。爹爹平日最是疼你,若是你去求,肯定不会放了姨娘的。” “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求爹爹,爹爹就会放了姨娘吗?我心中自有定策,到时候爹爹会求着姨娘出来的。”陈修其胸有成竹的笑道,宛若智珠在握。 “真的?三弟,你真有办法救出姨娘,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不是三弟所说,是何办法?”陈清容笑的欢喜,迫切询问。若是姨娘能出来,她哪里会过这种日子,连姐妹下的帖子都给柳姨娘拦了,着实让人生怒。 “月余前我和舅舅通过信,他们已经从狄牧折返,按照脚程,不日即将抵达京都。按舅舅所言,至京之日,必是受封之时,倒是爹爹的心思自会转变,你就放心吧。” “舅舅要回来了,太好了,姨娘一定会没事的。”陈清容美眸泛起涟漪,心中无限欢喜。只要舅舅回来,他们的处境就不会是这般无助了。 第五十八章:喜怒无常绎人性 “大姐,外面有人过来了。”陈清露无聊的拨弄着糕点,待在竹林听曲无趣,可她才不想待在园子里,以免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嗯,是何人?” “大姐,您忘了,今日华夫人来府上做客,想来是二姐正带着他们游园赏花。” “那不用管他们,待他们走了便好。” 陈霜晚眉眼不动,收回琴弦上的手,不再弹奏,显然亦是不想见那些人。 “表妹,刚才遥遥听见此处有琴声传来,可知是谁在弹奏。” 说话的青年穿着蓝长衫宽袍,肤色微黄,身板硬朗,透着几分矫健之姿,不同时下文人一般孱弱。其人正是陈清容的表兄,华庭。 “此地靠近大姐的院子,应该是大姐。” “哦,陈大小姐!”华庭挑眉,眉间夹着好奇之色。 “表哥,游园无趣,修其还有文章想向你请教,不如我们去书房吧。”陈修其眉头微皱,似是不耐。 “表弟,如此大好时光,何必闭门苦读,不如我们去听一曲琴音,洗涤心境,如何?。” “那就依了庭表哥的意思。”陈清容轻叹,今日舅母虽然来了,却是让他们耐心等待。如今只能顺着表兄了,指使了小丫鬟去通报。 “四姑娘也精通此文,现下少有女子喜爱此书。”说话的少年,容颜俊秀,肤色偏白,唇色微红翘起,眼眸明亮含情,是时下最流行的文人雅士之态。 “谢公子谬赞了,其实熙儿也不是很懂。”陈清熙玫瑰含雪般的唇瓣半开半合,眸光透着几分温柔似水。 “大姐在竹林,这边走。” 几人穿进竹林,便见桥上落叶纷飞,桥下有奇石洼水,水流一侧有石桌、石凳数枚,几抹聘婷的身影绰约。 “想必这位便是府中的大小姐。”华庭嘴角噙着似有还无的笑意,目光肆无忌惮的审视。 少女端坐笔直,姿态娴静,浅粉的绣花叠纱衣裙洒在枯黄的竹叶上,凄凉越见唯美。竹叶缝隙中落下的明亮光线,落在她清幽的眸里,星星点点,动人心魄。 华庭几步走到桌前,也不客气,捏住几枚就丢入口中。 “这糕点的模样倒是新奇,陈大小姐身边的人可真是心灵手巧。”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陈清露站起来,小小的人儿身高不过刚至华庭胸口处,突如其来的男性气息充斥口鼻,竟让五姑娘心中一悸,红了脸颊。 “这位可是五姑娘,在下华庭,五姑娘若是不介意,也可唤本公子一声表兄。” “哼。”五姑娘冷哼一声,模样娇憨。 “大姐真是好雅兴,竹林古筝,琴声悠扬,羡煞清容了。” 陈清容亲热的走过来,挽住陈霜晚的手臂又道:“这位是华庭表兄,大姐应该听过。” “华公子。”陈霜晚略略颔首致意。 “这位是表兄的至交好友,阆苑谢家谢三公子。” 一袭白色长衫的少年正站在木桥之上,有微风卷起落叶随着他的衣摆飞舞,姿容如玉,眉眼缱绻,清瘦的风姿中透着矜傲风骨。 待看清楚眉眼后,陈霜晚只觉得眼前一黑,不似以往身无感知,铺天而来的情感不知是恨还是怨,几乎要让她窒息。眼前一幕幕画面的跳转的极快,模糊又触目惊心。 “啊,大姐,你捏疼我了。”陈清容惊呼。 这时陈霜晚才征然回神,脸上湿湿凉凉的,她伸手一摸,竟然是满指的泪水。 慌乱拭去余泪,陈霜晚道:“刚才捏疼妹妹了,大姐道歉。” “不碍事的。” “有景无乐着实无趣,陈大小姐不如来一曲,以增雅兴。”华庭眼中带着戏虐,眸色深深。 “二妹素有才女之名,琴技才情皆在姐姐之上,不若这一曲,就二妹来吧。” 陈霜晚将二姑娘牵引琴边坐下,自己寻了另一方石凳,优雅含笑聆听。 “又出风头。”五姑娘小声的嘀咕着,无奈自己琴技不佳,否则也能表演一番。 “啪。” 华庭一掌按在琴弦上,惊得二姑娘花容失色。 “陈大小姐,本公子想听是你的琴声,你这般推让可是不给本公子面子!” “华公子严重了,晚儿心中不喜,还请切莫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本公子今天就是要听,你待如何!” “庭表哥。”陈清容打了个寒颤,心中对这粗暴强势的表哥微是不喜。 “大姐,既然表哥想听,你弹上一曲又如何。”陈修其心中不满,这不满却是对陈霜晚而发的。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山庭兄何必如此呢。”谢云沐走来,温和的劝解,郎朗如月的模样,端是温润公子。 “今日本公子是客,便应顺了本公子的意,陈大小姐,你这一曲最好是弹,不弹也要弹。” 陈霜晚目光渐冷,面色微霜直起身来。 “我一不是你府上的琴女,二与你毫无关系,华公子如此咄咄逼人,无礼无德。枉为人子,枉为人臣,还襦衫加身,作什么读书人!” “大姐,慎言!”陈修其面色陡变,连忙斥责。 “啪啪啪,啪啪啪。” 华庭突然双生拍掌,面上笑意渐盛。 “陈大小姐果然好胆量,怪不得清河边上敢仗义执言,无惧皇权斥责飞凤公主,实在上本公子敬佩。刚才华庭试探,还望陈大小姐见谅。” 陈霜晚陡然吸了一口冷气,这人忽冷忽热,阴晴不定,被人如此指责还能笑容不改,不可小觑。果然,华家人,没一个好对付的。 “那是晚儿应该做的,就不劳烦华公子挂心了,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大姐,你要走了,那姨娘托我带给你玉肌膏你带回去吗?”陈清露此时并不想走,拿着桌案上的玉盒就想递给陈霜晚。 “什么,玉肌膏。”陈修其、陈容两人面色陡变。 “三哥,你干嘛抢我的东西,太过分了。” “二姐,看这可真是玉肌膏。” 陈清容打量了眼玉瓶,打开轻嗅,连忙欢喜道:“三弟,这真的是玉肌膏。” “五妹,这瓶玉肌膏就给二姐了,大姐若是还想要,你再让华姨娘去寻。” “怎么可能,这一瓶玉肌膏可是要数千两银子,若不是大姐想要,姨娘才不会去买呢!”陈清露目露鄙夷,三哥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连女孩子的东西都抢。 “好了,五妹,这玉肌膏本就是二妹托我让柳姨娘去寻的,如今寻到二妹拿去也是正理。这玉肌膏乃是祛疤灵药,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有可能以后就用到了呢,那么贵。”陈清露不满的嘀咕一声,瞥了一眼未言的华庭,也没做言语。 陈霜晚走后,华庭才低声与陈修其道:“表弟,我看这侯府之内,你更应该关注的是这个嫡女,而非别人呀!” “表哥,你说笑了,在侯府,她可翻不起什么风浪。现如今紧要的,可是要将姨救放出来。” “放心,我爹已经修书一封让我带给侯爷了。” “那就好,真是谢谢舅舅了!” 第五十九章:始见愁云难觅真 “多日不曾见到主子,主子风采依然。早上的时候属下还想着主子啥时候召见,这样天天吃吃喝喝养的俺都肥了一圈,月银拿着俺都脸红了。幸好下午主子就叫青枣来通知属下,主子你有啥事,但凭吩咐,虎子就是赴汤蹈火也给您办成了。” 少年行礼后说着伶俐的话,眼神机敏却不油滑,此时他穿着崭新的锦服,一别一往的清秀小厮模样,看着很是稳重了不少。 这些日子陈霜晚给了他大把银钱,每天就是酒楼、茶馆了吃吃喝喝,唯一的任务就是打探消息,日子是过的既逍遥又得意。如今走在街上,别人都奉称李爷,别提过得有多得意了。 不过李风虎并不愚蠢,拿着钱当然是要好好办事,尤其他娘俩都在陈霜晚手下,做事更是尽心尽责,传递消息及时。 “做吧,青枣,去给虎子奉呗茶。” “是,大小姐,这是虎子哥给您带的卤肉和糕点,奴婢给你放在一旁,您有空尝尝鲜。”青枣也得了虎子给的吃食,答应的很是伶俐。 “有心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虎子斟酌了一下道:“大小姐,狄牧那边距离此地太远,消息不明。不过随着大殿下进京,倒是有不少消息传来。” “其一,那狄牧冬季饿死了大半子民,体弱身虚,只能陆续骚扰搜刮边城方能养活自己。然大殿下一去,猛军镇压,那狄牧自然臣服。后大殿下又以谷粮易牛马,得了狄牧的恩情,自己也没多大损失,圣皇高兴异常,特意封大殿下为成王,随性官员均有升官。” “其二,大小姐让属下特意关注的华轩,也有不少消息。听说此次与狄牧谈判,竟有华轩多方说和,才能谈拢,华轩功劳不小,圣上龙心大悦,已经今晨下旨,封赏正三品中书仆射,朝堂议事。” “怪不得华夫人今日回来侯府,原来是春风得意。如此说来,父亲此时应该是想着怎样帮华姨娘洗脱罪名,好献媚华轩。” 屏风之后,陈霜晚手抵下颚,细细沉思。夕阳的余光洒在少女眉眼之间,分外温润祥和。 “成王周冶,可不就是他的表兄!” 少女低吟宛若浅唱,虎子仿若未觉,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如木头人一般。 “刘大夫那边怎么样了?” “是这样的,刘大夫开始拒不承认,属下想了许多方法才撬开那老家伙的嘴。三年前,那时刘大夫还挣扎在温饱窘迫的日子里,开着一间小小的店铺,突然有天一个陌生的婆子到他的店铺买药,说是家中有待产的妇人胎位不稳,买了许多安胎药回去,刘大夫心中不疑,可时间一常,刘大夫便心生疑惑,因这婆子不是一包一包的买,反而是如一日三餐家常便饭一般必不可少。” “安胎药?”陈霜晚想起,那是母亲饭后必喝上一碗汤药,难道就是那安胎药。 “这老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这没病的人吃多了药,也会病上几分。刘大夫心下不安,可这到手的银子不能不赚,而且其中又没放什么有害的药材,而且那婆子出手阔绰,算上保密费,也是不菲的银子。” “这种人都能做大夫,果真是没天理了!”陈霜晚心中暗恨,眉黛已经紧紧颦起,似乎此时,她已经探听到那黑暗的一角,让她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心底怨恨的种子在萌芽生根。 “这样一直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刘大夫的心也一直纠着,果然有一天,那婆子又来了,说是需要禁药红花!刘大夫胆寒,便出言推脱,不过那婆子不是好相与的,出言胁迫,又许以重利,刘大夫心中辗转便给了药。待那婆子走后,刘大夫辗转难安,便偷偷跟了上去,远远的便见那婆子进了侯府。” 说道这里,虎子喉咙有些干痒,抬头觑了屏风后的倩影一眼,端起温热的茶盏咕噜几口喝了下去,呷叹一声,解了舒爽。 “再之后没过几月,那婆子不管是府内有什么头疼脑热,都让他前去看诊,许以重金,聘用他为私人大夫,并让他汇报么每个人的身体情况。刘大夫尝到了甜头,心里正抓耳挠腮呢,哪里舍得丢下这块肥肉,遂跟着做了不少的违心事。” “属下将那婆子与府中的人一一对照,听说是已经被发买的田婆子,如此说来,这些安胎药必为华姨娘所买。属下又打听了侯府里的老人,听闻那段时间华姨娘也从有过身孕,汤药不断,只不过后来那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华姨娘也怀了身孕!”陈霜晚有些懵然,好像是有,但又好像记不清楚了。 “去查!一定要查清楚,华姨娘当时究竟有没有身孕,银子不用担心,务必查出真相,还有留住证人。” “属下遵命。” “另外,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胁迫打压,迅速将刘大夫带出京都,没有十天半月,不许回京。若他不愿听,你就讲事情传遍那几条街道,看他还呆不呆的下去。” 陈霜晚清冷的说着,心中不是不怨这没良心的大夫,滥用药物,可是她也清楚,没有这个刘大夫,也有李大夫,张大夫,有太多的人在重金下折腰。 “属下记得,一定办的稳稳妥妥。说出来不让大小姐笑话,这京都几条街上的乞丐都称呼咱为李爷,当然,这一切都是主子的功劳,毕竟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恩,先将这件事情办的利索,顺便找到那田婆子的下落,将她发买到干苦力的农庄,看管起来。” “好。” “这些都办的稳妥之后,你再去查一个人。”此时的陈霜晚声音突然有些发颤,飘忽的有些特别。 “阆苑谢家,谢三公子谢云沐,务必将她的一切都给我查清楚。” “阆苑谢家,属下记住了!”李风虎恭敬的站起身行了一礼。 “这里是一万金,帮我交给怀柔郡主,就说那天的交易,我答应了。”陈霜晚身躯微颤,走出屏风,将一方木盒递给了李风虎。 “一万金。”虎子吞了吞口水,又道:“主子,你不怕属下卷着这金子跑了。” 陈霜晚微微一笑道:“不怕,因为以后我能给你的,远远不止这一万金。毕竟有些东西,不是金钱就能买的到的。比如地位,不是吗?” “主子您说的对,是虎子肤浅了。主子您好好休息,属下这就马不停蹄替您办事去!” “去吧。” “怀柔郡主,天命蛊,谢云沐,究竟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才是虚假的!” 陈霜晚低叹一声,品着微涩的茶水,就像这个午后,她突兀留下的泪水,那般无措与慌乱。 第六十章:痴男怨女诉衷情 “怎么人就没人!他又不是鸟,你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人就飞了!” 陈秋年一脸不满,眼底黛色深重,昨日华轩一封纸书,隐含胁迫,令他着实不安。 “侯爷,这...这老奴也不知啊,他家人说是去外地看诊去了,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袁管事也一脸无奈,这刘大夫又不是犯人,有腿有脚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那就绑了他的家人,给他通信,让他立马滚回来!” “侯爷,这不合礼法呀。而且他家人说也不清楚他是去哪里看诊了,这消息也没办法传递呀!” “够了,连件小事都办不妥。这怎么就这么巧呢,难道是故意有人将刘大夫弄走。” “应该是巧合吧!”袁管事讪讪的笑,这被刷了老脸的感觉真让人为难。 “侯爷,怎么一早上就这么大的火气,奴婢特意给您熬了降火的汤水,侯爷您可要多喝一些。” 女子端着汤罐进来,面如白玉,色若桃李,身子凹凸有致,薄薄的衣料遮挡,越显妖娆。 此时眉眼含情,眼中流露,娇嫩的红唇水致丰润,引人一亲芳泽。这哪还是个少女,分明是承接雨露一脸滋润的小妇人。 “这些事情都有丫鬟去做,你这么辛苦做甚。” “能服侍侯爷是如月的前世积得,三生有幸,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侯爷快将汤水喝了吧,您早上都没好好用膳,奴婢可是心疼的。” 那娇浓软糯的声音令袁管事打了个寒颤,心底微微火热,要说,这以前也没发现这如月丫头这般魅态,怎么被侯爷宠幸了几晚,就突然娇艳勾人了起来。 “还在这里待着做甚,留你用膳吗!”陈秋年瞪了一眼,这袁管事年纪越大越不懂的看眼色了。 “是。”袁管事慌忙退了出去,擦了一把冷汗,侯爷这脾气,可真是越发大了。 “如月,头越发的痛了,帮我揉一揉。” “好的,不过侯爷,话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您事情想的太对,自然生了头疾,奴婢这手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吧了。” 如月娇娇的笑着,绕到椅子后面,胸前的鼓鼓凸起温柔的抵住男人的脑袋,十跟葱白的放在燥热的额间按压着。 “本侯岂会不知,可现在又能如何。” “侯爷可是为了华姨娘的事情忧心,其实奴婢知道,侯爷是舍不得责罚华姨娘的。而且奴婢也出自玉筑小居,自然也舍不得侯爷去罚姨娘。” “罚她!本侯可不是想着这个。华姨娘可是有个好哥哥,本侯在想是怎么把她放出来呢。” 如月眸光一动,又道:“那这不是更好,侯爷何必忧心,只要您一声令下,谁会不服侯爷呢。侯爷呀,你可是这侯府的天,妾身的天呀!” “哈哈哈,真是个傻女人。管好一个侯府,可不是像你们小女人一样过家家,有些事情,你不懂。” “哼,侯爷你不说,奴婢当然不懂。奴婢只知道姨娘在佛堂里天天等着侯爷,夜夜以泪洗面,想侯爷想的都生病了来。可侯爷也真是狠心,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华姨娘。” 陈秋年眼角笑的玩味。“你对华姨娘倒是挺忠心的,不过你也是本侯的女人,如此不吃醋,本侯心理倒是有些微酸。” “如月那般爱着侯爷,侯爷怎能怀疑奴婢的真心,只是像侯爷这般伟岸绝世的男子,岂是奴婢一个小女子能独占的,奴婢有自知之明,所以如月要和姐姐们更好的伺候侯爷呢。” “说的好,本侯就喜欢你这聪慧劲,本侯允你,只要你生了一儿半女,都会提你做姨娘。” “谢谢侯爷,侯爷,您对奴婢真好。”如月欢喜的道,一双柳眉弯起,只要她能为侯爷传宗接代,以后的好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永襄侯用过汤水,想着如月那翻话,不免也对华姨娘生出几分怜意,又想到其背后的华轩,脚下不停,就往佛堂走去。 佛堂在永襄侯的后院,不知是为哪代爱佛的妇人所建,时至如今,已经荒凉到杂草丛生。 “莲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秋年一脸讶然,眉眼里是止不住的疼惜。 此时柳姨娘一身素服裹身,繁华尽洗,顶着温热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拔除着院子里的草枝,细密的汗水布在她的额头,仿佛是余下的泪,透着健康和温柔的美。 一刹那,陈秋年心尖一动,他忆了往昔的岁月,少女也是这般清秀可人,在酒肉宴会众人贪婪的目光中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啊,侯爷,你怎么来了。”华莲儿慌乱的把手避在身后,眸光颤抖,紧张无措的道:“妾身只是太想念侯爷了,这院子又太清冷,所以妾身就收拾下,想着哪天侯爷来看莲儿,这屋子也不至于藏了侯爷您的脚。” “莲儿,本侯将你关在此处,你竟然还这般为本侯着想。” “妾身一颗心都系在侯爷身上,除了侯爷,妾身什么都不曾想。” “莲儿。” “侯爷。” “本侯让你受苦了!”两人深情对望后,陈秋年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感动,一把上前将女子温软的娇躯揽在怀中。 额,有汗味! “侯爷,妾身身上脏,您不要抱着,会弄脏的衣服的。” “不,不脏,在本侯心里,莲儿是最干净的。就像在那宴会上,所有人的都强迫你,可你宁死不屈。” 华莲儿目光刹那变得更温柔了,似是想起了往昔甜蜜的过往。“那时的侯爷就像英雄一样,让人忍不住折服。可是没想如今我们竟一墙两隔,终难相见。” “莲儿,别说了,是本侯对不住你。” “不,侯爷,都是莲儿的错。若不是莲儿心里担忧二姑娘,又怎么会将四姑娘、五姑娘叫去祠堂。可后来的事情真不莲儿做的,可是侯爷却不信莲儿,莲儿也是无可奈何。” “众口铄金,不管你做或者没做,事实就在那里,本侯爷也是无奈,莲儿你能体谅本侯的心吗?”陈秋年摇了摇头,推开了柳姨娘,面上越发伤感。 “侯爷对莲儿的真心就如莲儿对您一样,莲儿一直不曾怀疑过,侯爷也只是受了小人蒙蔽罢了!侯爷,您这次来是要放莲儿出去吗?” “这件事的苦主毕竟是五姑娘和六姑娘,莲儿若是有所舍得,云姨娘和柳姨娘那里才好有个交代啊!” 陈秋年此语说的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华莲儿低敛着眉宇,眸中已是暗潮涌动,心中无奈,这负心人推卸责任的本事真是练得炉火纯青。 第六十一章:姨娘病重求原谅 “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今日早晨,姨娘被抬出佛堂了。” 琥珀急匆匆的走进院子,一脸惊慌。 “抬出佛堂,那府里可有个说法。” 陈霜晚一愣,手中一个不小心,原本用细碎火光绘到一半的画作,瞬间被烤焦,发出难闻的气味。 “大小姐,你怎么又在用这画画,等下房子都要被你烧了。” “咳咳,我只是尝试下,你快说说,华姨娘究竟怎么了?”陈霜晚连忙转移话题,掐灭手中的香枝。 “说是华姨娘得了急症,生命垂危,只能先移出佛堂救治。” “是得了什么急症,这般危险。”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大夫说是心病,心血郁滞,没有几天好活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陈霜晚一脸茫然,她还未查清楚害死母亲的凶手,华姨娘就要死了! “谁说不是呢,华姨娘自知生无可恋,就跪在绿萝院,说是两位姑娘不原谅她,她就长跪不起。” “这都病成这样了,还在跪着?” 不管怎样说,华姨娘也是陈秋年的姨娘,这姨娘跪女儿妾,怎么说都不是个事。 “可不是,如今二姑娘、三少爷可都在那门前劝着呢,绿萝院前可热闹了。” “我们也去,带上青枣。” 三人急匆匆赶到绿萝院前,便见不少身影伫立那里。 “四妹、五妹,这些日子,姨娘住在佛堂,一直为你们诵读的经文,乞求菩萨庇佑,你们何至于如此心狠,连面都不愿见。” 陈清容一遍忧心忡忡的望着院中跪着的虚弱背影,一遍冲房间里的两人劝说。 “不要说了,容儿,姨娘每每想到那日祠堂惊险的情况,便觉得心疼难当,心如刀绞。那日姨娘因为容儿落水,一时失了常性,将两位姑娘关在祠堂,以致于有恶婆心狠,竟敢去害两位姑娘,差点铸下大错!此番磨难,是姨娘应得的。” 华姨娘面色苍白蜡黄,身子羸弱,穿着素净的白色衣裙,钗鬟尽去,身子摇摇晃晃,每多说一句话,便喘上数分,只是一见,便觉得是病入膏肓之态。 “姨娘,你也是被小人蒙骗,根本未有害人之心,想必两位妹妹能够体谅,我们快去回去看大夫,您这病可是不能拖的呀。” 陈清容目含热泪,苦苦哀求。 “姨娘这是心病啊!不求的两位姑娘的原谅,我是不会离开的。” 华姨娘一脸坚决,然而瘦弱的身躯已经摇摇欲坠。 “四妹、五妹、请容三哥说一句。姨娘跪在此地,不吃不喝不看大夫,根本撑不了几日。你们也不想我与二姐白发人送黑发人吧!今日我陈修其在此承诺,日后妹妹们不管嫁与何人,只要有事,单凭吩咐,还请二位妹妹放姨娘一条生路啊!” 陈修其重重的作了一礼,腰部折下,看其模样,大有不起之态。 “其儿,其儿,你这是作甚,这都是姨娘的错,姨娘甘愿受罚,你们快回去吧!” “四妹、五妹,二姐求求你们了,难道你真的想逼死姨娘吗?”陈清容泪水涟涟满面委屈,此时大声逼问后扑通跪倒在地,形影凄凉。 “大小姐,这都跪下了!” 陈霜晚亦是倒吸了口凉气,目露惊骇,这三人如此姿态,若四妹、五妹还不愿原谅,华姨娘因此而亡,那岂不是杀母大恨。 吱呀一声,房门敞开,一脸愁云的云姨娘带着陈清熙走了出来。 “华姐姐,你这是做甚,你跪在这里,不是折煞她们两个丫头了吗?何况这件事情侯爷早有定论,那里还说这些原不原谅的话。” 云姨娘连忙去扶华姨娘,表情忧虑夹着痛苦。 “云妹妹,如今妾身已经命不久,唯觉得愧对两位姑娘,若是两位姑娘不原谅妾身,妾身是不会起来的。” “姨娘若是不起,容儿就在这里一同陪着她。云姨娘,你帮容儿劝劝四妹吧,容儿不能没有姨娘啊!” “姨娘,这怎么办?”陈清熙面上惊怯,三人在此处求她原谅,她丝毫没有感受到胜利者的喜悦,反而是遍体生寒。 “华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有病就赶紧请大夫治疗,一定会好的。” 云姨娘满心劝慰,眼神仔细打量着华姨娘的容颜,那病态的蜡黄,亦不像是装的,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治不好了,这是心病,是心病啊!” “心病,不是在那佛堂里憋出的病吧!”此时柳姨娘带走陈清露走了出来,一脸冷嘲热讽。 “我与姨娘是真心来恳求两位妹妹能原谅姨娘的过失,还请柳姨娘大发善心,莫要误了我姨娘的性命。” 此时陈修其已经站的笔直,口中说着,实则隐含胁迫。 “姨娘,姨娘,你醒醒,醒醒啊!” 二姑娘惊恐的摇着昏过去的华姨娘,哭的花容失色。 “如今姨娘已经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难道二位姨娘还不愿意原谅一个病重至此的人吗?二位妹妹,难道你们真要逼死华姨娘吗?” 陈修其厉声急斥,惊得四姑娘、五姑娘满脸失措。 “姨娘,华姨娘是不是要死了,快把她抬走,我原谅她了。”陈清露一脸害怕与嫌弃,连忙叫道。若是这人死在她院子里,那该多晦气。 “还是先请大夫吧,如此这般终归是不好。” 陈清熙也是一脸不忍,慌忙劝说。 “多谢二位妹妹高义,若日后有事,便来寻我,三哥必定不会推辞。”陈修其长揖一礼,面带感谢之色。 “姨娘,你听,二位妹妹已经原谅你了,你快醒来啊,清容不能没有你。” “二姐,先将姨娘带回玉筑小居吧,我们再寻大夫诊治。” “好,好。” 三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徒留四人面面相觑。 “云姨娘,你说这华姨娘的病重是真的吗?”柳姨娘一脸狐疑,这人说病就病了,还真是可疑。 “真病如何,假病如何?如今人都已经出了佛堂,我们也只能看着。” 云姨娘面上淡淡,其实心底已然无言,华姨娘能出佛堂,自然是陈秋年允许的,如今这场重病求情一出,以后的事也不好追究了,难道就这样华莲儿就死灰复燃了! “管她呢,只要这管家的权利在我手里就好。”柳姨娘不甚在意,如今华莲儿落的这凄惨苦苦哀求模样,她已然心悦。只要这手里握着管家大权,何愁以后会受人指使。 第六十二章:无事不登三宝殿 时光如水,一晃就是三日,眼见华姨娘从重病频死,潸然悔恨,再到心结已除,慢慢调养必能康复,一天一则消息,一天一个花样,着实惊心动魄。 “大小姐,二姑娘来了。” 正值午后,陈霜晚和琥珀两人在厅里坐着,两人各自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偶尔谈笑。 “大姐,我说你怎么也不去逛逛园子,原来是待在房间里刺绣呀,咦,这蓝色的布料,倒是少见的清雅,只是大姐什么时候喜欢兰草了。” 陈霜晚笑了笑,示意琥珀将绣笼收起,这才道:“二妹怎么不在玉筑小居照顾华姨娘,怎有空闲来我这里。” 陈霜晚见陈清容款款走来,面色温润明艳,只是那眉宇间的几道浅浅痕迹还不曾消退完全。 “姨娘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自有丫鬟照料呢。大姐,这段日子里你一直帮助清容,清容还没来好好谢谢你呢。” “我们姐妹谈何谢字,何况我也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大姐莫要如此说,不管是你为了清容顶撞飞凤公主,还是在姨娘幽禁的日子开解清容,妹妹心里都是记得的。” 陈清容柔和的笑着,周身尖锐已经尽数消散。相比以前优雅中带着矜傲的气质,此时的陈清容宛若清水洗磨过的玉石,更显平易近人。“二妹,坐吧,琥珀,去添杯茶水。” “好嘞。” “妹妹知道大姐只喜欢舞文弄墨,别无它好,所以妹妹特意寻来上好的文房四宝来答谢大姐。” 同来的知书、司琴二人连忙奉上物品。 “二妹如今怎这般客气,到是显得有些生分了。” 陈霜晚端起茶水慢品,一边与二姑娘寒暄,一边想着这二妹说来究竟何事。 “其实不瞒大姐,今日容儿来此也是有事相求。” “你我姐妹,如何用求字,二妹有什么事,若不为难,大姐定当帮忙。” “舅母设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眷小聚家中,便给姨娘送来了几份请帖。大姐你也知道,姨娘对四妹、五妹正是愧疚,所以也想请四妹、五妹一同去玩耍。可这又怕大姐不去,两位妹妹也不愿去,大姐明日可否陪妹妹一同去趟舅母家。” “这不太好,我与华夫人无亲无故,并不交情,二妹还是和两位妹妹一同去好了。” 陈霜晚对华轩一家都无甚好感,也不想去凑热闹,以免多生事端。 陈清容双眉一颦,美眸沁湿,睫羽沾染了点点清愁。“大姐,你就同妹妹去吧,容儿现在只能求你了。而且舅母举办的不过是家中小宴,热闹喜气一些,却并不喧嚣,一定不会让大姐不喜的。” “既然二妹如此诚心诚意,我也不能推却了。” “真的吗?那谢谢大姐了,我这就跟四妹妹和五妹妹说去。”陈清容一脸欢喜,她刚才可是跟五姑娘那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大姐都同意了,想来五妹和四妹也不能拒绝了。 陈清容来去匆匆,青萍苑又再度回复安静。 “大小姐,这二姑娘安的是什么心,竟然非要你去华府,你还就答应了,别人知道会笑话您的。”琥珀对陈清容一脸不满,奈何她只是个丫鬟,有些话也只能私下了小心反应。毕竟这把姨娘的娘家人当正经的亲戚走,丢分的可是大小姐啊。 “我“若不答应,她焉能同意离去。” 陈霜晚叹息一声,拿过蓝色帕子折叠,手中针线翻飞,不多时精致的香囊便隐见雏形。 “那大小姐也不能这般轻易的答应了,如今华姨娘给放出来了,侯爷显然是不想罪责她了,奴婢是担心,到时候华姨娘一旦复宠,焉不会想起刘婆子那担子事来。” 琥珀一脸忧心忡忡,做着针线都不小心扎到了指尖。 “你个小丫头,担心这些做什么!”陈霜晚失笑,没想到一向天真活泼的琥珀如今也学会杞人忧天了。 “大小姐莫要笑话奴婢,奴婢还不是被那日给吓怕了。” “琥珀姐姐,是谁吓到你了,青枣帮你去揍他。” 青枣一手端着餐盘,脚下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口里还搭着琥珀的话,格外欢快。 “哇,好香啊,青黛姐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不管什么优势,瞬间都能被美食治愈,尤其是青黛姐姐做的美食,如果一碗不能解决,那就再来一碗。 “是水晶凉果,还有冰丝雪鱼卷,青黛姐姐说,如今正热,这两样刚好给大小姐解解暑气。” “又麻烦青黛了。” 陈霜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每日的下午茶点都是必备的伙食了,每次都要青黛忙碌好久的时间。 “大小姐跟奴婢们客气什么,快尝尝吧。对了,琥珀姐姐,青黛姐姐说给你留了一些在小厨房,你去看看吧!” “好嘞,大小姐?”琥珀渴望的看着陈霜晚,一双圆眼湿漉漉的眨巴眨巴。 “快去吧。” 打发了琥珀,陈霜晚摸了摸最近略微丰满的下颚,心里有些忧心。这样下去,她们这青萍苑一个一个不会都变成个吃货,一个个都圆滚滚的吧。 “青枣,你最近好像吃胖了。”品尝着美食,香甜的滋味充斥着口腔,陈霜晚幸福的眯了眯眼睛,觉得不能只有自己受伤害,所以一不小心就牵连无辜了。 “真的吗?奴婢真的有长胖吗?”青枣激动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挤眉弄眼的很是开心。 夹起一枚绿色的凉果放入口中,陈霜晚微微疑惑,这反映不对啊! “家里以前粮食不够吃,奴婢一直瘦瘦的,没想到在府里就养胖了,大小姐您可真是好人,爹娘若是看到奴婢吃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恩,好,那以后你再多吃些!”陈霜晚默然,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再想这些胖不胖的问题,好挫败! “大小姐,刚才虎子哥来了一趟,听说您在见二姑娘又匆匆走了,好似很急的模样。又让奴婢转告您,您让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不过要确切查清,还要一些时间。对了,这是虎子哥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说是您一看便明白。” 青枣连忙自怀中掏了一本古朴的书籍出来,上面搭着一封信件。 陈霜晚慌忙放下食物,接过那有些残破老旧的书籍,只见封面赫然写着万虫千蛊菉。陈霜晚紧抿的薄唇略作笑意,怀柔郡主倒也不小气,直接把一本古籍都给送过来了。 第六十三章:一路桃花一路寻 满园春色不见景,豆蔻佳人立墙东。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中书仆射,一纸宴贴,竟来这般多的名门贵女,倒是不简单呢!” “三品中书,你还嫌官小,有能耐你也当当。” “管他去,反正本公子今日不是来看他的。” “你看那娇娇小娘子对我笑勒,生的还不错,去打听下是哪个府门贵女。”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要去自己去。不对,长岫,你这个都敢调戏,可我真是帮不了你了。” 东墙之上,两个黑乎乎的头颅光明正大的生长其上,一番评头论足,直羞的不少女臊然躲避。 “九殿下,墙头上的风光好吗?” 陈霜晚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脚下轻移走了过来,谁让每次有九殿下的地方都会有安国公世子身影。 “啊!不,不好,一点都不好。”周皓瞬间慌了脸色,伸手摇摆,松了力气,扑通跌下了墙角。 “小九,又不是第一次被逮到,你用的怕成这样,真挫。” 说话的青年伸着一张俊朗英气的俊眼,轮廓刚毅,鬓若刀裁,然而一开口,眉峰上挑,便晓得是个荤素不忌的浪荡子,真是白瞎了一副如此正直刚毅的脸。 “这位小姐生的可真是国色天香,清丽无双,好比那二月豆蔻,初露芳香,不知本公子可有能知晓小姐芳名。” 那青年突然一跃而下,利落的落在内墙里,眉眼含笑的模样倒显得彬彬有礼。 “哪来的登徒子,还不速速离去。” 陈霜晚还未言语,青黛连忙出言呵斥,这等油头粉面之人,绝对不能结交。 “小姐莫怕,对了,在下还未曾自报家门。本公子在家行二,字长岫,小姐喜欢唤什么,便唤什么。” “二公子,可否相让一下,我有事要寻九殿下。” 陈霜晚眉眼认真,听从男子的建议,如此询问。 二公子......周二只觉得牙酸。 “够了,够了,长岫,你闯大祸了。”周皓慌忙的走了进来,急急的拉扯着男子,一头杂草凌乱,却也急的顾不得了。 “小九,你这是作甚,莫不是怕了,放心,今天大哥也来了,肯定会帮你撑腰的。” “大哥是来了,可善之也来了呀!” 陈霜晚眉眼一亮,小手纠在一起,果然他也来了。 “善之不是进了禁军?怎么有闲空来这。”周长岫侧身询问,便听有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 “大姐。” “二妹。” “九殿下,好久不见,殿下金安。” 陈清容袅袅而至,连忙行礼,温和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清容姑娘,今日你也来了。哦,这是本殿下的远房表兄,周二。”周皓双眸微亮,忙理了理衣摆,上前几步。 “周公子好。”陈清容微微行礼后便失了探寻的兴致,转头与周皓相谈甚欢。 “今日舅母舅父宴请贵客,舅母说是招顾不过来,便让清容来看顾一二。刚才得闲来寻大姐,没想竟见九殿下也在此处。” “不知华大人与清容姑娘是何关系?” “九殿下可能不知,华大人是容儿的亲舅舅。” 陈霜晚见两人相谈甚欢,识趣的带着青黛离开,没想反被那周二给纠缠上了。 “二公子,你跟着我作甚,这边是女眷场所,你这般大摇大摆,终归是不好吧!” “小姐放心,本公子哪里都去得。何况小九难得和一女子聊得如此投缘,我这做哥哥的也不好打搅对吧。” “那请二公子自便。” “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小姐你走前面,本公子走在后面,也并无不妥吧!还是小姐连本公子走哪条路也要管着。” 陈霜晚心中无奈,这人简直是个无赖呀。脚下不停绕着园子走着,耳边听着周长岫不着边际的,目光倏的一滞。 顺着陈霜晚的目光望去,周长岫一挥手中的折扇,朗笑道:“柳日梢头影一对,才子佳人堪良配,待得秋日红雁好,折取一对姻缘会。啧啧,每每看到此情此景,本公子都忍不住赋诗一首,聊表绵绵心中情意。” 绵绵的柳树下,一袭白衣的如玉公子直身而立,朗朗秀目,盈盈含情,真是谢云沐。而在其身边的,可不是四姑娘陈清熙吗? “小姐的眼神何意这般幽怨,其实不必记恨,殊不知在别人眼里我们也是如此美景。”周长岫没心没肺的笑着,殊不知听闻他说话的人直想把他打成猪头。 “周二公子,有没有人说过。” “说过什么?玉树临风,朗朗正气,骨骼稀奇?当然有,特别多,而且很有才华,是不是。” 陈霜晚无奈沉默,寻了石凳坐下,满眼无言。 “本世子倒是不曾听过这些,周二要不要和本世子好好说道说道。”一身黑衣长袍,以金黄色边纹修饰,头戴紫金玉冠,眉目如画,英气不减,只是一见,便令人倾心折服。 “善之,你小子怎么也进来了。本公子真要说教说教这个中书仆射了,怎么后花园都畅通无阻,什么人都能进来。”周二仿佛是被猫抓住了尾巴的耗子,瞬间跳起脚来。 “成王寻你,还不速去。” “大哥,他寻我作甚,你莫不是诓我?” “嗯。”狭长的丹凤眸一瞥,带着一抹冷光闪烁。 周二心中一凛,脚下生风离去。 “世子。”陈霜晚微微尴尬,没想到竟在此地见到了,连忙上前行礼。 “你可知,本世子为了寻你,惹了多少桃花?”想到丢了一路的香囊,踩了一路的手帕,颜善之便不自觉脸上泛黑。 “啊!桃花?现在桃花不是都落了。” 见陈霜晚黑白分明的水眸懵懂,颜善之只得低叹一声。 “罢了,我且问你,为何没有回信!” “晚儿不知道该如何回信,想了许久才想到。” “既然想到了,为何不送去。” 小姑娘还真是呆呆的,白皙粉团的容颜上染着红晕,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小兔般。 “晚儿觉得,这东西还是亲手交给世子的要好。” “那拿来吧!” “啊!晚儿没带啊!”陈霜晚真要被自己蠢哭,为什么每次见到世子,都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那下次见面记得带着,我会安排好的。” “好好,嗯。” 陈霜晚紧张的咬着粉色的红唇,羞怯望着那皎洁若月光般的容颜,心儿砰砰跳,世子是在约她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吗? 第六十四章:一曲长笛动林鸟 “世子,禁军里是什么样的?” “一群糙汉子,十天半月不洗澡,外面衣服脏了,换在里面穿。” “额,那禁军生活真是挺艰苦的,晚儿每日都很勤快的梳洗,若是一日不清洁,便觉得不舒服。那世子在禁军里吃的还习惯吗?” “三晚白米饭,一碗扣肉,两叠青菜,一天两顿,也就打发了。” “呐,晚儿一天吃四顿,偶尔还会添些零嘴,世子有没有觉得晚儿胖了。” “没有,应该再多吃些点。” “嗯,徐记的卤肉可香了,晚儿以后多吃些,日后世子也要去尝尝。” “好。” “那世子平日里练兵,是不是很辛苦。” “还行,都是一群欠打的,打着打着就习惯了。” “啊,世子会不会受伤?上次飞凤公主抽了二妹两鞭,现在疤痕还没淡去呢。” “还好,何况男人有些疤痕,也没什么关系。” “可那是别人,世子怎么一样。” “如何不一样?” “世子生的像仙人,本就不同。” “傻丫头,这世上哪里有仙人。” “真的没有吗?上墟山都没有?” “说起这个上墟山,那可就远了。” 青黛跟在两人身后慢慢的走着,一脸无言。别人家的公子小姐在一起难道不是吟诗作赋,风花雪月,琴瑟高雅吗? “善之。” 迎面走来的男子声音沉稳,俊眉朗目,面色温润,其神色见亦有几分颜善之的神韵,令陈霜晚一见,便心生好感。 “这是成王。”颜善之眸色半眯,看着成王身后眉宇挑衅的周二,红唇微勾。 “臣女晚儿,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陈霜晚安静的上前行礼,神态恭敬。 “免礼。”周治温和颔首后便收回目光,显得格外有礼。 “周二说你狂他,便扯着吾来寻你,吾虽不耐,却也不好驳斥。周二,你说来寻善之究竟有何事?” “大哥,这件事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你看,是这样的,本是我先寻得小娘子的......” 三人言谈,陈霜晚也不好故作熟络,又奈不了周二公子的油滑的性子,见九殿下郁郁寡欢的站在一侧,便上前几步。 “九殿下,二妹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刚才有事,离开了。”周皓敛下眸中的深色,口舌犯涩。刚才五哥也来了,转眼二姑娘便有事离开,难免周皓多想。 “九殿下,这颗草你戴了好久,都不打算摘掉吗?” “什么草?” 周皓还没来得及落寞,就扭头去寻,神色茫然,像是被逗弄的小团猫,模样格外有趣。 “在这里。”陈霜晚上前垫脚,自密集的墨发间摘下一个绿意绒绒的草叶,谁知还没拿出去献宝,便被握住了手腕。 “在做什么!”狭长的凤眸微眯,深褐的眸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透着一股深深的威视。 “啊,没什么呀,你捏的有些疼!” 陈霜晚委屈的瞪着水眸,只觉的手腕间的大手火热滚烫,又带着一股刺疼。 “没事吧!”颜善之连忙收回手掌,果然见那白嫩的手腕上泛起了薄红,心忽的一软,有些自责。 “善之,怎么了?” 看着成王疑惑的目光,颜善之只得按下心思,道:“快要开宴了,你先回宴席吧!” “哦,好。”饶是陈霜晚后知后觉,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听话带着青黛离开了。 “这位是哪家的小娘子?”成王若有所思。 “永襄侯府,大哥可能不知道,这小娘子有些意思。”周皓刚才被颜善之一吓,有些愠怒,此时找到了后台,自然全开嘲讽技能,好好吐槽他的见色忘友。 “大姐,你去哪里了?这都开宴会了。” 陈清露在宴会上吃饱喝足,很是无趣。周围来的贵女多是官宦之家,她并不相熟,三位姐姐一个塞一个的溜得快,她只能在这数着瞌睡虫。 “二妹、四妹还没回来?” “哼,不管她们。对了,大姐,能求你一件事吗?” 陈霜晚警惕的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事?” “刚才华夫人说,希望能有贵女演示才艺,以助雅兴。” “恩。” “所以,大姐,你看我能表演什么才艺呀?君夫人教的那些,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陈霜晚迟疑了许久,想了又想,恍惚发现,真没发现五姑娘有何才艺出众之处。不过五姑娘如今年仅八岁,没有特别强项,也实属正常。“这表演,须有创意和才华才算精彩,五妹应该好好想一想。你看,有贵女上场了,你好好看看,肯能会有灵感。” “是吗?那好吧。” 华夫人今日穿的异常华美富贵,此时道:“有宴无乐岂是不美,就由我这侄女抛砖引玉,为大家献上一曲。” 陈清容穿着一袭薄薄的纱裙袅袅而至,赤裸的玉足上悬挂着清脆的铃铛,随着舞步的游走,铃音清脆悦耳,怀中持着长笛声音婉转,两者相合,更具有奇妙的美感。曼妙的身姿在红布毯上游离,纱裙飞旋,极尽唯美。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惊呼,原来林中飞出了几只五彩的鸟儿,围绕着陈清容飞旋,那模样竟似是被曲乐打动,随之翩翩起舞。 “是鸟~。” “这姑娘的曲子吹的真好,竟然引的鸟儿相合,不简单啊!” “不错,当真不错。” “华夫人,您说着这是您侄女,不知是哪家的贵女?能有这般才艺?” “是啊,估计今日宴会之后,您侄女这一曲长笛动林鸟的名声就传出来了。” “哪里,哪里?都是容儿自己苦练,才有今日的这般美景。”华夫人矜持的含笑,接受众人的夸赞,心底亦是有些飘飘然。 “多谢诸位妇人夸赞,清容实在是愧不敢当。”一曲长笛终了,林鸟飞散,陈清容停留场中,亭亭直立,不减风华。 “清容姑娘这是谦虚了,你这一曲终了,哪家贵女还敢上去演奏。”有妇人笑了笑,克制不住心底的微酸。这话说的是抛砖引玉,可知先抛出玉来了,那砖还敢上吗? “京都贵女无数,才艺出众者比比皆是,清容这丫头又岂敢以能者自居。不说其他,就是她家中众多姐妹,清容也不过是自居末尾罢了!”华夫人温和笑道,让陈清容走进,坐在她的身旁,以示亲密。 “哦,以清容姑娘之艺,仍居其末,那我们倒真是想再见识更佳了。” 有夫人笑道,来此本就是一种交际,互相吹捧,既然华夫人想抬举她的侄女,其她人亦不会看不懂眼色。 “晚娘子,众位夫人如此盛邀,不知可能换来你一曲一舞。” 华夫人看着下位坐着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那日侯府寿宴上她受到的委屈,可是到现在还没忘记,若不是因为如此,她才不会特意给几个姑娘都下了拜帖,不是折辱,难道拿来添堵吗! 第六十五章:头重脚轻根底浅 “舅母,您这样做,不好吧!” 陈清容紧皱着秀眉,想起那日竹林中,表哥可不是让大姐弹上一曲古琴,便被大姐说的容颜扫地,里子面子都不剩什么了! “容儿安心。”华夫人很自信,此时陈霜晚觉不敢驳了她的面子。 “华夫人如此赞誉,晚儿当真承受不起。以往夫子教导时,便常说晚儿胜在勤勉,京都贵女们都是七窍玲珑,聪慧敏捷,晚儿万万不敢称前。” 少女优雅起身福礼,面上未有丝毫惶恐,就算面对众多夫人审视打量的目光,亦安之若泰,比往昔,竟成长了不少。 “晚娘可莫要谦虚,你贵为永襄侯府嫡女,能屈尊至华府,本夫人倍感欢喜。如今清容一曲珠玉在前,想必嫡小姐更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舅母,你别说了。” 陈清容面色发青,四周之前欣赏她的目光已然有些变化。庶女二字,永远是去不掉标签。 “原来是永襄侯的嫡女,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原来华夫人府上与永襄侯府也有姻亲,不简单呀。” “嗤,不过是个没落的侯府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看到华夫人的姿态,好像不喜欢这侯府嫡女的模样。” “对,本夫人听说过,是华大人的妹妹在侯府做妾呢,怎么会喜欢这嫡女。” “搞了这么大嘘头,原来只是个妾生女。” “嘘,听说永襄侯府主母去世已久,怕是那妾要趁此翻身了。” 众人议论纷纷,耳语重重,直臊的陈清容脸上无光,恨不得有个地缝能转进去。这种从云端跌倒地底的感觉,真让人一言难尽。 “华夫人接连夸赞,若晚儿再去推脱,就实属虚伪。还请夫人准备几扇素白宣纸的屏风与檀香笔墨,晚儿以此礼相喝华大人位升高职。” “好说,晚娘子稍待片刻。” “华夫人还是称呼晚儿姓氏吧,毕竟嫡庶有别。” 少女眸光若水,骄嫩的唇瓣微翘,泛起淡淡的笑意,然话语清浅,陡然在心间泛起一股凉意。 华夫人脸色犯青,不断舔舐的唇上红脂脱落沾染了白牙,每每僵笑时,总透着一股猥琐之态。 四扇挂满素白宣纸的屏风很快按照陈霜晚的指使围成了四面,将一方圆桌和陈霜晚困在里面,透过屏风淡淡的光,众人能看见少女绰约的身影,光影似乎赋予了少女另一种美感,行如流水,静若处子。 众人屏息,尽皆好奇以待。 一点火光,檀香渐起,少女素手轻挥,那素白的屏风上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笔在白绫上游走,浓浅交替,山水相依,一幅幅的轮廓逐渐丰满,两幅画交相呼应。 “这一幅本夫人认识,可不是那河边的芦苇吗?虚虚实实,宛若随风欲离,一层一层,又若那波还浪涛。这真是一副神奇的画,那少女是用什么绘画的?” “高山与青竹相依,不畏强风,宁折不弯,傲骨铮铮,只是这画色灰黑黄浅调浓墨,亦不是丹青颜料呀。” 手中檀香燃尽,陈霜晚才出声让人移开屏风,笑道:“这第一幅图是溪边芦苇,上天赋予它坚强的生命,可不正如华大人起于微末,靠着坚韧和果敢,而位居高堂,闻达四海。” 还未来得及解说第二幅图,便有接道:“那这第二幅高山青竹图,竹子空心若胸怀宽广,生而有节喻高风亮节,其枝弯而不折,柔中有刚,正是称赞华大人为人之礼,为官之道。” 陈霜晚抿唇而笑,感谢的看了那人一眼,想着若是华夫人知道这画里所喻的含义,会不会气的要撕了她。 “华夫人,陈大小姐可真是送了一副好礼呀。” “这两幅图画一出,当为绝唱。” 陈霜晚这一副不用笔墨,在众人眼前迅速勾勒而出的水墨画,无疑获得了众人最高的喝彩。要知道乐声惊鸟,花香引蝶的把戏也没见过少数,哪有这特殊的绘画之术令人好奇。 “好好好,陈大小姐果然不负本夫人的夸赞,此画一出,京都贵女哪还有人敢于你攀比,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呀。” 华夫人欣喜的夸赞,大肆吹捧,言语之间却令人遍体生寒。 “华夫人此话当是见识短浅,要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说那每逢三年大考便有一试,文成武德居魁首者岂不是三年便出两位,泱泱大周,人才济济,晚儿自问不过是名小女子,无才无德,何敢在此居称第一。” “啪啪啪。说的好!如此胸怀,卿为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臣妇、臣女参见五殿下,五殿下万福金安。” 众人见鼓掌之人,连忙起身行礼,来人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朗,可不是五殿下周稷。 “免礼,本殿下无亦饶了雅兴,诸位夫人还请继续。” 周稷说完,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少女清丽的容颜。这是第二次了,每每见她时,与那温婉容颜如此迥异的口舌都会迸发出犀利之语,着实让人忍不住去好奇与探索。 “五殿下谬赞,晚儿只是说出心里话罢了,若是惹了华夫人不快,还请夫人多多担待。” 陈霜晚镇定的颔首,其实手心已然微微出汗,周稷犀利玩味的目光,直让她想躲避。 “陈大小姐快人快语,本夫人自然不会生气。” 华夫人僵硬着笑意,一字一字从齿缝中蹦出。 “陈大小姐这两幅画端是玄妙,不知本殿下可否有幸能收藏小姐的佳作。” 周稷徐徐走到画前,仔细打量一番,山水玄妙,浓淡相宜,距离近了,鼻尖嗅到一股焦味,心中止不住好奇。 “此画能得殿下垂青,自是晚儿的荣幸。只是不知华夫人可愿割爱,将此画赠与殿下。” “当然可以,还不快将屏风搬下去,务必妥当的送去。” 华庭突然出声缓和了场中尴尬的气氛,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然而一双眸光甚冷。 “好,那本王就打扰诸位夫人的雅兴,告辞。” “恭送殿下。” 陈霜晚忍受诸多窥视的目光,终于等得宴会结束。 “大小姐,侯爷这面与华大人还有事情相谈,让你们先回侯府。” “既然这样,我们三个先回去吧。” 宴会一结束,陈清容便同华夫人忙里忙外,因此陈霜晚三人便先离去。 第六十六章:春风如意正年少 “你说什么,父亲要将华姨娘扶正。” 手中饵食跌落,惊得群鸟四飞,陈霜晚万万没想到,一觉晨起,琥珀竟然探听到这个消息。 “大小姐,侯爷已经请了同宗的宗老商议,将此事寻个章程,顺理成章的将华姨娘扶正,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陈霜晚大惊,眸色陡暗。“不可能,以妾为妻,不合礼法,宗里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大小姐,这事您想的简单了。先不说华姨娘已经养育一双儿女,单单是侯爷没有嫡子这一条,侯爷总是会娶妻的。这个人不是华姨娘,也会另有她人。” 青黛心思细腻,又懂得较多,自然对这些事情比较通透,见陈霜晚钻了牛角尖,连忙说道。 “何况主母去世三年已满,侯爷就算另取,也是无伤大雅,没有任何人能置喙的。” “这些我都清楚,可是我真的没想过父亲会将华姨娘扶为正室。” “昨日华府设宴,侯爷傍晚放回,想来是与华大人大成了什么协议,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将华夫人扶正的。” “大小姐,琥珀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可是有些话却是不能不说,这华姨娘绝非是主母的人选。不说大小姐您这些年受的委屈,单是那夜华姨娘驱使婆子的狂妄行径,她若是做了主母,大小姐焉能好过。” “可那又如何,这件事情大小姐也是阻止不了的。”青黛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陈霜晚心中焦虑,绕着桌子一圈圈的走着。“院里的两个姨娘可知道这件事情?” “应该是不知晓的,这件事情侯爷甚是严谨,也是侯爷院中与奴婢交好的家生子偷偷说给奴婢听的。”琥珀其实话未说完,那丫鬟说与她这消息,竟是想要她早做打算,好另谋出路。 “那就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两个院子,记住,就说是华姨娘院子里的人传的。” 青黛眼神一亮,道:“大小姐,这个注意好,就算柳姨娘不介意那个位置,可若是华姨娘当了主母,那这掌家的权利势必要收回的,她怎能甘心。还有这云姨娘,虽然平日里看着老实稳重,可上次祠堂一事,可见是个心狠的,就算她不为自己打算,肯定也会为了六公子打算的。” “青黛,这府中的事情,我竟然还没你看得通透。”陈霜晚怅然,心中烦躁稍减。 “大小姐您这是身在局中,自然着急。不过奴婢就怕侯爷心意已定,根本不是两个姨娘能够劝阻的了的。” “没事,琥珀,你先将这事办下去,务必尽快。” “是,奴婢这就去。” 眼见琥珀离去,青黛犹豫许久,欲言又止道:“大小姐,奴婢有句话不值当不当讲。” “青黛,你知晓的,在青萍苑里我就只有你们几个知心的,若是你有话都不同我说,以后我还能信谁?” 陈霜晚搀着青黛的手,两人相携坐下。毕竟这些时日两人的真心她也看在眼里,将心比心,自然待两人更好了数分。 “大小姐,那奴婢就直言不讳了。你和安国公世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小姐,您可要想清楚,这私相授受传出的话,你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 陈霜晚羞红的脸色渐渐转白,她抚摸着袖中的蓝色香囊,神色迷茫。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每每见到安国公世子便觉得欢喜,初见时便觉得三生相识,一见如故。更何况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人不是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既然世子赠来了花椒,那她这个欠债的人自然不敢有其它意见。 “青黛,我也不知道,娘亲早逝,父亲对我疏离,在这后院我本就是得过且过。如今世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若有此意,又何尝不好呢。过了这个冬日,我便十四有余,到时总比华姨娘将我胡乱许了一家,过得凄惨要好吧。” 陈霜晚皱眉,似是想到了那些不好的画面。那些突兀闪过的影像,男子生性薄凉,与妹妹藕断丝连,她绝对不会成为那般! “大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您的婚事,肯定是老妇人做主的,不必惧那华姨娘。何况世子家世显赫,如是高嫁,这门楣之见,大小姐怎么受的住。” “青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件事情,便随心意吧。若我与世子终究有缘无分,晚儿也不会怪谁,这是命!” “既然大小姐心意已定,青黛也不招您嫌了。大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去给您做些点心。”青黛温和的道,她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劝说,罢了罢了,这还八字没有一撇,何必忧心忡忡呢。 “好。” 丫鬟陆续离去,只剩陈霜晚一人,她起身寻出那本万蛊千虫箓,直接翻到天命蛊那一页,越看神色越是茫然。 “天命蛊又称生死蛊,蛊分阴阳,自成一对,阳蛊定生死,阴蛊知天命,每逢四季交替轮回之日,必饮对蛊之血,方能造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此深奥的话语,堪比那绝世的武林秘籍,让人陈霜晚看的晕之又晕。无奈,只得再翻会第一页,细细查看。 蛊,物尽极致,神妙尹始。 天地生千万虫蟊,各有奇效,驱白虫置坛翁,空置数月,白虫争死,食其尸,唯余一虫,可曰蛊。蛊有奇效,与善救世之玄法,与恶为害之利器,谨记后人,善用之。 开篇玄奥,让陈霜晚不由投入心神,细细琢磨。 “嘘,这么快就回来了?”送上几盘糕点后青黛便守在门前做着刺绣,此时见琥珀一脸愉悦的跑了回来,连忙出声提醒。 “大小姐又在看书?可真厉害,我追九歌先生的话本子都没这么起劲。” “还敢说,还不是你将大小姐引入歧途的,最近大小姐一直在研究那本书,奇奇怪怪的,你别去打扰她。对了,大小姐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我出马,青黛姐姐你还担心呀,两位姨娘现如今都已经知晓了,恐怕现在只抓耳挠腮急的心肝都烧了吧!” “没被人发现吧。” “怎么会,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我跟你说,刚才我回来时,便看见柳姨娘已经气势冲冲的去前院了,想必一会就能闹起来。” 第六十七章:错在最初相信爱 “慕秋,这件事你还是要认真考虑的,最好是等老夫人回府,再办此时事,否则我等老骨头也是难办啊!” “族长,您说这是哪里的话,您可是一族之长,就算是母亲,不也是要称您一声长辈?此事还请族长相帮。” “华姨娘毕竟曾经为妾,又是官伎之身,如今扶正,有辱门楣!” “是啊,慕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有族老劝告。 “还请族长相助,今年秋日秋闱,族老若是有想考取功名的子弟,秋年这边也可上下打点一番。” “这,既然慕秋如此坚定,那此事也有商量的余地。就让我等老骨头再回去商讨一下,改日再给你回信。” “如此,就多谢族长了。” “好说,好说。” 外院,陈秋年刚将一群倚老卖老的宗老送走,头脑一片混沉。不过是想将姨娘扶正,在族谱之上添上两笔,他们就能从礼制聊到宗规再到习俗,滔滔不绝说了一上午。最后还是施以重利,才打动这把老骨头。 “侯爷。” “你怎么来了?” 抬眸见到来人,可不正是风情万种的柳姨娘。只见一袭嫣红的水袖长裙,隐隐薄纱下柳腰丰臀曲线毕露,美眸微嗔,似羞还怒。 “侯爷昨日饮酒,妾身担心您的身子,特意命厨房给您炖了补汤给您补补。” 柳姨娘亲自端着瓦罐,放在陈秋年的书桌前,身子自发的低垂,指尖已经轻易攀爬在陈秋年的手臂上,轻柔的按捏着。 “那本侯可要多尝尝,还是眉儿心疼本侯。” “那侯爷趁热喝。” 陈秋年喝着汤水,心中烦躁稍缓。 “侯爷,今日族长宗老来侯府,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柳姨娘试探的询问,口中恨的已经咬碎了银牙。 “你怎么晓得?” “侯爷难道忘了,现在奴婢管着侯府,这府里人来人往的,妾身若是不晓得,那可是对侯府不尽心呀。” 陈秋年收回疑虑的目光,“不过是宗里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必知晓。” ‘怕是等我们都知晓的时候,华莲儿那贱人都做上主母之位了吧!’柳姨娘心中腹议,早已怒火中伤,面上却只能僵着和善的笑容,喜笑面对。 “侯爷,以前都是眉儿不懂事,尽给您惹了些麻烦。如今眉儿管家,方知晓侯爷管理着这偌大的侯府,是何等不易,可眉儿还经常做错事,触怒了侯爷,侯爷,你能原谅眉儿吗?” 美人盈泪,姿态魅惑,柔糯的话语让陈秋年被是受用。一把将柳姨娘拉入怀中,爱怜吻了吻眉眼。 “眉儿如此懂事,可真是让本侯受宠若惊啊!” “侯爷,眉儿以后都会好好听您的话。” “这就好。”大手探入衣下,感受那滑腻如脂的肌肤,丰润的触感,让陈秋年一时有些心猿意马,迫不及待吻上那香艳的红唇。 “唔,侯爷。” “嘘,别说话。” 柳姨娘两眼中泛着红丝,已然情动,然而她此时来寻陈秋年,可不是为了作这事! “侯爷,今日妾身管理着侯府,常听有碎嘴的丫鬟说起玉筑小院闲话,妾身也甚是难办!” 陈秋年面上稍冷,唇角下撇,看着怀中的柳姨娘,已然情念渐消。 “一群丫鬟婆子,能言论什么,若是不喜,直接发卖了便是。” “可这言论是说侯爷您偏袒华姨娘,处置不当,任由恶人逍遥。妾身是怕把这些丫鬟婆子发卖了,若是传遍京都,又如何是好啊!” “原来眉儿今日来这前院,送的不止是这补汤,还有这场闲话!” “侯爷,妾身这是为您忧心啊!虽然四姑娘、五姑娘已经不计较华姨娘当日所为,可若日后由此恶妇做了主母,焉能有好日过。” “够了,柳眉儿,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本侯爷愿意宠谁,谁就得宠,本侯爷愿意抬谁,谁就是主母。你既入了本侯的后院,就需紧守本分,日后若是再妖言惑众,本侯有你好看。” 陈秋年一把推开柳姨娘,神色郁结离去。连个小小的姨娘都想掌控他的思绪,着实可恶! “侯爷。” “姨娘,奴婢都说了,你如此劝是劝不了侯爷的,您咋还要来。” “侯爷啊!”柳姨娘颤巍巍的哭着,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可心中毕竟还是有一线期待吗?他们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是他第一个女人,有着两人最纯真无暇的爱。她以为此生便是他的妻,自此不分离。却不料一夕间身份改变,她却只能以贱妾之身才能得良人相伴。 “为何要来?我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柳姨娘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睛,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此生身处这后宅,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还相信着爱情。在你执念曾经的时候,他早已走远只剩背影。 “姨娘,侯爷去了玉筑小居,柳姨娘抹着眼泪回了流樱苑,似乎很伤心。” 忆兰院中匆匆有丫鬟走了进去。 “蠢笨如猪!” 云姨娘暗骂了一声柳眉儿不争气,白捡了表妹的身份还输给一个人尽可夫官伎, “云姨娘,这可怎么办,若是让华姨娘当了主母,那可就糟了。” “不错,一定不能让华姨娘当主母!”云姨娘眸色深黑,里面波涛汹涌,此时她正给陈修正裁缝着布料,却因为心中不静,剪成了一堆破布。 “话是如此,可姨娘我们要怎么办?”丫鬟一脸揪心,主荣仆荣,主陨仆死,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柳姨娘德行败坏,名扬京都,你说,侯爷还会愿意捧她吗?” “姨娘的意思是?” “她不是爱出风头吗?就将她官伎的身份给我编成话本子,传遍京都,看着风头够不够!” “姨娘,这不好吧,倒时若是波及到了侯爷,岂不是都要挨罚。” “怕什么!总比那贱人爬到头上好!” “奴婢这就去办。” “再遣人去唤侯爷,就说正儿病了,一直唤着爹。” “是,姨娘。” 丫鬟匆匆离去,云姨娘独自待在屋内,阳光透窗洒在她的脸上,一半温婉如初,一半暗黑如渊。 第六十八章:不爱花鸟爱泥巴 昨日琥珀所说的看戏根本就没什么后续的声响,陈霜晚也就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研究那蛊虫,一会儿翻着泥土,一会揪着树根,行为着实诡异。 “大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青枣一脸茫然,大小姐什么时候跟她一样,喜欢玩起泥巴虫子来的。世家小姐不是都喜欢弹弹琴,绣绣花吗?怎么她家小姐这般特别。 “我是在找宝贝,青枣你要是不害怕,就和我一起找吧。” 陈霜晚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渴望的看着青枣,之前她寻青黛、琥珀两人帮忙,两人实在受不了,一脸嫌弃的走了。 “好啊,大小姐,您站在一边指挥,奴婢动手。” “青枣,你真好。” 两人忙碌的在院子里折腾,竟是在找些黑漆漆古怪的小虫,正抓的兴起,青杏一脸急迫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侯爷请您去来仪厅。” “又去来仪厅。”陈霜晚皱了皱秀气的琼鼻,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罢了,青枣,你继续捉,捉到就了放在罐子里。” “好的,大小姐。” “走吧。”陈霜晚带着青杏一路去了来仪厅。 “父亲,不知您唤晚儿来有何事?” 少女穿着粉白色的襦裙,举止端庄,温婉行礼。她目光不偏不倚,却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 陈秋年坐在首位,白皙的面容上拢着一团乌云。肃声道:“晚儿,本侯命你同柳姨娘一同管家,这些日子你可曾尽心尽责?” “父亲,晚儿尚小,诸多事物不懂,只是在柳姨娘空闲的时候请教,府中的事物倒还是未曾插得上手。晚儿实在有负父亲的期望,还请父亲责罚。” “责罚,是该责罚!你可知柳姨娘亏空公银,挪为私用,都是因为你监督不严之罪。” 一捧账本甩在陈霜晚面前,纸张翻飞。陈霜晚一愣,下意识看了一旁的柳姨娘,今日倒是安静的不似往常,老实的坐在椅子上,眸色地低垂。 “可是记账的是账房,若有出入,父亲理应先审讯他才是?晚儿不曾接触过账本,也难以察觉柳姨娘是否挪用过公银。” 陈霜晚如今早就练得一双火眼金睛,将账本看得明明清清,这些账本上记在着柳姨娘提取银钱的花销出入,既然早已知晓,为何现在才禀。 “这事难道是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推脱的吗?晚儿,你实在是有负为父的期望啊!” “柳姨娘挪了公银,晚儿实在是不知情,亦有不查之罪,若父亲怪罪晚儿,晚儿愿意受了。” “你这话是怪本侯牵连与你吗?” 陈秋年愠怒,柳姨娘平日挪动银子,他并不是不知晓,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如今华姨娘同账房告到了他这里,他也不好再视若无睹。 “侯爷,别气,大小姐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懂得看账监管?要怪就怪着柳姨娘贪婪,动了不该动的手脚。” 华姨娘容色清减,面色哀婉的劝说着,偶尔眸光流转,闪过一丝得意。 “华姨娘卧病在床,倒是对府里的事情知之甚详,想来此事她应该也是早就知晓了。父亲,晚儿不明白,为何大家都早已知晓,今日却来清算?” 陈霜晚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前的三人,活像在演绎一出闹剧。 陈秋年面色一僵,眼中疑云闪动,审视了华姨娘,目露深意。 “其实此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毕竟柳姨娘也跟了本侯许久,即日卸去管家之责,填补这亏空的银子,本侯便既往不咎。” “侯爷,您如此处置,是否有失公允啊!” 华姨娘焦急,她可是留着这个把柄想要搬倒柳姨娘的,侯爷素来守财,怎么今日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够了,别以为本侯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如今宗族里还未妥协,最近几日你给本侯安分一些!” 华姨娘倏的变了脸色,暗恨的瞪了一眼柳姨娘。 “父亲,柳姨娘是挪用了多少公款,如今是否能偿还的起?” “柳眉儿,你自己说!” “侯爷,那银钱都给了老宅,妾身身无分文,自然是补不了亏空的!” 柳姨娘扑哧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亦是倔强,昨日她是真被永襄侯伤了心,如今就算管家之权被夺,心中竟也觉得可有可无了! “你说什么?给了老宅!” 陈秋年面色陡变,心中哇凉哇凉的,他万万没想到,老宅那边在他这里要不到银子,竟会另辟蹊路,寻到他后院了! 华姨娘笑的开心,没想到峰回路转,这柳姨娘竟然自寻死路。 柳姨娘抬眸,飘忽一笑。“侯爷,您的母亲和妹妹可是求了妾身好多次了,就差下跪了。若是妾身不给银子,岂不是大不孝。若是侯爷觉得妾身为您尽孝也是错误的话,妾身也无话可说。” “该死!”陈秋年一掌打在桌案上,惊的茶盏叮当作响。 “侯爷?你别生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侯爷,侯爷不好了,族长宗老他们在侯府被刁民打了,侯爷您快去看看吧!”匆匆有仆人来禀,神色惊慌。 “族长被打了,哪来的刁民,还不去报京兆府,顺便快请个大夫。” 陈秋年如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让不让人安生。看了眼兀自冷笑的柳姨娘,陈秋年甩袖而去。 “侯爷,您等等妾身啊!”华姨娘连忙追上。 “柳姨娘,晚儿也要去前院看看,你可要一起。” “当然。” “柳姨娘,你说的老宅是父亲原来的家人吗?” “嗯,侯爷生父嗜赌如命,欠了不少外债,姨母求到我这里,我也是没办法呀。” “晚儿能体会柳姨娘的心情,只是没想这事情竟又被华姨娘抓住了尾巴,怕是要紧扯着不放了。爹爹偏爱于她,柳姨娘怕是要吃苦了。” “那个贱人,谁胜谁输还不知道呢!”柳姨娘眼中生起愤怒的火焰,恨不得择人而噬。华莲儿,既然你步步紧逼,那就休怪我柳眉儿狠辣无情了。 第六十九章:鸡飞蛋打朱门臭 永襄侯府门前,哀嚎一片,叫骂声,烂叶子四舞,拳打脚踢,着实乱做一团。 “哪来的刁民,竟敢在侯府门前作乱!”陈秋年虎躯一震,呵斥一声,威严尽显,格外霸气。 “侯爷小心!啊!” 华姨娘娇呼一声,还未来的及推攘开陈秋年,那残羹烂叶就已直呼她面门而来,淅淅沥沥的洒落,在发间脸上黏作一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啊!” 华姨娘尖叫凄厉,慌忙的挠着头发,钗鬟四落,青丝乱飞,哪还顾得了其它。身后的丫鬟惊慌尖叫,哪里还顾得上华姨娘,一边尖叫一边躲避,乱做一团。 “贱女人,大家快打死这个贱女人。” “呸,这种人只配臭鸡蛋,大家快为我们女人出口恶气。” “还躲,叫你躲!” 陈秋年一脸青黑,站在门口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脸上就被砸了好几片烂叶。幸好之后被华姨娘分担了火力,此时才得以幸免。 “大胆刁民,如此作乱,京兆府的人是吃干饭的吗?” “慕秋,快找人来,族长昏到了。” “慕秋,快救救我们,这是一群刁民啊!” 挣扎在激动人流中的族内宗老,一边用年迈的老腰躲闪一边喘着粗气向陈秋年求救。不过心里也舒了口气,众人都去转攻华姨娘了,倒是把他们给忘了。 “刁民,真是一群无知刁民,睁大你们眼睛看看,这里可是侯府,触怒侯府尊贵,你们都是想做牢吗!” 人群一阵骚动,似是有些退缩了。 “什么狗屁侯爷,不过是下贱的泥腿子,和着狼心狗肺的女人倒是绝配,大家快打了,我们人多势众,京兆府不敢抓我们。” “说的对,这种渣男贱女,打一个少一个,不要怕他。” “大家快打,打过就跑,没啥关系的。” 一时间烂叶剩饭臭鸡蛋乱飞,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斥怒声,狂怒的喧嚣声此起彼伏,着实惊人。 “快,快关门!” 陈秋年面对众人如此狂野的热爱,哪里经受的住,见那就连去相救族长族老的仆役也被卷在人流你,打的爆头鼠窜,连忙下令紧闭府门。 “侯爷,这人太多了,关不上啊。” 仆役顶着一头臭饭酸水,脸上黏糊糊一片,只觉的没办法呼吸了,可要奋力的顶着被冲击的大门,只觉的欲哭无泪。阿爹明明说在侯府当差事好差使,走到哪里都倍有面子,怎么他现在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快顶住,京兆府的人马上就来了。啊,呸。” 顺溜的臭蛋夜顺着高挺的鼻翼流到唇角,说话时一不小心吸了进去,直让陈秋年恶心的犯呕。 “侯爷,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狼狈啊!” 柳姨娘一脸惊恐心疼,忍着臭味捏着帕子去给陈秋年擦拭眉眼,眉黛伤心颦起,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绝逼是真爱啊! “这些刁民怎么会这般野蛮,父亲是不是先回去熟悉一番!”身为女儿,陈霜晚自然也不好无视陈秋年的囧状,连忙上前安慰。 “一个个贱民,本侯要让将他们都关在京兆府大牢里,日日鞭打。” 陈秋年晋身侯爷之后,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气的怒火中烧,肝胆巨疼。 “侯爷,侯爷您没事吧,这些刁民怎敢闹到侯府。侯爷您一定要将她们都给处死啊!” 华姨娘叫的嗓子都哑了,身上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滴着馊水,一靠近便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臭味,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 一股酸气冲鼻,陈秋年直欲作呕,连忙呵斥:“你别过来,离本侯远些。呕。” “侯爷,您没事吧!妾身带您去梳洗。” “父亲,族长还在外面,这可怎么办?” 陈霜晚微微惊慌,语气有些颤抖,族长已经晕了过去,若是死了,那陈秋年的罪责可就大了。 “对了,还有族长!都在这里等着,谁都不许离开!”陈秋年眼前一阵发黑,他刚才可是下令关门的,心中惴惴不安。 “快跑,京兆衙门来人了!”一阵兵荒马乱,外面突兀的一空。 “快开门,京兆衙门办案!” 不久后,一阵啪啪啪的声响敲打的这大门,仆役警惕的透过缝隙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当推开门,果然是红衣皂衫的捕快。 “是何人报的案?永襄侯在何处?”来者衙役踩着一众烂叶,以手掩口,神色不耐。 “本侯在这,刚才有刁民在府门前聚众闹事,还请各位速速将这些刁民抓起来!” 陈秋年连忙上前,此时衣服脸上污渍已经擦净,然而那萦在鼻尖的臭味,却依旧挥之不去。 “下官拜见侯爷,不知侯爷说的闹事者可是这几位!” “还不将人带上来!” 有人压抑押着几名老者,还抬着一名尸体模样的人呈在院子中。 “族长!”陈秋年惊呼,连忙上前试探鼻息,发现还有气息,心中紧张才稍缓。 “大人,这几位是我陈族的长者,并非是闹事者。刚才有一群百姓堵在侯府门口,丢了许多烂叶臭蛋闹事,还将族中长者卷入,打成重伤。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还请大人尽快将他们捉拿归案,还我侯府清白。” 陈霜晚见几人自顾自的,只得上前与衙役说清。 “聚众闹事,领头者是何人?你们可认识?”为首中年男子眉头隆起,每次牵扯的到百姓聚众闹事,可就难办了。 “都是些平民百姓,不曾认得。” “那府上可曾欠有外债,抑或有什么仇家!” “都不曾。”陈霜晚摇了摇头,神色亦是茫然。 “大哥,刚才兄弟们在侯府偏巷抓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要不要审一审。”有一名红衣皂衫的衙役小跑过来,低声提醒。 “还不快带上来。” “大人,你们抓我干嘛,我可是良民,抓良民是犯法的!”被抓的男子一脸畏缩,口中叫喊也不是很激烈,害怕恐慌的为自己辩护。 “闭嘴,大人问话,你只管答就好。”红衣皂衫的衙役一把将那男子推攘过来,口中训斥。 “刚才闹事的就是这群人,刁民,还不说出主谋!” 大夫已经在给族长诊治了,陈秋年才缓过劲来,沉眉怒眼,瞪视着跪倒的人。 “父亲,莫急,先听大人审讯。” 第七十章:闲坐家中祸自来 傅长兴在京兆府算是一把手,身负正五品带刀京都统领之职,平日里诸事忙碌,少有得闲。最厌烦的便是京都这些逞凶斗狠,无视法纪的勋贵。可以说京兆府之所以忙的像陀螺,十有八九都是勋贵子弟惹的祸。平日里,大家都给这些人起了外号,叫食肉鼠,可见其厌烦至极。 因此见陈秋年这般狂妄,无视法纪,喊打喊杀,心中微有不喜。 “下跪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草民张文召,见过大人。” “你缘何在侯府门前鬼鬼祟祟,刚才聚众闹事的人,尔可是同伙!”傅长兴武力深厚,一身官威,此时肃声审问,令人颤栗。 “大人,冤枉啊,小民是良民,一直兢兢业业,不曾做过坏事啊!” 那男子吓的两股打颤,扑哧一声倒地,连忙告饶。 “再不速速招来,京兆府棍子可不是吃素的!” “大人,这真的跟小民没有关系啊!小民刚才站在街角窥视,实在是因为家中那闲来无事的婆娘也扔了烂菜,如今想来又觉得害怕,怕触怒了官老爷,便让小人来打探打探。” “你的婆娘?若干有半句不属,小心的你的舌头!” 傅长兴紧皱眉头,原以为是聚众闹事,欲打杀侯府,怎么现在看来,是一群好事女人生事。 “难道是永襄侯惹得桃花债!”傅长兴心中暗自嘀咕,扫了一眼虽盛怒却依旧不减俊秀的陈秋年,再饥渴也不可能看上人妇吧! “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这事还要从昨日说起!” 那男子也是无语,端是闲坐家中祸自来。 “昨日我那婆娘和几个妇人去河边洗衣,回来后便一脸怒气冲冲,口中低声咒骂,我问她作甚,她连小民也骂了一顿,说什么负心汉,渣男。小民只能哄着,那婆娘这才说出实情。” 那男子说完,小心的看了一眼陈秋年,用着坊间俚语将那绘色绘声的桥段给道了个干净。 什么妓子偶遇薄情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回到府中当小妾,斗死主母害嫡子,伪装柔弱害庶女,渣男不闻不问很放纵,以妾为妻乐逍遥。 陈秋年听完之后脸都绿了,他自语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万万没想外面的人竟然传成这样。陈秋年已经可以想见,明天御使口伐笔诛,别说什么升官,他这乌纱帽也别想保住了。 “姨娘误我前程啊!”陈秋年一口老血喷出,怒火攻心,终于还是抗不住昏了过去。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啊!大夫,大夫,快来这边。” “来了,来了。” “你这个贱民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华姨娘怒红了眼睛,撇开丫鬟就向那男子撕去,五爪成勾,道道血痕。 “你这泼妇,滚开,大人,快救救小民啊!小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够了,还把这位夫,这位姨娘拉下去。” 傅长兴脸色也不好看,万万没想到竟是听戏听的太过瘾,身临其境来打杀坏女人,这可如何判。 “大人,您就饶了我那婆娘一命吧,她也不过是扔了几片烂叶,吐了几口口水罢了,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拉她去坐牢啊,否则您让我们这一家老小怎么火啊!” “够了,还不将这人带下去,详细询问,再去盘问那妇人,是否是受了什么人蛊惑。” “是的,大人。” “柳姨娘,还是快将父亲抬去厢房吧,这怒极冲心,可别再受了凉!” “对,对,得先将侯爷带回去。” 柳姨娘哭哭啼啼跟着大夫,看着一具具被抬入厢房的陈秋年、族长,掩在帕子底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迷之笑意。 “大人,晚儿没想竟是侯府自己惹来的祸端,徒糟您笑话了。”陈霜晚无奈收拾烂摊子,上前叙说。 “臭丫头,你说什么,是有人诬陷侯爷和我啊!大人,您可一定要将那群人给抓起来,碎尸八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华姨娘已经面色扭曲,恶狠狠的目光瞪视着每一个人,写满了凶狠和猜忌,那宛如乞丐泼妇的模样,令人作呕。 “不对,肯定是府里的人,你们打压我的名声,不就是想让我别坐上主母之位!我华莲儿告诉你们,这主母的位置至有我华莲儿能坐,你们谁也坐不了!” “是你,还是柳姨娘,抑或是云姨娘,我一定会把你们统统纠出来。给我等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姨娘,你还是去父亲那里守着吧,若醒来不见姨娘,怕是更气了。” “哼,你们给我等着!” 见华姨娘走远,陈霜晚才道:“大人,让您见笑了。如今父亲气病,还望大人能尽快查到蛊惑惹事的幕后黑手,还我侯府清白。” “陈大小姐客气了,这本就是傅某人的本分。只是此事本就不伤及人命,这蛊惑之人销声匿迹,怕是不太好查。而且就如刚才那位姨娘所说,这事怕是还是不要纠清楚的好。” “傅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您不将此事彻查,此事不仅是父亲不能罢休,怕是新任的中书仆射华轩华大人也会雷霆震怒,到时京兆府怕是要有些麻烦。所以依小女子所言,还是尽早结案的好。” “新任的中书仆射华大人,他与此事有何牵扯?” 傅长兴心中一紧,这侯府被泼不泼脏水无所谓,勋贵之家本就多受非议。可是这清正之官若受非议,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傅大人虽长住京都,但有些事情可能不清楚。刚才的华姨娘原本是罪臣之后,被贬为官伎,后与父亲一见钟情,阴错阳差便抬为姨娘。如今华大人位居高位,若这妹妹声名狼藉,华大人又怎能幸免。” “傅某人记得华大人高中榜首之时,曾为其父番洗冤案,原来还有其妹活在世上。如此傅某人便是承了陈大小姐的恩情,日后有使得上的地方,但说无妨。” 傅长兴连忙摆正脸色,认真一礼。 “大人客气了。青杏,还不去送傅大人出府。” 青杏得了眼神,连忙出门相送,手中掏出一锭银钱小心递给旁边红衣皂衫。 几人带着那男子走远,有人道:“大人,这侯府的小娘子还挺有意思的,还赏了酒钱,出手挺阔绰的。” “酒钱?那是封口费,快去办事!”傅长兴眸色深沉,着小娘子可不简单,听其话里竟似话中有话。 第七十一章:妻贤子孝夫得益 “父亲,您醒了?” “青杏,快倒杯水来。” “父亲?父亲?要不要喝杯水?” 陈秋年神智迷蒙的苏醒,全身沉重,耳边不停轻柔的女声飘来,透着几缕小心和关怀。 “水。” “水来了,慢点喝。” 一杯温水咽下喉咙,陈秋年感觉才稍微好受一些。他半眯着双眸,靠在床头,看着夕阳的余晖光下的少女,眉头微微隆起。 “父亲,你好些了吗?” 少女关心的问,似乎没有察觉到陈秋年的冷淡疏离。转头又道:“青杏,快去厨房看看汤药有没有熬好,记得再端些易克化的食物,父亲一定还饿着呢。” “好的,大小姐。” 青杏伶俐的应答,走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那些刁民呢?咳咳咳!” “父亲,别动怒,小心身子?” 陈霜晚连忙上前轻拍后背,“华姨娘回去梳洗了,柳姨娘在厨房给父亲煎药呢,晚儿就在这里照看父亲。至于那些刁民,有傅大人在查,想必不久就能水落石出,还我们侯府一个清白。父亲您别担心,好好调养身子。” “大夫怎么说?”想到之前被气昏吐血,陈秋年也不由有些老脸羞红。 “大夫说您是优思过度,郁结与心,怒生肝火,伤及肺腑。父亲,这些日子您就好好休养休养,那些大小烦心事就推到一边去吧。” “说的轻巧,让你跟着柳姨娘管家,连银子都给亏空了。华姨娘的事又闹的外面血雨腥风,你让为父如何放心!” 陈秋年越说越觉得气盛,心都纠在一起了,以前一个两个看着都好好的,现在是越来越不成事了。好好的一个侯府,被几个女人搅动的像一摊烂泥,都是拖后腿的呦。 “父亲,柳姨娘被人蒙骗,晚儿的确有责任。吃一堑长一智,晚儿以后一定经心的。哎,怪不得以往老人常说,妻贤子孝夫得益!” 陈秋年嚼着这句话,沉眸不再言语。 眼见柳姨娘伺候陈秋年用完汤药,得到陈秋年的许可后,陈霜晚这才离开了玉笙居。 “大小姐,你可回来,奴婢们听说前院闹得那般凶,都担心您呢。” 陈霜晚一回到青萍苑,就看见三人守在门前,一脸忧心挂念。 “无事,我有些饿了,送些糕点上来吧。” “得嘞,奴婢这就去给您做。”青黛欢快的走开了。 “大小姐,虎子哥在屋内等您许久了。”青枣连忙低声在陈霜晚耳边说道。 “你们去忙吧!不用在这里耗着。” 陈霜晚眼神一亮,忙不迭走进屋内,可是等了他许久呢。 “诶?青杏姐姐,大小姐说了不用我们伺候。”琥珀眼尖,连忙拦住欲跟去的青杏。 “我这不是担心大小姐吗?那小子是做什么的啊!” “是香记掌柜的儿子,来给大小姐送账本呢。咋地,青杏姐姐看上虎子哥了?” “去去去,你个小蹄子。” “属下给主子问安了。” 李风虎喝了好几盏茶水,心里有事,等着很是焦急。此时见陈霜晚到来,面上欢喜,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 “主子,您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理清头绪了。” “速速道来。” “是这样的,属下因听说主子说之前府里发卖了一些人,就辗转通过人牙子寻到了这些发卖的奴婢,通过一番打探,属下就把人锁定在了田婆子身上。” “田婆子,我记得她,她华姨娘身边的老人了!” “不错,属下也同刘大夫确认过,这名田婆子就是去药店买安胎药的那位。” “所以......”陈霜晚抑制不住呼吸加速,变急,忙坐在椅子上,按捺心情。 “开始的时候那婆子打死不认,属下也不是心狠的,就把她丢到农家给干了几天的活计,没想到之后那婆子就哭天喊地的说要招认。” “她是如何说的?” “说那华姨娘在怀有二子陈修其时,曾经被人下了虎狼之药,孩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可那身子却是再无孕育的可能。所以那时华姨娘怀孕,是假装的。” 虎子看着陈霜晚苍白的脸色,急促的呼吸,越发斟酌起了遣词用句。 “果然是她!” 少女喘着粗气,贝齿白唇咬破,通红的眼睛里颗颗珍珠滚落,泪水滑过她鼓起的两腮,肩膀微微怵动,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却哭的那般伤心。 “主子,那田婆子招认了许多事情,属下以为,其中一件事情比较重要。” “是何事?” “永襄侯,你的父亲,在夫人去世之后,已经被华姨娘下了绝孕药,此药有虎狼之毒,吃了之后绝无在孕育子嗣的能力。” “这...这是真的?华姨娘她怎么敢?” 陈霜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惊的泪水都忘记了流,虚张着檀口,完全没想华姨娘竟如此狠心。 “她不但敢,而且做了。所以主子,你一定要小心华姨娘,此时华姨娘接连失去筹码,未必不会下了狠手!”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只是她一个后宅妇人,这种药很容易弄来吗?”至少陈霜晚还曾未听过。 “那田婆子说,是华夫人给的!” “华轩!华夫人!竟然是他们。” “华轩此人谋算极深,如今圣眷正隆,主子万不可与他正面对上。” 李风虎焦急,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既不耻此人的所为,又深深忌惮。 “此中事情你必再管,我还有件事情交付给你。” “主子单凭吩咐,虎子万死不辞。” “去查清楚华轩此人,当年他沉冤得雪距离如今不过短短六年,就已经坐上了中书仆射的位置。而华姨娘有此底气,也是因为他。不能摸清他的底细,我是报不了母亲的仇的!” “属下一定尽心查清楚。” “那就拜托你了!” “主子客气了。” “青枣,帮我送送虎子。”陈霜晚冲门外到了一声。 “好嘞。” “那属下就不打扰主子了,属下告退。” “嗯。” 青枣将虎子送到二门,突然道:“虎子哥,下次你再来别给我带吃的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琥珀姐姐老是打趣我。”青枣纠结的一脸无奈,虎子哥明明给大小姐买的更多,每次给自己的小包也是让分给大家吃,怎么琥珀姐姐老是说她。 虎子的脸可疑的红了,不过幸好天色微暗,倒也不显。“你若是不喜欢吃,我不带便不带了,可只是琥珀打趣几句,你就不吃的话,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你不是常说,做人要开心吗?吃不到美食,你会开心吗?” “不会开心。” “那下次还带吗?” “带。”少女笑的眉眼弯弯,平淡的容颜似乎也被那笑意感染,更美了几分 “好。”李风虎也笑的开怀,连日来的疲累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七十二章:巫蛊人心谁更毒 “大小姐,这几日天气这般好,去了侯爷那里之后,您就来花园里走走吧?” 青黛看着陈霜晚日渐消瘦的面庞,一脸疼惜。这几日大小姐日日去侯爷那里侍疾,着实清减了不少。 “还是照顾好父亲再说吧,这几日他因病休沐,本就心中烦闷,我这做女儿的自然应常陪陪他。青黛,这几日辛苦你了,日日变着花样做药膳。” “大小姐,这是奴婢的本分。” 两人一路闲话,便到了玉笙居。 “云姨娘也在?父亲可起了?” 陈霜晚带着青黛走到客厅内,便将云姨娘自帘幕后走出,一脸愁容,眼底黛色深重。 “是大小姐啊,侯爷已经起了。” “云姨娘,你这是病了,看着容色不好?” “不是我,是宝儿,已经连续好几日了,这病情反反复复,小人儿整日闹腾,姨娘心疼,哪里睡得着啊!” 陈霜晚猛的一怔,身上颤栗,陈修正。 “六弟病了好几日了?可请了大夫?” “请了,只是一直不见好转。”云姨娘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眉眼哀伤。 “那姨娘寻父亲是?” “听闻观云观的仙姑治小儿疾病很是灵妙,所以妾身就来询问侯爷,能否请仙姑来看一看,刚才侯爷已经允了,大小姐慢坐,姨娘先行一步。” “送姨娘。” 眼见云姨娘匆匆离去,陈霜晚疑惑未消,却也认真将膳食在正厅一一摆放妥当。 见陈秋年走出来,陈霜晚连忙上前请安问礼。“父亲,今日可觉得好些?” “嗯,好的差不多了,日后就不用再如果麻烦做这些。” 陈秋年神色平稳,对陈霜晚的态度好上了不少,漆黑的眼里也带着几分怜爱。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它儿女也不过是只来看望过陈秋年几次,行礼问安,而陈霜晚日日来送药膳,将心比心,陈秋年自然也是看到眼前这个女儿的好来。 “晚儿不觉得麻烦,能和父亲待在一起,晚儿便觉的欢喜。” 陈霜晚站在一侧,为陈秋年布着膳食。“这是老母鸡顿的参汤,父亲多喝些,滋养身体。” “这几日委屈你了,等下为父便命人给你那青萍院添置些物件,好好补偿你。” “谢谢,这些都是晚儿应该做的,父亲不必如此。” “嗯。” 陈秋年不再言语,安静的用完饭食。也不知上出于愧疚,抑或是来了兴致,陈秋年竟然拿出了不少珍藏的字帖,教导与陈霜晚临摹。 不论才情陈秋年,一手柳骨颜筋倒是分外的入神。陈霜晚以前何尝不曾羡慕过陈清容被父亲教导,如今有了机会,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仙姑,您可一定要救一救宝儿啊!求求你了?” “不是贫道不救,而是无力施为。” 陈霜晚停笔,外面吵嚷的声音吸引了她的心神。 “外面何故如此喧哗?”陈秋年眉头微拢,笔下力道失了准头,留下一滩墨痕,浪费了一纸好字。 “回侯爷,好像是云姨娘,还有一个道姑。” “对了,父亲?早上时云姨娘便说请道姑给宝儿治病,想来此时也是因为此事。” “去看看。”想到小儿子,陈秋年也是一脸郁猝,这几日他病着也没去看望,怎这病就越发的重了。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云姨娘眼神一亮,忙放开一直纠缠的道姑,扑像了陈秋年,神色哀婉,眉眼带泪。“侯爷,快让道姑救救宝儿,妾身不能没有宝儿啊。” 陈霜晚认真的打量着那位道姑,一袭云灰色的道服,头发挽做道髻,,手中浮尘缥缈,面色红润,目亮有神,到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贫道结尘,见过侯爷。” “道姑不必多礼,不知小儿病情如何,可有医治的方法?” “侯爷勿怪,令公子的病情贫道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侯爷另觅贤良。”结尘道姑作了一礼,目带悲悯。 “怎么会这样?道姑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一定有办法的!”云姨接娘一连二的被拒绝,心中惊慌不已,害怕陈修正真的药石无效,神情亦有些癫狂。 “道姑一直说无能为力,可宝儿的究竟是生了什么病?竟令道姑您也束手无策。”陈秋年皱眉,不是一直说是普通的伤寒吗? “这,侯爷真的让结尘说吗?” “道姑这是什么话?医者医心,药者医身,若不能说明顽疾之症,又如何对症下药。难道说道姑只不过是浪得虚名,根本不知宝儿的病症?” 陈霜晚不曾听说过这个道姑,见此人说话遮遮掩掩,心中已然不喜。 “大小姐,不得无礼,这可是观云寺的道姑,医道圣手。还请道姑赐下灵药,救治小儿病症。”云姨娘连忙呵斥,又转而对道姑请求,当真是心急如焚。 “道姑有何事情还请素素道来,不必如此遮掩。若是能治疗好小儿,本侯自有重金奉上。” “我等修道之人,不重金银,侯爷日后可去道观敬上几株香火,便已是心诚。罢了,贫道这就说来。初观令公子疾病,身体滚烫,眼鼻皆有浮肿,略泛清灰,四肢绵乏,本也以为是得了那风寒中的热症。可再观神之后发现,原来小公子正煞物所克,才会受此灾难。” 陈霜晚眼皮一跳,煞物!又见那结尘道姑说的一脸正气,眉眼间尽是慈悲。 “煞物,还请道姑慎言!” 陈秋年脸色青白,犀利的目光倏地看向云姨娘,却见云姨娘也是一脸惊恐,一副不可置信之态,眉间急躁稍减。 在周幽京都,不管是巫蛊之术,抑或人偶毒法,都是被严禁打压的。若是哪家后宅出了此类事件,都会闹得家宅不宁,甚至若被官府之后,会一起被连坐的! “所以之前贫道才说无能无力,只是因侯爷不信,贫道才坦言相告。不论如何,贫道这里都会守口如瓶,侯爷尽可放心!” “侯爷,你可一定要救救宝儿,他可是您的儿子呀,你可不能不管他。”见陈秋年犹疑,似想将此事压下,云姨娘连忙跪下哭求。为了这一双儿女,云姨娘也算是操碎了心。 “住口!他是本侯的儿子,本侯如何不管。还请道姑相帮,本侯必会去道观供奉香火,以表谢意!” 第七十三章:巫蛊道法论玄说 怡然居内。 “小公子为邪物所克,才会久病难愈,若想拔除病根,需将邪物除去。贫道需取小公子一滴精血,来搜寻邪秽之物所在的方位。” “还请道姑施法。”陈秋年克制情绪,如此道。 “道姑,还请轻些。”云姨娘忙将孩子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陈清熙。 那道姑取出一方八卦罗盘,又掏出一枚雪亮的银针,握住陈修正嫩白的饱满的指尖,狠心刺了下去。 陈霜晚此时正认真的打量着陈修正,小人儿不过两岁生辰,眉眼生的雪白,只是因为生病,有些泛着病态的红晕。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小褂子,安静的沉睡在云姨娘的怀中,倒是格外安详。 若是按照虎子所言,父亲已经在三年前正了华姨娘的绝育药,而云姨娘也刚巧在那个时间受孕,这时间点还真有些巧合。或许华姨娘正是因为自信此药能成,所以在不料云姨娘竟然怀了身孕,顺利产下陈修正? 陈霜晚云里雾的想着,那便小人儿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两只湿漉漉的眸子含着泪花,委屈的挥舞的疼痛的手指。 “呜呜,疼,疼。” “乖宝儿,不疼,不疼,姨娘来吹吹。” “好了,将宝儿抱下去。” “乖宝儿,跟姐姐去玩吧。”云姨娘不愿离开,遂将陈修正交给陈清熙抱入内室。 “道姑?不知怎么说?” 云姨娘紧张的看着道姑手中的罗盘,只见一滴鲜血真滴落在卦盘的中心,随着道姑的动作,那一滴鲜血竟然分成了无数的条血线,顺着卦盘内的痕迹游走。 道姑不曾理会她人,手上一边动作,一边念念有词,云灰色的长袖流分,浮尘摆动,倒真是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此地位列正南,为兑之象,蛟煞缠身,陨损渊水,隔墙相遥,藏煞震东。侯爷,根据卦象所示,这恶煞正是藏在震东方位,与此院遥相呼应,才导致令公子久病难愈。” 结尘话语说的是语重心长,一番玄之又玄的卦象一出,不免让人又信了三分。 “正东方向?那是父亲的玉笙居!结尘道姑,你这方位是不是预测错了?” 陈霜晚皱着眉头,云姨娘请了道姑,又请出了这巫蛊之术,究竟所求为何? “小娘子不懂仙家道术,自然也不清贫道之言。在八卦中,震为东方,东为万物生发之所,所延甚广,这正东、东北、东南几个方位均在所查之所。若侯爷想根治令公子疾病,需在这几个方位探查清楚,想必必有收获。” “既然如此,还请道姑稍待。” 陈秋年面色深沉,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命令一些婆子去搜查。 “道姑果然仙法高深,竟仅凭借着一滴鲜血就能推演出那毒煞所藏方位,只是不知这其中相请,可否为小娘子解说一些。” “大小姐,道姑施的是仙家道法,万不可亵渎。” 云姨娘连忙告诫,一副忧心忡忡之态。 “云姨娘之前不是说这位道姑是医道圣手,开的是救济良方,如今缘何仙法高深,能通鬼神?” 陈霜晚星眸黑白分明,一双深瞳宛若水洗过一般清明,认真看着你时,宛若天山流下的清澈溪水,潺潺自鸣。 “这......” “大小姐虽不是道家中人,不过若是好奇,贫道自然也愿解说一二。” 结尘悠然一笑,侃侃而道:“在医理之中,人生具有阴阳二气,发自五脏六腑,若一类出现问题,阴气生而阳气弱,病难折磨。而在道法之中,有许多因素都能影响人之生气,令其疾病自身。有江湖术士称之为风水,其都有共同之道。” “而类似巫蛊之术法,巫为先,伤人与身与无形,为嫁接转移之术。蛊在后,乃驱使虫芼,藏于宿主体内,破坏人之生气,前者无形,后者无象,所以令世人诸多恐惧。” 结尘悠然而笑,面上慈悲却又带着极为强建的自信。“不知大小姐认为,哪一种更令人恐惧。” “周幽禁巫蛊,禁玄说,为民所忌,道长却是好本事,可在京都自由行走,亦有不错的名声。”陈霜晚凛然,不论这结尘是否道貌岸然,抑或真有奇事,都不得小觑。 “大小姐说笑了,结尘自问无愧于心,不论医道或者道法,只要能救人便是好用。” 不待陈霜晚还再说些什么,云姨娘打断道:“好了,大小姐,道姑是妾身请来的仙师,妾身自然全然信任,大小姐就莫要多事了。” “云姨娘教训的是,晚儿耐心等待便是,想来等下,比可见分晓。” 陈霜晚柔柔一笑,不再言语。 没有多久的时间,华姨娘、柳姨娘等人竟然都挤到了怡然居,想来是永襄侯封查院落,将这些人都请了出来。 毕竟陈修正可是陈秋年唯二的儿子,若是陈修正被人害死,那陈修其可不就是陈秋年唯一的儿子了,如此血脉单只,陈秋年自然是觉得不允许的。 等等,唯一!陈霜晚突然瞪大的眼睛,若是华姨娘用此巫蛊之术去害陈修正,也是很有道理的事情。 “云姨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侯爷为何让我们来怡然居等候,还大肆搜查院落,难道你这丢了什么东西不成?”柳姨娘一脸不满,她这几日心里可是正憋着火气呢。 “柳妹妹,这事你可是要问侯爷的,如今宝儿病重,妾身哪顾得这些。” “云妹妹可真是好本事,侯爷为了你都兴师动众查了所有的院子,如今还做什么自怨自怜的姿态。柳妹妹,若想知道事情,不若问问这位大名鼎鼎结尘道姑。” 华姨娘嘴角噙着冷笑,言辞犀利,因为最近的一波三折,诸事不顺,优雅宽容的假面与她已经渐行渐远了。 “道姑,病了请大夫就好,请个道姑作甚?难道云姨娘以为拜拜菩萨就能治了病。” 眼前这两人还真是好命,左一个儿子,右一个儿子,就她生了个女儿。想到这里柳姨娘心里就不由反酸,嘴上也不由刻薄起来。 “查到了,真的查到了,道姑,侯爷请您过去。” 一名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不过心中也微微迷惑,究竟查到什么?候着只让自己这样说。 “好,带贫道去。” 第七十四章:浮屠功德谁凭说 “结尘道姑,您来看看,是不是此物?” 此时陈秋年一脸沉色宛若乌云盖顶,神色不动却已然呼吸骤急。刚才他特意秉退了仆人守在院外,就是怕若真是此物,封口也是件麻烦的事情。此时他每说一个字,阴沉的目光便在众人身上略过,眼瞳深黑,宛若有雷霆密布。 “嘶,这是什么?这般古怪。” “好吓人,怎么看着像是人脸?” “这便是毒煞?那又怎么害人的?” 陈霜晚驻足在一旁,细细打量着。此时正是在东跨院的湘妃竹林内,只见一株死去双人合抱粗的木墩上,身着一个奇怪的鼓瘤,那鼓瘤酷似人面,神情扭曲,神似非似,格外骇人。 “什么毒煞?得离远些,可别被煞气惊到。”柳姨娘见那酷似人脸的丑陋瘤子,心中瘆得慌,口中鄙夷惊呼,慌忙后退。 “就在这木墩下的泥土附近,快些挖!”结尘一脸凝重看着那酷似人脸的古怪木墩。 陈秋年无奈看了一圈娇弱的女眷,遂提起铁锹,竟自己挖了起来。三下五除二,陈秋年累的的老腰酸疼,终于感觉戳到硬物。 “下面好像有东西。” 陈秋年心惊呼后心中便一阵紧张,连忙一扬铁锹,泥土竟然露出几根累累白骨。 “啊!是骨头?” “嘶,是尸体吗?” “天啊,这里好恐怖,我觉得脊背发凉。” 众人惊呼,目露恐惧,盯着那几根狰狞露出的白骨,宛若最恶毒的诅咒。 结尘上前几步,将上面的浮土掠去,一点点将骨头挑了出来,细细打量着。 “这些骨头很陈旧,怕是此人死了已有数年光景,不过这刻痕笔记较新,你们来看看,这可是令公子的生辰八字。” “什么?上面刻着宝儿生辰八字?” 云姨娘惊得花容失色,却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小步走上前,仔细一看,果然那每根白骨之上都有刻痕,以朱砂染色,很细清晰。 “嘶,这就是宝儿的生辰八字,道姑,难道这就是那毒煞。” “不错,这人骨已死了数年,被埋在此地,以櫆木阴气滋养。近日前方刻上小公子的生辰八字,意图加害。” “挂不得宝儿生病了数日,不管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转,原来真的是中了蛊煞。”云姨娘面上惊惧,眼中含着委屈和怨恨,看着这累累白骨,只觉的心中拔凉拔凉的。 “道姑,如今寻到这毒煞,那宝儿可真能好了?”陈秋年心焦,切中重点,连忙询问。 “不错,侯爷放心。这种倒也好接,只将这些白骨与着木墩焚烧,便能破除此煞。” “来就好,那就好,立马把这东西烧成灰烬!”陈秋年一扬起铁锹砍向那木墩,力道之大,饱含怨恨。 “侯爷,侯爷您看到了啊!那人是想要了宝儿的命啊!我们宝儿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哪里得罪她了,她就用这种巫蛊之术害人。侯爷,妾身好害怕,她们怎么这般狠心,这是要了妾身的命啊!” 自听闻毒煞之术后,云姨娘就一直硬撑着,如今见寻到根底,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晕湿了泛着青色的眼敛,她死死咬着红唇,不一会儿就见了血色。 铁青脱手而出,陈秋年喘着粗气,神色阴沉。 “我们宝儿究竟是挡了谁的道?他不过是两岁稚子,你们都觉得碍眼吗?竟用这巫蛊之术加害与它,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见陈秋年不答,云姨娘已然恨之入骨,含着怨恨的红眼,冷冷的瞪着几人,那模样像极了森林里护子的母狼,只等你稍微露怯,便能将你撕得粉碎。 “侯爷,妾身进府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为侯爷开枝散叶,有了宝儿,以为这后半辈就能熬过去了!可谁想这些狼心狗肺,黑了心肝的人竟对两岁幼儿都下的去手啊!” “侯爷,妾身不怕死,妾身就这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可是宝儿还那么小,一定要好好活着!侯爷,妾身求求你了,一定要保住宝儿,他可是您的儿子啊!” 此言一出,当真是闻者伤心,听着见泪。对一个无辜幼儿都能下的去手,还有什么不敢的。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啊。 “侯爷,此事是您的家事,结尘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陈秋年拱手一礼,“结尘道姑,大恩不言谢,本侯过几日再去观云观摆放。” “侯爷客气了。”道姑扬了扬手中的浮尘作你礼,唇角含笑。 “父亲,孩儿有个疑惑,还想请结尘道姑回答。” “大小姐身具慧根,贫道自然愿度大小姐向道。” “既然结陈道姑能推演方位,寻到这巫蛊之地,不知道姑可能寻到那幕后黑手,也给宝儿弟弟一个交代。何况如此恶毒之人,自然是不能再留在侯府之中,若不然谁也不能肯定,谁是另一个宝儿。更甚,若被京兆府知晓,牵连之罪怕是整个侯府都承担不起的。” 少女话语铿锵,力道坚定,可让众人都凉了脊背,粗重了呼吸,都上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头上,怎能不让人恐惧。 陈秋年心中一紧,面色陡然一白,喉咙发干。绝对要揪出那个人,将她打发的远远的,否则若被官府知晓,他的前途也算到头了,就算有华轩担保,他也不可能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 “还请道姑相帮,务必帮本侯揪出这个幕后黑手。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绝对不能留在侯府之中!” “这,这本是侯爷的家事,若贫道私自插手,怕是不妥吧!”结尘道姑连忙拒绝,百般推让。 “道姑,求求您了,一定要查出这幕后主使,妾身一定要为宝儿讨回公道。道姑,您就可怜可怜那个孩子吧。” “结尘道姑何必推让,如今您愿意救下宝儿弟弟,可见是心怀慈悲大德高尚之人,为何不再救救侯府众人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以结尘道姑的善心,一定不会拒绝。” 陈霜晚抿唇而笑,言语之间,竟不容许结尘拒绝。 此时华姨娘柳姨娘两人静默的站在一边,脸色青白,手脚发凉,可谁也不敢在此时多说些什么。 第七十五章:时局易变难算计 结尘看着脚边苦苦哀求的云姨娘,神色悲悯,似乎是被云姨娘的慈母之心所感动,结尘忙忙摆手扶起云姨娘道:“罢了,罢了,贫道本不欲断人生路,可姨娘苦苦哀求,贫道心中亦是不忍。如此便寻了个折中的法子,想来是能帮助到侯爷和云姨娘。” “不知是何方法?”陈秋年连忙上前询问。 “这巫蛊之法,需以鲜血为媒介方能施展,侯爷只需寻来一只黑狗,让他嗅一嗅这人骨之上所遗留的味道,便能寻到那下巫蛊之人。” “如此,甚好。”陈秋年深深吁了一口气,连忙去命人寻来黑狗,好歹这个方法看着正经靠谱一些。 “柳妹妹,这事你怎么看?”华姨娘被云姨娘怨恨的眼神看的直打哆嗦,心里不安急了。这云姨娘看似面憨实则最为狠毒,前几日她事情她已经查的清楚,正是这云姨娘动的手脚,方害的她如此狼狈。 “我,我不知道啊,这真是什么巫蛊之术?好可怕,若是被传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柳姨娘惊慌满面,牙齿不住的打颤。她心思没华姨娘想的深远,只是畏惧着这巫蛊之术的恐怖力量,心中惶恐。 “柳妹妹,你可真傻,现在侯爷已经去寻黑狗了,若是等下那黑狗寻到了你,你说可怎么办。”华姨娘亲切的搀着柳姨娘的手,轻声嘀咕着,腹议云姨娘举动。 “怎么会?这这根本跟我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柳妹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到时候这陷害侯府庶子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容易摘去的。柳妹妹可要好好想办法,避开这一劫啊。” “这不可能吧,她怎么会诬陷我们。旁边那位不是观云观的道姑吗?肯定能证明我们的清白的。” “两位姨娘在谈些什么?可否说给晚儿听听。”少女精致的容颜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黑白分明的大眼满是认真。 “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说的,真是晦气!”华姨娘哼一声,突然计上心来,转眼笑容道:“晚娘子,你说这巫蛊之术是真是假,这是看着玄乎,可莫要让有些人借着巫蛊之明来陷害别人。” “这,”陈霜晚张了张红唇,还未言语,便被云姨娘打断。 “华莲儿,你说的那是什么鬼话,我朱云儿是那样的人吗?若不是宝儿久治不愈,我也不会去求了观云观的道姑。道姑查出府内的鬼魅,你们不感激也就算了,凭什么诬陷我和道姑。” 云姨娘显然是气急了,哭的气息紊乱,依旧指着华姨娘破口大骂,往日优雅全无。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沉疴一气,故意借用这个名头来霍乱府里。还有你此时冲我叫嚣的什么,我看是心虚了吧!大小姐,柳妹妹,别看这狗平日里不叫唤,其实咬人的时候下嘴最狠。” “华莲儿,我平日对你处处忍让,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哈哈,是我朱云儿眼瞎,那日在绿萝居,我就不应该让四姑娘、五姑娘原谅你。果然这才没过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华姨娘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狐狸,一下炸毛了起来。“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货,那日府门前的人是你寻来的吧,还有那些流言也是你散播的吧。呵呵,侯爷还不知道此时,你想侯爷若是知道了,还会如此待你吗?” “你别胡说,是你自己品行不端,被人传了去,与我何干。”云姨娘面上倏地闪过一丝惊慌,立马又掩饰下去,色厉内茬的吼叫着。 “朱云儿啊,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我不清楚吗?大小姐,你可知道,其实这位云姨娘当初不过是你母亲身边侍候的婢女,是她偷偷备着你母亲,爬上了侯爷的床,搞大了肚子才说出来。你母亲被逼无奈才将她抬为姨娘。如此背主爬床贱奴的之言,谁会相信。” “你说什么?云姨娘不是母亲的的陪嫁丫头吗?”陈霜晚一脸震惊,怪不得娘亲待云姨娘虽温和却不热络,原来其中开有这一段往事。 “就算是陪嫁丫头,也要等主母给开脸安排,云姨娘可是水性杨花,根本忍不住久旱无人,私自搭上了侯爷,怕是这件事大小姐还被瞒在鼓里吧!”华姨娘轻笑着,眼中尽是嘲讽。 “华莲儿,主母已经逝去,如今你便想向我身上泼脏水,朗朗乾坤,自有公道,你以为谁会信你!” 陈霜晚看着两人言语交锋,心中微紧,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气氛很是奇怪。华姨娘处处紧逼,云姨娘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还能克制理智辩驳,着实令人心悸。“三个女人一台戏,本侯才离开多久,你们都在这里吵吵嚷嚷的!”陈秋年去而复返,便见这一幕,头疼症愈加厉害了。 “道姑,这是您要的黑狗。” 那黑狗不大,只有一臂长,一尺多高,周身毛发乌黑油亮,一双眼睛犀利,因为环境陌生,站在地上,不时哼叫两声。 “乖狗儿,到这来。”结尘道姑驱敢那狗儿走向骨头,那黑狗也是奇特,看着骨头嗅了又嗅,不曾去舔舐半分。 “呜呜,呜呜~” “怪狗儿,快去寻那下蛊之人。”一只手猛的趴在狗屁股之上,黑狗炸毛,龇牙咧嘴,一声怒吼之后,竟向众人奔了过来。 “汪汪汪~汪汪汪。” “啊!这黑狗莫不是发疯了,要咬人。” 华姨娘吓得华容失色,口中连连叫喊,一手扯着柳姨娘,一遍推攘。 柳姨娘不知是被那狗的胸态给吓得,还是被之前华姨娘的话语误导,以为云姨娘想要用这狗陷害她们,连忙无措的跑了起来。 就这样,黑狗撒蹄狂奔,对着两个姨娘紧追不舍,一边是胸闷光狗吠,一边是两人姨娘此起彼伏的惊呼,倒是让这片幽静的竹林着实热闹了不少。 “姨娘,你们这是在作什么?”闻声敢来的陈修其一入竹林,便见被一只黑狗追的狼狈不堪的华姨娘和柳姨娘,心中焦急,连忙捡了一旁的砖块,就冲着那黑狗砸了过去。 也不知是陈修其准头太好,竟一下就打到那狗的眼眶,那狗吃疼,不再对两位姨娘狂追不舍,反而冲陈修其咬去。 第七十六章:算来算去终成空 “还不快打死这只疯狗!” 陈修其眼见恶犬向自己扑来,心生恼恨,连忙指挥守在院前的仆人乱棍打死了黑狗。 见此情景,陈秋年眉宇皱的更紧了。“咳咳,结尘道姑,这黑狗前后追了三个人,不可能是三个人都是下蛊的人吧。” 结尘道姑面上一阵僵硬,扫了一眼神色莫名的云姨娘,上前道:“侯爷,黑狗已死,已经不能再查出谁是下蛊之人。不过这黑狗生前曾对这三人紧追不舍,可见必有牵连之人,如此还需侯爷慧眼识珠,找出幕后黑手。” “结尘道姑,难道就没有其它方法了吗?” “恕贫道无能为力,侯爷,结尘观中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不待陈秋年准允,那道姑便已大步离去。 “父亲,女儿去送结尘道姑。” “去吧。咳。”陈秋年眸色晦暗,垂首同意。 见此,陈霜晚连忙紧随跟上,路过院前时,还见华姨娘同柳姨娘抱在一起痛哭,面上惊慌未定。 “姨娘,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陈修其一脸茫然焦急的安慰,端是母子情深。 “道姑,这边请。” 陈霜晚带着结尘道姑向外走去,口中一边道:“不知道观在何方?从侯府回去需要及时脚程?若不晚儿给道姑派一辆马车,也好来回?” “大小姐善心,观云观在城郊,来回需要不少时间,若能有马车乘坐,当是省了不少时间。”结尘心中一喜,看着陈霜晚的眉眼更温和了几分。 “结尘道姑不知是何时修道,道法如此高深,令晚儿好生钦佩。” “贫道自幼就长与观中,学习医理道法,遂在常人眼里要稍微厉害一些。” 陈霜晚眉眼素净,眼神掠过道姑嘴角的那一丝自得,眉黛轻皱。 “不知道姑和姨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贫道之前并不认识云姨娘,今日也是因缘际会,才来得府上。” 说谎!陈霜晚手指微紧,她刚才提的姨娘,并未暗自云姨娘,可那结尘却极其自然的说出了云姨娘的称呼。 “不管如何,今日都要感谢结尘道姑,否则不止是宝儿的性命,怕是侯府也要大祸临头了。如此大恩大德,晚儿不知如何报答,日后必随父亲去观云观敬上一株虔诚香火。” “侯爷和大小姐都有此诚心,三清在上,必回庇佑侯府。” 陈霜晚笑意微凉,三清再厉害,也庇佑不了恶毒的人性。 “对了,刚才晚儿见那巫蛊之术如何恐怖,不知是什么蛊?为何物,如此骇人?” “这。”结尘道姑一时语结,转眼又道:“此巫术尸骨为载体,鲜血为媒介,被称为人蛊之术。” “晚儿受教了,道姑慢走。”眼见仪门已至,陈霜晚停下脚步,目送那身影渐远。 “大小姐,现在去哪?”青黛脸色微白,虽说她一直在院外等着陈霜晚,可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心中惶恐。 “不用怕,去看望父亲,刚才,可着实看了一处好戏。” 陈霜晚匆匆赶回,才是众人都聚在来仪厅中,陈秋年面色铁青的坐在正位,三个姨娘爬跪在地上啜泣低吟,嗡嗡乱做一团。 “父亲,女儿已经将结尘道姑送出府去。” “好,坐下吧!”陈秋年喘了口粗气,见少女清净的眉眼,一直笼起的眉头才刚刚舒缓几分。 “谢父亲。” “咳咳,原本本侯以为,这侯府一片和睦,纵使以前你们之中有些计较,却也只是女儿家的情绪。直到今日本侯方才清醒,因为本侯的纵容,你们竟然变本加厉,屠害本侯的亲子,如此恶毒之人,侯府绝对不能容忍!” 陈秋年声音愤恨,怨愤的目光自三位姨娘身上游离而过。 “侯爷,千万别冤枉妾身啊!” “是啊侯爷,这跟妾身没有任何关系。” “侯爷,您可要相信妾身啊!” “侯爷,你可莫要相信那妖道的胡言乱语啊。” “不许吵,还知不知道规矩!咳。” 大掌摔在桌子上,茶盏落地,砰的一声惊响,骇的几人满眼惶恐,惊惧不已。 “今日事情本侯不允许有一字一语泄露出去,否则别怪本侯不顾念多年情意,统统发配出府。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都幽闭院落,认真反省悔改,别再给本侯整天惹事。至于侯府掌家之权,从今天开始就交给晚丫头管理。” “父亲,管家权利交给大姐,这不妥当吧!” 其余三位姨娘还未吱声,陈修其便立刻反驳了起来。 “好了,你一介男子,不将眼光放在今年秋闱,放在朝堂,难道也想和女人一样,来管管这后宅吗!”陈秋年一声呵斥,面上尽是失望。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陈修其憋屈的低下头颅,不再言语。 “侯爷,侯爷你可不能就这样放过那恶人啊,我们宝儿遭受了那么多罪,侯爷您不心疼吗?” 云姨娘早已哭肿了眼睛,容颜凄婉,她话语说的委屈,其实心中已然明白永襄候是不打算再追究此事,只能凭此在得些怜惜。 “那是本侯的儿子,本侯如何不心疼!” “现在,本侯告诉你们,日后若再有人敢害本侯的子嗣,证据确凿。无论是谁,本侯都会将她发配为奴,受尽折磨,绝无虚言!咳咳。”陈秋年是真的气急,狠下了心。 “父亲,别生气,气急伤身。”陈霜晚连忙上前安慰。 “晚儿,日后你要替为府打理好侯府,莫要再如现在这般乌烟瘴气。一个个,都不省心!” “父亲,晚儿一定会认真做好的,你就放心吧,好好养着身子。” 陈秋年压下喉咙中难耐的干痒,又道:“今日宝儿今日受了委屈,从本侯的院子拨两人前去照顾,再拨千两银子去为宝儿调养身子,务必不能留下什么病根。” “好,听父亲的。” “妾身替宝儿谢过侯爷。”云姨娘双肩陡然一垮,长叹一声。 “咳咳,你们都回去吧!” “是,侯爷。” 几位姨娘依依不舍的离去,一路上憋闷委屈,竟也没再吵起来。 “咳咳,咳咳。” 众人离去,堂内竟抑制不住接连的咳嗽声。 “父亲!”陈霜晚停住脚步,回眸一望陡然惊呼起来。 第七十七章:贵女掌家立权威 “这是厨房送来的杏仁酪,琥珀你端去大小姐房里,等大小姐回来尝尝。” “对了,青枣,这刚送来的新鲜蜜桃也洗一洗,拿去摆好。” “琥珀姐姐,那这些绣娘刚送来的新衣放哪里?” “摆在里面好了。” “那侯爷送来的梅瓶首饰呢?” “首饰放里间,梅瓶就先放那吧!” “怎么一会就多了这么多东西?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收拾一下,大小姐马上就回来了。”琥珀挑着眉,看着诸多礼品眼神都泛了光。 两个小丫鬟脚不沾地的忙碌起来,那前来送东西的人还是一茬接着一茬。 “琥珀姑娘,您可一定要在大小姐身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妹妹就回去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又送走了一位妄图调入青萍苑的小丫鬟,琥珀疲惫的揉了揉肩膀,清秀的小脸上却是一脸红润兴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果真不假,大小姐刚刚被委了管家的重任,这些巴结的人便蜂拥而至,真是倍有面子。 “琥珀姐姐,这杏仁酪都凉了,大小姐还没回来。” “那我们分了吧。” “这不好吧。” “没事,等下再让厨房做一份。” 被两人心心念念的陈霜晚正坐在四角攒尖凉亭里,对着一众垂首试听的婆子,神色微凉。 “大小姐,这位是厨房的马婆子,是柳姨娘管家时提拔上来的。” “这位是王绣娘,是府里的老人,一双儿女尽在府中伺候。” “这位是负责采买张妈妈,府里的吃喝用度,大大小小都她老人家的手掌心。” 青杏再一旁如数家珍,侃侃而谈,神色飞扬。真是万万没想到,大小姐竟有掌家的这一天,这让一直委屈从权的青杏也激动起来。 大大小小的仆人不少,一个个安静的低垂着脑袋,偶尔抬眸小心打量着这位一直被大家忽视的大小姐。想着自己以前有没有得罪过她,因此园内虽人数众多,却也分外安静。 陈霜晚微微颔首,捧着一盏清茶,目光却在前方三人身上游走。想着这三日紧赶慢赶探查背住的消息,忙收紧了心神。能否敲打好这些老婆子,让她们以后都安安分分的,可就在此刻了。 “马婆婆,如今晚儿初接手掌家,想要了解一些厨房的情况,你可是要据实说来。” “大小姐请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婆子生的老态,三十一岁微胖的妇人,身上穿着藏蓝色的花裙,衣角袖口处有轻微的油渍,此时躬身,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看着倒也和气老实。 “府中是每隔三日采买一次,送菜的也多是合作已久的农户,这些农户本就挣的是辛苦钱,银钱就改为日结吧。” “大小姐心善,自然是好的。” “看了这些账簿,为何这采买的肉类,每次商户不定,价钱不一,有增有减,是因何故?。” 马婆子呵呵的笑着,连忙为陈霜晚解说道:“大小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肉价每逢集市时都会调价,奴婢紧着新鲜便宜的采买,才导致这价钱会有些浮动。” 陈霜晚但笑不语,算是接受了马婆子的解释,又转而向王绣娘道:“王绣娘,按照账本所录,这衣料绣线均是出自德馨布庄,采买稳定,每季价格略相同,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本小姐想知道,为何一直只用德馨布庄的衣料?” “大小姐,德馨布庄在京都开立已久,一直诚心为本,用料讲究,而且身为老顾客,新品都是有折扣的。大小姐,您就放心吧,奴婢这里一直只用德馨布庄的布料绣线,按季采买,绝无问题。” 那王绣娘生的瘦弱,身上衣料洁净,说话神情略显局促,偶尔抬眸一眼便迅速地下头去,倒是一双眼睛习惯性的眯起,弯起一道缝隙,倒是让人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陈霜晚微微含笑,依旧不说好与不好,又转而看向那张妈妈。 “府中的仆人采买,活计安排,听说都是由张妈妈经手的?” “得侯爷看中,老奴才领了位置,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绝无二心。” 张妈妈矜傲的笑了笑,褶皱堆积的笑意冷硬,看着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手腕耳垂上都带着不少金银饰品,眸光看向陈霜晚是带着一股轻视,却又被很好的隐藏起来。 “张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些年侯府也是一掌你的管理,才能很好的运转下去,你的忠心,晚儿自然不曾有半分怀疑。” “大小姐能明白,那老奴便放心了。” 张妈妈两片厚嘴唇一翻,挤出一丝笑意来。看来这大小姐也是同柳姨娘一样服软了,哼,真以为自己是那么好动的吗? “这些年张妈妈为侯府付出这般多,晚儿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 陈霜晚秀眸一转,灵巧明秀。“当然还有马婆子,王绣娘也是分外忠心,为侯府勤勤恳恳的做事,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晚儿便想来给三位管事寻了帮手。” “这两位也是厨房的厨娘,以后出去采买食物,便由你们三人一同去,所使金钱需得三人同意。既然多做了些事情,这例银就翻上一倍。”陈霜晚指了厨房的两位厨娘,让她们同马婆子一样,三人共同承担采买的责任。 那两位厨娘又惊又喜,互看了两眼,连忙扣头谢恩。 “大小姐,这,这不妥吧。”马婆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一脸惶恐吃惊,横眉紧皱。没想到这大小姐找不到借口替换掉自己,竟然派使人来分担她的权利,这可万万不能答应啊。 “如何不妥?本小姐是为了你着想,毕竟一个管着好几百口的吃喝,万一病了累了,岂不是是祸非福。” “大小姐,老奴完全能管的来,真的不需要加人啊。”因为害怕失了权利,那马婆子连忙失了气势,态度很是急切。 “水凉了,再换一盏。”手中的茶盏被陈霜晚撂在是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是,大小姐。”青黛眉眼恭敬应了,手脚麻利。 陈霜晚飘忽的笑了下,“既然你不愿意,那便退位让贤。” “啊!什么?不行啊,大小姐,老奴无过无错,你要是赶了老奴,老奴不服。” 第七十八章:后院守则不留情 “呵呵,没有过错?你这账本按你所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有些漏洞你自己可能都没有看出来。” “漏洞?大小姐你可莫要诬陷老奴啊!” “那本小姐今日便叫你心服口服,看着这一页,鸡鸭鱼肉采买,花费三十两银子,再往上推,三十五两,再往上推,二九两,相仿的数量,每次采买波动都不大。可惜你做的账太轻松,每次只有整数出入,是想忽悠谁呢,真当这府里的都是傻子吗。” 陈霜晚冷笑,一甩将账本丢了过去。她不介意给底下的人一些油水,只是若是贪得无厌,那嘴脸就太难看了。 “啊,账本,账本怎么会这样。” 马婆子慌乱的翻着账本,一拍脑额,她好容易贿赂了柳姨娘才当上这厨房管事,又因为刚开始吃相不敢太难看,只是偷偷藏了每次采买的碎银子,却忘记了账本。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大小姐你就原谅老奴这一次吧。”马婆子抹着眼泪,实在是不愿丢了这份活计。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回去收收拾,换了位置吧。”陈霜晚心头冷硬,又指了一个厨娘让三人共同监管采买。 “呜呜,大小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老奴一次吧。” 马婆子哭的悔恨,心中暗恨自己干嘛多句嘴,就算是三人采买,自己不还是个管事吗?哪像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霜晚面上浅笑,目光不作丝毫怜悯,又指着另外两人道:“这两位绣娘也一样,例银翻倍,协同王绣娘采买衣料。”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被指到的两个绣娘喜颜与表,连忙谢恩。 王绣娘迟疑了一会,看着马婆子哭的丑态,唇角微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将德馨布庄换掉,另寻布庄采购,王绣娘有没有意见?”陈霜晚眉梢微挑,认真的询问道。 王绣娘心中不甘,警惕皱眉道:“大小姐,为何要换掉德馨布庄,毕竟已经合作了这么些年,平日里交情也是不错的,这无缘无故换人,总是不好的。” “虽说德馨布庄在京都开了许久,布料也不错,但价格总是高出同行些许。府中人多,大肆采买,还是节省为上。想必王绣娘也是如同晚儿一般的想的吧。” 王绣娘双肩一跨,原来陈霜晚早已看透此中玄机。看来若不想落的马婆子那个下场,只能听大小姐安排了。 “大小姐聪慧过人,奴婢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一直还未向姨娘禀报,大小姐就来了。” “那就好,王绣娘能与本小姐想法步调一致,实在难能可贵,这样绣坊这边本小姐也就放心了。” 陈霜晚淡淡的颔首,这才将目光投向那张妈妈。 “大小姐,热茶来了,你当心烫。”青黛恭敬的端上茶水,小心奉上,一举一动间规矩很足。 “嗯。” 荡了荡茶叶清波,陈霜晚慢悠悠的品起了清茶,只是一双幽深的清眸,不时扫过那张妈妈。 “张妈妈,这位李婶子,还有郭婶子,以后就调取给你当左右手,三人一同办事采买。若是这两人愚钝,惹怒了张妈妈,也请你担待些,可不好让我再领了人回去。”陈霜晚唇角笑意盈盈,指的旁边的两人。 脸庞圆润的李婶子是琥珀的生母,那位消瘦面色较冷的郭婶子原是浆洗院的,因为脾气正,有事说事,常受排挤,陈霜晚倒是觉得这人不错,将两人调了过来。 无视张妈妈深黑的褶皱的脸庞,陈霜晚又道:“以后你们两人在张妈妈身边做事可要精心尽责,万不可偷懒懈怠,若是平日里做错了事,那可也是照罚不误的。” “多谢大小姐,老奴一定认真做事,不负大小姐提携。” 李婶子很是感激一笑,若不是琥珀那丫鬟在青萍苑伺候,自己肯定不会被提携到这个位置。以后自己一定要尽心办事,万不能给琥珀惹了祸端。她可是看出来了,以后琥珀跟着大小姐,这前程好着呢。 “大小姐这心思一转,府里就多出这么多不干活吃闲饭的。大小姐您就是不心疼侯府的银子,老奴还是心疼的呢。大小姐,你可别怪老奴倚老卖老,这一个人的事三个人做,都偷懒惯了,日后这些下人都不好管教的勒。” 张妈妈双眼一翻,上眼吊起,白瞳大黑瞳小,两片厚唇翘起如腊肠,嘴边的笑意僵硬的古怪。 “原来张妈妈是心疼侯府的银子了,其实你这样一说,本小姐其实也是很心疼。这样吧,青黛,把我拟写的仆妇守则朗读一遍,让大家务必背熟,知道自己除了日常伙计之外大家还有哪些事情要做,务必让侯府的月例发的物有所值。” “是,大小姐。” “啊!什么守则,还有这一出。” 张妈妈惊愕,看着四周无数怨恨埋怨的眼神,甚至有平日就刺头的仆妇还咒骂自己,张妈妈心中一凛,原来大小姐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为了建设良好的后宅环境,特设定此条例:一、所有人在完成自己本职工作具有监查、举报等任务。其中包括,上职玩忽职守,克扣银两,毒打恶骂,都可以向青萍苑反馈。经证实后,举报者视情况奖赏,被举报者必实施处罚.二、所有人……” 陈霜晚听着青黛的声音潺潺在耳边蔓延开来,嘴角微微泛起笑意。一人主做,不若两人监管,两人监管不若三人相互钳制,只要将重要的位置把控清楚,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乌烟瘴气。 短短几个月来,陈霜晚的眼界已经变成那宽广的云海,不再拘泥于后宅之内。玩弄人心,享受制约的权利,这些都是她不喜的。所以她管家,只要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互助相安便好。 “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不少年轻的丫鬟和年老的婆子激动的叫了出来,这些守则可都是为了保护她们的权益啊。大小姐,可真是个善心的人,是好人啊。 “这守则人手一本,大家去青杏那里领了,回去背熟。” “是的,奴婢一定会背熟的。” “老婆子不识字,小青你可要说给我听啊。” “恩恩,婶子,很好的懂的,我念给你听。” “张管事,以后我和郭大姐就劳您照看了。” “嗯。”张妈妈勉强哼出一个字,压抑着凶狠的目光,且看日后。 第七十九章:女为悦己者容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大小姐,你怎么来厨房了?快尝尝奴婢做的茶叶蛋。” 琥珀一脸献宝的从瓦罐里掏出橙黄的鸡蛋,放在碗里,给陈霜晚端了过来。 “茶叶蛋,琥珀原来你也会捣鼓吃食呀?” 陈霜晚被那诱人的香味勾动,口水生津,面上带着薄薄的尴尬,她绝对不要承认她是被食物的香味引来的。明明早膳的时候此的饱饱的,好忧伤。 “奴婢别的不会,就是爱这一口,只是茶叶太贵了,哪里能这么浪费哪来煮蛋。大小姐,剥好了,您快尝尝。” 琥珀也是贪吃的性子,不顾滚烫的剥开,递给了陈霜晚,自己也囫囵的剥了一个吃。 “嗯,真的好香啊,比普通的蛋要好吃。” 陈霜晚不住的点头,两腮不住嚼动,一双眼睛完成了月牙状,很是喜人。 “茶叶蛋?琥珀你哪来的茶叶?” 青黛走进厨房,一看两人向小松鼠一般吃食,眉眼微讶。鼻子嗅了嗅味道,真的很香,一闻就知道是上好的绿茶煮出来的。等等,上好的绿茶。 “就是橱柜里的那一罐啊,你昨日不是说侯爷送了新茶,旧茶没地方搁了,我便用那些茶叶煮茶叶蛋了,一点都不浪费,大小姐果然也很喜欢。” “啊!你个臭丫头,那茶叶很贵的,你竟然糟蹋那好茶,看我不教训你。” “啊,不要啊,下次再也不敢了。” 茶叶很贵,陈霜晚自然知道,不过煮了也就煮了,恩,这蛋可真香。是因为是用好茶的原因吗?那下次再用更好的试试。伸手将碗端在手里,陈霜晚悄悄走出了厨房。 青黛那丫头,对琥珀比自己还好,哪里舍得教训琥珀。不过是做样子给自己看,怕自己教训她罢了。 陈霜晚回到房内,便见青枣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连忙笑道:“青枣快来尝尝,味道可香了。” 诱人的香味让陈霜晚十指大动,白嫩的指尖忍不住又探向了瓷碗。 “谢谢大小姐,这是前院递来的帖子,大小姐您看看。”青枣欢喜的将帖子递过过去,将那诱人的香味嗅了嗅,还是忍住没吃。 “这款式怎么没见过。”陈霜晚暗自嘀咕,只见青墨色的贴上开着淡雅的青花,以孤傲的姿态攀爬而上,分外素雅,意境悠远。 “七夕佳节,唯邀有女淑晚相聚长松楼,酉时后明月共赏。安国公府安氏。” 陈霜晚脸色蓦然白了一片,又染上水粉色的眼瞎,脆弱黑丝的睫毛不住的清颤,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要滴出水来。 “这,这,这!啊!怎么回事这样?” “大小姐,您怎么了?” “这是安国公夫人的帖子,我该怎么,怎么办?” 陈霜晚难掩激动,甚至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了。怎么会这样?安国公夫人为什么会给她下帖子,还是邀在府外,明显就是避人耳目,私下有事相谈。“大小姐,你若是不想去,就推拒好了。”青枣呆呆的瞪着眼睛,在她心里,大小姐可是无所不惧,无所不能的,怎么会怕什么人呢。 “这要怎么拒绝啊,她可是,她可是颜世子的母亲。” “就说病了?身体不舒服?就算是颜世子的母亲,也不会强人所难吧。不对,颜世子,那不是大小姐您的救命恩人吗?” 陈霜晚揪着帖子,心中早已柔肠千百转,恨其不争的瞪了一眼青枣,无奈的道:“就是因为这个,才更不能拒绝。” “那就去好了,大小姐你不是一直想谢谢颜世子吗?此番正好可以前去感谢呀。” “你这个呆丫头,难道你就不能想一想安国公夫人为什么要约我吗?我和她可是素未蒙面,还是相约酉时在长松楼赏月。呀,我该怎么办啊。” 陈霜晚又羞又急,看着手中的帖子仿佛深仇大恨一般,恨不得赶紧撕开了揉碎了,赶紧丢弃一旁。 “酉时?为什么要约在酉时?”青杏一脸迷茫,难道世家的夫人都喜欢晚上出门吗? “因为她不想人知道,当然是要,哎,不对!”陈霜晚碰的一下站起神身来,眉头紧皱,来回来回快走了几步。 “不对,不对,这晚上不是更惹眼了。” “酉时,酉时,七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帖子……”陈霜晚星眸水润,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起那帖子看了又看。字帖上的字迹工整秀净,却不同于女子的宛若柔美,每一笔间都透着一股刚劲。 “原来是这样?” “是怎样啊?那大小姐您还去不去?”青枣茫然的直挠头,大小姐突然仿若一瞬间被炎黄照耀,面上愁容尽去,一脸的生机勃勃,这变得好快啊,奴婢有些跟不上您的思绪啊。 “去,当然去。咳咳,青枣,你去帮我把青黛叫来。” “哦,好,奴婢马上去。” “大小姐,听说您找奴婢?”青黛快步走进房间,一见陈霜晚,满脸愕然,“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些衣服否都已经洗净晾晒过了。” 被淹没在衣裙堆里的清秀人儿,连一个眼神都没回,沉闷带着愉悦的声音便从衣服底下传了出来。 “青黛,快来帮我挑一件好看的衣服。恩,不要太薄,也不能太厚,在晚上看来要飘逸一些,你快来帮我找找。” “奴婢这就帮您找。”青黛赶紧加入衣服海里。 “为什么都没有新衣服。”陈霜晚皱着眉,挑来挑去多不甚满意。 “大小姐,您忘了,府里仆人换季衣物都已经发放下去了。可之前因为掌家连续换任,各院姨娘小姐的新衣都还没做呢。” “那就只能再做了。”陈霜晚失望的走出衣服堆,女为悦己者容,她当然也想那日打扮的美美,去给他看。 “大小姐,你别急,琥珀的绣工特别好,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尽管说,一定比不外面的成衣铺差。” “恩,我记得之前爹爹有送些钗鬟过来,你找出来我挑一挑。” “好,大小姐,奴婢这就寻来。” 门外,琥珀青枣两人堆在一遍墙角,暗搓搓的剥着茶叶蛋,一遍偷偷打量屋内。 “青枣,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转变的好突然,我一点都不习惯。” “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刚才就你在房间内,你说大小姐这又做新衣,又寻钗鬟,是要见谁吗?平时也没这般在意过仪容。” “哦,是去见救命恩人.......”青杏连忙拍拍胸口,想将噎在喉咙的蛋黄咽下去。 “什么,是颜世子,这可不得了了,我一定要去主子大小姐。” “咳咳,咳咳,救命恩人的娘亲。” “噗,你说啥!” 第八十章:白衣素服的心意 “新裁制的衣服给各院都送去了吗?” 午后的阳光正好,陈霜晚坐在书桌前提笔练字,微光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覆着温润的光泽,分外柔美。 “大小姐,王秀娘那边已经安排送到各院了,不过华姨娘那里似乎对新制的成衣不太满意。”青黛微微皱眉,似乎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特意让王秀娘给华姨娘一家三口都做成素净白的衣裳,连花纹都是浅色的。 “你不觉得他们很适合白色的衣服吗?尤其是楚楚可怜的华姨娘,她不是喜欢在父亲面前顾影自怜吗?如此应该更合她们的意呀!” 陈霜晚淡淡嗤笑一声,让她们穿白衣当然不止是让她们当白莲花,而是让她们为娘亲披麻戴孝! “大小姐想的周到,华姨娘就算不愿也只能受着。” 青黛自然听出陈霜晚语中的寒意,恭敬的点了点头,想着大小姐真的是越来越有威仪了。 “那个如月,你派人接触了吗?如何说?” 青黛面色一沉,道:“这如月对华姨娘忠心耿耿,开始奴婢派人试着接触,都被人打发了。而且听说,上次华姨娘能出佛堂,这如月在侯爷面前使了很大的力气。” “如此说,便是拉拢不过来了。”陈霜晚搁下毛笔,看着纸上刚劲有力的善字,眉宇间有淡淡喜意,这字好像有几分南山书摘牌匾上的风骨。 “奴婢无能,那如月戒备甚严,又是自小进了华姨娘的院子,极为信任华姨娘。而且华姨娘对其家人照拂甚多,甚至许以重诺,只要如月能孕育上子嗣,必将其抬为姨娘。所以,奴婢还在想办法。” “那她这个人如何?” “华姨娘自然不会选个蠢的,但也不能太精明,这如月生的有几分姿色,性子油滑,有几分小聪明。奴婢大胆猜测,其人肯定有些心思,只是此时咱们许以的重金,根本打动不了如月。” “嗯。”陈霜晚不再言语,寻了家中普通宣纸,裁了一小截,用最细的狼毫写下几个字,转手折叠起来。 “将这个转交给她,若是她问什么,不用理会,晾着她。” “是。”青黛恭敬的结果纸条,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青黛姐姐你去哪呀?” “还问我,你一溜烟就没了影,去书房伺候去,我有些事情要忙。” “好吧,我去找大小姐。” 琥珀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大小姐,奴婢有事要跟你说,你要听吗?” “说说看。” “您知道吗,刚才玉筑小院闹起来了,可热闹了。” 自从陈霜晚管家之后,琥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逛园子,与丫鬟婆子们扯一扯嘴皮,感受那狐假虎威的感觉。 陈霜晚喜她活泼的性子,自然也不怎么拘束着她。 “缘何?” 陈霜晚眉稍微挑,华姨娘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啊! “大小姐您还记不记得二小姐她们创办的诗社,今天早上二小姐不是还去诗社宴会了吗?刚才气冲冲的回来,听说是喝醉了!” “哦。”陈霜晚对陈清容的事没太多兴趣,在得知真是华姨娘害死娘亲的时候,她们便已是路人。虽然她不会去害陈清容,但也不代表她会大度的与她再做姐妹。如今,不过是一个姓氏的路人罢了,这是她身为永襄侯嫡女该有的骄傲。 “二小姐醉酒了,然后去玉筑小院大闹一通,把屋里的能看到的东西都给砸碎了,还迁怒好几个小丫鬟呢。” “二妹一向矜傲,能让她如此生气,想来不是小事,怕事在外受了嫌弃。”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不用理会,看了便是。” 陈霜晚认真的练着字,不一会儿突然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是陈秋年唤她。 一路走到玉笙院,陈霜晚嗅到方间内弥漫的药味,不由想着,父亲这个病也真是病得够久了,看来是被一桩桩事情气的不轻。 “父亲,您寻女儿?” “恩,坐下吧。” 陈秋年抬了抬头,眼神温润了几分,搁下手中毛笔,亲切道:“晚儿,快来看看为父这副画作如何?品评一二,听说你在华大人宴会上也做了两幅画,只可惜为父无缘一见了。” 陈霜晚唇角微微抖动,这般和煦的陈秋年,真是让她受宠若惊。话说,那两幅画不是被五殿下周稷带走了。 “父亲说下了,女儿的画作如何能与你比。这副海棠花颜色丰满,姿态妖娆,可见父亲是十足的用心。” “你这孩子,总是这般谦逊。罢了罢了,其实为父今日寻你来,是听闻你给后院立了规矩。”陈秋年压下笑意,对自己手中的这幅月下海棠甚是满意,若陈霜晚真挑点什么不好,他还不乐意呢。 “是的,父亲,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诸事皆有规矩,大家才能循规蹈矩,勿生事端。不过女儿的有些想法还尚且稚嫩,父亲可莫要嫌弃。” “每个人做事的方法不一样,只要你能管好,倒也不失为个好办法,为父当然是支持你的。”陈秋年笑的越发的慈爱,转而又道:“晚儿,你管家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体会到到了侯府的艰辛?” “这?不知父亲何意?”陈霜晚双眼微瞪,心中警铃大作。 “晚儿,你也知道,自从上一任侯爷去世之后,侯府的地位早已大不如从前,待为父接受,更是一堆外债。为父艰辛,不容易与你母亲一起还清了外债,仕途也勉强走上正轨。可你也知道为父的那一点俸禄,如何能支撑的了侯府的偌大开销,如今也不过是撑着面子,其实侯府早已是个空壳子了,每每想起这些,为父便觉得心疼难耐啊!” 陈秋年面带忧慌,紧皱着眉,一双深眸倦而无奈,分外沧桑。 “既然父亲觉得侯府维系表面的花销太大,不若精简忍受,其实晚儿一直觉得侯府院里的人太多,你看一个姨娘院子里都有二十来号丫鬟婆子,侯府要管她们吃穿用度,还要发月例,开销太大了。还有几位弟弟妹妹的院子……” 陈霜晚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会说要精简奴仆,一会说要开辟荒院,直听的陈秋年眼皮直跳,压根发酸,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咳咳,晚儿,仆人方面是万不得精简的,这可是我们侯府的传承和底气。所以,晚儿其实除了这些,你应该想些别的办法,为侯府开源节流。”迫于女儿太过呆笨,陈秋年只能委婉的将自己的真是想法讲出。 父亲果然是在打她手中商铺的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第八十一章:姨娘的四季脂粉 玉笙居的书房里分外寂静,就连风声吹动宣纸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陈霜晚皱着眉黛,看着陈秋年期待的目光,无奈思索着对策。 “父亲,女儿自然是知道您的为难之处。可女儿只是一名小女子出入皆在后宅,对这一项是着实不通啊。” 后宅花销结从公账出入,而公账的银子皆来自与永襄侯祖上还保留下来的一些田产租金,至于商铺、店面等所得的银子,皆是入了陈秋年的私库。 何况当年娘亲嫁入侯府可是十里红妆,陆陆续续贴补了些家用,封存起来的嫁妆,陈霜晚可不信这些人真的没有挪用过。如今陈秋年又惦记上了她手中的那几个商铺,看来父亲是一分一毫都不想放过啊。 “晚儿,不会的事情是可以学习的,为父对你的期望很大呀。对了,为父记得你娘亲的那几个陪嫁商铺如今是你在管理,如今盈利如何了?” “父亲,女儿不过是跟着几位管事学学看看,哪里称等上在管,有那几位老掌柜做主,晚儿很是放心的。” “那为父听说,那香记的生意做得很是不错,还以位为是晚儿管理得当呢。”陈秋年面色微沉,他能说出这些话,当然是经过一番探查的,如今香记的生意火爆,他自然也是有些艳红。如今只是想分几成薄利,陈霜晚就如此推诿,实在让他有些心寒,眼眸中也划过几丝冷意。 “原来父亲也知道香记的水粉,晚儿还以为只有妇人小姐知道呢。既然这名声都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想来这生意是不错。不过这都是掌柜芸娘管理得当,晚儿不敢居功。” “不过是些胭脂水粉,能有多大的利润,为父不过是怕浪费了晚儿的经商头脑。”陈秋年略干巴巴的道,暗恨这女儿怎么如此不上道。 “女儿记得父亲说过,不喜女子抛头露面经商,所以女儿谨守本分,不曾越雷池半步。” 陈秋年哑口无言,这还让他如何回答。心中郁结,此事做罢! “不过偌大一个侯府只由父亲一人承担,父亲着实辛苦了。女儿侯府嫡女,自然也愿意为侯府奉上绵薄之力。所以女儿打算,自今日起,日后院中四季脂粉发放,都由香记出货,如此肯定能为侯府节省一大笔银钱。” “咳咳,不错,不错。晚儿能有此心,为父心中甚是欢喜。”陈秋年一口怨气含在喉咙里上不来也咽不下去,这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何况女人的水粉也着实烧银钱,如此陈秋年便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女儿的一番好意。 “父亲客气了,能帮上父亲忙,女儿也很高兴。” “嗯,若是无事,便下去吧。”陈秋年淡淡颔首,神情冷了几分,忧郁的看着那副月下海棠图,颇感无力。 “嗯,父亲,眼见快到七夕佳节,晚儿那日想出趟门。” “七夕节啊!那夜不禁宵夜,带齐仆人婆子,也是无妨的。” “多谢父亲,女儿知晓了。” “对了,索性七夕佳节,带上你众位弟弟妹妹一起出去玩耍,也好增进增进感情。” 陈霜晚还未扬起的笑意飘忽又消去,真是够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给她找这么多拖油瓶。 然而陈霜晚并不能拒绝,只得道:“能同弟弟妹妹一起出去游玩,晚儿自然开心。只是如今弟弟妹妹都大了,有自己的至交好友,不说三弟书院那么多同窗,就连二妹与长亭伯府的林姐姐也关系甚好,想必倒时必定一同玩耍的。女儿也不愿阻了众位姐妹的兴致,不若约了时间一同回来,父亲认为这样可好。” “晚儿果真长大了,就按照你的办。五姑娘那了多照顾一些,她还小,要拘束点。” “是的,父亲。” “嗯,下去吧。” 陈霜晚松了口气,这才来开玉笙居。 “大小姐,你终于出来了,奴婢还怕你错过晚饭时间呢。”琥珀在门外的等的无聊,一见陈霜晚出来,满脸欢喜。 “是你这个小馋猫饿了吧。” 陈霜晚轻笑,出来之后心头轻松了不少,每次面对陈秋年,总是心里不适。 “大小姐又取笑奴婢。” “父亲已经同意大家七夕晚上出府游玩,你把这个消息通知到各院,带齐丫鬟婆子,亥时前必须回复,迟归的人会惩罚去跪祠堂。” “真的吗?侯爷可真是通情达理,大小姐您真好,那到时候您带谁出府呢?” 琥珀圆眼眨巴眨巴,一脸期待的看着陈霜晚,那意思已经分外明显了。 “嗯,青黛稳重,到了府外忙乱的事情较多,要带上青黛。”陈霜晚边走便说,嘴角划过一丝狡黠。 “嗯,大小姐想的很妥当,还有呢?” “青枣有一身子蛮力,为了避免出现突发状况,武力值是必要的。” 陈霜晚想着书中恶霸调息良家少女的桥段,不都是因为少女武力值不够吗?若把他打的屁滚尿流,哪里还会有不长眼的凑上来。 “这样啊!”琥珀默默低下头颅,那这样就是不带她了。 陈霜晚失笑,这丫头失落的表情还真是有趣,也不再逗弄她,直接道:“反正我傍晚出去,院子里也不用伺候,索性就给你们放个假,想去赏花灯的就去赏灯,想去看家人的就回家,你觉得这样如何?” “大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回到了青萍院,青黛和青枣两人已经布好了膳食,青杏也带着一帮小丫鬟伺候陈霜晚梳洗,看着这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青萍院,一瞬间竟恍若隔世。 陈霜晚并未留下这么多人伺候,命众人也下去用膳,只余青枣一人伺候,倒也吃的欢快。 “嗝。”打了个饱嗝,陈霜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才道:“青枣,你明天去通知小虎子,让他七夕节那日申时后在驾辆马车在府门前等我。” “好的,虎子哥前几天还说大小姐不召见他,闲的腿疼呢。” 陈霜晚默默的放下茶盏,看了呆呆的青枣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大小姐,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前天,我记得好像没有让你去通知虎子做什么事,所以,你们是闲的无聊,在一起聚聚?” “嗯嗯,聚聚,聚聚。”青枣尴尬的笑着,忘了虎子哥说不让说私下见面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长松楼里赏星月 到了七夕那日,天气越发的热了,墙角的的茉莉喜逢娇阳,已经盛开了第二次花期。 院中的粗壮的枣树下,陈霜晚已经换上了薄薄的纱裙,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额头沁着细密的汗水,只觉得撩拨的起的香风都带着几分燥热难耐。 卷袖露出的肌肤始终透着热度的微粉,心脏就像不曾歇停的战鼓,时时刻刻保持着最激情澎湃的调子。 “大小姐,吃点水果解解暑气吧!” 青黛端着水沁的水果过来,一接近,便带着一股清凉。不止陈霜晚睁开眯起的眼角,一旁打扇的青枣也提起了几分精神。 “大小姐,屋里放着冰盆,您在屋里呆着不是更舒服些吗?何必在院外受这燥热。” “冰盆太寒了,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受点凉就又要麻烦你们。”陈霜晚柔柔笑着,敛下眸底的星光,拿着冰镇的西瓜小口小口的咬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冰盆就觉得心口疼,在外面待着虽然热了一些,但不会觉得难受。 “大小姐身子太娇弱些,以后奴婢多给您做些药膳,你可要多吃些。”青黛也不再劝阻,接过青枣手中的扇子,让她歇息吃些瓜果,自己温和的打起扇子来。 “青黛姐姐,这瓜可真凉,吃的好舒服。大小姐,您可要多吃一些。”一块瓜果入肚,青枣嗟叹了口气,能在热热的天气吃到凉凉的东西,可真是舒服。自从跟了大小姐之后,她伙食越来越好了,以后她一定要伺候大小姐一辈子。 “你个傻丫头,可莫要贪吃寒了肚子。” 陈霜晚笑的眉不见眼,觉得青枣可真是可活宝,明明每次说话的神情都很认真,可认真的又分外可爱。 “大小姐,时间也不早了,奴婢先替您梳妆,等下就可以出发了。” “好。” 陈霜晚颔首应了一声,想到那人,竟觉得分外思念。就像徐记的卤肉,好久没吃的感觉。 马车轱辘辘使出侯府,轿顶的铃铛清越,有风刮过时,卷起一阵香风。 “真是奇怪,二姑娘今日怎么也同我们一起?林小姐没有邀请她一同赏灯吗?” 为首的一辆马车前,青枣虎子两人正在外面赶车,青黛同陈霜晚两人坐在马车内,后面跟着两辆侯府的马车,正是载着几位弟弟妹妹。 “可能是闹别扭了吧。”陈霜晚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神情疑惑又道:“你有没有觉得二妹很奇怪,这大热天的,怎么还带着面纱?” “可能是怕被太阳晒黑了?毕竟不是哪个贵女都像大小姐一样天生丽质,这皮肤怎么晒都晒不黑。” 青黛到真不是恭维陈霜晚,就这白的玉瓷的一般的肌肤,整日在院子里带着,都不见半点黯淡,着实让院里的丫鬟好生羡慕呢。 陈霜晚笑了笑,不再言语。 “大小姐,长松楼到了,我们进去吗?”马车停下,青枣掀起一角车帘探首进来,红扑扑的小脸很是喜人。 “嗯。” 陈霜晚下了马车,便被眼前的景色迷了眼。 黄昏西垂,橙红的余光将云海染成云锦的色泽,一列列古色古香的木质高楼横列在清江两侧,绚丽多姿的各式样灯笼顺着长街的走向挂满了檐角,映照着江面红彤似火。 街道上人群如织,喜颜笑闹,端是一片盛世华年的场景 “长松楼,听说这里的位置很难订到的,大姐到真是好本事。” 陈修其走到近前,一身深蓝色的锦衣华服,腰悬琳琅玉佩,头戴金玉饰物,衬着清秀朗俊的脸,倒真是一副好儿郎的容颜。 陈霜晚抿唇一笑,答非所问:“三弟也同我们一起去长松楼赏星吗?” “哼,你们自己玩耍吧,我同二姐去寻表哥,大小姐可要找过好四妹五妹。” “本应如此,三弟和二妹可别忘了时辰,务必安全回府。” 陈霜晚不理会陈修其有些尖锐的语气,依旧好言嘱咐,清丽的小脸上没有半丝不耐,端是清雅。 “大小姐,那我和三弟就先告辞了。”面纱之后的陈清容,一双水眸格外明亮,在这夜色下,竟似有火光闪烁,似是迫切,又似坚定,这让陈霜晚又仔细打量了几眼。 白色繁复罗裙,腰系着素色锦带,随意缠绕两圈更显得腰肢纤细,曲线玲珑。一袭水墨青丝流泻于身后,既素雅又婉约,面纱遮挡着秀丽的脸庞,引人想要一探究竟。 陈霜晚微微的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很香,正是从陈清容身上飘来的。 两人错身而过,竟也大摇大摆的进了长松楼。 “大姐?”陈清熙试探的唤了一声。 “我们也进去吧。” 长松楼不愧是京都一流的休闲场所,美食、游戏、唱曲、说书、投壶、比字、作词、各种活动在大堂内同时进行着,笑闹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只要有人能对出来长松楼的叠字对,花花叶叶,今日这位客人的宴请长松楼包场。” 这边压轴的店员不留余力的含着,那边也不怯场。 “各位公子,各位小姐,小人这边的玲珑塔解字谜,只要解开一道,便能获得长松楼免费赠送的天灯一对,这等好事可莫要错过啊!” 人流又是一挤,陈霜晚三人小心的避开行人,上了楼梯。 “大姐,楼下好热闹,我想在下面玩。” 陈清露一脸渴望的眨巴眨巴着眼睛,一楼热闹的场景看的她眼花缭乱,哪里有耐心坐在雅室里喝茶赏夜景。 “在下面玩耍也可以,只是要注意带好丫鬟婆子,等下要是有事,便到地字二号包厢寻我。”陈霜晚亦不拘着她们,随即点头答应。 “谢谢大姐,你真好。” “那大姐,我留下来陪着五妹。” 陈清熙抿唇羞涩笑道,她只是不愿给人添麻烦,既然陈霜晚同意,她自然也想留下看看。对于她们这些深闺女子来说,一年难得出来几次,再不放开玩耍一下,下次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陈霜晚含笑点头,继续上楼,刚走到一半,竟有个冒冒失失的人冲撞下来,陈霜晚一个避开不及,整个人竟然倾斜过去。 “大小姐,小心!” 第八十三章:孤影只待良人归 “大小姐,您没事吧!” 青黛连忙上前搀扶住陈霜晚,见她神情吃疼,心中紧张不已。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会好好走路就不要出来走,小时候你夫子没教过你吗?” 青枣见陈霜晚被撞,挽救不及心中微急,又嗅到那人一身酒气,不由出声指责。 “哪来的小丫鬟,滚开。” 那男子半趴在栏杆上,散乱的头发遮挡了大半的容颜,身上穿着的衣料也算上好,一见便是富贵子弟,此时撞人了也不道歉,言语很是嚣张。 “一个醉鬼,懂什么礼数,青枣你何须和这种人争辩,我们还是上去吧。” 酒鬼猖狂无礼,于这种人争辩,不过徒增事端,陈霜晚也不欲与这种人计较。 “醉鬼,你说谁醉鬼。” 那人猛地站直了身子,片刻后又有些歪斜,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瞪着陈霜晚,随后喜笑颜开。 “原来是个小娘子,来,陪本公子继续喝酒,喝酒。嗝,喝的好,本公子有赏,大把大把的赏钱。” 说完,竟然伸开臂膀去拉扯陈霜晚,举止轻浮。 “滚开,浪荡子。” 青枣哪敢让那男子近了陈霜晚的身,连忙伸手一推,使足了力气。 咕咚咕咚,那男人竟然顺着一人高的台阶滚了下去,着实惊了周围看戏的人。 “大,大小姐,奴婢是不是闯祸了。” 青枣委屈的看着陈霜晚,她不过是用手退了一下,哪想这人竟是脚跟每个稳头。 “没事,这么矮,摔不死人。” “青枣,好样的,这种登徒子就该打。”青黛也连忙附和。 陈霜晚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欲停留,带着两人去了雅间。 因为那酒鬼的事情,陈霜晚好心情淡去了些许,命人上了一桌酒菜,与几人一起用着。等着约定的时间,陈霜晚这才转身出隔间,向三楼走去。 三楼的近乎安静,陈霜晚推开雅间的门,便见那窗边正在看江景的人。 长身玉立,青衣墨发,紧紧只是一抹背影,便将人拉入那只有繁星的夜空,丝竹声再不复存在。 似听到声音,那人转身回眸,灼灼如春江柳,皎皎若水中月,容色昳丽,非红尘生人。 “星月无心千人赏,孤影只待良人归。等你的时候,突然想到此句。”那人轻笑开来,音质清凉,一双丹凤眼承载着清江的碧水粼粼,只是一眼,便是泥足深陷。 陈霜晚同手同脚的走了进去,心脏怦通怦通的跳动,血液加速流动,竟觉得有些热。 “怎么,怎么夫人没来?只有世子一人。” 语闭,陈霜晚无言紧抿红唇,脸上飞起薄薄的烟霞,低敛着眉眼看着袖边的花纹,完全已不想再说话! 颜善之莞尔,少女呆呆的羞怯的模样像极了丛林里迷路的麋鹿,时不时用天真又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又极其怕生的小心躲避,分外惹人怜惜。 可当你觉得她就如那单纯的绿草青芽一般娇嫩时,小小的身体里又会迸发格外顽强的意志,让人惊奇。 “如果母亲来了,一定会喜欢你今日的装扮。” “是吗?这是我特意做的新衣。”小人儿忙不迭的点头,说的竟都是大实话。 草青色的上衣紧致华美,烟粉色的纱裙曳地,蓬松而又飘逸,发髻挽成少女喜爱的垂肩髻,坠以流苏珠串,一抹掐丝蝴蝶静立其上,随着少女偶尔的低头而蹁跹欲舞。整个人清凉温软,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见之忘俗。 “坐着说话,点的都是你爱吃的。” 小人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忙不迭的坐下。 “这是徐记的卤肉,李记的糕点。” 小人儿认真的打量着菜色,檀口微张,星眸满是讶然。 “不是说最喜爱这些吗?多吃些。” 颜善之亲自夹起一块为陈霜晚布菜,眉宇之间,竟染上了一抹红尘之色,仿若自那清冷的仙山跌落凡尘,竟似邻家温润少年郎。 “谢谢,世子也尝一尝。” 陈霜晚心中微胀,又有些微酸,没有想到,世子竟然会记得她说过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一个人一心一意的布菜,一个人认认真真的品尝,陈霜晚很快就把饭菜堵到了喉咙,连忙表示够了。 颜善之为其添了杯茶水,温润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可惜,投喂这种事情,做的还真是会上瘾。 “上次说的礼物,带了吗?” “啊!嗝。” 陈霜晚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上火热,脑中心思急转,世子怎么会知道我带了呢。难道他知道我是专程来赴他的约,好让人尴尬呀。 “没带?”颜善之挑眉,黑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清辉。 “带了,我一直带在身上呢。” 陈霜晚忙不迭在袖子中掏了几下,都没好意思看,就丢在了颜善之怀中。 接过粉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几只可爱的白兔子,颜善之神色微变,这送个粉色的香囊是什么意思。不解之余轻手打开香囊,取出一物,竟是果糖。 “咳咳,晚儿送这果糖,难道是让我每日吃一粒?” “啊,果糖。世子,我拿错了。”忍着心脏跳动异常的频率,陈霜晚慌忙抬头,眼中水光颤动,又羞又急,连忙去翻另外一个袖笼,果然掏出一枚青布的香囊,忙不迭递了过去。 “原来是这个,晚儿的心意,我很喜欢。”颜善之接过香囊,两个一起顺手塞进了怀中。 “咦,世子也喜欢吃果糖吗?” “咳,只要是晚儿送的,本世子都喜欢。”颜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谁不知道颜世子最讨厌甜食了。 “原来世子也喜欢,那回去后,我让青黛多做一些,下次见面再送给世子。” 唇角弧度微抽,一本正经的应了声好。 “以后唤我善之,这是我的字。” “善之,善之,人有善愿,天必佑之,安国公人一定很好。” “公子,刚才有人说那小娘子就是进了这间房间。” “那还不给本公子踹开。” 那有些嚣张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陡然打断两人的谈话。 第八十四章:酒壮怂起醉鬼胆 “二公子,这不好吧,三楼的天字号房的人非富即贵,不好惹啊。” “你个狗奴才,他们不好惹,本公子就是好惹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公子怎么有你这个奴才,还不快滚开。” 只听门外哎呦几声,似是劝诫的那人被拳头打了几下,声音吃疼。 “呆在这里。”颜善之凤眸微眯,几步上前拉开了门扉。 “滚开,让本公子看看里面有没有那个娇娇小娘子。” 那人一身酒气,头发凌乱,话语嚣张,不是在楼梯间撞上陈霜晚的那人又是何人。原来这人跌下楼梯之后,酒意便醒了大半,寻到仆人之后,便急匆匆上来找场子,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二,二公子。”身后的小厮指着颜善之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利索。 “干啥,你个狗奴才莫要打扰本公子。还有你,还不快滚开。啧啧,这张脸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不会是楼里的吧。说说,一夜多少,本公子有的银子。” “银子?你觉得值多少?” 颜善之眸色深邃,眼中涌动着飘絮流云。 “啧啧,就凭你这个姿色,少说也要一百两吧。哈哈,本公子今日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那醉酒青年的笑的得意,混浊的眼中闪过几抹欲、色。虽然他更喜欢楼中那些娇软还未张开的少年,可眼前这人胜在颜色好啊。 “二公子!不要说了,快跟属下走,这人是颜,颜。” 颜善之冷眸扫过,那小厮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以前少爷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嚣张到安国公府这里,京都谁人顾三公子的下场。怎么这酒壮怂人胆,竟直接觊觎起安国公世子的好颜色了。 “叫你叨叨,叫你叨叨,滚一边去,别打扰本公子的雅兴。” 那男子早已被小厮吵的烦躁,啪啪啪甩了几巴掌过去,直把人打成了猪头,才消了火气。 “美人,美人,来让我们共赴春宵。”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颜善之唇角微笑,竟似百花绽开,春意袭来,眼中仿若星光璀璨,直接将那人迷的晕晕乎乎,口水直流。 啪的一声,颜善之突兀的关房房门,直留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小厮心中茫然,连忙轻唤:“公子?二公子?” 谁料,那男子竟然猛地转身,向楼下跑去,一遍跑一遍喊。“一百两,买我一夜。” “一百两,买我一夜。” “一百两,买我一夜。” 那男子跑出了长松楼,在大街上更甚直接脱掉了衣服,白花花的甚至就暴露在无数的人的眼中。有害羞惊叫躲闪,有胆大的看了几眼鄙夷不已。 “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卖!对得起银子吗?” “这么小,行吗?” “原来男的也能卖,好厉害。” “二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快跟小人回去啊!” 那小厮吓的魂飞魄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将衣服向那公子身上套,一边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中只觉的心都疼了。 “我们家公子疯了,你们不要当真,公子,您快跟我回府吧!”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颜善之轻描淡写的关了门,便见一脸焦急等待的陈霜晚,问道:“你如何认识吴二公子的?” “吴二公子,我不认识啊。刚才那人好像是刚才的酒鬼,上楼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撞了一下,他出言调戏,青枣就把她给推楼下去了,没想到他竟还来寻晦气。” “有受伤吗?严不严重?”颜善之微急,欲伸手又克制住了。 “没事,不过是被撞了一下。” “是我思考不当,这里此处人多,你一个女子,难免会遇到这种人。下次我会安排妥当,命人去接你。” “不怪你,是那人喝醉了,下次我再小心些。” “喝杯酒水,压压惊。” 江风凉凉的吹来,陈霜晚依旧觉得有些热,见到递来的酒水,也就轻抿了几口,“这是果酒,挺好喝的。” 小人儿丝毫不设防,一杯果酒下肚,脸上已经红彤彤一片,比胭脂还要艳丽三分。 “世子,我好热,怎么会这么热?” 小人儿摇摇晃晃,眼中已经水光粼粼,软软的手臂扯着颜善之的袖子,不知为何只想靠近他。似乎是那眉眼太过清俊,似乎是那气息太过好闻,都让人不由沉沦。 “为什么会热?哪里热?”那清凉的声音似从云外飘来,清清爽爽,更让人忍不住靠近。 “不知道,就是好热,心也涨涨的,怦通怦通跳的好快。”小人儿一脸委屈的靠在颜善之的肩头,拉着他清凉的手掌直接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让他安抚一下自己难受的心脏。 软糯糯的掌心拉着那手掌,不带丝毫的防备,只有浓浓的委屈和希翼。 “揉一揉?会好一些吗?”颜善之轻叹了一声,眉宇间竟闪过几丝为难。 时间仿佛被放慢,直到指尖触碰到衣料,颜善之仿若触电一般收回,耳垂已染上点点红晕。小家伙此时昏昏沉沉的,看着,竟意外的可口。 “心脏好难受,揉一下,就揉一会儿,善之,善之。”软软糯糯的鼻音一遍一遍,那两个字熟练的脱口而出,竟似已唤了千万遍。 “真是个傻丫头,若是揉一揉就能好,那便真的好了。” 颜善之轻叹一声,那双宛若玉节一般的手指逃出腰间轻别的断刃,刀片雪亮,在微白的指尖一滑,嫣红的鲜血汇聚而出,在血珠即将跌落的时候,颜善之竟然将那指尖放入了少女的粉色的檀口中。 少女神色迷蒙,紧闭着眼睛,还存着知觉,粉色的小嘴一鼓一吸,竟像是吃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颜善之凤眸微眯,那小巧的舌头舔舐指尖,微微麻痒传遍全身,让他暗自低咒一声。 待少女心脏不再如擂鼓般跳动,脸上的红晕也微消下去,颜善之这才收回指尖。 “真是麻烦的小东西。” 依法炮制,在少女的指尖划出一点伤口,浅尝了几口血珠,便收了口,掏出伤药细心的涂抹伤口,不过片刻,那指尖的伤口竟然已好了大半,不见伤痕,在灯光下,透着新生的微粉。 “唔,我这是怎么了?”陈霜晚揉着惺忪的眉眼,一睁眼,便看见颜善之清雅的俊颜,心肝一颤,猛地就站了起来,踢翻了绣凳。 第八十五章:十二花神护仙灯 “啊!我刚才竟喝醉了?这酒水怎么这么能让人醉,不是果酒吗?” 陈霜晚一脸无奈羞愧的跟在颜善之身后,慢蹭蹭的下了楼梯,好丢人啊,这都能醉过去,刚才还说别人是酒鬼。 “那,那我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说了醉话?有没有打扰到你?” 千万不要说有,否则就算是清江倒灌,也难以洗刷今日之耻。 陈霜晚低着头走,心中暗自腹议,却没料颜善之突然停步,她一个不查便猛地撞了上去。 “唔?怎么停了?” 小人儿单手捂着小脑袋,一双湿漉漉的眼里满是羞愧和迷茫,单纯而又天真的模样竟然颜善之微微产生了罪恶感。 “没事,你很好,今日七夕,我们去放天灯。” “好,好啊。” 陈霜晚笑弯着眼睛,世子人真好,都不嫌弃她喝醉了酒,以后一定要对世子更好一点。对了,世子喜欢吃甜食,那以后让青黛多做一些果糖,送给世子。 “大小姐?怎么颜公子也在?”青黛一脸焦急,不是说好就见一面吗?怎么还出来玩耍了。 陈霜晚带着青黛出了长松楼,留下青枣还有虎子在这里等着,没想到,一出门,青黛便开始喋喋不休。 “青黛,今天是七夕佳节,我们去放天灯啊。” “就是一起放天灯,别人才会误会。”青黛暗自腹议,却也只自家大小姐是固执的性子,只得小心照看着。 街道上人流如织,一不小心便会与前方的错开,颜善之与陈霜晚并排而行,却被不经意伸出的小手扯住了袖子。 “嗯?” “人太多,这样我们便不会分开了?” 小人儿傻傻的仰着天真的笑脸,此时她身量不高,黑黑的脑袋只到颜善之的肩际,看着那湿漉漉的眼神,颜善之突然觉得小九说的那那就恋童也不是那么突兀。 “好,那就这样走。” “嗯。” 青黛一脸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完了完了,她家大小姐这都变傻了。 “只要你能能猜出这个谜底,上面的这盏十二花神护仙灯就能领走了。这可是我们百宝阁七夕节日主打天灯,只此一盏,别无分号!” “百宝阁店大欺客,你这谜题也太难了吧!” 眼见过五关斩六将,却败在此谜题之下,那人不由埋怨,眼热那盏天灯,却又答不出谜题。 “这位客官,我们百宝阁童叟无欺,百年老字号,您既然才疏学浅,就拿着下面这些天灯去祈福吧,不要觊觎这十二花神护仙灯了。” 说话的人口舌灵活,三言两语就把那人给说的哑口无言,惹的众人一阵哄笑。 “我们去那里。” 颜善之带着小姑娘走至一方摊位之前,这里人群最为密集,高挂在桅杆上的灯笼分外华丽精美,想来来此处的人都是为了此盏天灯。 “这盏天灯好漂亮啊?” 这天灯竟不似寻常的四面,而是用巧技构建,分成了十二面,每一面上面上都画着一位衣裙飘逸的女子,她们手中、身上各有一种鲜花,姿态不一,宛若天上仙女。 天灯的下方,缀着彩绦,也不是是用了何种机关,明明挂在虚空之中,扇面却在不停的转动,将十二幅美景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也太难了。”陈霜晚看着那悬挂的对子,想破了小脑袋,也没猜出来。 “这位公子,有没有心思试一试,只要您能将下面六盏天灯的谜语猜出,您就能获得十二花神护仙灯猜灯谜的机会。” 那掌柜见颜善之风姿翩翩,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个娇俏少女,连忙说道。 “试试又何妨?” “此六盏花灯,一盏一文试题,祝公子旗开得胜。”那掌柜举了举手,满面笑意,又来了一个冤大头。 要说这百宝阁也是奇巧心思,只有一件精品作镇,就把其余的同行都给比了下去,一文试谜又引起了大家的好胜心里,毕竟钱都出了,怎么也要赢回一盏吧,因此百宝阁还小赚了不少。 颜善之屈指放下一角碎银子,清凉声音浅道:“谜面不着一字,药名白芷。” “好!”陈霜晚连忙鼓掌,虽然她也猜测到了,不过世子还是很厉害。 “台下有心实无心。怠字。” “不错,公子继续。” 围观的众人此时也被吸引过来,刚才连中六题的那人更是紧盯着颜善之不放。 “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秃字。” “吴下门风户户尽吹单孔箫,吹火筒。” “云间胜景家家皆鼓独弦琴,弹棉花。” “连对五题,只要再对一题,公子就能去猜十二花神护仙灯的谜题了。”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看到谜题,陈霜晚愕然,这猜的又什么?果然抬眸看向颜善之,也见他眉宇轻颦。 “哈哈,这人猜不上来了。”先前那人得意的笑道,要知道除了那盏十二花神护仙灯,他可是唯一破六题的人。 “真是可惜了。”有人摇头沉默。 “功亏一篑啊!” “公子可能作答?”那掌柜笑问,这六盏灯中自然有难有易,否则怎么骗信这些冤大头。 “算盘!”清凉的声音素雅,令周遭杂声戛然而止。 “公子大才,果真好本领。”掌柜一脸喜意,聪明人越多,吸引来的人便越多,他对最后一题很有信心,忙指着天灯上的谜题让颜善之答。 “远树两行山侧立,扁舟一叶水平流。” 一旁之前卡在此谜题下的男子忙将题目读了出来,还笑道:“这位兄台若是能将这谜底解出,本公子就将这百宝阁的天灯都买下,送给他。” “如尔所愿,此题答案唯单字慧而。” 长袖轻飘,青年眉眼自信,仿佛此时身立山顶,竟有睥睨天下之感。 “不错,不错,就是慧字,恭喜这位公子,喜得天灯。”掌柜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忙命人将天灯取下,手中拿起算盘连连拨动的。 “竟然是慧字,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 “喜欢吗?”颜善之将灯笼接过,递给陈霜晚。 “这可真好看,做的很精巧,我很喜欢,谢谢善之。” “喜欢就好,我们去河边将它放飞许愿。” “啊,这个能不能留着。” “留着?”颜善之凤眸一挑,有些不明。 “这是你送的,我想留着。”小人儿嗫嚅的说着,脸色已经薄红。 “那就留着,这里还有六个,我们去放这些。” “好。” 两人刚抬步走,便听身后那掌柜道:“这位公子,如今铺中还有三百六十九个天灯,每个天灯八十文钱,总和两万九千五百二十文,您是大主顾,抹去零头,请你再付二十九两五钱银子。” “什么!这么多。” “公子的慷慨大方,胸怀宽广,一诺千金,岂会吝啬这小小的银钱。” 公子...... 第八十六章:愿逐月华流照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一盏盏橘红色的孔明灯摇曳而起,自清江的上空徐徐上升,点亮了寂寞的清江,燃烧了美丽的星空。 “真美啊!” “万家灯火,不若天灯尽收眼底的盛景,这就是百姓的力量啊!” 柳树下,男子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如松,遥望着辽远的天际,目光深邃。少女神情温软,轻轻又送走了一盏灯,看着它随着风向灯河里汇聚。 “对了,听说晚儿曾在华轩府上一画惊人,这副墨宝又辗转落到了五殿下手中,可有此事?” “嗯,五殿下在宴会上直接拿走了。不过若是五殿下知道那两幅画的含义,怕是恨不得撕碎呢?” “此言何意?”颜善之长眉一挑,有些好奇。 “世子也知道,那华家与我甚有嫌隙,我宴会赠画,又怎会是好画。世子听闻此事,那可知我画的是何物?” “以为溪生芦苇图,二为高山弄青竹,两者皆有雅意。” 颜善之自然将那宴会上的事情打量个清楚,因此此时才微微押酸,不过一听陈霜晚此言,心中忽生不好的预感。 “世子博学多才,想必听过这一绝对,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贱皮厚腹中空。那华夫人处处相逼与我,又设计让我宴会献艺,我心中自然不满,便用此画讽刺华轩,不过想来,应是没人看的明白,可能,我画的太委婉了。” 陈霜晚无奈,话语说的有些忐忑,他不想颜善之认为她是工于心计之人,可亦不愿说谎。 “好好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怜五殿下还当宝贝收着。” 见颜善之笑的开怀,陈霜晚心中微微茫然,“世子,您不生气我画的讽画吗?” “为何要生气,晚儿,你能坦言相告,我心中很欢喜。” “世子不生气,晚儿心中也很欢喜。” “傻丫头,夜亦深了,我送你回侯府。” 颜善之眉眼皆带笑意,忍不住伸手柔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心中一片柔软。 “两位妹妹还在长松楼里玩耍,送我回那里便好。” “嗯。” 两人一同走着,并未多说些什么,却亦享受着这欢嚣后的沉寂。 “世子,就此别过。”陈霜晚微微屈礼,笑的眉眼微弯。 “照顾好自己,等我消息。” 青年深深看了一眼那清丽的眉眼,转身而行,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人流中。 颜善之走的潇洒,片刻后身边逐渐有几抹人影汇聚过来,看其模样,想来是侍从。 “小欠,跟着侯府的马车,务必将晚儿安全送回侯府。” 身后的男子一直挂着笑意的嘴角微抽,不满小欠这个称呼,“公子,既然您这么担心陈大姑娘,为何不亲自送回府。” “若本世子能名正言顺的去,你以为还需要用你吗?小欠。” “公子说的事,不过公子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吴二公子这边可不好办,因为您一时兴起,属下可是看了好大一场笑话,估计吴尚书此时已经被气的脸青。” “提起这个吴二公子,本世子倒还真是要好好想想,这个惩罚是不是太简单了。” 身后男子眉眼急跳,每次公子说太简单的时候,都是有人要倒大霉了,还是提前为吴二公子默哀一炷香吧。 “公子,属下这就去护送陈大小姐,告辞。”那男子身影连动,瞬间就淹没在人海里。 “哎!” “大小姐,你作甚叹气?” “世子走的真洒脱。”陈霜晚勾了勾红唇,打起精神又道:“快将我的灯笼放到马车里,不然等一会五妹妹看到又要给我抢走了。” “大小姐你记了这么久,五姑娘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哪里还敢再抢您的东西。” “先放进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青黛微微取笑陈霜晚,其实心里也觉得这盏天灯很美,难免五姑娘不会觊觎。 “大小姐,现在回去吗,咦?怎么青枣不在?” 一直守在马车上的虎子一见来人,立马下了马车,行礼问道。 “青枣还在雅室,地字二号房,你去将她寻来,再找到四姑娘五姑娘,便我们便回府。” “属下这就去。” 虎子伶俐的答应去了。 “大小姐,奴婢扶您上马车。” “再等一下吧。”陈霜晚拢了拢衣裳,天晚有些凉了。 不一会儿青枣就跑了过来,连忙道:“大小姐,奴婢听您的命令,一直在雅室内等着两位姑娘,一直没见她们上来过,奴婢等的都有些睡着了。” “没有去雅室?还在一楼吗?” “虎子哥去问了,大小姐再等等。” “好。” “大小姐,属下刚才问了长松楼看门的伙计,说是见到四姑娘和五姑娘跟别人一起出了长松楼,赏灯去了。”虎子一脸急色的走了过来,眉宇凝重。 “跟别人一起出去了,可问清是何人?” “那小厮说见其中一位女子蒙着面纱,想来是二姑娘他们。” “五妹如今同二妹不合,怎还会一同出去,真是怪异。”陈霜晚为难的皱起眉头,这长街不短,谁知他们会去了哪里,也是不好寻的。 “两位姑娘也真是的,之前分开就先说好吗,如此倒是凭让人担心。”青枣微微不满,就算离开,也应该支个口信。 “罢了,去给车夫留个话,让他们在这里守着,务必将几位姑娘安全送回侯府。她们身边带着不少丫鬟婆子,到不需要担心,我们先回府吧。” 陈霜晚淡淡的安排下去,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蹄哒哒,驶出了长街。 想来京都的人流都汇聚在了清江两侧,马车转入另一条街道,四周陡然便暗了下来,周围也突然脱离了喧嚣吵闹,格外的寂静。 “大小姐,您这灯可真好看,上面画的是仙女吗?”马车内,青枣看着那盏十二花神护仙灯,连连发出感叹。 “这是十二月令花神的画像,你看这一副,正八月花神紫薇花神,这一副,是九月的桂花花神。” 马儿突然使命一声,马车骤停,神霜晚几被惯性冲力,竟向前跌去。 “大小姐,您没事吧。虎子,你怎么驾车的?”青黛连忙扶稳了陈霜晚,一把掀开帘门,却陡然僵住。 “青黛,怎么了?” “大,大小姐,外面有好多黑衣人!”青黛磕磕巴巴的说着,身体紧绷发颤。 第八十七章:连云十八巷覆灭 星光璀璨,将幽深的街道照亮,此时空旷的道路上只有一辆马车紧紧的停放在路中间,在其四周围绕着不下数十的黑衣人。这些人手持森冷的兵器,在星光的折射下,闪出冰凉的光芒。 空气里充满肃杀的味道,弥漫着恐惧和血腥的硝烟,突然,一阵夜色轻抚过街道,轿檐上悬挂的铃铛突然去清脆作响,打破僵局。 “动手!”黑衣人中突然有人道,众人舞动的兵器,迅速接近马车。 “住手!”陈霜晚紧了紧干哑的嗓子,突然大声道。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竟真的停住了脚步。 陈霜晚吞了吞口水,手心已然发汗,“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拦我的去路,你可知道,这是永襄侯府的马车。在京都,袭击贵人,可是要杀头的!” “小娘子,莫多说些什么,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怪就怪小娘子的仇人去吧。”那声音故作沙哑,甚是刺耳。 “老五,多说什么,还不动手。” 一声沉闷的声音呵斥,黑衣人又逐渐逼近。 “大小姐,现在怎么办?”虎子压低声音,也是一脸惶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生死关头,如何不惊。 “老五,再等一下!” 陈霜晚突然一声大喝,被点名的黑衣人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其余几人一惊,也连忙驻足。 “本小姐不止是侯府嫡女,还是朱府的外孙女。你们在京都,肯定识得皇商朱府吧,只要你们放弃动手,我给你们的银子肯定要比出价高十倍!” “十倍,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十倍,她出的起吗?还真敢说。” 黑衣人中倏地引发了骚动。 “别吵,就算高百倍,千倍也不能反叛,否则以后这规矩谁还信我们,莫要被小娘子红口白牙就能坏了咱们的江湖道义。哼!” “大哥,这......” “拉住缰绳。” 陈霜晚突然低喝一声,手中银光一闪,直接插在马屁股上,马屁吃疼,扬蹄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得甚欢。 前边一个黑衣人躲闪不及,瞬间被马踢击中,身子宛若被挑起的物品踢的翻飞。 眼见黑衣人被甩到身后,虎子松了口气,可吃疼的野马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狂风在脸上撕开,灰尘炸裂,刺激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大小姐,怎么办?” “控制马速,否则我们不被黑衣人砍了,也要被马儿甩出去。” 陈霜晚青丝飞舞,看着有些狼狈,此时心中越是焦急恐慌,脑中却反而冷静下来,迅速找出应对之策。 她不回车厢,反而让两个婢女也一同出来。 “清黛、青枣,你们两人现在跳下马车,各自逃命去吧,若是有心,罢了,就算回了侯府又能怎样,我若出事,你们千万别回侯府。” “不,大小姐,我们不回丢下你一人。” “大小姐,我不下去,虎子哥,我来帮你勒住马绳。” “大小姐,奴婢就是死也不会下去的。” 清黛颤巍巍的抱住马车边柱,混着泪水的眼中满是坚决。 陈霜晚探头向后看了看,眼见黑衣正在向这边快速追来,反手在已经慢的速度的马臀上又是一叉,明晃晃的簪子带出一道血珠。 “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加速,或者向人多的地方赶去。” “大小姐,这马要控制不住了。” 汗水顺着两颊滑落,虎子紧张的连汗水都来不及擦拭,奋力的拉着绳疆,不让马屁跑偏。 “大小姐,不好了,马车要撞到墙上去了。”青黛陡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原来那马儿吃疼,恨极了身后的人类,撒欢的蹄子一直往墙边撞去,想要甩掉身后的累赘。此时前方有个小巷,那马儿正逐渐向转弯处偏移,若这一撞撞了个结实,后果不可预料。 “我数到三,大家一起调下马车。” “好。” “一、三,跳!”四道身影瞬间跌落地面,噗通了几声,吃痛不已。 “大小姐,您没事吧?”青黛强忍着腿弯手掌的疼痛,去搀扶着陈霜晚。 “我没事,青枣,虎子,你们还好吗?” “大小姐,我们也没事。” “大哥,追上了,还挺能跑的。” 一个消瘦的黑衣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望着几人的眼神的放着光芒,宛若野狼和囚羊。 “这位好汉,既然让我们死,能否让我们做个明白鬼,我们到底热了什么人。” “拿钱办事,只怪你们惹了心狠的人,小娘子,别耍嘴皮子,乖乖到小爷手里来,嘿嘿。” “大小姐,我们怎么办?要不和他拼了。” 直到此时,虎子也发了狠,和青枣站在陈霜晚身前,打算拼死一搏也要护送陈霜晚逃出。 “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不会甘休的,既然他们要的是我,你们先趁机离开,去京兆府报官,再带人来救我。” 你追我赶了这么久,四周依旧空寂寂的,没有任何一人出现,陈霜晚已知无望了,如此便保全她们三人好了。 “大小姐,你可别说傻话,等下我和青枣拖住他们,你要快些逃跑。” “嘿嘿,倒是主仆情深,比戏文里唱的都好听。爷爷今天就老是告诉你们,你们谁也逃不了!”那男子冷笑一声,终于喘匀了气息,持着匕首,狂奔刺来。 “叮~”金属相交声响起,陈霜晚恍然抬眸,前方竟出现一抹蓝色的修长的身影。 清瘦黑衣人双眸一眯,不进反退,“兄弟,哪条道上的,卖我们连云十八巷一个面子,如何?” “连云十八巷,嗤,今日,便在此除名了!”蓝衣人声音清亮,又带着几丝欢喜和嘲讽。 陈霜晚眉头微皱,瞳孔倏地一缩,那蓝衣人的长剑被星光照亮,有滴答水声自此落下,一滴又一滴,显然那绝对不会是水! 黑衣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呼吸骤紧,似乎突然发现,这里除了那滴答水声,身后竟再也没有丝毫的脚步声音。 “不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声音,他们人呢?老七身子重,脚步声绝对隐藏不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黑衣人心中暗想,额头的冷汗湿淋淋的湿了面巾。 “你,我兄弟们呢。” “兄弟,本少爷现在就送你去见他们。”一声轻笑,长剑陡然出击,剑花挽动,身影随行。 “该死,我杀了你。” 黑衣人心中已然露怯,出动的匕首总是被动回击,可那剑尖刁钻诡异,直击他的软肋,不过片刻,他便手忙脚乱,防守不及。 “不~”一声怒吼戛然而止,冰冷的长剑已然刺穿咽喉,结束了呼吸。 “嗤,真是晦气。” 蓝衣人抽出长剑,黑衣人应声而倒,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第八十八章:救命之恩如何报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还请少侠告知名讳,小女子明日必定登门拜谢。” “谢我,你要如何谢?” 长剑入鞘,少年一脸好奇的转过身来,眉目清秀俊朗,眼睛含笑,唇角微翘,看着竟格外阳光。 陈霜晚微微松了口气,面由心生虽不大作准,可这少年笑的看着也不似是坏人。 “不知少侠缺少什么?只要小女子力所能及,必会为少侠办到。” “缺什么?还真是有缺的,你们女子不是常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本少侠还缺个暖床的媳妇,你给还是不给呢?” “放肆!”青黛白着脸色,冷声呵斥,生怕这小白脸协恩以报。 “少侠说笑了,您救了我们一行四人,不可能都娶回去当媳妇吧,若是娶了这个,不娶那个,岂不是厚此薄彼,让人伤心的啊!” 陈霜晚眨了眨眼睛,略有些调皮,其实她此时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还没回过神来。 在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只可惜,以后不能再见那人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很伤心。 “呵呵,好吧,那此事便一笔勾销,本少侠委屈一下,送你们回府。” “多谢少侠。” “不必可惜,我也是受人之托。”少年耸了耸肩膀,率先走在前面。 马车已经破裂,掉下了断木,马儿也不知跑到了哪儿去,陈霜晚看着破烂一眼,无奈的只能接受花灯消失的事实,四人相互搀扶,跟在蓝衣少年身后缓慢的走着。 那少年也不知如何神通广大,在路上一家店铺里寻了马车,载着几人回了侯府。 “多谢少侠,还请留下名讳。” “你以后会知道的。”少年一笑,驾着马车从容离去。 “虎子,你也先回去吧,想来芸娘会担心的。” “大小姐,那属下先回去了,明早属下再来。” “嗯。” 陈霜晚淡淡颔首,三人自侧门进了屋。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街上人太多,被挤到了。”守门的老仆连忙将几人领了进来,一脸忧心的说道。 “没事,对了,陈伯,几位弟弟妹妹可曾回来了?” “只有大小姐您回来了,另外几辆马车还没回府呢。” “那在劳烦陈伯照看了,我先回去了。” “大小姐,您慢点,戴上盏灯。”老仆连忙点燃一盏灯笼,递到了青黛的手中。 “谢谢陈伯。”青黛忙一伸手,掌心的血迹和泥沙便暴露在灯光下。 “大小姐,你这丫鬟怎么受伤了?” “陈伯,奴婢这是不小心擦伤的,回去抹抹药就好,您就安心的守门吧。大小姐,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快些回去吧。”说完,便搀扶着陈霜晚急匆匆的回去,哪还留给陈伯探究的时间。 走在寂静的院子中,青枣突然道:“大小姐,奴婢想起来了,刚才那个蓝衣少侠,奴婢好像见过。” “你见过他?在什么地方?” “很久了,就是大小姐让奴婢去买很贵的画的地方,对了,那本画奴婢都没见大小姐看过呢。” “……青枣说的是那本春宫图吗?”陈霜晚雪白的脸色骤变,心中尴尬暗道。 “对了,是书斋,奴婢是在书斋里见过这位少侠。不过好奇怪,明明在书斋时那人冷冰冰的,可今天却一直笑吟吟的,真奇怪。” “算了,这些明日再说,先回院子吧!” “恩。” 三人急匆匆回到青萍苑,连忙将漆黑的屋内掌了灯,幸好今日陈霜晚心善,将青萍苑的丫鬟都给放假了,否则还要解释一下这一身狼狈。 “大小姐,您快坐这,奴婢这就去少些热水给您梳洗。青枣,你洗把手,把大小姐衣服准备下。” “好的,青黛姐姐。” “你们还是先梳洗下,沙尘可莫要进了伤口里,这伙计等下再做吧。” “奴婢身上不碍事的,自然是大小姐要紧。” 不过一会儿,青黛便端来一盆温水,让陈霜晚清洗。 “嘶。”伤口入水,惊的陈霜晚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小姐,您的手掌都流血了。”青黛眼睛微红,一脸心疼的捧着陈霜晚的手掌擦拭着。此时她心理绝对的翻江倒海,不管是陈霜晚舍命相救,抑或种种安排,都让她心尖发软,恨不得大小姐受的所有伤害,都降临在她身上。 “没事,大家都能平安就好。青黛平时看着最稳重,像姐姐一般,怎今天就这么轻易落了泪。” “大小姐,您还说,可真是吓坏奴婢了。” “是啊,谁知道,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大小姐,奴婢问句不该问的。你说是谁这么狠,竟然买凶杀人!太恶毒了。” 陈霜晚神色微凉,一双眼眸却是晶亮,她伸手指尖搅动的着温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黛见陈霜晚不言,紧抿着冷唇也不在追问,起身自橱柜里取出药膏,“大小姐,奴婢帮你上药,这女儿家的肌肤可不能留下伤痕的。” “你不也是女儿家,自己不也还未上药,药罐放下,我自己上,你自去一瓶,去与青枣也上了药。” “大小姐,奴婢将热水放进浴桶了,您快来泡一泡,解解乏气。” “好。” 陈霜晚不拒绝,她现在浑身难受,汗湿的衣服贴着脊背更是冰凉。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这?”青枣迷茫的看向青黛。青黛微微点头,两人便走了出去。 “除尽衣物,陈霜晚低眸一瞥,便看见粉白的膝盖已经一片血红,一道道血水还顺着雪白的小腿蜿蜒下去,显然是伤势不轻。 忍这疼痛,陈霜晚坐进了浴桶之中,微烫的水流包容着整个身子,被惊寒的血液才微微回暖。 热水沁湿了陈霜晚的眼眶,艰难的着用受伤的手掌为自己搓洗。 “原来都已经如此等不及了吗?还在城里,便想将我除去!”陈霜晚低低吟叹,清浅的声音仿若魔咒。 “啪嗒。” “谁!”陈霜晚一惊,思绪立即紧绷,回眸望去,倏地发现不对,原本紧闭的轩窗此时竟然是半开的。 难道她们还留了一手,非要要了她性命,就算已经安全回到宅子里都要除之而后快! “我不过是只离开了片刻,你怎么又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清冷的熟悉,淡淡的冷香,蓦然的让陈霜晚眼眶发酸。 第八十九章:公子夜访暗怜香 “啊!快出去,出去。” 少女猛然回过神来,白嫩的肩膀一缩,整个人都埋进了热水之中。温热的水流遮过耳鼻,蔓延至眼睛里,少女憋气不足,猛然又钻了出来,搅的水花四溅。 “好,我再这里等你。” 修长的身影一转,飘进了书厅,月色朦胧悄悄探过,只看见那薄红的面皮泛着异样的光泽。 “咳咳。”好不容易抚平了呼吸,陈霜晚颤巍巍的出了水桶,将自己擦干,换上衣物。 “你怎么来了?” “你洗好了?” 两人一同发问,又皆不好意思的齐齐转头。 “你的衣服......” 陈霜晚迷茫的低头,便见到两条白花花的手臂空荡荡的,蓦的一下紧张起来。“哎呀,青枣拿的怎么是这件襦裙!” 原来最近热夏,陈霜晚夜间贪凉,老是将锦被给卷到床下去。琥珀便用鲛纱给陈霜晚做了单层的襦裙,清凉透气,很是舒爽,不过现在看来,衣料有些太少了。 “世子?您怎么来了?”尴尬着小脸,陈霜晚尽量表现从容。 “你受伤了,我不来看看,怎么安心。” 颜善之紧抿着薄唇,尽量将目光放在陈霜晚的小脸上。 “那位蓝衣少侠是世子的人?” “嗯,我命他护送你回来,没想到竟真的出事了,你伤到哪里了?” “啊,只是轻微的小伤,不碍事的。” 见颜善之修长的身影靠近,陈霜晚不由微紧,连忙退后的几步。 “你这丫头,竟连鞋子都未穿。” 光洁的脚掌屈卷的踩在地板上,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他的视线,小巧的玉足不足的颤抖着,很是可怜的模样。 颜善之别开目光,一把将小人儿抱起,大步向内室走去。 “你,你快放我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在陈霜晚脑海里已成定形,虽然她此刻还不明白男女情爱,可被那清冷的香气包围,仍觉得脸部滚烫,心尖儿都颤了起来。 “别动!” 青年嗓音低沉,有别平日的清冷,竟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让陈霜晚连忙噤了声。 “大小姐?你洗好了吗?要不要奴婢进来伺候?” 外面突然出现青黛声音,吓的陈霜晚似羊驼一般把自己的脑袋紧紧埋在颜善之的怀里,来一个掩耳盗铃的姿势。 “大小姐?大小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你再不回答她,就她要闯进来了。” 低沉略含一丝沙哑的清冷声音在陈霜晚耳畔响起,那滚烫的气息,惊的耳垂发热,仿佛要烧掉了一般。 “青黛,我,我还没洗好,你等下再过来。” “好的,大小姐,那你快点洗,水等下就凉了。”青黛疑惑的摇了摇头,这才离开,怎么大小姐的声音有些奇怪? “呼,终于走了。”陈霜晚拍了拍小心肝,这才放下心里。 颜善之嘴角勾着笑意,将胆小的小人儿放在床上,一边想着小欠的话语,勇战黑人的急智,刺伤马臀的决心,跳车时的孤注一掷,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心思,都不像是此时这个深闺秀女能做出的事情。 “伤在哪里,我看看。” 颜善之屈尊坐在绣榻上,见陈霜晚紧张的不答,便将她的小手拿了过来,果然掌心一片通红,伤口里渗出密密麻麻的血丝。 “只是小伤,不是特别疼。” “说谎的孩子没有糖吃哦。” 颜善之伸手入袖,取出了一方木盒放在锦被上,又掏出一枚细瓷玉瓶,拔掉细塞,亲手将药物涂抹在受伤的手掌心。 手掌里传来一丝丝凉凉的感觉,陈霜晚下意识送了口气,看着锦被上木盒,有些好奇的单手打开盒盖。 “这是糖诶。” 陈霜晚一脸惊奇,世子果然很喜欢甜食,否则怎么会随身带着糖呢。 无辜躺枪的还丝毫不觉的颜善之又拉来另一只受伤的手,为她细心涂抹药物。 陈霜晚偷偷窥了青年一眼,白皙的肌肤没有丝毫瑕疵,深邃的眼睛认真,半张侧颜透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怦怦,怦怦。” 不知怎地,心脏跳的好快。 “把裤管撩起来,我再看看腿上的伤口。” “啊!不要。”陈霜晚下意识的拒绝,连忙环臂抱紧了小腿,一脸绯红的抗拒。 “小家伙,又不乖了,伤口不上药,怎么会好。” “我,我自己能上药。” “那你自己来。”颜善之淡淡点头,将药瓶递了过来。 “啊,现在吗?不可以等你走了以后吗?” “不可以,我会担心的,你也不想我担心吧。” “嗯。”陈霜晚不好意思低下头颅,自己撩起裤管,涂抹起了伤口。 腿上的伤口明显要比掌心的要严重很多,皮肉已经磨烂,有些地方还渗着血珠。 “今日伤你的人是连云十八巷的中的十人,不过是街头莽勇,一直拿钱办事。天亮后另外八人也会消失,你需不需要买主的信息。” 可能是那伤口刺疼的颜善之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不曾插入少女生活的决定是否正确。 “我只想知道,他们买我这条命花了多少钱。” 果然,少女是矜傲的,与颜善之所想如出一辙。 “好,明日便会有消息传来,今晚你好好休息。” “对了,那盏灯丢了。” “不过是外物,你若喜欢,我在寻些同你。” “嗯,好。” 陈霜晚抬头,青年的背影依旧潇洒,眼皮眨动间,便已无了身影。 “让你担心了。”陈霜晚低叹一声,收好药瓶,冰凉的瓷体却仿若火球能熨帖心灵。 “大小姐。” “进来吧。” 青黛,青枣两人推门而入,看见已经呆在床上的陈霜晚眉眼一愣。 “大小姐,您这头发都还没擦干,怎么就上床了呢?” “啊,我忘了。” “罢了,奴婢帮你擦干净。”青黛取了干净的帕子为陈霜晚绞发,青枣连忙去收拾水桶和脏衣服。 “咦,大小姐,您这床上怎么还放着糖?” “我,我刚才有些饿了,就吃了块糖。” “大小姐,睡前可不能吃糖,以后莫要贪嘴。” “好。”陈霜晚连忙将糖盒盖上,放在枕下。 “大小姐,你上药抹了吗?要不要奴婢伺候您?” “我已经抹好了,青黛不用担心。” “那奴婢去熄了灯,大小姐您趁早歇息吧。” “嗯。” 青黛熄了灯,眉眼扫过,却发现之前她放置的伤药还放在原处。 第九十章:华府门前挂遗尸 温热的阳光洒下,照在过窗棂,晒下一地温热,陈霜晚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 “大小姐,你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昨夜一番折腾,陈霜晚竟然一夜无梦,睡得分外安心。此时一睁眼,便见青黛眼巴巴的守着,不由露齿一笑。 “嗯。” 梳洗罢,换上整洁的衣裙,陈霜晚发现手心的伤口竟已好了大半,不碰触都没有疼痛的感觉。 “世子送的果然是良药。” “大小姐,您说什么?”青黛正为青丝别上步摇,隐约听见陈霜晚的声音,忙询问着。 “青枣上菜了吗?我有些饿了。” “早就准备好了,正等着大小姐您呢。”昨夜一番折腾,陈霜晚哪能不饿,此时一说,才发现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 “好。让琥珀去打听一下,几位姑娘是几时回的侯府。” “琥珀已经去了,大小姐您先用膳。” 吃过热腾腾的早膳,陈霜晚一脸惬意。这时琥珀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到陈霜晚时,便松开了笑意。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今日怎么这般多礼,青黛,这还是琥珀吗?”陈霜晚抿唇直笑,行止有距,礼仪端庄,可不是平日里琥珀跳脱的模样。 “大小姐。”琥珀不依,脸上薄红。昨日回去可是被娘亲拉着好一番教导,耳提面命的唠叨着陈霜晚的好话,让她在青萍苑里一定要尽心尽责的照顾陈霜晚,方对得起这番造化。琥珀自然听信母亲的,回来着实当然更用心了几分,更加守礼。 “好好,各院可都有什么消息。” “大小姐,您知道奴婢打听到了什么?” “出了何事?” “昨夜二姑娘她们,竟然是被五殿下送回来的。今一早上,侯爷便去了听荷院,一番嘘寒问暖,很是开心的去上职了。大小姐,您说,院里的那位是不是攀上了五殿下。” “怎么可能!”陈霜晚口中否定,可是心中已然相信,想着陈清容犹如少女的身姿,秀丽的面庞,再加上才女之名,五殿下也不一定不意动。 “大小姐,虎子哥来了。” 这边两人正在谈话,李风虎急匆匆走了进来,陈霜晚摈退丫鬟,忙询问道:“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可惊动了京兆府?” “大小姐,您说的这事,奴婢一早上便去打听了,京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今日华府门前,平多了十八具死人尸体,将五更上朝的华大人跌了个狗吃屎。” “十八具尸体。” 陈霜晚紧握着指尖,那可是十八个活生生的人命,便如此葬送了。不过陈霜晚并不愚蠢,若他们不死干净,那死的可不就是她了。如今尸体出现在华府,那一定是世子寻人安排的。 “大小姐,如今出了轰动京都的命案,昨夜那蓝衣少侠可如何是好。” “如今该担心的可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些人了。” “您这是何意?” 虎子不解,看着陈霜晚沉静的眉眼,见她未言又连忙说道:“大小姐,属下打听了那些人的身份,他们居住在北街的连云巷,是一群江湖莽夫,常为富贵人家做事,其余的属下就不得深知了。大小姐,您可要小心点,听昨日那些人的口气,买凶杀人的可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是谁,此事无需再议。” 原来世子所谓的传信是这个意思,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真是着实坑了华轩一把。陈霜晚心里稍安,世子还是出手帮了她,虽然一开始她便委婉拒绝了,可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挺好的。 “是。” “过几日就是秋闱了,对吗?” “大小姐说的不错,再过十二日,九月初一,便是秋闱初试。” “这几日你去打探华庭的消息,将他结交何人,爱去何处,做的文章,大大小小的消息收集齐全。” “好,属下这就去办。” “恩。” “大小姐。” “还有何事?” “昨日夜间的事情让属下甚为惊心,尤其当时属下竟然连您都护不住,心中实在羞愧,还请大小姐惩罚。”虎子眼眶微红,竟利落的跪下,磕头请罪。 患难见真情,此话绝对不假,在当时他都吓懵的时候,陈霜晚竟然让他们逃离,着实让虎子心中大震。那一刻,陈霜晚的身影在他心中突然高大起来,从那一刻起,她便是他最忠心的主人,为其肝脑涂地,绝不虚假。 陈霜晚无奈一笑,“这又怎能怪你,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能不抛下我独自逃命,便已见忠心。” “大小姐,虎子心中实在自责,都怪虎子没有本事,不能护住您。”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还不过是个少年罢了,陈霜晚轻叹。 “大小姐,属下这些日子在京都四处打转,倒也是认识了些奇人异士,原先属下也没太在意,可经此一事,属下突然发现这危险出现的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大小姐,可否愿意让属下为您招安几位勇士,放在身边,护您周全。” “啊,勇士,这不太好吧。”陈霜晚心尖儿一抖,想象着八尺男儿跟在她身后,雄姿一阵,只把后院娇花一般的姨娘吓得七零八落。咳咳,这不太好吧! “这,那属下再去看看,有没有练武的女子,若是有,属下再带来给您过目。” “咳咳,好,就依你说的办。” 少年之心一片赤诚,陈霜晚竟不忍拒绝。罢了罢了,多个武力防身也好,省得再出昨夜的事情。不过昨夜那个蓝衣少年可真厉害,也不知道世子顾他要花多少银子,下次问问好了。 “青枣,帮我送一下虎子。” “是的,大小姐。” “大小姐,刚才华姨娘坐上马车急匆匆出去了,也不知是做什么。”琥珀奉上了一杯热茶,有些茫然的说道。 “怕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吧。”陈霜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大小姐,二姑娘来了。” “哦,我不去寻她们,倒是她们来寻我了。告诉她不见,对了,昨日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是不是过了约定的时间才回的府。” “是的,不过看侯爷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追究了。”青黛连忙说道。 “如今父亲让我管理后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去,带几位婆子,将三位姑娘都请去祠堂。” 青黛一惊,见陈霜晚眉眼中闪过凌厉之色,连忙应诺。 第九十一章:长姐如母弄权利 “你说什么,大姐不愿见我!” 陈清容揪着帕子,一脸气愤与不可置信,然而曲卷在帕子低下的指尖,早已不自觉的颤抖。一双含情的杏眸此时也晦涩难分,夹杂了许多复杂的色彩。 “二姑娘慎言,奴婢只是转达大小姐的意思,若二姑娘没有听清楚,奴婢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介与昨日二姑娘协同四姑娘、五姑娘无视之前许下的约定,大小姐将按照规定予以惩罚,还请二姑娘移步祠堂,听候消息!” 青黛眉眼不卑不亢,一双黑瞳熠熠,没有半分软弱和怜悯。自昨夜之后,她早已将自己当做大小姐最忠心的奴婢,她所有的命令,必将严格执行,她所有的嘱托,必将做到尽善尽美。 “你这贱婢,莫要胡言乱语,大姐怎么可能罚我去跪祠堂!” 之前一听陈霜晚不见她,心中恐慌,以为事情败落,哪里还听的见其它。可现在这丫鬟表达意思很清楚,她既不傻又不聋,哪里听不见,可是大姐怎么可能这么嚣张,在陈清容的记忆里,那少女依旧是记忆中安静木讷的模样。 “二妹,你没有听错,随我来祠堂。”陈霜晚走出院子,只是淡淡扫了少女一眼,带着丫鬟婆子就快步走了。 “二姑娘,我们还跟上吗?”司琴连忙追问。 “去,怎么不去,我看她敢罚我!哼,果然长本事了。” 陈清容暗骂,咬碎了牙根,若不是姨娘接连失利,此时哪里有她耀武扬威的地方,不过是个孤女吧! 祠堂内,陈霜晚静静的给祖宗上了三炷香,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着朱玉儿的牌位,一下一下分外用心。 “大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清容不耐,口气不忿,却也并不过激,隐约的,竟像是一步步的试探。 “二妹,安静一会。”少女清凉的声音落地,无端生出一丝危险。 “哼。”陈清容杏眸一瞪,却也噤了声。 “大姐,咦,二姐你也在?” 陈清熙、陈清露两人一同走了进来,看到两人都在,不由眉眼闪过讶异。 “四妹、五妹来了,来,给祖宗们上柱香。” 陈霜晚又点燃了几株香,递了过去。 四姑娘、五姑娘对视一眼,连忙接过香,跪在牌位前诚心拜了几下,将香插好。 “四妹、五妹昨夜可玩的开心?” “恩,大姐,昨晚街上可好玩了,好多放天灯的,真好玩,可惜你没看到。” 陈清露瞪着天真的大眼,笑眯眯的说道。如今情势转变,她对陈霜晚倒是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五妹玩的开心,那五妹可知道,大姐在长松楼中等你们等的很是忧心啊!” “大姐,在楼下的时候我们碰巧遇上了二姐和五殿下他们,便相邀一同赏灯,我和五妹妹也不好拒绝,便一同去了,没有给大姐吱声口信,是清熙的错。” 五姑娘有些内疚,便未出言反驳,陪着四姑娘连忙上前承认错误。 “大姐,两位妹妹是跟着我们一起,五殿下皇家贵胄,可不是一般人能攀的起的。” 陈清容笑的清雅,眼中却闪过几丝不忿。只因昨夜五殿下曾字里行间提过陈霜晚,不管是有意或者无意,都令人分外不爽。 “国有国归,家有家法,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七夕佳节,喜庆的日子,父亲既许你们出去,也曾定下规定,亥时必须回府。昨夜三位妹妹明知故放,这家法可是不容私情,三位妹妹就在祠堂好好反省一下吧。” 陈霜晚字里行间铿锵有力,目光坚定,无视三人或惊讶、埋怨、愤恨的目光。 “大姐,你要罚我们跪祠堂!”陈清熙一脸不可置信,陡然惊呼了起来。 “凭什么,我才不跪!”陈清容冷哼一声,眼中讥讽。 “长姐如母,现在后宅没有主母,此事自当与我来定夺。昨夜之事出府前我说的很清楚,三位妹妹明知故犯,当在这祠堂祖宗牌位前跪满一日。今念你们三人乃是初犯,只要跪满三个时辰便可。五姑娘年幼,酌情处理,跪满一个时辰。” “大姐!真的要跪?” 陈清露自然不愿罚跪祠堂,何况上次华姨娘将她夜关祠堂的事情已然有了阴影,可听说陈霜晚酌情,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这几位嬷嬷会在此处看着你们,待时间满后,她自会放你们出去。” 陈霜晚下颚轻点,竟是郭婆子等妇人。言必,也不再理会几人,施施然离去。 “父亲都没有罚我,你凭什么罚我,我就不跪!”陈清容冷哼一声,欲要甩手走人。 “二姑娘,切莫让老奴难做。”郭婆子冷硬的面孔突然放大,人就挡在了门前。 “你这个贱奴,还不给本小姐让开,睁开你那狗眼看看,我可是府中的二小姐!” 陈清容气急,自身带的丫鬟也早已被拦在了祠堂外,面对这几个面色冷硬的婆子,无疑成了弱势。 “老奴当然认识二姑娘,如今大小姐下了命令,二姑娘还是在祠堂跪满三个时辰,老奴自然恭恭敬敬的给二姑娘送出祠堂。” “你这个刁奴,还真是大胆,莫不是成了陈霜晚脚下的应声狗!” “二姑娘此言有误。老奴既已卖身侯府,侯府的主人便是老奴的主人,主人让老奴作甚,老奴就作甚,若是汪汪几声便能讨的主子唤醒,那自然是更好的。”郭婆子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好,好,好,我倒是没看出来,陈霜晚竟然有这么大本事了。”陈清容踉跄后退,口中讥笑,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 “如今大小姐管家,老奴们自然事事要听大小姐的,二姑娘还是听老奴一句劝,莫要闹腾了。” “哼,我就不信她敢一直关着我!” “四姐,那我们怎么办?”陈清露最近成长了不少,如今大姐已走,再如何闹腾也是无用。 “罢了,五妹还是跪着吧,昨日也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未给大姐及时通信,害的大姐担心了一夜。”陈清熙倒是分外平和,分外洒脱的跪在牌位前,认真祈祷。 “可是昨日明明是二姐说她会给大姐的通信的,现在还害的我们被罚。”陈清露不满小声嘀咕着,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陈清容,没再言语。 出了祠堂,青黛一脸忧心忡忡的问道。 “大小姐,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一下子得罪了三位姨娘?而且二姑娘心高气傲,被您惩罚她如何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刚才我是有些冲动了。” 陈霜晚低敛着眉眼,她亦不是圣人,有气也有怨,如今敌人已经明晃晃的将刀子悬在她头上,她如何能再忍下去,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少女罢了! “不过此事也是小事,主动权站在大小姐这边,就算华姨娘不满,也找不到人说理去。” “先不管这些,祖母前些日就已经启程回了京都,你这几日注意信件,要确认祖母归程。” “是的,大小姐。” 第九十二章:道德败坏的是谁 华府,华姨娘急匆匆下了马车,一眼便看见门前还未冲洗干净的血迹,一片片干涸渗入了泥土里,格外的触目惊心。 “你怎么来了?”华夫人听到华姨娘前来,心下虽是不甚高兴,却也耐着性子来这接待。 “嫂子,哥哥怎么不在?” “还不是因为早上那些尸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般没良心,做出这种缺德事呦。一大早上见那么多尸体堆在府门口,搞得跟行刑场一样,以后这华府还有谁敢登门啊。夫君一大早上就去了京兆府,一定要抓到幕后黑手。对了,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来了。” 华夫人面色蜡黄,一早上急的唇边就火急火燎的起了几个水泡,此时对着华姨娘,自然神色不好。 华姨娘眸光微讶,压低声音道:“嫂子,庭侄儿在府里吗?” “过几日便是秋闱了,如今正在温书,怎么了?你是来找庭儿的?” 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华夫人可跟金元宝一样揣着,如今听华姨娘惦记,自然警惕不安起来。 “嫂嫂多虑了,这不是昨日夜间她们几个表兄弟相约着赏灯,容儿就顺嘴给我提了句。这秋闱最是耗人,庭儿这日常膳食可要好生照料啊。” 华姨娘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甚出的汗水,想着陈清容昨夜说的话,恨不压碎了银牙。平日看着是个稳重的,怎么凑在一起都这般胡闹。 “说的也是,只盼此次秋闱能中。你说那贼人怎么想的,竟把尸体丢在我们府前,凭惹了一身骚,真是气煞了人。” “嫂嫂说的是,妹妹也是早上听了消息,着实心惊,才来府上看望。” “妹妹忧心了,不枉夫君为护你良多。”华夫人也是叹了口气,神色温婉许多。 “听闻姨母来了,庭儿特来拜见,母亲不会怪儿子不温书吧。”人未到,声先至,随后修长的身影走至堂中,不是华庭又是哪位。 “你这孩子,净会打趣母亲。不过看来还是姨母请,这眼巴巴的就跑来请安了。” “姨母,今日是那股东风,把您给出来了?”华庭眉眼一挑,透着一股子深意。 “只是前来看看,既然无甚不妥,我这就先回去了。” “哎呀,这么早,不留下用膳吗?” “不用不用,嫂子,那我就先走了。”华姨娘连忙推拒,道谢走了。 “母亲,我去送送姨母。”华庭也大步跟上。 “哎,哎,这两人,怎么看着怪怪的。”华夫人紧拢着眉头,神色不耐,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便也作罢。 “我知道姨母前来,可是为了昨夜那事?” “你这孩子平日看着稳重,昨夜怎么如此冲动,容丫头晚间回来吓的都睡不着觉,才被我问了出来。你这孩子,你以为杀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可京都脚下,多少王孙贵胄,又有多少眼睛看着呢!” 华姨娘惊的气都不顺了,看着侄子高大的体型又不好过分指着,将怨恨压抑在喉管里,温声劝诫。 “姨母,庭儿知错了。那日母亲被折辱,且表弟表妹皆看她不顺,放着碍眼,庭儿才一时冲动,做了此事。” 华庭也是一脸的阴沉,他终日在市井流连,结交不少江湖草莽,因此昨夜一冲动,便来个买凶杀人,没想只是一个文弱小女子,竟让他功亏一篑! “庭儿,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有句话是三思而后行,此事作也做了,只是有没有留下什么手脚?” 华姨娘此时肝胆惧寒忧心忡忡的便是此事,当她知道陈清容等人竟然密谋了此事,还失了手之后便一直惶恐不安。要不让也不会一大早便来了侯府,就是想问个究竟。 “应该没留下什么手脚,那连云十八巷的十八个兄弟早上一开门就堆在我们府门前,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安排的他们。” 说道此时,华庭脸色更黑了,没想到十八人的大汉,竟然栽在了一个后宅女子手上。而且女子狠辣,竟然把尸体堆在华府门前,她肯定已是看透是他! 想到这里,华庭便觉得心凉,不过是一个后宅的小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和智慧,果然真是应了他那日的那句话,此人不得不除! “十八个人都死了!不对,尸体竟然被丢到了华府,肯定不是她做的。”华姨娘倒吸了口凉气,想着陈霜晚心中还是不可置信,她到底是怎么逃过追杀的。 “姨娘,那真的只是个后宅小女子吗?这可是十八大汉,那条街距离这里驾驶马车也要半个时辰,她是驱使了什么人才能横跨大半个京都将人丢到了这里!” “不对,肯定有人,有人在帮她,只是这人是谁呢?”华姨娘率先想到了朱府,随后又给排除。若是朱府这么厉害,怎么会连朱玉儿都保不住。 “罢了,既然她将尸体丢在这里,显然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想必不会撕破了脸皮,姨母回到侯府,小心防范便是。” “此时你父亲可知道?”华姨娘压下恐慌,又问。 华庭面上一黑,闪过一丝尴尬。“爹爹还不知此事,否则也不会去京兆府协助办案。” “此事不可深查,你父亲那里你要投个口风,此事过后,侯府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 “是的,姨母,庭儿谨记。” “好了,过几日便是秋闱,你认真参考,倒是进士及第,功名加身才是正道。” 见华庭面有悔意,华姨娘叹了口气,又细心安慰了几句,这才急匆匆的离开华府。可华姨娘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会到府中竟然听到这个消息。 “芸香,你再说一遍,容儿怎么了?” “姨娘,二姑娘被大小姐罚去跪祠堂。哦,还有四姑娘、五姑娘他们也一同跪了。” 华姨娘心中一紧,端庄的容颜瞬间变了脸色。“她为何要罚几位姑娘跪祠堂,总是要以理服人,有个名义吧!” 华姨娘此时最害怕的是陈霜晚跟她来个鱼死网破,白让别人捡了便宜。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手中究竟有没有证据。若是有证据也该上侯爷那里闹上一场,可若是没证据,怎么又与她们撕了脸。 “说是姑娘们晚归,侯爷准允的。” “侯爷呢?” “姨娘,侯爷一早就去了鸿胪寺,不再府中。” “去府门口等着,一等侯爷回府,就来通禀与我。” “是的,夫人。” “下去吧。” 华姨娘心中暗自焦急,不过深处后宅这么多年,她手腕早已高明了不少,如今这个时候,真要将水搅混,才不会让人抓住真身来。 第九十三章:菊蕊含泪鸳鸯配 “侯爷,您回来了?” 永襄侯刚至侯府,想着今日上官的暗示,礼部调动已经在进行,不免心情愉悦。婉拒了同行的设宴邀请,陈秋年略显矜持的回了侯府,如今外界流言已除,他便又是清风朗月的永襄侯。 因此在见到华姨娘的时候,陈秋年面色不由舒缓了许多,目光柔了数分。 “寻本侯可有事,若是无事,便去香竹林,罢了就去后院走走。” 想到东跨院里行的巫蛊之术,陈秋年不免心中厌恶,这几日都少去了几次,连最近上心的如月也不曾恩宠几次。 华姨娘柔柔的笑开,宛若少女模样,其实心中有些受宠若惊。毕竟经历后宅的事情,陈秋年对她的情意不免淡了不少,女人的心最为敏感,如何觉察不到。 “侯爷有此兴致,莲儿自当作陪。莲儿还记的初来侯府的时候,侯爷每逢休沐,都会带着莲儿出去游玩,结交知己好友,只是后来容儿出生,便渐渐少去了。” 日落黄昏下,两人携手而行,背影交错编织,倒有几分和睦恩爱之感。 “原来莲儿还记得啊,只可惜现在本侯老喽!” 陈秋年轻笑,忆起往昔的轻狂年少,不免有几分得意。苦修功名有何用?十年寒窗也不若他一朝为嗣子,继承这侯府之位,得了万贯家财,良田千顷,娇妻美妾无数。 “侯爷不过而立之年,如何谈老,在莲儿心里,侯爷一直是雄姿英发的少年郎。” “莲儿生的一张巧嘴,真让本侯喜欢。” 眼见四下无人,又被自己的美妾称赞,陈秋年忍不住偷香窃玉,大手在在纤腰上一揽,美人入怀,擒住那香甜软滑的红唇,不住的吸允,发出啧啧水声。 “唔,侯爷,这还是白天呢,唔停。” 华姨娘欲拒还迎,媚眼横飞,白嫩的手指无力的攀附在陈秋年胸口,身弱无骨,娇软无力。 “是别停吗?莲儿果然深知本侯的心思。” 陈秋年眼中闪过一抹邪意,大手轻解入衣,触摸着绵滑温软的肌肤,忍不住大力揉捏,将人给推入花丛中。 花须折断,满地金黄遍洒两人周身,大朵金黄色菊蕊被无情的碾压,变得褶皱不堪,孤零零而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两人。 “唔,侯爷,这里不行,不行啊。” 华姨娘红着一张粉面,脑袋已经的被吻的晕晕乎乎,口中却氧,直到感觉胸口一凉,似有冷风贴过,这才发现襦裙已经被解开了一下半,连忙娇弱的抗拒的。 “这里不行?那这里呢?抑或这里?” 陈秋年笑意渐深,放开那艳红色的唇,口中每说一处,手指便往下一分,每次的轻触或者抚摸,都让华姨娘吓的一颤,身体抖索,异常敏感。 “天还没黑呢!”华姨娘无力的辩解,一双含着情意的水眸如泣如诉,无处不诉说着渴求。 “这样不就天黑了。” 可能是日光太美,又或是花粉太香,今日的陈秋年竟分外的轻狂,挑起薄薄的裙摆一把将美妇的眼睛,目光在底下的美景流连。 “唔,侯爷,不要。” 明明还隔着一层亵裤,可那肌肤仿佛能感受到目光的滚烫,华姨娘忍不住夹紧了双腿,有些抗拒的絮语着。 花丛幽深,不断传出暧昧的絮语,断断续续的吟哦,似欢愉,又似难过,一直持续良久,放才息下。 “啧啧,这朵菊花湿了。” 陈秋年直起身来,手中捏着一朵被压扁的黄菊,上面站着晶莹水露,在阳光下折射着点点碎芒。他衣着整齐只是稍有褶皱,眸光怜惜又带着一股舒爽之意。 “侯爷,你拿着它作甚。” 华姨娘臊红了脸,嗔怪一声,将自己衣服穿戴整齐,余光瞄着陈秋年手中把玩的湿漉漉的黄菊,小腿不住的轻颤。 刚才,就是这朵菊花,自她的身体上流连亲吻而过,惹人疯狂。 “本侯要将此花留作纪念,好好收藏。”语闭,竟然扯出帕子包裹,又塞入了袖中,眼睛还放肆的打量着华莲儿。 “侯爷.......”华莲儿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抬脚走出花丛,却觉得两腿发颤,脚下虚浮。 “来,本侯扶着你走。”陈秋年万分怜爱的拥着华姨娘的肩膀,向前走去,看模样,竟是向玉筑小居行去。 不行,不能先回去。胡姨娘暗咬红唇,心中嘀咕。“侯爷,你看着黄昏真美,难得侯爷今日空闲,我们再走走。” “残红引动诗魔,怀古牵情奈何.......谁见长门深锁,黄昏细雨相和。”陈秋年被引来了诗性,念着前人的诗词,无端觉得又高雅了几分。 两人走走停停,寻花问径,倒也畅怀。 “祠堂门外为何站着婆子?” 华姨娘忙敛了笑意,轻柔的道:“侯爷,昨日容儿那几个丫头不是晚归了吗?恼了大小姐,便罚她们正在跪祠堂呢。” 语闭,见陈秋年神色忽暗,“不过莲儿觉得大小姐此举甚为正确,毕竟侯府人多,规矩立下了便是要遵守的,二姑娘她们触怒了家规,自然也是该罚的。所以莲儿虽然知道此事,却也不曾来看望容儿。” “原来如此。” “咦,为何跪了这么久,侯爷,你也久未见容儿了,不如进去看看。” “也好,反正罚了罚了,少些时间也无妨。” 陈秋年神色稍缓,一脸温和的看向华姨娘,毕竟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他可不愿在此事上再起冲突,今日华姨娘如此大度,心头宽松了不少。 “老奴给侯爷请安,给华姨娘请安。”郭婆子见到两人,心中下意识一凛,忙上前行礼。 “二姑娘可在里面?”陈秋年肃声相问。 “回侯爷,二姑娘正在祠堂之内。” “这罚跪时辰为几时,这天色也近黄昏了,难道要连晚饭也一起罚了?” “回侯爷,大小姐只让二姑娘和四姑娘跪满三个时辰,因五姑娘年幼,只需跪一个时辰。如今四姑娘五姑娘已经离开,屋内只剩二姑娘了!”郭婆子眉头一皱,连忙解释,字里行间略有偏颇陈霜晚的意思。 “只跪三个时辰,那如今二姑娘也该出来了啊,怎么还在祠堂里。”华姨娘眉宇间也染上了几抹忧愁,无助的看向陈秋年。 “是因为二姑娘拒不认罚,老奴不能让二姑娘离开。大小姐说了,跪满三个时辰,绝不会多罚一刻。” “侯爷,容儿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从小就被我们宠惯了,如何吃的了这苦,这孩子也太倔强了。” “走,进去看看。”陈秋年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对谁不满。 第九十四章:天生玉颜后生陋 “容儿?” “姨娘。” 陈清容委屈的秀眉弯起,声音里带着哭腔,小脸煞白。在看到华姨娘的那一刻,陡然站了起来,跪久了小腿麻木刺疼,哪里站的直,扑通一下又跌倒在地,着实可怜。 “容儿,你的腿怎么了?”华姨娘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捏着绣帕擦拭着陈清容满是泪水的容颜。 “姨娘,我的推好疼。”陈清容哭着避开华姨娘的帕子,被擦的有些不舒服。 祠堂里的光线很暗,陈秋年跟在华姨娘身后,只见女儿突然跌倒,不免忧心。 “容儿,为父来看你了。” “爹爹!” 陈清容含着泪花,心里委屈极了,此时见陈秋年到来,只想让他做主去惩罚大姐,连忙松开华姨娘,向陈秋年扑了过去。原本以为是燕乳投怀般的父女情深,却没料陈秋年一脸惊恐的退后了几步。 “爹爹,难道您不喜欢女儿了吗?大姐今日罚女儿跪祠堂,女儿滴水未进,想来是这丑陋的容貌吓到了爹爹吧。” 陈清容一脸自嘲的低下了头,指尖摸着唇角干燥翘起的死皮,心中是止不住的怨恨。 原本今日她是想死撑到底,可到底还是没有那般血性。眼见一个时候后五姑娘离开,三个时辰后陈清熙离开,她错过午饭,腹饿难忍,那些婆子又不放她出去,连口水也不给尝,只能期期艾艾的跪在祠堂前,心中止不住咒骂。 “容儿,你的脸!”华姨娘仿佛此时才看清陈清容的容颜,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退后了几寸。 “容儿,你的脸怎么了?” 陈秋年毕竟是男人,不过片刻便镇定起来,只是眼中止不住的慌乱心疼。陈清容的美貌可是他以后攀附的资本,若是这极美的容颜无端被毁,那以往的疼爱岂不是付之东流了。尤其是五殿下,陈清容有可能已经获得五殿下的青睐,如此丑陋,怎么可能进的了后宫。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为什么你们的表情这么奇怪!” “容儿,你自己没有感觉?”华姨娘欲言又止的试探相问。 “感觉,没什么感觉啊,姨娘,女儿好饿,您快带容儿出去吧。” 陈清容胡乱的摇头,此时她又累又饿,全身酸疼,只想回去用膳睡一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爹爹,你别吓女儿,为什么要请大夫?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见两人一脸惊恐郑重,陈清容也不由恐慌起来,一双手掌在脸上摸来摸去,卷起了厚重的刘海,陡然暴露出了几道深褐的伤疤,触目惊心。 陈秋年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盯着那眉毛上方的褐色伤疤,没想到陈清容竟然毁容至此。 “快带她回听荷院,这张脸绝对不能暴露在外人眼里,本侯这就命人去请好大夫来。” 华姨娘敛下眼底的晦暗,一副焦急的神情为陈清容蒙上面纱,急匆匆带着陈清容走了出去。 “姨娘,为什么要蒙住我的脸,是不是那伤疤,那伤疤被父亲看见了?” 陈清容陡然吸了一口凉气,想着刚才的动作,肯定只爹爹看见了那鞭痕,那丑陋的模样连自己都不忍不住心惊,难怪爹爹如此吃惊。 “你这傻丫头,自己生了病也不知道,还在祠堂里跪着,也是你父亲心善,才放你出来。” 华姨娘在陈清容掌心狠狠一下,对上郭婆子探视的目光,笑着说道。 “既然侯爷已经准许二姑娘回房,那老奴恭送二姑娘,华姨娘。” 郭婆子从善如流的点了点,虽说她现在是陈霜晚的人,可这府里最大的可是侯爷,侯爷要放的人,谁敢再拦。爽快的放了,好歹还能保存几分善意。 陈清容一路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听荷院,还来不及填报肚子,就跑到了铜镜。 “天啊,鬼啊!” “砰咚。” 铜镜跌落在脚边,砸的脚趾巨疼,可是陈清容已经没有时间去在意那那娇嫩的脚掌,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可怖影像。 原本秀妍的脸蛋布满了细小的红疹,这种泛着异样古怪的红遮蔽了五官,像是一颗颗细小的的虫子吸附其上,显得那么诡异和可怖。被撩起的头发下,眉宇深褐色的皮肤上宛若蜈蚣的爬过的痕迹,这是一张鬼脸。 “啊!这不是我的脸,这是谁的脸!” 陈清容哭的嘶声力竭,尖锐的指甲不断撩刮着脖子上肌肤,扣出道道血痕。 “你这傻丫头,这是做什么!”华姨娘陡然呵斥,一把上前撰住陈清容的手。 “姨娘,我的脸怎么了,我不要活了,这不是我的脸,我不要这张脸,姨娘,姨娘你帮帮我。” 陈清容一脸渴望的哀求着,她的脸怎么会这样,这么丑,这肯定不是她的脸,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不过是中了毒,看你吓成什么样,昨日有胆子和你表哥设计害人,怎么还怕这一张小小的鬼脸!” 此时丫鬟已经屏退干净,看着惶恐无比的女儿,华姨娘突然深感无力,明明是那么矜傲与高贵,为何遇见一些事情,这般经不起挫折。冲动、傲气、自以为是,华姨娘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将陈清容当做侯府嫡女来养,究竟是对是错。 “姨娘,姨娘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表哥给她个教训,没想杀死她。”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胆子害人却没胆子承担,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无用的女儿!” 华姨娘恨其无用,却也又能如何,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肉啊,是她的亲生女儿。 “姨娘,容儿知道错了,姨娘,容儿的脸是怎么回事?这么丑,下毒,是谁下的毒?” 陈清容最紧张的便是她这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平日里分外爱护,如今乍然变成这副鬼样之,她怎么接受得了。 “姨娘,是大姐对不对,是她,对就是她,她一定知道昨夜的事,所以她便下毒来害我,她是想杀死我啊!姨娘,您快帮帮我,帮帮容儿,容儿不要顶着这张脸。” “不顶着又如何,如今已经成了这样,等下先让大夫瞧一瞧再说。” 眼见女儿如此无用,华姨娘叹息一声将女儿拥进了怀里,她自己生的债,就自己护着。 “姨娘,侯爷同大夫过来了。” 第九十五章:红颜一醉泯恩仇 “大夫,小女这脸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红色的疹子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看着大夫为陈清容诊治许久,陈秋年心焦不已,频频询问。 “侯爷稍安勿躁,且让老夫细细诊治一番。”马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这侯府可真是个是非之地啊。 “姑娘,这些异物起了有几日了?” “刚起不久。” 陈清容被华姨娘训斥一番后神情已经略显冷静下来,此时一脸希翼的看着老大夫,希望他能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可是姨娘又说,不能直接说自己中毒了,若是大姐故意牵扯到昨夜的事,可就不好了。 “那今日可曾吃了什么特殊的食物?” “并没有,早膳用的也是平常常用的。” “那今日可曾去了什么地方?” “容儿在祠堂呆了一天,大夫,可是祠堂有什么?”华姨娘心急女儿病症,连忙问道。 “胡说,祠堂乃供奉祖宗牌位之地,哪有什么误会,妇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马大夫,你再细细看看。”陈秋年出言训斥了几句,看着女儿无辜可怜的眼睛,也是一脸不忍。 “不用再看了,根据老朽多年经验来看,府上的姑娘是中了奇毒!” “中毒!怎么可能。”陈秋年一脸吃惊,万万不敢相信。 “爹爹,女儿怎么中了毒?是什么人要害我?” “侯爷,您可要救救二姑娘啊。” “还请老大夫明示。” “按照府上姑娘所言,这红疹来的极快,排除了病疫的可能,只有过敏和毒物才能造成如此令爱容颜毁坏的迅速又恐怖。而姑娘并未食用特殊食物,又不曾接触到花粉之地,因此不会是食物相克,或者过敏导致的。所以唯有下毒之说可以辨证,此症又与一种毒症相同,再以老夫数十年医术佐证,令爱却是中毒无疑。” “请问马大夫,不知小女是中了什么毒药?可有解法?”陈秋年见马大夫言之凿凿,便也信了七分。 “红颜销枯骨,一醉泯恩仇,此毒红颜醉,多用于女子身上,至人容颜腐烂,令爱的情况,已实属轻微,想来还中毒未深。” “什么,中毒未深都是这个样子,那要是全中了,又得什么样子啊,我可怜的女儿啊!呜呜。” “姨娘,我好怕!” 陈清容既是委屈又是害怕,呜呜咽咽的哭着出来,被华姨娘搂在了怀里。 “大夫,不知这毒可有解药?” 陈秋年黑着脸,只觉的心脏都跳慢了几分,距离上此巫蛊的事情才过几天,就有人又不安分的蹦跶了。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侯爷放在眼里,究竟是谁如此恶毒! “老夫没有解药,此毒若解,只能问那下毒之人。” “可本侯爷又不知下毒之人是何人!”陈秋年胸口憋闷,他又不是查案高手,难道能直接找到黑手不曾。 “侯爷糊涂啊,这毒又非无形无色,只有接触才能中毒,二姑娘最近见了何人?用了何物,统统搜查询问一遍,不就有了结果!”华姨娘用帕子抹着泪痕,双眸让人又怨有怜。 “将二姑娘平日里所用的东西都交由马大夫检查一遍,来人,去将大小姐、四姑娘、五姑娘都给请过来!” 陈秋年冷斥一声,在旁边的绣凳做了下来,眉头紧皱,宛若挂着一层黑云,随即雷霆而下。 “爹爹,这么晚了,寻我和四姐做什么?” 今日被罚跪的也累了,陈清露早早的犯困,此时一见陈秋年,就不由娇嗔起来,她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当然能够撒娇。 “女儿给爹爹请安。”陈清熙忍着腿间的疼痛,屈膝一礼,苍白的神色无助,格外的可怜。 “不必拘礼,今日让你们来只是有事要问你们。” “父亲尽管相问,女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边三人在这边一问一答,陈霜晚也匆匆赶来,此时她头发未干,穿着略厚的青袍,整个看着更加清雅干净,眉眼素淡,仿若从空山幽谷水墨江南里走出的人儿。 陈秋年眸光虚闪,想了那个整日都爱笑的女人,心头略微烦闷。 “晚儿给父亲安,不知二妹这出了何事?让父亲如此烦忧?” “为父听说今日你罚了她们几位去跪祠堂,可又此事?” “父亲所言却真,此事父亲已准许,晚儿也再三嘱托,却没想妹妹门还是犯了这无心之失,所以晚儿才略施小戒。”陈霜晚柔柔的笑着,眉目安然,一言一句音调柔和,平易近人。 “大姐也说是无心之失了,还罚我们。”陈清露不满的崛起小嘴,跪着膝盖可疼了。 “妹妹还小,以后自然能明白姐姐的用心,后宅之地,本就诸多是非,只盼妹妹以后嫁了人能守规矩些,我这做姐姐的就放心了。” “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没羞没躁。”陈清露被呛了个没脸,脸上翻起薄红,怪不好意思的。 “好了,这事容后再说,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二姑娘中了毒,你们每个靠近她的人都略有嫌疑。”陈秋年冷哼一声,不满的道。 “什么,二姐中毒了,会危机性命吗?”陈清露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喜意。 “二姑娘怎么会中毒,爹爹,这我们都不清楚啊。”陈清熙慌乱的解释。 “父亲,二姐既然中了毒,不知是什么毒?为何我和几位妹妹又会有嫌疑?” 陈霜晚也是满眼的问号,之前郭婆子来回禀,也没说什么陈清容中毒的问题啊。不对,郭婆子说陈清容是蒙着面纱走的,这又是因为什么! “此毒名曰红颜醉,你们听过吗?”陈秋年的目光仔细盯着三人,却发现三人尽皆摇头,满脸茫然。 “红颜醉,这么有诗意的名字,怎么会是毒呢?”陈清熙茫然相问,却没人回她。 陈秋年无奈,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马大夫身上了。“你们进去看看二姑娘。” “是。” 三人依次走了进去,陡然内厢房便发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鬼啊!” “二姐,你的脸!”陈清熙倒吸了口凉气,连连退后了几步,五姑娘更是吓得躲进四姑娘怀里。 陈霜晚最为镇定,却也是一脸恍然,蒙了面纱,原来是因为容颜被毁,那岂不是说,真的是在祠堂里面才中的毒,这可如何是好! 第九十六章:秀外慧中的含义 “五妹,过来,来二姐身边坐着,咦,你在害怕,害怕什么?二姐又不会吃了你。” 陈清容娇娇的笑着,声音甜爽,可那双通红的眸子里,却写满满了浓浓怨恨。就像噙满淤泥的池塘,如何翻搅也清洗不干净。 “我不要,不要过去,四姐救我,二姐好可怕!” 陈清熙勉强的笑了笑,其实她也吓得腿软,只因陈清容这满脸扭曲的笑意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像吃人的怪物。 “二姐,你还好吧?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呆着,就不过去了。” “不舒服?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此时我觉得自己清醒的很。大姐,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你怎么也不过来看看容儿。” 陈清容指甲狠狠的抓在被子上,几乎要将真丝撕碎,一定是陈霜晚的报复,一定是她下的毒。她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开她的真面目,虚伪,恶毒,狠辣,才是真正的她。 “二妹看着有些奇怪,姨娘,这毒是不是毒到了二姑娘的脑子?” 陈霜晚避开两人,上前几步,认真的问道。只是心下有些疑惑,为何陈清容如此凶狠的望着她,不过看着那张几乎毁容的脸,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若是自己落得这副模样,估计也恨的咬牙切齿吧。 “大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夫说这毒是害女子容颜的,可怜的二姑娘,如今这张脸便是被那毒药害的。”华姨娘恨声道了几句,用手抹着眼角的余泪。 “是那红颜醉。” 陈清熙倒吸了口凉气,什么毒这么狠辣,专害女子容颜,若是这样一直医治不好,二姐以后可怎么活!陈清熙心下哀怜,眼中透漏着怜悯,脚下却不懂声色的退后了几步,打定主意不再靠近。 “既然是毒,那不知有没有解药,若是有解药就先让大夫配出解药,将二妹容颜治好,这张脸,看着怪渗人的。” 陈霜晚抖了抖肩膀,颇为认真的说道。这毒可真狠毒,要了女子的容颜,可不就跟要了人命一样。 “陈霜晚,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这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不是跟明镜一样,此时还在我这里故作姿态的怜悯,你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 受不了陈霜晚的惺惺作态,明明恨的眼前这人心知肚明,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真是恨不得撕了她的假意温和的脸皮,可陈清容却毫无办法,只能歇斯底里哭骂。 “二妹,此言何意?你中了毒,我等姐妹自然分外担心,又怎会笑话与你。虽说女子容貌被毁,有可能会嫁不出去。不过二妹你放心,侯府家大业大,父亲一定会养你一辈子的。” 华姨娘几乎要被气消了,看着陈霜晚分外认真的脸色,眼中几乎要迸射出实质现的刀光,恨不得将陈霜晚撕个粉碎。是什么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已经长成如今的能言善辩,真的是大大的失误啊! “你才是老姑娘,你才嫁不出去,你才该守活寡,陈霜晚,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二妹,你不应该这样骂我,你的名门修养都去哪里了?容貌本是外物,做女子要内外兼修,秀外慧中,如今不能秀外,便要做个有涵养的人。不过我也清楚二妹此时是吓到了,不甘心,也就不怪罪二妹了。只是华姨娘,你身具照顾二姑娘的责任,平日里规矩也应该教导些给二姑娘,否则别人见了,还是为侯府是什么低贱的地方,侯府贵女连个规矩都不懂,言词粗鄙与市井无异,着实让人笑话了。” “是,是大小姐说的是,是妾身教导无方,只是二姑娘中毒,毒气攻心才说了些胡话,大小姐可莫要放在心上。” 眼见自家女儿被陈霜晚三言两语就给挑拨的张牙舞爪,嚣张毕露,连忙上前一把按住陈清容,手中使了暗劲,让她安分一点。 “大姐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陈清露见状,小声的嘀咕着,闻言的四姑娘眸色晦暗了几分。 “二妹中了毒,自然难过的很,只希望大夫能尽快找出下毒之人,好恢复二妹的容颜,也好还我等姐妹一个清白。” “大小姐说的是,二姑娘,别害怕,等找到了那下毒之人,姨娘就让她以死谢罪。” “也要给她下红颜醉,我要让她尝尝腐骨蚀心之毒。”陈清容目光憎恶,嘴角噙着冷笑,配着那遍布的红疹,仿若地狱里钻出的恶魔一般。 “姨娘莫要擅自下决定,寻到下毒之人如何处置,当然由父亲说的算,父亲,您说是与不是?”陈霜晚淡淡的笑了笑,看向外室一直沉默的陈秋年。 陈秋年亦回眸看向突然间牙尖嘴利的大女儿,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谬之感,就连他,似乎也不能束缚这个少女了。 甩去纷乱的思绪,陈秋年黑着脸,冷斥道:“吵什吵,再吵下去统统关祠堂。现在就等马大夫的消息,晚儿,你是做大姐的,如今又掌着内宅,出了这种事情,你也难辞其咎,如今二姑娘中毒,你且让着她一些。” “父亲说的是,二妹毒气攻心,脾气不好,晚儿自然会多多包容的。对了爹爹,晚儿听说您还未用晚膳,不如让厨房准备些膳食,您边吃边等吧。” 陈霜晚自然是二十孝好女儿,柔柔的应了下来,又为陈秋年着想道。 陈秋年本不欲用膳,可陈霜晚此时一提,便觉得腹中空空,尤其之前兴起,还在花园中与华姨娘做了一番剧烈运动,又累又饿头又疼,也便不拒绝了。 “凭什么我中了毒只能待在这里受苦受难,他们却在外面好吃好喝的!”看着外间几人吃的甚欢的模样,陈清容不由咬碎了银牙。 “且等等,忍耐。”华姨娘只能低声安慰着,幽深的眸底算过一道晦色。 “姨娘,容儿的命真的好苦啊,都是她,都是她挡了我的路!”陈清容哭的分外伤心,却也压制这哭声。 “乖女儿,姨娘知道,姨娘知道你心里的苦。” “呜呜,姨娘,爹爹,呜呜。”陈清容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趴在华姨娘怀中嚎啕大哭。 “寻到了,就这个,就是这个!”马大夫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响在众人耳中。 第九十七章:红颜腐骨美人愁 “寻到了什么!” 陈秋年望着捧着一物件的马大夫,神色愠怒,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侯爷,您请看?” 马大夫连忙将手中的物品呈上,只见一抹细腻白色的长颈瓷瓶,拨开壶盖,马大夫将瓷瓶倾倒,不一会儿便流出粘连透明的水色液体。 “这是何物?” “侯爷,这是老夫在二姑娘梳妆台上寻到的,里面药膏已经用了大半,只剩浅浅的薄底,应是常用之物,被收的甚为妥帖。” “这药膏有什么问题?我一直用这个!” 陈清容倒吸了口凉气,一脸惊恐的望着那药膏,她可是用了好久。尤其是额头的伤疤,对了,难道就是因为用的这个药,才落成这个模样。 “爹爹,这药有问题,怪不得我用了之后,这鞭痕一直不见好转,之后竟然转成深褐的颜色,原来是这药膏害的。” 众人只见陈清容撩起厚重的刘海,在那眉宇间攀附着仿佛丑陋的蜈蚣,衬着那一脸诡异的红疹,说不出的可怕。 “好吓人。”陈清露倒吸了口凉气,连忙后退,向陈秋年身边挤去。 “怪不得二姐突然蓄起了这么厚重的刘海,原来是为了掩盖脸上的伤疤。那这就算去除了脸上的红疹,那褐色的伤痕也会在一直存在,这岂不是坏了容颜。” 陈清熙暗叹,不过心里也松了口气,一直以来陈清容才情和容貌,便压在侯府众位少女的心头,让人暗生嫉恨。 “二姑娘说的不错,那人正是将这红颜醉下在了此药之中。老夫刚才查看了一番,红颜醉的毒量并不深,而二姑娘头上的伤疤呈现如此黑重的褐色,便是因为此毒效遗留的病症。” 马大夫叹了叹气,一脸惋惜,不管如何,女子容颜被毁,总是让人心生遗憾。 “既然这毒药下在瓷瓶里,二丫头日日涂抹,为何偏偏今日满脸红疹,形似鬼怪。”陈秋年沉声问道。 “侯爷,你可一定要为二姑娘做主啊,妾身不求其它,只求那人能给了解药,让容儿的容颜康复。”华姨娘一脸悲愤,手中却一直制止陈清容几欲癫狂的怒气,不让她冲下帷床。 “此药称为红颜醉,皆是因为此药只能外敷,初用时,毒性入肤,令人面若桃花,粉红无暇,只有毒性当毒性入骨,才会开始溃烂,发臭,显露白骨,害人与无形,一朝毒发,鬼神难治。府上姑娘中毒未深,毒性隐而不乏,而额角伤疤因是初生血肉,毒性渗入加快,才导致颜色深褐,这是快要腐烂的征兆。而二姑娘今日毒发,想来是有东西引发而起,只是这究竟何物引发,恕老朽才疏学浅,不曾知晓。” “马大夫切勿谦虚,您可是帮了侯府大忙,否则小女这脸,怕是真的要毁了。” 陈秋年连忙拱了拱手,上前道谢。 “侯爷客气了,老夫虽然认识此毒,却无解法,已是心中愧疚。如此便是侯府的家事,老夫便告辞了。” 眼见毒药已出,马大夫哪里还敢留在这个是非之地,背上药箱,连忙请辞。 “来人,送马大夫送到别厅,好酒好菜奉着,只是今日之事,还请马大夫能守口如瓶,本侯必有重谢。” “医者本当如是,侯爷但请放心。” 看着马大夫远去,陈秋年这才肃着声音问:“二姑娘,这药是从哪来的?” “爹爹,这要是大姐送我的,大姐,你送我的药里,怎么会有毒!”陈清容一脸惶恐悲愤之色,眼底却划过深深的恶毒与恨意。 “嘶,是大姐!”陈清熙惊呼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那儿的清雅少女,却忽略了身旁陈清露瞬间煞白的小脸。 “竟然是你,大小姐,你为何要这样对容儿,她是你妹妹啊!”华姨娘紧抿着唇,一副伤心的模样。 “罢了,只要大小姐能拿出解药,妾身这里可以既往不咎。” 陈霜晚静静的站在那儿,承受来自众人怀疑、厌恶、惊惧、憎恶的视线,心中却觉得淡淡,没有被亲人背叛的难过,也没有控制不住的恐慌。或许是一次次的诬陷让她对着家人彻底失望了吧,此时她竟然还能以笑面对。 “二妹妹你说这药是我送你的,可有证据?不是一张青口白牙就能把这罪责定在我身上吧,就算是京兆府,也要有证据才能抓人啊!” “证据,我有证据,那日在竹林时,你赠给我这玉肌膏,两位妹妹也在。爹爹,你快询问两位妹妹,她们可以为我作证。”陈清容双眼一亮,紧紧盯着两人,殊不知这如此恐怖的容颜,又吓得几人退后数步。 “四丫头、五丫头,还不速速将实情道来。” “爹爹,我不知道,我不太清楚。”陈清熙略显迷茫,她倒是真的记不清楚了,那日竹林之中,她心神大部分都放在谢三公子身上,一颦一笑皆为那人牵细心神。 “爹爹我也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清露慌张的摇着头,一脸慌乱,小脸煞白。小脖子缩着,恨不得将自己塞起来。 “爹爹,她们说谎,你们为什么说谎,是不是为了帮她,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容丫头,此事还未查清,不许胡乱指责,晚儿,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秋年眉头隆起,这毒药可不同巫蛊,巫蛊之说玄乎,还有待考证,可这毒药绝对是能害人性命,才让陈秋年更是心凉,不得不慎重以待。 “既然爹爹相问,晚儿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那日九殿下送来宫廷秘药玉肌膏,父亲也是亲眼所见,此后二妹便同我说,此药她用的甚好,对治疗伤疤很是有效,二妹,我说的对与不对。” “不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陈清容倔着脖子,毫不犹豫回答了。 陈霜晚面上柔柔一笑,带着几抹委屈。 “因为心念的着二妹的伤痕,我便托付当时管家的柳姨娘寻这市面上流传的玉肌膏,想要赠给二妹。” “如此说来,这玉肌膏真是你所赠!”陈秋年怒眼微沉,神色微冷。 “爹爹,大姐都承认了,一定是她,就算不是她下的药,她也是同谋!”陈清容慌忙指责,嘴角狞笑。 第九十八章:忠心奴婢可护主 听雨荷里夏风凉爽,吹着浮动的水汽散在飘逸的空气中,带来清凉。可室内语言间的战火硝烟,只让人把心儿放在那油锅里,煎了又煎,滚了又滚。 少女秀气的眉黛微隆,似因那指责而伤心,面色苍白,眼神又带着些许苍凉,以及埋葬在眼底深深的讥讽。 “那日五妹带着玉肌膏来寻我时,晚儿正在竹林,因此便邀请五妹妹一同赏琴,不久后二妹、三弟、四妹,还有华公子谢公子他们便也被琴音吸引到了竹林。晚儿与大家浅聊几句,便要离去,五妹妹方才将玉肌膏转交给我。对了,记得当时是三弟当场向我索要,因此当场便给了二妹。请问二妹,这药瓶我并未沾手,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能下了毒药!” 少女面上带着委屈又无奈的笑意,一双水眸里的认真直看的人心生恍惚。 “我,我忘记了,谁知道你们不是同流合污,当场做戏!”陈清容犹自狡辩,眼中是全然的不信任还带着一丝惶恐。 “二妹空口白牙便能诬陷我下毒,那药到了二妹手里这么久,接触的人多了,谁不能做手脚,二妹为何紧巴这我不放,难道二妹心里,我这做姐姐便一直想要害你不成!。” “大小姐说的对,容丫头可能是误会了,别放在心上。”华姨娘连忙安抚说道。 “那日好像就是像大姐说的这样,大姐还说是特意让柳姨娘帮忙寻给二姐的。”陈清熙似是想起,连忙点头。 “五丫头,说说是怎么回事。”陈秋年看着哆哆嗦嗦的陈清露,出声询问。 “我也也不知道,那药里怎么会有毒,爹爹,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啊。” 陈清露慌乱摇着小脑袋,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心下惶恐不安。那药是姨娘让她转交给大姐的,若是里面下了药,难道是姨娘做的,不可能,姨娘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五姑娘,侯爷只是问你,那药是不是柳姨娘交给你,让你送给大小姐的。”华姨娘出声询问,一双妙眸里含着晶亮的虚光。 陈霜晚心中一动,眼中打量着华姨娘,心中沉思。不知为何,今日的华姨娘格外淡定,就连那心急的表情仿佛也是刻意为之。 明明那次二姑娘落水,华姨娘便想将她们三人关入祠堂惩戒。怎么这次陈清容即将毁容,中毒颇深,而华姨娘却没有气势汹汹去追击幕后下毒之人,反而绵里藏针,分外委婉的让人同情。 陈霜不由心悸,在自己成长的同时,她的敌人也一步步强大起来。就连此时,陈霜晚也看不透华姨娘下的是什么棋。 “是,是姨娘让丫鬟转给我,让我带去给大姐姐的。”陈清露吸着眼泪,抖索的说道。 “侯爷,还请请出柳姨娘,方能询问出这下毒究竟是何人。妾身不求其它,只求能治好容儿的脸,若是着脸毁了,容儿一辈子就毁了啊,还如何嫁人啊!” 陈秋年脸色晦涩难明,却是点头,命人去请了柳姨娘。 “姨娘,我的脸好难受。” “别挠,可千万不能挠。”眼见陈清容脸上的红疹越来越密集,红色宛若艳丽的胭脂覆了满层,惊的华姨娘也分外心疼。 时间在此刻仿佛过得好慢,如同煎熬,陈清露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焦急的等着时刻流逝,直到门外走来一道嫣红色的身影,陈清露才猛的扑了过去。 “姨娘,露儿害怕。” “乖孩子,你怎么也在这。侯爷,妾身给侯爷请安,咦,大家都在啊。”柳姨娘轻飘飘快速的扫了一眼,忙向陈秋年行礼,脸上带着茫然和好奇。 “姨娘。” “傻孩子,姨娘不是在这,一直唤着作甚。怎么小脸这般委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够了,柳眉儿,今日本侯寻你过来,是有话要问你。今日二姑娘容颜被毁,大夫查出是中了毒,而那毒药正是下在了你送的玉肌膏内,你如何解释。” 陈秋年端着一张黑脸,眸色深邃微冷,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柳眉儿见那脸色,心中一慌,又见那瓷瓶明晃晃的放在身前的桌上,有些僵硬的笑着。“侯爷,这玉肌膏是妾身寻来给大小姐的,怎么会有毒呢,妾身可是清清白白的。” “姨娘,我当时给大姐的时候,就被二姐接过去了,大姐没接手。”陈清露小脸煞白,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什么,小手泛凉。 柳眉儿心肝一颤,却依旧笑着,“侯爷,这玉肌膏是大小姐托妾身寻得,小小一瓶就花了数千金,若是大姐是说是给二姑娘寻得,奴婢还不回去找呢,哪想这阴错阳差的,里面竟然有毒了。也不知是何人故意陷害呢。” “柳眉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会为了害别人,故意去害自己的脸,你看看这张脸,这就是证据,证明那药膏一开始就是有毒的。”华姨娘突然大哭,指着陈清容额头上褐色的伤疤,嘶声裂肺的指责。那个小女儿家会为了害别人,生生毁了自己一张脸,任谁也不会相信啊。 “嘶。这,这脸怎么成这样了。”柳姨娘倒吸了口凉气,话语也磕磕巴巴,目露惊骇,似是被陈清容的如妖似鬼的容颜所吓。 “柳眉儿,本侯再问你最后一次,这毒是不是你所下。” 陈秋年猛然一拍桌子,惊得满堂发憷。 “侯爷,妾身真的不知道啊,你可莫要冤枉了妾身,妾身是清白的。”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柳姨娘哭声一噎,暗自咬碎了银牙,她还真的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侯爷,侯爷您可一定要相信妾身啊,妾身真的没做过这种事情。” 柳姨娘慌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着,陈清露害怕,这一同跪倒,恳求着陈秋年。 “既然柳姨娘不愿意说,那便你来说吧。”陈秋年忽然一指跟在柳姨娘身后的一名小丫鬟,让她回话。 柳姨娘猛然回头,那可不是自己贴身大丫鬟之一,菱香。心中忽然松了口气,菱香跟她最久,肯定不会背叛与她的。 第九十九章:良善易磨悔当初 =陈霜晚半眯着眼睛,认真打量了眼那丫鬟。 这名丫鬟是华姨娘贴身婢女,平日里甚为得宠,每次柳姨娘身后跟着的,多是这位女子。她年纪不小,约莫二十出头,颜色普通,胜在皮肤白皙,看着还算可人。 菱香噗通一下跪倒,脸上苍白亦有不忍,可亦有一种解脱。要说柳姨娘可真是一个奇葩的主子,待你好时,掏心掏肺,金银珠宝赏赐不断,可心情不好时,巴掌招呼亦不曾断过。 “回侯爷,这玉肌膏的确是柳姨娘花了数千金才在外面寻来的。菱香记得那时,柳姨娘还在掌家,五姑娘被三少爷欺负了一顿,经常咒骂三少爷。可能是姨娘心疼五姑娘,便怀恨在心找了钱婆子,至于有没有下毒,奴婢着实不知。” “菱香,你胡说什么,五姑娘何时咒骂过三少爷!”柳姨娘皱着眉,菱香这话说的,怎么跟她有很大嫌疑似的。 “五丫头,其儿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爹爹,三哥没有欺负过我,一直对我很好。” 五姑娘慌乱的摇着头,想着那次被陈修其大手卡在喉咙中的窒息感,以及之后的连番咒骂,不会姨娘真是为了她出气才下的毒吧。 “爹爹,她胡说,肯定是因为三弟出言教训了她们一顿,她们母女俩才怀恨在心,在这玉肌膏你下毒。” 陈清容想着此次是为了陈修其挡灾,便气氛不已。都怪三弟如此莽撞,口中也不再为其遮掩。 “容儿,你胡说什么,三公子他孝敬长辈,爱护幼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华姨娘一把掐住陈清容的手掌,眼中闪过警告,她可不想因为扳倒柳姨娘却把她最爱的儿子栽了。尤其是陈清容此时的表现,让她格外心凉。 “父亲,如此说来晚儿倒是想了起来,那日在府门前,三弟的确将手放在了五妹的脖子上,后来父亲回复,五妹还曾向你凭理,不过之后便无疾而终了。” 陈霜晚嘴角是似笑非笑,一言语间竟把所有人的都牵扯了进来。 陈秋年尴尬,唇角微抽,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她一时的偏颇,竟引出了如此恶毒的手段。不过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些女人心太毒,不知宽容为何物! “柳眉儿,你因此怀恨在心,便命人下了毒,果然是狠毒心肠!” “侯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您莫要信了这丫鬟的胡言乱语,妾身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情啊!” “露儿,露儿也一直很尊敬三哥。” “侯爷,刚才这丫鬟提起的钱婆子是何人?柳姨娘又是哪里弄来的毒药,她现在身上有没有解药,治疗容儿要紧啊!”华姨娘今日势必要踩死柳姨娘,绝对不愿给她翻身的机会。 “回侯爷,华姨娘,这钱婆子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神神呼呼的老婆子,那日姨娘是带奴婢去北巷寻的她,两人在房间里密谋了很久才出来。后来姨娘还一直叨念肉疼银子,奴婢也不知姨娘是在那钱婆子里买了什么。”菱香老老实实的交代,看着柳姨娘苍白的脸色,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快感。 “你这贱婢子,胡乱说些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柳姨娘咬牙切齿,面色扭曲,显然是恨及了这丫鬟,挥手间就朝脸上打去。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忠心的丫鬟竟然背叛了她,又急又气,呼吸都不顺畅了。 “不要打我,侯爷,救救奴婢。”那丫鬟一反抗,一边呼救,吓得花容失色。 “刁妇,还不快把这刁妇拉开。” 陈秋年气急,一口气憋在胸你发不出来。 “侯爷,柳姨娘真是疯了,要打死奴婢。”菱香匆匆爬到永襄候脚边,一脸委屈。 “侯爷,您可莫要听这丫鬟诬陷我,妾身是清白的,这菱香是华姨娘的人,一定是华姨娘的人。” “菱香,原本想全了我们主仆情意,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柳姨娘,华姨娘并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只有侯爷一个人!” 菱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看着众人苍白的脸色,想着这次身份泄露,她应该就能调回玉笙居了吧。 华姨娘猛然停止挣扎,被婆子扣在手掌也不再动弹,唯有一张苍白失色的容颜满是不可置信。“她是侯爷的人,她竟然是侯爷的人!”猛地双肩一垮,说到最后竟似失了力气倒在地上。 陈清熙华姨娘等人尽皆色变,唯有陈霜晚,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陈秋年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仿佛默认了一般。 那丫鬟却跪在脚边,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侯爷,之前在候府闹事的无赖便是柳姨娘找来的,还有管账是卷的那些银子,其实并没有给老夫人多少银钱,大多数都进了姨娘的口袋,还有......” 菱香絮絮叨叨的说着柳姨娘的斑斑劣迹,听得众人不由分外沉默。 柳姨娘眸中渗血,冷冷的瞪着菱香,每听她说一句,面上便蒙上一层死灰,双眼呆滞。似乎连愤恨的力气都没了,心如死灰。 “柳眉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侯爷您说妾身有罪,妾身便是有罪,其它的妾身都不清楚。” 对这男人是彻底失望了吧,柳姨娘止不心寒,千防万防她从来没有想过去防眼前这人,可却偏偏是这个枕边人,却防范她至此。 “柳眉儿啊柳眉儿,本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毒妇,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是你在这药中下的毒吗!”陈秋年面色失望、不满各种神情焦急。 “侯爷又何曾对妾身有过信任,就连当年那般浓情蜜意之时,侯爷都能在我身边安下这桩钉子,难道不让眉儿心寒吗!这些年来在后宅,侯爷又何曾给妾身半分依靠,没有儿子,我在这后宅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女人罢了!就连唯一的女儿,也一直受无尽的恐吓活的小心翼翼,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侯爷,因为您的纵容,您的偏见,您的视若无睹,才会逼我至此。” 陈秋年双肩一跨,莫名觉得老了数岁。万万没想到柳姨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毒妇,你这是责怪本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贪婪,恶毒,才会坐下这种恶事!” 第一百章:自此恩情两义绝 眼前的男子依旧润雅,锦衣华服是她最爱的模样,然而这份爱已经耗尽所有,变成苍凉。 “若你还是当年那个少年郎,儒衫青袍,我们也不会成现在这样。表哥,眉儿后悔了,若是嫁个秀才郎,淡饭粗茶,我也能做那相夫教子的贤妇。”柳姨娘淡淡嗤笑一声,幽幽的黑眸里满是憧憬。 “你说我变了,那是因为你变了,你说我恶毒,那是因为你放才恶毒的枷锁。这里,这里因你而贪婪。”柳姨娘一下下的戳着自己的胸口,指节已经泛白。 “你打破了牢笼,她因嫉妒而癫狂,她因欲、望而疯狂,她是因为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这个毒妇,休要在这里狡辩,恶毒已经换了你的心肠,你的灵魂已经充满无悔,赶紧将解药交出,本侯念在旧情的份上饶你一名。” 陈秋年冷声怒斥,双眸已然泛红,一双白瞳里已经布满血丝,唇齿抖动,显然已经气极。 陈霜晚紧抿着红唇身上犯凉,原来爱上一个人竟然会变成如此丑陋的模样,它是甜的,又是苦的,又是一种毒药,陈霜晚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以后自己也会如同华姨娘一般,受到爱尔不得苦。 蓦然,她想到那日所见的到的谢三公子,想到她所看见的画面,只觉的心间被一双大手揉来揉去,紧的发疼。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如那画面中一样,嫁给谢云沐。 “解药,既然下的是毒,又怎么可能有解药,华莲儿抢走了你的爱,陈清容抢走了你对儿女的爱,如此还不够吗!可那狗崽子也不是好东西,他真的以为我的露儿是好动的,露儿是我的命,谁也不能动她,她是我的依靠啊!” 柳姨娘面上有悲有喜,看着跪在身边的瑟瑟发抖的陈清露,连忙将她拥进了怀里。 “姨娘!露儿害怕。”陈清露咬着唇,脸上已经湿濡了一片,满眼都是恐慌不安。 “不怕,姨娘在。” “我不信,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姨娘,我要解药,快帮我要解药。” 陈清容陡然惊叫起来,一脸癫狂,怎么可能没有解药,若是没有解药她该怎么办,她才不要顶着这张丑脸过一辈子,不行,绝对不行。“啊啊啊啊!” “容儿,别怕,别怕,一定会有解药的,侯爷一定会找到解药的。”华姨娘心中骤紧,连忙抱住陈清容安抚。 陈霜晚陈清露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两对抱头痛哭的母女,默默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来人,去流樱苑搜查,找出解药。还有柳眉儿,本侯最后问你一句,这解药你是交还是不交。” “侯爷,红颜醉没有解药,眉儿又不傻,既然下了毒,为何不找最毒的呢。” 眼见陈秋年火急火燎的上火,满面凝重,柳姨娘却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畅意。 “行,这是你逼我的,来人,将五姑娘拉去绿萝苑,关起来,不许给饭食,直到柳姨娘交出解药为之。” “什么,侯爷,你不能这么做,露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柳姨娘突然紧张起来,她心若死灰,已经不在意如何,可是露儿却不能遭受半分醉的,万万没想到陈秋年竟然如此狠心,连亲生女儿也要牵连。 “爹爹,为什么,露儿做错了什么!”陈清露抽噎着,肿肿的眼睛颗颗泪水滚落。 “父债子偿,你既是柳姨娘的女儿,柳姨娘做错了事,你理应受罚,还不快拉下去。” “是。”两个婆子迅速领命,一个一把扯住柳姨娘,另一个抓住陈清露的胳膊,要将两人拉扯开来。 “住手,谁敢动露儿,放手。”柳姨娘目露凶光,像森林的护子的野狼,手臂被抓住了,她就用嘴,白森森的牙齿将那婆子的手臂要出血水。婆子吃疼,一把扯住华姨娘的秀发,直将钗鬟抓掉,头发凌乱的僵持扭打起来。 “放开我姨娘,你个疯婆子,快放开我姨娘。” 陈清露心中虽然害怕,却也勇敢,去抓挠那婆子的手臂,眼见无功而返,抓起地上散落的金叉,狠心刺进了那婆子的手臂。 “嗷。”婆子干嚎一声,见陈清露性子狠急,止不住惊慌撒了手。另一名婆子也心中惴惴不安,不敢硬来。 “真是反了,反了!看你教养的好女儿,此举如那乡哩刁民无异。” 陈秋年怒发冲冠,见两人抱做一团心中已经不想再容忍。此时不严罚不足以正家规,那他陈秋年的威严何在! “姨娘,露儿怕,你不要和爹爹吵好不好,把解药给二姐,爹爹会原谅你的。” “露儿别怕,姨娘会一直陪着你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你这傻孩子,怕什么,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你二姐吗?她不是一直欺负你,把你当傻子一样喝来唤去,还有那个狗崽子,还差点勒死你,还有那贱人,关了你一夜祠堂。你受了委屈,姨娘当然要护着你,这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别怕,你会没事的。” 柳姨娘小心的安慰着,手掌在五姑娘被上轻拍,面上泛着异样的红光,仿佛拥抱了全世界。 “爹爹,你原谅娘亲好不好,爹爹。” “既然柳姨娘不愿交出解药,那本侯便再延请名医为容儿诊治。至于柳姨娘,以长辈之名分,却对侯府女儿痛下毒手,视为不仁,教女无方,视为无德。与外界妖言惑众,损害侯府名誉,视为不义,如此无德无行,不仁不义之人,我侯府门楣容不下此人,自今日其,柳姨娘与侯府除名,念在往昔多年的情分上,将柳姨娘送到城郊农庄,终生不得踏入京都半步!” “嘶,爹爹,不要。” “侯爷!” “爹。” 话音落后,屋内众人无不震惊惊惧,倒吸凉气,似乎不曾料到,陈秋年竟能如此狠心,舍弃了多年相伴的柳姨娘。 “爹爹,求求你了,不要把姨娘送去庄子上,哪里太苦了,姨娘受不了,爹爹求求你了。” “她不是喜欢淡饭粗茶吗,怎么如此便受不了。露儿,你是侯府的女儿,自然是居住在侯府,若你舍不得你姨娘,也可一同陪去庄子上。” 陈清露瞪时吓的噤住了声,去庄子上,那里又脏又破,啥也没有,她从来没想过要去住在那里。可是姨娘,姨娘怎么办。 第一百零一章:天涯海角永不见 暗夜寂寂,癫狂的笑声和那嘤嘤哭音宛若诡异的序曲,见证这深门侯府的阴森与狠毒。 “哈哈,哈哈,哈呵。侯爷果真是好狠的心肠,我既然做下这些事情,早料到会受到报应,只是五姑娘还小,受不得庄子上的苦楚,就留在侯府吧。”柳眉儿低头失笑,眼中浊泪飘零。 “既然你同意,那便连夜走吧。此去之后,不得以侯府姨娘自居,其二不得与五姑娘联系,其三不得再返京都。念在往昔的情分上,流樱苑里的东西都准你收拾离去。” 陈秋年冷冷的看着心若死灰又癫狂入骨的柳姨娘,终究还是没有太渣,允许将流樱苑的东西带走。不说被挪用的公款,就只算柳姨娘的私房,想必也能让她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我柳眉儿至此与郎君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柳姨娘倒也是决绝的列性子,昔日爱之深,今日责之切,既然往事已像流水逝去,再不可挽留,那便挖心抛肝,至此丢去。 “姨娘,姨娘等等我。” 眼见着柳姨娘虚虚晃晃的身子走了出去,松垮的双肩透着一股死寂的苍凉,陈清露心中害怕,连忙追了上去。 “爹爹,您怎么能就这样放了这个恶妇,她毁了我的脸,应该受到惩罚,爹爹,您可不能心软啊。”陈清容眼见陈秋年既然只是将柳姨娘发配到了庄子,又得知没有解药的消息,心中已然崩溃。不过礼节的嘶吼怒马,尖锐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 “为父不是说了吗?再延请名医为你诊治。还有不去去找柳姨娘的麻烦,她既已出府,前程往事便一笔勾销。莲儿,你便在此照顾容儿吧。”陈秋年淡淡的警告了一声,甩袖离去。 跪在一旁的菱香见状,连忙起身跟了上去。如今她既已背叛了柳姨娘,也只有侯爷院里能容得她了。 “姨娘,爹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的脸,我该怎么办。” “容儿不怕,姨娘在,一定会找到解药,别怕。” “大姐,我们......”陈清熙欲言又止,整个人都不自在。 “走吧。”陈霜晚唇角含着暖意的笑,不再两人面上过一眼,径直走了出去,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何必虚伪给别人看,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恶心到了。 “姨娘,我的脸该怎么办,我是要做五皇子妃的,我不要毁容,姨娘,没了这张脸,我的前程就都没有了。” “别怕,你的脸会治好的,我去找哥哥,他认识许多能忍异士,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姨娘,不能就这么放过柳姨娘,我也要让她尝尝被毁容的痛苦,女儿不甘心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既然已经离开侯府,便是自寻死路,就算死在了庄上,又有谁会为她掉几滴眼泪,没看见连五姑娘也不愿意跟她走吗,舍不得这侯府的荣华富贵啊!” “姨娘,你可一定要帮我,我一定要让她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还有那陈霜晚,装模作样,我才是侯府的嫡女,她的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抢我的。” “好好好,姨娘知道,安心养伤。” 陈清熙走出院子,被寒风一冻,直打了哆嗦,搓着手指看着前方的身影,连忙道:“大姐,柳姨娘真的就被赶出侯府了,那以后五妹妹可怎么办啊!” “在这侯府,她是小姐,谁会欺负她,四妹别担心了。” “大姐说的也是,那我们要去送送柳姨娘吗?” 陈霜晚嗤笑一声,回眸望了望陈清熙苍白的脸色,笑道:“四妹真的是太看的起大姐了,柳姨娘在给我的玉肌膏里下毒,借我之手转赠给二妹,若不是因为五妹年幼,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今日之事,我也难以洗刷冤屈。我亦不是圣人,心中也有怨气,别人待我如何,我便待人如何。以德报怨,何以报得,四妹若是想去,便自己去吧。” “大姐。”眼见少女生恼,转身离去,陈清露幽幽叹了口气,便也歇了心思。柳姨娘既然被赶出侯府,那便于此无缘了,不值得深究。 “大小姐,过了这一夜,这府里便只剩两位姨娘了,五姑娘怕也再难翻身了。” 青黛微微皱着秀眉,在室外站了一夜,听着无奈摔盏砸桌,又哭又笑的,着实令人心惊。 “华姨娘可真是好手段,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玩弄于鼓掌之中。” “大小姐何处此言?难道毒不是柳姨娘下得,而是华姨娘。” “你可还记的那日琥珀曾说陈清容参加诗会气冲冲的回府,又招了大夫诊病,后来却不了了之的事情。” 陈霜晚轻笑,想着字那日陈清容便遮起了面纱,蓄起了厚重的额发,想必便是为了遮挡那鞭痕。 “请了大夫,有什么不妥吗?” “你想,女子待容颜看得极重,那陈清容伤疤呈现褐色绝非一两日的光景,华姨娘护女心切,怎么会不查个究竟,所以华姨娘一定早已知晓那瓶玉肌膏是有毒的。” 见少女说的斩钉截铁,眸光熠熠,青黛下意识的信了几分,可还是有些犹豫道:“既然华姨娘已经知道那有毒,为何不当场揭发出来。” “因为她在等,等一个时机。你不觉得陈清容今日那满脸红疹起的很是异常吗?在祠堂里没有几个人能接触到她,四妹五妹离开是她亦没事,可当华姨娘和父亲寻至祠堂,她的却偏偏毁了,如此巧合,难道不值得令人怀疑吗?” “不错,一定是华姨娘设计好的。今日侯爷刚回侯府,便遇到了华姨娘,两人还在花园,花园游玩了一圈。” 青黛面上羞燥,想着永襄侯光天化日竟在自家后院做出那档子事,便觉得污秽,不想拿来污了自家小姐的耳朵。 “而且在我靠近她们两个人时,我嗅到了一股酒水的味道。不浓烈,却一直散发着。” “侯爷晚膳并未用酒,难道华姨娘自己小酌了几杯。” 陈霜晚一双星眸微闪,想着陈清容那满脸的红疹,一层层的泛起,密密麻麻的覆盖着,便觉得恶心。 “罢了,不用想这些,如今柳姨娘已到,那下一个华莲儿要对付的是谁呢!” “你去门房通知一下,若晚间柳姨娘出府,便派一辆马车将她送去客栈,就以侯府的名义订房。若是明日离开,便将她送到农庄吧。” “是的,大小姐。”青黛幽幽叹了一声,大小姐还是心软啊。 第一百零二章:深巷老妇非庸人 马车轱辘辘穿过狭窄的街道,扬起四飞的烟尘,火辣辣的太阳灼热的挂在苍穹,放眼望去长巷却难觅阴凉。 夏季炎热,躲在门房间纳凉闲话的妇人婆子看着华丽的马车眼中闪过钦羡。 “我们这北水巷今日可是又来了一位贵人,你看那马车,那帘幕,还有那檐角的风铃,都不是凡品啊,若是我能得一件,得值好几十两银子吧。” “嗤,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能来这北水巷的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外面看着光鲜,不一定是做什么见不得的勾当呢。” “啧,你可小点声,莫叫人给听见了,否则叫你吃不了兜子走。” “你看,我说对了吧,那马车停在了钱婆子家门口。”碎嘴的妇人看着马车停在两颗榆钱树下,口中啧啧了几声,满是嫌弃。 “你说钱婆子这种老巫妇,我们这些平民都不爱搭理她,可这些个达官夫人还三天两头往她们家跑,也不知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嘶,快别说了,那个赶车的少年郎看过来了。” “哼,怕在做甚,又不能吃了你。” “大小姐,那碎嘴的婆子要不要赶走。”李风虎黑着一张脸,低声询问马车里的人。 “不用了,那是人家家里,你能往哪里赶。” 车帘微挑,青枣率先跳下马车,牵着陈霜晚素净手掌扶着她下来。 “藏头露尾。”那碎嘴的妇人低咒一声,率先把门给关了起来。 轻飘水纱的幕篱将陈霜晚的身躯笼罩,隔着模糊的视线,她看了眼这栋小宅,便命青枣去敲门。 “哒哒哒,哒哒哒。” “谁呀,敲个不停,老婆子来了。” 钱婆子打开门,一双浑浊实则紧抿眼睛探出了一半,沙哑的声音道:“敲我这老婆子的门,有何贵干啊。” 老妇人穿着朴素麻衣,发丝银白,整齐用一根银簪梳在发后,皮肤微黄,显得有些老态,双眸微浊又透着尘世的凝练。 “钱婆子,都是熟人了,还不请我进去吗?” 幕篱下陈霜晚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那钱婆子吃不准,又见这些人衣着富贵,想了想,便也放了人进来。 不大的院子被充分的利用起来,倒处种着一个古怪的绿草,一边的厨房里还泛着烟火,却又浓厚的药味传来。陈霜晚眸光微敛,这模样,难道这钱婆子还懂医毒。 钱婆子也不惧人,领了几人站在院子中,也不进屋,自己晚旁边的石凳一座,直接了当道:“那婆子我虽然年纪大了,见过一面的人却也是认识的,姑娘身子骨还未张开,身形是老婆子未曾见过的。不过,不管你是熟人介绍,抑或是听到风声寻来的,只要收我老婆子三个规矩便可。” “三个规矩!”陈霜晚愕然,这钱婆子倒真是古怪。 “怎么,连老婆子三个规矩都不懂就寻了过来,你这丫头是天真还是无知。第一,不管你需要什么毒药,我们银货两讫,互不相干。第二,在我这里你只能卖一种毒药,绝无二类,第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出了这门,不许来寻我第二次。” 钱婆子忽然冷笑一下,那浑浊的老眼似乎能将人看透。惊得李风虎一抖,瞬间戒备起来。 陈霜晚嘴角笑意略微尴尬,原来这规矩是不许人上门第二次,她还自称熟人,难怪这钱婆子一眼就识破了。 陈霜晚倒也不扭捏,直接说道:“我们府上的姨娘曾在钱婆子这里购买过一瓶红颜醉,如今事发,已经被发落的。我也是顺藤摸瓜寻到你这里,想问一下,你这里可有红颜醉的解药。” “解药,老婆子只制毒,从来不练解药,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没有解药。”陈霜晚敛了敛眉,抿唇未言。 “姑娘若是不买药,就赶紧离开吧,别打扰我老婆子的清净。” “大小姐,这婆子古里古怪的我们还是快走吧。”青枣皱了皱小鼻子,有些不喜,只制毒,那不就是坏人吗。 “古怪,你这小丫头竟敢说我这老婆子古怪,岂不知你们家小姐身体里更古怪,她的心脏里,住着一只蛊虫,呵呵。” 钱婆子狞笑着,阴森森的目光紧盯着青枣,就等这丫头恐慌后退,和她家小姐离了心,这才是好戏呀! “你这恶婆子休要胡说,再敢乱污我家小姐名讳,我便将你告到京兆府去。” 青枣气急,一把将陈霜晚护在身后,皱巴巴的骂着,她知道京兆府是很大的官,一定能抓住这个专门制毒害人的坏婆子。 “大小姐,我们还是快离开吧,这等胡言乱语的老妇,在这里待久了,对您清誉不好。”虎子也连忙出声劝解道。 钱婆子一脸愕然,唇角呆滞,不应该这样啊。周幽人惧蛊怕毒,恐诸天神佛,怎么这两人被她一吓还真心护主,这不符合常理啊。 “臭丫头,你若是告了官,怕是第一个抓的便是你家小姐吧,你要是不怕,就赶紧报官,老婆子还等着看好戏呢。”钱婆子恶声恶气的说道,故意恐吓青枣。 幕篱下的陈霜晚变了颜色,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也能感应到这蛊虫,先是怀柔郡主,再是这钱婆子,两人所言无不让她冷汗津津。 “青枣、虎子,你们去门外等候,我有事情要和钱婆婆谈一谈。” “好的,大小姐,那有事,您一定要大声唤奴婢。”青枣一脸纠结,却极其听陈霜晚的话,拉扯虎子一同站在门前等着。 见此,陈霜晚不由心中微暖,毕竟有人护着的感觉,很好。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这个老婆子谈,都说了,只要守我老婆子的三个规矩,便能谈成声音,你这小姑娘又要买什么毒药。” 钱婆子嗤笑一声,这些后宅的妇人小姐们一个个还真是有趣,外表富丽堂皇,内心却浸泡着肮脏的毒汁,黑的吓人。 “小女子愿意守钱婆婆的三个规矩,但我不要毒药,只要一个消息。” “不要毒药,老婆子这里只有毒药,不要就赶紧走,省得在这里碍眼。” “婆婆既然能看出我身上有蛊,为何不说了明白呢。”陈霜晚不卑不亢的说着,其实心儿早已经纠在了一起。 第一百零三章:阴云重重难释怀 “世间蛊虫千千万,变化难测,老婆子又不是全知全能,只看一眼便知晓的你身上是什么蛊,何况我对蛊虫并不精通,而擅长用毒。” 此时钱婆子倒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起来,倒也不介意再浪费些口舌,明知自己身体有蛊,却又一知半解,面上不惊不慌,着实怪异。 “那婆婆又是如何是小女子身上有蛊的呢?”陈霜晚不解相问。 “是小绿告诉老婆子的。” 那老婆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一道绿光突然钻出她脖颈的衣服,三角碧绿肩头立起,鲜红的长信吞吐,一双红艳艳的眼睛直直盯着陈霜晚,瑟缩了几下又退了回去。 陈霜晚已经吓的脸都犯白了,腿脚僵硬的维持的呆子的动作,这绿油油的蛇只是看着,便令人心悸。 “原来它就是小绿,果然蛇如其名,一身碧绿。” “蛇与蛊本就是天地,它惧怕你,所以才让老婆子察觉。所以老婆子原本猜测,你是为自己种下了高阶段的母蛊,去控制子蛊,才会令小绿害怕。不过看你这懵懵懂懂的模样,倒似老婆子猜错了。” 钱婆子嗤笑一声,原本以为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却没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蛊当然是别人种的,我也不知那人是谁。” “不用担心,那人既然在你身上种了蛊,便说明你有利用的价值,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想躲也躲不了,呵呵。” 钱婆子咧着嘴,露出森冷的笑意,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咕噜咕噜,直让人身体发寒。 “一定会回来找我。”陈霜晚喃呢着这句话,细思极恐。 “钱婆婆,不知你可听说过蛊中圣蛊。” “你这小丫头竟然还听过圣蛊,不简单呀。不错,老婆子倒是知道些消息,这圣蛊自成一对,蛊分阴阳,阳蛊定生死,阴蛊知天命,每逢四季交替轮回之日,必饮对蛊之血,方能解除蛊虫的缺憾。不过这圣蛊早已消失在茫茫历史之中,再不复出世,一世难求啊。” 钱婆子喝了口凉茶,惋惜的咂咂嘴,虽然她对蛊虫没什么好感,不过却对这天命蛊很有兴趣。 “不知婆婆能否详细解释一下。” “说了又怎样,你也遍寻不见。这蛊生就两只,同生共死,一方死,令一方必不独生,所以这蛊若是种在人身上,必为男女。男者为阳,令阳蛊寄生,阳蛊定生死,不管这人是刀砍还是剑磨,只要留下一口气,阳蛊都能令其复原,加速伤口闭合,此人就似身具九条命一般,嗯,或许比九条命还可怕。” “那这阴蛊呢?”幕篱下,陈霜晚紧张握紧了指间,她看了了那么久的万虫千蛊录,还是对着天命蛊知之甚微。 “这天命蛊可就不好说了,有些玄乎。阴蛊种入女子的身体后,产生的神奇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灵魂之上。”钱婆子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现着熠熠光辉,很是逼人。 “灵魂?” “不错,便是灵魂,传言,身具天命蛊之人生有宿慧,能通鬼神,见证诸天神佛,上达天听等等玄乎的传说。” 陈霜晚唇角微抽,她不能通鬼神,也不曾见过诸天神佛,更没有宿慧,唯一能看见的,还是时灵时不灵的画面,或许可以称为是预知?预知及未来,可既然她避开了,不按照轨迹行走,那她看到的还是自己的未来吗? “不过这些玄说老婆子统统不信,人就是人,成不了神,天命蛊知天命,知的是自己的命,却不是众生的命,怕是只有身具天命蛊的人才能真正道清这些玄乎吧。” 钱婆子无奈了摆了摆袖子,有些神往,又有些怅然。 “蛊虫的缺憾,此话何意?”陈霜晚紧紧手指,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此蛊来历诡异,比是在那崇莲寺的后山,那人在她身体种下蛊后,便消了踪迹,绝对非友非善,怎能不让陈霜晚担忧。 “既然是圣蛊,具有神憎鬼厌之能,又如何没有限制。此蛊乃双生,不可距离过远,每逢四季交替轮回之日,蛊虫便会在身体里叫嚣,折磨宿主,只为感受到另一蛊虫的气息。所以必须让蛊虫尝到对方的血液,才能安抚他们。不过此举也只是暂时性压制,后续便不是老婆子知晓的了。” “饮用对方鲜血,果然古怪。”陈霜晚默默的说了一句,其实心中已然翻江倒海。 “小丫头,你不会是怀疑自己体内的蛊虫是天命蛊吧。老婆子告诉你,做人可不能心比天高,臆想过重,这天命蛊举世难求,你这小丫头身上没有二两肉,谁会将这蛊种在你身上。”钱婆子一脸嘲讽,全然的不屑。 “婆婆说的是,我也只是问问。不知婆婆可曾听说过,何方有高人能将这蛊虫驱除?” “驱除蛊虫,小丫头胆子还真大类,要说这高人还真不少,但他们平日里浪迹四海,踪迹难觅,更何况你一个后宅小女如何能请得动他们。再者说,玩蛊的高手,十恶一毒,小家伙你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钱婆子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堆叠,极尽嘲讽。 “说的也是。”陈霜晚怅然,便将此事压制心底。 “钱婆婆,不知您这红颜醉的毒药多少钱一瓶。” “怎滴,你也想要这毒药,不二价,三百两纹银,还有守我老婆子的规矩。” “这是五百两银票,三百两是我请教问题的学费,另外两百是小女子感谢您的。” “呦呦,小娘子出手还真大方,老婆子就喜欢你这种客人,小绿,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加餐了,嘿嘿。”钱婆子摸索着银票,连忙揣进了兜里。 “姨娘供出了婆婆,怕是等别人回过味来,都会来寻婆婆的,她们可不比小女子文雅,有的报官也有可能,婆婆还是小心为上。”陈霜晚喜恶分名,这婆子虽制炼毒药贩卖,却也有定下规矩,心里也算又把尺度。更可况没有这钱婆子,也有李婆子张婆子,毒的不是毒药,而是人心。 “你这是威胁我!”那婆子脸色陡然一凛,分外阴森。 “只是提醒,婆婆自己心里清楚便好,小女子告辞了。” 见陈霜晚转身要走,那婆子冷哼一声,袖子甩动,一枚手指大小的六棱小盒丢进了陈霜晚怀里。“既然给了银子,守了规矩,药也带走。” “这是什么?毒药,我不要。”陈霜晚愕然,摸着盒子的掌心发烫。 “这是百毒丸,毒性无双,吃了吃丸,从此以后变成了毒人,任何毒素都会被百毒丸吞噬,从而达到解毒的目的。” “以毒解毒,却还是中毒。”陈清露茫然,也罢,既然不是害人的东西,留着也无妨。 “走吧,走吧,莫打扰我老婆子的清静。” “谢谢婆婆,小女子告辞,婆婆保重。”陈霜晚微微屈礼,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熊孩子拦路见公子 “大小姐,那婆子没为难你吧。” 青枣连忙将陈霜晚扶上了马车,用目光仔细扫了一番,她们家大小姐这般娇娇柔柔的,可不能叫那使毒的婆子给欺负了。 “没事,青枣不用担心。” “大小姐,下次若还有这种事情,您只管让属下一人前来吧。刚才这婆子是个制毒的高手,属下竟然没有查清楚令大小姐您深陷险境,还请大小姐责罚。”马车轱辘轱辘的走动,李风虎自责的声音自帘外传了进来。 “这如何怪得了你,是时间太赶了。” 陈霜晚无奈一笑,她不过是抢占先机来寻着钱婆子,等众人回过味来,这小院怕是不得宁静了。不过看那钱婆婆怡然自得模样,想来也不需要忧心,应是只有应对之策。 “都怪虎子哥,你之前说找的那些能人异士咋一个都没带来,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灰溜溜。” “这怎么能怪我,大小姐都没选好,我怎么敢带过来。” 虎子一脸委屈,可是坐在马车里的两名少女却没一人看见,所以青枣继续指责着,令虎子独自在风中凌乱。 “好了青枣,别欺负老实人。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看一看。”陈霜晚抿唇失笑,点了点青枣呆呆的小脑袋。 “好嘞,我们这就回去。” 马车驶入北水巷,向东市赶去。 温阳暖热,街道上依旧繁华不减,马车平稳的行驶这,希希鲁鲁声令人犯困。 “嘶律律。” “小心!” “哎呀!” “这谁家的小孩,怎么突然钻出巷子,难道不知道路口很危险吗?要是被撞了怎么办!” 眼见小孩冲出巷子,转眼到了马前,虎子慌忙勒住绳将侧转,直到此时,心中犹是惊慌不止。 半大的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跌倒在一少年的怀中嚎啕大哭,手里还捏着一个徐徐转动的风车。 “大小姐,您没事吧?” “出了什么事吗?” “一个小孩子突然闯了出来,惊了马,如今正哭闹不止,大小姐,您稍待下,属下下去看看。” “嗯。” 见马车里息了声音,虎子连忙下了马车。“这位公子,这是您家的孩子吗?您怎么也不看好他,这突然冲了出来,若是被撞倒了多危险啊。幸好刚才马车走的慢,若是惊了马惊到其他人也不好啊。” 白衣少年唇角微抽,将哭闹的孩子扶起,这才说道:“这位小哥,我并不是这孩子的家人,刚才见形势危险,就一时冲了出来抢救孩子。幸好小哥御马高超,否则我这文弱书生也不一定躲得过去。” “是啊,我刚才也看见,救人的是这位公子!” “不错,这公子可是好心人呢,这小哥怎么还指责别人。”旁边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李风虎一听,胸中滞气消散了不少,拱手道:“原来是公子出手相救这孩子,果然侠义风范。” “举手之劳,应当的。” 少年生的风华,眉眼精致温和,纤腰素素,长袖流风,文静如止,文雅如玉,是时下雅士文人喜爱的清秀的模样。 “这位公子生的真好看,又懂礼,还有善心,真不错。” “那当然,我们家公子自小待人良善,连一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来顺,说这些做什么。” 那公子面皮薄红,言语文雅,直看的周围的大婶和小娘子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捉回去当女婿或者是夫君呢。 “哇,哇啊啊啊!你们都是坏人,弄坏了我的风筝,你们赔我,快赔我!”小胖墩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红着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风筝,竟然破了一块,不转了。 “小孩,你哪家的,我送你回去。”虎子问道。 “你弄坏了我的风筝,你陪我,我不回去,你快赔我。” 小胖墩小大人模样的指责,就是刚才这个白衣少年郎抱住他,才把他的风筝压坏的,这是他刚买的风筝,一定要让他赔。 “你这小孩子怎么不懂礼,我家公子是救了你,你还让他赔风筝。” 少年公子笑意微僵,并未再次出声,显然小孩赖上他的举动,让他心中微不欢喜。 “怎么这般吵闹,还没解决吗?”陈霜晚同青枣下了马车,透过朦胧的幕篱,眼神在那白衣少年身上定住,怎么会是他。 “大小姐,这小胖墩的家人还没寻到,毕竟差点撞上,怎么也要给送回去。这位是刚才救下小胖墩的公子。”虎子连忙走进,小声说道。 “小娃娃,你爹娘呢?”陈霜晚看着那肉呼呼的小脸,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不过那满脸的鼻涕,红彤彤的鼻子,爱洁的她还是制止了自己的举动。 “我才不告诉你,你是去告状的。”小胖墩下巴一抬,两腮鼓鼓的,佩着那灵活的小眼神,很是嚣张又可爱。 “我不去告状,只是将你送回去,你不会是迷路了吧?”陈霜晚的声音柔柔的,浅浅的,仿佛粉丝拂过耳边的絮语,极为耐心。 “谁迷路了,小爷是自己出来的。” “原来是偷溜出来的,若是你再不说,我便将你送去京兆府了。” 小胖墩瞪大眼,没想到这奇奇怪怪的女子竟然一下就猜中了,心中微怵,灵活的小脑袋一转,说道:“我要他赔我风车,他把小爷的风车撞坏了,他赔了我才告诉你小爷家哪里!” “大小姐,这小胖墩还懂得威胁人。”青枣不屑一笑,最不喜欢这种调皮的小孩子了,以前在家了,这种孩子都被她收拾的妥妥的。 “那我给你买风车,你跟我走吧。”对于小孩子,陈霜晚似乎格外有耐心。 “不要,是他压坏的,我就让他赔。” 果然是个熊孩子,陈霜晚竟无言以对。 “来顺,还不去买风车。” “公子,这?” “嗯?”少年淡眉一挑。 “公子,小人这就去。” “此处人多眼杂,前方有一家酒楼,饭菜甚美,不如我们就挪步去那里等待。”少年公子,白衣儒雅,又这般温和谦逊。 陈霜晚淡淡扫了一眼那人,眸光虚闪,思索片刻,微微颔首。 第一百零五章:吃货缘何又见吃货 “这个湿子喉好吃,再来一盘。唔,还有这个烤鸡,再来一份,对了额,还有刚才小爷吃的弱米团子也顺便带上来。” 说话的声音含糊糊,完全被食物堵在嘴里,一旁上菜的小二急的满头汗,拿着帕巾擦了又擦。还没走出几步的脚下又是一顿,刚才这小公子说的是湿子喉,湿子喉是啥,算了就上狮子头吧。 “大小姐,这小胖墩好能吃。” 陈霜晚端着茶水的动作一滞,这何止是能吃啊,简直就是饭桶啊。那鼓塞塞的小嘴像青蛙气鼓,一脸的油水,原本灵活黑漆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道缝,颇具喜感。 “你们也吃啊,吃完再让上菜。” 白衣公子无奈勾唇,就这风卷残云的模样,别人有下筷子的机会吗? “看着时间也快正午了,你们两人在旁边也叫一桌填下肚子。” “得嘞,谢谢大小姐。”虎子应了,拉着青枣去了旁边的桌子。 来顺羡慕的看了一眼,咋公子都没想起俺呢。 “小姐,此处茶楼清净,不若解下幕蓠一起用膳吧。”果然少年一说,陈霜晚思虑片刻便也解下幕蓠,露出清丽的容颜。 “咳咳,咳咳,原来是位小姐姐。”小胖墩嘀咕了声,觉得眼前这人生的也挺好看的。 “原来是陈大小姐,小生谢云沐,曾去府上拜访,有幸见过小姐真颜,不知小姐可还记得。”少年见后眼神一亮,笑意更盛了几分,连忙自报家门。 “谢公子温雅君子,小女子自然记得。”陈霜晚低眸垂笑,抬起筷子为小胖墩夹了份青菜。 “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凑巧,实在是小生!”谢云沐话还未说完,便已被小胖墩高亢的嗓音压了下去。“小爷不要吃青菜,你自己吃,这一盘都给你。”肉肉的小手一推菜盘,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陈霜晚也不生恼,只觉得这孩子怪是有趣。“小孩,这半桌的菜都进了你的肚子,这些菜肴不下二十两纹银,你有带银子吗?” “银子,为什么小爷要带银子?”小胖墩黑溜溜的大眼一瞪,瞬间警惕起来。 “不带银子如何吃饭,难道你要在这刷盘子抵债?还是想吃霸王餐?”陈霜晚秀眉微挑,言笑甜甜相问。 小胖墩一愣,慌张说道:“不是你们请客吗?为什么还要小爷付银子?” “咦,我没有说过要请客吗?这位公子,难道你有说过?”陈霜晚眨眨眼,疑惑相问。 谢云幕嘴角含笑,温润道:“小生也并未说过请客的话语,只是说等着来顺买来风车,如今来顺已经将新买的风车给小公子了,如何还要我们请客。” “这样?”小胖墩咬着红嘟嘟的油唇,皱纹想着好像是这样,一事论一事,那人既然已经把风车给还了,好像是不用请自己此饭。 忽然眼睛对上陈霜晚清丽的容颜,滴溜溜的一转,连忙说道:“刚才,他,驾着马车撞到我了,你们要赔礼,就把这顿饭钱结了。” “可是马车并未碰到你,你也被谢公子救下,并无受伤,唯一被损坏的风车也已经买了新的,如何还能让我付账,这可不行。” “啊,你不付钱,那我怎么办,难道要被打。”小胖墩小脸一垮,肉嘟嘟的两腮颤了颤,感觉口中的食物也不香了。 “所以啊,既然想让我请客,就要守我的规矩,来,把这青菜给吃了。”陈霜晚又挑起一份青菜放在小胖墩的盘子里,刚才她发现这小孩竟然只吃肉,对蔬菜不屑一顾,这样对身体可不好,怪不得小脸生的这般胖。 “你,你真坏。”小胖墩气的脸的都红了,眼里噙着泪花,憋屈的唇角,好不可怜。 “那里是想刷盘子去,还是被打呢?” “我吃,哼,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委屈的小脸,吃了一口青菜,活脱脱像是吃毒药似的。 “多吃点。”投喂性起,陈霜晚忍不住又夹了几块。 “原来陈大小姐还会哄孩子,平日在家中一定经常照顾弟弟妹妹吧,真是个好姐姐。”谢云沐笑的略显羞涩,颇为羡慕的模样。 “还好,长姐如母,自然承担要多些。谢公子家中没有弟弟妹妹吗?” “有两个妹妹,不过平日不甚亲近。那日见府上姑娘聚在一处,想来平日里感情都甚好。” “她们若是乖巧,还是不错的,过几日便是秋闱,谢公子此时不再家中温书,难道是不打算下场。”陈霜晚唇笑浅淡,话里藏着些的意味深长。 “并非如此,今年秋闱家父有意小生试试水,只是京都人才汇聚,才华横溢者比比皆是,小生想在这临考前与诸位同窗多切磋切磋,学习学习。” “那小女子就在这里祝愿谢公子能早日高中,金榜题名。” “多谢小姐吉言,如此小生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少女清丽的容颜,秀气中透露的温婉,尤其他最喜欢那双浅浅水眸,总是氤氲着淡淡的烟气,像名贵的宝石,又似璀璨的夜空,人不让人一探究竟。 “谢公子说笑了,谢公子与华庭是相交好友,自然知晓华大人可是此次秋闱的副考官,这几分把握应该是在华大人身上吧?” “华伯父虽说的副考官可毕竟不是主考,今朝主考颜院长可是文道大家,他所出题,怕是要比往日要深上几分。” 提起这颜主考,便让南北士子心中纠结,颜世卿乃国子监院掌,好文、好诗、好画、举世风雅,身具大才,可偏偏是痴人,什么习俗世理在他那里皆是无用。 “你们要一直聊到什么时候,小爷都吃好了!”小胖墩一摔筷子,不高兴的看着两人。 谢云木面皮一抖,面上染上薄红,若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略显羞怯。 “终于吃好了,看你这小肚子鼓的,我来给你擦擦。” 陈霜晚淡定的给小胖墩擦去手上脸上的油脂,这才说道:“这下你可以说你家在哪里吧,我送你回去。” “哼,我给你指路,说了你也不认识。” “那谢公子就此别过吧。” “不知日后能否邀请小姐去秋园赏花,听说那秋园的千盏菊如今开的正美,当然,小生是与小姐一见如故,有些唐突了,若是惹小姐不开心,还请见谅。” 陈霜晚看了眼谢云沐,微微点头,带起幕蓠,这才带着小胖墩离去。 见几人背影消失难见,少年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和仙气。 “这陈家的大小姐可真奇怪,公子你就坐在她旁边,还没一个胖小子能惹她注意!”一旁的来顺公子脸色不好,连忙说道。 “哼,我就不信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公子,依小人看,陈二姑娘不是更好吗?既然是华大人的侄女,又被永襄候所喜欢,说不定她那姨娘还能更上一层。” “你懂什么,陈二姑娘眼光可是放在皇家。” 说到这里,谢云沐不由暗恨,不过一个庶女,竟然对他不理不睬,还想攀上皇家,可惜,凭她身后的华大人,倒也有这个本事。 “这位公子,您结账吗?谢谢惠顾五十两银子。” “什么,五十两…….” 第一百零六章:风华绝代的堂哥 不是陈霜晚不想去付银子,而是刚下楼梯,便被小胖墩语出惊人给吓到了,一脸羞红的哪里还记得去付账啊。 “坏姐姐,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刚才不止和那小白脸坐在一桌吃饭,还和他聊天又答应他赏花,难道是想嫁给他。小爷告诉你,这眼睛要擦亮些,小白脸气度不行。” 小孩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只把陈霜晚惊的四顾无言,连忙指挥虎子将小胖墩打包去马车上。 上了马车,陈霜晚才松了口气,这小孩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堂哥一直叫我小篓子。” 陈霜晚忍这笑意指责道:“小篓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那谢公子可是救了你免遭马践之苦,你怎么还能说人坏话。要做个诚实守信,知恩报恩的好孩子。” “他哪里有救我,当时小爷已经看到马头已经转开了都停了脚,就是因为他拉扯我,才害的我跌倒,又把我新得的大风车弄坏了。谁弄坏的找谁,堂哥一直这样教我,所以我让他赔我风车,他还不乐意。” ”大小姐,当时我们马车行的慢,倒不至于伤到这孩子,不过谢公子也是善心救人。”虎子在外面听到两人谈话,也连忙说道。他自然也是认识谢云沐的,主子让他查过此人的底细。 “原来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可别人也是好心帮你了呀,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说谢公子坏话,这可不厚道。”陈霜晚就事论事,小孩子可要好好教导,以防以后长歪了。 “哼,你这坏姐姐不会真看上那小白脸了吧,还夸他温雅君子,我告诉你,我堂哥才是风华绝代的好君子,可比那小白脸好上一千倍。” 小胖墩挑起肉肉的下巴,竖起小指头,不满的冷哼。这坏姐姐也太笨了些,连他都能看出那小白脸是故意献媚,明显是有企图,居心不良。 “哈哈,风华绝代,这个词不是通常用来形容女儿的吗?你怎么用在你堂哥身上,他不会生气吗?” 想象一个威严的汉子被小胖墩形容成风华绝代的模样,真是觉得好笑。虽然他堂哥不一定合适,不过用在一个人身上肯定格外适合。 “会生气吧,不过好多人说,而且小爷又不笨,只是偷偷的说,他又不知道。我堂哥长得可好看了,你就忘记了那小白脸,嫁给我堂哥吧。”小胖墩傲娇的眯了眯眼。 “小胖墩,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下马车。”陈霜晚还未着急,青枣就吓唬起了小孩,这熊孩子一言一句跑到天际去了,不是祸害她家大小姐清誉吗? “小姐姐,你的丫鬟好凶,竟然要把我丢下马车。” 眼见小家伙瘪瘪嘴,黑溜溜的眼睛里就冒出了小泪花,陈霜晚连忙笑着安抚青枣,让她别太在意,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额略略。”小胖墩做了个鬼脸,嘲讽的对着青枣笑的好不得意。 “这小胖墩真是太气人了。”青枣冷哼,钻出了马车,眼不见心不烦。 “你家的丫鬟脾气真大,要是再我们家,早就被祖母给收拾了。” “你祖母这般厉害?” “当然,祖母可厉害了。” “那你偷偷跑出来,家里人不知道,此事回去会不会被打啊?” 小胖墩得意的笑猛的一僵,肉肉的小脸紧紧皱在了一起,“只要你听我的,肯定不会被发现的,小姐姐,你不会故意坑我吧。你看,我都不让你赔伤钱。” “当然不会坑你,索性你也没被伤到,我只把你安全送到府上就好。还有你猜多大一点,别把什么嫁人不嫁人的挂在口边,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怡表姐就一直说一定要嫁给堂哥,我不喜欢怡表姐,你当我嫂子好了,不能欺负我,要请我吃好的,对了,不许让我吃青菜。” “你这小脑袋你都藏着是啥,想的真多。你不念书吗?” “念啊,可是念书没意思。”小人儿咂咂嘴,一脸嫌弃。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吃啊,晚儿,小爷可是励志要做京城第一纨绔,人见人怕,就像我堂哥那样。” 陈霜晚笑的眉眼弯弯,无言以对。原来小胖墩这么傲娇,是有个榜样堂哥啊。 “大小姐,按照这小子指的路,我们又回西街了。”虎子皱着眉,这又饶了一大圈。 “就按照他说的走。” “得嘞。” “你身上有香香味道,是什么?”小胖墩突然凑近,瞪着黑溜溜的大眼想要用气势压倒少女,让她交出东西。 “女儿家的胭脂香,难道你也喜欢?” “不是胭脂香,是奶香,快把奶糖交出来。” 陈霜晚讶然,“连是奶糖你都知道,你这是狗鼻子吧。” “哼,我们家人的鼻子都好使,尤其是堂哥,他鼻子可厉害了。” 陈霜见那牛气冲天的模样便觉得好笑,若是她弟弟还活下来,会不会也像这小胖墩这样可爱,软软乎乎的。 自绣袋里取出奶糖,递给了小胖墩,自从知道世子喜欢甜食之后,她身上就总是备着些甜食。尤其是青黛新作的奶糖,格外的好吃。 “大小姐,地方到了。” “额,怎么不去正门?” 陈霜晚停在高高的围墙下,望着墙边一簇簇嫩绿青叶,一脸无言。 “我又不傻,干嘛从正门回去,就在这里就好。小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再来找我玩,我介绍堂哥给你认识。”小家伙咧牙一笑,熟门熟路的扒开叶从,里面赫然有一个小洞,小胖墩灵活的甚至滋溜几下窜了进去,很是喜庆。 “竟然爬狗洞,这小孩儿真逗。”虎子失笑,没想到这小孩竟是富贵家的公子,可真是别具一格。 “算了,我们走吧,从正门路过。” 路过正门时,陈霜晚挑帘探眸,眸光一动,竟然是安国公府。惊吓似的收回目光,原来那小家伙的说的堂哥就是颜世子。 也对,听闻颜世卿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各自成家立业,颜世卿世袭国公位,两位弟弟也一同居住的国公府,满满当当挤着一大家子人。 陈霜晚摇头失笑,罢了,想这些作甚。 “虎子,再赶回东市吧。” “得嘞,大小姐。” 第一百零七章:八尺公子花扇下 成王府。 “殿下,快看这是谁来了,不是我们的颜副参领大人吗?” 西面席风的花厅内,周二很没形象的躺在厅间的凉榻上,一手提着酒壶,长袍流风,姿态潇洒。一边眉峰挑起,埋汰看着大步而来的青年。 “善之,来了,这边坐。” 大殿下周治笑的温和,抬头打了声招呼,又埋头栽入厚重的文折中。 青年面色冷峻,眸若幽水,身着玄红色二交领长袍,腰扣玉封,周身散发着刚毅的气息,眸光转动,流连过两人时候,才流淌过浅浅暖意。 “成王殿下,周二又来你这里讨酒喝了?若是殿下不方便,本世子可以代劳。” 说话时却一直看着周二,两人对视的眸中闪过刀光剑雨,周二后继不力,仓皇躲避。心下又觉得失了面子,冷哼道:“看颜参领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好处收了不少吧,拿出来让我们兄弟的开开眼。” “好东西是不少,不过庸俗之人可见不得本世子的宝贝。” 颜善之一挥长袍,席坐凉榻之上,也不谦让,举起酒壶自己倒了一盏自饮自酌起来。 |“好你个善之,你竟然说我是俗人,你看看有本公子这般英武帅气,玉树临风的庸俗之人吗?” 刷拉一声,纸扇轻甩,一抹桃花跃然其上,浓妆淡抹,亚运深藏,比起周二这个人,还是这把扇子更合颜善之的眼缘。 “这把扇子倒是不错,何处寻来的?” 周二面上邪气一收,瞬间笑的得意,“算你眼光不错,你看这工笔,这着色,就是本公子也觉得是极好的。” “桃花衬美人,美人衣更香,周二公子这八尺大汉,用着也甚为妥帖呀。” 周二回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一脸自得。 “善之,别欺负周二了,这几日可是日日在我这里唠叨你怎么欺负他,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周治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暂抛下成堆的公事,也凑了过来。 “哼,谁抱怨了,还不是我们颜大参领见色忘义,有了小娇娘就开始嫌弃我这个兄弟来了。咿咿呀呀,毕竟男儿真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 周二公子说是不抱怨,口中竟咿咿呀呀哼起了曲子,那腔调堪比梨园,那兰花指微翘,白皙柔劲,还颇有几分风情。 周治见状只得无奈举起酒杯,笑道:“善之,还未恭喜你升官,我之情意,尽在此杯酒中。”说完之后,洒脱饮尽,颇有风仪。 “殿下客气了。”启唇一杯干尽。 “都说没人时唤我表兄即可,殿下听着太过生疏了。” “礼不可废,何况殿下与表兄二字在我心里并无不同。” “好好好,就随了你的意,也不知你这倔强性子是随了谁。” “安伯母温婉可亲,颜世伯文学大家,也不知怎么生了这个讨债鬼,满口毒舌,清高矜傲,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周二公子唱累了,席地一坐,单腿微屈,很是洒脱浪荡。 “善之,父皇今次亲自指明让颜舅舅做秋闱主考,当时满堂朝野齐声反对,后父皇又指新任中书仆射做副主考,此中蕴含的深意与险情,想必你心中都明白吧!” 周治面色温润,眉间紧绷,语气祥和,待两人甚是亲密。 “嗯,父亲至情只在风雅,无关名利,怕是圣上意在此处。” 善之自然胸怀沟壑,圣上不仅亲自将父亲指为本届主考官,还以考校禁军之名弄了一场大型试炼,他在试炼中博得头名,圣上竟然大肆封赏,直接将他从禁军校尉调任至京卫大军中做了骁骑副参领,由正五品直接身为正四品,连跨两级。 “不错,这些年来每逢三年一届秋闱,左右二丞便收拢不少学士,如今朝堂之上,有品阶的党派不是左姜就是右姚,尤其这几年姚家越发激进了。”周治一叹,显然对朝堂上纷乱的局势颇为为难。 “朝中文官多以左右二丞为首,吏部的姜恒姜大人,掌管任免、考核之职,其人又是姜老丞相的亲子,姜家可谓是大权在握。不过好在姜丞相是殿下的太傅,一直支持着您,殿下暂可放心。” 颜善之暗自点头,两人细细分说着朝中局势。 “嗯,工部的许大人,是右相姚维的学生,右丞也是能量颇大,你说他会将筹码放在何处。”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右丞姚维,此人周治也接触过,年岁不老大却滑不溜手,早已是官场中的老油条,周治也难以揣摩他的心意。 “姚大人此人做事圆滑,怕是不到最后关头,难以压下筹码。” “嗯,父皇此举,怕是要打压两位丞相在朝堂中的重量,如此一来,吴尚书怕是要后来居上了。” 一直面色温和的周治,提起这个吴尚书时眉黛难得皱起,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兵部吴大人掌握兵权,又是皇亲国戚,有皇后娘娘保驾护航,五皇子一旁游说,自然是简在帝心。” “诶,我记得这骁骑副参领是归在护国公府顾靖之将军麾下,倒是难得不在兵部指挥内。不过你与他们家不是颇有嫌隙,如此可是为难了?” 周治难得戏虐的说了一句,这顾靖之可不就是当年那个顾三公子的老爹吗。如今被调到麾下,说不得也要被整治一番。 颜善之脸色突然变的郑重,“殿下,我来寻你便是为了此事。顾老国公是骁勇善战,一直是先皇最倚重相信之人,如今圣上也颇为倚仗。当年顾老国公撒手人,圣上仓促之下命顾靖之接管骁骑大将军之位,不过此人谋略平庸,只能说颇有血勇,如今南疆战事将起,圣上怕是有意替换掉此人。骁骑军护卫都城,是为圣上直接管辖,怕是今后这王府颜序不能常来了。” 周治忽地变了脸色,听出了颜善之话中的隐藏寒意。天子之下近卫自然不能与某个王爷走的近,他近的只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贤明君王。 “诶,善之,你这话说的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不能因为升官了就忘了兄弟吧。”周二见周治脸色不好,连忙出声打趣,不过身上已然紧绷起来。 “好了周二,善之与我自幼一同长大,说是表兄弟,胜似亲兄弟。你之心意,为兄懂得,善之尽管放心。” 周治一脸沉重,心里在滴血却硬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好兄弟被父皇挖走了,他还能说啥。 “多谢殿下体谅,如此颜序心中便放心了。” “此事暂且放过,需要探讨这秋闱之事,这历年来拟题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密题外泄事件不胜枚举,牵扯南北士子无数,牵连甚广,今次万不可出现这事。” “殿下说的不错,父亲......” 第一百零八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高楼丝弦声声惑人心,宴席盏盏浊酒醉人魂。酒不醉人人自醉,最难消受美人恩。 京都河岸的烟花柳巷,宛若红绸铺地,夜夜如新,其中一方雅阁中有人奢侈的包下了整座摘花飞月楼,只为宴请一人。 京都士子无数,才华横溢的比比皆是,自命清高桀骜者自然不会在此时寻欢作乐,唯有那些文章中流,努力攀附的人才会八方逢源,此时这摘花飞月楼中,多为此中人。 丝竹哀婉缠绵,少女舞姿婆娑,每一抹风情都黯然销魂,而贺空杼却觉得酒不对味,人不对味,不多时,鬓角已然密布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大手一擦,眼神急迫,对身边人道:“你不是说能邀请来华公子,这酒过三巡,他怎么还未过来,我告诉你,你小子要是骗我,有你好看。” 贺空杼生的五大三粗,华服罩身,看着不像是文人,反而像是个武官。再加上家中多金,其父又是江南织造三品知府,自然养出了一番气性。 被威胁的那人丝毫不恼,腆着一张虐待猥琐的脸笑道:“贺兄尽管放心,华公子一定回来,咦,你看,这不就来了。” 房门被推开,走进的少年眉如郎月,清新淡雅,然而众人的视线却聚焦在他身旁那个高大的身影,或许他五官微黄,气质也不出众,然而却能瞬间夺走众人的目光,正是华庭华公子。 “华公子,您来了,快坐快坐。” “是华兄来了,小弟这厢有礼了。” “华兄,你坐主座,这边风光好,嘿嘿。” 不少人一拥而上,态度分外热切。华庭坐定,便有娇媚的舞娘四散开来,柔柔玉臂攀附其上,依偎在众人怀中,仿若无骨。 “谢兄,这位就是小弟说的贺公子,还请帮忙引荐一下。” 略带猥琐的男子连忙牵着贺空杼走了过去,介绍给了谢云沐。要知道虽然今晚这个贺空杼是个冤大头,付了银子,却不一定能有幸得到华庭青睐,这就是局势,外官总是被京官打压,他们子女亦是很难打进京都的圈子。 “知道了。你就是贺空杼?” “是是是,小生贺空杼,南方士子,今日能见到谢公子,小生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还请帮忙引荐亦一下。”贺空杼腆着笑脸,手下微动,几张银票就已经轻悄悄落在谢云沐的宽袍大袖中。 摸着袖间的银票,谢云沐脸上的笑意不由真诚几分,这人到是人傻钱多,不错不错,怕事比以往的人都给比下去了。 “贺兄和小弟就别客气了,小生在家行三,贺兄称呼小生谢三便可。” “哪能如此,不如就称谢弟吧,也是亲近。” “好,请跟我来。” “华兄,这位便是贺空杼贺兄,今日贺兄慷慨,包下了整个摘花风月楼,甚至请了清月姑娘作陪,是个难得好人啊。”谢云沐此时自然不吝啬言语,巧舌如簧将贺空杼给夸赞了一番。 “嗯。”华庭自鼻孔中哼出一个音,只是随意打量了那人一眼,便又收回目光,淡定喝着美人哺喂过来的酒水。红唇相接,不知是酒香,还是美人唇更香。 贺空杼举得屈辱,面上已然泛起薄红,却压抑住不满,恳求的看向谢云沐。 “华兄是性情中人,贺兄可千万不要在意。还不去将清月姑娘请上来。” “是是,我这就去。” “莲蓬初开舞摘花,蝶影仙踪弄飞月,这摘花飞月楼两名清官花魁,贺空杼能请一人上来相伴,也算是下了一番本事。”贺空杼出去,谢云沐便在一旁说道。 “这贺空杼倒也算有本事,本公子今夜倒要看看这清月姑娘究竟生的何等绝色。”华庭邪笑,手中已然无情推开怀中的女子,女子不查,被大手推到在地,眼中盈盈泪水也不能让华庭动容。 “奴家清月,见过诸位公子。请诸位公子欣赏蝶影仙踪。” 少女声音轻灵,覆着面纱下的容颜露出姣好的形状,身上穿着薄纱欲露的华丽舞衣,自进门伊始便目不斜视,话音落下之后,更是在诸多舞女的陪衬中翩翩起舞起来。 纤足如玉,不着寸缕,每一个轻旋,微挑,便都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飘逸的纱裙很容易便飘荡在空气中,再缓缓的飘落,更是衬托着少女宛若清仙般缥缈,手指微翘,长袖甩荡,星眸含笑,翩跹的舞步下忽然有徐徐蝴蝶翩飞出,洒落释放,蝴蝶的一振翅间,仿若在众人心尖荡起涟漪,飘落了暗香。 “啪啪啪,这蝶舞仙踪果真不凡,本公子今日可真是开了眼了。”华庭双眸含笑,贪婪在少女美妙的身姿上流连。 一舞闭,清月轻喘颤栗,眉黛已经暗自颦起。 “香,可真香。”华庭已不知何时走到场中,嗅着女子颈间的香气,目色迷离,长臂一甩,已经将少女拥在怀中,向酒桌走去。 “公子,还请公子自重。”清月面纱下的笑意僵硬,她是清官人,自小苦练技艺,并不曾伺候过人,如今那滚烫的大手揽在腰际,烫的她心儿颤栗。 “清月姑娘可真可爱,没听说这到了青楼还让男人自重的。”华庭一把扯下那少女的面纱,见那清丽可怜的容颜,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痴迷,这清月姑娘,果然是个妙人啊。 “公子,不要这样。”清月已然害怕起来,想着妈妈今日说的话,难道今夜真的要伺候这人。 “不要这样?那这样呢?”说罢,便已经吻上那清香的红唇,攻城略地,好不快活。 这边众人哄笑,各自扯过舞女,神情动作越发的放浪形骸,酒香,美人香,色销魂受。 好不容易推开那作乱的大手,清月勉强的站直了身体,一双星眸含着盈盈水雾,可怜兮兮的问道:“公子,公子能不能回房间等您,今夜,今夜是奴家的第一夜。” “啧啧,美人都如此请求了,本公子也不好枉顾,此时就顺了你的心意,今夜可是要伺候本公子顺了心意。” “嗯,清月明白,清月这就熟悉沐浴,在房间等您。” 第一百零九章:真亦假来假亦真 美人离开,华庭慵懒的躺在椅子上,这才将目光施舍给了贺空杼。 “贺空杼,本公子对你可是久仰大名,听说今朝南方士子中你排名前十,今日又何来走本公子的门路?” “哪敢当,哪敢当,小生不过是浪得虚名,哪及的华公子的本事。今年华大人又是秋闱的副主考,但只此一项,便令小生黯然失色,如何能与华公子争辉。” “华大人为人清廉,才学通达,此秋闱过后,必是桃李满天下,门客数千,还是贺兄有眼光,今日慧眼识炬啊。”谢云沐在一旁打着圆场,一时间相处融洽。 或许是美人便是那敲门砖,酒水是那个催化剂,酒过三巡,众人间已然热络起来。 贺空杼见众人各自忙活,连忙低声道:“华公子,不知您那里可能弄来试题,只要有试题,银子多少都不成问题!” 看着华庭陡然冷下的目光,贺空杼头上已然冒汗,又道:“华公子,小生愿出五千两,只买试题。” 谢云沐倒吸了口凉气,目露惊骇,这贺空杼如此大胆,竟想通过行贿获得试题,而且出的银子不再少数。 “嗤,五千两,买试题,你当是你家后院的大白菜吗?”华庭冷笑一声,这些日子倒是遇到不少这样的人,别说他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随便卖给哪个人。 “对对,华公子说的谁,小生说的五千两,是五千两一题,不管华公子能弄来几题,本公子都以这个价收了。” 贺空杼自有自己的思量,他文采不差,但若说能夺冠,可没有那个信心,若是能提前拿到题目,多做文章,便是多了几分把握。所以在听到华庭这里卖试题之后,贺空杼便连忙请了人,排了宴席,买下淸倌儿清月,就是为了打通种种阻碍,顺利拿到试题。 “五千两一题,贺兄说的可是真的?” 谢云沐瞬间不淡定起来,眼前仿佛飞出无数银子,心头火热。他这人爱财,虽然面上不显,一身风光霁月,却是非常喜爱那黄白之物,若不然,也不肯能为了银子,引荐诸人给华庭认识。如此紧张的时光,谁不宅家里临时抱佛脚等待秋闱,他也是牺牲很大的。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贺空杼一笑,忙掏了出一把银票,放在桌上。 “这是一万两,算是华公子的辛苦费,只要能弄来试题,价格不变。”贺空杼此时,势必是要把人傻钱多的形象进行到底。 “一万两辛苦费。”华庭喉头滚动,瞬间不淡定起来。华府发家艰难,华轩含冤昭雪,家产早已被没收,日子也是过得紧紧巴巴,全凭华夫人的嫁妆养着。直到这些日华轩升了官职,情况才好些。 这些日华庭参加了不少宴会,享受到众星捧月的感觉,收了无数珍宝,眼界更是宽广起来,因此一开始的态度才带着些倨傲。万万没想,这贺空杼出手竟如此大方。 “不知华公子意下如何。” “这。”华庭紧张抿唇,万分不想将这银子推了出去。 “不急,不急,华公子不如享受过今夜在来回小生,小生就住在您隔壁,还请华大人好好想享受今夜的良辰美景,这银票是小生奉给您的度夜资。” 贺空杼当真是豪气,说完之后,大手一挥,让众人离开,今夜的度夜资记在他头上。 众人自无不可,纷纷拱手道谢,拥着含羞的美人,一个个的离开,眨眼就散的干净。 贺空杼给了个期待的眼神,也拥着美人离开。面带猥琐的男子瞬间凑了上去,两人好说好笑的走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越来越粗的呼吸声,看着那银票的四只眼睛都在发直。 “华兄,要不这银票你就收起来吧。” “不行,不能收,收了本公子可没试题给他。”华庭烦躁的推开银票,举起酒壶就直接豪饮起来。 “这试题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难道那贺空杼考完之后,还敢告你不成。”谢云沐灵光一闪,慢悠悠的笑了起来。 “此言何意?” “华兄,那小弟可就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若是您听着不顺心,可切莫要生气。”谢云沐心中也有些紧张,连忙给华庭打了个预防,可不能怂恿没成,还得罪了人。 “云沐,你我可是多年的兄弟,为兄不信你,还能信谁。” “多谢华兄的信任,其实这事好办。像贺空杼这种外地官员的儿子,在京都可是没有什么门路和亲戚,要不然也不会求到您这里来。先不说左右二相,单单是今年的主考颜院长,不是更值得巴结吗?可这贺空杼却偏偏选了您,可见是没什么门路。” 华庭淡淡的点了点头,笑意微僵,却也明白贺空杼说的是实话,毕竟此时华轩才只是正三品,若不是因为是天子近臣,又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还不一定当上副考官呢。 “既然是这种没门路的,我们只要寻些胆小的,便将这试题卖给他,就算他考了之后,知道这试题是假的,又能如何?胆小的不敢去告官,敢去告官的也没人相信。我们给的是假试题,只要拒不承认,只说是给了自己觉得有可能选中的试题,那官场没有把柄,又没秋闱舞弊,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 谢云沐说的自得,以往可都是卖的真试题,造成这官场拉舞弊,拿下了一批人马,可这假试题,随意便能推卸过去,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这事能成?”华庭心中极转,已然听进了七分。 “如何不能成,我们估摸着寻些胆小的,外地为官的,不会出事的。” “恩,那此举可不能落下任何把柄,不管是字迹,或者提条,统统不能有。”华庭心中分外警觉,虽然被银子砸混了头脑,不过警惕心还是没有失去。 “不错,小弟也正有此意。恭喜华兄,不止天上掉馅饼,今夜又是小登科,真是享尽齐人之福。不过小弟更要恭喜华兄的是,有了这笔银钱,华兄在五殿下面前的地位又稳固了几分,自此之后前途光明。” “你还真说道点子上了,如今五殿下可是正缺银子,这笔银子来的可真是及时雨啊!”华庭突然放声大笑,极为开怀,要知道五殿下如今正在整军,缺的就是银子,若是能将五殿下拉上这条船,不止能帮五殿下解决燃眉之急,得到五殿下青睐,还能有一位强大的后台保驾护航,果真是一件妙事啊! 两人嘿嘿对视一眼,颇为惺惺相惜。 华庭收起银子,抽出几张飞与了谢云沐,自己捂着大把银票,去寻那娇滴滴的美人,绮念繁生,心头火热。 第一百一十章:吾家有女初长成 “大小姐,您慢点,走慢一点。” 花园里,看着前方快走的倩影,青黛抬起手擦着额头细密的汗水,脚下不停,眉黛皱起,出声唤着。 “青黛,你快一些,祖母快要到门口了,我要去大门那里等着。”少女娇嗔着回眸,星眸闪亮,言语轻灵,透着浓浓的欢喜。 “老夫人怕是还要等会才到,不急的,大小姐您可要淑女一些,否则等下老夫人就要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女了。” “咳咳,这说的也是。”陈霜晚不好意思的慢下脚步,刚才走的是有些急切,若是新挽的发髻乱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赶到府门前,炎炎夏日正是酷暑,明亮的光线直把人晃的眼花缭乱,就算是站在凉阴的门庭下,还是驱逐不了空气中的燥热难耐。 踏踏的马蹄声渐闻渐响,夹着轱辘转动的声音,不多时一辆辆马车便停在了侯府门前。 “老夫人,侯府到了,大小姐可是在门口守着您呢,这大热天的,可真是有心了。”桂嬷嬷一眼便看见了陈霜晚,颔首示意,便挑起了车帘,请王氏出来。 一袭湘江色花枝春杏绣锦宽袖襦裙,清浅如溪的曳地散珠长裙,端庄优雅的妆容精致,人未至,香袭人。 “祖母。”陈霜晚小碎步跑了过去,娇憨的声音透着一丝孺慕和委屈。 王氏见聘婷的姑娘站在马车前,宛若杨柳抽条的身姿,娇俏中透着清丽的容颜,樱蓝色的纱裙将少女温婉清丽的气息衬托的淋漓尽致。王氏一时恍然,不过半载,吾家有女初长成了。 “小丫头不过半载就生成了妙龄少女,我这老眼,都有些不认了。” 王氏温和的拿出帕子擦去少女额角细薄的汗水,神情越发温和,看着模样,怕是在门前等了许久。可真是个傻孩子,这女子的肌肤怎么能暴晒呢。 “祖母不过离家半载,就说认不得晚儿了,可怜晚儿日夜想念的祖母,你看都瘦了。” 这段时间陈霜晚蹭蹭的往上长,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婴儿肥又不见了踪影,精致的小脸露出消瘦的下颚,一双水雾浅眸显得格外明亮,此时可怜兮兮看着你,直让人心儿都化了。 “小嘴儿这般甜,早上可是吃了蜜水,傻孩子,祖母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了,给你偷偷带了好多东西。” “谢谢祖母,祖母最好了。”陈霜晚瞬间眉眼弯成新月,很是欢喜。 “老夫人、大小姐,这太阳这么大,你们也不嫌热,快进屋内叙旧吧。”桂嬷嬷失笑,连忙出声规劝,在这太阳下,可是要不得的。 “都怪晚儿思考不周,祖母我们先进去吧。” 陈霜晚搀扶着老夫人进府,中途遇到不少仆人,都恭恭敬敬过来行礼,陈霜晚也一一说了几句。言笑宴宴,行止有距的模样,让王氏好一阵沉思。 到了暖燕堂,陈霜晚笑道:“听说祖母要回来,晚儿可是日日让仆人打扫,您看,这是不是跟你离开前一样洁净。” “这小嘴,自见到我都没停过,一句比一句讨巧。” “可不是,老奴看着大小姐真的是长大了,您看着模样,这行事,越发有贵女的样子了,怕是要将其她贵女都给比下去了。” 桂嬷嬷在一旁陪着笑,看着院内生机勃勃的花草,干净整洁的窗棂帷幔,哪有半丝久无人住的厚重感。 “嘿嘿,可惜祖母回来晚了,这院里的葡萄都被晚儿吃完了,祖母看在晚儿勤勤恳恳的模样,就不要责怪晚儿将葡萄吃完了可好。” “原来这一大早小嘴不停,是为了讨这个巧呀,不过是个玩意,种出来就是给你们吃的,傻丫头。” 王氏一路舟车劳顿,略有些疲累,径直带着陈霜晚走进了卧房,身后跟着不少丫鬟仆妇,抬着厚厚的箱笼进来,各司其职。 “祖母,您也累了,不如先梳洗睡下,等晚宴的时候,晚儿再来唤您。” “好好,去吧。” 陈霜晚走了出去,刚至暖燕堂门前便皱起了眉头。“青黛,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站在丫鬟那里,可看穿着又不似丫鬟。” “大小姐,奴婢看见了,更奇怪的是那女子明明双十年华有余,衣着华贵,却偏偏梳着少女的发髻。” 青黛也是一番沉思,她是暖燕堂出来的丫鬟,自然对堂你的丫鬟婆子都很熟悉,看来老夫人回了金陵,带回了不少生疏的面孔。 “嗯,这事暂且不论,父亲那里通知了吗?” “一早就通知了,不过侯爷早上要去鸿胪寺应卯,待处理完事情再回来给老夫人请安。” “嗯,两位姨娘知晓消息了吗?” “想来是知道了不,不过碍着老夫人平日威严的面子,怕是不敢匆匆来暖燕堂请安。” “那通知下去,今天晚上来仪厅家宴,再通知厨房,多备些祖母喜欢的菜肴。” “好,奴婢知晓。” 两人匆匆回了青萍院,青黛自是下去安排暂且不提。 “大小姐,热了吧,来喝杯酸梅汤解解暑气。”琥珀见陈霜晚一头细汗,连忙端了一碗汤盏过来。 “太酸了,不想喝。” “没事,奴婢偷偷在里面放了些糖,青黛姐姐不知道。” 陈霜晚眼神一亮,最近牙齿有些不舒服,大夫说可能是糖吃多了原因,之后她的甜点也没了,连解暑气的酸梅汤也不给放糖,她真是太可怜了。 “琥珀,还是你最好。” 接过酸梅汤浅喝了几口,酸酸甜甜沁凉的汁液滑过喉咙,周身的热意便消了些。陈霜晚也不贪多,又给递了回去。又道:“酸梅汤还有剩下吗?” “大小姐您早上不是让煮了一大锅,奴婢都给放冰室了。” “带几个婆子,取出冰盆送到祖母房间去。再将酸梅汤给暖燕堂上下分了,这么大热天的赶路,都是辛苦了。” “那让奴婢去吧。”青枣端了凉盆进来,用清凉的井水沾湿帕子,为陈霜晚擦拭额头手上的细寒。 “好,那就带着雪缨一起去吧。” 提起这个雪缨,陈霜晚亦是颇感无力。 “好的,雪缨妹妹肯定很开心,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咳咳,去吧,去吧。”陈霜晚一噎,摇头失笑,走去书厅忙碌。 “对了,大小姐,这是早上门房送来的帖子,上面写明是给您的。”琥珀见青黛离去,这才指着帖子对陈霜晚说。 “嗯。”雪白封贴字迹隽秀,几朵墨梅跃然其上,散发着淡淡的熏香。 只扫了一眼,陈霜便丢至一旁,眸色无喜无悲。 “大小姐,是不是又是那位谢公子的帖子。” “嗯。” “你说这人也真奇怪,一日一贴,怕是门房那里都眼熟他了,哈哈。” 第一百一十一章:未语先露三分笑 “老夫人,您醒了?老奴伺候您更衣。” 待黄昏日晚,云彩飘洒天边,守着小榻边的桂嬷嬷听到声音,连忙出声唤道。 “嗯,更衣吧。” 赤足踏在木质的地板上,王氏突然觉得空气湿润中带着一股清凉,不干不燥,很是舒适。 丫鬟给王氏束起了秀雅的落云髻,添上璀璨的琉璃珠串玉簪,光芒折射,风情越增,整个人的神态格外明艳。 “屋里放了冰盆?那可是华姨娘来了?” “夫人,是大小姐派人送来的,还送了解暑酸梅汤,暖燕堂上下人人有份。不是老奴夸誉,大小姐记得老夫人那是她的孝心和本分,可是又能记挂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真是大大的善心了。” 桂嬷嬷笑的合不拢嘴,心中对陈霜晚的印象越是好了几分,这孩子,还真是不错。 “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出夫人预料,这短短半载,侯府后院可真是变化无常。” 在王氏休憩的功夫,桂嬷嬷已然将府中的事情给打探的清清楚楚了。 不管是双姊幽闭祠堂,再到华姨娘被关佛堂,亦或是柳姨娘贪墨公银,竹林巫蛊之说,更甚是前几日柳姨娘被华府出名,五姑娘不舍姨娘,深夜连追出府等等事情,一一道了个一干二净。 “陈秋年真是越过越回去了,你说,当初我怎么就过继了这个嗣子。” 王氏揉着眉心,不胜其烦。之所以后院波涛汹涌,阴谋百出,还不是因为陈秋年的纵容失责,后宅不稳,是败家的征兆啊。 “这如何能怪的夫人,夫人当年是太苦了,夫君亡故,无子嗣承爵,金陵山遥水远又能什么办法,何况侯爷本就是烂秧子了挑了个出头的,所以夫人可莫要再想当年的事情了。不过如今是大小姐掌家,倒是梳理有条有井,老奴眼看着,大小姐是真的懂事了,心里有自己的思量了。所以这七姑娘来侯府,真的合适吗?” 桂嬷嬷有些忧心,在她心里排第一的自然是王氏,如今王氏越发的喜欢陈霜晚,在金陵的时候时不时的便叨唠几句,桂嬷嬷可不想两人再生嫌隙。 “至于她,先待在后院吧,此事容我再思量思量。” “夫人,大小姐一早就传来话了,说是今晚要在来仪厅设宴为您接风洗尘,眼见这太阳也落了,不如我们这就起身吧。” “桂妈妈,晚娘子是不是一盏酸梅汤就给你收买了,今晚这好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王氏抿唇一笑,在桂嬷嬷的陪伴下走了出去。 “夫人可莫要取笑我这老婆子,也不知是谁,这东西左一箱笼又一箱笼的准备,说是带回去给晚娘子当嫁妆。若是老奴拦着,怕是金陵那些家底都被您给搬空了。” “我这不是想着,明年晚娘子就都及笄了吗,她自幼丧母,这做父亲的又不疼,那朱府除了银子又没什么实爵,也指望不上了。我这做祖母的不为她多想一些,还有谁能为她想啊。” 王氏淡淡一笑,单凭晚娘子能让她舒心,多少东西送到青萍院,她也不会心疼的。 “是是是,夫人想的周到。不过侯爷想要扶正华姨娘,连族老都给请来商议,又被府外的激愤的平民给打了,这才不了了之。只是夫人这番回来,侯爷怕是会跟您主动提起,这便有些不好办了。” “哼,他陈秋年胡闹,难道整个侯府,整个陈族都跟着他胡闹,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以妻为妾,怕是他那芝麻大小的乌纱帽也不想要了。” “如今华轩发迹,圣恩正浓,又是今年钦点的秋闱副主考,侯爷怎么可能不巴上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我这做嫡母的允许,那种人绝对不能做侯府的主母。侯府百年勋贵世家,岂是一个伎子想染指就能染指的。” 王氏面色微凉,透过高高的围墙,似乎能一眼看见东跨院里那张虚伪作态的面孔,心中犯呕。 “这是当然,夫人可莫气着了。” “无事。” 幸好不是亲生子,若是生个讨债的儿子也是这般,王氏可真是要呕死了。 一路闲聊,身后跟着几名丫鬟,走到来仪厅时,这浩浩荡荡的一群,想不惹人祖母都难。 “莲儿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去了一趟金陵,这肤色和气色都好了不少,果然南方的水土最是养人啊。子其,还不亏来给老夫人请安。” 华氏眼神最为灵活,眼见王氏到来,便连忙应了上去,口中热络寒暄,态度甚为亲密,未语先露三分笑,令人好感倍增。 “孙儿见过祖母,祖母万福金安。”陈修其郑重行了一礼,眉眼静凝,倒是一副翩翩少年模样。 “子其也回家了,长高不少,更俊秀了,祖母在金陵带了东西,等下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 “多谢祖母惦念,孙儿也一直惦记着老祖母呢,幸好祖母秋闱前回来了,孙儿此次下场也更有几分把握了。”陈修其连忙一拜,面上笑意陡胜。 “我记得今年子其虚岁十二,这就下场了?” “父亲让我去去试试,能得到秀才功名就好。” “不错,步步稳健,不妄图攀高登远,这样就很好。” “子其谨听祖母训示。” “子其,这一次可一定要考个好功名,方不负你祖母还有父亲的期望。” “孩儿晓得。” “容丫头呢?怎么也不来拜见我这祖母?” 华姨娘唇角笑意微僵,想着陈清容死活不愿意来,心便狠狠的纠在一起。 “老夫人,容丫头也是可怜的,如今容颜有缺,自然不敢前来惊扰老夫人。” “这事老身也听说了,容丫头吃饭受了苦,定当要好好磨练心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万不可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多谢老夫人垂怜,妾身必将如实转达。” “嗯,柳姨娘那边已经受了惩罚,被贬去了农庄,想必此后一生就老死那里了。你也需提醒容丫头,此事已经事了,切莫多生事端!”王氏幽深睿智的目光只是淡淡的一扫,便仿佛能看透人心灵的最深处。那是时光赋予的洞若观火,在磨砺中积累的洞察。若不是因此事,王氏也不会与华姨娘多费口舌,有些人总是要敲打敲打一番,才愿意安分。 华姨娘额头冷汗极冒,心中发虚,明明燥热的夏夜却让人陡生寒意,红唇嗫嚅几下,也只余几声尾音。 “老夫人,侯爷回府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什么!侯爷出了什么事?”华姨娘掩唇震惊,心中慌乱。 第一百一十二章:升官喜极徒伤悲 “祖母?父亲怎么昏了?” 陈霜晚听了丫鬟的禀报,连忙寻至了玉笙居,便见王氏坐在正厅中稳稳当当的喝茶,内厢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音,倒是分外惊粟。 王氏优雅的面容红唇微微抖动,欲言又止的神色透着一股无奈,捧着茶盏也不放下。 “桂嬷嬷,你来说吧。” “大小姐,老奴刚才询问了侯爷身边的小厮,说事,说事正式调任礼部尚书的文书已经下达,侯爷太过高兴,一时就昏厥了过去!” 桂嬷嬷努力紧绷着脸色,尽量不透出取笑的含义,然而一双眼睛,却克制不住眯在一起。 听完之后,陈霜晚久久无语,陈秋年好歹是一品侯爵,又执掌鸿胪寺为三品大员,怎么这心里素质这般低劣,动不动就昏迷过去。 不过为人子女,陈霜晚自然是一脸忧心忡忡,道:“祖母,父亲这些时日被气着了,大夫说是郁结在心,忌大喜大悲,这昏厥过去,可有请大夫来诊治。” “怎么,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王氏愕然。 “嗯。”陈霜晚委婉的应了一声。 “那派人去请大夫吧,既然是宿疾,可要好好诊治诊治。” “咳咳,咳咳。” “侯爷,您醒了。” “太好了,侯爷你感觉怎么样?” 内厢房喧嚣的声音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便也走了进去。 “我,我怎么在这里?” “侯爷,您在鸿胪寺昏了过去,小厮就给您带回侯府了,现在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华姨娘站在窗前,身姿窈窕,故意挡住陈秋年的视线,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 云姨娘站在一旁暗揪着帕子,想了想亦忍了下去。 陈秋年心中稍安,陡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翻着起锦被,抬脚下床。“文书呢?我的文书放哪里了?” “东西都放在书房了,你身体可好好写,需要请大夫吗?” 王氏出言,吵闹寂静下去,陈秋年瞬间整理了下衣容,面带羞赧,连忙道:“不用请大夫了,今日家宴给母亲接风洗尘,儿子闹出了这场笑话,母亲可切莫放在心上。” “嗯,整理一下,就开宴吧。”王氏淡淡颔首,便快步离去。 “父亲,祖母刚来,怕是诸多不习惯,晚儿先去前厅安排一番,还请父亲姨娘尽快入宴。”陈霜晚一曲礼,眉眼娴雅,唇角含笑。 “去吧,照顾好母亲。” 陈霜晚自离去不提,三少爷四姑娘见陈秋年衣着凌乱,需打理一番,也恭敬的退了出去。云姨娘站在一旁,看着华姨娘的殷勤小意,心生怨念,还是舍不下脸来与华姨娘争宠,一甩帕子,也走了出去。 华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取了件常服为陈秋年穿上,提起腰封,自身后环保住陈秋年的腰部,柔胰绵若无骨,耳边香气吞吐,小意道:“恭喜侯爷再升官职,以后可就是朝堂上二品大员,礼部尚书,可是跺一跺脚,朝堂就抖三抖的职位啊。” “不错,这文书下来,本侯这心中也松了口气。” 陈秋年亦是喜与颜表,整日汲汲赢取,这官职终于唾手可得,宛若一直踩在云端的的脚步,终于给落到了实处,分外踏实。 “侯爷,这二品大员已经可以向圣上请封诰命了,不知侯爷可有此意?”华姨娘面色姣若桃花,心中不由荡漾开来,侯爷升官,岂不是她扶正的最佳时机。 “请封诰命,朱氏不是已经走了,请封诰命作甚。” 华姨娘红唇轻咬,恨郎君薄情,不得不出声提点,手指也在陈秋年腰间的软肉一掐。 “侯爷,难道您忘了答应哥哥的事情吗?如今您已经位高权重,身居二品大员,可莫要忘记了那日对哥哥的许诺啊。” 陈秋年心中一凛,面色微沉,一把推开华姨娘,自己整理着衣领。 “答应华兄的事情本侯自然记得,若不是你行为不端,作风不良,此事如何会到如今的局面,让本侯举步为难。” “侯爷,您也知道,这事如何能怪的了妾身,还不是那柳眉儿心生记恨,不管不顾的胡乱宣扬,妾身,妾身也是那受害者啊。”华姨娘妙目盈水,绣帕掩唇,抽抽噎噎,格外伤心怜人。 “好了,本侯这也不是怪你,不是诸多事情来的太急,本侯也是应接不暇,难以驾驭。此事且缓一缓,让本侯容禀母亲再说。” 陈秋年叹了口气,揽过华姨娘绵软的腰肢,口中说着情话,温言细语的哄着。 “妾身如何不知道侯爷的为难,可是子其都下试秋闱了,您不能让别人笑话,他是个妾生的孩子吧。何况哥哥那边,也要侯爷您维系呢,莫要让哥哥以为您是那过河拆桥人,可就不好了。” “华兄那便还需莲儿多多说些好话,说句实话,今次能转到礼部,也多亏了大舅兄那边帮忙。你们华家对本侯的扶持,本侯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侯爷,您心里清楚就好,莲儿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侯府的荣誉,为了子其的仕途吗?若是今年下试,子其能得中秀才,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啊,到时身份转为嫡子,更是锦上添花,仕途一片坦荡。侯爷,您说妾身说的对不对。” 牵扯到这个庶长子,陈秋年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一番,他身后无嫡子,百年之后这侯府还是要指望陈修其,若是庶子,怕是这呈爵也是要到头了。 “好了,这件事情本侯心里明白,等下夜宴的时候,本侯自然会试探一下母亲的口风。你这里也要做足了孝顺,莫要给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拖了后腿,可就休怪本侯无情了。” “是是是,侯爷,莲儿都听您的。” 两人言谈此地,若有似无的隔阂也消失了些。 “最近本侯也没时间去看如月,不如今夜你便将她遣来玉笙居照顾本侯。” 华姨娘嘴角笑意陡然一僵,片刻后才抿唇应了下来。 “侯爷,大小姐又派人来请了。” “走吧。”陈秋年春风得意,揽着美娇娘大步向来仪厅走去。刚至门前,便听到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格外刺耳。 第一百一十三章:何有德行做主母 “这是怎么回事?宝儿怎么哭成这样。” 一见云姨娘怀中的小子哭成个泪人,小嘴一瘪一瘪的,豆大泪珠急掉,好不可怜。 “爹,爹,花儿,宝宝要花儿。” 小豆丁一手指着桌上红艳艳的花朵,又一伸手像陈秋年扑去,左右两边难以相顾的模样,格外的喜人。 “哎呦,咋哭成这样了。” 陈秋年一把将小豆丁接过,轻声细语的哄着,眨眼就把华姨娘给晾在了一边。 “爹爹,宝儿要花儿,红花。” 小嘴一裂,指责餐桌开心的笑道。在他朦胧的意思里,大家都会听这个爹爹的话,所以他要的花儿也会给他的。 陈秋年坐在王氏下首位置,华姨娘委屈的只能遗憾的坐在右边,中间隔着一个王氏,端茶倒酒也是方便,心中不由便活络起来。 “好,爹爹给宝儿夹个大红花。” 陈秋年定睛一看,那里是什么花,而是一片片红彤彤的肉片在白皙的瓷盘上拼凑而出的花朵,小孩子不懂事,误把其当花了。 “今日厨娘做的饭菜不错,足可以以假乱真了。怪不得宝儿一直念叨着红花,这可让本侯为难了。”陈秋年失笑,面目爽朗,倒是分外开怀。 “花花,给花花。” “父亲,还是让我这六弟吧,你可祖母好好叙叙。” 陈霜晚摘下头上戴着的粉色绢花,在小豆丁面前晃了晃,果然那孩子噙着泪眼,瞬间被吸引了心神。 陈秋年忙不迭将孩子递给了陈霜晚,亲自举起酒杯,站起身子微躬道:“母亲,今日您回府,赎儿子不能远迎,心中有愧,在此罚酒三杯,还望母亲见谅。” 众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陈霜晚却低头看着玩着绢花的小豆丁,抱着这软乎乎的一团,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六弟?六弟?”陈霜晚唤了两声,小人儿勿自玩耍的开心,根本不理。 “宝儿?” “啊?你在叫宝儿?” 一双水洗过的星眸,仿若黑黝黑的宝石,纯真无辜,深邃的色彩。 陈霜晚被恍的闪神,猛然发现宝儿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朱云儿本就和母亲有亲族关系,又同是一个父亲,自然有几分相像之处。“宝儿,我是大姐,你记得吗?” “大姐?宝儿记得四姐、姨娘、爹爹、奶妈,不记得大姐。” 小豆丁皱着眉,将自己认识的人想了一遍,懵懂的摇了摇头。 “不记得也没什么,今天不就认识了吗?你是六弟,我是大姐。对不对?” “我是宝儿。” 小家伙一不开心,将绢花给丢在了地上,小手不着力,软绵绵的动着,欲要探手去捡。 “好好好,你是宝儿,宝儿肚子饿不饿,喜欢吃什么?” “那个,甜甜的糕点。” 陈霜晚笑眯眯的应了,小豆丁指一样,就夹一样,不一会儿小肚子就此的鼓鼓囔囔。直看的一旁的四姑娘欲言又止,这吃多了可是要不消化的。 “够了!陈秋年,你确定要如此胡闹!” 一声冷斥炸开在耳边,众人愕然抬眸,直看的陈秋年面红耳赤。 “母亲,这件事情儿子不是好言好语与您商量吗?你可切莫动怒,切莫生气啊。”陈秋年腆着脸哄着,声音谦和。 “商量,此时没有商量的余地。”王氏难得冷着一张脸,幽深的眸中透着森森寒气,目光扫到何处,何处便似冻结了一般。、 顶着炸起的头破,陈秋年艰难的拱手说道:“母亲,您也知道,华兄照顾儿子良多,此次能有幸调入礼部任职,华兄是使了很大的力气。何况朱氏又不曾留下子嗣,如今子其也长大了,对读书为官也有志向,不能因为这庶子之身影响了仕途啊。” 闻言,云姨娘陡然变了脸色,一双利眼扫过华姨娘,只见那虚假的面皮上带着三分激动,四份惶恐,还有几分难以辩清的情感。 “不过是去考个秀才,怎么就成了庶子很丢人了,当初要是知道现在嫌庶子丢人,又何必哭着喊着纳妾。” 王氏几句话语,直羞的陈秋年老脸一红,胸口气闷,万万没想王氏竟然如此抗拒。 “母亲,不能将华姨娘抬为正室,您总是要给儿子一个理由啊。毕竟华姨娘为侯府开枝散叶,养育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云姨娘听着直欲吐血,她不也是辛辛苦苦的为陈秋年生下一对儿女,怎么就没得他如此相待。 “华姨娘出生低贱,曾为官伎,品行不端,耻辱的过去,低贱的人品,便是她不能成为侯府主母的理由。”王氏此话丝毫不留情,简直把华姨娘的里子面子都给扯了干净,一旁的陈霜晚不由闪起了星星眼,祖母真是太霸气了! “母亲,您出身琅琊王氏,自然不明白女子的苦楚,当年莲儿只是蒙冤,也是受害者啊。如今其父已经含冤昭雪,当为官家门楣,如何还能以屈辱的过去,来揣度一个人的品行呢。儿子只知莲儿,多年来对儿子一心一意,亦孝顺母亲,如何不能坐着侯府主母。” 陈秋年话语说的艰难,言语中并无多少感染力,反而因为惶恐显得有些飘虚。 “当年过继嗣子,族中多是人品端庄的好儿郎,抑或是尚在襁褓的稚子,你说这些人中,老身为何偏偏选择了你,而不是其他人?” 陈秋年心中忽的一热,又是一冷,后背已然汗湿,结结巴巴的道:“儿子不明,还请母亲明示。” “因为你身家清白,年少才志,老身总想着,吃过苦的人就更能守住这泼天富贵,这百年荣誉。事到如今,老身才发自己错的离谱,很是离谱。”王氏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股讥讽的笑意。 “母亲,母亲可是在责怪儿子。” “年少才志令你志得意满,生起了攀附之心。泼天富贵迷了你的双眼,令你难辨忠奸。如今你要将这华姨娘扶正,便是将这侯府门楣丢在地上踩。你可有想过,你踩了这第一脚,别人还会顾忌什么,不多踩上几脚。” 陈秋年面上冷汗直冒,万万没想王氏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还把他当三岁孩子训斥。 “桂嬷嬷,回吧,老身也累了。” “老夫人请。”王氏悠然离去,只余一厅冷静,连小小的陈修正似乎也懂得察言观色,吓的噤声不言。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啊!”华姨娘脸色煞白,泫然欲泣。 第一百一十四章:冰丝凉果尽孝心 “大小姐,你看这些鸟儿都识得你了,你丢着食儿,它们也不害怕。” 轩窗前,燥热的空气拂过冰盆已经带着丝凉意,吹在陈霜晚发梢眉眼,凝结着浅浅的水汽。她不觉得燥热,偶尔抬手投喂鸟食,逗着趣。 “它们习惯了我的气息,自然不害怕我。所以,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可怕?青枣懵懂的挠了挠脑袋,看着陈霜晚忧郁清丽的眉眼,猜不透心思,也就闭口不言。 “虎子那边有传消息过来吗?” “大小姐说的是柳姨娘吗?她和五姑娘已经到了城郊的庄子上安住下来了。哦,虎子哥还有一封信也带了过来,奴婢夹在香记的账本里了。” “好,让虎子继续注意庄子,出了任何事都要禀报上来。” “晓得的。” 翻出新交的账簿,果然其中夹在一封信件。信件密封的很好,撕开之后却只有一张单薄的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事情已成。 陈霜晚呼吸骤然紧蹙起来,眉眼中闪过欢喜和一丝惊慌,她紧张的握着纸条,脑中沉思,不一会手中的纸条吧,便已经皱巴巴的握在了一起。 “青枣,将冰丝凉果端着,我们去暖燕堂。” “好嘞。”青枣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还没走出门口,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提着食盒便已在门口站定。 “雪缨,你好快啊。” 将食盒递给青枣,雪缨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薄唇紧抿的脸上,一点神色也无。 陈霜晚无奈摇头,要说这雪缨生的也并不差,只是一张鹅蛋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双眸漆黑晶亮,寡言少语,因为炼武而显得微黄的肌肤,就算同样穿着制式的丫鬟褥子,也依然气质别具一格,格外显眼。 陈霜晚走在前方,雪缨和青枣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然而她龙行虎步,衣角带风的走姿总是能吸引别人的窥视。 “雪缨,这些日子在侯府还习惯吗?” “很好。” “若是有什么缺的,就同青枣说。” “是,主子。” 陈霜晚一噎,颇为无力的道:“雪缨,在府里的时候,你就跟她们一样,唤我大小姐。” “是,主子。” “罢了,随你喜欢,这些日子你就跟着青枣学些府里规矩。” “是的,主子。”雪缨郑重颔首,似乎对陈霜晚回答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 “大小姐,能不能让雪缨每天晚上不要睡梁上,每天我在她下边看到衣角,总怕她会掉下来。” 青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倒是真的很喜欢雪缨,世界上怎么有比她还笨,还不懂规矩的人呢。 “什么!睡房梁,我不是将她安排和青杏同住吗?” 陈霜晚一吓,神情又是无奈。话说最近青杏不怎么在她眼前转悠了,是因何故? “奴婢不喜欢她!”雪缨突然出声,神情既认真又任性。 “不喜欢也不能睡房梁啊,肯定是要睡在卧房的。青枣,以后你监督她。” 陈霜晚略显心虚,虽说自那之后世子已经不曾再来过,可是她也害怕他突然夜访被人发现呢。 几人谈话间,便到了暖燕堂,雪缨微微皱眉,抿唇不再反驳。这个主子娇娇的跟花一样,可不能极力反驳,若是被吓哭了可如何是好。 “祖母?晚儿来看你了。咦,有客人吗?” 陈霜晚一进去,便见到那日所见的女子正再堂中,穿着月白色的缠枝花对襟小衣,腰束轻鹅黄纱裙,清丽婉约,身姿窈窕,透着一股知性的美感。 王氏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招了手道:“晚娘子,走近些,祖母可要好好看看我这孙女。” “祖母随便看,只是怕祖母日日看着,就觉得生腻了。” 陈霜晚连忙端上冰丝凉果,凑到王氏面前献宝。 “这身量张开了,怎么还是这般娇憨。这又是什么,祖母这里什么都不缺,何苦提来提去,可莫把你给累着了。” “晚儿当然知道祖母这里什么都不缺,这些是晚儿端来孝敬祖母的,何况一直都是丫鬟提着,晚儿一点都不累。” 王乔儿静坐一旁,看着这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祖孙俩的谈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是王氏同宗族的偏支说出,按照族中辈分,还要唤一声王氏姑姑,但跟着王氏一路回来,王氏待她却是不冷不热,难有如此这般温和的时候。 “这是冰丝凉果,你看这绿绿的,是青黛加了薄荷水,这白白的绵沙是库房的冰块研磨洒上的,夏天吃了最是消暑。祖母一路舟车劳顿,怕您心中烦闷,所以晚儿特意带着了这个给您消消气。” 少女依旧笑的娇憨,弯弯的眼睛全心全意,只注视着眼中的你。 “那祖母可要尝尝。” 王氏用汤匙用了一块,果然冰凉沁喉,凉凉的薄荷气经久不散,口齿留香。 “好吃吧。” 陈霜晚用眼神表现出了羡慕,可惜她现在吃不得甜食,舔了舔舌头,一脸惋惜。 “果真不错,吃人的嘴软,桂嬷嬷,还不把给晚娘子准备的东西给送上来。” “好的,老夫人。”桂嬷嬷笑呵呵的指挥着丫鬟去端,这东西可是早就准备好,就等老夫人发话呢。 一色的琉璃玉珠,一碟掐丝金镶玉头面,一水的金陵最实兴的布料,还有一箱未精雕琢的玉石料子,一些奇特的细的小玩意,满打的五六丫鬟捧了出来。 陈霜晚看得眼花缭乱,却并没有小家之气,含笑说道:“祖母的东西可真是把晚儿的眼睛都给晃花了,这么多,莫不是把金陵的商铺都给搬空了。” “我的大小姐,您还真是猜对了,就这些还是因为回城的时候辄重太多,老奴硬是做主留了些在金陵,否则老夫人估计能把您的陪嫁都给凑个好几台出来。” 桂嬷嬷在一旁打趣,眼中满是慈爱和笑意。 “祖母,您对晚儿真好。” 陈霜晚抹着红红的眼睛,弱弱的依偎在王氏的身边,鼻尖酸酸的。她倒不是因为这些礼物有多贵重,而是那不远千里带来,只为你欢喜的那份心意。 “我是你祖母,不对你好又对谁好,真是个傻丫头。也不知道祖母不再的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大小姐玲珑似的人儿,难怪姑母这般喜欢,就是我第一次见了,心里也不由生出欢喜来。” 王乔儿突然出声走近,口中言笑打趣。这姑母对这小娘子也太大方了,这般贵重的东西给了这么多,她看着都眼热,果然这侯府是个富贵之地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美人何苦姻缘薄 厅内突然一阵寂静,陈霜晚拿着帕子抹去眼角的余泪,噙着一双无辜又迷茫的眼睛,懵懂的看向王氏。“祖母,这位姐姐是谁?” “王氏隔房的侄女,您唤表姑便是。这是晚娘子,侯府唯一的嫡女,如今乔娘子暂住侯府,您们姑侄俩多亲近亲近。”王氏慢悠悠的砸着茶水,态度并不热络。 陈霜晚心下微紧,似是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面上却已浅笑出声:“表姑既然至侯府暂居,那便是客人,晚儿肯定是要好好招待。既然这样,住在祖母这里怕是多有不便,西前院还有许多上好的厢房,不如表姑就搬去那儿住,有什么事情晚儿也好照应一些。” “西前院上房?”王氏心中一怔,低眉沉思,这孩子难道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嗯,不知祖母以为可还妥当?” 王乔儿眼神一亮,整日困守在暖燕堂有什么机会,住在前院厢房刚好。 “姑母,乔儿以为晚娘子安排的不错,乔儿也怕在这院子中叨扰了您。” “既然你喜欢,那便搬去吧。”王氏淡淡颔首,没有反驳之意。 陈霜晚的心儿又提起了,然后悄悄的落了下来,果然同她所料不差。这样想着,陈霜晚不由细细打量起了着名王乔儿表姑。 柳颜娥眉纤瘦匀,巧施脂粉气色宜,颜色本是天作成,化作聘婷一丽人。 王乔儿生的有几分颜色,随圆的脸蛋,略微上翘眼眸,嘴唇丰润若鲜花汁液,身子比例窈窕,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实难想象,这般美人直到二十几岁仍是待嫁闺中,这便有些奇怪了。 “晚娘子为何这般看着我?” 王乔儿笑容有些虚,也不知是不是她神经太敏感了,总觉得陈霜晚的笑中似含深意,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表姑生的真美,怎么还未嫁人?” 前句让王乔儿自得娇羞,后一句直让娇羞崩成了碎渣。京都的贵女,都是这般的口无遮拦的到直率吗? “男儿易嫁,良人难寻,你表姑年少气傲,便给耽误了,所以啊,晚娘子,以后你可不能挑三拣四的,只要人品好,家庭和睦就好了。” 王氏突然出声为王乔儿解围,又将话题攀到了陈霜晚身上。 “祖母,晚儿还小,不急。” “明年都及笄了,之后也可以相看人家了。你放心,你的婚事祖母给你做主,一定挑一个你心满意足的郎君。” “祖母,你怎么又提这些。晚儿这就去让人给表姑打扫厢房。” 面皮极薄的陈霜晚实在承受不住王氏的攻势,捂着小脸落荒而逃,身后的一众丫鬟捧着东西,也连连跟了上去。 “你也去收拾下行礼吧。” “好的,姑母,乔儿先告退了。” 王乔儿走出房门,那里还有陈霜晚身影,只得摇头回去。 “小姐,我们真的要搬去上房吗?住在老夫人这里不是更好吗?”跟在王乔儿身后的丫鬟一脸忧心的问道。 这丫鬟是自金陵带来的,一直照顾着王乔儿,王乔儿自然对她信任有加。“住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她对我不冷不热,还没对那个没血缘的孙女好,别说你没看出来。” “可是老夫人不是答应我们夫人了吗?一定会给您在京城找个好夫婿,老夫人既然带您来了,肯定言而有信,小姐何必想着这些。” “好夫婿,不是近在眼前吗?” “啊?” 近在眼前,丫鬟颦起眉心,有些不安,不过见王乔儿兴致冲冲的去收拾行李,也值得跟上。 “老夫人,这表姑娘看着也是个心思活络的,当时您何必将她给带了回来。”厅中众人一走,桂嬷嬷这才说道。 “她父亲母亲都那般求我,我又能如何,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只要她心中有数,京官如过江之鲫,总是能挑一个好的。不过现在看来,这眼神也不大好,若不然,也不会惹出那种事,闹得整个金陵沸沸扬扬的,时至如今也嫁不出去。” 王氏不屑一笑,品尝着凉丝丝的果肉,心中分外熨帖,还是自家的孙女好。 “表姑娘也二十有三了吧,看着心性还是稚嫩了些。初到京都,一时被这繁华迷花了眼也不奇怪。只是老奴这不是怕大小姐误会吗?影响了祖孙俩的感情可不就得不偿失了。” “晚娘子啊,她是个心里有数的,若不然也不会将王乔儿安排到上厢房去住。” “老奴这还真是不懂大小姐的心思了,按理说大小姐不应该这般积极,毕竟那上厢房可是距离玉笙居最近,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小姐难道不害怕突然多个母亲出来。” 桂嬷嬷也是历尽千帆,看尽红尘老人了,但此时竟不明白这小丫头的意思了。 “昨天你又不是没看到,陈秋年那番哭求的嘴脸让我将华姨娘抬为正室,那丫头愣是头也没抬,还颇为欢快的哄着小六,如今我倒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王氏笑眯着眼睛,原本以为孙女是个小白兔,如今才发现是披着白兔皮的小狐狸,这样一来,不是更好玩许多吗? “那依老夫人的意思,大小姐这是并不介意有个继母?” 不应该啊,桂嬷嬷心想,人之常情,唤一个陌生人为母亲,总是分外抗拒的,何况陈霜晚年纪也不大,应做不到面面俱全。 王氏摇了摇头,笑而不语。良久才道:“表姑娘那里就不用管她了,随她折腾,平日无事,也不用她来暖燕堂请安,这夏季燥热,看到她身上就不爽利。” 看着心态好,难得任性的王氏,桂嬷嬷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忙回答:“夫人,这回到了侯府,谁不是聆听您的训示,您不喜见她,我们就不见她。” “桂嬷嬷,表姑娘已经整理好行李,现在正过来向老夫人辞行呢。”有小丫鬟跑进来禀报。 “你去回了,不就搬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夫人乏了,让她自个儿先走吧。” 桂嬷嬷不耐的挥了挥手,这表姑娘怎么就不会看人眼色呢,希望这日后吃了亏,可莫要跑老夫人这里来哭诉,再把头疾给哭犯了。 听到丫鬟的回禀,王乔儿当即变了脸色,神情颇为难看的看了堂中一眼,冷着脸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前路艰难不放弃 “二姑娘您等下进去可别在惹夫人不高兴了,昨天晚上家宴过后,夫人这心就一直不顺呢,您要多劝慰劝慰,说些好话。” “我知道了,本小姐还用你来提点!” 面上带着薄薄的面纱,陈清容本就燥热难耐,这多嘴的丫鬟还一直耳旁耳提面命的不停,着实让人烦躁。陈清容忍耐的压下心底的烦闷,缓步走了进去。 “姨娘,你这是作甚?” 乍见着华姨娘一身素衣,妆容未施,钗鬟未束,半坐在铜镜前,一副阴沉的模样,着实吓了陈清容一跳,心中略慌。 在她的记忆里,姨娘从来都是优雅含笑,八面玲珑,就算是受困关在佛堂,也是步步为营,策划谋全,丝毫不乱。 “姨娘,你可不要吓容儿,您说话啊。” 华姨娘缓慢的转过身来,苍白的面容带着衰老,眼角皱纹浅薄,竟仿佛一夜老了数岁。“容儿来了,来,坐在娘身边。” “嗯。”陈清容略显惊恐的连忙坐下。 “怎么今日会来玉筑小院,不是不日里不愿出屋子吗?” “姨娘,您怎么了?可是有人惹您不高兴了?今日不是姨娘你没来看我,容儿想您了吗?” 陈清容斟酌的遣词用句,其实她是想来质问华姨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她找到解药。可如今见华姨娘状态不对,莫名有些心虚。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容儿果然是姨娘的好孩子。” 华姨娘抚摸着陈清容的鬓角,一直寂灭暗淡的黑眸中陡然升起了一抹光亮。 “在姨娘心里,明明三弟一直最重要,这些日子姨娘也不是为了三弟忙前忙后,怕是都忘记给我寻解药了,哪还记得女儿还一直顶着这张丑脸,羞愧的不敢见人啊。” “你这孩子,莫要因为毒药的事情怨你三弟,他以后不只是姨娘的后盾,也是你的后盾啊。若是娘家没有得力的兄弟,嫁得好也是任人欺负。所以你对其儿,态度一定要好些。” 华姨娘有些头疼,女儿自从中毒之后就变的有些尖锐和愤世嫉俗,连自己的亲兄弟也给怪罪上了,这可不是华姨娘乐意见到的事情。 “姨娘,容儿这不是心理着急吗?这解药怎么还没有寻到?不是柳姨娘供出了钱婆子吗,怎么就没有拿到解药啊?” 陈清容心里的焦急的难过,摸着自己脸颊的面纱,恨不得给自己换一张面皮。 “那钱婆子一直说没有解药,威胁她送官,她也不怕,派去偷药的人,也都没了个踪迹,你说姨娘能怎么办!” 原以为是个粗鄙的老婆子,没想到倒是有些手段,尤其是些那悄无声息就消失的人,都让华姨娘好几晚难以安眠。 “没有解药,姨娘,那我怎么办,我的脸,容儿不要活了,呜呜。” 陈清容突然泪崩,眼神有些狂乱,这些日每每想到那铜镜中恐怖的张脸,便食不下咽,还有听到丫鬟的闲言碎语,陈清容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若是真的寻不到解药,她真的就不活了。丑陋的容颜,带走的何止是她的人生,还有她的命啊。 “别哭了,过些日子姨娘再去寻你舅父,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舅父,姨娘,你快找舅父,将那钱婆子关起来,逼她交出解药。” “如今秋闱正忙,你舅父又是副主考,哪里得空,等过段时间,我便去寻他,你且耐心忍耐几日。何况这脸上的红疹不是都消下去了吗?怎么还围着面纱。” 华姨娘叹着气,欲要伸手扯下面纱。 “不要,姨娘,若是它突然又起了,容儿还怎么见人。” 陈清容不依,虽然脸上的红疹已经消下去了,但毒性未解,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何况眉宇上的那褐色的伤疤可是越来越深了,直看的陈清容惊恐欲绝,要是早已如此,她当初何必去惹飞凤公主。 “罢了,就依你。” “姨娘,您今日是怎么了?昨日家宴出了什么事吗?可是老夫人又欺负您了。” 陈清容不想去参加家宴,何况又是为一直不喜欢的老夫人接风洗尘,也就没多打听。而这些日子,她脾气阴沉不定,那些丫鬟自然不会拿这些事情去触陈清容的霉头。 “昨天你父亲官职定下来了。” “这是好事啊!”陈清容双眸发亮,肯定是舅舅帮的忙。 “老夫人不愿意将我扶正。” “什么!”陈清容瞪大眼睛,骤然从云端跌落尘埃,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候府我也呆了十几年了,甘愿为妾,为陈秋年生儿育女,管理后宅,求得是什么,还不是能堂堂正正的做上主母。谁生来自愿为妾,还不是命运的捉弄,王氏与我同为女人,可她自私狭隘的心肠却看不到我们同为女人的苦楚。” 华姨娘是真真切切的怨恨了,她瞪着铜镜中的影像,眼睛红彤彤的,宛若贪婪的毒蛇,正在等待着致命一击。陈王氏,又是陈王氏,一次次的阻拦这她的道路,一次次的将她低贱到泥土里,她是真的恨啊。 “为什么?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爹爹才是永襄候,她不过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女人,爹爹一定会反驳的对不对。姨娘,爹爹那么喜欢你,又承了舅舅的情,您别怕,她一定会将您扶正的。” 陈清容慌乱的解释着,大喜之后又是大悲,本就脆弱的神经如何经得起这种挑拨。 华姨娘嗤笑一声,眼中满满的讥讽,惋惜的看着陈清容。 “容儿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的父亲,根本就没有任何能耐,他反驳不了陈王氏。纵使如今他已经承袭了爵位,做了高高在上的侯爷,位列朝廷三品大员,可是在陈王氏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在泥土里抛食,接受族里接济的穷秀才罢了!” “可是爹爹都已经同意了啊,只要老夫人那边没有异议,母亲就是板上钉钉的祖母,到时候女儿就是嫡女,三弟就是嫡子了,在出身上面,我们再也不会让人笑话了。所以姨娘,您可一定要想办法说服祖母。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点头啊。” 陈清容不停的说着,面上忽喜忽悲。 “容儿不急,这件事情姨娘再想想办法,毕竟眼看一直以来的期望即将实现了,姨娘不会这般轻易放弃的。” “恩,那容儿等着姨娘的好消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巧舌如簧送恩情 “啧啧,又是个狐媚子,原想柳姨娘走了,就少了几人分宠,没想到这柳姨娘竟直接将这狐媚子给塞正房,真是气煞人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华姨娘也不过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话怎么这么说?” “昨晚的事情你没听说啊,老妇人指着华姨娘鼻子骂她是官妓,贱婢,还想做主母,痴人妄想。这华姨娘做不了主母,可这侯府主母的位置又不会一直给她留着,所以说啊,这局势变化太玄。” “华姨娘那里还是少说一些吧,毕竟人家还有三少爷。只是这院里这个没名没分的,还端起什么主子的架势了,我看着就不舒心。” “看的不舒心的何止是你,可是有好多人呢。” “月姐姐,这里太阳大,您可别呆在这里,否则侯爷会心疼的。” 小丫鬟突然出声打断了正院丫鬟的闲言碎语,凑在一起的丫鬟讪讪的向此处看了几眼,一溜烟消失的干净。 “你做甚要吓她们,我也不过是听着解解闷。” 女子口中轻笑,眼神却已然染上了些许泪意,拽下眼前的石榴叶,在指尖碾碎成渣。 “月姐姐,何必听她们这些闲言碎语,她们不过是嫉妒你。” “嫉妒,我有什么好让她们嫉妒的。” 要说这些日子以来,其实如月过的并不如意,虽说开始的时候侯爷表示很喜欢她,可自从从华姨娘出了佛堂,她就嫌少能见到侯爷的面,其后有一段时间侯爷连玉筑小院都不去了,如月的日子就更难捱了。 毕竟她现在身份还不是姨娘,又不同一般寻常的丫鬟,华姨娘对她也是捧着远着,亲近又透着几分疏离和打压。 昨天姨娘突然让人将她搬到玉笙居去伺候侯爷,原本以为是时来运转,侯爷不忘当初的鱼水之欢,特意寻的她。 晚间欣喜的沐浴更衣,化了淡妆,提着灯笼在门前等了大半宿,可等着等着,见到喝的烂醉如泥的陈秋年,多少柔情蜜意都吹散在冷风中。 “怎么不嫉妒,她们都在传,侯爷不久就要将您抬为姨娘了,到那时候奴婢就要唤你月姨娘了。” 小丫鬟口齿伶俐,哄的如月立马破涕为笑。 “对了,月姐姐,那个一直接近你的丫鬟还有来过吗?” “你是说杏枝?” “恩恩,奴婢打听了一番,她好像是大小姐的人。” “确定属实?” 如月心中一惊,想到曾经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那张纸条,那上的话,真的是真的吗? “如月姐,你可真是叫妹妹好找啊。” 突然一声女音,打断两人的谈话。 “芸香,你怎么来了?”如月惊慌回头,看到来人含笑走来,心中却是微微讶异。 “如月姐,是姨娘叫我来寻你,不如现在起身吧,可莫要让让姨娘久等了。”芸香话语说的漫不经心,语气中含着酸溜溜的气味。姨娘也确实偏心了些,凭什么就给如月开了脸。 “那这就走吧。”如月压下心中的惊慌,跟着芸香向东跨院走去。 “这里怎么吵吵闹闹的?” 路过上厢房,看着往来的仆人,如月微微讶然。 “如月姐,那里住的是老夫人的表姑娘,听说要多住一段时间呢,您平时没事可要小心一些,切莫触怒了人家。” 芸香嗤笑一声,拿着帕子煽着细风,率先走在了前方。 “月姐姐,芸香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不用理会她,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她以为在玉筑小院,她的姿色仅次于我就能获得侯爷的青睐,殊不知姨娘一开始就不曾有抬举她的心思,你也不用理会她。” 如月嘴角笑意含情,话语却透着丝丝凉意。 “奴婢明白。” “姨娘,如月来了。” “让她进来。” 如月只身一人走进屋内,包裹着身躯的纱裙骤然吸足了凉气,贴在肌肤上不由让人颤栗。 “如月给姨娘请安。” “坐下吧。” 如月应声坐下,她始终谦逊的低着头颅,直到华姨娘走到身前,方才含笑抬起目光,这一瞥,笑意抖僵。 “姨娘,您怎么还未梳妆,可是丫鬟怠慢了。” “只不过是太累了,这样舒服一些,仿佛没了束缚。” 如月木讷不言,心中实在是惴惴不安。 “如月啊,昨夜的事情你也听说吧。” “姨娘说的是哪件事?奴婢不敢妄议。” “不必如此,你我都是伺候侯爷的,如今我已把你当做姐妹,在这候府里,我也只能与你说说知心话了。” 如月心中稍缓,叹了口气道:“姨娘,老夫人此举是太不厚道了,不过姨娘放心,侯爷的心思向着您的,又有二姑娘三少爷,总有一天老夫人会想开的。” “这事我倒是不担心,毕竟侯爷的心是向着我的,我也知足了。” “姨娘是个厚道人。”如月笑了笑,有些奉承的说道。 “只是你是我院子里出来的,我怕老夫人迁怒与你,怕是你就算有孕,老夫人也不会将你抬为姨娘的。” “什么!老夫人怎么可以这样做!” 如月一瞬间惊慌了起来,她自小做奴婢,看多了主人家的嬉笑怒骂,受够了奴婢的所受的苦楚,不管做的是对还是做错,主子一不高兴,受罚的就是奴婢,所以她一直想往上爬,毕竟做姨娘也是半个主子不是吗? “老夫人是侯府的天,是侯爷的母亲,她若是这样做,别人又如何管的了。”华姨娘摇头一笑,略有些苍凉,感同深受啊。 “姨娘,你可一定要帮帮奴婢啊,老夫人专断霸道,这不是绝了奴婢的生路吗!” 如月抹着眼泪,又急又气,还止不住的心慌,若是不能做姨娘,她求这些富贵有什么用,哪天主子不高兴了,还不是通通都能收走。 “我又能怎么帮你,如今我不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侯爷呢,侯爷答应奴婢的啊!” 华姨娘颜色一冷,却又压了下去,安抚道:“你也不用太难过,老夫人这人虽说对别人心狠,可对自己身边的人确实挺有心的,你这些日多去暖燕堂走动走动,多伺候伺候老夫人,说不定就投了她的眼缘。” “老夫人不喜欢别人惹了她清净,奴婢怕是都近不的她的院子?” 如月心中为难,这老夫人可是对谁都不假辞色。 “你不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投其所好,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对了,老夫人最爱喝冰雪燕窝粥,你每日勤快些,多给她送去,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多谢姨娘指点,姨娘,还是您对如月最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牛皮膏药谢公子 微风吹过小轩窗,调皮的撩拨起眉眼间的碎发,陈霜晚不经意的撩了撩,指尖的阳光温润,时光正好,眉眼安静如画。 “大小姐,这是香记送来的胭脂水粉,珠钗头面,你真的要一一分到个各院啊。” 看着一水的好货色,琥珀心中微微不忿,这可都是大小姐的私产,怎么都拿来补贴家用,侯爷也真是太小气了。 “不给东西,就要送银子,这些东西送出去也不过是个成本价,有舍才有得吗。” 陈霜晚倒是笑的爽快,既然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又何必让自己为难呢。 “琥珀你就少说几句,将这东西都给首饰好,等下送到各院。” 青黛迅速将这些物品挑拣,送去谁,送什么,投其所好,可都是有讲究的。 “是是是,我都听您的,青黛姐姐你指挥吧。” 琥珀讨骂的说着,手中却也伶俐的忙活起来。 “这些是特意让香记打的耳钉、头花,还有脂粉,等下青黛给院中众人分了,这算是奖励。” “大小姐,您这也太浪费银子了吧!” “大小姐,您真是太好了,还有我们的份。” 青黛琥珀两人是各自不同的回答,这四季分例其实都是主子得到好处,做丫鬟的也就两套换洗的衣服,一小盒脂粉,冬天的时候再加一瓶护手膏,哪像陈霜晚这般大方,还给些首饰。 “大小姐,您可不能这样惯着她们。” 青黛皱着眉,大小姐这花银子的天赋是遗传谁的,肯定不是侯爷。 “没事,你们几个先选。”陈霜晚笑了笑,练习着手中的字帖。 “青黛姐姐,大小姐都这般说了,你可不要扫兴啊。” “去选吧,大小姐都不心疼自己的银子,我这做奴婢的也不心疼。” 青黛也不再坚持,见琥珀这般欢喜的模样,无奈笑了笑。 “对了,王乔儿那边有什么动静?” “大小姐,这个奴婢知道。” 琥珀挑选了喜欢的戒子带上,又选了一对海棠耳饰,一对素色珠花,听到问话,连忙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笑着道:“大小姐,这个王姑娘可真是个厉害的,搬去上房也不过是三日的光景,都已经和侯爷偶遇五六次了。” “偶遇,倒是挺有意思的。” “可不是吗?若不是侯爷忙的没时间......” “好了,雪缨你也挑些,琥珀快将剩下的分好,给青杏、青枣她们送去。” 青黛忙岔开话题,这琥珀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连侯爷也敢编排了。 “我不用,不喜欢。” 雪缨突然出声,依旧简言意骇。平日里陈霜晚不曾给她委任活计,她便寸步不离的跟在陈霜晚身边,这些日子也学了些规矩,在柱子旁一站就是半日,也不出声,下意识众人都将她给忽略了。 “不喜欢也要拿,这是大小姐的心意。” 青黛捡了几样,绣帕一卷,塞进了雪缨怀里。 “那奴婢先去忙了。” 琥珀眨眨眼,见陈霜晚没有留的意思,端着东西出去分发了。 雪缨木着脸,想了想,也未吱声。 “青黛,将这分例也给王乔儿送一份,毕竟来者是客。” 陈霜晚唇角微勾,下笔用力,旋腕轻抬,笔下墨痕竟颇为畅快。 “好的,还有一件事情奴婢要向您禀报。”青黛微微拧眉,靠近说道。 “什么事?”陈霜晚见青黛话语郑重,歇了笔,有些疑惑。 “是暖燕堂那边有些事情,奴婢想着也该给您说一声。” “祖母哪里?出了什么事?” “最近几日,如月姑娘经常带些点心去暖燕堂看望老夫人,开始时老夫人不喜见她,她能从晨时呆到落日,晒的满头大汗也丝毫不埋怨,这不,老夫人晾了几日,怕是面子上过不去,今天就将人请进了暖燕堂。” “这事我倒也听说了,她不是住在玉笙居,不伺候好父亲却去了祖母那里,难道是想曲线救国?给华姨娘做说客,她也没有那分量啊。” “是啊,奴婢这不是怕那院还没歇了心思,又整出了事端。” “她又何曾消停过,如今父亲升职,可都是走的华轩的门路,就算祖母坚决反对,怕事父亲一时半会也不会歇了心思。” 陈霜晚眉黛轻隆,这个如月此时靠近暖燕堂,究竟有什么心思呢,令人不得不防啊。 “大小姐,您要不要提醒一下老夫人,让她小心些。” “不妥,祖母心里清楚着呢,哪里需要我们这做小辈的提点,嘱托桂嬷嬷便好。” “那就听大小姐的,等下奴婢就亲自去趟暖燕堂。” “好,咦,青枣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霜晚眉眼带着些许笑意,刚才虎子送些香记的东西来,她便让青枣去相送,两个小儿女互生情意,陈霜晚如何看不出来,不过青枣如今还小,是要再留几年的。 青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气息还未喘匀,便连忙说道:“大小姐,前厅有位谢公子来府上拜访,说是特意来寻你的。” “谢公子,可是谢云沐。” “恩,就是他。” “大小姐,这人可真是脸皮够厚的,还亲自登门,这不是有损大小姐您的清誉吗,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人怎么编排呢。”青黛焦急念叨着,怎么又这种人,脸皮也太厚了些。 “属下将他打出去!”雪缨突然出声,着实惊众人。 “来者是客怎么能将人打出去呢,就他一人?华庭没来?”陈霜晚安抚住雪缨,这喊打喊杀的也太惊粟人心了吧。 “可大小姐您真的要去见他吗?” “都寻到了侯府,为何不见,不过不能只有我一人,否则有嘴也说不清了。”陈霜晚浅浅一笑,若不是有些秘密想要知道,她也不愿与这人虚以为蛇。她的眼光真的这般差劲吗?那影像中的未来,她竟是嫁给了这个人。 “大小姐的意思是,四姑娘?” 青黛突然想起在华府中,四姑娘与谢公子倒是颇为亲近,郎才女貌,也颇为登对。 陈霜晚微微挑眉,回了个赞赏的眼神,“派人去寻四妹妹,就说我在花厅等她。” “是,大小姐。” 陈霜晚不急不慢的收好笔墨,偌大的宣纸上只临摹的一个静字,笔走龙蛇,墨迹洒脱,颇有一番气势。 第一百一十九章:罗裙未卷绣足露 罗裙未卷绣足露,绰绰约约似含羞。 谢云沐慢品清茶,抬眸便窥见少女聘婷的身姿,比嫩柳娇柔,若鲜花含羞,玉佩清鸣,素颜天成,那一汪星眸,宛若山野间的清泉自他心间流淌而过,快的难以捉摸。 陈霜晚莲步一错,四姑娘的身影便显露了出来,微微狭长的眸子中显露出欢喜,唇边笑意陡然绽开。 “小生见过陈大小姐,陈二姑娘。” 谢云沐起身抬手作揖,一身月牙色的宽袖襦衫,衬的身材单薄,衣角飘荡,宛若空谷烟云缥缈,偏是一番少年好模样。 “谢公子。”陈霜晚微微行礼,旋坐檀木椅上,含笑静听。 “谢公子,您怎么会来侯府?是来寻熙儿的吗?”陈清熙双眸微亮,有些情难自禁。谢公子不止生的好模样,家世尊贵,人也温和有礼,更重要的是很有才华,这令陈清熙不由有些心动。 虽说如今她才十一岁,可哪家贵女不是从这个年纪开始相看,待及笄便许了人家。她可比不上大姐二姐,有老祖母和华家依靠,自己的亲事可是只能靠自己了。 “熙儿妹妹,可曾听过秋园?”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便是以千菊万盏闻名京都的秋园。” “熙儿妹妹果真好见识,如今秋园的主人已经大下请帖,邀请京都贵人与今日前去赏菊,小生不才,恰得几张请帖,想着如此美景却不能与佳人共赏,实在可惜,所以小生今日斗胆来邀请两位姑娘去秋园赏花,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谢云沐略拘谨的一礼,两腮生晕,已然薄红,显露出少年的腼腆情意,更让人心悦之。 “怎么会唐突,谢谢公子。”陈清熙笑容越盛,抬眸窥向陈霜晚,轻声细语道:“大姐,谢公子如此美意,我们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四妹想去?”一盏清茶正是品出滋味的时候,却陡然被陈清熙的娇柔打断,未免有不爽。 “大姐,盛情难却呀!” “陈大小姐,还请莫要推辞,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赠予的美景。就算明年秋菊再开,焉能与此时此景相比。” “后日便是秋闱,谢公子不用温书吗?” 这是陈双霜晚第二次问出这句话,其中的却隐藏着上次所没有的含义。 谢云沐心中微微一暖,突然觉得娶这个陈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好来,毕竟生的一副好颜色,如今还能事事想的周全提点与他,身后又有个家财万贯的朱府,虽比不上华府权侵朝野,但退而求其次也是不错的选择。 “临时抱佛脚如何比的上十年寒窗苦读,云沐早已准备十年之久,又何差这几日。何况秋闱压力太大,正是应放松身心,才能在秋闱上一书心中笔墨。” “谢公子真是心性洒脱,品质高洁,能不能中可是靠那十年寒暑的积累,那里是随随便便读几日就能考中的。” 陈清熙眯着眼睛,尤其喜欢此事谢云沐颇为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愧是世家工地,这心性,这思想,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让熙儿妹妹见笑了。” 少年羞涩一笑,本就白皙如玉的面容少见的粉红晕染,分外的惹人。 “大姐,秋园一景可是难得的盛世繁华,你就去吧,熙儿也想去。” “嗯,那就多谢谢公子了。” 陈霜晚含笑点了点头,一派从容的姿态倒让陈清熙微怔,抿直了唇角。 “府外已有马车等候,两位姑娘请。”谢云沐面上一喜,眼中闪过温润笑意,连忙说道。 “谢公子先行,府中自备马车,我同妹妹一辆便可。” “那好,小生为姑娘们引路!” 谢云沐略显失望的收回目光,原本还想着能与美人共处一室,互诉情意,如此还不手到擒来,他对自己的面皮还是很有信心的。 马车骨碌碌的行走,陈清熙难得心情甚好,与陈霜晚诉着家常。 “大姐,你说父亲真的会将华姨娘抬为主母吗?” “父亲正值英年,如今又升官进爵,府里总是要有主母的。”陈霜晚淡淡的笑着,不管是谁,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个继母的称呼罢了。 “可那也不能是华姨娘,她做姨娘的时候就已这般嚣张跋扈,以后她若得志,我们焉能有好日子过。” 陈清熙年级虽小,却也城府极深,不同与陈霜晚不可取代的身份,陈清容备受宠爱的地位,陈清露的软糯讨人欢喜,四姑娘就如同云姨娘一样,默默成长在绿箩居的绿萝,不受歧视,却也难有宠爱。 “这件事情祖母自有决定,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陈霜晚丢了颗微酸的梅子压在舌尖,轻声安慰。 “大姐可真是放宽的心,大姐,熙儿觉得你变了。” 陈清熙突然抬眸幽幽说道,那双漆黑的眼珠直盯着陈霜晚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什么。 “人在长大,自然会改变,四妹如今也像大姑娘了。”陈霜晚嘴角似笑非笑,似有深意。 “大姐,你可莫要取笑我。”也不知这话如何触动了四姑娘心中的弦,突然间面色绯红,语含娇嗔。 没过多久,马车便驶出了城池,一路青山绿水,清新的空气让人忍不住留恋。 四姑娘一路怔怔的望着车外,眸儿痴痴,陈霜晚也没什么好气息,拿着马车里的话本细细品读起来,倒也打发了漫长的时光。 “大小姐,前面的马车停了。” 雪缨低沉的声音突然打断陈霜晚的思路,呆呆的发了一下呆,谢云沐的声音已然在车门外想起。 “两位姑娘,秋园已经到了。” 陈清熙连忙下了马车,一望见眼前的美景便连连发出惊叹。 “这便是秋园,真是太美了!” “谢公子,单单是眼前的美景,熙儿觉得就不虚此行了。” 陈霜晚略微讶然,究竟是如何美景才让众人如此不淡定。 秋园名头之大,犹胜皇都,可莫要名不副实。 然而一下马车,陈霜晚便被眼前美景所震撼。 第一百二十章:花开两朵色不同 一汪碧蓝的湖水,清澈无波,宛若天上掉落此处的星辰,被青山环绕。 水堤岸边,生着峥嵘古老柳树,期间穿插金黄的菊花,微风吹过,便荡起一阵花香,恍若仙境。 更让人赞叹巧夺天工的是,碧湖之上竟矗立这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院落,一条蜿蜒的水榭长桥通往院落,其上依稀可见人影,片刻间消失与云雾后,不见喧嚣。 “主子,这里有很多厉害的人。”雪缨突然紧贴陈霜晚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跟紧我!” “两位姑娘请。” “谢公子先请。” 三人走在前方,身后跟着几名丫鬟和小厮,那架在水水上的木桥依旧稳稳当当,没有丝毫被水汽腐蚀的晃荡,可见庄园的主人保护的极好。 “其实这秋园不止秋菊之景,听闻夏日时,这碧湖之上荷花开遍,接天莲叶无穷碧,美不胜收,只可惜这秋园的主人惜景,只愿一秋共赏。” 谢云沐摇头叹息一声,很是惋惜。 “那真是太可惜了,四景各有其美,可惜不能一睹为快。” “四妹此言差矣,秋园既然以秋为名,可见在其主人心里,唯秋景最佳,而其愿意以最美之景与天下名士共享,是何等博爱胸怀。” 陈霜晚却持反驳语言,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但只是这两句诗句,便已说明秋园的主人对秋菊的崇敬之情与爱惜之意。 “啪啪啪。” “姑娘说的真是太好了,秋园之景能由姑娘来赏,必会再填一份秋色。” 女子的脚步轻灵,随着烟雾的散开,绰约的身姿已经显在众人眼中。 约末二十出头的模样,端庄的精致的容颜含着温和的笑意,一双眼睛璀璨若星,玲珑的身躯覆着华裳为她平添一抹尊贵,三千青丝斜钗几对,竟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妇人。 若说王氏的美优雅而冰冷,那妇人美的就像盛开枝头的迎春花,娇艳欲滴,雅致大方,却又让人分外亲近,平添好感。 “晚儿拙见,让夫人见笑了。” 来此秋园赏菊之人自然非富即贵,陈霜晚自然也不怠慢,微屈行礼,容雅大方。 “你是哪家的姑娘,真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可定亲事。” “额。”陈霜晚微楞,黑眸瞪得大大的,檀口微张,很是呆萌。 “夫人。”妇人身后的丫鬟连忙扯了扯妇人的衣袖,急切的提点着。妇人也太孟浪了,哪能刚见面就问人家小姑娘有没有定亲,看着模样,还没及笄呢。 “家父添为永襄候,臣女晚儿,尚未定亲。”陈霜晚僵了僵嘴角,浅浅笑道。 永襄候,美妇人暗思索了一下,黛眉微皱。 “夫人,还是赶紧回去吧,老夫人正寻您呢,若是晚了,又要念叨了。” “晚娘子,下次本夫人下帖到侯府,你可一定要来玩耍哦。” 美妇人俏皮的眨眨眼,带着一众丫鬟施施然离去。 “大姐,你认识这夫人?看着排场,好像是官家主母。” 单单是丫鬟身后就跟了四个,那通体的衣着装扮,想必不下千两银子吧。其实是陈清熙想的简单了,单单是发间的那一对斜钗,便已不下千两。 “不认识,不过很和善。” “晚姑娘,以后这种陌生人可切莫搭理,若是出了事情,可就不妥了。”谢玉沐脸色不善说道,刚才那一刹那,只觉得自己所有物被别人窥视,令人分外不爽。 陈霜晚淡淡扫了一眼,未置一词,率先走进了秋园。 “谢公子,您可别生气,大姐在家中娇宠惯了,不喜人说她。” 陈清熙脸色微白,心尖骤紧,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是吗?本公子听说,大小姐在府上不是并不得宠吗?” “此言差矣,大姐是府上唯一的嫡女,自来备受祖母宠爱,也只是近些年母亲去世,父亲伤感,顾不上大姐,方传出了些闲言碎语。如今已经是大姐在管家,行事手段未免雷厉风行,谢公子还请担待一些。” “嗯,原来如此,我们进去吧。” 谢云沐闻言,双眸陡亮,眼中更多了些势在必得。 “大小姐,您可要小心些四姑娘和谢公子,我看他们都没安好心。”青枣突然悄声嘀咕,小声说道。 “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那谢公子看您的眼神,奴婢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很奇怪。至于四姑娘,好像有些埋怨的意思。” “大小姐,别怕,属下会保护您的,他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 两人嘀嘀咕咕,雪缨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楚,连忙拍了拍腰间,出声保证。 陈霜晚笑的眉眼弯弯,这雪缨还真是有趣。“嗯,那我可是要靠雪缨保护了,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等下我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横着走?大小姐是属螃蟹的吗?”想到前几日刚用过的蟹黄菊丝,青枣不由又舔了舔嘴角。 雪缨却一本正经的道:“大小姐若是想横着走,我和青枣可以抬着你。” “…….你们俩不用当真,我就说说。” 陈霜晚一脸无言,碰到两个较真的家伙,可真是聊不下去了。 进了秋园,却不似想象的那样,大片大片的菊花簇成一团,反而是一步一景,在景色的凸出点,都是一株凌高绝傲的菊花,将所有的花草都给比了下去。 这些菊花种类不同,颜色不同,各有千秋,有的甚至是一株之上,开出了两三种颜色的菊花,着实令人惊奇。 “大小姐,你快看,那一朵是粉色的,枝丫上又生了一朵白色的花朵,真是好别致啊。” 青枣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时在耳边轻呼,陈霜晚目不暇接,越走越深,早已把那两人给抛之脑后了。 “这位姑娘,还请留步。”寻走到池边一处墨菊前,突然有男子声音传来,惊得陈霜晚愕然回眸。 雪缨双眸微眯,脚下以踏前一步,随时准备动手。 那只脚踩木屐,一身青白二色宽袍大袖,散发披肩,端是名士风流。若不是那衣裳上微透的酒气,嘴角似有若无的邪笑,将那张端正的脸生生变成了轻浮浪荡。 “有事吗?”陈霜晚眸光淡淡,红唇微抿。 “姑娘,你偷了本公子一样东西,不打算还给我吗?” 青年出声,便是一句问责,气的青枣连忙低声骂道:“你胡说什么,谁偷了你的东西,你若是再胡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怜香惜玉无情人 陈霜晚莞尔一笑,星眸微闪,道:“不知周二公子丢了什么东西?晚儿也愿意帮周二公子一起寻寻,就当是日行一善。” 周二斜眉微挑,觉得有些意思,忽地踏步上前,长臂一伸,倏地穿过陈霜晚的耳际,再收回时,手中已经持这一朵纯白色娇艳欲滴的秋菊。 “本公子丢的,可不就是这朵白玉珠帘。” 宛若戏法一般的手段,直看的青枣双眸瞪大,刚才她可是仔细盯着这人以防不轨,都没看到那菊花怎么出现的。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周二公子果然是惜花之人,只是如此名贵的白玉珠帘如此轻易被折,也不知这秋园的主人会不会痛哭三日,以表惋惜之情。” 陈霜晚摇了摇头,似乎是爱莫能助,这朵白玉珠帘可是名贵品种,周二公子能说折就折,倒也是能人。 周二心中颇为无语,为什么每次对上这两人都惹了一身腥,好好地变戏法博美人一笑,都弄成不怜香惜玉的无情之人。 “鲜花赠美人,不必客气。” 周二公子旋指一丢,那花枝便稳稳插在陈霜晚的发间。 “周公子今日是一人来的?” “非也,携了几位家中姐妹,嗯,还有几位至交好友。” 陈霜晚双眸微亮,脚下徐徐而行。“既然有同伴相游,周二公子何孤身一人在此。” “姑娘不也是独身一人,不若赏脸,让本公子带你游赏这满园秋色。” “大小姐,谢公子跟上来了。” 雪缨突然出声,她耳聪目明,自然听得见远处的声音。 “你这丫鬟倒是有趣,以往不曾见过。” 周二公子细细打量了一眼雪缨,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如此冷美人倒是不多见。 “我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谈何以往。” 陈霜晚脚下不停,徐徐走动,赏阅这秋园美景,对待周二公子显得略微漫不经心。她算是看出来,这周二公子就是块狗皮膏药,除非他自己不想黏,否则怎么也甩不掉。 “啧啧,可惜了善之兄。” “周二公子,您这是何意?” “可惜善之兄还心心念念这佳人,这佳人却同别的男子赏花,一番痴心错付,愁煞人呦。” 陈霜晚微恼,虽然她自己持身清正,可别人如此说,总是令人烦忧。 “大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倒是让我们一番好找。” 陈清熙快步上前,微微有些埋怨,随后目光打量了一番周二,唇角便泛了些笑意出来。 “大姐,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吗?” “晚娘子,你还好吧?” 谢云沐压下心中不适,出言相问,看向周二的目光,带着一抹审视。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四妹,我们再向前走。谢公子,多谢你的关心。” 陈霜晚含笑,牵着四姑娘的手向前走,眉眼里闪过一丝警告。 而周二公子岂是这么好打发的,以他八面玲珑的三寸不烂之舌,没过多久便已和谢云沐称兄道弟。 “谢公子与陈家非亲非故,为何会邀请陈家两位姑娘来赏这秋园,这两张请帖可是价值不菲啊!” “两张请帖不过是俗物买取,能博美人一笑何乐而不为。” 谢云沐笑的有些自得,这请帖代表的不止是金银,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两位姑娘各有千秋,不知谢兄喜欢的是哪一位?” 周二此话问的促狭,加上眉眼的邪气,便被谢云沐当成了艳羡。 “陈大小姐冰雪玉质,又是侯府嫡女,日后必为贤妇,云沐心仪的自然是陈大小姐。” 看着前面的清丽的背影,陈云沐浅笑勾唇,陈霜晚既然愿意陪同他来赏花,不是也有些意思吗?更何况他也能感受到陈清熙爱慕与他,若是能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福,亦是一段佳话。 周二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擒住谢云沐的肩头,一把将人给推的紧靠假山石壁。冷笑道:“小子,以后离陈大小姐远一些,否则本公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凭什么?你想干什么!” 忽的被擒,谢云沐满头雾水,脸色分外难看,看着前方的背影,唯恐失了面的,低声咒骂,眼中宛若喷火。 “就凭本公子姓周,排二,以后再让我看你一次,本公子就打你一次。” 周长岫冷笑一声,眉眼飞肆斜意,这小白脸一看都不是好人,还敢肖想陈大小姐。 “你姓周又怎样,万年老二又如何,我与陈大小姐两情相悦,也轮不到你来棒打鸳鸯。” 谢云沐真的气急,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怎么会遇到这种无赖。尤其这人生的人高马大,此时将他按住,威迫敢极强,让他由心底生厌。 “啧啧,小白脸倒是挺有脾气的。本过本公子今日就给你上上一课,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想怎样?” 谢云沐硬着骨头,其实心中早已惴惴不安。而这时陈霜晚几人早已没了踪影。 “啧啧,谢公子这面皮生的倒是极好,若是打坏了,可真是让人心疼。” 周长岫略显惋惜的看着那清秀雅静的容颜,口中的声音已然变了腔调,他擅长戏曲,对男腔女音把握的甚为周妙,可此时听在谢云沐耳里只觉的毛骨悚然。 “你,你这个变态!” 谢云沐紧张的夹起双腿,为自己的贞操担忧起来,圈子里喜欢娇弱少年的不是没有,尤其他生的面皮细嫩,更是遇到不少,不过他对这种事情向来痛恨至极,哪想今日还被一个男的给调戏了。 “嘿嘿,今天本公子就变态给你看。” 周长岫得意一笑,将谢云沐给拉进了假山石后。 “不要,不要啊!” “这里不要?还是这里?又或者其实都要?” “住手,你个变态!啊,嘶!” “变态,嘿嘿,本公子喜欢。” “救命,不要,啊!” 耐不住四姑娘的担忧,陈霜晚便和她回头来寻谢公子,没想到刚回到此处,便听到这种声音,两人双目对望,经久无言。 “周公子,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只见周长袖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袍,满面绯红的走了出来,他抚了抚散乱的头发,笑的一脸畅意。 “没事,我就是个谢公子交流交流感情,无伤大雅。你们先走,谢公子腿脚有些不舒服,等下我扶着他。” 四姑娘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羞的却是满面绯红,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假山,只觉的天塌地陷。 “谢,谢公子,你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入骨相思知不知 夜晚的青萍院中静悄悄的,一点昏黄的烛光在帘幕内摇曳身姿,青枣为陈霜晚拭净湿发,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困倦。 “擦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好,那大小姐您有事唤奴婢一声。” “嗯。” 陈霜晚扯过一条发带将差不多干的头发束缚住,褪去外裳躺了秀被之中,不一会儿便已沉沉的睡去。 晚间的风儿似乎格外的调皮,吱呀一声轩窗被吹动开来,借着半透的月光,竟有一抹斜影洒在窗棂之上。 雪缨警觉地拔出腰间的匕首,脚尖轻灵的跃下房梁,不落一丝声音。 那抹清瘦的身影倏的跳进窗棂。 正是此刻,雪缨双眸微眯,人已经如同海边的浪涛激射了出去,匕首闪烁着森冷的光,直往那人影心口刺去。 那黑影竟出手极快,单手并掌砍在雪缨的手腕间,一股巨疼袭来,匕首便仓皇落地。 “叮”的一声轻吟。 “有........” 雪缨心悸,知道是遇到了高手,不敢负隅顽抗,连忙出声示警。然而刹那见那人影竟飘忽一闪,给了她颈间一个重击,瞬间丧失知觉昏倒在地。 人影走至床前,竟肆无忌惮的点亮了熄灭的烛光,他盯着那熟睡的容颜看了许久,眸光深邃有暗流涌动,良久之后,紧抿的唇角才流泻出浅浅的叹息。 片刻后他弯下腰去,抬起绣被盖住少女裸露在外的手臂,征住了片刻才在枕间塞下一物,下一刻,便欲熄了烛火转身离去。 蓦然,那掩在被子下的小手竟突然扯住那有些脏污的衣角,一双星辰般黑亮的眸子直幽幽的看着他,哪有半丝睡意。 两人幽幽对视,陈霜晚看得很认真。 青年穿着褐色的军服,上面还有不少泥泞和划痕,俊逸的面容在她不知道时间里添了几抹细碎的胡须,肤色微黄了些,眼神刚健,为那谪仙般的容颜平添了几抹沧桑。 “你怎么又晚上来了,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 少女的声音很轻柔,像刚出生的幼崽猫咪,呼吸都透着几分绵软的气息。 “军营里有些忙碌,只能这时间来看你,很介意吗?若是不好,下次便罢了!” 清雅的声音有些低沉,漆黑的眸色仿佛饱含着无数的情感,捉摸不透,又不可忽视。 “不,不打扰,只是怕你太累了。” 陈霜晚笑了笑,抱着锦被坐起身来,被居高临下的俯视,总让人感觉处于弱小的一方。 颜善之看了看有些脏乱的衣角,扯了个绣凳坐下,认真的道:“过些日子就不忙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狩猎。” 陈霜晚抿了抿唇角,低垂着眼敛,白皙的容颜在灯光下透明的有些虚弱。 “是周二公子告诉你我今日去了秋园?” “嗯,他命人传信给我,说你桃花太旺,让我来折一折。” “哈哈。” 噗嗤一声,陈霜晚实在忍不住笑了场,眼睛弯成新月的模样。 “周二公子今天还把谢公子给打了,他有没有跟你说?” “有跟我邀功,搬走了我书房里翡月夜珊瑚。” 陈霜晚纠着手指,柔软指头扭做一团。 “我跟谢公子并不熟悉,也不想熟悉,何况他是华轩的人,所以我不喜欢他。” 少女星钻般的眼眸闪烁着亮光,以异常认真的眼神看着你,香檀般的红唇开合,语气异常认真和笃定。 “我知道。” “你知道?” 星眸瞪的大大的,嫣红的小嘴微张,隐约还能看见雪白的贝齿,花瓣色的舌头。 “本世子这般好看,你怎么会舍我而选他人。” 颜善之唇角微翘,眸子里流露出几丝愉悦之色。 “世子好自恋。”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可是小晚儿有这么多人惦记,本世子心中还是有些不爽,所以......” “所以什么?” “让你早些成为我的人!” 低浅的话语消失在嘴边,在陈霜晚还那不及讶异的时候,那张俊逸的脸孔突然放大,唇间被柔软的肌肤相触,鼻间都是那人清浅的气息,周身被清凉的冷香包围,陈霜晚的脑袋已经糊成了早间喝的粳米粥。 丰腴的红唇宛若鲜花瓣一般香嫩,划过唇齿的气息宛若甘露的清香,他能感受少女的紧张和羞怯,锦被下的身躯早已僵硬,细白的贝齿也慌张咬在一起,但他不曾退让,一直轻柔的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闭上眼睛。” 清冷的声音唤回少女的神智,她的脸颊比芍药还红,带着害怕羞怯的情感闭上双眸,却更能清晰的感受在她唇间徘徊不去的柔软。 将怜惜放在心底,颜善之以舌强硬的撬开少女的贝齿,温柔的舔舐着每一处几分,却又强硬在唇齿里攻城略地,吸取着琼浆玉液。以温和编织牢笼,有力的步伐步步紧逼,引诱少女沉沦。 “不,不要。呼呼。” 陈霜晚艰难的推开青年,略微生出的胡茬刺的肌肤发痒,可她却顾不得这些,微张的檀口贪婪的吸着空气,脸蛋胀的比晚霞还红。 颜善之轻笑,“怎么不会换气,小鼻子难道是留着看的。” 怜爱的吻了吻少女的眉心,将少女小小的身子半抱在怀中,便觉得分外心安。 陈霜晚被说着微恼,冷哼一声,“谁说我不会唤气,现在我都学了凫水。你要不信,那再来一次。” 小人红着脸,悄悄闭上了眼,撅着微微红肿的香唇凑了上去,肌肤相触片刻,觉得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本事,欲要离去。 颜善之眸色微深,身体已然紧绷,大掌一探捂住小人儿的后脑,吸允着口中的红唇争夺主权,攻城略地。这次颜善之分外强势,不一会儿小人儿便娇喘连连,眼睛里也蒙起了盈盈水雾,楚楚可怜。 “你真坏。” 良久之后,陈霜晚捂着麻疼的红唇,湿漉漉的眸子满是委屈。 “真是个笨丫头,早些睡吧,再不走我都走不了了。” 颜善之心里无奈叹气,小丫头还是太小了,还有一年才能及笄,令他刚知相思,便害相思啊。 “啊,那里快走吧。”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好。” 陈霜晚乖顺的躺下,盖好锦被,床头的灯花倏的熄灭,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窗前直立的身影。 瞪着湿漉漉的水眸,黑暗中,少女突然说道:“是不是你,在我心里下了蛊!” 第一百二十三章:相思本是红豆种 “雪缨,你怎么伫在这里?” 天色已经亮起,青枣揉着惺忪的睡眼按照以往的惯例去大小姐床前看一眼,为她盖好锦被,才去梳洗。谁知道刚转入内室,便见雪缨一脸青黑的站在床幔前,目光紧盯着床头的绣凳。 雪缨僵着酸疼的脖子,抿着直线的唇看了青枣一眼又收回目光。 “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走,别吵到大小姐。” “昨天晚上有人夜闯青萍院!” 雪缨不自觉摸了摸僵硬的脖子,她就这么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原本以为是心怀不轨的坏人,可今晨进了内室之后,雪缨已不再这么想了。那绣凳上还有些许污迹,那人一定像她此时一样,坐在这个位置。 “什么!怎么会有人夜闯青萍院,是你发现的吗?是不是把坏人打跑了?” 青枣满眼的崇拜,果然不愧是虎子哥寻来的高手。 雪缨唇角微僵,面上颜色更青黑了几分,暗恼的瞪了一眼青枣,握着匕首走了出去。哼,从今天起她就勤炼苦练,就不信打不过那个黑衣人。 两人刚走,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便冒出锦被,带着丝丝笑意的黑瞳里,哪有半分睡意。 “真是的,大清早就跑我这里站着,怨愤的眼神都要把被子烧破,我还怎么睡得着。算了,谁让我是个好主人呢,不跟她计较。” 陈霜晚默默的嘀咕着,想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略一翻身,身下便膈到一个冰凉的硬物,顺势拿了出来,这才将东西看得清楚。 “果然是簪子。” 在晨曦的阳光下,绿意十足的和田玉玉杆中仿佛有烟雾流动,一头细尖,一头雕刻着四枚花瓣玉片,最令人惊叹的是,翠绿的花瓣中竟镶嵌着一颗红豆大小的艳红宝石。 飘花的翠绿,滴血的宝石,大红大绿,明明是相称在一起是很俗气的颜色,此时却完美的协调在一起,夺目而温润,绮丽而清雅,实属珍品。 “真是的,这么懂女孩家的心思,难道送过很多人。” 陈霜晚口中埋怨,面上已笑的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半分困意。 “大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嗯。” 铜镜中,少女端坐,眉目如画,青黛在其身后细细梳理着秀发。 “今天就梳个白花垂鬟分肖髻。” “啊,大小姐平日里不是喜欢垂挂髻吗?” 青黛虽然疑惑,手下却是灵动,将发分股,结鬟与顶,以细珠钗定主呈花环装,余下长发以红纱细绳束结肖尾,垂于肩上,宛若燕尾轻灵俏丽。 “用这个簪子。” 陈霜晚悄然递出手中的玉簪,那冰凉的玉石已被她酝的温热,翠绿嫣红分外耀眼。 “咦,这个玉簪大小姐什么时候得的,怎么奴婢没有见过?” 将玉簪插入发间,稳当的别住,这簪子如此耀眼,青黛若是见过怎么会不识的。 “刚得的。” 陈霜晚抿唇偷笑,看着铜镜中清丽的容颜,因为发髻的改变,衬的有几分成熟婉约。而那枚玉簪绝对是点睛之笔,与白皙的皮肤很是相宜。 一旁正摆膳的青枣微微皱眉,大小姐昨日好像没有买什么东西呀。 无视众人各异的心思,陈霜晚愉快的吃着早膳,看着门外院子中雪缨武动劲风的身影,一不小心就偷笑了出来。 待陈霜晚用完早膳,青黛便在一旁陆陆续续禀报府的事情。 “停,你是说现在这个时间,如月和王乔儿又一同去暖燕堂。” “是的,这几日来如月和王乔儿已经熟络,两人还以姐妹相称。”青黛淡定的点了点头,对府中诸事知之甚详。 “一个王府贵女,一个侯府奴婢,身份宛若天壤之别,王乔儿竟然能折身至此,倒也非是常人。” 陈霜晚用绣帕擦拭着嘴角,一举一动皆有优雅的美感,倒是得了王氏的几分真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此说来,这王乔儿所谋不小。” 青黛认真的提点着,如今若说陈霜晚是冲锋陷阵的将军,那青黛就是身后出谋策划的军事,倒也别有趣味。 “等下我们去暖燕堂,对了,我记得那道燕汁南瓜乳甚为清甜,又温和解暑,青黛你做一份,正好给祖母送去。” “真的只做一份?那还有老夫人的吗?”青黛取笑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不会有,我肯定不会贪吃的。”陈霜晚嘀咕了一句,向院子中走去。 她在枣树下转了转,眸光不时看向一头热汗的雪缨,汗水已经沁湿她的衣背,眼神却像森林的野狼犀利、坚定,充满野性。 “咳咳,青枣,雪缨有用早膳吗?” “没有呢,她今天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我问话她也不理,就在那一直练武。大小姐,你说我能不能跟雪缨练武啊?” 青枣很是羡慕雪缨会有武功,若是她也这般厉害,以后就能保护大小姐了。 “咳咳,这样啊,那我帮你问问。咳嗯,雪缨停一下。” “主子,您唤属下?” “嗯。” 陈霜晚干咳的点了点头,少女挥洒着汗水,眉目坚毅,一双黑灵灵的眼睛无比的认真,看得她有些心虚,好像,好像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青枣,雪缨还没吃早膳,你去给她端些吃食。” “好嘞。” “主子,属下不饿。”雪缨沉默的说道。 “怎么会不饿,那个,我知道昨天晚上来的是谁!” 陈霜晚说完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说她自己暗通曲款,与人私会吗! “属下知道!”雪缨幽幽的说道。 “你知道,怎么还这么折磨自己?”看得她都良心不安,心中发虚。 “不是折磨,是惩罚,属下武功不济,才让那人有机可乘,此乃耻辱,属下不敢忘怀,以后必定勤学苦练,护主子周全。” 雪缨说的郑重,话语铿锵有力。幸好昨夜是友,若是敌人,那陈霜晚不是已然出事,雪缨可不能接受这种假设。 “那也吃过早膳再练,可不能把自己累坏了。” “多谢主子关心。” “还是大小姐有办法,之前奴婢唤她用膳,她都不理奴婢。” 青枣端着小案几,上面放了几叠菜肴,放在雪缨身前。 “快吃吧,吃完教青枣一起,她可稀罕了。” 雪缨抬了抬眸,又低下去,“她不行。” “怎么不行啊,大小姐都说行了。” “大小姐说行,你不行!” 陈霜晚....... 第一百二十四章:知冷知热话家常 “老夫人,大小姐来看您了。” 随着丫鬟的通禀,少女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烟水色束腰襦裙勾勒少女初露窈窕的身姿,高挑的发髻露出整张精巧的五官,温雅有仪,清丽无双。 尤其是发间的一抹玉簪为素白的容颜平添几分旖旎艳色,到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晚儿见过祖母,表姑。” “几日不见,晚娘子气质越发出众了,这般芳华,不愧是侯府的嫡女。” 王乔儿连连赞叹,目光在那发簪上移不开眼睛。这些日子她也了解了府中的消息,如今陈霜晚管家又是嫡女,颇得陈秋年信任,自然要对其靠拢以示亲近。说不定这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大女儿呢。 陈霜晚如何看不出王乔儿眼中的沾沾自喜和一抹算计,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无关紧要。 “晚娘子,园子里阳光正烈,怎么又到祖母这里来了。” 王氏递了帕子,示意陈霜晚擦擦额头的汗水。 “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祖母这是嫌弃晚了了吧,果然中了晚儿上次的话,这日日看着都会厌倦的。” 少女微撅着红唇,语气娇憨,星眸形似弯月,只是一见,便觉得分外可人。 “什么新人旧人的,你可是祖母的宝贝,什么新人旧人都比不了。” 王氏罕见笑的开怀,顺势扯着陈霜晚在自己身边坐下。 “咦,是谁跟晚儿想的一样,也给祖母送了吃食。不过祖母肯定更喜欢晚儿的,祖母您看,这是青黛特意给您做的燕汁南瓜乳,美容养颜的哦。” 陈霜晚调皮的眨眨眼,忙把青黛手中的食盒提了过来,献宝似的取出南瓜。 “咦,不是吃的吗?怎么把南瓜给拿过来了。” 也难怪王氏吃惊,手掌大小的南瓜黄橙橙的,捧在手中不像食品,反而像是玩具一般。 “当当当。” 陈霜晚打开横切的南瓜盖,乳白色的汤汁正盛放在南瓜壳里,一经打开,便散发着食物的馨香。 “看看,是不是又好看,又好吃,很有创意吧!” “是不错。” “晚娘子可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这香味可真清甜,一定很好喝吧。表姑,您可真有个好孙女。”王乔儿扭着细腰走上前来,满面含笑的夸赞着。 一旁的如月姑娘手中绣帕紧了又紧,捏的皱成一团,她在门外站了好几日才得以进这暖燕堂,可就算进了门,老夫人也没同她说过几句话,更别说她亲手熬煮的燕窝粥,老夫人也不曾动过一下。 “那是当然。”王氏笑眯眯的接过南瓜,在手里把玩了一番。 “只可惜这食物虽好,却只有一份,巧儿想尝尝侄女的手艺,怕是不能了。” “如何不能,桂嬷嬷,将这燕汁南瓜乳分了,与众人尝,都让她们尝尝这手艺,别什么歪瓜裂枣的都往这暖燕堂送。” 王氏对着如月姑娘也是颇为无奈,骂不得,打不得,你不见她,她还死皮烂脸的在暖燕堂前一站就是一整日的时光,若是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故意苛责继子的小妾呢,可真是给人心里添堵。 这倒是应了那就俗话,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无赖的,可真是不好对付的呢。 “多谢姑母,那乔儿可要多尝尝呢。” 桂嬷嬷取了小盏,为王乔儿、如月一人倒上了半盏,分了下去。 “入口清甜,食之绵滑,燕窝成丝,不用咀嚼,也能吞咽,不是软烂,反而带着一抹韧滑,时辰把握的很好。” 王巧儿毕竟出身王氏,学的是六礼制艺,自小又受名家熏陶,食的是燕窝鱼翅,餐餐精细,能让她出言如此夸赞,可见青黛厨艺不凡。 如月端着小盏的手有些颤抖,嘴角多了抹苦涩的味道,怪不得王氏对她端来的燕窝吝啬一眼,和这燕汁南瓜乳相比,她那岂不是寡淡无味的米汤。 “如月姑娘觉得可好?”陈霜晚见她神色不对,笑意盈盈相问。 “甚好,喝了大小姐这个燕汁南瓜乳,直让奴婢觉得以前的饭菜都是白吃了。” “如月姑娘以前是华姨娘身边的丫鬟,分例自然不能同这相比,不过日后做了父亲的姨娘,就是日日吃这些,也是吃的起的。” 陈霜晚此言,何其诛心,简直就是往人心的最痛处,比之王氏贬低华姨娘为官妓贱婢的言语,也不逞多让。 “是,奴婢就是贱命出身,哪用过这么好的东西,今日也是沾了老夫人的光,奴婢心里很是感激呢。” 屈辱的泪水已经盈在眼角,如月硬是不敢让它滴落下来,低眉强制忍耐着。 陈霜晚微怔,别开眼去,她倒不是故意想针对如月,只是告诫她莫要做什么非分之想。 “何止是如月,就连乔儿也是沾了老夫人的光呢,就是不知道以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才能让这么能干的小娘子洗手作羹汤呢。” 王乔儿笑着打着圆场,如今她对如月还有所图,一定要示之以好,方能笼络人心。 “不错,晚娘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王氏笑问,想着也能提前规划个圈子选一选。 陈霜晚面颊微红,看着众人取笑好奇的目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豪气,郎朗笑道:“当然是盖世英雄,生能报效朝廷,身后又能名传千古,翩翩儿郎,文物双通,才值得晚儿以身相待呀!” 想了想,陈霜晚觉得自己的话还是没夸出颜善之的千分之一好来,连忙又道:“外人面前端短的起官威,家中能放的下架子,不求能相妇教子洗手做羹汤,最起码也要知冷知热话家常。” 额,一不小心把九歌先生话本子里的桥段都给说了出来。 “这岂不是梦中人。” 王巧儿嘲讽一笑,前半句位高权重者已是难求,后面这知心更是难求,不过小小一个侯府嫡女,倒真是敢想。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女,晚娘子放心,祖母你一定帮你好好相看相看。” “谢谢祖母。”陈霜晚亦是喜笑颜开。 却说王氏,已经很久未曾笑的这般开怀,可在这一刹那,头皮突然一炸,心中悸疼,连忙伸手捂住了心口。 “祖母?祖母您怎么了?” “唔,疼。”王氏捂着胸口,呼吸困难,不过片刻,就已说不出话来。 “祖母,您不要吓晚儿了?”陈霜晚仓皇扶着王氏,下一息就见王氏已然昏迷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中毒后生死未卜 “祖母,你这么了?桂嬷嬷,快过来啊。” 陈霜晚吓的脸色发白,睫毛抖动便红了眼眶,着实是骇到了。 尤其是此时王氏已然昏迷,可五官却扭曲纠结在喜气,胸口使劲的欺负,红唇微张,仿佛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令人骇然。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夫人,您醒醒啊!” 桂嬷嬷满面惶恐,一个剑步冲了上来,看着这么样的王氏,心头巨震,忙叫道:“快点派人去请马大夫,一定要快点。” 眼见桂嬷嬷连丫鬟将王氏抬入了内室,陈霜晚抬脚欲要跟去,却陡然听见王乔儿凄凉的哭声。 “姑母这不是要去了吧?这么样好生吓人?难道是什么旧疾?” “乔儿姐姐,老夫人不会有事吧?看着好像很吓人。” 如月既担心又震惊,紧紧扯着王乔儿的长袖,惊慌难掩。 陈霜晚冷眸扫过厅中,压下心中的惊慌,突然大声道:“青黛,迅速让人持父亲的名帖去请御医,将雪缨也带去,另外厅中的所有人都不许离开此处,所有的物品,都不能移动。” “是,奴婢这就去。” 青黛也不是惊恐不定,暗暗看了一眼如月,连忙跑了出去。 如今陈霜晚在家中积威甚隆,何况是在暖燕堂中,迅速有不少丫鬟婆子将厅堂把守住,不管是当值的丫鬟抑或奉茶的侍女,一律跪在堂中听候发落。 如月看着这一幕,暗自揪心,想要抬脚离去,却又不敢离去。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我们也不能离开这里?” 王乔儿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心下发慌,兀自镇定下来,不明相问。 “表姑为什么要离开暖燕堂?如今祖母生死未卜,表姑难道不在这里伺候,还要回厢房,难道表姑就一点也不担心祖母的安危吗?” 陈霜晚踏步毕竟,冷冷的幽眸里带着几分少有的尖锐和犀利。她知道她自己是迁怒了,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毕竟对王氏,她感情很深,已经把对父母的感情都转移到王氏身上。 “晚娘子,表姑不是这个意思,姑母突然昏了,乔儿心中自然是很担心姑母,当然不会在此时离开。” 王乔儿牵强的笑了笑,勉强保持住仪态,连忙坐回椅子上,却觉得如坐针毡。 “如月姑娘,你也要离开吗?” 陈霜晚算是放过王乔儿,眸光冷冷瞥向如月,认真的盯着她仓惶青白的脸色。 似是被陈霜晚的目光惊到,如月连忙慌张摆手道:“老夫人出了这种事情,如月怎能在这时候离开。” “你明白就好。” 陈霜晚不再看两人,反而对一旁的下人道:“派人去通知父亲,就说祖母病了,让他赶紧回来。” “是。” “晚娘子,不进去看看吗?”王乔儿忧心的看着室内,两眼蒙圈。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一把胡子的马大夫被婆子扯了进来,口中哎呦哎呦的哼着,这家人急的哪里像是请大夫,活脱脱像是去赶着逃命。 “马大夫,您来了,快进去帮祖母看看吧,她刚才坐在这里好好的,然后突然昏迷了过去,好像很痛苦。” 陈霜晚心急,一把扯过马大夫的袖子,就将他向内室拉去。 “哎呦,小丫头,慢点,慢点,走的这么快,我这把老骨头都要交代在你们侯府了。” “马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祖母啊!” 几人快步走到内室,马大夫还喘着粗气,再看到老夫人面容的那刻,面色却陡然泠然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 “二罗,快把药箱打开,将救心丸递过来。” “是,师父。” 陈霜晚心中很是不安,黛眉紧紧皱起,王氏已然昏迷,然而就算在睡梦中,她的面容也是痛苦紧皱,嘴唇紧咬,隐有血丝流出。 “马大夫,您可以一定要救好夫人啊,老奴求求您了。” “桂麼麽,别着急,马大夫一定会治好祖母的。” 陈霜晚上前扶住桂嬷嬷,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然被冷汗沁湿。 “好孩子,你说夫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就晕了呢?她平日里身体好好的,还未到中年,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啊!” 马大夫掰开王氏的嘴,喂下一颗药丸,这才连忙诊起了脉像,只是这一号,额中的川字就再也不曾放松过。 “马大夫?祖母是得了什么急症?” “不是急症,是中了毒!” 马大夫脸色难看,收回手掌,竟不再诊脉,一边又吩咐二罗将药箱收起来。 陈霜晚心惊,连忙出声道:“中毒,是中了什么毒?马大夫,您赶紧开药,救救祖母啊!” “怎么会是中毒,如月端来的东西老夫人从来没有用过啊!”桂嬷嬷也是脸色大变,咬碎了银牙。 “这毒不死普通的毒药,而是能令人心脏麻痹至死的毒药,发作极快,毒性极强,老夫这里没有解药,也配不出解药,老夫无能为力,你们就节哀顺变,准备后事吧!” 马大夫长叹一声,面上也有不忍,可此毒剧猛,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我苦命的夫人啊,怎么会中了毒,现在可怎么办啊!” 失去了王氏,桂嬷嬷似一下失去了主心骨,老泪纵横,跪在窗边痴痴望着王氏,可谓是闻者见泪,听着伤心。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那就把府邸翻了也要找到解药。既然马大夫您医治不了,还请去厅堂查看一番,那里是祖母昏厥的地方,请您去看看有什么异样。” “如此老夫心中也稍作安慰着,二罗,快跟我去厅堂。” “是,师傅。” 马大夫师徒两人走了,桂嬷嬷哭个不停,陈霜晚心底的恐慌终于到了极限,一想到王氏即将离她而去,她便难过的呼吸都艰难几分。 眼泪簌簌的落下,她心中不住的怨恨自己,明明知道祖母妨碍了某些人的路,却以为祖母能够保护好自己。 “桂嬷嬷,你照顾好祖母,我一定去取来解药。” 陈霜晚心中发狠,今日就算是闹得天翻地覆,她也不能任贼人逍遥。 “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取解药啊?” “玉筑小院,一定是华莲儿,一定是她!” 陈霜晚话语说的笃定,可却明白此去并不一定能寻到解药。毕竟这毒发作的如此之快,是剧毒啊。 桂嬷嬷眼中升起的亮光又陡然暗灭,她扯住陈霜晚衣袖。 “大小姐,你这也只是猜测,哪里能拿到解药,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次毒手,便是存了志在必得之心啊!” “可是那又怎么办,就算跟她撕个鱼死网破,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祖母就这么走了,而无所作为!” “大小姐,奴婢带冯御医进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百毒丹解百毒否? 冯御医年约四旬,面庞方正,身材清瘦,常年为官,自有一身威仪。原本拿着侯府的名刺是请不来的他的,又闻是王氏病重,才匆匆赶了过来。 “大小姐,你快别哭了,如今救治老夫人要紧。”青黛看着陈霜晚眼睛红红,努力忍着泪水可依旧泪水横流的模样,心中便格外不忍。 “我没事,青黛,你去厅里,刚才马大夫说祖母是中了毒,正在查探物品,你出去看看。” “好的,大小姐,雪缨,你照顾大小姐。” “嗯。”雪缨认真的点头。 “冯御医,老夫人这毒可能解啊?” 桂嬷嬷之前深受打击,现在只希望冯御医能技高一筹,帮王氏寻得生机。 “那大夫说的不错,老夫人是中了毒,而且是剧毒夹竹桃!” 冯御医眉宇紧皱,面色微黑,这夹竹桃可是剧毒,只需少量,便能令人抽搐、昏迷,心脏衰竭而死。 “夹竹挑?” 桂嬷嬷和陈霜晚了两人惶恐对视一眼,略显不安和迷茫。 “不过幸好老夫人中毒剂少,方才昏迷过去,不然出现呕吐,腹泻等症,当要立即毙命。” “那可是能治?冯御医,不管是什么药,您尽管开,我都去寻来。” 陈霜晚面上一喜,只要有的治就好。 冯御医摇了摇头,依旧面凝重。“你们误会了,我说的是中毒微轻,只时延缓了死亡时间,夹竹桃无解,中者必死,你们准备后事吧!让老夫人走的体面一些。” “怎么会这样!”桂麽麽泪崩,瘫坐在在地。 “不跟根治这毒,有么有缓解的汤药。” “大小姐,奴婢听说这过这个夹竹桃,是剧毒无解。”沉默片刻,雪缨低沉在陈霜晚耳边道。 “那便开一副解毒汤,用用看看吧。”冯御医摇摇头,吩咐侍童将药箱里常备的解毒汤药拿出来。 “谢谢冯大夫,雪缨帮我去送下。” 陈霜晚说完之后,又在雪缨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 “桂麽麽,你去将这要报煎煮,别人我不太放心。” “大小姐,这药能行吗?”桂麽麽看了看床上依旧不适的王氏,忍着泪水走了出去。 “祖母?祖母?”陈霜晚擦了擦泪水,坐在床头,出声唤道。 王氏眉头紧皱,面色虚白,呼吸都清浅的低不可闻。 “祖母,你听的见晚儿说话吗?” “祖母?” 陈霜晚唤了几声,眼眶红透,滴溜溜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其实她想要坚强,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自己流啊流。落在衣上,打湿了布料和腰间的香囊。 “祖母,晚儿不能没有你,是您一直照顾晚儿,保护着晚儿。在父亲问责的时候,在受到奴仆欺负的时候,只有您想着晚儿。” “以前晚儿活的愚钝,错吧黑心当作好人,是祖母您一一教导我,才有今天的晚儿。” “你让我抄佛经,学刺绣,知礼仪,晚儿都记在心里。祖母你真的舍得留下晚儿一个人在这里吗?” “想想晚儿,想想金陵,醒一醒吧!” 王氏眉头紧皱,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放在锦被上的手轻微的颤动,皮肤上青筋必露。 陈霜晚也不知道这是祖母即将苏醒的征兆,还是毒药发作的征兆,咬着红唇,含着泪水继续说道:“祖母,你不是说还要为晚儿相一个好夫婿吗?晚儿还没带他来看您呢,您怎么就睡了过去。” 王氏面色微微扭曲,身躯更是不住的颤抖,薄唇抿成一道直线,隐有血色洇出。 “祖母,晚儿不想你离开我。” 少女的头垂的很低,泪水颗颗打落在衣裙上,一颤一颤的肩膀抖动下带出一串哭音。 “祖母,这是一颗百毒丹,钱婆婆说只要吃了这颗丹药,便能除去百毒,而代价便是变成毒人。” “我知道祖母肯定不喜欢这毒药、我也不知道这百毒丹能不能救下祖母,可是晚儿一定要试一试,否则晚儿会悔恨终生的。” 陈霜晚泪水啪啪啪的掉落下来,打在掌心的盒子上,赫然是那日钱婆子给她的百毒丹,被她放在了香囊里,此时正是想了起来。 她掰开王氏的嘴,紧张的将药丸倒了进去,可王氏根本不知吞咽,那药丸还一直堵在舌尖。 陈霜晚无法,有些慌张,这时突然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桂麽麽。” “药煮好了,让老奴伺候夫人喝药吧。” 桂麽麽身躯佝偻,眼眶泛红,微黄的老脸上更是挂满了哀愁和黑气。 “不用,让我来喂祖母。” 陈霜晚接过药碗,忙走到床边,将一匙汤药吹至温热,便小心的给喂到了王氏的口中,希望这温热的汤汁能将药丸融化,给了咽了下去。 “大小姐,老奴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陈霜晚一边细心的喂着汤药,一遍拿着绣帕擦去王氏嘴边的余渍,一碗汤药喂完,陈霜晚已是满头大汗。 “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桂嬷嬷用袖子抹了一把老泪,颇为欣慰的看着陈霜晚,难怪王氏平日里最疼爱陈霜晚,这府里哪里还有人能像她一样做到这个地步,更别说那个嗣子,到现在也还没到呢。 “大小姐,云姨娘、华姨娘、二姑娘、四姑娘都过来了,一直吵着要进来。”青黛急的一头汗,快步走进来说道。 “进来做什么,祖母现在身体不宜见任何人,尤其是心怀不轨之人,青黛您跟她们说,她们若要等,就在院子中等着,若是不愿意等,就哪来回哪去!” 陈霜晚冷哼一声,才不愿让那些小人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大小姐,这怕是不妥吧。” 青黛有些为难,毕竟这些姨娘也算陈霜晚半个长辈。 “老奴和青黛一起去,想必老奴说的几句话,她们还是愿意听的。” 桂嬷嬷冷冷扯着嘴皮,想着陈霜晚之前激动要去打杀华姨娘的话,不由对华姨娘起了几分愤恨之心,或许毫无证据,可是老夫人若是去了,最得利的人可不就是她,因此,绝对华姨娘的嫌疑最大。 “多谢桂麼麽。” “青黛,若是父亲来了,直接将他请进来。” “不用请了,本侯已经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永襄候面色微青,面沉如水,身后跟着的正是华姨娘等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中毒疑云嫌疑人 “中毒,又是中毒,这侯府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啪的一手拍在床住之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陈秋年脸沉如冰,宛若涂了锅底灰一般。 “父亲,这候府妖风成性,宵小之辈有样学样,令家不成家,邪气泠然。如今这些人竟然敢对祖母下毒,何其诛心。晚儿恳请父亲,一定要查出下毒的凶手,还祖母一个公道!” 陈霜晚噗通一声跪下,字字狠辣,句句直扣人心,这次,她才不会再放过那心狠手辣的下毒之人,此时,她就是在逼迫陈秋年,让他狠下心肠,做出决断。 “查,一查到底,不管查出是谁,这侯府也再留不得此人,即刻送官!” 陈秋年冷哑着声音,眸光瞥向一众恐慌的人群,心中已经在滴血。 纵凶毒害嫡母,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他陈秋年还有何颜面能在朝堂上立足,更不论王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父亲英明。” 陈霜晚恭维了一句,转眼又道:“当时祖母毒发突然,孩儿已经命人封查了正厅,并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控制起来,令马大夫盘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陈秋年默默点头,看着昏沉不醒的王氏,也是心悸不已,明明前几日还中气十足的指着他的鼻子骂,眨眼间却像没了生息一般躺在床上,着实造化弄人。 “母亲这毒可有医治的方法?” 陈秋年此时最关心的是这个,他紧抿着薄唇,等待着答案。不能让王氏就这般死去,否则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些罪名了,可是不可否认,心中还是有一丝隐秘的窃喜。 “冯御医已经开了解毒汤药,只是能不能治好祖母,只能听天由命了。父亲,此时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下毒的凶手,寻到解药。” “不错,正应如此。” 陈秋年郑重点头,龙行虎步的走了出去。“来人,将所有的嫌疑的人,全部给本侯提到院中!” “是侯爷。” “青黛,你在这里照顾祖母,不管祖母有任何情况,都要出来禀报我,知道吗?” 陈霜晚认真的看了王氏,又见青黛郑重点头,这才扶着桂嬷嬷一同出去。 “侯爷,这大热天的,您让表姑娘和如月姑娘也跪在那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一出屋子,陈霜晚便听见华姨娘陈秋年身边说着这些话,送目望去果然在跪在院子中的一众奴婢里王乔儿同如月也跪在一旁,两双盈盈水眸都委屈的看着陈秋年,似是受了莫大的苦楚。 “谁要是求情,就去哪里跟她们一起跪着。” 陈秋年警告的瞪了华姨娘一眼,要说其实现在在他心里,还真的觉得华姨娘颇有嫌疑。 “侯爷,谋害老夫人这等罪名,就是赔上她们的命都不为过,少说还只是跪着。如今老夫人危在旦夕,妾身怕她们不愿意招啊,迟则生祸,侯爷,不如请家法吧!” 一旁的云姨娘突然走近说道,她素雅的面孔上无喜无悲,可却比狰狞的面容更令人恐惧。 “本侯再说一遍,是谁给老夫人下的毒,快点从实招来,若是等下本侯亲自查出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命能偿还的,本侯必将他全家下大狱,秋后午门一刀刀凌迟示众,以解本侯心头大恨!” 陈秋年咬紧腮帮,面容微鼓,平日儒雅的面上竟夹杂的一幕扭曲,还有深深的敌意。 “侯爷,奴婢们是冤枉的啊,奴婢对老夫人忠心耿耿,怎么会害她呢。如果不信,您可以问桂嬷嬷,她可以作证啊。” 不少丫鬟婆子泪眼哀求,吓得早已面色泛白,浑身颤栗,只求能今早洗脱嫌疑,还自身一个清白。 “老婆子不能为你们作证,如今老夫人受毒药之苦,便是轻信惹得事端,今日只要能查出凶手,清白之人老婆子会补偿的。” 桂嬷嬷着实是狠下了心,随着暖燕堂一众奴婢也不愿相救,此时她担保了一人,有可能就是放过谋害王氏的凶手,桂嬷嬷可不敢在此时大意。 “桂嬷嬷说的不错,你们此时要尽量证明自己的清白,将有嫌疑的人指出,方能免除嫌疑。” 陈霜晚冷着心肠说道,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侯爷,大小姐,奴婢们真的是冤枉啊!” “既然没有人招人,那就打,打到招认为止!” 陈秋年一声令下,外院虎视眈眈的小厮都提着棍杖走了进来,竟是一丈红。 “侯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王乔儿,我是您们侯府的客人,你们怎么能打我!”一直不安的王乔儿见到这一幕,终是不再忍耐起来,麻溜的站起,控诉说道。 “王乔儿,你是客人,但也是嫌疑人,母亲也是你的姑母,如今命在旦夕,本侯绝对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陈秋年虽是心中考虑良多,却也是下了狠心了。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王氏贵女,不是你们侯府的犯人。更何况要说在场的人都有嫌疑,为何不将大小姐和那桂嬷嬷也打了,刚才姑母毒发之时,她们两人也在现场!” 王乔儿发疯似的冷笑,到处攀咬,她倒要看看,这侯府此时究竟要如何收场,竟然还敢打她! “她说的可是真的!”陈秋年低吼,瞪向两人。 “父亲,表姑说的不错,祖母毒发之时晚儿也在堂中,不过晚儿问心无愧,我敢说这侯府里所有人都会害祖母,我也不会,因为祖母最疼的是我,她就是我最后的依仗,我怎么会毒害她!” “不错,以老奴之见,晚娘子绝对不是下毒之人,而别有用心之人,却是在你们之中!” 桂嬷嬷冷哼说道,绝对没有人敢来怀疑她,她就是王氏的化身,王氏的权威。 陈秋年低眸暗色,心中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王乔儿,倒是棘手。 “说她不可能,她跟姑母根本没有任何血缘,怎么就不会下手,我可是姑母的亲人,你们还来怀疑我,何况,姑母就是喝了大小姐送来的汤水,才中毒毒发,我看她的嫌疑最大!” 第一百二十八章:鬼祟身影初显露 炎热的院子里,风悄然而过的沉寂,陈霜晚眸光淡淡瞥了一眼王乔儿,对陈秋年处置方式颇为无语。父亲为官多年,却连一点调惟弄权术,拿捏人心的算计都不懂,难怪一直在鸿胪寺呆到养老。 “桂嬷嬷,去将马大夫请来。” 马大夫此时也是焦急火燎的扯着胡子,听到传唤,连忙带着小徒弟走了出去。 “见过侯爷,见过陈大小姐。” “马大夫,不知正厅你可查出什么东西?尤其是那几盏汤水?”陈霜晚眉峰微挑,淡淡问道。 马大夫看了一眼众人,小心斟酌道:“陈大小姐,刚才老夫已经将屋内的所有可有入口的食物、茶水都检查了一番,其中都并无毒物。” “若是这夹竹桃不曾入口,肯能引人毒发?” “夹竹桃?原来老夫人中的夹竹桃之毒,冯御医果然是医道圣手,才学渊博。陈大小姐有所不知,这夹竹桃不仅入口毒发,若是染在细小的伤口上,也能至人毒发。依老夫的拙见,老夫人中毒尚浅,两者皆有可能。” 马大夫叹了口气,他也算是暖燕堂的专职大夫了,常年累月来把平安脉,对王氏倒是颇有怜惜,如今佳人芳魂即消,自己却是无能无力,让人挫败与心啊。 陈秋面色阴沉,这毒药如此狠毒,若是有一天有人用在自己身上,可真是防不胜防啊。他目光阴狠,仔细扫过院中的每一个人,满眼深意与警惕。 “院中这些人身上,马大夫可曾查看过?” “这如何妥当,后院皆是女子,老夫并未近身。”马大夫老脸一红,看着嘴皮利落的小娘子,这还要搜身的节奏吗? “当然要查,若是毒药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携带与身,岂不是因为马大夫您的善心而放过了。” 陈霜晚冷眼一扫,小脸紧绷,不容置喙。 “好,那就听陈大小姐的。” 马大夫郑重点头,带着小徒弟一一检查起来,这其中包括袖口,衣领,手掌,发簪,一一检查个干净。 暖燕堂的奴婢很是配合,不一会儿就一一检查了个干净。马大夫神色越来越凝重,若是再无半点信息,那这估计是成么也查不到了。 “侯爷,我们在这里查出下毒的凶手,真的能救回老夫人吗?要知道上次容儿那丫头中毒,到现在也没找到解药呢?” 华姨娘颇为忧心的在陈秋年身边耳语道。 “不管有没有解药,下毒的人必须找到,本侯要用此人之血,祭奠母亲的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意味已经不言而喻,老夫人怕是真的逃不过此劫了,华姨娘不由悄悄舒了口气。 “若是老夫人故去,怕是最开心的却是华姐姐了。” 华莲儿面上笑意陡僵,一双利眼扫过去,微挑衅说道:“云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老夫人去了,云妹妹很开心吗?” “谁心里开心,华姐姐岂不是心知肚明。”云姨娘淡淡讥讽而笑,针锋相对,毫不留情,一改往日万事不扰的模样。 “老夫人待侯爷不是生母,胜似生母,对待我们这些妾室,亦不曾苛责过半分,如今她老人家中毒在床,云妹妹的不忧心难过,反而在这里说这风凉话,想来在云妹妹心里,老夫人的一条人命在你心里也么什么分量。” 华姨娘不动声色,了了几语见就将云姨娘不敬长辈,不尊的嫡母的心态给加深刻画,令众人生厌。 “姨娘,别气。” 眼见云姨娘被华姨娘气的急喘,捂着胸口都说不出来,似是又急又气,一旁的四姑娘连忙上前安抚,小声劝慰着。 “四妹妹,你可要照顾好华姨娘,这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多说多错,说不得还暴露自己的内心。所以云姨娘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是很好吗?” 陈清容笑的清风朗月,不过却被掩藏在面纱之下,她略显无趣的抚摸着自己新作的指甲,艳红的甲色红彤似火,将白皙的指尖衬托更为葱白,格外好看。 “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风言风语。”陈秋年低声斥责,目光扫过华姨娘云姨娘两人,暗含警告。 此时检查已经接近尾声,只剩王乔儿桶如月两人,王乔儿不愿如此,只要一想到那老头在自己身上寻来寻去,便觉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可刚才她故意将祸水东引,牵扯陈霜晚躲过丈刑,已惹众人不快,若是此时再推三阻四,岂不是嫌疑更大。 “如月姑娘,这些日子姐姐对你不薄,一直帮你在姑母那里说好话,你就让那马大夫先行检查吧!” “既然姐姐不喜,那如月先来吧。” 如月此时已经慢慢淡定下来,想着自己也不曾做过什么,便也宽了心,用帕子擦了擦额角汗水,艳红色丹蔻指甲好看极了。 “如月。” 马大夫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议论,带着二罗走了过来。 陈霜晚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手心已然汗湿,若说嫌疑最大的,其实陈霜晚心中一直怀疑的是华姨娘利用如月来下的毒,可是这几日王乔儿同如月走的挺近,也不能排除被蒙蔽后下毒的可能,毕竟这里也只有王乔儿更能靠近王氏。 突然,陈霜晚眸光一瞥,看到一抹身影走了过来,心思微动,悄悄退后了几步。 “雪缨,玉筑小居有什么异常吗?” 雪缨眸光微闪,警惕的看了一眼众人,悄声说道:“大小姐,玉筑小居并无异样,没有毒物,不过属下倒是在华姨娘房间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个等下再说,那厨房和如月住的地方呢?” “厨房的用具,如月煮粥的用的材料,属下都让冯御医检查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回来的时候属下遇到了青枣。” “青枣?她不是在院子了吗?”陈霜晚微讶。 “青枣说她发现听荷苑的丫鬟司琴偷偷进了青萍院,而且还将一些东西洒在茉莉花旁。” 陈霜晚眼神一亮,激动的抓住雪缨的手臂,“青萍院,洒的是什么?” “就是一些半枯的花瓣,青枣就捡回来了,正好转交给我,只可惜冯御医架子大,看完厨房就离开了,否则正好让他看看这花瓣。” 雪缨掏出一方帕子,欲要递给了陈霜晚。 “花瓣?司琴为什么要丢在我的院子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院中针尖对麦芒 热辣辣的太阳下,马大夫只觉得一眨眼就能落下一滴汗水来,微凉的风过衣衫,便将热汗吹的冷飕飕的,脊背发寒。 “启禀侯爷,大小姐,这些人身上并无异常,也没有夹竹桃的毒。” “奴婢们都是冤枉的啊。” 丫鬟群内发出小声的议论,甚至有的喜极而泣,庆祝自己洗脱嫌疑,逃出生天。 “雪缨,注意看着众人的脸色。” 陈霜晚突然低低说道。 “是,主子。” “侯爷,大家的嫌疑都已经洗清了,能不能回堂里去,这大热天的,可别把表姑娘给热坏了了。” 华姨娘颇为怜惜的看了一眼王乔儿,要说这王乔儿生的虽没有华姨娘美艳,却也是个美人儿,更且胜在年轻,如何不令人心生嫉妒。 陈秋年眉头紧皱,未置一词,不知在想些什么。 “慢着,马大夫,请您看看这是何物?” 陈霜晚突然出声,吸引到了众人的视线,她旋步上前,手中捧着微白的绣帕,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慢条斯理的打开。 “这是?”马大夫疑惑,夹起一片半枯的花瓣,在鼻尖轻嗅,片刻后似受到什么惊吓,猛然丢开,那花瓣随着微风飘卷,落在王乔儿的裙角。 “啊!这是什么啊!” 王乔儿吓的跳脚,她可是看见马大夫避之唯恐不及,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月也是面色微白,躲在王乔儿身后。 “不会看吗?这是花瓣啊!” 陈霜晚清凉凉的笑着,一双清眸微挑,带着丝戏虐。 “大小姐,若是老夫看得不错,这,这是夹竹桃的花瓣啊!此物,有毒,不可触之。” 马大夫连忙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过后犹觉得不放心,还用些草药擦拭了下。 “果真是夹竹桃的花瓣?” 陈霜晚恍然所悟,那丫鬟趁着四周没人,将此剧毒之物投放在青萍院,不管是使计害人,抑或另有谋算,都是不安好心! “晚儿,这毒物你是从何处得来!”陈秋年冷声问道。 “回父亲,这是晚儿的丫鬟在青萍院的茉莉花枝上捡到的。大家说说,这年头连茉莉花都能开出夹竹桃了,真是格外有趣。” 陈霜晚失笑非笑,又将绣帕给收了回来。 “依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与你。” “不错,晚儿已经抓到了那人,正是听荷院的司琴!” “陈霜晚,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司琴怎么回去你的院子丢什么破花瓣,我们听荷院,可不是你想诬陷就能诬陷的。爹爹,你看大姐,现在还想欺负我。” 陈清容原本正在好好的看戏,眼见陈霜晚将脏水往她身上泼,瞬间炸了。 “诬陷,我何需诬陷她,司琴将花瓣丢在青萍院本就是事实。雪缨,你带几人去将司琴拿来,到时孰是孰非,便能说的清清楚楚了!” “是。” “老奴也一起去!” 桂嬷嬷冷眼看着几人,觉得此事能掌控大局,查出下毒元凶的人就只能靠大小姐了。 “你们几个也去!”陈秋年突然指着袁管家道。 几人离去气势汹汹冲到听荷院,不一会儿就将司琴给带了过来。 “爹爹,司琴又不是犯人,怎么还压着她,她可是女儿的人!” “好了,此时莫吵,华姨娘,看好容儿。” “是,侯爷。”华姨娘扯了扯陈清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在言语,眸光瞥向地面的颤抖跪着的丫鬟,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司琴,你可识得此物?” 陈霜晚纡尊降贵半弯着腰肢,慢条斯理的打开绣帕,轻柔的询问着。 司琴惶恐的抬头看了一眼,频频摇头道:“大小姐,奴婢不认识,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不认识?胡说,可是有人亲眼见你将此物洒在青萍院的,更何况,我的院子里可没有好这种花。” 陈霜晚丝毫不恼,语气却是越发的轻柔了。 “大小姐说笑了,如今百花开的娇艳,想来是风儿将花园里的花吹到你院子的。”司琴口中说着,不时擦了擦眉眼上的冷汗,眼神闪烁。 “风吹到院子里,也对,今日正好是东风,我的院子又在西北角,倒真是有可能。” 陈霜晚忽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可能就是大小姐说的这样。” “咦,这是我的说吗?不时你说的吗?” “啊,奴婢什么也没说啊?奴婢说过什么吗?大小姐,奴婢对侯府对二姑娘忠心耿耿啊!” 司琴慌忙磕着头,慌乱的模样直看的众人直皱眉。 “忠心耿耿?本小姐有说你不忠心吗?我看,你到是真的很忠心呢!” “陈霜晚,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司琴都说了不是她了,你为何还要揪着她不放?” 眼见司琴被陈霜晚牵着鼻子走,陈清容自觉丢了颜面,不由出声指责。 “二妹可真是单纯,还有,我可是你的嫡姐,你如此直呼我的姓名,家教礼仪是不是都学到了狗身上!” 陈霜晚口中突然爆粗,神情渐冷,眸光扫过,令人心生忌惮。 “陈清容,再多说一句,本侯就把你关在听荷院!” 陈秋年突然斥责,眉眼冷肃,转而又对司琴道:“你这贱婢,还不速速将实情道来,若有一句谎话,小心你的贱命。” “侯爷,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啊?奴婢真的没有去丢花!” 司琴抹着眼泪,跪在地上,身躯发颤。 “还真是把硬骨头,来人!” “大小姐难道是想屈打成招吗?这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华姨娘挽着绣帕,嘴角含笑,一副看戏人的模样。 “那华姨娘可有更好的办法?”陈霜晚眼角似笑非笑,唇含讥讽。 “没有,只是这屈打成招,会坏了侯府的名声啊,侯爷?”华姨娘干咳的笑了笑,言语有些牵强。 “怎么会呢,我陈霜晚向来以理服人,雪缨,过来抓住她的手臂。” “是。” 雪缨跨步上前,几步就将司琴制服,她手上力气极大,司琴根本挣脱不开。 “大小姐,大小姐您想做什么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司琴紧张的看着陈霜晚,心中惊慌难掩。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认识此花?” “奴婢不认识,奴婢真的不认识,大小姐莫要冤枉奴婢啊!” “本小姐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点,请你就放心。” 陈霜晚微笑,慢悠悠的、无比缓慢的将绣帕向司琴的嘴里塞去! 第一百三十章:丹蔻如毒美人惜 时间流逝的无比缓慢,耳边是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嘶嘶声。眼瞳缓慢张大,眼珠子向外瞪出,嘴巴紧抿,牙根咬住,恐惧在脸上蔓延开来,那是对生的渴求。 悬之又悬,在手帕触碰到唇角的那一刻,陈霜晚突然停下,说道:“再来个人,将她的嘴掰开。”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大小姐,求求您了,不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吃?鲜花玉露,难道配不上你?” 司琴慌乱的摇着头,“这花不能吃,不能吃啊!” “为什么不能吃?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这花吗?” “这花,这花是压指甲的,自然不能吃。”司琴低下头颅,闪避众人的视线。 “如今你又识得这花,又阐述了用途,是压指甲的,马大夫,麻烦您再看一下每个人的指甲,看看是谁会用这种毒花压指甲,可真是爱美如命,连性命都不要了。” 说道这里,陈霜晚眸光一转,“哦,对了,重点要看下二妹,毕竟这毒可是从她院子里出来的。” 说吧,失望收回绣帕,塞进了袖笼,一双白皙手中呈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微粉的指甲显着正常的肉色,并无半丝丹蔻的痕迹。 “所有人都将手伸出来,让马大夫检查。” 陈秋年冷冷瞪着众人一眼,心力交瘁啊! 陈清容此时也微有害怕,乖巧的伸出了手掌。 “得罪了。” 马大夫低声说了一句,率先走向了陈二姑娘,毕竟这也是大熟人,想不认识都难。 “马大夫,你可要仔细点看,莫受了别人的误导。”华姨娘突然说道。 “夫人说的是,医者仁心,老夫自然句句实诚。” 马大夫笑了笑,取过二罗递来的茶盏,用温水浸泡陈清容的指尖,待水的颜色逐渐变得浅红,这才取回茶盏,用银针试探。 银针纤毫,在阳光下无半丝秽色。 “气味香辛,无毒。” “父亲,你看,大姐她冤枉我,我怎么可能害祖母呢?” 陈清容委屈的闪着泪眼,却没见一旁的华姨娘紧颦的秀眉,和看向司琴犀利的眼神。 “司琴是二妹的丫鬟,可是忠心耿耿的奴婢,又怎么会害二妹呢。马大夫,看下一个吧!” “是。” 马大夫越发的镇定,反正今日遇这样的事,不死的话估计能得一大笔封口费,也算是安慰他这一直提心吊胆的心脏了。 依次而过,丫鬟中少有涂指甲的,摒除的很快,然后便到了如月姑娘。 “如月姑娘指甲的颜色倒是好看,好像同二妹的有些相似。” 如月僵硬的笑了笑,目光有些忐忑,似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只是一个劲的看着地面。 “大小姐,查出来了,这位姑娘的指甲里果真有夹竹桃的毒素,想来是掺了花汁进去。” 马大夫一脸欣喜,屁颠的端着茶盏凑近陈霜晚。 “站住,离大小姐远些。” 雪缨倏地伸手拦住马大夫,不让他靠近陈霜晚。 马大夫摇摇头,现在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的尊老爱幼了。 “这花毒在听荷园苑婢女司琴的手里,毒汁却染在如月的指甲上。如今事实已经证明,就是如月用有毒的指甲接触过祖母,令祖母中毒,父亲您说,这该如何处置?” 陈霜晚看着如月惨白的面容,径直向陈秋年道。 “原来是你这贱婢子下的毒,老奴要撕烂你这张虚伪的脸。” 桂麽麽对如月此时是恨极了,直接上去撕扭。 “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指甲有毒。” 如月惊慌失措,忍受着桂麽麽撕扯,泪水不住流淌。 陈霜晚扭头不去看,或许她真的是无辜的,可是如此蠢笨被人愚弄害人,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桂麽麽,还不住手!” 陈秋年一声冷呵,“来人,将这贱婢绞死,连其家人,通通发卖,男的发卖苦寒之地,女的发卖瑶寨,本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侯爷,奴婢是冤枉的,你不能这样对奴婢和奴婢的家人啊!” 如月吓得肝胆俱寒,跪在地上不住哀求。 桂麽麽罢了手,冷笑道:绞死,可不能让她死的这般利落,老奴有很多手段,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奴婢真的冤枉的,这丹蔻是在二姑娘的院子做的。” 如月陡然凄厉喊道,此言一出,院中皆寂。 “不错,你的丹蔻是在我院子里做的,可是当时我们是一起做的,我的并没有毒啊!” 陈清容焦急,快步上前,两人双手同时暴露在众人面前,果然甲色相同。 “父亲,如月用毒谋害祖母,固然该受到惩罚,可这幕后之人,却是不得不除!” “幕后之人!” 陈秋年此语意味深长,眸色转深,似在决断什么。 “侯爷,老奴今日就在这里撂下话来,不只这贱婢该死,幕后毒手也要插个水落石出,否则琅琊王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桂麽麽冷哼的瞪着陈秋年,不允许他有任何退缩。 “贱婢,还不将实情同本侯速速到来!” “侯爷,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昨日是司琴为奴婢压的指花,奴婢真的不知道这花有毒。可能是早上奴婢扶着老夫人,不小心给沾染上去的。侯爷,您可要相信奴婢啊!” 如月是真的害怕了,男的发卖苦寒之地,女的发卖瑶寨,侯爷说的每一句都令她心中发寒,而华姨娘却一直沉默,让如月心一直沉了下去。 “司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清容此时也不由害怕起来,难道真的是司琴下的毒。 “二姑娘。” 司琴抬起一双泪眼,不安惶恐中又带着一抹视死如归。 “来人,给本侯打。” 这次无人再阻拦,仆人麻利的将丫鬟抬上板凳,手中廷丈狠狠的打下。 “啊!啊啊!唔!” 司琴咬着唇,痛苦的叫声崩碎,只是几丈,臀部已然疼痛难耐。 陈霜晚微微皱眉,若是这一直打下去,这人岂不是就要打死了。 她轻步上前,慢蹲了下去,在耳边轻声道:“司琴,你真的不说吗?我记得你还有个十岁的弟弟,听说生的很伶俐,是在三弟那里做书童对吧。你不说也行,等下若是挺不住去了,我会送你弟弟去陪你的。” “你,好狠的心!” 司琴痛的嘶哑咧嘴,牙齿间渗出鲜血,泪水挤出眼角,面色扭曲瞪着陈霜晚。 陈霜晚嗤笑,不再言语,起身,笑吟吟的看着廷丈一下下落下。 身体的痛疼掩盖不了心间的恐惧,尤其眼前陈霜晚还显露着古怪的笑意,司琴心中恐惧,忍不住说道:“奴婢招认,奴婢招认。”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司琴趴跪与地,身体发颤,臀部的疼痛让她冷汗淋漓,一颗颗滚落惨白的脸颊,宛若被正在锅中蒸煮的羔羊,哀愤又恐惧。 “奴婢招认,是云姨娘指使奴婢给二姑娘下毒,经由二姑娘的手去害老夫人,说是这样,华姨娘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以后这侯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司琴期艾的看了云姨娘一眼,似是害怕,又颤抖的道:“奴婢虽然本是的云姨娘的人,可是照顾二过娘这么多年,也是有些感情的,所以奴婢就将毒药下在了如月的身上,想着她每日都往暖燕堂来,必是能找到机会下手!果然就在今天,奴婢听到府中请了大夫的消息,就忙把毒花丢到了青萍院,祸水东引,没想到手脚不伶俐,竟被发现了。” “你胡说,我姨娘才不会害人!你这奴婢怎么这么坏,还来诬陷我们。” 陈清熙气急,指着司琴狠狠跺着脚,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身自问问心无悔,可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三言两语就能将脏水就泼在我身上。侯爷,妾身请您彻查此事,还妾身一个公道!” 云姨娘面上委屈而坚定,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就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脊背笔直,看得令人心中微酸。 “姨娘。”陈清熙心中害怕,赶紧一同跪下。 “你说是云姨娘指使你下毒,可有证据?” 陈秋年面色已经黑的彻底,从如月牵扯到听荷院二姑娘,再从二姑娘攀附到云姨娘,这兜兜绕绕,反而绕出了更多的人! “奴婢,奴婢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谁给你的单子来冤枉一个姨娘。你是想保住你背后的主子吧,既然如此,那本侯倒要看看,你背后的主子愿不愿意保住你。来人,给本侯继续打。” “啪啪啪!”板子每下都稳稳的打在肉上。 陈霜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如月身边,却在此时轻声说道:“如月你说这司琴会被会被父亲给下令打死呢?” “侯爷,侯爷不会如此狠心吧?” 如月抿着泪,宛若惊弓之鸟。 “呵,你想的还真是简单,琅琊王氏,可是父亲都不敢正面相对的势力。现是在司琴,等下便是你,你的家人,男的发配苦寒之地,女的卖身瑶寨,你的姨娘梦,怕是要下辈子了。” “不,奴婢是冤枉的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月拼命的摇着头,满含的泪水也遮挡不住手指间刺眼的红。 “我相信你,你是受人蒙蔽的,可那又怎样,你的愚蠢,已经害了你,害了你的家人?你还奢望华姨娘会保住你吗?不,她不会?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让我猜猜,是不是华姨娘让你来看望老夫人的,还为她做吃食。” “不,不会这样。” 如月几乎崩溃,泪水决堤。 “她一定说是为你好,可一边又指使司琴在指甲涂上毒药,你真可怜,做了替罪羔羊而不自知。也对,你还做着当姨娘的梦,殊不知这更是一场笑话,这不用我多提吧!” “大小姐,大小姐,您救救奴婢吧,我不当姨娘了,我有罪,只要您们愿意放过我的家人就好,求求您了,大小姐。” 如月突然跪下,在陈霜晚脚边苦苦乞求着,如此模样,吸引众人的视线。 “如月,你害了祖母,我也救不了你。不过你的家人实属无辜,只要你能供出幕后黑手,我可以求父亲放过你的家人。”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侯爷,奴婢招认,是华姨娘指使奴婢给老夫人送吃食的,也是司琴为奴婢的做的丹蔻指甲,华姨娘做了很多坏事,她还给您下了绝育药!” 如月突然倒戈,令华姨娘搓手不及,不过她倒也并未怎么担心,因为这件事情她是一直瞒着如月的。不过当如月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华姨几乎要眩晕过去。 “贱婢,你胡说什么,是不是陈霜晚指使你的!” 陈清容正站在如月身旁,隐约听见陈霜晚与其耳语,心下便生了怀疑。 众人尽皆一脸惶恐,唯有云姨娘嘴角闪过一抹讥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秋年咬牙切齿,万万没想这贱婢竟说出这样一句话。 “侯爷,侯爷您莫听这贱婢的诬陷,妾身是清白的,而且侯爷您一直有请平安脉,若是有病,大夫怎么会看不出来。”、华姨娘连忙去扯陈秋年的衣袖,努力掩下惊慌。 “滚开。” 男子力道不小,一把将华姨娘推到在地,捂着疼处一脸焦急。 王乔儿惊恐的后退,满脸不可置信,她心心念念的良人,竟然被下了绝孕药,那这主母她可是万万不能做的。 如月对着陈秋年磕着头,说道:“侯爷,如月没做过害您的事啊,还请您放过奴婢的家人,这次误害了老夫人,如月原因承担罪责,还请侯爷慈悲,放过如月的家人。” “贱婢,本侯问你绝孕药的事。” 陈秋年气急败坏,一脚踹在如月的胸口,恶狠狠的模样,宛若笼中困兽。 “侯爷有没有中毒,只要一查便知。” 如月趴在地上,衣裙散乱,胸口巨疼,她看着一旁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司琴,竟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侯爷,你可不要相信这贱婢啊,她是诬陷妾身的,定是云姨娘指使的。” 华姨娘依旧极力为自己辩解,陈秋年盛怒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王氏,什么姨娘统统见鬼去吧,唯有他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马大夫,还不帮父亲诊治!”陈霜晚连忙说道。 “侯爷,还请伸手。” 马大夫深深叹了一口,顶着头皮说道。 “马大夫,本侯一直以来都是由刘大夫把脉,他曾未说过本侯被下了什么药。如今刘大夫跑了,本侯相信你的医术,可一定要好好看看,莫要自误!” “侯爷但请放心,出去时候,侯府所有的事情老夫一定收口如瓶,烂在心里。” “如此,本侯就放心了。” 陈秋年眸色变幻,一脸青黑,终是将手伸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人生莫大遗憾事! 热辣辣的阳光刺的人眼睛发疼,皮肤恍若被火灼烧的难受,可在马大夫把脉的时候,静悄悄的院子更是对众人心灵上的煎熬,谁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陈秋年何等的雷霆愤怒。 “回侯爷,老夫这次方才把出来,正如这位姑娘所说,您中了虎狼制毒绝子药,并且药毒深重,已入肺腑,怕已是数年之久。” 马大夫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身为王公贵爵,身为一个男人,却不能生,可是人生大痛啊。 不过马大夫似乎觉得陈秋年这个渣男太渣,虽然可怜,却不值得宽恕,依旧坚持道:“这段时间侯爷是不是觉浑身乏力,经常眩晕,甚至有胸闷气短,口干舌乏等症状,这都是因为毒性深重,坏了您的身子啊!” “什么!” 陈秋年双眸瞪大,呼吸急促,似乎一不小心就要昏厥过去。 马大夫一骇,连忙让二罗拿了舒心丸给为了下去。 “侯爷,您这病症,切勿动焦东怒,远离女色,修身养性方是上上之策。” “袁管事,袁管事!” “侯爷,老奴在这呢,您有何吩咐?” 袁管事连忙扶住陈秋年,老脸已经皱成了一朵干菊花。 “把这些人,拉去统统杖毙!” “是是是,那华姨娘呢?” 陈秋年气的头疼,冷眼望去看着华姨娘,指着鼻子骂道:“贱妇,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侯爷,侯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您是知道妾身的啊!” 华姨娘连滚带爬连忙爬了过去,拽着陈秋年的衣角苦苦哀求。 “冤枉,你还敢说冤枉,如月可是你的贴身婢女,又是你送上本侯的床的,她都这般指责你,你还让本侯怎么相信你!” 陈秋年似是失望极了,焦怒被伤心悔痛掩盖,那眸光里竟隐约并射出恨意。 “侯爷,她.......” 华姨娘还未说完,就被陈秋年打断:“难道你想说如月是受别人指使,是受云姨娘指使,华莲儿啊,华莲儿,你我夫妻多年,若这如月不是对你忠心耿耿,你会将她送到我的房里。被自己的人背叛的不好受吧,可本侯被你下药,如今亦是心如刀割!” 不得不说,陈秋年对待华姨娘绝逼是真爱啊,不止是当年华姨娘出现的时机很好,宛若名花解语,这么些年了,这些情意亦在心中越浓,否则陈秋年也不会屡次保下华姨娘。可华姨娘竟然因嫉妒给他下了绝子药,从前有多爱如今便是有多恨啊! “侯爷,莲儿知道你此时盛怒,莲儿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可是莲儿真的是无辜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如月诬陷与我,若是侯爷不信,妾身愿意一死以洗清白。” 华姨娘慢慢冷静下来,双眸含泪,欲哭如诉,话语说完,便起身向柱子撞去。 “姨娘,不要啊!” “雪缨,拦下她!” 雪缨反应极快,脚下连蹬,犹如飞跃,一把抓住华姨娘肩膀,将她丢回了地上。 华姨娘愕然,她冲出极快,想着这柱子撞不死人,又能博取同情,万没想到竟然能被人拦住。 “让我去死,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们一个个不都是冤枉我吗?就让我以死以全清白。” 华姨娘撒泼耍浑,倒真是有几分市井泼妇的风范。 “你这是做什么!本侯何时让你去死了!”陈秋年低斥,又觉得一口气喘不过来,要昏了过去。 “姨娘,姨娘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容儿怎办?她们会欺负死我的。” 陈清容连哭带爬,跑到华姨娘身边,紧紧搂住华姨娘,可不能让她再寻短见。 “我的容儿啊,姨娘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上了,姨娘要以死以全清白啊。容儿,姨娘走了以后,你和其儿要好好的,知道吗?姨娘不能再照顾你了。” “不要,不要姨娘死,爹爹,姨娘是冤枉的,您救救她吧,她真的是冤枉的。” 陈清容哭的泪水涟涟,倒是有几分真情,颤着身躯抱着华姨娘,到有几分可怜之意。 “侯爷,既然华姨娘一直说她是冤枉的,何不让这两个人拿出证据来,也好洗脱妾身刚才背负的黑锅。” 眼见陈秋年眉头紧皱,决断艰难,似是又要心软,云姨娘赶紧说道。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这个贱婢刚才说的清清楚楚,是他给本侯下了绝子药,本侯竟然还想娶这种毒妇为妻,想想都您本侯恐慌!” “侯爷,您消气,这俗话说的好,抓贼拿脏,既然华姨娘狡辩不认,自然是要有证据令她心服口服,否则怕是二姑娘三公子以后会怨恨与您啊。” 云姨娘嘴角噙着阴毒的笑意,你不是想让侯爷看在二姑娘三公子的面子上宽恕你吗?那不如就让侯爷彻底厌弃他们好了! “他们敢!本侯是他们的父亲!” 陈秋年震惊了,云姨娘的话宛若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阴毒的种子,不错若是处死华姨娘,这双儿女会不会怨恨与她。 “侯爷,这种事情可是不能打保证的,华姨娘以前与您鹣鲽情深,不还是给您下了绝孕药,这一双儿女可是与华姨娘感情甚笃,若是因此埋怨与您,难免日后会怀恨在心,加恨与您啊!” “云姨娘,你个贱人,你别血口喷人,姨娘根本没有下毒害父亲,都是你们栽赃嫁祸的!” 云姨娘轻笑,不同陈清容计较,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她旋步上前,走到奄奄一息的司琴旁边,轻笑道:“你这婢子刚才不是还诬陷我吗?怎么我过来了你也不诉忠心了?” “云姨娘,求求你,奴婢为了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你就让奴婢痛快的死去吧。” “痛快,这世上谁又有痛快呢。袁管事,去把这贱婢的弟弟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还嘴不嘴硬。” “姨娘,姨娘您不能这么做啊,奴婢为您做了这么多事。” 司琴挣扎的提起力气,一把拽住云姨娘的脚腕,苦苦乞求着。 “若是不想你弟弟死,就将事情从实招来,何况如月都背叛了华姨娘,你又何必强撑的,到时候不仅害了自己性命,还会害了你弟弟的性命。其实就算你不说出事情,今日华姨娘也是难逃其咎,你又何必赔上你弟弟的性命呢?” 云姨娘怜悯的看了一眼司琴,倒是个忠心的奴婢,可惜站错了队,就只能落的如此下场。 “我,我说!只求你能放过我弟弟。” 第一百三十三章:水落石出现真凶 “五年前奴婢和弟弟被叔婶发卖,在进侯府的时候我和弟弟已经被人牙子转卖多次,人牙子说,若是这一次还没有主家收留,我和弟弟便会被分开贱卖,再无相聚之日。” 司琴声泪俱下的说起了自己身世,这个世道太苦,最苦的便是那些为奴为仆的人。 “进入侯府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弟弟年幼,管事不愿买下他,奴婢怎忍心丢下他一人,便苦苦哀求。管事不愿,欲逐我和弟弟出府,是华姨娘她愿意收留我和弟弟。从那天起,我便一心为华姨娘做事。所以当华姨娘那日寻奴婢,给了奴婢那带毒的花瓣,奴婢并未拒绝。” “贱婢诛心啊!” 华姨娘陡然凄厉喊叫,惊的司琴瑟瑟发抖,面上愧疚害怕兼具。 然而人性就是这样,一不做二不休,有一句话打底,后面的话说的便容易很多。 “华姨娘命奴婢将花瓣碾汁,敷成丹蔻,说此法隐秘,不会有人查出。奴婢心中虽然害怕,却也愿依计行事,因为若不是华姨娘,我和弟弟早已天人永隔。” 司琴抹了抹眼泪,继续道:“昨日晚间,华姨娘让我将如月请去听荷苑,说是给她做丹蔻、奴婢便明白,华姨娘是想借如月的手除去老夫人。可奴婢万万没想到,华姨娘竟然让奴婢将花毒也涂在二姑娘的指甲上。” “司琴,你胡说什么!姨娘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做!” 陈清容陡然尖叫,五官因不可置信而扭曲,却也下意识松开搂着华姨娘的胳膊。 “容儿,容儿你可不要相信这贱婢说的话,娘怎么会这样对你。” 华姨娘倏地变了脸色,以极其恶毒的目光瞪着司琴。 “侯爷,这贱婢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祸害我们母女离心啊!” 陈秋年早已喉咙堵塞,根本说不出话来,华姨娘不止对他下了绝育药,更甚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二姑娘,司琴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一直将你当妹妹来照顾,奴婢怎么忍心去害您,所以奴婢并未听从华姨娘的话,将毒汁染到你的身上。又想着一但东方事发,肯定要有一个替罪羔羊,所以奴婢就将剩下的花瓣,偷偷丢到了青萍苑。” 司琴怜悯的看着二姑娘,她万没想华姨娘竟然如此狠心,为了逃脱罪责,竟给二姑娘下毒,若是二姑娘毒发,任谁也不会相信是华姨娘下毒的吧。 虎狼尚有护子之心,何况是人呢,然而华姨娘却不能以常理论之。 “原来我是替罪羔羊!”陈霜晚嗤笑一声,眸色渐淡。 “姨娘,姨娘,你肯定不会这么对容儿的,对吧!我是您的女儿啊!” 陈清容犹自不信,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摇着头乞求的看着华姨娘。 “容儿,姨娘怎么会这样对你,都是这贱婢诬陷与我啊,她是想让我们母女离心,想让我死啊!” “姨娘,那你为何要寻司琴做这件事情,玉筑小居里不是有很多你的心腹,或者是别人,可你为何偏偏寻的是司琴?” 陈清容抹着泪水,神色透着哀婉,心中真是又疼又惧又难过,眼前这个人她的姨娘啊,是一直宠爱她对她呵护备至的亲娘啊! 华姨娘唇角微僵,竟哑口无言,她为何寻的司琴,自然是有深意的。可偏偏这这丫头胆子大,明明是一盘好棋,却因为这么个棋子而坏了一盘棋。 “容儿,你这样说,是不相信姨娘吗?你是姨娘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肉啊,姨娘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给你,怎么会想要害您呢?” “容儿一直知道,姨娘是疼容儿的。” “父亲,这是女儿刚才命人在玉筑小居中搜出的东西,您看一下。” 陈霜晚突然出声,旋步上前,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陈秋年,此物正是之前雪缨在玉筑小居寻到的,正是华姨娘与华家通信的证据。 陈秋年的结接过信封,每看见一个字,心中便恨一份。 “华莲儿,证据凿凿,你还有何话说!” 陈秋年怒儿震袖,薄薄的纸片甩在华姨娘的脸上。 “不,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的,是有陷害我。” 眼看书信飘落,华姨娘哑口无言,面色惨白犹自做着最后的辩解。 “够了,华莲儿,你真是让本侯伤透了心,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颜面说出这种话,当初真是本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毒妇!” “侯爷,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云姨娘连忙安抚着,神情愉悦。 “侯爷,侯爷,您不能不管妾身啊,二姑娘和三少爷也不能没了娘啊!” 华姨娘依旧哭的哀怨,然而此时的陈清容却只是坐下一旁暗自抹泪,再也不复之前的激动恳请的表态。 “桂麽麽,华姨娘为毒害母亲的幕后黑手,秋年心中也是恨毒了此人,若不是秋年这些年备受蒙蔽,母亲也何不至于受此毒手。秋年心中甚悔,如此恶毒之人纵使白死也难洗刷其罪。桂嬷嬷,这三人的生死,任你处置,秋年拜谢。” 陈秋年一言一句的说完,再不复看众人一眼,踉跄离去。 “侯爷,侯爷,您不能这样对我啊!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华姨娘犹如置身梦中,挣扎起身,疯疯癫癫的去追永襄侯。 “还不抓住这毒妇!” 桂嬷嬷一声令下,暖燕堂的丫鬟婆子自然无有不从,尤其是刚才差点被打的丫鬟婆子们,更是恨毒了华姨娘,此时也下了狠手。 “放开我,我可是侯府的姨娘,你们谁敢这么对我!”身上一阵阵的吃疼,疼的华姨娘嘴歪眼斜,五官扭曲。 “容儿,快去求你爹爹,让你爹来救我,我不能落到这老毒妇手里。” 陈清容踉跄起身,幽幽的看着癫狂的华姨娘,道:“姨娘,我这就去求父亲,您等等。” 语罢,失魂落魄的离去。 “二姑娘,二姑娘!”司琴虚弱的唤了几声,眼角流出浊泪。 “自作孽,不可活。” 陈霜晚低叹了一声,“华姨娘,这信中所言,竹夹桃之毒无解,想来你也是没有解药的。” “解药,既然想杀死那老虔婆,又怎么会有解药,如今那老虔婆怕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房内了吧。” 华姨娘笑的猖狂,又不免悲凉。 “去取麻绳,将这三人当场绞死!”桂嬷嬷恨狠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误打误撞解毒素 “马大夫,都已经过了一天,为何祖母还没有醒来?” 藏蓝色的帷幔后,烛火幽幽,陈霜晚坐在桌案前,右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向床上熟睡的人。 “是啊,马大夫,夫人喝解毒汤,真的能好吗?” 桂嬷嬷愁云满面,眼见这暮色深重,几人一直熬着,也不由觉得有些难耐起来。不止是身体上的煎熬,更是心灵上的煎熬啊。 马大夫扯着胡须,一双眼睛亢奋到潮红,口中一直喃呢着什么,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师傅,大小姐问你话呢。” 一旁的二罗连忙扯住马大夫的衣服,别让他在走来走去,真是看得整个都不舒服。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老夫人现在状态很奇怪,真的只吃了一晚解毒汤?” 马大夫又跑到床前把了一次脉象,边皱眉边摇头。 “老夫人这个脉象变化诡怪,与上一次脉象又有了变化,而且她此时身体里好像不止有竹夹桃的毒素,可这些毒素又奇异的共存,没有对老夫人的身体造成伤害。此毒如蛊,在互相吞噬变化,这种事情,老夫前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怎么回这样,老夫人就喝了解毒汤,怎么身体里会有更多的毒啊!” 陈霜晚眸色渐黯,抿唇未语。 “大小姐,先吃饭吧,您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青黛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同小丫鬟将食物摆放桌上。 “青黛,带马大夫他们下去用膳,在安排一间厢房睡下。” “马大夫,您请跟我来。” “这,老夫。”马大夫一脸纠结,似是不想离去,却又抵挡不住腹中空空。 “师傅,快走吧,这是侯府后宅,夜都已经这么深了。” “行,还请青黛姑娘带路。” 几人离去,陈霜晚便起身去扶桂麽麽。 “麽麽,您也饿了,快来用些饭菜。” “夫人生死未卜,老奴如何吃的下去啊!” “麽麽,祖母一定会醒过来的,如果她醒了,看到您这样不吃不喝,恐怕又会气晕了过去呢。” “真的吗?夫人一定会好起来。” 桂嬷嬷老眼发红,可怜巴巴的看着陈霜晚,此时,她哪里是权倾后院的麽麽,只是一个担心子女的老人罢了。 “真的,刚才马大夫不也说了,祖母一定会没事的,您等下用了膳,再回去睡上一觉,明日晨起祖母肯定会醒来的。” 陈霜晚柔柔的安慰着,其实她心底也没有多大把握。 “晚娘子,今日可是多亏了你,我这把老骨头经事还比不上你呢,若不是你在,老夫人怕是危险了。”桂嬷嬷感激的看着陈霜晚,心中的情感无法溢于言表。 “麽麽,您快别这么说,祖母待我恩重如山,晚儿还要孝顺她到百年呢!” “好好好,大小姐,那老奴就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 桂麽麽满足的叹了叹气,对待陈霜晚尊重更胜以往。若说以前桂嬷嬷对陈霜晚是以小辈对待,那如今可真真就是王氏的孙女,侯府的大小姐了。 桂嬷嬷走后,陈霜晚用着膳食,这才饭菜都是青黛精心所做,味道甚好,可陈霜晚如今,也品不出什么味道,心中心思烦乱。 “大小姐,属下幸不辱命,。” 雪缨一身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面上神情微冷,身后的跟着矮小的老婆子,不是钱婆子,又是何人! “婆婆,您终于来了。” 陈霜晚面上一喜,这钱婆子规矩古怪,她还怕请不来这人呢,没想到雪缨这般能干,连忙又递了个赞赏的眼神。 “原来是你这丫头,这大晚上的非请我这老婆子来做客,怎么这好酒好菜也不上,就用这些打发我老婆子吗?” 钱婆婆言语不善,黄皱的老脸冷肃,此时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拿着筷子勿自的吃了起来。 “雪缨,你去让厨房再做些上好的饭菜。” “大小姐,这婆子会使毒,属下不放心您独自在这。” 雪缨兀自不动,眼睛时刻警惕。这钱婆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那满屋子的毒差点连她都着了道,也正因如此,才耽搁这般久,雪缨此时可不敢离去。 “啧啧,老婆子难道会吃人啊,既然这样,你们还请老婆子来作甚!” 钱婆子不高兴了,直接撂了筷子,下巴高抬,一脸傲慢。若是娇俏的小姑娘做出这副神态还能说是娇蛮,可一个黄脸老太婆做出来,就让人觉得恶寒厌恶了。 “好了,好了,快去吧!” 陈霜晚令雪缨离去,面上笑意妍妍,本是高的人,总是有些脾气,很正常呀。 “婆婆,您就不要和我们小丫头一般见识了。你要的好酒好菜,马上就上来。婆婆,其实今日冒昧去请您,只有一事相求!” “老婆子就知道你这丫头有事,寻老婆子作甚,都说交易已经结束了。” “婆婆,那今日祖母中了毒,百毒丹已经给祖母服下,可祖母到现在还未醒来,婆婆,请您帮忙忙看看。” “这么快就用了,看来你这丫头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钱婆子嘲讽的笑了笑,走至床前观望。 “啧啧,果真是剧毒,不过不用担心,这毒丹以毒攻毒,这人已经没事了。” “真的,太好了。那祖母怎么还不醒来。” 陈霜晚几乎要喜极而泣,这沉甸甸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祖母没事了。 “急什么,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是是是,听婆婆的。” “你找老婆子来,就是为了这事,算了,老婆子不介意帮你一把。” 钱婆子忽然突发善心,还让陈霜晚微愣,随后连忙点头。 “多谢婆婆,真是麻烦您了。” “嘿嘿,等下再谢老婆子。” 钱婆子忽然伸手一招,一道绿光自她袖笼你飞出,直直落在王氏身上,盘起的碧绿身躯,高昂的舌头,鲜红色的蛇信,狰狞的獠牙突然咬在王氏裸露在外的手臂之上。 “啊!婆婆,小绿在做什么!” 陈霜晚倒吸了口凉气,震惊的话语都说不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泥潭蛇窟世道险 暖燕堂中灯火通明,一日的惊魂,令整个院落里的所有人辗转难安。 “大小姐,我们真的要现在去?” 青黛抹了抹了额头的汗水,终于把那古怪的钱婆子安排好客房睡去,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还另有安排,如今都已经月上中天,再不睡都快要天亮了诶。 “嗯,走。” 少女脚下匆匆,披着披帛,提着灯笼肚子走在前方。 “雪缨,你怎么不劝劝大小姐。” “主子说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青黛姐姐你要不想去,就回去吧,我能保护好主子的。” 青黛一脸无言茫然,没想到平时面冷寡言的雪缨竟然在此时刷的一脸忠心,看来她这第一忠仆的位置即将不保啊!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雪缨一脸耿直,青黛平日里对她不错,所以此时她才报之以桃,若是别人,她才懒得说这些话呢。 “没,没事,走吧。” 三人左拐右拐,走到暖燕堂后院的一间偏僻的小黑屋里。 “大小姐,让奴婢来吧。” 青黛利索的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锁,一推门,扬起了一波灰尘,直呛的直咳嗽。 “谁,谁在外面!” 屋内传来女子尖细而虚弱的叫声,其中夹杂着一丝丝仓皇和渴望。 陈霜晚脚下不停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蹲在墙角柜边的女人,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两只眼睛异常晶亮,仿佛冒着火光。 想来这里原是一间杂物房,堆放的都是大件破旧的柜子箱子等物,屋里阴森森的,走一下就不会碰到高矮不一的东西,陈霜晚索性就停下了脚步。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青黛眼疾手快,寻了个旧木凳,擦拭干净,放在陈霜晚身前。 “姨娘不愿见晚儿?姨娘曾经不是说,待我同二妹都为亲女,不分彼此,怎么如今竟不愿见晚儿了!” 陈霜晚坐绣凳上,搁在左肩旁木架上剪纸灯笼将她的容颜笼罩在内,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恍若陌生。 华姨娘眸光变幻,眼中有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丝希翼。 “大小姐,这三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寻我,是什么事情要说吧!或者是说,你是来通知我,那老虔婆死了!” “劳你费心了,马大夫说祖母毒性已除,身上并无大碍,你所期盼的事情落空了!” “不可能!夹竹桃的毒素无解,那老虔婆肯定是死了,你是来狂我的吧!” 华姨娘陡然尖叫起来,挣扎着起身,却因脚腕的巨疼而又跌坐回去,面色狰狞。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那老虔婆肯定是毒发了,她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把这老虔婆斗死了,哈哈,哈哈。 陈霜晚怜悯的看了一眼华姨娘,不管多么强大的人,似乎到了生死关头,都表现的这般狼狈与可悲。 “姨娘,这大晚上的,晚儿来这里,难道只为了来骗您?晚儿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有可能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对你从宽处理呢!” 疯狂的笑意戛然而止,华姨娘喉咙咕咕的念叨着什么,片刻后陡然又癫狂笑道:“从宽处理,对对对,既然老夫人没死,侯爷肯定不会杀了我的。大小姐,你快去把侯爷叫来,我要出去,我要回玉筑小居。” 眼见华姨娘又哭又笑,陈霜晚深深的叹了口气。 “华姨娘,你应该知道父亲,父亲哪里是因为你给祖母下毒才下令杀了你,还是因为你给父亲下了绝子药啊,父亲怕是不会原谅你的。” “侯爷不会原谅我,不,不,秋年,我是莲儿,你快来看我啊!” 华姨娘胡乱的摇着头,手中胡乱动着,模样有些可笑。 “父亲是不会原谅你,你就要死了!” “你胡说,你胡说,秋年才不会杀了我,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你怎么不去死!”华姨娘胡乱的抓着东西就往前方丢,也不管手里抓的是空气还是木屑,大喜大悲之后,竟有几分癫意。 “大小姐,这胡姨娘是不是疯了?” 青黛打了个冷颤,抱着手臂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要是这么容易就疯了,那可就不是华姨娘了。青黛,你知道官伎吗?” “女婢知道,就是皇家养的戏子呗。” “不错,只是这些伎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是从人牙子之买的,待遇还行,而有些却是罪臣女眷充公的,而这种人,在伎子里面也是最低贱的。” “这个奴婢知道!” “前些日我让人去打听了,原来这些伎子不止要从小苦练才艺,还要伺候女官太监,这些太监不能人道,有些心思阴暗的,就寻些年级小的女童日夜凌虐,训练,待着年岁大了,才会送到前厅去服饰达官贵人。青黛,你说,我们华姨娘有没有受过这些呢!” 华姨娘此时已经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似乎随着陈霜晚的话语,她又回到那最肮脏的岁月。 “大小姐,好恶心,那些太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青黛两眼无言,心中流着眼泪,她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知之甚详了。 “权术弄人,所以华姨娘的经历可比你想的多,她的坚韧也不必想的多,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疯了呢,不过是装疯卖傻罢了!” “我所受的苦楚,你们这些侯门贵女当然不懂,凭什么我只能在人前喜颜献媚,出卖美色,而你们却生在暖堂,享受着琼脂玉露,这不公平。那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家族灭亡,被丢在那么肮脏的地方,谁又明白我心里的恐惧!” 华莲儿咬着银牙,指甲不停扣着地板,发出刺耳叫声,她恍若未觉,深陷在怨恨的世界里。 “所以你就想往上爬,你选中了永襄候,是因为他好拿捏。你设想了如此多的美好,却不曾预料到这一天吧!” 陈霜晚嗤笑,没有丝毫怜悯,若是因为受过痛苦,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害人,去伤害无辜的人,那又与曾经伤害她的那些人何异。如今的华莲儿,正是变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那些人的模样啊,可她还恍然未觉。 “掉在泥潭蛇窟里,谁不想往上爬,就算只是一根稻草,也要狠狠拉住爬上去。你父亲的出现,就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稻草,我只是略使手段,他就将我带到了侯府。那时候,我是真的感激他,想着就这样跟着他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贪婪是罪恶的源头 华姨娘笑的得意,眉眼狂乱,这些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美人心计,令她洋洋自得。 “但是你不曾想到,他寻了你,只是对侯府无言的抵抗。你也终究明白,在这个侯府,永襄候竟是最窝囊的那个一个!” 华姨娘嗤笑一声,眼中显露出恨意。 “不错,没想到我华莲儿千挑万选,竟选中了一个软蛋。他厌恶王氏,却在人前孝顺成乖儿子,他嫌嫡妻商贾之身,却又暗中觊觎她的嫁妆,他仕途无能,一双眼睛死死拴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是挺可笑的。陈秋年的无能滋生了你的野心,从那以后,你不再愿意安分守己做一个本分的姨娘,步步为营,你想掌控陈秋年,掌控整个侯府!” “不错,色衰而爱驰,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这个窝囊的男人,他说的那么爱我,却连个名分都不敢给我。既然这个男人不能给我的想要的一切,那我就把他当做踏脚石,得到我自己想要的一切。” 陈霜晚手指已经狠狠绞在一起,她面色越来越冷,看着华姨娘的目光也越来越凉。 “你不再满足只是一个附庸,所以你便下毒害死了我娘!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野心,因为你的贪婪,你害死了我娘,害死了我弟弟。我可怜的娘,她那么善良,我可怜的弟弟,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就死在了你的手中。她们何其无辜,她只是不受自己所愿嫁错一个男人,孤苦的守在后院,你竟然就下毒手害她一尸两命!” 陈霜晚大声说道,眼眶已然红了,然而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冷硬。 “原来你竟然知道了,怪不得今夜会来看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娘亲,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她应该感到幸运,守着一个不爱她却又觊觎她嫁妆的男人,是何其的可悲。夜夜独守空闺,夜夜看着丈夫在别院做新郎,是何种钻心之疼,我这是在帮她解脱,你应该感谢我啊!” 华姨娘嗤笑,想着那个愚蠢的女人,真是傻到让人怜惜,不过她的心更硬,下的了狠手。 虽然,虽然她只是想除去那个孩子,并不想真的害死她,这是天意啊,天意让她不要再守着这后宅孤寂的坟墓。 “还有那个孩子,本来就没出生过,不就是一块肉,有什么好心疼的。就是你,当初我就不用该心慈手软,饶了你的性命!” “华莲儿,你真的好狠毒的心肠!你以为你是谁,别人的生命凭什么由你来决断。这一切都是你野心贪婪的借口,你就不觉得害怕吗,夜夜你睡的着吗!” 陈霜晚险些泪崩,华姨娘的话语直让她恶心的泛呕,这个漂亮的躯体里,究竟装的是一副什么样的狠毒心肠。是臭水沟的里的烂泥吧,还是腐烂生蛆的糜肉,甚至更甚一百倍,一千倍。 “你这话真是太可笑了,如果我睡不着,为何伤害我的人还睡的那么香甜,活的那么长久,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这个世道逼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我自己都不争取,我早就死在那枯骨堆里,变成了一堆烂肉,哪有如今的富贵荣华!” “你的灵魂,真让我觉得恶心!”陈霜晚强忍着泪水,连呼吸都压抑起来。 “恶心,谁又不恶心,侯爷,王氏,所有人,所有人都恶心,就是这个该死的世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害人的时候就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你给母亲安胎药里下毒的时候,你给我的布料里作假的时候,你给五妹用药的时候,你将我们关在祠堂的时候,你给祖母甚至你的亲生女儿下毒的时候,你为何不想想今日,想想今日你这可恨又可悲的模样!” 陈霜晚气愤的自责,若是她此时手中有鞭子,怕是也要狠狠的抽上华姨娘几鞭。 “你胡说,我怎么会给容儿下毒,她是我的女儿,我爱她还来不及呢!你这贱人,你再胡说,我就死烂你的嘴。” 华姨娘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眼神凶狠,想来这给陈清容下毒是她不愿面对的事情。 “大小姐,这种人也太恶心了,不止去害别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害,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怕,她怎么会不怕,那可是她最爱的女儿,说舍弃舍弃,怕是已经在剜心割肉了。” 陈霜晚越见华姨娘逃避,就越提起此事,仿佛只有华姨娘痛苦,她心中的痛苦才能消除几分。 “既然华姨娘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虎毒尚不食子,按道理不应该如此啊。”青黛摇了摇头,对华姨娘可是没有一点悲悯,夫人竟然是华姨娘害死的,如今众叛亲离,可真是罪有应得。 “因为贪婪,以为欲望,因为这个主母之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为了不被别人怀疑,她决意舍弃一个亲人,陈清容是她的心肝,那陈修其就是他的命啊!如此显而易见,她只能舍弃自己的心肝,来行驶这一毒计。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母女离心,又获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报应二字的字音,陈霜晚咬的极重。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如今,这个时候到了。” “贱人,闭嘴,我没有害容儿,我没有害容儿,我的小心肝,我怎么会害她!” 华姨娘疯癫的扯着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儿手上就缠了一根根断发,她竟然觉的毫不吃疼。 “大小姐,您既然知道她是害了夫人的凶手,为何今日桂麼麽要棒杀她的时候您不同意。” “你不觉得,对于这种人,让她如此轻松的死去,其实是一种幸福吗?既然她让我死去幸福,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给了她解脱。” 陈霜晚话语说的凉凉,眼神略显空洞。 “大小姐,那您要怎么做?”青黛试探问道。 “雪缨,将这个给华姨娘喂下去。” 陈霜晚递出一个瓷瓶,转身低着灯笼走了出去。 “是,主子。” 雪缨对于陈霜晚的命令,一直是完美执行的。 “雪缨,这,这不会是毒药吧!” “不知道。” “那就给她吃了?” “为什么不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疯疯癫癫华姨娘 这几日正是秋枣成熟的季节,鸟儿成群结队的落在枣树的叶冠上,本就不怕人的那几位,早就胡吃海喝起来。 “去去去,大小姐还没吃的枣儿,都被你们这些笨鸟吃完了。” 青枣挥着长长的竹竿,在茂盛的枣树冠里这里一戳那里一戳,惊得的鸟儿四飞。 “青枣,你怎么又在这里欺负鸟,若是大小姐看到了,又要说你了。” 琥珀无奈的摇着摇头,却也一脸兴起的去树下捡着被打落的枣儿。 “大小姐正在睡觉的呢,那里会知道这事。这些枣儿你尽管捡,我再多打一些。” “吱呀。” 轩窗被推开,声音便传了出来。 “谁说我没看到,这鸟叫声这么凄厉,我那里还睡的着。咦,这么都这么晚了。” “是啊,这都日上三竿了,您才醒过来。” “那还打什么枣儿,还不快来给我梳洗,我还要去暖燕堂看祖母呢。” “是是是,大小姐,桂麼麽早就穿过话了,说您醒了,就让您即刻去暖燕堂呢。” 一番梳洗,陈霜晚这才打起精神来,用略厚的脂粉盖住的眼底的淡青,寻了件素净的衣裙,陈霜晚这才连忙赶往暖燕堂。 “大小姐,您可来了,老夫人一醒就挂念着你呢。” 一听陈霜晚来了,桂麽麽就赶紧迎了出去,搀着少女的胳膊,眼中流露的满是喜意与爱怜。 陈霜晚含笑应了,走进内室。 王氏一身素白的里衣,半靠在在床头,如墨的青丝分束耳后,飘飘洒洒的泻在身前,那泼墨的黑,更衬的面容如纸的白,一双黑瞳到还显得有神,正目不转盯的看着手中的旧物。 “祖母,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若是不舒服,可一定要讲出来。” 陈霜晚坐在床沿,看着这样的祖母,只觉得异样亲切。 “只是觉得疲累,昨日疼的翻天覆地,宛若去地府走了一遭,如今侥幸得生,这心中竟觉得轻松了。” “祖母您这是大彻大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的可不是,你就是祖母的福星啊。” 王氏怜爱的抚摸着陈霜晚的头发,一腔柔情尽显慈爱。昨日她虽然痛疼难忍,却也半知半觉能听到人的说话,只是挣脱不了,醒不来。 “可不是吗?夫人,昨日可是多亏了大小姐,若是大小姐能经事,又孝敬您,老奴怕是不能守着您了。” 桂嬷嬷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余泪,自然逮到时机狠劲的夸。 “晚娘子本就是个好孩子,祖母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便送给你。” 王氏笑的温和,将手中把玩许久扇形玉佩别在陈霜晚腰间。 “祖母,这玉佩不是您常带的随身之物,怎么送给晚儿了?” 陈霜晚把玩着玉佩,扇形的玉佩呈现翠柏的颜色,丝丝缕缕的游丝飘逸,竟像是在游动一般,上面系着粉蓝的穗子,很是精致好看。 “这颜色正衬你啊。” 一旁的桂嬷嬷却面色变了数变,随后又温和下来,大小姐自然当得起这个玉佩。 “夫人,向您下毒的正是华莲儿,如今老奴已经将她幽禁起来,您说,该如何处置她。老奴建议,还是直接将她杀了,以留后患。” 桂麽麽话语虽是如此说,眼神却是看向陈霜晚,昨日间,可是因为陈霜晚的劝阻,华姨娘才没有命丧当场。 “华府有什么动静?”王氏肃了眸光,沉声问道。 “一大早上华夫人便来了,侯爷称病,避而不见。如今还在前厅晾着呢,二姑娘正陪同着。” “华夫人一早便来了,看来对华莲儿倒还是挺看重的,她有说来来做什么吗?” 陈霜晚轻笑,她既然留着,就不怕华夫人来要人。不过倒还真是母女情深,华莲儿如此毒害陈清容,陈清容竟也还愿意为救出华莲儿而奔波。 “说是来接华莲儿回府,她以为侯府是什么地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桂麽麽冷嗤一声,神情高傲。 “小晚儿既然对华莲儿的事情如此上心,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如今我甚至不舒服,也不想见这些人。” 王氏虚弱的笑了笑,明白华莲儿万死也难辞其咎,只不过她倒是想看看陈霜晚怎么处理。 “多谢祖母信任,祖母您安心养伤,等晚儿处理了事情,再来看您。” “去吧。” 陈霜晚柔柔的笑了笑,这才带着琥珀、雪缨两人离开。 “夫人,大小姐身边名唤雪缨的丫鬟倒是不简单,像是有武功的,留在大小姐身边是不是不妥当。” “怕是长街遇刺,伤了这孩子的心。不过这孩子倒是也能忍,竟然一声不吭。” “大小姐是不简单,好在大小姐是真心向着您的。” “嗯。” “华夫人,二妹。” 陈霜晚行至正厅,便见等着焦急的两人,颔首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坐在主桌之上。 “这侯府倒是好大的架子,让人左等右等,茶水都凉了几番,难道这就是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 华夫人脾气上来,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惊的茶盏飞起。 “侯府自有侯府的待客之道,可这来的不是客人,而是仇人,没有将你赶出去,已经是我们侯府大仁大义!” 陈霜晚冷嗤一声,气势丝毫不弱与华夫人的强势,甚至华夫人的是气急败坏,而陈霜晚的是游刃有余。 “仇人,可真是好胆,侯府竟以黄口小儿,欺我华府!” 华夫人是真的坐不住了,怒而叉腰,就差指着陈霜晚鼻子骂了。 “张口华府,闭口华府,你们华府教养出如此恶毒的女子,投毒弑女弑母,如此女子,可不就是你们华府教养出来的吗。” “舅母,切不可生怒,这件事真的是姨娘做错了。” 陈清容咬着银牙,艰难的说着。她不是不记恨华姨娘对她下毒,可毕竟是亲生母亲,该帮的还是要帮。 华夫人忍下胸口的怒气,知道再强势下去,也接不回华姨娘,又演起了悲情戏。 “大小姐,刚才是本夫人说错话了。只是这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老夫人下毒呢,这其中必有误会,不如先让我们华府将人接回去,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将人给送回来。” 不管如何,先保住华莲儿的性命再说! “人证物证具在,铁证如山,谈何查清楚,不过本小姐心善,倒是能让你们见上一面。来人,去将华姨娘带来。”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华夫人笑着牵强,想着还是先见到人再说吧。 陈霜晚端着清茶慢品,不疾不徐,没过多久,便听到小丫鬟急促的脚步声。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华姨娘疯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失势墙倒众人推 “华姨娘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霜晚眉眼微愕,放下茶盏,持绣帕擦拭着唇角,这才问道。 丫鬟惶恐的跪在地上,艰难说道:“奴婢去暖燕堂领人,一打开门奴婢就看见华姨娘正在熟睡,便上前去叫醒。谁知道她醒来后看到人和物就抓,脸上又哭又笑,很是骇人,大家,大家都说她是疯了。” “疯了,这倒是疯的很是凑巧啊!” “陈大小姐,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好好的一个人,关了一夜,怎么就给弄疯了!你们侯府该如何给我们一个交代!” 华夫人气的鼻子都歪了,借题发挥。 “舅母,姨娘怎么会疯了,容儿好担心啊。” “交代,我侯府的事,如何要给你们华府交代,华夫人,莫要认不清楚地方,这里可不是你华家的一言堂。至于这华莲儿,我看她倒是想装疯卖傻,来逃避罪责吧!还不快将她给带上来。” 陈霜晚心中冷笑,这华夫人还真是作威作福惯了,一次两次的想要打压她。看不清楚事实,一脑门子倨傲,真是够可笑的。 “大小姐,若是带到堂中,奴婢怕那疯子伤到您。” “既然这样,便多带几个婆子。” “是,大小姐。” 丫鬟匆匆离开,不一会便有吵吵的声音隐约传来。 “姨娘!” 陈清容看到来人,不由尖叫出声,满眼惶恐不安的站在原地,焦灼而惧怕。 “啊啊啊,放开,放开我,疼,疼,呜呜,呜呜。” 只见在几名粗使婆子的钳制中,华莲儿说是被拉扯来,不如说是被搬来。她整个人胳膊被架住,双腿自己屈卷腾空,县露出丑陋的模样。衣着凌乱,头发纠缠成团,面上神情变化极快,一会吃疼,眼泪说落就落,一会又觉得好玩,两条腿腾空在地上踢来踢去。 如此一番言行,区别与正常人,着实古怪。 “莲儿妹子?你还认得我吗?”华夫人颦着眉,试探的前进几步,眼神认真打量着华姨娘。 “姨娘,是清容啊,你还记的女儿吗?” “金子,金子!”华莲儿此时虽然被众人钳制,却蹦跳而起,眼睛专注的盯着华夫人头上明晃晃硕大的金簪,手上挣扎,欲要抓取。 “疯婆娘,乖一点。” 听说这人一疯,身上的力气就会变大,此言也果真不假,华姨娘连翻折腾,几个婆子差点钳制不住,弄得个人仰马翻。有个老婆子心中怒气,便狠狠在华莲儿细白的皮肉上一掐还打旋。 “啊,好疼,好疼,莲儿好疼。坏人,都是坏人!” 看着华莲儿吃疼,委屈的哭着,整个人都可怜的屈卷起来,陈清容再也忍不住,一脚上前,在老婆子脸上狠狠一打。“你既然敢打我姨娘,你还想不想活了。” 说吧,去推攘婆子,将华姨娘拉扯到怀里。 “坏人,坏人打我,疼,好怕怕!” “大小姐?”几名婆子惊恐的看着陈清容,眉眼恨恨,心中并不服气,指望陈霜晚给她们做主。 “你们去外面等着。” “是,大小姐。”几人退至厅外。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我是容儿啊,你看看我。” 陈清容心中焦急,摇晃着华莲儿的肩膀,依旧唤不醒早已疯掉的人。 “疼,坏人,都是坏人!”华莲儿陡然尖叫,眉眼凶历起来,双口使劲,猛然掐上了陈清容的脖子狠狠的勒住摇晃。 “坏人,杀了坏人,杀死所有坏人!” “姨,唔,啊!”陈清容喘不过起来,脖子上的疼痛阻塞了呼吸,让她脸上瞬间充血,变得通红而眩晕。她伸手去抠华莲儿的手掌,却并没带来任何笑意,那双受伤仍像铁钳一样牢牢束缚在喉咙处。 “莲儿妹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你女儿啊!” 华夫人心中害怕又焦急,眼见陈清容就要被自己的亲生姨娘掐死,也只得连忙上去相救。 “放手,快放手!” “金子,金子,都是我的,金子!” 华莲儿还真的松开了掐住陈清容的手臂,一把扯住华夫人,手就直接向华夫人的头发抓去。 “住手,住手,你疯了不成!”华夫人面色扭曲急惶,好在也有一把子力气,堪堪挡住华莲儿。 “救命,救命啊,这人疯了!” “咳咳,咳咳。”此时陈清容那里还顾得上她,捂着喉咙,连连后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靠在柱子上咳嗽。 眼见厅中马上又多了一个疯婆娘,两人纠打的死去活来,尤其是华夫人,再不复之前的盛气凌人,头发被扯成一团,衣服凌乱残破,尤其是华姨娘战力显著,手上金簪还缠着华夫人的头发,看着都头皮发麻。 “大小姐,就这样任由她们打下去?” 青黛打了个寒颤,努力缩小存在感,避免被战况波及。 “我倒是想救,可她们毕竟是一家人,伤了这个,不行,伤了那个难做,不如让她们自己解决吧。”陈霜晚掩唇轻笑,眼中闪过畅快之意,她不会杀死华姨娘的,她的罪责不能就这么一死百了。 “你们快进去救人啊,姨娘疯了,舅母被打了,你们还不进去。” 陈清容好不容易压下胆怯,忙出声唤刚才被赶出门外的丫鬟婆子。 “二姑娘,刚才您不是说不能伤害到华姨娘吗?如今她疯了,力气大,我们轻易可拉扯不开。若是老奴不小心又伤到了华姨娘,二姑娘岂不是又要给老奴一巴掌。” 那婆子眼神凶恶,带着丝不屑。还真当自己是千金贵女了,有这么个犯错的姨娘,如今又疯了,这辈子可就别想翻身了。 “你们好胆,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了!” “二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婆子我们不是在听吗?大家说的对不对!” “对对,一直在听着呢!” “刁仆,一群刁仆,看我不让爹爹罚你们!” 陈清容撂下狠话,却也无法,只能转身去求陈霜晚。 “大姐,你快把姨娘关起来吧,她真的疯了,刚才还要掐死我呢。”想着刚才华莲儿的狠劲,陈清容便觉得心里害怕,只希望能离华姨娘远远的。 “这真疯假疯还有待商榷,不过看华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讲华莲儿接回华府了。” “不接了,不接了,她是你们侯府的人,与华府没有任何瓜葛。”华夫人连忙高声尖叫道。 “来人,将华姨娘关在废园佛堂,若是二姑娘三少爷想去尽孝心,可一定不要拦着。二妹,这下你可满意了?” “谢,谢谢大姐。”陈清容牵强的笑着,欲哭无泪。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场秋雨一场凉 一场秋雨一场凉,淅淅沥沥雨水滴答在檐角,谱成悲伤的乐曲,带着秋意的初凉,陈霜晚捧着一卷新得话本,坐在暖燕堂轩窗前,嗓音清凉的读给王氏听。 “这王生家境赤贫,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高中,焉说什么鸿鹄之志,不过是想一朝登庙堂,摆脱寒门弊户的清苦。“ “进京赶考,途中却与员外家的小姐缔结露水姻缘,无媒无聘,这圣贤书当真是学到狗肚子里了。” “这员外家的小姐心系情郎,度资以助,希望良人得中日,十里红妆为聘,此情此债,皆在榜下捉婿化为梦幻泡影。所以这男人,不止要慕其才华,家事、人品、异是头等重要,知道吗?” 王氏听完话本闺怨,竟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趁机来敲打陈霜晚起来。 “这话本不过是说来给祖母打发时光,怎么还教育起晚儿了。” 陈霜晚不依,面色薄红,阳光洒在白皙的肌肤上,透光的地方还能看见浅浅的绒毛,青春而洋溢。 “祖母这可不是在教你,让你张点心眼,若是别人,祖母还懒的浪费口舌呢。” 王氏眉眼含笑,斜靠在软塌上,本上还盖着薄薄的锦被,优雅的面上已多了几分血色,这几日倒是调养的不错,有望及早康复呢。 “嘿嘿,晚儿知道祖母是关心晚儿,只是,只是那些书生都不是晚儿心中的如意郎君,所以祖母不用担心晚儿会被他们给骗了。” 陈霜晚娇娇笑着,走过来半依半偎在王氏身边。 “寒门书生,自然是配不上我们侯府嫡女,晚儿可有相中的意中人,也可偷偷跟祖母说说,祖母不告诉别人,偷偷帮你把关!” 王氏眉眼一敛,心中忽然想起自己昏倒时听见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祖母又取笑晚儿,这事,这事…….” “老夫人,表姑娘说来看您了。” 桂麼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对王氏如此说道。 “王乔儿?也罢,让她进来吧!” 王氏淡淡应了一声,面上无喜无悲。 “祖母,这药粥熬煮的正好,您就趁热喝了吧。” 陈霜晚端起桌案药粥,此时正好放凉,入口适宜。也不待王氏婉拒,径直提起勺羹投喂。原来这药粥里面放了许多养生清毒的药材,难免有股中药味,王氏厌倦,每每都一拖再拖,因此陈霜晚便领了这个督促的活计。 王乔儿听到桂嬷嬷的声音,心中便紧了又紧,迈着小步伐走了进去,乍见陈霜晚也在,这面上的笑意便僵了数分,屈礼也显得略微事态。 “姑母,您身体好些了吗?乔儿这几日日日夜夜拜念菩萨,祈求大的大悲的菩萨能眷顾姑母,如今一见,这菩萨果然灵验了,姑母的身体当真是大好了。如此就是让乔儿日日茹素也是心甘情愿。” 王乔儿腆着笑脸,心中忐忑。 “这哪里是菩萨眷顾,可不是因为我这好孙女,孝敬祖母,连御医都给请来了,这身体能不好吗!” 王氏看着陈霜晚,真是越看心中越说欢喜。怪不得这常说,日久见人心,生死关头更是能见真心,她这孙女可不是对她真心真意,让她如何不疼,如何不怜惜。 “瞧祖母说的,晚儿都把菩萨都比下去了,这赞誉晚儿可是万万不敢当呀。” 王乔儿暗恼,心下越发不喜陈霜晚了。原本以为老夫人此次中毒必死,她就要灰溜溜的收拾行李回金陵了,觉得自己平白惹了一生骚,对王氏也没什么好感。却没想到这王氏拖了好几日也没传出死讯,反而是日渐好转,王乔儿这才连忙来探看。 “姑母夸你,定时你值得夸,大小姐何必谦让呢。” 王乔儿假笑着,连忙又道:“姑母,你这几日病着,乔儿日夜心中生愧,不如就让乔儿搬回暖燕堂吧,也好好日日夜夜给你侍疾。” 王氏、陈霜晚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分开。而此时陈霜晚已然明白王乔儿此番来的用意了,怕是如今已经看不上永襄候了,如今又回来希望王氏给挑个好的。 也对,那上厢房可是紧邻外院,这日日进进出出的也不少外男,此前王乔儿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不想求了,自然觉得闲言碎语对名声不好了。 “你是客人,又是我娘家人,就算侯府再确认也轮不到你来侍疾,回暖燕堂就别想了,如今我也病着,喜静,人多了,这头就疼的慌。” 王氏摆了摆手,断然拒绝道,她可是知道那日,王乔儿竟为了洗脱下毒的嫌疑,而去冤枉陈霜晚,心肠不真啊。 “是啊,祖母,大夫说您这要静养,才能康复的快些,所以啊,你烦心的事您就别想了,只负责开开心心就好。至于表姑这边,可是下人怠慢了?您住的不舒心,表姑你尽管提出来,晚儿定会给您照顾周到。” 陈霜晚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着,手中的动作不停,又给王氏喂了一勺粥。 “这,这不是,下人那里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乔儿关心姑母,乔儿也想尽一份孝心啊。” 王乔儿又羞又气,又不愿失了面子说实话,只能拿着乔儿,希翼两人能明白。 “表姑是客人,可不能拘在院子里,只是晚儿这几日忙碌,怕是怠慢你了,过几日,你寻上二妹、或者四妹去街上散散心,好好看看这京都的风光。” “不错,没事你也去京都看看,可不能回了金陵还说一直待在侯府,这不是让人笑话吗。不过这京都不比金陵,该懂的规矩要等,该守的规矩要守,明白吗?“ ?王氏说的轻描淡写,却隐含告诫。 “是是是,乔儿都听姑母的。” 此时王乔儿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相比京都的花花世界,谁还愿意守着这古怪的姑母。若是倒时候在再能遇到个好郎君,那就更好了。 “母亲,秋年来看您了?咦,这表姑娘也在啊!” 陈秋年突然走到暖燕堂,倒是惊了一番的人。尤其是王乔儿,更是心虚不已。 第一百四十章:王氏心中的思量 “晚儿给父亲请安。” 眼见陈秋年走进,陈霜晚不疾不徐的行礼问安,顺便打量了几眼陈秋年的气色。她可是孝顺的好女儿,怎么能忘了他父亲也是毒性深重呢。 “乔儿见过侯爷。” 王乔儿一脸惋惜的低下头去,要说这陈秋年也和她的心意,比她较大几岁,位高权重,又生的一副偏偏书生面貌,风姿清秀,难免令人心中荡漾。只是可惜啊,断子绝孙,万万要不得啊。 “都起来吧,母亲,您身体可还好些!” 原以为王氏即将驾鹤西去,陈秋年都已经做好丁忧的准备了,心里好一阵惋惜他新得尚书之位。后听闻王氏中毒已解,陈秋亦是好一阵开心,如此也不用丁忧了。如此一想,对华姨娘就更厌恶了,差点害得他丢失官位啊,因此也懒得去想去管华姨娘的生死。 “好多了,你事情忙,不用常来看我!” 王氏淡淡说了一句,似连往日面上的温情也不愿做了。 陈秋年自然不傻,看的粗王氏的冷淡,越发的谨小慎微起来。 “为母亲侍疾是儿子的责任,不管忙不忙,这责任都是儿子该尽的。不如这样,晚上儿子睡在您的外间,这端茶倒水,使用汤药,母亲尽管使唤儿子。” 王氏无言一瞥,才道:“端茶倒水自有奴婢,你抢她们的伙计作甚。好了,说说今日来这里作甚。” 陈秋年面上微微尴尬,连忙说道:“是有件事还需母亲做主,这不是其儿今日就要回府了吗?所以华姨娘那里,不知母亲想要如何处置?” 陈霜晚眸光微动,今日可不就是秋闱结束的日子,想来陈修其的秀才之试也是在今日结束,如此看来,今日陈修其回府,必有一场大闹。 “你还有脸给我提那个贱婢,你因美色所迷,忤逆老身,弄了贱婢回府。当年我就曾说过,你将自食恶果,如今你看,这些这贱婢都做了什么!咳咳!咳咳!” “祖母,莫要动怒,对您身体不好。”陈霜晚连忙安慰,手掌轻拍胸口为其顺气。 “母亲,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眼拙,错把瓦砾做珍珠。这贱人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怕是白死也难辞其咎。只是这一双儿女,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没了姨娘啊!” 陈秋年叹着气,神情冷漠,他倒不是真想保下华莲儿的性命,但这个恶人决不能让他来做。 “如此毒妇,留着作甚,至于二姑娘、三少爷那里,早该找个正经嫡母好生教导,你看看都被那贱婢养成什么样了,一个个尽上不得台面!” “母亲说的是,这华莲儿真的是必死无疑了吗?怕是这华府不好交代啊!” “交代,华府要什么交代,养出如此贱婢,来祸害侯府。说到底这错也怪不了侯府,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因美色所迷,桃花误眼啊!” “儿子日后一定洗心革面,在不被这种人所迷惑。”陈秋年不住的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这被指责又不能反驳的憋屈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华姨娘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也老了,不愿徒增杀孽,等三少爷回来见过华莲儿最后一面,就给送去厌月庵吧!” “厌月庵,还是母亲的想的妥当,就听母亲的安排。” 陈秋年连忙鞠躬行礼,若是这华莲儿死了,他跟这华府可真是不死不休了。陈秋年心中满腹委屈,怎么自己就活到这个份上了。 “好了,你日后也警惕,莫要此事重演,老身可没有第二条命给你们折腾了。” “都是儿子的错,母亲但请放心,儿子以后定不让此事再次发生。” 陈秋年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这亦有几分含量。 “好了,都下去吧,吵得头疼。” 王氏揉着穴道,神情不耐,令众人离去。 “那母亲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儿子说,秋年告退。” “嗯。” “晚儿,跟为父来。”陈秋年突然又道。 陈霜晚微惑,与王氏告辞后才转身跟了出去。 “乔儿。” “啊,姑母?” 王乔儿收回眸光,抿唇望向王氏。 “你父母将你托负给我,让我帮你在京都找个如意郎君,你是如何想的?” 王乔儿扭捏一笑,“这全凭姑母做主,乔儿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别的想法,你以为姑母真的是老糊涂了吗?我知道你之前是看上了我这继子永襄侯,如果现在你亦坚持此念,我可可以考虑考虑,毕竟这侯府女主人之位已经空缺太久了。” 王氏敛眉目,心中自有思量。原本她是不愿再管侯府,任它牛马蛇群,她自在这暖燕堂安心养老。然而出了这件事后,王氏也不得不为陈霜晚考虑了,家宅不宁,陈霜晚如何能嫁个好夫婿。这王乔儿虽然有些心计,但毕竟是王氏女,道德规矩从小立在那里,不出打错,也算能做好侯府主母。更何况她在一天,便能压制住王乔儿一天,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继母。 “啊!姑母,这......” 王乔儿面上又急又羞,喃喃不言。不得不说她心中亦是举步维艰,难以抉择。选择了永襄侯,荣华富贵近在眼前,虽然后院乱糟糟的,但也都不曾气候,人又生的俊美,只可惜是个不能生的。可若是选了别人,又真的能选到什么好的吗?她毕竟已经二十几许,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啊! “若你不愿,如今秋闱刚好结束,待那些郎君进士及第,我再给你挑挑好人家,这清贵人家最重规矩,不像侯府勋贵,妻妾成双。” 王乔儿脸色陡变,王氏竟然想给她说给今朝士子,那些寒门蓬户,她可是丁点也看不上啊。 “姑母,侯爷是很好,只是,只是他不能生啊!” 王乔儿面色变了几遍,咬着红唇,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里早回去考虑考虑吧。” 王乔儿晕晕乎乎的走出暖燕堂,看着亮堂堂的天空,觉得那阳光如何也破不开她心中的阴霾。忽地她脚下一听,听见前方父女俩的谈话。 “你说母亲是被那北巷的钱婆子所治,方解了这竹夹桃之毒。” “是的,父亲。” “既然这钱婆子如此神异,那她定能解了我身上毒。” “这个孩儿不晓得,不过孩儿可以去问问钱婆子。” “也好,不,不用,本侯亲自去。” “北巷,钱婆子。”王乔儿眸光骤亮,暗自嘀咕。 第一百四十一章:会试榜末亦不甘 淅淅沥沥的烟雨如雾,丝毫阻挡不了京都的士子的热情,自清晨起,那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就在京都中炸想开来,一张薄薄的纸张上,承载多少人鲤鱼跃龙门的未来之梦。 “这是第几挂了!” 陈霜晚一身水蓝色烟雨群裳,挽着清丽的发髻,坐在堂中,拿着秀棚一针一线的绣的极为用心。 “大小姐,这不是第五挂了。” 琥珀刺绣的手艺极好,此时也陪着陈霜晚一起绣着。 “第五挂了,看来今秋的新枣街要热闹起来了。” “可不是吗?往年这些勋贵子弟哪有今年这么争气,到时候奴婢让虎子哥去打听打听,看看都是哪些好儿郎。” “打听是哪家作甚,侯府早已没了姻亲。”陈霜晚神色淡淡,自前任永襄候开始,这好的姻亲也曾仇家了,后来王氏一心闭门不出,侯府又是过继的嗣子,除了宗里,一些姻亲倒是断的干干净净。 不过倒也怪不得别人,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临,这前任永襄候当年欠了一屁股的巨债,仇家不少,哪里还有人敢上来攀扯。也就是这些年王氏顶了过来,侯府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没有姻亲,可以结姻亲啊,大小姐,您来年可就及笄了,奴婢记得大小姐的生日可是正月十六,过了元宵节就是。”琥珀笑容大大的,很是开心的模样。 “怎么说什么你都能扯到这上,不过这及笄还早,如今九月,还有小四月呢。” 陈霜晚并不热切,以往给她过生日的人总是屈指可数,尤其是前一日还是热热闹闹的元宵节,这一对比可不就更显凄凉了。 “哪里不急,大小姐的及笄里肯定是要大半的,如今府中又没有主母,老夫人又病者,青黛姐姐说,这些东西我们青萍苑可都要准备好呢!” “原来是青黛说的,我就想着,你这小脑袋怎么会想到这些。” 陈霜晚摇头失笑,将绣针打结,剪短细线。 “还是红色的?”雪缨接过长针,连忙问道。 “用那根绯红色的。”陈霜晚侧眸望去,说道。 “好。” 麻利的取线劈丝,再穿针引线,不过片刻,就将长针递给陈霜晚。 “雪缨,你不是练武的吗?怎么这劈丝还劈的这么细而不断。”琥珀微微嫉妒,她都没有劈的这么快这么好,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难道连绣活也能承包了吗? “都是琥珀教得好。” 雪缨不居功,直接道。 琥珀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真是一句话都被堵回去,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好了,你这做师傅的还嫉妒徒弟,雪缨是手准,眼里好,若是让她来刺绣,肯定比不了你的。” 琥珀嬉笑,圆圆的脸颊竟然鼓鼓的满塞。“那是当然。对了,大小姐,到时候您的及笄礼请谁做正宾啊?” “这个,正宾需择亲姻妇女之贤而有礼者,大舅母正合适,只是,若是请大舅母,怕是父亲不喜。” 陈霜晚眉头微皱,及笄礼是万万不可忽视的。 “侯爷这里是有些为难,若不然就让老夫人帮忙选。” “不用,我想到了。” 陈霜晚抿唇而笑,眼里透着几丝狡黠。 “大小姐,您就说说呗。” “就请君夫人做正宾,她是我的授业恩师,待我如父如母,她来正式合适,我也很喜欢啊,两全其美!” 琥珀神色略显迟疑,这君夫人她自然也是认识的,君夫人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清名贵重,凭着家事,自然当得起正宾,只是这君妇人丧偶,孤寡之身,便不太合适了。 青枣忽然走了进来。“大小姐,虎子哥来了。” “这还下着雨,怎么就来了,还不快请人进来。” 陈霜晚微惊,放下绣棚,上面绣的竟然是一副双面绣,赫然是一副花开富贵图,艳丽的牡丹姿态雍容妖娆,华贵逼人,待完整绣成,束封绣架,可放桌面观瞻把玩,寓意极好。 “主子。”虎子一脸水汽的走了进来,青枣连忙收走雨伞,虎扑端着秀棚,两人各自忙乎。 “赶紧擦擦,这怎么下着雨就来了,出了何事?” “没事,主子不用担心。” 虎子擦干了脸上的水汽,正了正神色,认真的看着陈霜晚,这才说道:“大小姐,属下派人接触贺空杼!” “贺空杼,你怎么派人接触了他,你怎么私做主张!”陈霜晚黛眉微皱,水汽烟雨的眸子染上几抹焦灼。虎子此举,可真让陈霜晚有些束手无策了。 “是属下的错,还请主子责罚!” 陈霜晚眸色微深,声音渐凉。“一开始我就说过,此时是不可为而为之,不能接触到贺空杼,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刻意,否则,谁都保不住你们,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是属下自作主张,还请主子责罚。” “责罚,责罚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冲动,可能会要了很多人的命。” “属下知道,可是属下不忍主子的谋划功亏一篑。主子为此步步谨慎,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虎子不能视而不见!”虎子声音含悲,抿唇坚毅。 “我不管你是怕谁接触的贺空杼,现在、立刻、马上,将他安排出京都,再也不要回来,若是有家人,带上家人一起走,给足银两。” 陈霜晚紧紧手指,她紧张时,便会不只觉得两手合拢,掌心被指甲掐的青白。 “属下已经做了安排,那人数个时辰前便已离开京都,并承诺永远不会回来。” “这便好,李风虎,这是你第一次违背我的命令,回去后在芸娘面前跪上三个时辰,看你还珍不珍惜你自己的性命。日后,日后你若再范,就不必跟着我了!” “是,主子,属下必不再犯!”李风虎重重磕着头,心头却松口气,原本以为,主子这外柔内刚的性子不会这般轻易饶恕他,只是跪几个时辰,男子汉大丈夫,不算什么。 “好了,不用磕了,起来吧,你派人探听到什么!” “大小姐,此次秋闱,贺空杼在高中,位居榜末第十,堪堪进了殿试的名额。” “第十名,虽不算出差,但也算不错了!” 京都云龙汇聚,榜首前十,得见圣颜,已是莫大名誉。 “这贺空杼在南方士子位列前三,其人虽积极赢取,却亦有才华,如今花费如此多银子找上华庭,不止是为了试题,更有攀附之意,万万没想到,这钱也花了却仅得了前十。尤其是这做卷子的时候发现,这试题不对,可不让他恼生恨意!这贺空杼竟然打算在殿试中状告华轩,纵子卖试题!” “什么!这贺空杼疯了不成!” 陈霜晚惊骇不已,万万没想贺空杼竟欲如此作为。 第一百四十二章:山穷水尽疑无路 仁德帝三十三年,九月十五。 天子殿试与皇城太乾殿,十名今科士子,壮志酬筹,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是龙是虫,唯看今日。 殿试自清晨至昏落,试卷答题,行云流水,然而让贺空杼悲愤的却是,竟然一整日也不曾面见圣颜,踩着黄昏的步伐即将离开皇宫时,贺空杼的满腔恨意已经消了大半。 “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凤眼流盼无限风华。” 耳边有同行者低吟,贺空杼举目望去,见人微楞。此男子而,眉目英气不减,俊逸不缺,完美的五官却又比女子还要好看上三分。 “此人是谁?” “这你都不认得?” “这位可是谈颜色变的安国公世子,新晋的骠骑副参领,对了,其父就是我们这次的主考恩师,颜大人。” “什么,是老师的儿子,那我等可要去拜会拜会。” “别傻了,这条道行不通。” 耳边有人嗡嗡谈论,贺空杼乍然回神,突然扯过旁边一人的袖子,慌乱问道:“你说这人是颜主考的儿子。” “不错,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国公世子是真容色,但见此颜,便已认的其人。也对,贺兄是江南士子,自然对京都事不能知之甚详细。哎哎,为兄还未说完,贺兄怎么就走了。” “别管他,奇奇怪怪的,来来,我们再说说这殿试所做的文章,宋兄可有把握!” “你我会试皆排在尾数,这通常状元、榜眼、探花皆是从前三甲选取,你我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男子摇了摇头,有些怅然,不再去管贺空杼。 “宋兄说的是啊,对了,刚才我见前三甲中竟有一名少年郎,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有此等美玉在前,我等如何能夺得魁首。” “这少年面生,难道不是京都之人,有此才华,怎未听传过其之名。” “算了,不用再想,待看明日,便知晓了!” “是啊,也不知这状元之位,花落谁家啊!” 再说这边,贺空杼脑袋一热,便拦住了颜善之的去路。 “在下贺空杼,会试新晋士子,见过颜大人。” 颜善之眉眼不动,淡看这此人,束手与背,竟颇有官仪。 “既是殿试士子,为何不出城门,反而阻本官去路!” “在下失仪,还请大人能容在下禀明冤情,诉说其中利害,当然在下之所以将此事说与颜大人听,因因此事涉及到本次秋闱主考颜国公!”贺空杼弯腰躬身,姿态做的很足,他不是用余光偷觑颜善之,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渐凉。明明是一个美如画卷的世家公子,可那冷然的目光却让他感觉千军万马在前,仿佛再往前一步,便会被狰狞铁骑撕裂。 贺空杼紧张的抹了抹汗水,空气一时沉寂,这颜大人怎么都不说话。这不说话,他还怎么接下去啊。 “事涉家父,本官自当避险,出了皇城左转,便是京兆尹府,有何冤屈自去那处申!” 颜善之眉目不喜,龙行虎步,衣摆随行,欲离去。 “颜大人,等等,实乃此时事关重大,有关秋闱舞弊,在下是万万不敢去京兆尹府,此时事只能说与您听啊!” 贺空杼一急便扯住了颜善之的袖子,他心中又恨又惊,既不愿华庭好过,又不想牵扯上自己,原本孤注一掷告御状已然是他下的最后决心,可是迟迟不见圣颜,贺空杼又不免动摇。 “秋闱舞弊,你可知仅凭这几个字,又将引起朝堂的血雨汹风,你是否做好了承担的准备!” 颜善之风眸微眯,幽深的眸子闪过冷冽,在夕阳的暖色下,竟透着鲜血的肃杀! “我,颜大人,能否听在下详谈!小生真的是有苦衷的啊,是那华庭欺人太甚!” 颜善之眉眼一动,华庭。蓦然间他想到少女凉凉的话语,他同华庭是至交好友,所以我不喜他! “好,你说!” “颜大人,不用去个僻静的地方吗?” 贺空杼不自觉又擦了擦额头,警惕的看着四周。此处正式南门前的大道广场,四周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虽不多,却也要防止人多口杂呀。 “就在这路,本官还有事情要办!” “好好好,那就听颜大人的。事情是这样的,大人且听在下一一道来......” “稍等,你说这贩卖试题之人可是中书仆射华轩华大人之子华庭!” “对对对,就是此人,他父亲还是今年的副主考啊!” 颜善之神色微变,目光里竟闪过一抹戾气。 “华庭以五千两一题的试题让你同不少士子购买,大批量的敛财!” “不错,不止是买试题,就是伺候那华庭,小生都花了数万两纹银。” “你斥资巨金,却从华庭这里买到了假试题,会事之时,无一题得中,既是如此,可有证据!” 华庭受了如此多的银子,却不办实事,自然会有不怕死的状告上来。 “大人,小生也是受人蒙蔽,并不是真心要买试题的,只是这华庭不是华轩的儿子,因为这层关系,小生才半推半就的买下来,小生的真的没有作弊心理。你看这试题都没有一个中的,小生还是会试前十名,所以小生绝不是浪得虚名,还请颜大人明鉴啊!” 颜善之淡淡一瞥,这贺空杼面憨内奸,易冲动却亦有急谋,更甚其有贪附之心,与他所言此事,除了打压华庭之外,更生攀附之心。毕竟颜国公此次可是秋闱主考,不管出了何种问题,他都是第一责任人,这监督不查,蒙蔽无能的罪责也够吃一壶的了。 “你既已经悔悟,并将此事上报,自然当记首功,只不过口说无凭,先回去将证据整理,送到我府上去。” “好好,多谢颜大人,多谢颜大人!”贺空杼面上一喜,连连拜谢。 颜善之甩袖离去,自去大殿面见圣颜。 贺空杼心中欢喜,疾步走去皇宫,想着他那证据,又猛然一愣,他这光明正大的将证据送到安国公府上,真的不会被打出来吗? 哎呀,颜大人误我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少年逞匹夫之勇 “你说,父亲今日是和王乔儿一同回的侯府,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陈霜晚微楞,她手中的绣品刚好绣完,听到这话,剪线头的剪刀,差点放偏了了。 青黛抿唇轻笑,轻声道:“听马夫说,王乔儿是去了北巷钱婆子那里,说不定是和侯爷偶遇了!” “还真是凑巧,就凭钱婆子的脾气,这两人怕是有苦头吃呢。” “可不是吗,那钱婆子善制毒,哪里有什么解药,可大小姐您还偏偏告诉侯爷,让他去自找没趣。” 青黛摇了摇头,麻利的将绣好的国色牡丹图装裱到绣架上。 “我即便说了,父亲也不会信,何不让他自己去问问。” “说的也,就是这王姑娘烦了些,哪里都有她!” “不必管她,有祖母看着呢。” “大小姐,装好了,这国色牡丹图是送谁的呀?” 拱起的圆形檀木支架,将双面真丝绣的牡丹图托起,艳红色的牡丹开的丰硕,层层垒垒的花瓣馨香妖娆,每一片褶皱上的泪珠,都透着万众风情。手指轻轻碰触,便能令画面三百六十度的翻转。 “送给外祖母的,后日便是中秋佳节,我明日去朱府,提前陪他们过节。” 陈霜晚摸着牡丹绣屏爱不释手,这可是迄今为止,她绣的最好的一副国色牡丹图了。 “那朱老夫人肯定很喜欢,大小姐绣的这般好,连琥珀都比不上呢。” 青黛连连说道,目露笑意。 “真的?这苏绣上的双面绣还是早些日子祖母特意教的呢,我也是琢磨了好久,才作成这副模样。” “怪不得,双面绣的针法也算独门秘技,老夫人自然是会的。” “对了,药膳煮好了吗?” “早就备在温炉上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好。” 两人走出了青萍院,雪缨一如既往的沉默的跟在陈霜晚的身后。 黄昏后的夕阳唯美,色彩温暖鲜亮,一日之中,陈霜晚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时间,黑暗未至,阳光温和不灼热,风丝微凉,一切都刚刚好。 青竹响动,耳边传来破空之声,陈霜晚尚茫然侧眸,便已看见雪缨有力的手掌放在颈侧,微黄的指尖中,还夹在着一颗尖锐黝黑的石子。 “该死!” 一声轻微的低咒,接二连三的石子破开竹林的缝隙,直接对着陈霜晚的面容打来。 雪缨神色冰冷,五指成拳,将石子包拢掌心,再劲力回射,速度竟更胜之前。 “哎呦,好疼,少爷,快躲开!” “笨蛋,啊,哼,该死的!” 竹林一阵骚动,隐约可见两抹狼狈的神情在其中抱头喊疼。 “主子,要不要属下将那两人抓过来!” 雪缨沉声问道,刚才她回弹石子可是使了五分力,被打倒的地方应该都已经破皮了,倒也有他们好受的。 “不用!” “三弟,这玩泥抓鸟,何时成了你的兴趣?难道是院试失利,想弃武从文了不成!” 陈霜晚唇角含笑,眉眼淡淡,就那么站在石道上,不矜不傲的看着竹林,眼里无一丝气性。 “哼!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的着吗?” 陈修其一脸郁气的走出竹林,手指捂着的眼角被石子割破,有丝丝鲜血流出。他一抹鲜血,恼恨瞪着陈霜晚又转头瞪向雪缨。 “你这贱婢,竟敢伤我!” 陈霜晚面色一沉。 “三弟,圣人教你诗书礼仪,就是让你去教育你姐姐的婢女吗?我院中的人,何时论到你来管了。还有,你如今也不小了,整日厮混后院成何体统,怕是这圣贤书数都念到温柔乡里去了吧!” “你,你胡说!大姐,我尊称你一声大姐,你就是这样纵容婢女伤我的吗!” 陈修其心思再如何深沉,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面对陈霜晚一改往日温顺言辞犀利的模样,竟有些束手无措。 “三弟,我这做大姐的还没说你,你这打鸟的技术可真是越来越差了,这石子的方向直直的往我脸上飞,难道在三弟的眼里,那些鸟儿竟生的我这等模样!” “大姐,刚才是子其的错,一时兴起,就错了方向,不小心差点伤到了大姐。可大姐也不应纵容这奴婢伤我,你看我这脸都破了。” “是啊,大小姐,您怎么能伤到三少爷呢,侯爷若是知道了,肯定心疼的要死啊!” 陈霜晚淡淡瞥了那小厮一眼,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一副机灵模样,说话时眼睛滴溜溜的直转,颇为狡黠。 “伤了三少爷,父亲自然心疼,还不快去请大夫来医治,若是和二妹一样,也破了相留了疤痕可就不好了,到时候传扬出去,还以为是命不好,不然为何这一双儿女偏偏都毁了容!” “大小姐,二姑娘三少爷有那种姨娘,专门下毒害人,如今怕是报应在她们两人身上了呢!” 青黛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直恨的陈修其咬牙切齿。 “贱婢,休要说我姨娘是非!” 陈修其愤怒异常,从小到大,他事事顺心,要什么有什么,何曾见过如此贱婢,当真恨的一扬手,就煽了过去! 雪缨眉眼一瞪,握拳抵挡。 “够了,陈修其,这里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陈霜晚突然上前一步,看着吃痛抱着手臂的陈修其,微眯着眼睛轻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个可怜虫,离开了华姨娘,你什么都不是。” “嘘,别反驳,你不过是个侯府庶子,日后父亲娶了王乔儿,自然能生更多的嫡子,你以为父亲还会选择你继承家业吗?更甚,云姨娘可还是有个儿子,乖巧伶俐,更得父亲欢心,你如何以为,你的地位就能长久不衰。” 眼见陈修其脸色越来越白,陈霜晚丝毫没有怜悯。 “认清事实吧,你的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在我眼里极为可笑。对了,或许你还依仗着华府,想再策划一次长街刺杀,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还手之力吗?陈修其,我警告你,再有一次,你就等着去见你姨娘吧!” “你怎么知道!不!” 陈修其惊慌的摇着头,不想陈霜晚竟知道此事。 “我们走。” 陈霜晚淡淡一笑,不再理会,若是陈修其愿意安分守己,她不介意给他一席之地。可是若是他不愿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三少爷,我们怎么办?去告诉侯爷吗?” 小厮紧张的看着陈修其,找陈霜晚麻烦的注意可是他出的,三少爷不会秋后算账吧! “滚!去找,为什么不去找,她竟敢威胁我,以为我是吓大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表兄非常不开心 “快些,将这些都给搬进去,还有这些,务必收拾妥当。” 金曲巷的朱府前人声鼎沸,不少载着货物的马车将货物卸下,驶离。 陈霜晚挑开帘幕,便看到这一幕,欣喜的喊道:“大舅舅!” 朱大舅生的三四十余岁,面庞是朱家特有的圆润,皮肤微黄,浓眉大眼带着几抹沧桑。穿着玄色青花外罩,身材修长,乍然回头,眼中的笑意便满满溢在脸上,哪有商人的半分奸滑与狡诈。 “是小晚儿啊,呦,这长高了不少,都成大姑娘了。” 说罢,大步走进马车,直接把陈霜晚提溜了下来。 陈霜晚亦是喜与颜表,大舅还真是如以往一般不拘小节啊。“大舅,你这一走都好几个月的时间,晚儿想死你了。” “这次是走的远了些,却淘了不少好东西,走走走,进府,大舅的东西任你挑。” 朱大舅笑的分外爽朗,唇角深深地勾起,显然是很愉悦。 “晚儿要是把好东西挑完了,锦宁表兄不会生气吧!” “那个臭小子,管他做什么!嘿嘿,大舅的好东西,都是留给你的。” “大舅,你在外面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吗?我托你帮我寻的书你寻了没?” “晚儿说的事,大舅怎么敢忘,搜了好几大箱子呢,赶明就给你送去!” 两人絮絮叨叨的走在前面,两只大小脑袋不时的挤在一起,然后便是朗笑和少女清越的嗓音传出。 琥珀默默同青枣对视一眼,为什么每次回朱府,都觉的大小姐才像个真正的少女。 “爹爹,你怎么进来了,别动我的宝贝!” 一抹蓝色的身影自耳室钻出,以雷厉风行神秘莫测的步伐堪堪抵挡住了朱大舅伸去箱笼的手。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也不看看谁来了,是你晚儿妹妹,还不快来问礼。” 朱大舅不笑的时候,眉眼间透着一股稳重和威仪, 陈霜晚嘴角微微抽搐,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表兄,可是有朱大舅的地方,这表兄就变成了陈霜晚的小弟。 朱锦宁早已见怪不怪,长年备受打压的心灵瞬间转化好了姿态,圆圆白皙的清秀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拱手道:“妹先至,兄未远迎,还请勿怪。此中珍宝,尽皆为兄一路所集,妹可先取一样,以表为兄愧疚之意。” 朱锦宁五官灵动,表情丰富,将愧疚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样一来,自己就保住了大半的宝贝。 “臭小子,说人话!” 朱大舅一个大掌拍在朱锦宁的额头,一本正经的面庞转头间已经换上了大大的笑意。 “晚儿,别听这小子胡说,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都是些小玩意,就图个新奇。” 说罢,连连打开木箱,什么会飞的木鸟,精巧的九连环,能够弹回串珠,都是格外新奇的玩意,在朱大舅的解说下变得格外有趣。 陈霜晚自然不会辜负朱大舅一番拳拳爱护之心,欣喜的接过把玩,对上朱锦宁无辜受伤的眼睛,只能会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了。 朱锦宁的心在滴血,听着父亲变成话唠一般的喋喋不休,恨不得大逆不道的一脚踹过去,那都是他收集的宝贝,还没研究透呢,又被他拿去给表妹献宝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轮回,在这相似的事件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情况下,令人心痛的是,朱锦宁却依旧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不一会儿朱大舅因为有些事情处理,暂且离开。 陈霜晚依旧很有兴致的翻着箱笼,这里碰碰,哪里戳戳,很是开心。 “琥珀你看,这个九连环不是铁的,是木头做的,诶,这怎么解不开呀?” 琥珀开心接过,拉扯几下,默默道:“大小姐,这个奴婢也不懂啊。” 陈霜晚的注意力已经别的吸引去了,“咦,为什么还有匕首,怎么这么短?” 匕首只有寻常的二分之一大小,形似玩具,在手中把玩一会,突然抽刀出鞘,向箱子戳去。刀轻易入木,抽出时,箱子没有半点割痕。陈霜晚笑的眉眼弯弯。 “这个果然是伸缩匕首,舅舅是不是在杂耍摊子上寻来的。雪缨,给你玩玩。” 雪缨接过匕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了解原由便觉得没意思了。 “咦,这是什么?” 朱锦宁努力保持着淡定的模样,就算是东西几乎要被三人都给瓜分了,让他太阳穴急跳,他也没说啥。可现在陈霜晚拿起一物,直让朱锦宁脸色大变,一把上前抢了过去。 “晚儿妹妹,你们真是太笨了,连这些都会玩,让表兄来教你吧。” 朱锦宁淡定的将东西收进袖笼,极其自然的拿过琥珀手里的九连环。 “晚儿妹妹,你看,这个区别京都的九连环,是竹子组建的,又称之为鲁班锁,这是其中的小九同,由就跟奇形木头结合,看上去简单,其实内里奥妙无情,像不得要领的人,是很难完成拼合的。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表兄的本事。” 朱锦宁十指飞快变动,圆润的脸上面色淡然,眼中却散发这一种明亮的光,很有感染力,那是心念吧, 陈霜晚默默的低头观看,表兄还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异与寻常人的执念啊。 “好厉害,真的解开了!” 琥珀连连惊呼,这朱公子可真厉害,比京都不学无数的世家公子强多了。 “表兄好厉害,应该是练了不止一次吧。” “咳咳,当然。这个鲁班锁看似简单,却凝结不平凡的智慧,妹妹拿回去要好好学习。” “表兄说的对。” “还有这把匕首,你真以为他是一把普通的杂耍匕首吗?” 朱锦宁展现出了强烈的自豪感,接过短匕首,如陈霜晚一般,径直将匕首刺向箱笼,刀片入木,透体而出,刀锋雪亮,再抽出时,依旧整洁如新。 “看到没,这里有一个按钮,开启时它是杂耍的玩具,可是按下时,它就是杀人的利器。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产品。” “哇,原来是这样。”陈霜晚目露欣喜,这倒是很有意思诶。 雪缨也一反常态的看了几眼,她刚才可是拿着匕首把玩许久,竟没看出这是个真的匕首。 “怎么样,厉害吧,我告诉,这一箱可都是表兄辛苦收集的宝贝。” “可惜,现在它都是属于我的了!”陈霜晚突然娇娇笑道,一脸满足。 第一百四十五章:表里未必如一 “外祖母,这是晚儿送您的富贵如意牡丹屏,怎么样,是晚儿亲手绣的哦。” 自朱老夫人出来后,陈霜晚是再顾不得旁人了,亦步亦趋的跟在朱老夫人的身边。 “真好,真好,这哪里像绣的,就像真花放上去的一样。” 朱老夫人拿着绣屏爱不释手,眼中满是慈爱与喜意。 “我们晚娘子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就这手艺,千绣阁最好的绣娘也比不上啊!” 大舅母章氏也在一旁温和的说道。 朱锦宁倒是略微诧异的看了几眼,没想到当初娇蛮无礼的小丫头已经变成如今乖顺的模样,连刺绣的功夫也是有么有样了。 “下次不用给外祖母做这些,外祖母可不想累到我的乖孙,那可是要心疼死了。对了,明日便是中秋节,留下来一起过节吧!” 朱老夫开心笑成孩子模样,扯着陈霜晚都不撒手,那模样,恨不得是时时把陈霜晚塞在袖笼,捧在掌心。 “外祖母,晚儿怕留的久了,您就嫌烦不待见了,所以晚儿要让祖母想着念着才来,这样才最亲啊!” 陈霜晚一言不合就撒娇,秀雅的眉黛弯成新月的模样,白皙粉嫩的小脸,红嘟嘟嘴唇,娇憨的神态,看的人心都化了,怎么忍心苛责。 “哼,祖母可不是与你最亲,看的雪儿都要吃醋了。” 朱雪儿陪着二舅母吕氏一同走了进来,一袭九成新散花的烟裙,桃红的嫣红外罩,再搭着浅色的披帛,五官施以脂粉,略艳丽,乍一见间,到有几分成熟的风韵。 陈霜晚眼神一亮,朱雪儿面上满含喜气,眉宇间尽是柔蜜,到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今日雪儿表姐可真好看,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晚娘子果真是个伶俐的人儿,难怪母亲这般喜欢。我们家雪儿可不是喜事将近了呀!” 吕氏也是凤眼含春,一脸的春风得意。 “哦,是何喜事?怎么也不同晚儿说说!” “别急,让您二舅母好好说道说道。” 朱雪儿面上含羞,已帕掩面,低垂着眉眼,耳朵却早已尖尖的竖起,飞染薄红。 “晚娘子不知,前几日雪儿这丫头已经许了人家,是当今兵部尚书的远房侄子,人生的俊秀有仪,文采极佳,又孝顺懂礼,虚年二十,已是秀才之身,与我们家雪儿正是般配的很呢。而这秋闱刚过,这吴之学也不负我们期望,高中进士,要不了多久,我们家雪儿,那也是官家夫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吕氏笑容收都受不住,嘴巴快要裂到耳朵后面去了,一双凤眼透着欢喜和洋洋得意,斜睨这陈霜晚,正是想听她好生夸赞呢。 一旁章氏抿唇微笑,不骄不躁,偶尔为朱老夫人续添热茶,温厚稳重。因此可见,就算吕氏攀上了吴尚书府这颗大树,依旧不能动摇章氏在府中的稳固地位。不管家庭再如何和睦,这妯娌亦是止不住攀比,而大舅母章氏同二舅母吕氏之间亦是如此。 陈霜晚眉头微跳,兵部尚书吴家的远亲,她突然想到了吴家那个丑陋的酒鬼吴二公子,与这种人结亲真的好吗。 “那晚儿可要恭喜二舅母和雪儿表姐了,这件事情二舅母怎么也不早些和我说,我也好来贺喜呀!” “你个小丫头片子,来凑什么热闹,如今知道,也不是刚好。这婚事啊就定在腊月,倒时候晚娘就可以备好礼物来贺喜了。” 吕氏畅快的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里里外外都分外的舒坦。 哼,还说什么最好不要找官家的郎君,你看着世道,不当官,能过得了好日子吗? 本来侯府可是朱府最体面的姻亲,可是家里的这几位竟不让人四处宣扬,说是对晚娘子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她不过是在几场宴会上透漏了这个消息,便有不少官家的夫人攀了上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以前她们总是在后面说她满身的铜臭味,这下一听说永襄候,还不是想饿狗闻到肉骨头的香味,眼巴巴的攀了上来。有的官夫人还帮忙介绍了好几门亲事,吕氏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这门。 自觉女儿都是因为自己出的力气,才有这么好的未来,吕氏便忍不住自得,家里的这些老顽固也真是太迂腐了,好好的名声不知道借用,白白让人笑话。 “娘,您说这个作甚。” 李雪儿绞着帕子,平日伶俐的小嘴此时羞的仿佛被糯米团子黏住,再也张不开了。 陈霜晚看到这里,哪里不知道这雪儿表姐已然情动,原本想说的一些话语,又给咽了回去。 “傻丫头,这好亲事当然要说与别人听,否则别人怎么知道你嫁的好啊。哎呀呀,晚娘子明年也该及笄了吧,不知侯府有没有帮忙相看,如今玉儿妹子也不在了,侯府也没人照顾你,可怜见的,以后二舅母肯定帮你多多留意,选个比吴公子还好的!” 见众人笑着不语,吕氏更是得意,登鼻上脸,竟要给陈霜晚做媒。 “弟妹,慎言!” 章氏眉眼一冷,出声警告道。 “怎么还不让人说,这侯府的情况外人不知,我们还不知道吗,我这也是为了晚娘好啊!” 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吕氏暗自嘀咕,红唇微撇。 “晚儿的事情,自有祖母做主,就不由二舅母忧心了。等雪儿表姐出嫁那日,晚儿必会送上厚礼,祝贺雪儿表姐。” 陈霜晚矜傲的颔首,笑意收敛至三分,已然不若之前笑的真心实意。 二舅母人是不坏,只不过日子过得太顺遂,娘子疼宠,婆家忍让,夫君怜惜,便过得自我肆意,不知收敛。 “够了,晚娘子侯府贵女,再如何也轮到你这个商贾之妇来照顾,你呀就照顾你这女儿就好了,老身也不曾指望你为朱府做些什么。” 朱老夫人冷着面庞说了一句,吓得众人连忙噤声。 “好了,章氏,去吩咐开席吧!” “是,母亲!” “晚娘子,同外祖母一起走。” “恩,外祖母,我扶着您。” “好,好。” 少女清秀的身影搀扶着朱老夫人走了出去,吕氏才敢挑眉暗瞪眼。 “我也没说错什么啊,做甚这么不给我面子!” “二弟妹,你也少说几句,谁不知道,晚娘子可是母亲的心头儿,玉儿更是母亲的肉中刺,你什么不提,偏偏提这些,不是找不自在。” “心头肉又怎么,爹不疼,又没娘,白捡了个侯府嫡女身份,看着日后能嫁给什么样的。丧母长女不娶,我就看着呢!” 章氏脸色变幻,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枷锁束缚的人生 高大的枣树阻碍了阳光,为肥沃的土壤上花朵遮蔽阴凉,陈霜晚站在树下,眺望天边湛清的颜色。 冷不防,有声音道:“别笑了,你笑的真难看!” 陈霜晚回眸,便见蓝衣少年从容而至。 “锦宁表兄,你怎么也在这里?不会是来寻我的吧!” “谁来寻你的!” 朱锦宁想起刚才听见母亲和父亲的谈话,脸上蓦然浮起一层红意,好在他肤色微黄,不细查倒也不显。 “锦宁表兄既然不是来寻晚儿的,为何还站在这里?” 少女调皮的眨眨眼,一脸促狭。 朱静宁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微风抚起她的发丝,散在白皙清丽的容颜上,偶尔逗弄颤巍巍的睫毛,偶尔吻过鲜花般的红唇,仿若风中的精灵。眼前的少女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此时的她是盛开的鲜花,含着娇羞的露珠,盛开在骄阳下。 莫名的,朱锦宁想,听从的父亲的意见,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锦宁表兄,你怎么不说话?” “啊,哦!” 朱锦宁怔然回神,清秀的容颜上露出腼腆的笑意,随后努力淡定的蹦起嘴角,装作虚怀若谷的模样。 “其实晚儿你不必介意二舅母的话,她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今日太高兴,想在你面前炫耀,才会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也没放在心上,她说的虽不全对,但也有些是对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陈霜晚说话时的神态太过淡然,又带着浅浅的忧伤,令朱锦宁微微拧眉。 “这都是女儿家的心事,难道还要说给表兄听,就像表兄一样,你肯定也有自己想法,不想说给别人听吧!” “怎么会,我一直想说给他们听,只是他们不想听!” 朱锦宁急迫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愿,似是希望陈霜晚也能将自己心事说出来。 “哦,那锦宁表兄就说给晚儿听吧,晚儿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陈霜晚淡定的点了点头,取出帕自铺在矮小的草色上,就那么坐了下来。她的坐姿很委屈,屈膝抱着双腿,一双水雾的大眼看着你,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好吧。” 朱锦宁来不及阻止,也就淡定坐下,可能是这天光太柔和,风声太亲密,竟让他忍不住倾诉。 “你也知道,朱家世代经商,如今已经做到商之巅峰,敢于皇家做买卖,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接触到全力的顶端,便越是明白皇权至上,权利对商人的压迫。所以,自我出生起,父亲便一直希望我能从官!” “从官!” 陈霜晚微愕,她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表妹很奇怪是吧,商人竟让他的儿子去做官,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文不成,武不就,独独就喜欢经商,可能是因为我骨子里就留着商人的血吧。不过可惜,我不能改变爹爹的想法,他说只要等我到二十岁,就给我买官做!” 朱锦宁说的时候便觉得眼前发黑,嘴角抽搐,他故意将文章作的很烂,将武功练得不济,竟然都不能打消朱父的想法。到最后,更是姜是老辣,竟给他捐官做! “大舅舅要给你捐官做!这,这行吗?” 陈霜晚眨呀眨,她倒是知道捐官,可是那不都是很小的九品芝麻官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芝麻大小的官位,几十万两的银子,到时候再发配到不知到什么穷乡僻壤,到时候,我这一生,就别想回京都了!” 朱锦宁平淡的说出事实,实在是心脏已经被打压的千疮百孔了。所以这些年他能跟着父亲走乡串野的经商,不过是他最后的几年欢乐时光罢了。 “所以,万事别放在心上,总有过得比你更苦的人,走的路多了,见得多了,我也不再怨天尤人。我生在朱家,自然也要为朱家出一份力。” 陈霜晚看着少年,那是一种无奈和受伤,不同于她,不同于任何人。 “表妹,你见过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吗?你见过只因为偷了几文钱,就被活活打死的小乞丐吗?你见过稻田里的老农吗?他们腿上爬满了水蛭,还依旧不辞辛苦的收割着稻子,这个世道太苦,有那么多的人过得不如意,我又算的了什么!” 陈霜晚怔楞,她竟没想,在表兄这番天真孩子气的面皮下,竟有如此豁达通透的一面,果然需要倾听,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表兄见多识广,晚儿自愧不如!刚才,表兄是不是觉得晚儿很矫情?” 陈霜晚略显不好意思,面色绯红,她是见得太少,做不到淡定自如,心胸豁达,或许,以后会吧,可,不是现在。 “怎么会,表妹很好,跟别人不同,你来朱府,是带着真心来的,没有任何企图。或许某些人会以为你一来就会带走很多好东西,可我认为不是这样,那些东西,就算你不来,依旧是你的。可她们却不懂,所以他们活的很可悲,你要多包容她们!” 陈霜晚噗嗤一笑,连连掩唇,没想到在表兄的心里,二舅母她们竟是很可悲的。 “很难想象,表兄你当官是什么样子。” “所以我说,还是经商更适合我,因为,我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真的。”朱锦宁认真的说道。 “既然喜欢,那就经商吧,要做就做到最好,无人敢欺,就是皇权,也不可以!” 陈霜晚坚定的道,在她的世界了,皇权还未来的及将她捆绑,便已在她的世界观里轰然崩塌,当一个人不怕死的时候,还会害怕什么? “我,爹爹不让我经商,若是被他发现,怕是不死也要剥层皮。” “表兄可以说是在帮我啊,舅舅肯定不在意的。我手里有娘亲的嫁妆铺子,一间胭脂铺,一间茶楼,还有一间农庄,胭脂铺现在的生意还不错,茶楼和农庄都可以借给表兄大展身手!” “真的吗?”朱静宁面上努力装作淡定,眼中的欢喜已经化成了一团。 “当然,你是我的表兄,我不信任你还信任谁,到时候若是赚了银子,我们就五五分账,若是亏了银子,那就说明表兄在经商一道上没有天赋,就听舅舅的,好好去从官吧!” “原来表妹绕来绕去,就是希望我能没有怨气接受父亲安排的路。我告诉你,我不会输得!” “那就拭目以待!” 陈霜晚笑的眉眼弯弯,唇边浅浅的酒窝仿佛要沁出蜜水。 “你看,他们聊得多开心,日后在一起肯定也不会吵架,你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不远处,朱大舅看着这一幕,面上既是欢喜,又是愁容。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若是你非要如此,我们就和离!” “你!蛮不讲理!” 第一百四十七章:金鳞岂是池中物 “大小姐,这里就是君府吗?” 眼前房舍是套三进的小院,坐落梧桐巷子深处,砖檐屋瓦残缺,粉黛褪色,斑驳的暗红色的门户久未重新刷砌,已经干燥起毛屑,显然主人家的日子过得挺清贫的。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你看着院前的两株梧桐树,生的正是欣欣向荣,凤栖梧桐,你觉得住在此处不好吗?” 陈霜晚淡淡笑着,古宅老旧却收拾的干净,墙边花草整齐,石阶整洁,处处可见用心。相比侯府的偌大庭院的清清冷冷,她倒是喜欢这种闹中取静,清幽干净的感觉。 “大小姐是眼光好,奴婢是粗人,哪能想到这些。” 琥珀嘻嘻的笑着,收起眼中的轻视,既然大小姐对君府这般重视,做丫鬟的自然以大小姐为尊。 青枣咚咚敲着门,不一会儿房门便打开了。 “你们找谁?” 门自里面打开一半,一名身着素雅的妇人身影显露出来,约莫三十余岁,容色普通,见到来人,眉眼中抑制不住的失落。 “秋姑姑,是晚儿,我来看君夫人!” 陈霜晚认出了妇人,可不就是一直在君夫人身边伺候的秋姑姑。 “原来是陈大小姐,快进来吧。” 秋姑姑见贵客是陈霜晚,眉眼间止不住流露出喜意,连忙将大门打开,让众人进来。 雪缨守着马车,便没有进去,青枣、琥珀两人搬着不少礼品跟在陈霜晚身后。 “今日一早,这梧桐树上便引来不少雀鸟,欢呼鸣唱,我就想着今日必有贵客临门,这可不就来了吗?” 君夫人听到消息,便从内室迎了出来,一身紫罗兰三叠曲裾,头发宽松的绾在肩际,面带笑意却掩饰不住眼下的一抹疲惫。 如果说王氏是礼仪优雅的模范,那也是透着矜贵与高傲的优雅,而君夫人由内而外透着的是一股书卷气的雅意,若真要形容,便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君夫人的美已不在容颜上,而在气质与灵魂之中。 “晚儿这些日子没来看夫人,心中颇为挂念,正巧明日是中秋节,便来给您贺节日喜。” “不用逢年过节,平日有空了就常来,我还想考校考校你这诗书有没有进步呢。” “哎呀,那晚儿可不敢常来,若是答不上来,岂不是要被夫人打手心了。” “怎么会,我可舍不得。快,我们进来坐,秋兰,去将我那珍藏的雨前龙井拿出了奉茶。” “是的,夫人。” 两人寒暄走进屋内,气氛分外融洽。 陈霜晚打量了着正厅,一系深色座椅,博古架上放着几只每瓶,墙面上挂着许多画作,虽不是名家,却也处处透着一股雅致。 “棚舍简陋,晚娘子可莫要嫌怠慢了。” 君夫人亦认真打量着陈霜晚,见其气色愉悦,心中也舒缓了许多。 “怎么会,夫人这里有家的味道。诶,怎么没见到君卿弟弟。” 君夫人面色一僵,又现愁容。“前几日叹了凉,身子骨又不太好了,如今正在房里将养着呢。” “夫人不用担心,吃些药就会好些的,原本还想见见君卿弟弟,我可是给他带了不少有意思的玩具。” 陈霜晚现学现卖,将在朱府得的不少稀奇玩意也给巴巴的挑出,当做礼物奉上了。 “晚娘子,有心了,其实这孩子是被我给关起来了!” 君夫面色愁苦中带着冷硬,微颤的唇角亦显示她的心疼。 “啊,夫人,可是君卿做错了事情,可您也不能将他关起来了。弟弟也不过比晚儿小数月,如今已是少年了,怎么能说关就关呢。” 陈霜晚明显的表示不认同,如她一般,若是被关在青萍,肯定心中会不舒服,何况君卿的身子不太好。 “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这孩子不太省心了!” “怎么会,君卿弟弟可乖巧了,夫人,这其中必有误会吧!” “就是平日里看着乖巧,所以这犯起倔来,谁也拦不住啊!”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霜晚一脸忧心,她可是将君夫人当做亲人,自然不想她难过。 “你也知道,他自小就有弱症,不能出去玩耍,整日拘在屋内,不是看书就是看书。日子久了,也就把看书当成了习惯,当成了爱好,日日都离不得。” 君夫人说的心疼,可心里亦是骄傲,然而却可恨老天给了他这样一副身子骨。 “这我自然知道的,君卿弟弟嗜书如命,却又不像书呆子一样只知道死读书,很有自己的见解,要不然怎么会年仅十一岁就得了秀才的名声,君卿弟弟可比这些京都贵子强上太多了。” “是啊,这孩子平日有才气,却不自傲,我本以为就算没夫君,我也一直将他教养的很好,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骨子竟是那么不甘,那么固执!” 说道伤心处,君夫人忍不住流泪,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他是她活下去的依靠,她万万不敢想,若是他去了,她该怎么办。 “夫人,别难过了,到底是什么事,我去劝劝君卿弟弟。” “这孩子竟然瞒着我,偷偷参加了秋闱!” “参加秋闱,这不是好事吗?” 陈霜晚微微愕然,以君卿弟弟的才华,参加秋闱肯定能中啊!光耀门楣,这岂不是好事,诶,不对,中了之后呢!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高中案首,他那身子骨怎么能当官,就是连着三日的考试,都弄面无血色,出来的时都昏了过去,我怎么能让他当官。本想将他锁在屋子里,没想到昨日秋姑姑竟将他放了出去,参加了殿试,你说若是一会若是报喜人来,我该怎么办啊!” 君夫人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担忧,喜的儿子如此有成就,忧的是儿子如此任性,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啊! 陈霜晚了然,哪怕是如今这样病悠悠的活着,可那也活着啊,总比失去要幸福!生若夏花之绚丽,死若秋叶之静美,对于某些人来说,注定不能平平淡淡离去。 “夫人!” 陈霜晚刚欲再劝,外面竟然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及敲敲打打响起了锣鼓声,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骤紧。 第一百四十八章:天下人尚不及你 朱漆的木门被推开,秋姑姑一眼便看到门前那高头白马上的君卿少爷,喜的两眼热泪,看着少爷身后吹吹打打的仪仗,简直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负秋姑姑的期望,卿儿今日在太乾殿,圣上亲口御封为状元之才,你看着身衣服可好看。” 少年生的羸弱,眉骨清奇,五官秀洁,修长单薄的身体上此时正穿着大红色的冠服,头戴纱帽,胸口还系着大红色的红花,可不就是御赐打马游街新晋状元君卿。 “君老爷既然已经回府,那杂家就回府复命了。明日君老爷就可以去翰林院上任,一切事宜尽皆安排妥当,杂家告退。” “多谢张公公,今日辛苦您了,帮我请这些吹唱的兄弟吃顿便饭。” 君卿连忙举手回礼,丝毫没有对宦官的厌恶或者避嫌,抬手递去香包银子,笑意不卑不亢。 “那杂家就替这些兄弟多谢君老爷了,告辞。对了,明日去翰林院可莫要迟到,那些穷酸儒就是忌讳这些。” 圆脸的太监笑的和善,觉得新进的状元郎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挺上道,垫了垫手中不轻的银两,张公公也不介意再善意提醒几句。 “多谢张公公。” 君卿笑着送走了张公公,门外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眼见有挤进房门之势,君卿笑着拱了拱手,连忙避进了院子。 秋姑姑见状,连忙笑了笑,赶紧掩门。 陈霜晚扶着君夫人走出院落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咦,不是说人被关在屋子里吗?这怎么是从院子外走进来的。不过陈霜晚已然瞬间明了,这秋姑姑放了一次,可不就是能放第二次。 “母亲,孩儿不孝,没听您的话,如今木已成舟,圣上已钦点我为了金科状元,您若生气,孩儿认打认罚,绝无半句怨言。” 君卿眉眼执拗,就这满院花泥,竟直直的跪了下去,笔直的脊背,若秋兰傲霜,宁折不屈。 陈霜晚一见,连忙抬脚避开。 君夫人既是激动又是怨愤,一双棕眸里已经溢出泪花,眼眶泛红。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既是心疼骄傲,又是怨恨无奈。 “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母亲,就不该接二连三的忤逆我,昨日你翻了窗,今日是不是又插了翅膀,一次两次逃离这个家,现在还回来作甚!” “孩儿没长出翅膀,身体又不好,若是一夜不回,怕是就被冻死了,母亲也不愿孩儿埋骨街头吧!” 君卿清秀的小脸满是委屈,灵动的眼神布着疲惫和笑意,显然,他心里自有把握说服君夫人。 “就是,就是......哼!” 君夫人气急,也舍不得说狠话,被君卿吃的死死的。 陈霜晚无奈一笑,没想到平日里最重规矩的君夫人竟然如此溺爱儿子,就连此时,也舍不得多说半句。不过也是,如此钟灵毓秀的少年,又有个羸弱的身体,谁又舍得苛责呢。 “夫人,夫人您就别生气了,是奴婢将少爷送去皇宫的,这可是少爷唯一的心愿啊,您看少爷如今中了状元,可是跟老爷一样啊,若是老爷泉下有知,肯定会欣慰的啊!” 秋姑姑连忙跪在一旁为君卿求情。 “是啊,夫人,君卿弟弟能得圣上钦赐状元,那可是莫大的喜事与荣幸啊,这后续的事情,以后还是可以再商量的啊,莫要因此坏了母子的情分啊!” 陈霜晚示意秋姑姑去将君卿扶起,连忙上前劝慰着君夫人。 “是啊,夫人,您就听听陈大小姐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您再生气,可就说不过去了。” 秋姑面上欣喜,连忙去扶君卿。 “母亲若不原谅孩儿,孩儿就此长跪不起恳求您的原谅。母亲,孩儿知道,今日我高中的状元,您心里亦是欢喜的,只是担忧孩儿的身体不能胜任日后为官。可是母亲有没有想过,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难道就因为儿子的命比别人短些,就只能守在这后院碌碌无为,等作黄土一怌。” 少年清秀的眉眼满是坚毅,挺直的脊背犹如傲雪的寒松,两片薄唇亦是犀利而坚定。 “我是您的儿子,您一直教导我学以致用,济世救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儿子有此才学,又有志向,为何不能像您所说的一样,为国、为家、为自己尽忠、尽孝、尽上一份心力。母亲,我是您的儿子,我从来都不想忤逆您,胁迫您,伤害您,因为那样痛心的不止是您,儿子亦是心如刀割。” “卿儿!” 君夫人尖锐的叫着,红红的眼眶内热泪颗颗滚落,顺着消瘦的腮边汇聚成河。她的儿子,聪明、懂事、看淡生死,她一直以为她将他教成了一个通透的人,因为不能动怒,不能大喜大悲,他亦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可她却忘了,这不是一个被她教导相夫教子女儿,而是在史书经册中学会家国大义,热血铮铮的少年郎。 “母亲,我希望您能懂我,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亲人!” 少年双眸明亮,隐含热泪,殷切而又期盼的看着君夫人。 君夫人喉咙滚动,只觉得气息阻滞,竟一点拒绝的话语都说不来! “琥珀,还不快将夫人扶进房间。”陈霜晚眉眼素冷,突然说道。 “是,大小姐。” 琥珀自然听自己家主子的,连忙去扶着君夫人,君夫人似没了力气,又或者太过伤心,竟顺从的走了进去。 “夫人。”秋姑姑微怔,心中焦急,左顾右盼,不知如何丝毫。 陈霜晚微蹲下身子,与少年平视,眉眼认真的道:“我知道我劝不起你,所以也没打算劝你。你是今科头名状元,自然文采出众,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子,见识短浅,亦没有你懂得多。” 少年微楞,侧眸歪头看着陈霜晚,似想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可我想告诉你,她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是的,你也同样爱她,不忍她伤心,可此时不依旧在逼迫她吗?” “是,你让她理解你,可是她的理解就是放任,因为她的一个抉择,她有可能就失去了自己孩子。” “你说天下人需要你,可天下人又如何,在她眼里,天下人尚不及你!” 陈霜晚深吸了口气,无视君卿苍白的脸庞,依旧固执道:“天下人与她何干!苍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与她何干!她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她只是你的母亲,她只需对你负责啊!” “我若是你,纵然不要这天下,不要这虚名,也不想让她伤心为难。就如同你所说,她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以后就算你对的起天下人,也对不起她!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思量吧!” 陈霜晚转身离去,眼眶已然微红。 “在她眼里,天下人尚不及你!” 君卿念着,已然是痴了,两行清泪不断流下,蕴满了悔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三年清知府 十万雪花银 中秋佳节,人圆月圆,陈霜晚一大早起来,人就像被驱赶的陀螺,忙碌的不停。 “大小姐,族里又来了些妇人,老夫人唤您去接待呢!” 琥珀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陈霜晚,连忙说道。 “不去了,不去了,累死我了。” 陈霜晚没形象的喘着气,接过青枣递来沾了凉水的帕子擦着满头热汗,这才觉得舒爽一些。 “这能不去吗?” “怎么不能不去,你说一早上的,族长夫人带一家来的,我接待了,族老一家我也接待了,书院教书夫人一家来,我也接待了,这好不容易我才脱身,我才不去暖燕堂。” 陈霜晚慌忙摇头,想着那一群家长里短的妇人,脑仁都要轰轰的炸了。 这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果真不错,尤其是这上了年纪的妇人,能扯着你从管家再到时下的胭脂着装,家里鸡毛蒜皮的家常琐事,再到婚姻大事,从早上说道晚上都不带重样的,这些陈霜晚可真是无福消受。 “那就留老夫人一个人应付,这不好吧,老夫人身体可还没好全呢。” 琥珀也是心疼陈霜晚,可是这家里不是没有女主人吗,只能苦了她家大小姐啊。 “让那个王乔儿去,让她去,我可得歇一歇。” “王乔儿,这。” 琥珀青枣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也说不出啥反驳的话语。 “就她了。” 陈霜晚挥了挥手,将琥珀给打发了,这才说道:“青枣,快去将虎子带进来,注意别让闲杂人等看见,今日这人也太多了些。” “是,大小姐。” 陈霜晚品着温茶,安静眺望轩窗外的蓝天,不一会,青枣便带着虎子进来。 “不必拘礼,坐吧!” “谢主子,不过礼不可废,尤其是对主子您。” 虎子嘿嘿笑着,快速而不失严谨对陈霜晚行礼,这才转身坐在陈霜晚下首处。 “今日中秋节,你不好好在家陪芸娘,来我这里作甚。” 陈霜晚抿唇轻笑,将糕点向虎子那里推了推,是新作的如意月饼等精巧点心,示意他尝尝。 “这其一呢,是娘亲让我给大小姐送点节礼,这是她亲手做的糕点,虽不若侯府的精细,但胜在用心,还请大小姐莫要嫌弃。” 虎子将手提的食盒低了过去,面上的笑意一直不曾消失。 “怎么会嫌弃,芸娘想着我,我自是高兴还来不及呢。雪缨,却通知一下青黛,让她准备好拿手的点心和节礼,给虎子带回去。” “是。” “主子,这怎么好意思呢,属下这来还连吃带拿的。” 虎子嘿嘿笑着说道,手上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一个糕点一张口,就囫囵的吞了下去,不多时,盘子就已经渐空。 陈霜晚笑而不语,幽幽品着茶水。 虎子被看的略不好意思,连忙咽下口中的糕点,说道:“大小姐,那个贺空杼好像攀上贵人了。” “贵人?” “恩,这个贵人大小姐您肯定也知道,就是安国公府!” “什么,怎么会是安国公府!” 陈霜晚这一激动,手中茶水差点翻出,她连忙压下心绪,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虎子略显错愕的看了一眼陈霜晚,心道这贺空杼攀附上安国公府实属正常啊。 “是这样的,我的人一直监视着贺空杼,不过大小姐您放心,一直是远远的缀着,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今日鸿胪寺传胪之后,就传出了贺空杼为二甲进士,并没有半点丝毫御前状告之事传出。属下心疑,难道这贺空杼又后悔了不成。” “他没有御前告状最好,此事不宜牵扯甚大,我只想霍乱华府,不想牵连无辜士子。” 陈霜晚默默点头,面上颜色变幻,眸色深邃。 “主子,您莫要多想,本就是他们华府不义再先,若不是那夜七夕有贵人相助,我们早已都命丧黄泉,仇人怕是只会呵呵笑上两声,哪有半丝愧疚。” “你说的对,是我妇人之仁了。” “主子您是心底善良,所以这些事情就让属下来做吧。属下派人一番尾随,那贺空杼回了客栈还未呆上盏茶的功夫,竟然去了摘花飞月楼。” “他去了花楼,不应该了,就算他生活私下龌龊,也不应在这个紧要关口。” “谁说不是呢,原来这贺空杼去楼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一名叫清月的头牌赎身,主子,您知道吗?赎身的银两是这个数。” 虎子默默伸出了五指,握拳张开成了三根手指头。” “再说他同华庭买试题花了五万两,加上这三万两,这贺空杼带到京城的银子,少说也有十万两啊。” 虎子咧了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啊。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贺空杼父亲可是江南四品知府,掌盐引,敛八方钱财。” 陈霜晚默默提了一句,抬头叹息。 “主子,这贺空杼给清月姑娘赎身,却不是带在身边,转眼就给送到安国公府门上去了!” “你说什么!” 陈霜晚骤惊,檀口微张,袖下的手指已经狠狠缴在一起。 “就说贺空杼把那清月送到安国公府啊,属下猜测,必定是这清月有何不可告人之处,依照属下所知,这清月姑娘的,咳咳,第一夜便是这贺空杼包下献给了华庭。”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陈霜晚心中焦躁,这贺空杼将这青楼女子是送给谁的啊。 “所以,这贺空杼攀附上了安国公府,用不了多久,这华府就要出事端了。” 陈霜晚点了点头,心中微酸,这都是什么事啊! “主子,这边的事情属下会继续跟踪,您就放心这看戏吧,属下估摸着,这次华家是翻不了身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华轩,他不是一般人。今日是中秋节,他休沐,不再家中过团圆节,却递了拜帖到了侯府,这种人,你真的觉得能这么轻易扳倒吗!” 陈霜晚冷笑中带着一抹苦涩,思绪还是经不住飘向了安国公府,那名青楼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送给谁的呢! 第一百五十章:小子狂妄问责侯 来仪厅,正宴。 “今日正值中秋佳节,华兄能至小弟府上一叙,令我侯府蓬荜生辉,华兄,来,你我满饮此杯!”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的节日,宗里来的妇人都已经回去,因这华轩到访,陈霜晚只得再凑一桌宴席,男外女内,隔着垂花帘,倒也能看清外界的身影声音。 “多谢贤弟!” 陈霜晚眺目望去,虽说这华轩来侯府的次数不在少数,可陈霜晚还不曾见过华轩。 四五旬岁,姿容清奇,身骨质朴,两边鬓发微白若寒秋霜草,穿着一袭古朴青衣直缀宽袍,目光精湛,神情不疾不徐,单是这份养气的功夫,便让人叹为观止。 “大姐在看什么呢?难道是在看庭表哥?若是大姐想结识庭表哥,用餐后不如去我那听雨苑坐一坐。” 陈清容抿唇而笑,鹅蛋脸最近倒是消瘦了几分,露出削尖的下巴,巧施薄粉,姿容竟又比以往成熟了几分。就是刚才乍看之下,陈霜晚都被晃了神。 “看二妹的姿容气色如今好了不少,大姐这心里也就放心了,这些日我这心里还想,怕你因为华姨娘的事情伤神,还想让大夫给你开几幅滋补的汤药呢。” 陈清容笑意僵在脸上,恼恨的瞪了陈霜晚一眼。 “不劳烦大姐呢,我这身体好着呢!” “那就好,不过二妹,这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还需既是跟我说,毕竟如今华姨娘也不能照顾你了,我这做长姐的也应该多关心关心你。” “大小姐就是心善,对待弟妹又这般关心,熙丫头啊,你可要同你大姐好好学习才是。” 一直含笑聆听的云姨娘突然插话,言语间与陈霜晚站在一起,她眸光不时扫过王乔儿,眼中闪过警惕,可不能驱虎逐狼,到最后为别人做了嫁衣。 “姨娘,熙儿一直同大姐最亲近,大姐你说是不是!” “当然,四妹妹一直很懂事。” “晚儿姐姐,宝儿也懂事。” 有些多动的小宝宝扬起肉嘟嘟的小脸,突然说道。 “是是是,宝儿最懂事,来,姐姐给你夹一个大大的虾。” 陈霜晚失笑,看着圆润可爱的小人儿,发燥顿时消减了不少。 “宝儿谢谢晚儿姐姐,宝儿也给你夹一个。” 陈修正倒是对陈霜晚很是亲近,最明显的是同她话也变多了,对二姑娘却不曾多话过。 “大姐,宝儿还挺喜欢你的。” 陈清露微微呷醋,红唇微勾,这小没良心的,明明平日来待他最好,带他玩耍,竟给大姐夹菜也不知道给她夹点。 “那是当然,宝儿心里聪慧,自然是知道谁对他好呢。” 陈霜晚笑的眉眼弯弯,又加了些菜递了过去,意有所指。 “这老人常说啊,小孩的眼睛是最干净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容不得半点瑕疵。看宝儿这样子,可不就是喜欢大小姐吗,这是有缘分啊!” 云姨娘柔柔笑道,一双上吊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哼,吃了饭用得着这样吗!” 陈清容啪的摔了筷子,被这副矫情做作刺的眼红,她们是得意了吧,如今侯府后宅可是她们的天下了! “二妹若是饿呢,就规规矩矩的用膳,若是不饿,就坐等着散席,敲敲打打的,可有侯府贵女的样子。” 陈霜晚倒真是厌烦陈清容这一套,她便不明白,以前时,陈清容在人前时时做得侯府贵女的姿态,怎么如今却连这些基本礼仪都不懂了。 其实是陈霜晚不知,陈清容此前十年过得太过顺遂,被赞美了无数夸赞,可如今屡屡受挫,尤其是最自负的容颜被毁,宛若一夕之间将数十年的生活全部推翻,整个人就像受惊的刺猬,竖起了满身的刺,经不起任何撩拨。 “你!” 陈清容气的浑身发颤,还欲说着些什么。 “好你个陈秋年,你就是这么对我们华府的吗!” 外面华庭忽然拍桌而起,拧眉瞪眼,大声癣斥,丝毫未将陈秋年这个侯爷看在眼里。 “表哥。” 陈清容心惊,妙目闪过亮光,提起裙摆便跑了出去。 “华兄,贤侄这是,这因何动怒啊!” 陈秋年举着酒杯还在颤抖,不少酒液洒在他指间也顾不得厌弃,看着盛怒姿态嚣张的华庭,一脸无奈为难之态。 华轩却稳坐如山,看着这一幕淡然不语。 陈霜晚冷然收回目光,都被小辈指着鼻子骂,还这般姿态,真是有够窝囊的。 “熙儿,你看好弟弟,我出去看一看。” 云姨娘微皱着眉走了出去,一脸忧心忡忡。 “陈伯父,我敬称您一声伯父,因此小侄才在这里说几句公道话,您说这事,您做的它地道吗?您拍着自己的胸口问问,它地道吗?” 华庭撩起袖子,嘴角勾笑,颇有几分邪性。再加上那体盘肩宽的粗壮身材,与那武人也不遑多让。 “贤侄,有话坐下好好说,这幅样子,成什么体统。” 陈秋年脸色微青,他这人自语不好美色,不贪金银,却唯独最看重一点,那就是好面子,好名声,他这么积极赢取,拼命往上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面子。别人越是嘲讽,越是笑骂,他便越是要把这面子给捧上去,随着侯爷做的越久,这一点便越发的看重。 “坐下说,有些话可是只有站着能说。陈伯父,我爹可就只有姑姑这一个亲妹子,比亲儿子还亲的妹子,可你现在把人给弄哪去了,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贤侄,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华氏她做了错事,母亲要罚,我这里也拦不住啊。所以这些事还是坐下商量商量,莫要少年轻狂,误了我两家的情谊!” 陈秋年青着脸,还是接连劝说着。 华庭嗤笑,嘴角裂起。 “好,既然陈伯父您来说这个国法,那侄儿就跟您好好说道说道。当初您任鸿胪寺官职可是有些年头了,官帽上灰尘都堆的三尺厚了,可这升迁簿上有您吗?优秀评绩有您吗?” “怕是圣上连您这副儒雅的尊荣都不知生的是何等模样。是您三求四求的求到父亲这里,是姑姑帮您说情,父亲才使了莫大的力气在官场上通融,这才给您敲定了礼部尚书的职位。” “可您呢,你这礼部尚书的屁股还没坐热吧,我这姑姑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我告诉你,陈秋年,今日我华庭就是来这要说法的,您看这说法,您是给还是不给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子女无情离侯府 “大姐,这华府是不是要和爹爹反目成仇了,也不看华莲儿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竟然还跑到我们侯府要说法,真是气死人了!” 陈清熙啪的一声敲在桌子上,气氛的瞪着外面,真当他们侯府是好欺负的吗? “姐姐凶,不喜欢。” 宝儿被这一吓,打了个嗝,一汪星眸里瞬间憋足了眼泪,红红的眼眶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掉下金豆豆了。 “宝儿乖,不哭哭,看大姐给你变戏法。” 陈霜晚连忙把孩子给抱了过来,捏着那暖呼呼的小身子,轻声细语的哄着。 “变戏法,宝儿要看,快变。” 小家伙的眼泪瞬间逆流,挂在睫毛上要坠不坠,似乎只要陈霜晚有一点迟疑,那金豆豆又会变成倾盆大雨之势。 “那你可看清楚了。” 陈霜晚笑眯眯着说着,自袖笼里掏出绣帕,给宝儿表演刚同表哥那里偷师来的戏法。 陈清露略微怔楞,看着宝儿对陈霜晚破涕为笑,姐姐姐姐的叫的亲热极了,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发酸。明明外面宴席上雷霆正怒,正是紧张时刻,她却因为这两人的脉脉温情而心生嫉妒。 心中有小人儿在呐喊,那明明,是我的亲弟弟啊,为何要同大姐这般亲! 一声碎响,厅中骤然沉寂,摇曳的烛火昏暗难定,宛若风雨欲来。 陈秋年淡笑的抬了抬手,道:“手滑了,手滑而已。华兄,这贤侄的言论,可也是你的意思?” “慕秋啊!” 华轩怅然一叹,饱含深意道:“还记为兄出使狄牧时同你说过的话吗?想必你如是时刻谨记那日的话语,你我兄弟二人,也不会弄成如今这种局面,莲儿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啊!自小,我便辜负她良多,让她在内苑受了诸多苦难,为兄愧疚啊。” “华兄的心里,小弟怎是不知,只是这莲儿,太让本侯失望了。若是华兄知道实情,想必亦不会埋怨与我啊!” “如果慕秋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已经不必再言,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何况莲儿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怎么就让这一双儿女,没了娘亲呢。” 华轩此论,便是推翻了华莲儿所做的一切恶事,给陈秋年施压。 其意已不言而喻,不管我这妹子做了多少恶事,既然你陈秋年承了我的情,就该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哪怕她是无知蠢妇,是恶毒女子,你都应该好好受着。 “爹爹,你就心疼疼我和二姐吧,您究竟把姨娘送哪里去了?今天中秋团圆,也不知道姨娘孤零零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趁此时机,陈修其挺着微红的眼眶,可怜兮兮的说道,看其模样,是打算动之以情。 “住嘴!” 然而陈秋年脸色亦是越发深黑,根本不同华庭所想,原以为是个贪权慕势立意不坚,竟到此时还不松口。 “华兄,就莲儿所做的那些事情,不说千刀万剐,就是横尸荒野,也不为过,如今我侯府留她一条性命,没有悄悄处理,便已是念在华府对本侯的颇多照应。如今华莲儿已然因事情败露而失了常性,如此侯府更是不能留她,便将她送去了庵内。若是华兄还要问责,秋年亦是无话可说!” “好你个陈秋年,姑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们华府不义!” 华庭怒眼横生,即破口大骂。 “华府,贤侄年少,自然口无遮拦,本侯胸怀宽广,自然能多担些。不过有些事情还要说清楚为好,当年若不是本侯花钱为华莲儿赎身,怕你们到京都时,见到只是一具尸骨了。这些年来本侯自问对她也是不薄,侯府大权都交给她掌家,可是她是如何对本侯的,每每想到此处,本侯便心寒万分。本侯自问对华莲儿无愧于心,若华兄因此而迁怒秋年,秋年亦是不能容忍。” 陈秋年怒而发冠,脸色青黑,明明他也是苦主啊,谁了解他心中的痛,因为华莲儿,此后他再也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他难道不该恨吗? 他心里也很委屈好不,可他不能说,只能吞了咽了,只因为他信错了人啊! “好你个陈秋年,你竟然!” “够了,庭儿!” 华轩突然出言,打断华庭的话语,面色稍霁。 转而对陈秋年道:“慕秋,为兄身为男子,又同为你的兄长,自然能体会到你之心疼,为兄在这里担保,此时为兄是绝不知情的。所以,在这里为兄希望你也能体谅为兄一些,那是本官唯一的妹妹,自幼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每每想起,便觉心痛难当,这些,你懂吗?” 懂,懂个屁,就是你才纵容出如此毒妇,害我侯府!陈秋年直想仰天长叹,可是他不能。 拎起酒壶狂饮了一通,抹去散落的酒水,这才道:“华兄的苦楚为弟懂啊,为弟心里亦是苦啊。” 华轩眸色微黯,察觉出陈秋年的狡猾。 只得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只是这莲儿亦不能放在外面受苦,既然你们侯府不愿养着,不如就让我带回华府,自己妹妹,还是自己养着。” 陈秋年微愣,华轩会这么好说话。 云姨娘听到此处,面色微冷,如此倒是便宜那个贱人了! “将莲儿接回华府,这......” “既然莲儿已从侯府除名,自然是要回华府的。” 华轩阴黑的目光淡瞥,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如此,倒也是好。” 陈秋年连忙颔首,表示同意了,反正只要不让他与那毒妇有牵扯就行。 陈霜晚听到这里,唇角微勾,华轩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侯府,她可不行,他为陈秋年升官上下谋划,就只是为了华莲儿,人心,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 “慕秋能同意,本官心中甚慰,容儿,子其,去收拾一下包裹,等下同我一起去接你姨娘,好让你们一家团聚。” “啊,好!” 陈修其微愣,却也极其信任华轩,连门领命。 “华兄,你这此言何意啊!” 陈秋年不淡定了,难道真是他说想的意思。 “慕秋,既然这侯府容不下莲儿,自然可以住到华府,然而母子亲情,天地伦常,他们自然上是要住一起的,我们华府也不介意多生两张嘴,这边将容儿子其一同接到华府去住吧!” “华兄,此事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就应如此!” 陈霜晚轻笑无声,原来是等在这里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京兆尹府办大案 此时众人皆站在侯府大门前,不少仆人陆陆续续将物品搬上马车,陈清容、陈修其两人一脸无言的站在马车前沉默不语。 虽说他们知晓华轩不会害他们,可是乍然离开侯府,心中亦是不舍,可陈秋年不愿妥协接回华姨娘,事实让他们也就只能僵持下去。 “侯爷,你留的住他们的人,又留不住他们的心,就让他们随华姨娘去吧!” 云姨娘柔柔的劝着,心中几乎要笑开了花,去掉这两个小的,这后院可就是她云姨娘一家独大了,真是天上掉馅饼,砸的她都有些昏昏然。 “哼,两个没良心的,走走走,既然心中只念着华莲儿,就别回侯府!” 陈秋年亦是心如刀割,和对这两个儿女的深深失望,不说对别的子女,可对这两人,陈秋年扪心自问,那可是尽职尽责。可如今,竟为一个毒妇,置他们父子亲情于不顾,着实令他伤了心。 “父亲,你还有我和四妹,还有六弟呢,别太难过。待过几日,等二妹三弟想通了,晚儿就亲自登门接他们回府!” 陈霜晚适时的走上前去,爆刷存在感。 不得不说,此言一出,陈秋年心中当真是万分熨帖,看着越见清丽的女儿,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不错,为父还有你们,来,宝儿,让为父抱一下。” “爹爹抱宝儿。” 小家伙丢开陈霜晚的手,瞬间抱住陈秋年的大腿。 陈霜晚无奈一下,看来小家伙也懂得侯府谁的大腿粗啊。 “三弟,我们这样去华府,真的好吗?” 陈清容年纪略长,何况女儿家的心思本就细腻一下,骤然离开自小生活的家庭,想到寄人篱下,难免有些不安起来。 “二姐,不用担心,一切舅舅都了然于胸,难道你觉得舅舅还会害你吗?” 陈修其要淡定很多,他是陈秋年最倚重的儿子,他的离开自然会对陈秋年造成打击,可越是这样,越可以加重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 “父亲,孩儿不孝,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这父亲、母亲的之间的忠孝此时亦难以持平,不过请父亲相信,孩儿是最爱父亲的,只是去华府小住几日,照看一下母亲,等母亲病好之后,孩儿就会回来的。” 陈修其走近,郑重的给陈秋年磕了三个头,面色坚定。 果然,陈秋年亦有动容,对于这个儿子,自然诸多宽忍。 “起来吧,去华府之后,跟你舅舅好好做学问,想回来了,便回来吧,你姨娘那事,也不要多想。” 对于这个儿子,陈秋年心中亦是骄傲的,院试已经下来了,陈修其中了秀才,虽说名位不怎么靠前,可那亦是秀才啊,年仅十二岁的秀才郎,谁不赞赏有加。 “三少爷若是真心疼老爷,就不应该去华府,既然去了,就莫做着儿女情长的事。” 云姨娘见陈秋年动摇,亦忍不住出言讥讽。 “怕是我此番离家,最高兴的莫过云姨娘吧,不过还请云姨娘放心,这侯府是我陈修其的家,我还会回来的。” 陈修其勾唇讥笑,眸光挑衅。 “好了,马车要走了,表弟表妹,快上来吧!” 华庭在马车前喊了一句,没有前来拜别的意思。 “父亲,保重。” 陈修其再一揖礼,转身离去。 “父亲,女儿会常来看您的,姨娘去舅舅家,肯定能治好病,您就放心吧!” 陈清容也是急匆匆一行礼,转身上了马车。 “别送了,慕秋。” 华轩扬了扬袖,笑意渐宽。 “侯爷,别看了,我们回府吧!” 看着马车骨碌而行,陈秋年眼眶竟然泛红。“华府,真是欺人太甚!” “可不是,明明是他们华家不讲道理,还这么肆无忌惮的到侯府杨威,侯爷,这种人日后可不能深交啊!” 云姨娘温声软语,处处为陈秋年着想,劝慰。 “本侯心里清楚,回府吧!” 将宝儿递给云姨娘,陈秋年心中有些怅然,甩袖离去。 “咦,姨娘,侯府的马车怎么停了?”陈清熙突然说道。 “不会是不走了吧!”云姨娘面上一急,探目看去。 陈霜晚也是微讶,停住了脚步。咦,是京兆尹府的傅大人。 “傅大人,拦住本官的马车是有何高见吗?” 华轩撩起一半车帘,露出平静的半张脸,一双阴黑的眸子似被乌云掩盖的天空,谁也不知乌云后藏的究竟是什么。 “卑职傅长兴见过华大人,有鲁莽不妥之处,还请大人海涵。今次拦住华大人的马车,只因有一桩案子要请华庭前去京兆尹府问话,还请大人通融。” 傅长青身着红色皂衣,神色不卑不亢,腰悬制式长刀,此时专注的盯着华轩,目透威仪。 两人对视几息,华轩方才移开视线,面沉如水的脸色下已然动了怒气。“去将庭儿请下马车。” “是,老爷。” “京兆尹府办案,于公本官不该阻拦,只是这于私,本官想知道这府尹请我儿去是为了什么案子!” “大人,下官之职只在请人,至于令公子事涉什么案子,下官当真是不晓得!” 看着油盐不进的傅长青,华轩眉头微跳。 “那本官希望京兆府尹能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案。” “父亲,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华庭下了马车后,眼皮急跳,心中有些不安。 “这是京兆府正五品带刀京都统领傅长青傅大人,庭儿,还不见礼。” “晚生华庭见过傅大人,不知傅大人拦住我们马车有何用意?” “华庭,京兆府尹传唤,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用傅长青说话,后面自有小衙役手持红簿,展开与众人眼前,一脸严肃。 华庭额冒虚汗,艰涩道:“傅大人,这京兆尹府为何传唤我呢?” “何须多言,去了岂不知自知,多谢华大人通融,下官回去之后必会向府尹大人禀告。” 傅长青面上无喜无悲,对华轩拱拱手。 “父亲!” “不必,本官同傅大人一同回府,这坐上马车总比走路快些,也好快些见到府尹大人。” 华轩面色淡淡,转而道:“你们现将两位少爷姑娘送回府去,路上莫做耽搁。” “是,老爷。” “傅大人,我们这就走吧!” 傅长青心中警惕,看着一片淡然的华轩,知道碰上硬茬了。 “华大人随意,来人,带上华庭,回京兆府!” 第一百五十三章:京兆府中胜诡辩 这俗话说啊,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不过这些话只能是说那些山高水远远离京都的衙门,这京兆尹府的衙门却不是那么好开的。 平民百姓你要是欺负了,人家随便在城门前跪轿喊冤,你这京兆尹府的乌纱帽可能就保不住了。你说不欺民欺官吧,公事公办,那你又想错了,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这京兆尹府自古以来都难出政绩,做这个位置的人性格不能太直,直了太能得罪人,圣上会烦。可也不能太软,软了就如同虚设,架空权利。所以这做人做事既得油滑,又得有底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两边衙役高呼威武之后,惊堂木响彻大堂,京兆尹府身着补褂官府,头悬明月青天,正大光明牌匾,正襟危坐,斥责堂下之人。 “晚生贺空杼,江南人士,今科会试二甲进士,见过府尹大人。” 贺空杼一揖到底,姿态做的极足,只不过他神态微虚,笑意僵硬,只因坐在旁边一直看着他的男子,不是华轩又是谁。这个府尹贼不靠谱,竟让华轩旁听,岂不是误他。 “晚生华庭,京都人士,今科会试同榜进士,见过府尹大人。” 华庭面色稍稳,认真作礼,眸光不时瞥向贺空杼,隐含威胁之意。 “贺空杼、华庭,你二人皆同榜进士,缘何贺空杼要状告华庭,其中有何冤情,还不速速道来。” 门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连整日在街边乞讨的乞丐,也放弃了自己的赖以维持生命的活计,跑到此处偷得浮生半日闲。 “府尹大人,晚生状告这华庭以其父华轩之便利,勾结党羽,威逼学子,私卖试题,扰乱官场秩序,受贿巨额银两,此事铁板钉钉,罪证累累,触目惊心,还请府尹大人明察啊!” 贺空杼中气十足的说道,满脸铿锵之态,然而脊背之处,却已悄然汗湿。 这颜大人还真是坑人不浅,明明说了不要别人插手,却非要找来京兆尹府,贺空杼赶鸭子上架,丝毫没有办法。 “华庭,贺空杼所言,是否如实,你可认罪!” “卖试题,天呀,这些学子想中榜是疯了吧,每次涉嫌舞弊案,可都是一倒下一大片啊。” 围观的群众一边倒吸这冷气,一遍看热闹不嫌事大,熙熙攘攘的议论着。 “可不是疯了,人家是有银子,平常人买的起吗?” “肃静!” 惊堂木随即惊响,相击声扣人心弦。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头悬青天,面含正气,必定慧眼如炬能看出这贺空杼诬陷与我。先不说家父秉公执法,不曾有丝毫包庇,单只说晚生,若是能体现得到试题,为何只中了个同榜进士,同进士,如夫人,大人,还请明察。” 华庭眼神急转,此时倒也不怕了,府尹大人传唤,但这两字,便已说明他们没有掌握什么证据,何况他本救没有贩卖试题,何罪之有,如此想来,倒也不太担心了。 华轩面沉如水,阴黑的目光自两人面庞上流连而过,心下不满。一个心虚愤怒,一个装腔作势,怎么看都不尽如人意。 “伪君子。” 贺空杼不满的冷哼,若说他是真小人,那这华庭可真是明晃晃的伪君子,受了自己那么多银两,还给个假试题,心里是焖了猪血吧。 “贺空杼,你还有何话可说,速速道来!” “回大人,这华庭一无真才实学,自然不可能榜中二甲,因为他所贩卖给诸多学子的试题根本就是假试题,打着试题的幌子,收受巨额银两,其心可诛啊!” 贺空杼简直要抹一把辛酸泪了,花了这么多银子,试题却是假的。 “华庭,你以卖试题之名,以假试题掉包,贩卖金银,此罪,你认还是不认!” “我去,这人这么精明,以假试题收真试题的钱,这也太坏了吧!” “有什么坏不坏的,反正又没扰乱秋闱,再说了,上当那些本都是存心不良的,骗了又怎样,反正当了官也没什好货色。” “不管怎样,这些人都不配当官,心里黑着呢,若是他们上去了,我们老百姓可是要惨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垂头丧气,有的激愤的,还往里面吐着吐沫,人群熙攘。 “主子,我们还是去楼上看吧,这里人太多了?” 头带幕篱的小姐站在人群格外违和,不过幸好周遭有丫鬟忠心护主,倒也没受太多的波及。 “不用,就在这里。” 小姐话还未说完,肩头忽然落下一只修长的手掌,滚烫的掌心令她肌肤微微发疼。 “这里人多,小心些。” 男子声音清亮,宛若玉石相击。 “登徒子!” 小姐惊吓抬头,却见紫金玉冠下宛若仙人的般的仪容,面上紧张惊慌后喃喃收声。 “世子,快放开我家小姐。” “放开!” 小姐哼了一声,避开手掌,紧紧抱着小丫鬟。 颜善之失笑,小丫头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呀。 堂中华庭笑着越发自信,侃侃而谈。 “此言非也,大人,下官也要状告这贺空杼混淆视听,当初他携人来我这里求试题,晚生哪里会有,便严而拒之,是这贺空杼死皮赖脸,晚生就给了他写了些试题,并且说是有可能会考的试题,让他多做做,并没有说是秋闱试题相卖。谁知道我这出的试题都没猜中考官的心思,也不能说我是倒卖试题,或者是假试题吧!” 府尹大人眉头微皱,这华庭伶牙俐齿,竟擅长诡辩,此言一出,大事化小,他错判试题,也没扰乱秋闱,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罪。 “卑鄙小人,吾等不耻为伍。这华庭以试题相卖,叫价五千两一题,就晚生所知,华庭收受银两就绝对不下十万两白银。难道本届学子都是疯子不成,花十万两去买你有可能会中的假试题!” “中与不中,皆看机缘,既然有概率会中,他们当然也会动心。” 华庭讥笑,然而背上已生冷汗,没想到这贺空杼竟已不管不顾,将五千两一试题的价格都喊了出来,难道他就不怕他那二甲进士的功名不保吗! “你此时所言才是混淆视听,令人不耻,府尹大人,晚生有不少同窗学子皆被这华庭逼迫强买试题,还请大人将诸多同窗请上来,让他们畅所欲言。” “宣,林萧、方来仙等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霍乱秋闱之重罪 “这人可真心黑,卖个假试题就收了别人十万两,天呀,十万两是多少啊?” “十万两,是银子的话,得装五六箱吧,我若是有这么多钱,这一辈子还忙活啥。” “这可真是黑心肠啊,还没做官呢,就收了这么多,等做了官,还不知道收多少呢。” “这是哪个大官家的儿子,这么心黑手辣。” “听说是他有个爹是朝中三品大员,又是本届的副主考,当然有这个本事。” “副主考,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就是,官官相护,黑的很呢。” 众人议论纷纷,吐口水的吐口水,骂脏话的骂脏话,活脱脱演成了菜市场。 “小晚儿很关心华府?还是来看笑话的。” 颜善之眸色微深,好像小娘子对自己很有意见的模样,诶,这才几日未见,怎么就苦大仇深了。 “晚儿做什么,就不劳烦世子您挂心了。” 幕篱下的少女红唇微撅,努力压下烦躁感,怎奈心中酸酸涩涩,很不舒服。 “本世子诸事繁忙,怎会挂怀这些小事,只奈何这一颗心都被小娘子偷了去,想不在意都不行。” 日光仿佛为青年白皙精致的五官都蒙上了一层淡淡忧郁,仿若天边的一抹水墨画突然被拉近,放在眼前,远眉间的忧郁纤毫毕现,让人忍不住动容。 “你胡说些什么。” 陈霜晚眼神闪躲,脸红滚烫,只觉得周遭的人多用余光窥视的她。 “终于愿意理我了,因何生气?” 青年的手以不容决绝的力道握住少女袖下玉软的小手,拉至身前庇护。 陈霜晚动了动手,却挣脱不开,只能低着热热的小脸,冷嗔道:“贺空杼送了个女人去你府上,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娘子可真是消息灵通,连这件事情都知道,怪不得一来就嗅到了一股醋味。” “别乱说话,我家做菜都不放醋的!” 陈霜晚口不择言,说完之后,脸色爆红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 愉悦而清朗的闷笑声在喉咙里翻滚,厚实的胸膛微微起伏,听陈霜晚耳朵发热。 堂中,京兆府尹听完几名学子的言论,勃然大怒,惊嘡木响彻大堂,威慑宵小。 “华庭,你还有何辩解,这些士子斩钉截铁,告你欺压学士,典卖试题,意图扰乱秋闱,从中谋取暴力,如今人证俱在,你还不招认!” “大人,晚生真的是冤枉的,这些人众口铄词,俱是诽谤,舞弊之案,历朝历代皆有,晚生饱读圣贤之书,又怎么会不警惕其事,因此晚生所卖之题,绝不是会试之题,还请大人明察。” 华庭擦去额角的冷汗,只觉的心慌不已。事情似乎比他预测的更为严重,原想着这些穷酸学子绝对没有能耐状告,却好死不死冒出了个贺空杼,将他的算计全盘打翻。 “府尹大人,既然事情未涉及秋闱舞弊,便也不算重案,这些学子以假试题之名转告华庭受贿,此为买卖,买卖而,唯你情我愿,这事后纠纷,乃商贾之低贱之事,难登大雅之堂。” 一直聆听的华轩突然出声,将众人贬低,将一场事涉秋闱舞弊的大案,变成了商贾之间的交易。 商贾,何人也?俱是狡猾皮厚之辈,以低贱之物,舌灿莲花,卖以暴利,与此事可不是大致相同。 京兆府尹脸色微沉,终于知道这华庭的诡辩是从何处学来,原来其父正擅长此道。 “这怎能是商贾之事,华大人,若是不华公子打着您的名头,您副主考的身份,薄薄几张纸能换回十万两银子吗?华大人此言,晚生实在不敢苟同!” 贺空杼脸色青白,孤注一掷将话题攀附到华轩身上,今日若不能搬倒这两人,日后他的日子可就别想好过了。 “按你之意,你们会去找华庭买试题,都是因为本官?既然有这份攀附之心,看来你这二甲进士的名头也不是实至名归啊!” 华轩眯起阴沉的眸子,他坐姿很直,下巴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此时只是淡淡一眼扫来,便让人觉得受到莫大的压力。 “还请大人明察.......” 贺空杼喉咙干涩,竟说不出多余的话语。 “府尹大人,您觉得如何?” “华大人此言有理,然事涉秋闱,令公子此举,触及国之威信,以家世谋私,有辱国律,本官认为,当重罚!” “仅凭几名学子,无凭无据,如何重罚。” 华轩阴沉的眼珠子转了转,没想到这府尹大人竟要重罚,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传人证。” 惊堂木响,绿裳女子脚步轻柔,身姿清雅的走了堂前。她面色微白,似含惊惧,却依旧规矩的跪在堂中。 华庭见此人,眸色微疑。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小女子清月,家住摘花飞月楼。” “你可知今日为何传唤此来,是何事?” “小女子知晓。” “那你还不速速道来。” “华公子及贺公子的交易都是在小女子的房中进行的,小女子亲眼看见华公子将会试试题,以五千两一题的价格卖给了贺公子,共计五万两。其中,贺公子也曾买下小女子的初/夜,让小女子伺候贺公子。不过那试题不是华公子亲手所书,而是其陪同的一位公子所写。大人,小女子所言字字真心,绝无谎言。” 清月咬着银牙,无视诸窥视的目光,斩钉截铁的道。只要自己能将这证据坐牢,自己以后就是良家女子了,想着怀中的那张薄薄的卖身锲,心志越发不容动摇。 “既然确认无误,还不快签字画押!” 待师爷将文书捧上,京兆府尹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华大人,如今人证物证惧在,您还有何话可说。” “爹,我真是的是冤枉的,我卖给他们的真不是秋闱试题。” 华庭慌了起来,额头冷汗直冒。 “逆子,闭嘴!” 华轩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乃小子妄为,但绝无霍乱之心,府尹大人还应慎重以对,不管大人作何决定,本官这里绝无怨言。” “华大人严重了,其实本官在审理之前此时便已经上达天听,并有纸张传讯下来,此事本官亦是要听从上意。” 华轩面色陡变,此事竟已上达天听! 第一百五十五章:革除功名 永不复用 “今日之案,事涉秋闱,早已上达天听,如今虽不牵扯秋闱舞弊,然事涉国威、不容亵渎,华庭狡以国之便利,以秋闱之名买卖假试题,贪得巨利,损害国家声誉,今日本官宣判,除华庭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复用!其以秋闱之名获巨资十万两,限三日内充公国库,以儆效尤!” “原告贺空杼,以美色、银子贿赂上峰之子,借以仕途便利,购买试题,虽试题为假,亦有霍乱会试之嫌,但念其举报有功,特赦酌情,留后处置!” “林萧,方来仙等人,购买试题,虽试题为假,亦有霍乱会试之嫌,自此逐出京都,不可回京!” 惊堂木消音,京兆府尹从容而退,只留满堂威武之声。 华庭面色雪白,头上冷汗直冒,瘫坐在地,双肩垮下,整个竟缩了一截。怎么会这样,革除功名,永不复用,他的前途,竟然就此断在了此刻。 忽然,他看到停在脚边的官靴,连忙抬头慌乱的叫道:“父亲,您帮帮孩儿啊,父亲!我不能被革除功名!” “逆子,还不住口!” “父亲,您要相信我啊!” 华轩面沉若水,阴黑的眼边透着一抹异样的潮红,他冷淡的瞪着华庭,面上不喜不怒。 “跟我回去!” 言必,忽转身离去,在错过贺空杼的那一刻,他突然挺住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 “我记得你了。” “大,大人。” “好戏落幕,跟我走吧。” 堂外一片叫好声的人群中,颜善之淡然扫了一眼华轩,便带着陈霜晚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走了好些步子,喧嚣渐寂,陈霜晚才后知后觉羞愤的甩开牵扯自己的手掌,拢回袖下的手中还带着一抹余热,用力搓也搓除不掉,让她心尖颤颤。 “谁要跟你走了,我要回侯府了。” “难得出来一趟,你都不愿陪陪我。” 青年黯然神伤,温润清朗的眉眼准确对上幕蓠后少女的容颜,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仿若连拒绝都是一种过错。 “真是个妖孽。” 陈霜晚心中暗自嘀咕。 “前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里面有一道绝品果香烤鸭,听兵士们说味道极好,不知道小娘子可否赏脸,陪本世子去尝尝?” 陈霜晚抬眸,便见青年的凤眸若桃花含情,绵绵丝丝的情意竟连帷幕都抵挡不住,看得耳热心跳。 “那就尝尝,正巧也饿了。青枣,你也饿了对不对?” 莫名有些焦躁,不想再看他,陈霜晚随意说道。 “大小姐,奴婢不饿啊,刚才不是刚吃过午饭吗?” 青枣挠了挠头,看了看一旁驱赶马车的雪缨,无奈撇了撇嘴。 “不饿,不饿就算了,等下你就跟雪缨一起呆着吧!” 陈霜晚微嘟着红唇,小丫头正是太笨了,不过傻傻的也挺好玩的。 “啊,好。奴婢现在就跟雪缨一起呆着。” 青枣虽呆却不楞,安国公世子可是她们家大小姐救命恩人,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伺候着。此时也是知趣,连忙给两人腾出空间。 “诶,没说现在啊。真是个傻丫头。” 陈霜晚眉黛都颦成倒八字里,眼里尽是无奈的忧伤。 “哪里是傻丫头,本世子看着倒是挺有机灵劲的,回去帮我好好赏她一番。” “我的丫头为什么要你打赏啊,就算是打赏,世子难道出不起真金白金吗?还盘算我这小女子的。” 陈霜晚还是恼他,语气里总不受控制的夹着一丝羞恼。 “当然要你出,以后本世子的银子、私房可不都是你的,这丫鬟当然是你想赏就赏,想罚就罚,本世子可是做不得主的。” 凤眸含笑,语含真情,怕是冰块也要动容。 “世子,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尽说些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我说的一直是情话呀。” “......”陈霜晚面色微红,喃喃无言。 “这个冬日过去,你便及笄了,到时,我便请媒人去府里,只是怕是,那段时间我不在京都。” 颜善之远眉微拧,淡淡眸光似乎透过京都高高的城墙,看尽万里河山。 陈霜晚的心脏像锣鼓一般咚咚的跳动,在耳边一直荡啊荡,听的她脑袋有些晕晕然。 她想问,安国公夫人会同意吗?长祠宗子怎能娶个丧母之女,京都众人历来忌讳这些,更何况,永襄侯府与安国公府门楣相差甚远,真的能同意吗? 之前陈霜晚没有考虑过这些,然而事情看得多了,懂了,也便忧虑起来。只是此刻,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要皱着眉头,一切有我。” 青年的声音令人格外安心,带着稳重和令人信服的魅力,他只是继续牵着陈霜晚的手,向长街走去,却给她一种天长地久的美好。 “好,我等你。” 陈霜晚认真的说道,这一刻世俗的阻碍抵挡不出两颗相依的心,更何况,他们的命运在初见的那一刻便已维系在一起,谈何惧怕。 “华府之事,你全作不知,华庭此人已经将所得的二十万两银子尽皆献给了五殿下,所以此番,五殿下必会保住华庭。” “这岂不是结党营私。” 陈霜晚皱眉,只言了一句,便不再言说。如今圣上年迈,诸皇子尽已长成,羽翼即将丰满,到时候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所以,小心些,有什么事情,便来寻我,通信的方式你知道。” “好。”陈霜晚没有固执,牵扯到皇子之事,可不是她小小女子能搅和的。 “那你也小心。” “嗯,放心,如今我是圣上的人。” “那就好。” 一下午的时光匆匆溜走,待斜阳日晚,颜善之这才将陈霜晚送回侯府。 一入府门,便被桂嬷嬷迎了上来,面上神情有些古怪,透着陈霜晚看不懂的意味。“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府里出事了。” 陈霜晚心中一惊,忙道:“可是祖母?” “不是,是,诶,这是老奴也说不出口,大小姐你还是快同老奴一起去暖燕堂吧!” 陈霜晚微愣,这到底是出了何事,也连忙跟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生米煮成了熟饭 穿过拱形的月亮门,陈霜晚一眼便望见正跪在堂中的两个人,秀眉轻扬,明眸微动。 永襄侯整个人瘫跪在地上,衣着凌乱,宽袍大袖褶皱露出白色的里衣,有些衣带还未系紧,神态稍显落魄。 “祖母。” 陈霜晚迈着小碎步走到王氏面前,面色稍显茫然,看着王氏冷硬的神情,厌恶的眼神,心中疑惑。 “晚娘子,坐吧!” 王氏神色稍缓,看着明眸善睐的陈霜晚,紧抿的唇角松开,命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父亲还跪着,坐在他面前好吗?陈霜晚想了想,依言应声而坐。 “祖母,为何让父亲跪着?咦,怎么表姑也在这里?” 陈霜晚微呀,看着衣着明显精心打理,却分外素雅的王乔儿,唇角笑意渐收。平日里王乔儿喜欢颜色可多为明艳之色,今日却穿着素色的衣裙,未施脂粉,着实令人奇怪。 王乔儿抬眸悄悄探看了陈霜晚一眼,盈盈目光你汽氤氲,衬着素净的脸蛋,直爽的墨发,到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意。 “你们做的好事,老身都没有脸去说,然而晚娘子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你们出了这档子事,她是有权知晓的,这事你们就自己说吧。” 王氏唇角讥笑,黛眉微挑,似是不屑,端着茶碗,不疾不徐的品着。 “祖母,您这茶可真香。” 陈霜晚倒也不急,知道祖母没出事之后,她这心倒也安了下来,对陈秋年,她可没表现的这般上心,此时还饶有兴趣品尝新茶。 蒋茶盏置与鼻尖轻嗅,有淡淡清香萦绕,若雨后空山清心雅意。素白的指尖提着茶盖如蜻蜓点水浮走茶沫,一根根宛若针尖锋利的叶片汇聚在薄胎的中心,在激流的水涡中稳稳当当。 “还是晚娘子眼光好,这是峨眉山上好的竹叶青,今年的新茶,自然滋味不同。不过有些人,却偏好陈茶,殊不知这陈茶味重,酸苦,尤其容易被热水滚烂,茶汤略污,所以这品茶,也要看眼光的。” 王氏不紧不慢的说道,言语中也不知到是在说人,还是说茶。 “祖母说得对,晚儿就是喜欢新茶,有种淡淡的清苦和香甜,虽说普洱是越陈越贵,可晚儿还是不爱。” “这品茶就如品人,里面的门道不少,晚娘子可要好好学的。” “是的,祖母。” 陈霜晚幽幽的品着,好奇的目光看看陈秋年,看看王乔儿,就是不问也不说。 王乔儿被看得,脸越垂越低,都快埋进高耸的胸里了。 “咳咳。” 陈秋年脸皮略红,努力装作一副严肃端庄的脸,然而他浑身酒气,颈部的红点,却出卖了他的浪荡不羁。 “母亲,儿子也没想会发生这种事,您也知道,今日华轩来府里,言行恶劣,还指使他儿子怒骂与我。小儿猖狂,不识好歹,着实气煞了人,那两个不争气的,还因为华莲儿的事情,跟着一起走了,所以儿子这才喝多了。” 陈秋年为难的揉着酒醉眩晕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醋。 “因为华府,你便喝多了酒,做出了此等龌龊之事!是我让你讨好华府,还是我让你接待他们,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任凭小子登鼻上脸,还拐子了自己的儿子女儿,侯府的面子都被你给丢尽了,我都嫌为你丢人。” 王氏倒不是生气或者恨其不争什么的,这无爱自然无恨,她只是觉得恶心,觉得疲累,就像是看到了一坨屎,屎的旁边还绕着一层层的苍蝇,恶心的都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是儿子眼拙,这华府哪里是乘风的船,明明是吃人的狼啊!” 陈秋年对今日华轩的表现,亦有反感,然而现在他已经被拉下了船,下也下不来了。 “对了,父亲您还不知道吧,今日华庭刚离开侯府,就被京兆尹府提去审问,听说是事涉秋闱舞弊,如今证据确凿,已经将华庭革除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复用!” 陈霜晚看热闹不嫌事大,轻描淡写又落下了一个晴天霹雳。 “什么!” 陈秋年愕然,面色陡变,忽晴忽暗。 “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人,赶紧将那两个小辈给接回来,我们侯府可没有这种亲戚,以后也不许他们再登门!” “怎么会这样!” 革除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复用,只是这几个字,就足以想见此时华府的天翻地覆。 “王乔儿,你是我王家的儿女,你做出此事,老身要负上一半的责任。你难道不知晓,无媒苟合视为贱,如今你已非完璧,又无忠贞,你可曾想过日后!” 陈霜晚眼睛突然瞪大,无媒苟合,下手这般快,都进展到这一步了。只是陈霜晚有些疑惑,究竟是谁先下的手呢。 “姑母,这真的非乔儿所愿,宴会上,华家人走后,乔儿便回了内院,因为走得慢些,便遇上醉酒的侯爷,当时侯爷酒意渐浓,身边又旁无一人,乔儿担心,便和丫鬟将侯爷回去,谁想,谁想......” 王乔儿拭着帕子,娇弱的抹去眼角的余泪,万分委屈姿态。 “谁想怎样?” 陈霜晚有些好奇,眨眨眼问道。 “谁想侯爷酒意上涌,将乔儿当错了人,就扯了乔儿的衣服,不让乔儿离去。” 王乔儿面色羞红,大小姐怎么问这些。 “父亲扯了你的衣服,你不是还有丫鬟吗?怎么不叫人。” 陈霜晚依旧固执的认真说道。 王乔儿委屈之色僵住,眼泪要坠不坠。 “当时,当时侯爷扯的是乔儿的腰带,已经扯断了,乔儿还来不及喊人,就已经被侯爷压在床上,并且,并且他摸了乔儿,乔儿不敢喊人!” “够了,乱说些什么!” 王氏突然冷声斥责,万没想王乔儿竟如此不知廉耻,此等事情也能宣之于口。 陈秋年似是想起了那一幕,又像是觉得在女儿面前丢了面子,或许是被华府的消息震慑的了神魂。 不甘不愿的道:“母亲,虽说儿子是酒色误人,但王姑娘明显是半推半就,既然这样木已成舟,儿子也是愿意负责的。” “哦,你打算如何负责。” 王氏眸色深沉,倒要看着陈秋年能说出什么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霸道王氏显威仪 堂内气氛紧张,唯有陈霜晚最为放松,她对侯府没有念想,至于王乔儿做不做主母,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要心性不坏就好。 这些日子看着,王乔儿心性虽然略显小肚鸡肠,也无甚担当,但陈霜晚并不觉得这不可饶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有优点和缺点,单纯来说并非大过。 “责任之重,重与双肩,既然儿子做下的事,儿子愿意一力承担,不让侯府蒙屈。” 王乔儿面上微喜,嗔咬着红唇,只等着陈秋年实现诺言,承诺娶她的话语。 刚才她有些话没说,陈秋年并未将她认错,此情此景,不过是因为干茶烈火,一触即发而已。 而王乔儿自然不愿这么无名无分,既然陈秋年已经在她手中,自然以大开大揽之势擒住陈秋年,这才有了王氏捉奸在床这一出。 “所以儿子愿意将王乔儿纳姨娘,同她一起孝敬母亲,不知母亲觉得意见如何?” 陈秋年并不是特别喜爱这种贵女,尤其是这贵女还是出自琅琊王氏,总让他有一种低矮一头的感觉。只不过王乔儿姿容生的不错,欲语还休的勾引让陈秋年分外享受,自然有些半推半就。 “侯爷,你说什么!” 王乔儿眸光颤颤,捏着帕子指尖都气的哆嗦起来,她红唇微张,面上惊愕不信定格的表情着实让人尴尬。 陈霜晚略略眨眨眼,只觉的王乔儿你错愕的笑意格外可笑,一双明眸善睐无辜,仿佛在说,难道你不知道永襄候一直这么渣吗。 “说什么,听不懂吗?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我也愿意负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陈秋年不耐的挥了挥衣袖,眸光躲闪。 “侯爷,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王乔儿怎么可能做妾!” 王乔儿声音微微变得高调,然而她的良好修养却让她克制住内心的悲愤的气怒,眼中迸射的幽怨的光芒,娇躯微颤,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不做妾,不做妾就回金陵,我侯府容不下你。” 陈秋年眸光依旧冷漠,此时他无心在这里多做牵扯,更想知道华府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王氏贵女,怎可做且,慕秋,这便是你给老身的交代!” 王氏声音冷如窗外秋霜,不管王乔儿如何不是,王氏宗族的尊严是决不许任何人低贱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嗣子。然她却没想到陈秋年竟然胃口这么大,想让王氏贵女给他做妾,也不看自己担不但的起。 “母亲,不是儿子非要如此,实在是王乔儿她自己不修德行,在儿子有首尾前已不是贞洁之身,这种人如何做侯府的主母!” 陈秋年忍耐着对王氏的怒气,不惜爆出此事,来拒绝王乔儿。 王乔儿一脸不可置信,随即难堪的低下头去,若不是她当年错信了人,错付了清白之身,以王家的权势,就算如今也有不少登门求亲者,只是她眼光高,看不上那些穷酸子弟,而世家高阀,却绝不会娶一名失贞女子做宗妇。 可陈秋年又有什么嫌弃她的资格,他年级不小,孩子也快赶上她了,尤其还不能生,只有一个侯爷的爵位勉强能看,竟然还敢嫌弃她不是清白之身,这如何不让王乔儿恼怒和难堪。 “陈秋年,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王氏勃然大怒,本就对陈秋年无期无望的她,竟然在此时生出浓浓的厌恶之感。 “母亲,这怎么是混账话,既已失去贞洁,又如何能做侯府主母。” 陈秋年倒是意志坚定,对王乔儿失贞之事耿耿于怀。 陈霜晚深叹消息火爆,端起茶盏挡住唇边的讥讽笑意,当初,陈秋年可不就是因为误以为她失去清白而让她以死以慰侯府门楣的。如此自私自利的所作所说,非陈秋年不能啊! “姑母,您别动怒,都是乔儿看错了人,既然侯爷不愿娶我,那便将此事做罢,乔儿就当今日被狗咬了一口,恶心虽然恶心,但终究能过去的。” 王乔儿心儿渐凉,似是终于看清陈秋年的虚伪和薄凉,恼怒之急时也生出了恨意。 “王乔儿,这可你说的,不是本侯不负责任。” “够了!” 王氏手中的茶盏突然飞起,摔在陈秋年的额头,掉落地面吭哧一声,四分五裂,热水四溅。 “你看你说的那是人话吗?你做出如此恶心的事情,不思弥补也就罢了,竟然还推卸责任,着实可耻!” “母亲!” 陈秋年万分惊愕,握着痛疼的额头龇牙咧嘴,万没想到王氏竟然直接动了手。 “陈秋年,老身真的是对你太失望了!你是我的嗣子,是我为侯府挑选的继承人,然而你的所做所为,让老身愧对的侯府先祖!” “你宠妾灭妻,至朱玉儿凄凉而死,你纵妾下毒,差点又要了老身的命,如今,你无媒苟合,污了王氏贵女,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如此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人,竟然是我选出的侯府继承人,老身愧对侯府列为先祖啊!” “祖母,您别动怒。” 陈霜晚连忙去劝。 “既然如此,那侯府也不需要你这个继承人,明日老身便将宗族请来,将陈秋年自陈氏族谱除名,哪怕是爵位被收回,也比由此人担任永襄候的要好。” 王氏渐渐压下怒气,冷淡目光看着陈秋年就像是一件死物。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做!” “如何不能,你既然是我选的嗣子,由我亲手废除也算合情合理。” “不,母亲,您不能这么做,我是您的儿子啊。” 陈秋年真的慌了,他知道王氏对他不满,可没想竟然会做到这一步。若是王氏真的不要颜面豁了出去,别说爵位,这官职也保住了,到头来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竟然什么都是一场空。 看着如此强势的祖母,陈霜晚眸光微黯,怪不得陈秋年如此厌恶畏惧的王氏,怕的便是这一日吧,功名富贵在怀,然而只要王氏一句话,他又会变成那个一穷二白的农夫小子,这让人如何亲近的起来。 不是自己的,就算得到了,也整日徘徊在患得患失间,最终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认,你才是我的儿子,我若不认,你什么也不是。我知道,这些年你巴不得我早些死了,可是阎王爷不收我,你也就只能忍着。” “母亲,母亲,是儿子错了,我娶,我娶王乔儿,您说什么,我都听。” 陈秋年抱着王氏的大腿苦苦哀求,往日还剩下的一点点威仪至此荡然无存。 第一百五十八章:厌月庵里接姨娘 马车轱辘而行,碾碎一地残叶,带起一溜的烟尘,扬鞭策马,奔驰而行。 “三弟,等下见到姨娘,我们真的要将她带回华府吗?” 马车内,少女眉黛微颦,一双幽幽水眸因为消瘦显得深邃凹陷,看着你时,仿佛一汪古井幽水,生着无数的孤魂水草,要将你丝丝缠住,溺毙其中。 “二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肯定要将姨娘带回去,她在那庵里住的肯定不好,难道二姐你不心疼姨娘。” 少年皱着眉,眸光冷厉,有些不满。 “不是,不是这些天府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多了我们两人已惹舅母的闲话,若是再将姨娘带回去,不是道舅母又要说什么风凉话。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姨娘那次把舅母的头发都拽掉了一把,她至今还记恨着呢。” 短短几日,华轩因华庭的事情而雷霆震怒,将华庭管了禁闭,不止为那十万两银子挠光了胡子,更因为朝廷里的诸多弹劾而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家里的事情。 因此去接华姨娘的事情一拖再拖,而舅母华夫人本就是个势力的人,对接来的两人也没有表示很欢喜,陈修其还好些,毕竟是男子住在外院,可陈清容便受到寄人篱下的酸楚。 房子不够明亮,潮湿有霉气,丫鬟也不够伶俐,人手短缺,处处不够使唤,洗澡沐浴也是诸多麻烦,热水不够,没有鲜花浴,饭食也不精细,华府没有小厨房,大家都用着差不多的饭菜,这让娇生惯养的陈清容格外难耐。 可是面对华夫人冷淡的笑意时,陈清容也只能含着笑意说,一切都好,寄人篱下,陈清容只能憋屈着自己的脾气,小心的忍耐着。 “记恨又如何,姨娘是舅舅的亲妹妹,不住华府住哪里,舅母都听舅舅的,不会说什么的。到时候就让姨娘住你的院子,你好生照顾她,别让她们俩碰面就好。” 陈修其这几日过得也不是很自在,而身为一个读书人的礼仪自然不允许他挑三拣四,何况又对华轩抱着崇敬之心,因此也处处忍耐,暂且等待。 陈清容心肝骤紧,简直憋闷的不能呼吸了,她最害怕的事就是让她照顾华姨娘。若是说陈清容以前对华姨娘还有一些爱意,可是在被华姨娘掐过脖子几乎窒息后,她是真的害怕这个已经疯癫的女人,疯癫、丑陋、有蛮力、喜怒无常,比路边的糟老婆子还不如,这一切都让她万分厌恶。 可是为人子女,这一切却不能宣之于口。 “三弟,姨娘现在力气大的很,我怕是照顾不了她。” 陈清容委婉的表示拒绝。 马车轱辘停下,晃荡一阵,陈修其一言未发,下了马车。陈清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下了马车。 “这地方怎么这样。” 一下马车一股臭味便铺天盖地的袭来,陈清容是在忍不住用绣帕捂住了鼻子,然而鼻子捂住了就不能呼吸,憋久了就觉得恶心,忍不住想吐。 “别作了,跟我上去。” 陈修其小脸也皱巴在一起,强制忍耐着。 这是一座不高的小山,一栋破旧的道观盖在半山腰处,上山的是一条仅有一人宽的小道,两遍是开拓的田地,此时也不知是刚种了什么,厚厚的一层大粪铺在地表,散发的臭味让人做呕。 陈清容强制忍耐,艰难的走上了半山一路,一路上呼吸着臭味,踩着坑坑洼洼的小道,直气的要哭。 然而陈修其冷硬的背影让她只能一次次憋下自己的娇气,脚趾被绣鞋磨破,渗出血水,刺疼难耐却也只能自己走着。 “到了。” 陈修其突然说了一句,大口喘着粗气,歇息了一下便上前去敲门。 陈清容如蒙大赦,没有形象的靠在粗壮的树上,贪婪的吸着那还有淡淡臭味的空气,却觉得无比的幸福。 “有什么事。” 开门的道姑四五十岁的年纪,皱巴巴的脸丑陋无比,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大师,我是永襄侯府的人,我们来这里是来接人的。” 陈修其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彬彬有礼道。 “这里,没有人!” 啪嗒一声,那老道姑直接将门关上,让他吃了一鼻子的灰。 “都是些什么人啊!” 陈修其气愤,看着摇晃的大门气氛的狠狠的踹了几脚。 “三弟,别踹了,那老道姑看着好古怪!” 陈清容有些害怕,连忙上前阻止,刚才那老道姑生的可真丑陋,尤其是那双眼睛,古怪麻木冷血,陈清容都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对生命的默然,让人头皮发麻。 “不行,一定要接回姨娘。她不开门,我就踹开。” 陈修其毫不气馁,依旧继续踩着木门。 吱呀,吱呀,木门发出最后呻吟的语调。 也不知道踹了多少下,反正在陈清容几乎被这声音折磨的疯掉时,那张丑陋的老脸又露了出来,陈清容此时竟觉得无比可亲。 “大师,您别关门,我们真的是来接人的。你还记得吗?十几日前刚送来的,约莫三十岁的年纪,生的很漂亮,脑袋,脑袋有些问题,您还记得吗?” 老道姑木讷的眼珠转了转,阴鸷的盯着陈修其,良久才道。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沙哑的声音透着寒意,断断续续的语调仿佛是尘封的棺木,在启封那日传来的干涩,古怪。 “这里不是厌月庵吗?那人是永襄侯府送来的,你听过永襄侯府吗?我们是来接她回去的,能让我们进去吗?” 陈修其有些焦急,口气也不好,诸事不顺让他心里无比烦躁。 “这里没有人,进来之后都死了,没有人能从厌月庵里接走人,你们回去吧!” 老道姑神情冷漠到僵硬,阴鸷的眸子一动不动,明明烈阳当空,经由她说出的话却泛着森森的阴冷。 “死了,怎么可能,姨娘死了!” 陈清容陡然尖叫,满脸惊慌,心中隐秘的地方却不可察觉的悄然松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九章:菜蛇味美本无毒 “你们这是什么破地方,我才不信姨娘死了,快让我进去寻人,若是寻不到人,我便将你们统统送官,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陈修其气炸,万没想付出这么多,违背了陈秋年的意志,到头来竟然被一座小小的庵堂阻挡在门外。 老道姑呆滞的眸光转动,面上表情未多一丝。 “这里是厌月庵,就算是朝廷,也不会管这里,少年,别再这里浪费时间,尽早走啊。” “三弟,若不我们还是离开吧,等,等寻了舅舅,我们再一起接姨娘。” 陈清容缩了缩脖子,小脸胆怯,觉得这老道姑有些诡异,心里不免害怕。 “二姐,闭嘴。我管你什么厌月庵还是道姑庵,我告诉你,赶紧把我姨娘放了,否则,小爷就拆了你这破庵堂。” 陈修其面色阴沉,冷冷的瞪了陈清容一眼,对老道姑恶狠狠道。 “既然如此,你便进来吧,若是到时候你还愿意带走她的话。” 老道姑突兀的冷笑一声,干枯的嘴角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面皮上翘,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三弟,真的要进去。” “走。” 陈修其吞了吞口水,一把扯过陈清容手腕,带着她走了进去。 门内很是古怪,一座座半人高的坛子堆放在院子中,就算是腌菜,也用不了这般多吧。 “老道姑,别耍花招,我姨娘到底在哪?” “这厌月庵从前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寺庙,直到有一年,一个女人被丢到了这里,她是某一代皇帝的嫔妃,与人通、奸,被捉奸在床,男的杖毙,女的就被一纸圣旨圈禁在这做庵庙里。” 老道姑也不管两人,突然自说自话,人也走到院中矮椅子上坐下。她捏着阉掉的绿叶,一点点撕碎,丢在蒙着黑布的笼子中。 “三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用管她,去房间里找姨娘,我们分头找。” “哦,好。” 陈清容缩了缩脖子,小心避开坛子去卧房翻找, “咳咳,这怎么都这么脏啊!” 一间间被推开的房门,就像是久无住人的模样。 这座庵堂不大,不一会两人就聚集在小院中。陈清容一脸茫然恐惧的摇着头,止不住的心慌。 “三弟,这里没有一个人,房间里灰尘也特别厚,不像住人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我也一个人都没找到。” 陈修其忍不住齿寒,外面热议笼罩,阳光不错,可这小院仿佛被世间摒弃,透着难以言喻的阴寒冰冷。 “那,那姨娘去哪里了。” 陈清容打了个哆嗦,又将目光投向那老道姑。 老道姑手中不停坐着活计,口中依旧喃喃自语。 “自那以后,越来越多的坏女人被送进了这座庵堂,走进这里的人,再无出去的可能,这个世间,已经抹掉了她们的名字。” “你胡说什么,人呢,你们把人弄哪里去了。” 陈修其又惊又惧,直冲着老道姑走去。老道姑旁若无人,自说自话的神态让人发憷。陈修其恼怒,一脚揣在盖着黑布的黑笼子上。 “三弟,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陈清容刚一转头,悉悉索索的声音便从倒地的黑笼子里爬出,黑黝黝的皮肤,血红的眼珠,森冷的蛇信,高昂的舌头,那一筐黑笼子里竟然是老道姑喂养的蛇。 “有蛇,蛇,啊!” “别叫了!” 陈修其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陈清容的叫声,那密密麻麻的蛇群竟分散开来,向陈修其扑来。 两人惊慌失措,连忙后退躲避。唯有老道姑稳稳当当的坐在蛇群中,不疾不徐的撕碎叶子,投喂。 “三弟,三弟快点过来。” “这怎么这么多蛇!” 由于陈修其离的最近,避逃之时未免有些狼狈,眼看着蛇群游离的越近,也不免肝胆惧寒起来,这样又急又快的跑着,竟然撞道了一个坛子。 坛子倒下,跌跌撞撞,陈修其也狼狈倒地,随之盘覆上来的蛇群,冰凉的触感,吓得他魂飞魄散。 “啊!” 这边,陈清容突然看着见一物,恐惧的尖叫起来。恐惧滋生,再也顾不得陈修其,一个人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脚下不停,径直一气下了山。 “二姐!” 眼见陈清容逃跑,陈修其胆寒之余不免心生怨怼。 “老道姑,快把你的蛇管好,它爬我身上来了。” 揪着滑溜溜的蛇身甩开,触感让人只觉的恶心。 “你看你把我这院子弄得,还要我老人家来收拾。” 老道姑阴沉的脸,竟有些生气的模样。 “是我不对,你快把这蛇弄走吧。” 陈修其一边后退,一边躲避着蛇群,偶尔目光一瞥,竟然看见刚才自己碰到的坛子里倒出一物,露出森冷白生生的骨头。难道,这所有坛子里装的都是白骨,陈修其简直不敢深想。 “她们人呢,送来这里的人呢?” 陈修其牙齿抖着哆嗦,恐惧的看着老道姑,愤怒的吼着。 “既然发现了这个秘密,那就留下来吧!”老道姑突然阴森森说道。 “不要!” 陈修其吓的几乎失禁,哪还顾得了华姨娘,直接跌滚的跑下山去。 不多时,黄昏后,才有一群道姑提着农具回来,其中有人道:“怎么又将这蛇给放出来了?那今天晚上就做蛇羹吧,你们再去缸里掏几把咸菜,一起炖了。” 老道姑木讷的将蛇都扔回黑笼子,本就都是些菜蛇,看着吓人,其实无毒。 “师太,今天有个小子来,说要接走前几天刚才的那个疯婆娘。” “接疯婆娘,她不是被家里人赶来的吗?怎么还有人来接她?”老道姑皱眉,眉头皱成川子,很是苍老。 “看样子应该是他儿子。” “不用管他,进了厌月庵的人哪有出去的道理。” “恩,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用蛇给他吓跑了。” “做的好,你长着一张吓人的脸,最是适合守门了。要是她们把这些罪人都给接回了去,那一庵堂的人不是喝西北风吗?这庵里,也就指望这些银子过日了。” 第一百六十章:佳人花树堆雪鬓 十月渐入秋,空气寒凉,凉的清爽,凉的宜人。 陈霜晚这段时间仿佛乍然闲了下来,府里没有了让她满心生恨的华姨娘,没有了麻烦的陈清容、陈修其姐弟俩,就连陈秋年最近也规规矩矩夹起尾巴做人,陈霜晚过得就更安稳了,这一安稳,这日子仿佛过得就快了起来。 “大小姐,表少爷来府里了。” “锦宁表哥?让他进来吧。” 书案前的少女唇角微翘,流露出一抹欢喜,她放下细细的丹青笔,听到的脚步声,连忙扯过一旁的空白宣纸小心的覆盖在画作上,透过余留的缝隙,还是能看见那天青色的衣角上有云纹流转。 “晚儿表妹。” 朱锦宁穿着一身藏蓝色织锦长袍,头戴玉簪,清秀且圆润的脸上时时含着笑意,犹如春风宜人。尤其是两眼灵动,温润含情,当真是翩翩少年风姿。 “锦宁表哥,你可是第一次来侯府,要不要我带你逛逛园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陈霜晚忙迎了前去,引朱锦宁入座,自有丫鬟准备茶水。 “晚儿表妹还需同我客气。” “那当然,若不是你回去跟外祖母说我招待不周,下次回朱府,祖母可不是要念叨我的。” 陈霜晚眨眨眼睛,明眸善睐,灵气尽显。 “错了错了,只怕我这话刚说出口,祖母让我去墙角站着,闭门思过。” “哈哈,你还记得这事啊!” “可不是,每次只要跟你有关,不管错的是不是我,反正每次受罚的都是我,我都习惯了。” 朱锦宁忧伤的摇了摇头,圆润的脸上尽是一言难尽。 “表哥你是男孩,当然要让着我们女孩子呀,外祖母肯定也是因为这一点啦。” 我就呵呵的笑,不说话。 朱锦宁挥去童年的噩梦,捧着茶水抿了一口,这才笑道:“好了,不谈这些伤心事,你那茶楼如今到我手上也已经月余,已经按照我的心意重新装修了一遍,今日正是重新开张的日子,你收拾一下,同我一起去。” “我也要去啊。” 陈霜晚皱了皱小鼻子,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 “当然,你可是幕后老板,你不去,表哥这里不得提心吊胆,怕你那天想不开,以为表哥是吃闲饭的,把我开了,到时候我哭着找谁去哟!” 朱锦宁灵活的五官故作委屈连,那囧囧的眉毛,看得陈霜晚笑意都没收过,眼睛弯的都眯成一条缝了。 “好好,陪你去,青枣,去准备一下马车。” “哪还用得青枣,马车就在府门外呢,你就跟我走吧!” “这么急,那也让我换件衣服。” “女人,就是麻烦!” “说什么呢,出去等着。” 朱锦宁将屋内的装饰打量了一番,一水色的秀雅帷幔,隔间便是书房,垂帘花幕后一层层书籍堆叠开来,不是雪儿闺房的胭脂气,这件屋子透着淡雅清韵,让人心旷神怡。 留白的墙壁上刮着白鹤与梅图,进门的博古架上放着高颈梅瓶,里面放置的竟不是暖房里的鲜花,而是一根根造型古朴的枝条,系着细细丝带,倒也有几分别样的雅致。 “锦宁表哥,我们走吧!” 少女清雅的声音传来,朱锦宁转身回望,入眼的那一刻,忽然惊艳到无措。 新月清晕染,花树堆雪鬓,清丽的鹅蛋脸上星眸含雾,此时盈盈走来,烟蓝色的纱裙仿佛化作氤氲在她周身的烟雨雾气,而她便是那出尘绝艳的精灵。 “表哥?”陈霜晚眨眨眼,唤了声。 “啊,那走吧!” 朱锦宁乍然回神,逃似的转身走出院落,急匆匆的脚步欲盖弥彰,耳垂已然发红。 “等等我呀!” 陈霜晚无奈,只得带着丫鬟追了上去。 马车轱辘而行,正往东市而去,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朱锦宁却觉得备受煎熬,他扯了扯衣领,给自己松了口气,不是已经是秋季了吗,怎么还这么热。 “晚儿表妹,你为何这么奇怪的看着我?” 朱锦宁咽了咽口水,腼腆的看了一眼少女,眼珠又飞快的转开,略显不好意思的相问。 “锦宁表哥你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么红?要不我们先去药堂看看不吧。” “我的脸很红吗?我没事,不用去药堂,我保重,肯定没生病。” 陈霜晚微嘟红唇,双眸眨了又眨,表哥真的挺奇怪的,难道是因为紧张,也对,这可是表哥第一次经商,以前都是空有抱负理想,这是第一次付诸于实践,今天开业,他肯定心里不安呀。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朱锦宁一惊,抚摸着已经超负荷的心脏,难道表妹知道我是看她看的,那多不好意思啊。 “今天是茶楼第一次开业,表哥肯定是紧张了。表哥你不要瞒我了,虽然之前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一离开侯府你就这模样,是不是越接近茶楼你就紧张啊。” 看着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朱锦宁感到庆幸,这正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咳咳,是有点吧。” “人生总有第一次吗,很正常,记得我第一次去找芸娘的时候,都紧张的出汗了,青枣,你说是不是呀。” “是,大小姐还一直问奴婢东西有没有带全,明明都看了好几遍。” 真诚的小丫头毫不犹豫的说实话,一点也不懂得察言观色,什么叫委婉。 “......”陈霜晚无言。 “哈哈,晚儿表妹,你这丫头还真有趣。” 陈霜晚弯眉扬笑。 “少爷,表小姐,已经到了。” 马车停下,雪缨连忙搀扶陈霜晚下了马车,青枣亦是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朱锦宁连忙走上前,“表妹以前来过茶楼吗?” “只是来过一两次,我不太懂茶楼的生意,所以茶楼一直维持原样。” “那晚儿表妹可要擦亮眼睛,里面绝对会让大吃一惊。” “哈哈,那晚儿就拭目以待。” 朱锦宁深深吸了口气,肃了肃仪容,这才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跨出梦想的那一步,就在此时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狡诈如狐生算计 陈霜晚走进茶楼,便一脸愕然,因为她真没见过哪家的茶楼是这副模样。 “一楼本是闲客之用,靠墙的一面搭建着高台,可留给说诗或者弹曲。边角四周都开了石渠,有流水淙淙,又放了些鲜花草木,更亲近自然。” 随着朱锦宁的说话,一名面白须黑的中男人略作颔首,陈霜晚心中了悟,这便是所书人了。 “那为何柜台里面站着不少士女?” 原本的柜台后的掌柜伙计变成了一名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们皆穿着优雅的侍女服,素手纤纤,调花献水,姿态犹如梦幻。 “这是本店最大的特色,专门表演茶艺的茶女,当然,普通人她们是不接待的,唯有消费名贵的茶,她们才会表演。你看,这后面都是茶牌,有没有喜欢的,先给你上一壶。” 朱锦宁呵呵的笑着,目光里散发的坚定与自豪倒是能够感染不少人。 陈霜晚略显新奇的看了一眼茶派,以青竹雕制,朱漆点墨,将茶名一一列上,竟还定了银子,明码标价,倒显新奇。 “还有这些,这些我以前喜欢的小玩意,都让人研制出来一批,增添品茶人的乐趣,喜欢的也可以买走,或者消费高了,也能赠送。” “锦宁表哥倒是好主意,,我们去二楼看看吧。” 一楼消费的不过是看热闹的普通人,茶室在闹中取静,有钱有势的人必定不喜欢一楼的喧嚣。 “嗯,这一道花径直通二楼,阻碍了贵人们被冲撞的可能。” “表哥想的很周到。” 二楼是一件件隔间雅室,如今改建竟然两面通窗,唯有两间相邻处有门走入。 “这个倒是新奇,京都没有这种式样的雅间。” “不错,这是模仿瀛地的风格,你看通道与房屋并列,可节约空间,这茶室两边开窗,即可赏闹市喧嚣,又可见茶楼戏曲,窗上有薄纱幅画蒙遮,又有种欲语还休的诗情画意,若是不喜这些,门窗自上下合并,又可完全阻碍这些声音。” 朱锦宁越说越是激动,这不止是一座茶楼改建,甚是一种潮流的引进。 “是很不错。” 每间雅室里都放着琴棋书画、诗书等物,就是陈霜晚看着,也想在此处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晚儿表妹喜欢,不如品尝一下茶女的手艺。” “锦宁表哥,吉时快到了,还不开业吗?” 陈霜晚眨眨眼,表哥这推销的口才也不错呀。 “时间快到了,晚儿表妹在楼里随便逛逛,我这就下去了。” 朱锦宁眉眼带笑,一揖礼离去。 “大小姐,这茶楼可真别致。” 青枣左看又看,都觉得新奇。 “锦宁表哥心思灵活,做事细腻,果然布置的很不错。” 陈霜晚走进雅见,放下帘幕,依窗而坐。 有伶俐的茶女走进来,先屈膝做礼,然后麻利的摆上茶具,开始蕴茶。茶具繁多,少女却似异常熟悉,口中还轻灵的解说着茶叶的出处和由来,倒让人耳目一新。 “小姐,上好的碧螺春,请您慢用。” 茶女恭敬退下,看着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人就在这里慢慢沉静下来,此时茶女告退,陈霜晚才征然回神,端起茶盏淡尝了一口。 “还不错。” 这茶女的手艺倒也有六七分功夫,还有三分在周围气氛,心静悠然,倒也适合品茶。 “小姐,这有些闲书,若不你看着打发时间。” “你们俩若是无聊,就出去凑凑热闹。” 陈霜晚抽了一本书籍,咦,竟然是九歌先生的话本,这本好像还未看过。 “华兄,这边请。” “这茶楼倒也别致,上壶好茶。” 不一会儿喧嚣声起,想来是有客人至,然而这声音却似有些耳熟,让陈霜晚的视线自书籍里抬了出来。 “今日华兄难得赏脸出来,可否跟小弟所说心里话。” “够了,谢云沐,若不是你出的那破主意,如今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谢云沐唇角笑意苦涩,他也没想那贺空杼这么不识抬举,竟然真的敢报官,害的华庭被革除功名,如今自己也受了迁怒。往日里又是赔罪又是请客,也见不到华庭一面,今日好不容将华庭请出来,自然是想和解的。 “华兄,小弟的主意肯定是好的,那贺空杼敢报官,定是身后有大人物要整你啊,是不是华兄您献给五殿下银子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此事我做的很隐秘。” “这事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大殿下顺应民心,又是嫡子,五殿下虽出的晚些,也是嫡子,又有皇后一家支持,蜜妃娘娘那里也不能小觑,三足鼎立,焉不知会不会有别人使怀!” “你说的倒也不错,别让我查出来是谁。” 华庭恶狠狠的说道,不过月余,他清瘦了不少,眉眼间带着些许戾气。 “华兄,走,我们进茶室。” “嗯。” 两人进了茶室,声音渐消。 “华兄,小弟不才,因这主意牵连到了华兄,因此这些日子小弟一直在筹集银两,您也知道我的家境,这一万两银子,是小弟的心意。” 谢云沐肉疼,却依旧自衣袖里抽出银票。 华庭神色稍缓,想着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心中的怨念也稍微释怀。 “银子的事情父亲已经垫上了,倒是不急,不过五殿下倒是来派人催了几次银子。” “什么,给的二十万两,还没填饱五殿下的肚子。” 谢云沐震惊,微微有些不满。 “你也知道,练兵是烧钱的玩意,五殿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我仕途无望,只能把身家都压在五殿下身上,所以这银子,咱们还是要想办法的。” 想着五殿下的许诺,华庭心里一阵火热,这可是从龙之功。这次事件也算是因祸得福,让五殿下彻底信任了他! “小弟不才,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 “永襄侯府的陈大小姐。” “提她作甚,永襄侯府也不过是个空壳子,里里外外早就给人摸空了。” 华庭得意又嘲讽一笑,他说的这个人,自然是华姨娘。 “华兄莫不是忘了,这陈大小姐可是朱家的外孙女,而这朱家,可是皇商啊,那银子家中怕是都堆成山了吧!” “那又如何,朱家是皇商,又怎么会投靠五殿下。” “此言差矣,我们要的只是银子,又何须他们投靠,所以这个缺口就是在这陈大小姐身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小女子也不好惹 “华府恶子,竟如此恶心!” 雅室之内,骤然听到雪缨禀报的陈霜晚青黑着一张脸,实在没有想到,这谢云沐同华轩两人竟如此恶心,在自家茶楼之中密谋如何通过自己取得朱府庞大家财。 “主子,要不要属下做了这两个人。” 雪缨比了比手势,以横掌抹脖,眸光冷厉。 这雅室虽然隔音,却挡不住雪缨内力深厚,自然将两人的盘算听得是清清楚楚,其中还有不杀淫言荡语,她也就不拿出来污秽陈霜晚的耳朵了。 “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尤其还是在自家的店里。” 陈霜晚想着不想就拒绝了,连忙摇着小脑袋。 “那大小姐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若不我们告诉世子,让世子欺负他们。” 青枣也是皱着眉咬牙切齿,想着既然大小姐不敢,就让世子保护吧,反正世子也说过,以后大小姐受了谁的欺负,就去找他。 雪缨眸色微亮,显然也是赞同此意。 “找他做什么,朱府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陈霜晚依然拒绝道,她放下手中的书籍,慢慢抚平刚才捏皱的纸张,越是气愤,便越是冷静下来思考。 “既然你们两个人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想着两个人的谋划,陈霜晚恶心不已,竟然想娶她,娶了之后就任他们搓扁揉圆,真以为她就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陈霜晚决定不再对华庭手软,还有那个谢云沐,心思如此阴暗,一样也不是好货色! “雪缨,你去唤一名茶女过来,让她替隔壁再煮上一壶好茶。” 陈霜晚痛下决心,如此说道。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陈霜晚抿了抿粉嫩的唇,自荷包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木盒中分为数格,想了想,她取出两玫坑坑洼洼的褐色药丸,递给了雪缨。 “这两枚药丸,一定让这两人混着茶水喝下。” 雪缨仔细打量一眼,坑洼的表面,不是那么圆形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像那日给华姨娘吃下的药晚,也是类似的模样。 然而第二日,华姨娘便疯了。 雪缨眉眼一凛,瞬间了悟,原来大小姐不想让他们死,是想让他们变成傻子折麽他们啊,果然是妙招。 “主子,等着属下的好消息。” 雪缨郑重点了点头,闪身出去,目光严肃,仿佛赋予严重的使命感。 “大小姐,你给雪缨的不是我帮你捏的泥丸吗?” 青枣迷茫的挠了挠头,那段时间大小姐经常扣泥挖虫,然后做了不少泥丸,还都是她帮忙一起做的呢。 “是啊,就是那泥丸。” 陈霜晚笑了笑,眼角微冷,只不过那却不是普通的泥丸,而是加了料的泥丸。 “咚咚咚,客人好,小女子能进去吗?” 茶女声音清甜,软软糯糯,因此室内的不久后便传来声音,“进来吧。” “两位公子好,今日本店第一天开业,掌柜的便让我们给每位客人送上一壶收藏多年的普洱茶,还请两位公子慢品。 茶女轻笑,温声细语的将两盏茶水放置。 “你们掌柜还挺会做生意的,这普洱茶可是价值不菲,好了,这份情我们也记下了,日后常来。” 谢云沐淡笑,挥退茶女。 “两位公子慢用,小女子告退。” 茶女悄悄走了出去,神情带着丝迷茫,刚才那位姐姐为这两位公子点了一壶店里珍藏的上好普洱,为何偏偏要说开业送的呢。哦,记得那人好像是掌柜的带来的。 茶女想不通,却又一脸艳羡,若是她得这二位公子一人的青睐,日后荣华富贵肯定享之不尽。 雪缨见茶女退下,她却一转身靠在茶室门外。这茶水已泡,务必要这两人喝下,若是他们不喝,那就一一打晕,再给灌下去!反正第二日就会变成傻子,也不会记得她。 若是陈霜晚知道雪缨如此作想,怕是万万不敢将这事情交代她来办。 “普洱香浓,越是珍藏时间久远,就越是口感醇香,绵滑双口,华兄,不若一起尝尝。” 谢云沐端起茶盏轻荡,嗅着满口馨香,微吞了口水,将茶水送进口中,含在舌尖浅尝后咽下。 “你刚才说的事情,可真能行?” 华庭微皱着眉头,捧着茶杯,却未去尝。 “如何不能,华兄你还不了解女人,这女人啊,只要死心塌地爱上男人,那是恨不得倾其所有,若是爱到痴狂,怕是让她去死,也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些许银两。” 谢云沐出尘的面庞上染上几丝邪笑,想着陈霜晚的清丽无双,依旧朱府的万贯家财,心中不免火热。连忙举起茶杯,吹了几息,一口灌下。 咦,这味道怎么有些怪异? 砸了砸舌尖,有股酸涩的苦味,倒也不甚明显。 “如此说来,为何非要从这陈霜晚下手,何不如就下手朱家的儿女。” 谢云沐无奈双唇一撇,道:“华兄,若是你愿意牺牲去个商贾之女,小弟也是赞同您的意见的。” “这,不如纳为妾室?” 这于计谋上,倒是华庭的短处,他喜英雄豪杰,爱逞匹夫之勇,若不然也不能做出夜刺陈霜晚的举动。谢云沐在其身边,多数都是充当智囊的地位,要不让也不会依仗他颇多。 谢云沐无言,你当人家是傻子啊,好好的女儿送给你做妾,稍微有点钱的人家也不会做这种事啊。若不是对面坐的是华庭,谢云沐真想喷他一口,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华兄,为了您的大计,为了五殿下,若是您不愿意,小弟可以前去迎娶陈大小姐。” “啊,你竟有此意?” 华庭眉眼微愕,他可不喜欢陈家的那姑娘,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两看相厌。 谢云沐有些忐忑,难道华庭看出了他的私心。 “那真是太好了,果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来,满饮了此杯。” 华庭一拍桌子,笑的豪气,举起茶杯一干二净。 谢云沐刚想阻止,便见那盏中已空,罢了,虽然味道有些不对,但也不失为一杯好茶。 “云沐才要感谢华兄,此时我们还要细细商量……” 第一百六十三章:傲娇的飞凤公主 “公,公子,大家都看着呢,我们走吧!” “看什么看,小心小爷抽花你的脸。” 火红色的长鞭甩动,劲风破空,灵巧的在地面烙下一道白痕。 “嘶。” 四周人倒吸了口凉气,忙转目不言,这小公子可真是个烈脾气,算了,热闹也不是那么好看的。 少年不屑一笑,精巧的五官傲慢挑眉,幸好生的还算俊秀,到不显过多丑陋,只是这挥鞭间的戾气,却依旧猖狂的令人反感。 “听到没有,快点将这些都给打包了,送到小爷马车上去。” “小公子,这里有些是非卖品,只留观赏用,真的不能卖啊。” “那还不去寻你们能做主的人来,还有,我才不是小公子,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小了。” 少年杏眸斜睨,抬头挺胸,志气昂扬,朝气蓬勃。 茶女们互相对视一眼,面上惊慌,不敢做主,连忙有人去寻朱锦宁。 朱锦宁匆匆赶来,玉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一眼便见到那站在秀水楼阁前的锦衣小公子,眉眼娇气,倒是京都世家娇惯的小公子模样。 “公子,还请不要大声喧哗,甚至拿出这种杀伤力武器恐吓茶楼的客人,让在下很难做!” “你又是那根葱?” 小公子倨傲的抬起下巴,鼻孔朝天问道。 “刚才公子不是还寻我吗?在下姓朱,是茶楼的掌柜,可以决定这些非卖的景观物品能否卖给你。” “原来你就是掌柜的,这般小,果然是新开业的店,没什么底蕴。嗤。” 小公子嗤笑一声,葱白的手指把玩这火红色的长鞭,头颅轻点,那模样竟似让人觉得他在审视这鞭子抽在哪个地方要好。 “人小,店铺没有底蕴,按照小公子的逻辑,小公子这般小,又倨傲,家里一定是暴发户吧,暴发户好啊,多银又多金,这样吧,这些本来就卖的东西按照原本的定价卖给小公子,至于这秀水楼阁等非卖品,一件,一千两。” 朱锦宁温和笑着,话语绵里藏针,他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可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一千两!” 小公子扬了扬眉,没像众人想的一样,将鞭子抽在小掌柜脸上,反而道:“一千两,绿娥,一千两贵吗?” “公,公子,奴婢也不知道啊,这些东西奴婢也没见过。” 小公子嘟起红唇,哼道:“才一千两,有多少都给本公子包起来。” “行,公子是爽快人。” 朱锦宁笑意越发温和,一翻袖子,一把琉璃算盘便出现在手中,葱白的指尖快速拨动,琉璃珠相击,声音清越。 “五件非卖品,共计五千两,三十件工艺品,每件一百两,共计三千两银子,加起来八千两银子,公子。” 朱锦宁腆着大大的笑脸,伸出了手掌,银货两讫才是买卖人。 “绿娥,付银子。” 小公子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目光已经被秀水楼阁摆件吸引去了,反正是自己东西,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好奇的多动手指已经向水车抓去。 “公子。” 绿娥的身音陡然变得尖锐,连忙制止,她可是知道自家公子的破坏力,就这么一碰,一会儿就变成碎渣了。 “怎么了?” 小公子不耐回头挑眉。 丫鬟可怜兮兮的扯着小公子的袖子,委屈道:“公,公子,出来的太急,奴婢身上没带银子。” “怎么能没带银子呢,放心,我有。” 小公子脸色涨红,翻了翻衣袖也就作罢,他出门哪里会带银子。 “哼,这个给你抵债。” 小公子扯下随身的香囊,就丢给了朱锦宁,一脸悲愤。 “公,公子,您这香囊怎么能给他!” 小丫鬟低声提醒。 “闭嘴!” “这些宝石可都是贡品,圣上赏赐的,一颗就够买你这些破玩意了。” 朱锦宁眉眼不动,将香囊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鸽子蛋大小姐赤血红宝石,共有六枚,虽未进雕琢,单价格也有万两,若是做成首饰头面,必定能翻上好几倍。 “果然是珍品,公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 “哼,算你有眼光。” 陈霜晚下来便见到这一幕,不由眉心微颦,缓步下了楼梯。 “是你,你怎么也在这。” 小公子一见陈霜晚,就磨起了小碎牙,秀鼻微皱,手中长鞭抖动。 “这才茶楼,难道飞凤公......” “等等!” 小公子着急叫唤,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意道:“刚才是我语气急了,相逢即是缘分,陈大小姐若是有空,不如就与本公子一起看看。” 本公子三个字咬的很重,陈霜晚想听不明白都不行。 “既然公子盛情,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 陈霜晚柔柔一眼,灵眸狡黠,既然能让飞凤公主吃瘪,何乐而不为。最重要的事,这可是她的茶楼,可不能让朱锦宁被飞凤公主找了晦气,这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哼。” 飞凤公主冷哼一声,勉强笑了笑,独自上前捣鼓她刚拿到手的小宝贝。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打不开呀,我要退货!” 飞凤公主捏着鲁班锁磕了又嗑,砸了又砸,还是没有扯开,连忙抱着东西找朱锦宁退货。 “这位公子,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且物品又没质量问题,本茶楼概不退货。” 朱锦宁在茶楼上咬字音重,意思是小公子你就别找麻烦了。 “你这个东西打不开,一点都不好玩。退货,退货。” “公子,不如我帮你?” 一旁颔首以待的陈霜晚突然上前,接过飞凤公主手中的鲁班锁。 “谁让,你帮了!” “啪啪啪,咔咔咔。” 话刚说完,陈霜晚手中的鲁班锁便已经被解的七零八落,明晃晃的嘲笑她的智商。 “这不可能,再来!” 自尊心加双重傲娇的飞凤公主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输给陈霜晚,又拿过一个梅花形的放在陈霜晚手里。 “啪啪啪,咔咔咔。” “很简单呀,要不要我教你!” “本公子就不信了,你,这有没有更难的,一定是要她解不开的!”飞凤公主气的两眼冒火,一把扯过朱锦宁,大声吼道。 “有,这是终极版的二十四锁,两位要不要试试?” 朱锦宁挑眉,硝烟味一触即发。 第一百六十四章:又遇安家熊孩子 围观的众人越添越多,陈霜晚虽然有些郁闷,可是看着因为自己和飞凤公主幼稚的举动吸引了不少客人,增加了店铺的销售额,也就无奈忍下这番抛头露面。 “小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肉肉的小脸,肉肉的鼻子,肉肉的下巴,肉肉的小身子,裹着华服的小胖墩,添的一嘴儿糖葫芦,好奇的眸子滴溜溜的看着两人。虽然好奇,可手中的糖葫芦也没被遗忘,不时吸溜一下口水,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陈霜晚放下二十四锁,擦了擦汗,惊奇的道:“小篓子,你怎么来了,今天还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没有啊,今天大伯母带小爷出来的,哼,小姐姐都不来找小爷玩,小爷在路口守了几天都没看到你。” 陈霜晚无言,根本没约好,你去路口等着,是守株待兔吗? “小爷要惩罚你!” 陈霜晚还来不及愕然,那满是糖水的小爪子就搭上了陈霜晚的衣袖,布料饱受魔爪的蹂躏,留下黏答答的糖印。 “小公子,你怎么这样啊。” 青枣皱着眉,连忙扯过陈霜晚的袖子,粘皱在一起,这还怎么擦呀。 “真是调皮,好了,就当我失约的赔礼,小篓子不生气了?” 陈霜晚倒没生气,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 “不生气了,小姐姐你们在玩什么?” 小篓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又舔着黏答答的糖葫芦看着木锁,很是好奇的模样。 “这是鲁班锁,同九连环相仿,你要不要玩一下。” “晚儿,这是谁家的孩子?” 朱锦宁唇意渐笑,真是个不懂礼的小胖墩,跟傲气的小公子如出一辙。 “一个熟人家的孩子。” “当然要玩。” 小篓子撸起袖子,露出胖嘟嘟的小胳膊就要上手。 “陈大小姐,你不会以为比不过我,就找了个小孩子当帮手吧。” 飞凤公主挑眉,嗤笑一声,面上骄傲的得意。二十四锁果然不愧是终极版,把陈霜晚给难倒了,飞凤公主自己捣鼓捣鼓,倒是有了些头绪。 “怎么,公子难道连一个小娃娃都怕?” 陈霜晚毫不气馁,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哼,不过是个孩子,我不过是怕他输了哭鼻子。” “小爷才不哭鼻子,小兔子,你等着瞧。” 小篓子傲气的挑着眉,咽下最后一颗糖葫芦,这才去捣鼓二十四锁。 “你叫谁兔子!” 飞凤公主气怒,可看着不过是个孩子,也就忍下不做声。她是喜欢刁难人,却不会没有底线去欺负一个孩子。 “锦宁表哥,今日开业,看来生意不错?” 陈霜晚在一旁含笑看着,见朱锦宁还在一旁呆着,低声恭喜。 “还不是你们给闹得,那位公子是什么人,脾气如此骄纵,表妹你又认识,想必是世家的吧!” “再深一点,这番骄纵可不是世家能养出的。” 朱锦宁倒吸了口凉气,终于明白陈霜晚为什么一反常态,跑来一层凑热闹,原来是担心惹上这位煞星。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愧疚,刚才他还因为好多人过来看到表妹,心里微酸,想要她快些离开呢。 “表哥懂了,这位主可是远着些,一会儿不管他看上什么,能给的就给,只是这银子,咱该赚的也要赚。” “表妹所言,我心中的懂得。” “就这个小儿科的玩具,小爷我怎么会解不开,小兔子,你才等着哭鼻子吧。” 小篓子肉呼呼的下巴略抬,双层肥肉荡漾,肉呼呼的小短手在木头上扣来扣去,撂下豪气的宣言。 “哒哒哒,啪啪啪。” 一根木条木条的掉落,竟真的被个小娃娃给解开了。 “啊啊啊啊,太过分了,连给孩子都欺负我!” 飞凤公主心性本就不好,易恼易怒,一个不顺心就将东西摔在地上,抓起腰间的长鞭就刷刷刷抽打在地。 “小篓子,快过来。” 陈霜晚唯恐不小心就祸及无辜,连忙将小娃娃一把拉进怀里。 “咧咧咧,小兔子恼羞成怒了。” 聪明的胖篓子做了个鬼脸,窝在陈霜晚怀里,对飞凤公主可劲的嘲笑。 “小胖子,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打你!” “公子,何必跟个娃娃见识。” 陈霜晚心焦,飞凤公主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住,这生起气来还真可能抽孩子呢。 “公子,我们茶楼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武当弄枪的武场,若你还不收起鞭子,就请你出去吧!” 眼见长鞭飞来,破空声响,朱锦宁不进反退,一把扯主鞭,冷声斥责。 “小子无矩,糟蹋了这清静之地。” 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言语犀利狂妄,底下的吵闹竟一时息了声。 “是小白脸,怎么哪里都有他!” 小篓子忍不住低声嘀咕,一脸嫌弃。 谢云沐步履从容,白衣飘荡,将那清秀精致的五官衬托的如仙气飘荡。 他本不欲掺和事端,然而见到陈霜晚后,便决意出来英雄救美,如此佳人必定会芳心暗许。 “你说谁是小子,你长眼了吗?” 飞凤公主眉眼倨傲,鼻孔朝天,这又是哪来的葱,竟敢骂她! “你不是小子,何故在这里狂吠,茶楼打开门做生意,迎的是八方和气客,而不是你这种胡搅蛮缠之徒,若是还有几分良知,便尽早离去。” 谢云沐面色端正,话语说的是正气凛然。 “说的好!” “让他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一旁好事者早就看不惯少年倨傲,连忙起哄。 “你看,众望所归,我若是你,可没脸在这再待下去。此时不走,还等着见官吗?” 谢云沐斜睨飞凤公主一眼,竟有一股目下无尘的鄙夷与嫌弃。 朱锦宁松开鞭子,默默退后了几步,看向陈霜晚,迷茫的眼睛一直在问,这是哪个傻子。 不用管他,陈霜晚以眼神示意。 “公,公子,不能见官啊,否则我们就惨了!” 一旁的绿娥眼见自家公主要气炸了,怕是片刻这里就要血流成河,连忙出声提醒。 “够狂,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飞凤公主压抑着怒气,询问了名字,等着她秋后算账吧! “在下行不更名,做不改姓,阆苑谢云沐。” 第一百六十五章:浮生半日有膏药 “陈大小姐,你没事吧。” 谢云沐捋了捋整洁的衣袖,唇角含笑,泰然走进。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刚为美人赶走刁难的小公子,美人必定心中暗生情愫吧,他势必要趁此机会,加重自己的分量、 “谢公子。” 陈霜晚淡淡颔首,松开了小篓子。 “陈大小姐何必如此生疏,你看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不如就唤我云沐吧,晚儿。” 一个清俊小生,如此温情脉脉,怕是石女看了也要心动。 朱锦宁神色一凛,一直清朗无波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沉。 “晚儿,刚才可是吓到了吧,若是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府吧。” 朱锦宁温和的絮叨,少年一精致俊秀,一温雅可亲,站在一起争锋相对,倒也颇有画面感。 “小姐姐,我饿了!” 小胖墩黑溜溜的眸子狡黠一转,一个小白脸,一个包子脸,哪有她堂哥风华绝代,还是先把小姐姐拐走了再说。 “相请不如偶遇,上次我们三人也是一起,今日有缘相逢,不若就由云沐做东,晚儿可愿赏脸?” 谢云沐眼中迸射滋滋的火花,陈府贵女可不是你一个小小茶楼的掌柜的能攀附的起的。 “晚儿?” 朱锦宁脚下一错,便挡在两人中间。 陈霜晚无奈抚额,道:“小篓子饿了,我先带他去用膳,两位,别过。” 言必,牵扯小篓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谢云沐冷冷一笑,瞪了朱锦宁一眼,连忙跟上。 然而朱锦宁看着这茶楼的烂摊子,只能留下处理,期待陈霜晚用膳慢一些,他好赶过去用下半场。 “咦,大姐,你怎么在这?” 陈清熙一脸欣喜的看着陈霜晚,带着丫鬟加速走了过来,今日她带丫鬟出府买些胭脂水粉。 “四妹?” “大姐,好巧啊,咦,谢公子怎么也在?” 陈清熙笑意忽收,疑惑的眼神在两人间游离,片刻后又掩饰般的挂起得体微笑,红唇紧抿。 “也是凑巧。” 陈霜晚淡淡点了头,“四妹现在是回去,还是同我一起?” “当然和大姐一起走。” “嗯,那先随我们去聚仙楼。” “好的。” 陈清熙妙目涟漪,小步跟在陈霜晚身后,不一会儿便与谢云沐齐肩而行。 “谢公子,又遇到你了。” “能遇到熙儿姑娘,是谢某的荣幸,一起用午膳如何?” “好啊!对了,谢公子怎么会遇到大姐,难道你们是相约好出来的吗?” 陈清熙贝齿紧咬红唇,颤巍巍的目光看过去,欲语还休。 “可能是今天时光正好,让我碰巧遇到了晚儿,当然,还有熙儿姑娘。” 陈清熙娇躯微颤,看着谢云沐脉脉含情的目光既是羡慕,又是满足。 “谢公子,我能唤你谢大哥吗?” “当然,我亲妹妹也是你这年纪。” “那谢大哥你就唤我熙儿好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气氛很是融洽。 陈霜晚就在聚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选了座位,带着小篓子坐下,在她颇为无奈的目光下,陈清熙同谢云沐两人也坐了下来,算了,赶不走,索性无视。 “小篓子,你刚才不是说是和大伯母一起出来的吗?那大伯母呢?” 陈霜晚心中紧张,这大伯母,是不是就是安国公夫人啊! “女人,就是麻烦,她和贵妇人们挑胭脂水粉,哪里还记得上小爷,小爷觉得无趣,就自己出来找乐子,要不然,小爷怎么能找到你呀!” 小篓子颇为嫌弃的摇了摇头,小姐姐一时聪明一时笨,还真有趣。就是身边为什么每次都要跟着这个小白脸呢,真烦人。 “那你大伯母找不到你会不会着急?赶紧吃,吃完把你送回去。” 陈霜晚无奈,这偷偷溜熊孩子,真让人气也气不成,怒也怒不成。 “还是别吃了,直接让人把他送回去吧,家人应当是焦急了。” 谢云沐对着小胖子自然厌弃,连忙提议道。 “大姐,这是谁家的孩子呀?你身边怎么有个孩子?” 陈清熙这才将目光投放在小篓子身上,胖嘟嘟的,语气蛮横,一看就不是个乖孩子。 “小爷吃完再回去,又不让你们请客,你们嘀嘀咕咕什么,要是想谈情说爱,你们再另开一桌!” 小家伙可是谁也不怕,言语嘚瑟,冷哼一声,施展了无差别攻击。 陈霜晚看着两人尴尬的表情,无奈一笑,小家伙心思灵敏,说话又不给面子,从此中她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谈颜色变。 “大姐,我和谢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陈清熙磕磕巴巴的说着,面上已然羞红。 “晚儿,你不要想太多,我和熙儿真的没有什么,你应该懂我的心意。” 谢云沐话语说的七分露骨,三分留情,眼神含情脉脉。 “你们三个能安静的吃顿饭吗?这饭菜还没点呢。还有谢公子,你我只不过几面之缘,请不要称呼的我的名字,这会让我很尴尬。四妹,如果说谢公子是你的客人,你们俩还是另开一桌吧!” 陈霜晚耐心用尽,不过是吃个饭,好心情都被两人给打发没了。 “啊,大姐,谢公子不是你约来的吗?” “四妹,你想多了,我与谢公子不过是几面之缘,并无半丝情分。” 陈霜晚冷漠的言语,衬托那清丽的容颜,颇有几分雪山之巅清冷的雪美人意味。 “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还不快走,别打扰小爷吃饭!” “谢大哥?” “晚儿,可是因为我同熙儿走的太近,你生气了?” 谢云沐细思,刚才在茶楼陈霜晚对待自己的态度并不是这样,难道她察觉到自己与陈清熙的暧昧,所以才出冷言冷语。 “这做人可不能太过自恋,两位慢用吧!” 陈霜晚似笑非笑,牵着小篓子离去,而这举动,更是印证了谢云沐心里的想法,这陈霜晚定是吃醋了。 “谢公子,大姐好像生气了。” 陈清熙为难的颦起双眉,眼中流露出几许柔媚。 “没事,来,熙儿,我们先用膳,你来同我所说,这晚儿究竟喜欢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六章:吃货总是相见欢 “小姐姐,我就知道你看不上那个小白脸,嘿嘿。” “这你都知道,本事不小呀!” 陈霜晚寻了间干净的食铺走了进去,这铺子不大,却干净明亮,区别与酒楼的高端,食物更加平民化和实惠。 “那当然,小爷可厉害呢,所以小姐姐你要听我的。” 小篓子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笑的一脸得意。 “小篓子,你还不点菜,是不是肚子不叫了?” “大小姐,这孩子真自来熟。”一旁的青枣忍不住道。 “好了,你们俩也另坐一桌,叫些吃的吧。” “谢谢大小姐。”青枣傻傻一笑,拿着雪缨在邻座坐下。 “贵客,不知你们想吃这什么。” 衣着朴素的老板娘走上前来,见几人衣着华贵,略显紧张的搓了搓手指,笑的一脸和善。 “你们这里有什么呀?” 小篓子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木板,大手一挥,豪气说道:“所有的菜统统来一份!要快,小爷肚子都瘪了。” “贵客,这,这都来一份?”老板娘吃惊的眉毛飞起,老实人哪舍得浪费食物,这么多这两人肯定吃不下,连忙又确认了一遍。 陈霜晚打量了一眼木牌,食物倒不是很多,五六样糕点,一些荤素主食,想了想小家伙的饭量,怕是一份还不够呢。 “这些先上一份,若是不够,等下再添。” “哦,哦好。” 老板娘云里雾里的挠挠额头,这还要再添。算了,不管了,先上菜吧! 不得不说,这两个吃货在一起,哪还顾得上旁人。一早上就喝了些茶水,陈霜晚也是腹中火烧,这不刚端上来的豌豆黄,三两下便被那红彤彤的小嘴给吃没了。 陈霜晚吃饭的模样很秀气,但是速度绝对不慢,因此小篓子一蔑眼的功夫,碗中已是空空,令他悲伤欲绝。 “你怎么就是吃完了,小爷还没来得及尝呢?” “刚才的路打滚我也没尝,都进了你肚子了!” “那不一样,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你要让我。” “美食当前,不分大小。” “那这份芸豆卷是小爷的。” “好啊,这紫玉糕你不许碰。” “这个佛手酥小爷包了。” “那这核桃露我都尝了。” “坏姐姐,明明女人不是吃的很少吗?为什么你吃的这么多!” 陈霜晚沉默了,瞬息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因为我还不是女人,明年我才及笄!” “你,你够厉害!” 小篓子受了会心一击,竟无言以对! “两位,这是我们店回头客吃的最好的鲜虾云吞,小妇人做主给你们一人上了一碗。” 感受到两人眼中迸射的火光,老板娘连忙村准备了两份。 “谢谢老板娘,味道很好。”陈霜晚微笑致意。 “勉强勉强,还行还行。” 小家伙摇头晃脑挑剔的很,端过云吞,也不嫌弃烫,拿起汤匙随意吹了吹,就咽了下去。 陈霜晚失笑,依旧吃的优雅而不缓慢。 一顿饭饱,一大一小皆挺着圆滚滚的走出了食肆,同样一副慵懒的模样。 “贵客,下次再来呀!” 老板娘笑呵呵挥着帕子,对两个吃货表示热切的欢迎。 陈霜晚面色羞赧,点了点头带着小胖墩离去。 “好了,小胖墩,吃饱喝足了,我给你送回去吧。” “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带我玩玩呀。” 小胖墩难得撒娇,眨巴眨巴的圆圆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拽着陈霜晚的衣袖摇来摇去。 哎呦,竟然还会卖萌,肉肉的小脸还真是挺萌的。不过,陈霜晚依旧摇头拒绝。 “不行,你都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肯定担心的。” “算了,既然你不相信的话?那就回吧,她们肯定还在衔凤楼。” 小胖墩摇了摇脑袋,反正他也吃饱喝足了,那就回吧! 衔凤楼,那可是京都老的几家字号,里面的每件饰品都不下千金,样样皆能成为皇家贡品,平民难得一见。 “大小姐,到了。”雪缨停在一栋楼前道。 衔凤楼不在东市主街,拐入一条巷子,里面的房舍明显高雅许多,店门敞开,少许的人流进出,不再如东市那般喧嚣。 “那进去吧。” 几人进入楼内,空气陡然清凉了不少,璀璨的光亮自装饰的墙面上折射而出,似乎每一个件饰品都带着独一无二的美丽。 “小姐,请问小妇人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穿着宽袖襦裙的女子款款走来,约么二十几许,唇角含笑,装扮清雅,周身用料也撑的上是名贵,只单此处,便可见衔凤楼的不凡。 “我是来寻人的,安国公夫人可在此处?” 小妇人人笑意稍减,目光似有若无的打量了几眼陈霜晚,含笑道:“小姐,请恕小妇人不能告知。” 来衔凤楼的可都是世家贵妇人,不是王侯夫人,就是一品要员,难道随便来个野丫头片子都要去通禀,别说衔凤楼烦不烦,就是那些夫人也会生厌的。 “小篓子,你怎么不跟我说见不到安国公夫人啊?”陈霜晚颇为尴尬,低头轻声询问。 “不会,我带你进去,我知道她在哪。” 小胖墩毫不在意,扯着陈霜晚的袖子,一蹦一跳的向里走。 “哎!” 小妇人唤了一声,也只得跟上。 陈霜晚跟着走进,没想到这楼中竟别有洞天。 曲水别致的院子,鲜花假山同在,浅浅的溪水池边,凉风习习,接连式的凉亭里面,依次摆着不少博古架,以琉璃作罩,展示着衔凤楼最精美的饰品。 “你看,就在那里。” 眼见陈霜晚他们就要过去,小妇人颇为为难,似是拿不准她们的身份,突然,她看见一名走过的小女,眼神一亮,连忙走近出声唤道:“悦小姐,悦小姐。” “什么事?” 少女穿着水色的交领繁复花纹织锦裙,头戴水色珠簪,白皙的面容生的略清冷,五官虽好,但眼皮单薄,看着人时似总带着淡淡冷厉,这种略微凶意破坏了少女的娇柔美感。 “那位小姐是来找安国公夫人的,小妇人见她面生,所以特来禀告悦小姐。” “找姑母作甚。” “小妇人不知。” “你,站住。” 陈霜晚停住脚步,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子,眸光略淡,总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第一百六十七章:来自安国公府的刁难 “不知姑娘叫我作甚,若是无事还请退开,我有要事,担待不得。” 陈霜晚眸色淡淡,宛若山间清溪水流,不深不浅,不卑不亢。 少女微拧眉,似冷意更甚,轻佻的下巴,带着一抹目下无人的意味。 “楼子钰,你站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不知道我找了你许久,下次若是再乱跑,就别想出府了。那个狗洞,我也会命人给你堵上!” “凭什么,你这个坏人。”小篓子,也就是楼子钰瞬间像炸毛的小狮子,钻出陈霜晚的身后,不满的叫道,看他肉肉堆叠的眉头,显然是对眼前这个少女很厌弃。 “不许放肆,再敢放肆就罚你不吃饭!” 少女轻笑,不屑的恐吓着。她的目光不曾在陈霜晚身上停留,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少女不值一提,根本不愿入眼。 “讨厌的坏女人,生的丑八怪,还学别人涂脂抹粉,血盆大口吓死人。” 楼子钰不依不饶的做了个鬼脸,又躲在陈霜晚身后,肉肉的小脸一副贱贱的模样。 “你找打!” 少女扬起素手,又深吸了口气放了回去,不能动怒,不能动怒,虽然这小破孩太讨人厌了。 陈霜晚微微皱眉,心中对少女已然不喜,不管如何,小篓子肚子一人流落在外,嗯,虽说本人好动了些,可是家人都是有责任的。可这少女见到失去复得的小篓子非但没有开心,还颐指气使,着实令人不爽。 “小篓子,我们走。” 陈霜晚牵起小家伙的手,也不愿意搭理眼前的人,径直的走了过去。 “站住,把楼子钰交给我,你可以离开了,安国公夫人可不是哪来的野丫头想见就见的。”少女拦住去路,第一次正视陈霜晚,却带着丝丝缕缕嘲讽的意味。 “你又是谁,我为何要把小篓子交给你,何况我能不能见安国公夫人也不是你能来定的。” 陈霜晚轻笑,星眸璀璨,平和的气息带着一抹清凉,宛若夏季突来的一股清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吹过。 “我不认识他,这肯定是个坏女人,想把我拐去卖了。小姐姐,听说现在街上有好多这种人贩子,经常抢别人的家的孩子去卖银子。然而小篓子就要被卖到犄角嘎达里,去叫别人的娘做娘,或者是当仆役,吃的不如狗,睡的不如猪,小姐姐,小篓子真的好可怜啊,倒时候小篓子一定会变得很瘦很瘦,比排骨还瘦,就再也见不到小姐姐了。” 可怜的小家伙瞬间变脸,瞬间还挤出几颗金豆豆,抽噎着的模样当真颇有戏剧性,让陈霜晚心情复杂。 原来小胖墩变脸的功夫也是一流。这可怎么办丝毫,又贪吃,又毒舌,现在又是脸皮厚,以后能嫁的出去吗? 咳咳,口误,是能长成根正苗红的好二郎吗? “楼子钰,你又装,你又装,你还要不要脸,一个男子汉,堪比梨园戏子!” 少女显然是见惯了楼子钰这一套,气的不轻。 “姑娘,慎言,梨园戏子也不是任人就能轻贱的,更何况这位可是安国公府的公子,跟不能任你轻贱,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陈霜晚神色冰冷,对待一个孩子都没有一分善心,又能指望这女子的品行如何。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这样说我!” 少女气的指尖发到,烧到头发的怒火瞬间向陈霜晚喷涌而出。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若是想说,我也不会堵着耳朵不听。更重要的,请你不要随便去指摘一个孩子,他没有任何错,有错的都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 “你,你够了。李夫人,你看你们这衔凤楼都放进来了什么人,这种牙尖嘴利,衣着脏污的人竟然能踏进你们衔凤楼,真要让我怀疑,你们这衔凤楼还值不值开下去!” 李夫人,也就是之前的小妇人,面上的惊慌瞬间化作惊恐,她为难的看着陈霜晚,这姑娘衣着不菲,虽然衣袖间有些脏污,可装饰大半应也是世家贵女,身后的两名丫鬟也是举止得体,因此她才并未一开始就将她们赶出去,没想竟因此惹怒了安国公府。 “衔凤楼是京都在珠宝饰品排名前三的老店,店中物品贵重,通常为宫中的贵人制定成套的首饰,尤其是当今的蜜妃娘娘,更是很喜欢衔凤楼的饰品及款式。” 陈霜晚侃侃而谈,颇为从容,好歹她也开了间胭脂水粉铺子,里面亦是首饰珠宝不少,怎么能不懂潮流的风向呢。 “你懂就好,这种地方,可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 小女嗤笑,眉眼尽显凶戾。 “我这种人,不知这位姑娘又是哪一种人呢。李夫人,衔凤楼似乎并未定下客人的阶层吧,只要是买得起的客人,都是衔凤楼的客人,李夫人还是信这位姑娘所言,认为我买不起这里的饰品,从而将我赶出去呢!” 陈霜晚星眸微眯,酒窝笑意甜甜,在此时却又透着一股冷意。 “不,不是,小姐来衔凤楼阁,就是衔凤楼的客人,只是之前小姐说并不买东西,所以小妇人才......” 李夫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位小姐还真是口齿伶俐,气场十足。 “你买的起,哈哈,正是个笑话,你可知道这衔凤楼一件饰品就不下一千两银子,这一千两银子,怕是你一年的四季衣物,例银饰品的总和吧!” 少女不屑一笑,柳叶眉轻佻,极尽蔑视。 陈霜晚眨眨眼,这少女说话倒也不假,普通世家的贵女,一年也不一定见一千两银子呢。可她是谁,皇商朱家的外孙女,又怎么会短缺了银两。 “李夫人,这饰品中本小姐最喜玉,而这玉中和田玉最是养人,你们这里可又成套的和田玉头面,不如请出来看看,若是不错,我也可给家中的亲人添上一两件。” 陈霜晚柔柔一笑,言语清凉婉转如莺啼,又带着一抹异常的霸气。 以钱打人,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可有时候有些场合却是很适用,更何况自己也很爽啊! “有有有,小姐随我来!” “嗤,有些人也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脸真被打的好疼 “有些人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可惜这个世道啊,死不悔改的人太多,到时候若是没有银子付钱,我这在旁边看着的人都觉得脸红。” 少女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刚做的红彤彤的丹寇,嬉笑数落,对陈霜晚极尽贬低。 “姑娘何必逞口舌之快,等下若不是与实情不符,岂不是很难看。” 陈霜晚步伐依旧从容,柔情浅笑,看着身边逐渐多起的妇人,心中赞叹。不愧是京都的上流人物,不过是选个首饰,都像闲坐家中后圆的优雅。 “姑娘请留步,这一处锦绣台上大部分首饰都是玉制的,尤其是这套头面更是金镶玉中的精品。” 凉亭之中设有柜台,琉璃的制作的柜体一系列呈开,有专门的妇人守在此处,听到李夫人的话,连忙取出那套金镶玉头面。 清透的绿,尊贵的金,缠丝绞耳,薄丝凤鸟口中衔着清透的绿意,华丽中透着一抹灵动,尊贵之中更添雅意,共有六支。 绿意盎然的镯子里水色飘花,金色的丝线完美的镶嵌的玉体之中,形似凤尾之羽,飘逸灵动。共有一对。 其列还有不少配饰,虽不若这两件夺目,却也宜人。 “这套是由飞凤衔碧玲珑簪,梧桐栖风镯为主打,最适合妇人盛装,不知小姐可还喜欢?” 有悦小姐在一旁虎视眈眈,李夫人不由有些忐忑,言语尽量简言,语速微快。 “正巧,过些日表姐要成亲,就当她的新婚贺礼,帮我包起来吧!” 陈霜晚略一勾唇而笑,这套头面的做的是不错,明明晃晃的十二件套,看着华贵明艳,做压箱礼,倒也合适。 “全要吗?” 李夫人看了脸色瞬间难看悦小姐,连忙确认的问了一遍。 “当然,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只是小姐似乎还未询问价格。” “哦,多少银两?” “九千九百九十两,因为您要的是全套,小妇人可做主只收您九千九百两。” “九九归一,倒是吉利。” 陈霜晚勾唇一笑,解下香囊,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递到了李夫人手中。 “哇,小姐姐,你有好多银子,一万两,小爷可以买多少糖葫芦。” 小家伙一脸羡慕,舔了舔唇角,想着被一万两糖葫芦包围的感觉。 “你一个也买不到!” “为什么,明明可以买好多!” “因为这银子是我的,所以你只能看着。请将首饰装好,余下的银两也找给我的丫鬟。” 陈霜晚轻轻一笑,和小家伙闹了起来。 “哼,小爷自己做葫芦,一文钱都不要!” “李夫人,我来帮你吧。” 青枣伶俐的上前,帮助有些呆愣的李夫人,一边自豪一笑,如此财大气粗的事情,由她家小姐做出真是格外霸气,将某人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雪缨唇角微勾,冰冷的眼神在少女身上一扫而过,笑意渐消。 悦小姐脸色涨红,只觉得脸被啪啪打的生疼,尤其是此刻陈霜晚和楼子钰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对她说,讥讽她的。 今日是丢了大人了,而令她丢人的陈霜晚就格外可恨了。 “楼子钰,还不跟我回去,随随便便在外面找了个野女人,就不知道回家了吗!” 少女的声音尖锐,格外刺耳。 陈霜晚面色一冷,回道:“我敬你一声姑娘,不过是因为你年纪比我大,又是小篓子的家人,可并不代表你能随意侮辱我,更何况小篓子还是个孩子,有些话在孩子面前能不能说,你心里有没有底!” “我教育自家的孩子,干卿何事?不想在这里惹人厌烦,就尽早回去。” 陈霜晚眸光渐冷,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让她心生厌恶。 “小篓子,带我去找安国公夫人。” “大伯母就在那里,我们快走,别理这个坏女人。” 小篓子做了个鬼脸,牵着陈霜晚走了,这次李夫人没有再阻拦。 “悦小姐,管好你的嘴,这张嘴,可真让人嫌弃。” 雪缨踏步,与悦小姐擦肩而过时,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不过是个贱婢,也敢这样说我!” 悦小姐气愤不已,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竟然如此无礼,果然有什么样的野丫头,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欲扬手打脸,可看着雪缨清冷幽黑的眸子,她竟心底忐忑,那眼里,竟似带着杀气。 “大伯母,大伯母,我回来了,你都不来找我。” 小篓子松开陈霜晚的手,连蹦带跳的扑向一名正坐在石凳上的美妇人,不管是语气还是撒娇的神态,都显出她对这美妇人很是亲昵。 陈霜晚紧张的抿了抿出,看着那半张美艳优雅的面容,深深吸了口气,这位难道就是安国公夫人,颜善之的母亲! “小调皮鬼,终于知道回来了。” 美妇人疼惜的捏了捏小胖墩肉肉的鼻子,整理这小家伙乱糟糟的衣角,同时问道:“不是让你同悦儿一起吗?怎么一会儿就失了踪影,不过还是悦儿有办法,这么快就寻到你了。” “悦表姐有什么好玩的,又冷又凶,就把钰儿丢在那里吃着冷冷的糕点,钰儿心里也很委屈啊!” 小胖墩委屈的皱着鼻子,软软糯糯的撒着娇。 “你这个贪吃的小东西,都说今日忙,我也顾不上你,你还非要出来,又不老实,玩耍了这么久,可用膳了。” 美妇人温和的着眉眼微笑询问,似乎只道小家伙一直在衔凤阁里面玩耍呢。 “用了,钰儿吃的饱饱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有,大伯母,钰儿不是悦表姐找回来的,是小姐姐送我回来的。小姐姐,快过来见大伯母啊!” 小胖墩的声音传来,冲着边招着肉呼呼的小手,美妇人人似乎神色微讶,侧眸看了过来。 此时此刻,陈霜晚只觉的小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连忙细步上前。 “小女子见过夫人,夫人晚安。” “咦,是你?” 美妇人嫣红色小嘴微张,凤眸微挑,讶然中带着妩媚的风情,可谓是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皆有风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一言不合就告状 陈霜晚愕然抬眸,一见那妩媚华贵的容颜也微微吃惊,此人正是她在秋园遇到的那名贵妇人! “您就是安国公夫人,上次是晚儿失礼,还请夫人勿怪。” 陈霜晚面色绯红,想起那长桥之上的话语,面含羞意。 “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快起来吧,那日我便想着请你赏园,没想到这事情一多,就给忙忘了,可巧今日又见了你,这是缘分,快来坐!” 安氏柔和了眉眼,她唇角不笑时也是微翘,笑的时候便更真诚可亲,像是花果诱人的甜香。 “谢夫人。” 陈霜晚含笑应了,眸光温和的注视着安氏的容颜。 原来世子有六分肖像其母,相似的凤眸,世子是时而清冷深邃,时而深邃含情,而王氏的凤眸却像那盛开的桃花,水色氤氲透着一丝丝妩媚,很是迷人。 “大伯母,原来你和小姐姐认识呀。” 小家伙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浓黑睫毛格外呆萌。 “钰儿,你又是怎么认识晚娘子的。” “这个要保密,是我和小姐姐的秘密,但是今天是小姐姐送我回来的,还请我吃了午饭,可好吃了。” “还有小秘密,都不同大伯母说。” “不能说。” 小家伙坚定的摇了摇头,大伯母可不知道他的斑斑劣迹,决不能让她知道。 陈霜晚眉黛微颦,楼子钰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这个年纪没有仆人跟着着实不妥,何况还是安国公府这般高的门楣。 “夫人,晚儿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您愿不愿听。” 安氏凝眸,见小娘子清丽的面容神色认真,一汪星眸也盛满氤氲水色,一见便令人心喜,是个干净灵秀的孩子。 “小娘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夫人,我第一次见到小篓子也是在东市,我坐在马车里,却突然有个孩子从街角冲出,幸好赶车的手艺好,才没撞上,而那个孩子,就是小篓子。” 陈霜晚抿直了唇角,看着王氏逐渐凝重的神色,又道:“那个孩子就是小篓子,虽说马车并没有碰到人,可一个孩子差点被幢总令人担心,所以见他没事,我便欲送他回府。说实话,我自以为这孩子是住在东市的,却没想到绕了好几条街才到府上。” 陈霜晚说着眸色渐红,她能看见这孩子嚣张言语下的软弱,跋扈下的忐忑,聪明而又愤世。 “你说,你是在东市遇到小篓子,而且他还是独自一人,怎么可能!” 安氏凤眸挑起,竟带着这一股冷肃,黝黑水润的眸子看着小篓子,威严的气质散发而出。 也是,又有哪个世家的夫人是真正的兔绒丝呢。 楼子钰忐忑不安起来,紧张全身的肉肉都抖了起来,那模样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笑。 “小篓子不过是个孩子,他独自出府身边竟然没有一人跟着,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竟然是从狗洞里回的府上,根本不敢从大门走。” “楼子钰,你竟然偷偷溜出府!” 安氏皱着素眉,面上到不是生怒,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我,我……”楼子钰嗫嗫嘘嘘的。 陈霜晚不懂安氏的神情,只是认真的道:“这一次我又是在茶楼遇到小篓子,他还是独自一人,我这才将他送了回来,遇到了夫人您。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夫人您斥责他,严厉的管教他,这个孩子,不应该拘束他灵动的天性。可是,贵府对他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至少丫鬟小厮们上些心,也不至于人一消失就是一整天吧。夫人,也许晚儿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可这些都是晚儿真心话。” 小篓子吸了吸鼻子,没有责怪陈霜晚胡言乱语,他很聪明,看的懂周遭人的厌恶与贪婪,疏离与谄媚,既然他过得不顺心,他也不想管别人过得顺不顺心。 王氏面色忽变,眼眶微红,看着一大一小,竟什么话也说不出。 “大伯母,别生气,都是钰儿不好,以后钰儿一定老老实实听您的话,多读书、多习武,一定不出来乱跑了。” 楼子钰糯糯的道歉,圆圆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直要把人给萌化。 “姑母,表弟是不是又气到您了,你别生气,他不是一直这般不听话吗?” 姗姗来迟的悦小姐恨恨的剜了一眼陈霜晚,见安氏面色不好,心中微喜,定是这楼子钰惹姑母生气了。 “悦儿,我不是将钰儿交给你照顾,怎么都跑出衔凤阁,你都不晓得。” 安氏微冷着眉眼,对待少女没有一如之前的温和。 定是这臭丫头说了她的坏话,还有这个坏小子。悦小姐心中暗骂,却依旧压抑住怒气,脸上堆笑说道:“姑母,您又不是不知道,钰儿表弟他一向好动,我都让人上了不少糕点让他在一边自己玩,没想到一阵的功夫就跑出了衔凤阁,悦儿心里也是着急的很啊!” “悦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因你的疏忽产生的呼错,却推托与一个孩童身上,就不免显得有些可陋。” 安氏淡淡的收回目光,牵着小篓子肉嘟嘟的小手,眉眼怜惜。 “大伯母,我不喜欢悦表姐,她老是欺负我,还不许我告诉你。她还每次都让我帮她给序堂哥带东西,我不愿意她就掐我!” 小家伙憋着嘴,一言不合就告状,不过同安氏告状,这还是第一次。 “什么,悦儿,你竟然做这种事!” “没有,悦儿没有,姑母您也知道,楼子钰这家伙太调皮了,我是在管教他,让他学好!” 悦小姐的面皮当场被扯破,不免又羞又愤。 安氏冷着眉眼,“楼子钰是三房嫡子,还轮不到你一个表小姐来管教,日后还需自省。” 言必,安氏才转身对陈霜晚道:“晚娘子,家中管教不严,让你见笑了。”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治国难,治家亦然,不身在其位,又如何懂其中艰辛,刚才是晚儿妄言了,还请夫人勿怪。” 陈霜晚起身,含笑屈礼。 “怎么会,晚娘子是通透人,钰儿与你也亲近,日后常到家中玩。” 陈霜晚欲婉言谢绝,忽又想到什么,含笑应了。 安氏与陈霜晚寒暄几句,这才带着小篓子匆匆离去,悦小姐走前恨恨瞪着陈霜晚,冷声道:“给本小姐等着!” 第一百七十章:云姨娘心里的算计 “姨娘,大姐姐就住在这里吗?” 小小的童音软糯,天真无邪的仰着头问。 “不错,等下就见到大小姐了,要和她多亲近亲近。” 云姨娘口中说着温软的话语,静雅眸中却一片古井无波。 “宝儿喜欢大姐姐,大姐姐会变戏法,可好玩了!” 宝儿拍着白嫩的手掌,笑的一脸童真。 云姨娘抿唇未言,走进院子,等着丫鬟通禀。 “大小姐,云姨娘求见,还带着六少爷呢。” “六弟也来了,快请进来。” 陈霜晚慢条斯理的收好绣线,将绣架遮盖,有孩子的地方可不能用针线,若是一不注意扎伤了,可不得心疼。 “云姨娘。” 陈霜晚微走到门槛处,云姨娘便已至到身前,现在天气已经微冷,入深秋,小宝儿穿着夹层的棉锦的蓝色小衣,绵密的头发梳成一个小包放在发顶,白白嫩嫩的小脸一直笑嘻嘻的,露出白生生的几颗牙齿和些许口水。 “大小姐,妾身带着宝儿来看您,不打搅您吧。” 云姨娘含唇微笑,幽眸平静深邃。 “怎么会,晚儿不过是做些琐事,云姨娘能带宝儿来看我,晚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不对,小宝儿。” “宝儿也想来看大姐姐。” 小豆丁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扑闪扑闪的,脚下一提一落,就像陈霜晚扑了过去。 “看来宝儿真的是想我呢,这么开心。” “宝儿是喜欢大小姐,一直嚷嚷着要来看你呢。” “是吗?真聪明。琥珀,快去端些软乎的糕点,难得宝儿来一次。” 陈霜晚牵着小家伙的小手,将他抱在绣凳上坐好。 “是的,大小姐。” “宝儿不饿,要看大姐变戏法。” 小家伙拍着肉嘟嘟的小手,羽毛扑闪扑闪,满是期待的看着陈霜晚。 “大小姐,你可别惯着他,还给他表演什么戏法,这都是戏子做的事情,用不着您来,好了,宝儿别闹你大姐姐了。” 不待陈霜晚回话,云姨娘便已说道,眸光扫过,示意小家伙安静一些。 “是,姨娘。” 陈霜晚见小豆丁瘪起了粉嫩的小嘴,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心都要化了。 “表演戏法就是戏子做的事情,姨娘的见解可真周到。” 陈霜晚莞尔一笑意有讥讽,不再理会云姨娘,反而专心致志逗弄起了小豆丁。 “你看这是什么?” 陈霜晚掏出一枚铜钱,干净整洁的铜色在阳光下还有几分耀眼。 “是铜钱,可以买糖吃。” 小豆丁瞬间忘了刚才的忧虑,笑咧着唇就要去拿铜钱。 “不要动哦。” 陈霜晚将小豆丁的小手压在自己放置铜钱的掌心,弯起笑脸,靠近道:“等下我吹一口气,这铜钱就会消失哦。” “消失,那就不能买糖了!” 小家伙瞪大眼睛,一脸的好奇。 陈霜晚对着两人相握的手掌吹了口气,然后道:“你打开手掌,看看铜钱还在不在。” 小豆丁麻利的挪开小手,那玉白的掌心哪里还有什么铜钱,只有空气。 “铜钱真的消失了,大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翻来覆去看着小手,小豆丁一脸新奇。“再变,再变,还要看。” 云姨娘见这一幕,脸色泛青,她来这里可不是带着儿子给陈霜晚耍着玩。 “大小姐,这是刚做的豌豆黄,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吗,青黛姐姐特意给您做的。” 琥珀将糕点放在桌上,又将豌豆黄特意放在陈霜晚面前。 “宝儿,赶紧尝尝,味道可好了。” 陈霜晚收起铜钱,没有再变,食物的香气吸引了宝儿,也没再叫唤。 “要吃。” 肥嘟嘟的小手就向盘子伸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刚才在院子里不是刚吃过吗!” 云姨娘突然变脸,在孩子手中不轻不重打了一下,宝儿当即吓住,两眼含泪。 陈霜晚面色渐冷,脊背挺值,道:“云姨娘若是不想用就回去吧,我这里的食物既然用不得,就不请云姨娘了。” 看着小东西要哭不哭的模样陈霜晚自然是心疼,可人家这做娘的都没说话,她又讨哪份闲心,只得冷下心肠,自己品着美食。 “大小姐,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哪有这直接上手的,都怪妾身没教好孩子,宝儿,还不快给你大姐道歉。” 云姨娘拉着过宝儿,几尽怀里,是一种抗拒的姿态。 “大姐姐,你别生气,宝儿不是故意的。”小家伙有些吓道,糯糯的说道。 陈霜晚唇间笑意渐深,眸光却越发冷然。 “云姨娘是不是白脸唱多了,都唱到青萍院了。” 毫不留情的讽刺一句,陈霜晚又笑道:“其实云姨娘也不用担心,再过些日子王姑娘也进门了,到时候这孩子你若是养不好,可以让主母养啊。” 一句话间,云姨娘面色陡变。 “不不不,妾身教的好,教的好。大小姐,那王姑娘是真的要进门吗?侯爷,侯爷他不是被下了药,就这样王姑娘也愿进门。” 看着惊慌的云姨娘,陈霜晚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今日怕来她青萍院不是探口风就是寻联盟,而陈霜晚故意晾着她,这才让她忍受不住煎熬,拿自家孩子当出口。 “那件事情想必云姨娘也听说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祖母也是为难,她身为王氏贵女,这种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话说今年侯府也是诸事不顺,走了两个姨娘,如今有主母进门也倒是好事。” “大小姐,不是妾身话多,你怎么能这般作想,那王氏女进了门,上有老夫人照应,还又有嫡母的身份傍身,以后大权在握,对你哪还有个好来。你可是我们侯府的唯一的嫡女,这王氏女进了门,我们身份没变,你的地位可就悬了。” 云姨娘见晓之以理无用,便用言语恐吓,若真是个深闺小女子,肯定对着继母又恨又急。 “云姨娘,父亲那病你也知道,怕是不能生了,不管这主母进不进门,我都是这侯府唯一的嫡女。” 陈霜晚淡笑,不紧不慢的品尝着食物。 “大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你没听过城南那起继母食子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生何求如包氏 陈霜晚微愣,没想到云姨娘为了动摇的她的意志,倒是做了不少功课。 “城南,倒是不曾听说过,怎么,云姨娘有空给我讲故事吗?” 云姨娘微微一笑,也不顾还将儿子束缚在怀中,就那么朗朗而谈起来。 “那好,我给大小姐讲一讲,城南。” 陈霜晚突然出声打断,“云姨娘既然想说故事,不如就让宝儿去院子里玩吧,青枣带着宝儿去院子里玩,上次从朱府带回来的小玩意,也翻出来。” “好的,大小姐。”青枣连忙上前,将小豆丁给解救出来。 小豆丁似还是有些害怕,虽然离开了云姨娘的束缚,却扑棱着大眼不愿挪动。 “云姨娘,你说如何?” 云姨娘自然同意,连忙将孩子哄了出去,便迫不及待说了起来。 “城南梁王居如今怕是已经百草横生,再不复当年盛况。这梁家亦是周族皇室的外戚,权高显贵,其家人才敢给起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名字。这个梁王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享尽这时间富贵荣华,性格骄纵,待年长,便娶了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倒也夫妻和睦。然而天不遂人愿,不过五年,剩下幼女幼子竟撒手人寰。而梁王随悲痛,然痛意只是逝水,便有去了包氏贵女为续弦,晚娘子你猜,这包氏新婚,待这前妻的两位孩子如何。” “聪明的想必是夫妻和睦,如胶似漆,待两位孩子也是如同亲生,细心呵护。若是笨的估计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 陈霜晚微微侧眸,这梁王的事是陈年旧事,又因涉及皇家而被禁止流传。 云姨娘微笑中透着一抹古怪。“不错,这包氏娇俏,又能言善辩,自然同那梁王如胶似漆,待两个孩子也是宛如亲生,让别人挑不出半点刺来。直到这小包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小姐猜猜又如何?” “有些人胸怀宽广,爱屋及乌,心性豁达,而有些人自私自利,被私心蒙蔽,这小包氏既然有了亲子,想必会跟宠爱自己的孩子。” 陈霜晚心想,若是她,肯定也会更爱自己的孩子。人心总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因为心脏张的本来就是偏的。 “大小姐猜错了,她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只是托付给奶娘照顾,待前妻的两个孩子更是一如既往的疼爱有加,日子久了,不知婆母夸赞,夫君夸赞,这贤惠的名声更是远播京都内外。” 云姨娘笑意加深,眼中闪过一种不知名的火光,将幽深的古井般的眸子照亮。 陈霜晚眼神忽闪,那似乎是一种崇拜的光芒,带着一抹疯狂。 “有时候,妾身在想,这个小包氏真的是做到所有女人想要得到贤名,盛名,有疼爱她的夫君,稳固不可动摇的地位,自己的孩子,享尽荣华,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到的。” “既然这继母待之前的两个孩子这般好,云姨娘为何还要说继母食子?” “不错,那小包氏待两位是真心的好,然而这好,却是种子在她最终的目的之上。男孩聪明伶俐,被小包氏养成了骄纵跋扈的个性,女孩冰雪可爱,养成了一副善妒小心眼的心性,然而反观她两个孩子,她不曾养过几日,却获得梁家人更多的愧疚和关爱,教养的很好。” “经由姨娘一说,晚儿这才听出,这小包氏应是极懂人心,又善谋略,她故意轻视自己的孩子,表现的冷漠,却又对前妻的孩子极尽疼爱,自己得了好名声,而自己亲身的两个孩子亦得了更多的疼爱,果真是好手段。” 陈霜晚抿唇而笑,心下到不置可否,机关算计,终误卿卿性命。只不过,这云姨娘的语气和神情,倒是对着小包氏的影子,这细细想来,云姨娘此人身上,倒是有几分小包氏的影。 “这女孩大了,终是要寻人家,这小包氏为前妻的大女儿挑了个高门深户,为自己的小女儿却挑了个寒门书生,一高一低,看大女儿占了便宜,可那两位男子的人品相貌却亦是分出了高低。高门丑陋如猪,寒门君子如玉,心高气傲的大女儿怎么想嫁那丑陋的贵子,可又舍不得那唾手可得荣华富贵,因此她虚情假意接受了婚约,却又暗地里勾引妹夫,此事一经败露,大女儿当即被绞了发送去当尼姑,数十年养育,只为这一息斩草除根,大小姐,你说这小包氏手段狠不狠。” “果真够狠。” 陈霜晚实难想象,以数十年来布这个局。由此可见,这些您陈霜晚若是一不小心长歪,怕是下场也不比那大女儿好多少。 “因此一事,大儿子和家里闹翻,狂妄的性格闹得个天翻地覆,甚至还要自逐出梁府,就去寻了姐姐。至此之后,梁王对这个儿子厌恶至极,等着人有一天人间蒸发的时候,他们也毫不在意。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直到有一天,在她新生女儿出嫁的那日,大女儿竟回到了家中,甚至在主院小包氏的床底下发现了失踪已久的哥哥,那人已经被做成人彝,四肢尽断。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盛极一时的梁走向没落。” “或许是凑巧,或许是那大女儿早就察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终究是要受到惩罚的吧。” 陈霜晚心中嗤之以鼻,这小包氏既然将大儿子做成人彝,而不是命人杀之弃尸荒野,显然是在泄愤,而这怨愤,正是她付出疼爱的折麽,从一开始这小包氏就没安好心,而不是所谓的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而设计的计谋,这种人,一开始,心就是恶毒的。 就如同华姨娘,若是她不曾遭逢大变,或许如今她也过着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吧,然而人生,一步错,步步错。 “是啊,然人力有穷尽,若是不被发现,世人也不会知道。所以,大小姐,立刻应该小心才是,这王乔儿可不是一般人,这还未成婚,她便使劲手段勾引侯爷,为得还不是这侯府的融化富贵!” 云姨娘颇为期盼的看着陈霜晚,竟她的举证,想必应该有些警惕才是。 “云姨娘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晚儿心中亦是赞同。” “所以大小姐,愿意同妾身一起走以后的路?” 第一百七十二章:婚事敲定吉日了 “咯咯咯个,真好玩。” 小孩子天真的笑声冲淡一室的阴霾,原是青枣正抱着小豆丁走了进来。 “大小姐,外面有些凉了,六少爷不好在院子里多呆。” 陈霜晚还未出声,云姨娘便道:“没关系,这还没入深秋呢,就让小宝儿在外面再玩一会。” 云姨娘因为在紧要关头被打断,有些微恼,又有些急切。 陈霜晚微皱着眉头,云姨娘待宝儿的言行举止可真是微妙。 “大小姐?” 青枣为难的看这陈霜晚,刚才她摸着小豆丁的手都是凉的,这才不敢在外面多呆。 “云姨娘,今日就谈到了这里吧,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吧。” “啊,那大小姐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云姨娘颇为幽怨的瞪了一眼,这才抱着宝儿匆匆离去。 “青枣,你说这云姨娘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奇怪!” 陈霜晚押了一口清茶,平常舌尖淡淡微苦的甘甜。 “奴婢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云姨娘对六少爷不怎么上心。” “不应该啊。” 陈霜晚深深皱起眉头,沉思着。 “主子,奴婢倒是看懂了。”琥珀一直在旁边奉茶,自然看的分明。 “那你所说。” “大小姐,你想一想,侯爷是不是只有两个男丁,三少爷和六少爷。” “不错。” “侯爷最喜爱三少爷,却也最疼爱六少爷,因为这两位姨娘各有子嗣,所以这两个院子是侯府最为特殊的。” “嗯,父亲待这两位最好。” “可如今三少爷去了华府,华姨娘被驱逐,侯爷身子不好,很明显,如今云姨娘这里的六少爷便是侯府最宝贝的金疙瘩,也是云姨娘最坚定的依靠。可是在这个时候,云姨娘却来寻求您的结盟,又带着六少爷来与您亲近,很明显,云姨娘是在害怕一件事情。” “她是怕王乔儿做主母之后,会将宝儿接到她院子里去养,挂名嫡子。” “对啊,大小姐,你也想到了,所以云姨娘才急匆匆来和您结盟啊。” 看着琥珀红扑扑的小脸,陈霜晚沉下眸光,不是,她在思考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云姨娘的态度,她对宝儿的态度,尤其是宝儿和她在一起时,她情绪总是变化的很快,快到难以捉摸。 “那大小姐要如何回应云姨娘呢?” “不用理她,王乔儿嫁入侯府是祖母的决定,我自然是站在祖母这边。” 陈霜晚淡淡颔首,收回思绪。 “可大小姐,那王乔儿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她对大小姐不利呢?” 琥珀面有忧色,这可不是普通的姨娘,而是后院的主母,也不知道大小姐究竟明不明白继母对她的威胁。 “琥珀,你想太多了。” 陈霜晚无奈的挑挑眉,侯府陆陆续续发生了这么多事,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要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我去趟暖燕堂。” 端着新作的豌豆黄,陈霜晚脚下轻快,不一会就到了院子里。此时将如入深秋,满园花枝也是愁绿残红,缺少春日的生机勃勃。 “大小姐来了,快进去吧。” 守门的婆子笑的和善,如今陈霜晚到暖燕堂可谓是畅通无阻,赢得了上下所有人的好感。 “祖母?” 陈霜晚进了房间便噤了声,原来王氏正在下棋,棋局摆开,她手持白子,正下的专心致志,而王乔儿正坐在王氏的对面,似是对弈的模样。 “晚娘子来了,快坐。” 王乔儿含笑,连忙招呼,颇有几分主人家的风范。 “表姑姑也在,怎么不在房间里准备嫁衣。” 陈霜晚落座后,倒问的真诚,毕竟这嫁衣一生只有一次,京都的贵女们大部分都会选择自己去做,只是不知金陵这边是何习俗。 一听陈霜晚的言语,王乔儿便愁染眉梢,一肚子苦水要诉。 因为永襄侯心里不喜这次婚姻,虽说并无厌恶王乔儿,可是对此次婚姻并没有表现的热络,更因为是第二次婚姻,反而表现出一种异常淡定的心态,看着格外让人心凉。 为了此事,王乔儿不知哭湿了多少条枕巾,哪里还有心情去准备自己的嫁衣。如此一来陈霜晚当真是提到了她的伤心处,怨从中来。 “我这手拙,做不来嫁衣。” 幽叹一声,有些话语还是止于唇齿。 “京城绣坊很多,成衣定制都很美,表姑姑有空就去看看吧。” “好好。” 陈霜晚微微一笑道:“表姑姑,你和父亲这吉日可定下来了?虽说不需要晚儿操办,可是该有的仪式还是不能少的。” “定下来了,就在十二月的初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王乔儿娇羞满面。 “这是否太急了。” 距离吉日也不过月余的时间,怕是金陵那便也难以赶过来吧。 啪嗒一声,白子落位,王氏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时间久了,还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呢!” 陈霜晚抬眸笑道:“祖母什么时候喜欢起了对弈,记得您以前很少下棋,现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我年少时,最喜欢的便是下棋,棋艺也算不错,下着棋就觉得心都静了下来。只是后来得了头疾,一动脑就疼,也只得戒掉。这生死路上走了一遭,我也想开了,不过是了了余生,还有什么可愁的,倒也又将这棋盘折腾出来了,晚娘子,可要和祖母下上一局。” “祖母必定棋艺高超,晚儿这半吊子是在不敢在您面前献丑。” 陈霜晚颇为为难,她不善诗词,这棋艺也不精啊。 “对了,朱府那边通知了吗?”王氏突然道。 陈霜晚眼神忽闪,划过一抹暖色。 “祖母,您那日说了之后,晚儿便通知舅舅了,说是明日过来。” “这就好,明日也好,你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我这也收着呢,到时候和朱府一对,你就领回院子,到时候等你嫁人了,都作嫁妆给抬走吧,谁让她也没留下个男丁呢。” “好的。”陈霜晚心中也是微酸,明白王氏是为了她好。 “嫁妆单子,姑母您这是防着侄女啊。” 王乔儿心里略有委屈,她这还没进府了,都怕她贪了前任的嫁妆。 “不是防着你,而是为了你好。等你入了府,这嫁妆若是少了些什么,你可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舅兄是讨债的 “老爷,朱家来人了。” 这刚吃过早膳,陈秋年正想出府去点卯,便听到小厮的通禀。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温润的太阳刚爬过地平线,落在屋顶一侧。 “这一大早上的,他们来做什么。” 陈秋年皱了皱眉,有些微怵,又有些不喜,更多还是忍耐和心慌。理了理宽大的袖角,看着自己的身上的补褂官府,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大舅兄,今日刮得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这位是锦宁侄子吧,生的可真是仪表堂堂。” 陈秋年唇角笑意有些僵硬,似是想要再深点,又克制的再浅点,反正看着就是让人觉得不太舒心。 而朱大舅倒好,看也没看,几乎要把人当空气的走过去了。 还是朱锦宁眼疾手快,连忙扯住他爹的衣角,道:“爹,姑爷喊你呢,你这眼疾咋又在这时候犯了。” “哦,原来是侯爷啊,失敬失敬。”朱大舅略抬了抬手,端着一张威严的面孔,不见一丝和睦之色。 “小舅兄,您还叫我慕秋便是,这侯爷听着有些刺耳啊。” 陈秋年心里憋着气,我这堂堂一侯爷都对你和颜悦色,你还对我趾高气昂要不是,要不是看在你每年送来的银子份上,算了,我忍吧。 “鄙人一介商人,可担担不起这两字,还是唤你侯爷吧,你开心,鄙人也开心。”朱大舅眉眼不动如山,说话瓮声瓮气,看着不像是商人,反而是镖行的武夫。 “大舅兄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慕秋绝对没有,绝对没有。”陈秋年抹了抹自己干爽的额头,百分百的心力交瘁。 “大舅兄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虽然玉儿走了,我这侄女不是还在侯府住着,我可要看看你有没有亏待她。” “是是是。” 两人走在前方,朱锦宁跟在后面,含笑无声。他见陈秋年的次数不多,迄今为止,这还是第二次登临侯府,家中众人都刻意避免提及侯府,似乎没有这一房亲戚一般。 “大舅舅,表哥,你们来了。父亲。”陈霜晚迎面走来,笑意甜甜,靠近后,连忙给陈秋年请安。 “起来吧。”陈秋年淡淡颔首。 “小晚儿,快让舅舅看看,嗯,又好看了不少。” 朱大舅实现京剧中的一秒变脸,眼角的笑纹都显露出来,一脸亲切。 “舅舅就会哄我,这天还这般早,可用早膳了。”陈霜晚笑的眉眼弯弯,把陈秋年落在了一遍,连忙笑问。 “还是宝贝侄女疼舅舅,来了侯府这么久,还没人问过呢,我们父子可是腹中空空。”朱大舅斜睨了陈秋年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哈哈,舅舅快跟晚儿来吧。” 陈霜晚欢欢喜喜将两人带去了后院,陈秋来了皱了皱眉头,也跟了上去。百年不登门朱大舅今日却来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两人吃饭的时间陈秋年旁敲侧击,却被陈霜晚巧妙的回避,而至于朱大舅,简直是华丽的无视,至于朱锦宁,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饭菜不错,看来侯爷也不想亏待了小晚儿。”用完膳后,朱大舅突然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 “父亲对晚儿很好,大舅舅不用担心。”陈霜晚柔柔一笑,自然不会授人以柄,她可是孝顺父亲的好女儿。 “大舅兄想多了,晚儿是我唯一的嫡女,本侯自然是极其疼爱的,如今您看这家里,也是晚娘子在管家,并且管理的井井有条。” 陈秋年笑着,对待陈霜晚更和善了几分,心里还有种隐秘的得意,果然女儿还是心向着自己的。 “那我怎么还听说,侯爷您又要大婚了,也是,玉儿都去了三年,侯爷自然是耐不住寂寞,这后院如花美眷的姨娘怕是看厌了吧。” 朱大舅端起茶盏漱了漱口,眼中闪过冷意。别看陈秋年这人摸狗样,若不是应了王氏,他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永襄侯一惊,瞥了眼陈霜晚,讪笑道:“原来大舅兄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实不相瞒,这件事情哪里是本侯做得了主,那女子可是王氏贵女,母亲的娘家人。” 话中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哈哈哈,侯爷可真有意思,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新娇娘了。” 朱大舅忽然哈哈哈大小姐,笑的陈秋年脸色铁青。别逼婚一次,少年的陈秋年接受了,如今三十几许,还要在被逼婚一次,这侯爷当得可真是无能! “爹,别笑了,我们今天来这里有正事要办,不是来看新娇娘的!” 见陈霜晚在一旁默不作声,想必是因为陈秋年被朱大舅嘲笑而有些尴尬,因此朱锦宁连忙出言缓解。 “臭小子,大人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分,若说啊这生小子还是没有女娃好,看看我侄女,怎么看都好。” “好了大舅,您就别夸了,祖母正等着您呢。” “那好,正我也想见见夫人。” 一行人离了厅堂,去了暖燕堂,一脸郁色陈秋年也值得跟上。 “多年不见,夫人依旧身体康泰,气色极佳。” 至了暖燕堂,朱大舅的脸病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般阴晴不定,柔和了粗壮的眉眼,笑的一脸和善,圆润的脸庞堪比弥勒佛的和蔼。 “是兴振来了,快些坐下吧,你也好些日子没来侯府了,就算不来看看老身,也要多看看晚娘子啊,这亲戚可是越走越亲。” 王氏今日难得话多,神情温婉,不管言情举止都带着一股柔意,毕竟是侯府,亏待他们朱家啊。 “侯府门楣高,朱府毕竟是商贾之流,不好经常登门。只要晚娘子在侯府过得好,我们朱家也就安心了。” “兴振啊,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了,既然是结了亲家,那里分什么高低,何况当年若不是因为朱府,如今这府邸故意也典当出去了,就连这侯爷,怕是也要住在那南北的清贫之地,哪还有什么高门楣哦!” 王氏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给说乐了。 “夫人,我们还是来说说这玉儿嫁妆的是吧,那些陈年旧事,都让他随风过了吧!”朱大舅不愿再提,越提越是心酸,当时怎么就昧着良心将妹妹送到侯府了呢! “嫁妆,玉儿的嫁妆放在库房封着,这时候提嫁妆做什么!” 陈秋年陡然叫道,脸色忽晴忽白。 第一百七十四章:如今嫁妆还剩几台? 永襄侯的声音并不难听,反而意外的儒雅富有磁性,然而此时太过惊慌,说出的话语明显破了音,显得有些突兀刺耳。 陈霜晚微微垂眸,敛去唇间笑意。 “是我让朱府来人,将玉儿的嫁妆起出,怎么,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王氏优雅的品着茶水,微翘的兰花指带着难以言语的美感,轻拂过青花白的瓷盖,哪怕是急言壮语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陈秋年忍了又忍,记忆是擦不去的污水,让他时刻恐惧惊慌,哪怕是如今。 “母亲,儿子只不过是太过惊讶了,这事情有些突然,当初不是说好,等晚儿出嫁时再将嫁妆启出,给晚儿做陪嫁吗?”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就像当初我也没想过,你现在娶的会是我王家的女儿!” 王氏毫不客气的说着,她心中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思量,若嫁入的不是王家女儿,王氏可能还不会如此急切和公事公办。 “母亲,您这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儿子有些惶恐,何况这年来晚娘子在侯府又没受什么亏待,何必在此时翻嫁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适合朱府闹蹦了呢。” 陈秋年一脸忧心,言语上表现的似乎是怕伤及两家的颜面,至于心底怎么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伤及颜面,还有什么颜面,如今你都要续娶妻子了,这没结仇就不错了。” 王氏冷冷嘲讽道。 “母亲,儿子这娶妻,还不是您的注意。” “够了,此时不要再提,省的自己丢尽颜面。这里也没你的事了,你有事就尽管离去吧,礼部那些事情怕也有的你好忙了。” 王氏厌烦的挥了挥手,冷淡的姿态倒是令朱家父子差异,看来这陈秋年在候府过得倒不如表面的光鲜亮丽,因此朱大舅的心理松快很多。 嘿嘿,反正他的快乐就是建立在陈秋年的痛苦之上,这个越痛苦,他便越高兴。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官场上的事情自然有底下的人去办,儿子陪着您,陪着您。” 陈秋年笑的谄媚,不是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兴振啊,也是时候了,将嫁妆单子取出吧。” “既然如此,我这就替晚娘子多谢夫人了。” 朱大舅也是心有动容,琅琊王氏的女子,果真不俗。 “谢什么,晚儿这丫头可是我的心头肉,我不为她想还为谁想。” “祖母。” 陈霜晚双眸氤氲,握着王氏的手臂,感激涕零。 “那鄙人也就不矫情了,这些正是舍妹的嫁妆单,当初父亲母亲因为心疼玉儿,这些东西就准备的多了些,里里外外加起来不下千余件,等下清点起来,怕是还要麻烦夫人了。当然,这个还是先请夫人您核对下!” 朱大舅笑了笑,掏出一塔红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物品的名称,可不正是朱玉儿的陪嫁。 陈秋年唇角微抽,这么多东西,可都是他的啊,如今就成别人的了。殊不知这心思若是让别人知晓了,还不知怎么鄙视呢! 这边桂麼麽也捧着一哒红纸过来,二纸对应了一番,果真相同。 ”既然这样,那便去库房罢!“言必,众人一同像库房走去。 待库房被打开,一应物品堆列的满室,陈列的饰品琳琅满目,并且被清理的异常整洁。 “桂麼麽,你带人去库房盘查,只要是嫁妆单上的物品,全部都给挑出来。”王氏看了看,便吩咐道。 “是的,老夫人。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等下检查要细心,小心,这里可都是贵重物品,万不能打碎一样,知道吗?” “是的,桂嬷嬷。” “桂嬷嬷,我来帮您把。”得到父亲的示意,朱锦宁也连忙上前。 桂麼麽和善一笑,见是个墩厚的公子,便没有拒绝。 这边库房盘查,便有丫鬟将椅子搬至长廊下,让几位主子坐着,一遍奉上糕点和热茶。 “父亲,你要不也坐着等着。” 眼见陈秋年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以极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看着库房,陈霜晚都替他尴尬。 “晚娘子啊,这件事情你为何不提前跟父亲讲呢?” 见王氏与朱大舅正在洽谈,陈秋年低声问责道。 “因为父亲一直忙,晚儿都见不到父亲,又如何说呢?”陈霜晚眨了眨眼睛,清净的水眸里满是无辜和单纯。 “你这傻孩子,你可以让仆人转告我,否则为父今日也不至于这般措手不及。” “晚儿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令父亲很忧心吗?”陈霜晚自然是明知故问,只是她为何要为陈秋年解围呢。 “这怎么不是大事,你这个傻孩子!” 陈秋年摇头摇头,觉得自己女儿真是个榆木脑袋。 “慕秋,你如今也官拜三品,在孩子面前,要有做父亲的样子,坐下来,老实的等着。” 王氏瞪了陈秋年一眼,再次感叹这幸好不是自己的孩子,否则现在都想蠢的把他掐死。 “记得当初舍妹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台,就是不知道今日,还能为晚娘子留下几台。”朱大舅似含隐喻的一说,忽的话音一转。 “夫人,这明年晚娘子就及笄了,不知这亲事您有什么想法?” “晚娘子的亲事自然是我这个当祖母的做主,不过亲家这个要是有什么意见,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商量商量的。” 王氏淡淡一笑,自然是心中已有考量,至于她那个不靠谱的父亲,早已摒弃出局了。 朱大舅偷偷觑了陈霜晚一眼,见其眉眼安静,娟秀如画的容颜突然悄声道:“夫人,您觉得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何?” “你说什么?” 王氏一时震惊,没给听明白。 “夫人,您觉得小儿锦宁如何?” 朱大舅叹着气,又给说了一遍,颇有忐忑,见老夫人这样,好像是不怎么赞同的意思呀。 陈霜晚脸色蓦然爆红,红唇紧咬犹如滴血,大舅舅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提起锦宁表兄,难道大舅舅觉得自己刚好可以配锦宁表兄,这,这也太疯狂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府上可是出了女贼? 王氏还未来得及想出对策,陈霜晚还未来的及委婉表达心意,这边陈秋年愤怒的话语便已经脱口而出。 “想娶我陈秋年的女儿,你们朱府做什么春秋大梦。也不看看你们的身份,竟然想攀附侯府门楣,你们是疯了吧!” 陈秋年握拳的手突然拍在桌子上,敲的众人心尖儿一响。 “陈秋年!注意的你的言行!” 王氏陡然厉喝一声,快要气晕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陈霜晚也是一脸无语,为难的看着朱大舅,对陈秋年的自恋实在是颇感无力,难道他不知道,根本没人把侯府当一回事吗。 陈秋年说完之后,也发现自己的反映太大了,抿着嘴,依旧青白的脸,反正他是不想再跟朱府扯上任何关系。 “是我们朱府高攀了,我们朱府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年我爹就不应该将玉儿嫁过来,想必这些年侯府有我们这样的亲戚,心里觉得很委屈吧!” 朱大舅冷笑,出言讽刺,纵使这些年来他都已经看透陈秋年这个人的虚伪,却没想这又给恶心出新高度了。 “兴振啊,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候府,老身还是做得主的。” 王氏幽幽说了一声,直想把陈秋年塞回娘胎里,自己千挑万选,怎么就选了这个呢,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夫人,既然侯爷如此作想,那我们朱府是万万不能高攀的,免得落人口实,以为我们朱府都是些爱慕虚荣之辈。” 朱大舅惋惜的看了一眼陈霜晚,倒是心下为难。他想让儿子将陈霜晚娶回去,还不是因为愧疚和担心,愧疚是对妹妹的,担心陈霜晚嫁人这日子过得不好,还是放在眼前才能安心啊! “罢了罢了,反正晚娘子还未及笄,这事日后再说,锦宁这孩子老身也是要好好考察考察呢。至于大郎,我可是跟你说明白了,晚娘子的婚事不需你做主,若是你想媒,底下还有三个女儿了,就交给你了。” 王氏淡漠的说了句,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累得慌。 “母亲,母亲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既然管了晚娘子的婚事,后面的三个也是要您掌眼的啊。刚才儿子这不是一时太激动,语气重了一些吗?你想想啊,晚娘子毕竟是儿子唯一的嫡女,如何能嫁给商贾之家。” 陈秋年克制的笑了笑,也是急的一身冷汗。 “什么是厚此薄彼,她们能跟晚娘子比吗?你那些后院的庶子庶女也要弄到我眼前,是存心来膈应我的吗?到时候她们的婚事都有新主母做主,会和你商量着来。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还有,你要没事就别再这杵着了,这里也没你什么事!” 王氏瞪着美眸,眼中划过丝丝冷意。 陈秋年警醒,忙笑道:“母亲说的什么就是什么,儿子没有意见,婚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没有意见刚才还话那么多干嘛,刷存在感吗?聆听的三人一脸无言。 “夫人,库房里面的东西都已经翻整了一遍,都放在院子中了。只是这嫁妆单子上面,有许多东西都已经不再库房里了。” 桂麼麽一脸沉色的走来,揣着沉甸甸的红纸,只觉得心头有万分重。 “将府中出入账簿拿出来核对,将已用的物品都给勾销掉,这账本,就从玉儿走之前开始算。” 王氏心里也是膈应,桂嬷嬷的脾气她清楚,若不是这里猫腻太多,绝对不会脸色如此难堪。 闻言,陈秋年张了张嘴,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望着那院子里排开的一箱箱箱笼,心情颇为沉重。 “锦宁表哥,我帮你看看,有些东西娘之前已经交给我了。” 陈霜晚抿直唇角,逃似的离开此地,哎,气氛真是糟糕的令人忧伤。 王氏这时才抬头打量着这蓝衣少年,面相敦厚,眼神清澈,身材俊挺,虽不若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华,却也是少年轩昂,尤其笑时令人如沐春风,看着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然而将晚娘子嫁入朱府,王氏倒是真的没想过。世人轻商,尤其朝廷官员,侯府的嫡女嫁回娘家,而且是商人,难免不会成为笑柄。 而且在王氏心里,陈霜晚当然是值得更好的,而且她也有能力给她寻到更好的。可是她却不能保证,这个男人能够从一而终,待陈霜晚一直好。 可朱家却能,这就是所谓的有失必有得吧,所以王氏还需再考虑考虑。 “夫人,账本已经核对好了,您请过目。” 桂嬷嬷迅速将整理出来的嫁妆单子呈现了上来,一份是现有嫁妆单子,一件是朱玉儿在时历年所用掉的东西记录,而最后一张,却是物品缺失的单子。 王氏越看脸色越发阴沉,剩下的东西还不到原本嫁妆的二分之一,大部分箱笼里装的都是各色江绸绫缎、杭纱春绸等布匹,各色毛皮狐皮等物,前者容易贬值,而后者太过显眼。 “兴振,这些你也看看吧。” “是的,夫人。” 朱大舅连忙接过,认真检查起来,他可是商人,眼神毒辣,心中自有算盘盘算。 陈秋年坐立不安,不时搓搓手皱皱眉,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然而茶盏落下与桌面相撞的声响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不安。 “咦,夫人府上可是出了个女贼?怎么丢的多是女儿家的饰品?” 朱大舅微微嘲笑相问,清了清嗓子,如数家珍道:“镶玛瑙银制发钗、翡翠蒲镯、赤金玉镯共计少了三十对,碧玡瑶套环、翡翠套环十二对,各款金簪少了十六对。更不提别的各色金银玉镯对簪,各款玉佩…….” 朱大舅抹了抹汗,越读越气,这哪里是偷啊,是明晃晃的搬走了吧! “紫定玉壶春瓶、官窑天青釉笔架、磁州窑白釉褐彩刻龙纹瓶、青铜错银兽耳扁壶,哦,这些珍品都丢了,这女贼也算识货吗?想来是有几分文采。” 陈霜晚眨眨眼睛,示意朱大舅别念了,没看到祖母的脸色都要黑成黑锅底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脸皮之厚 底线之深 “千年人参、冬虫夏草,灵芝、何首乌、熊脂、阿胶,我妹妹就是每天将这些药材拿来泡澡,这些年也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吧,都丢了?” “呦,这连前朝大家的字画也没放过,黄庭坚的书法大字行书帖《松风阁诗》、褚遂良书帖《倪宽赞》、蜀江图》、《秋江待渡图》……夫人,您可真要查一查家里的库房了,想必这丢的肯定不止是我妹子的嫁妆呀,这丢的东西不少,肯定是有规模有秩序的团伙作案呀!” “完了完了,我爹生气了,今天肯定要把侯府刮下三层皮。” 躲在战场之外的两人探头探脑的看着此处,朱锦宁连忙说道。 “会吗?父亲可是很能耍无赖的。” 陈霜晚倒是不抱什么希望,陈秋年的脸皮之厚,底线之深,世人简直无法想象。 朱锦宁微楞,想说你咋这样说着自己父亲,可又想这些年来陈霜晚所受的苦楚,心中止不住的怜惜,肯定是永襄候伤表妹太深了,都是永襄候的错,否则表妹这般乖巧,怎么会这么说呢。 “丢了这么多东西表妹一定很心疼吧?你放心,爹爹肯定都能要回来。” 少年柔和了眉眼,满是温情的注视着少女,笑意如春天的暖风,夏日的清泉,想要用气息把少女紧紧包围,细心搂在怀里呵护。 “我早就知道娘亲的嫁妆不在库房了。” “什么!” 看着少女紧抿的唇角,明亮带着丝忧伤的眼神,朱锦宁突然莫名心疼。 “因为她们都是明目张胆的戴了出来,想看不到都难。” 陈霜晚冷笑,不管是陈清容抑或华姨娘,甚至是永襄候,哪里没有这些东西的影子。只是她人微言轻,纵使心生怒气,可又能如何,更何况相比这些死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对了,华姨娘疯了,害了母亲的罪魁祸首已经收到惩罚,她应该找时间去告诉娘亲这个好消息呢。 “晚儿表妹,别伤心了。以后,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最后一句话,清浅羞涩,竟低不可闻。 朱大舅一口气读完,脸色已经爆红,横眉怒眼克制到扭曲,怕是一口气不顺,这人就要炸了开来。 “夫人,你今日真是请我们朱府来对嫁妆,不是来请我们给你抓贼的吗?” 看的堵心,朱大舅直接把纸张丢在了桌上,捧着凉茶咕咕灌了下去,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怒色。 “嫁妆要对,这贼也是要抓,兴振放心,侯府必定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王氏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下心口的怒气,和平悦色的许下承诺。 然而转身面对陈秋年的时,颜色已经冷成了冬日的雪,寒池里的冰。 “慕秋,这件事情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陈秋年吞了吞口水,打了个寒颤,心有忐忑。 “母亲,母亲这事儿子上绝对不知的,您也知道儿子一心向着前途,哪里有空去管这侯府后院的诸多琐事,所以这后院的事情,一直是交给华姨娘打理的。对,对,肯定是华姨娘那个贱人,中饱私囊,偷空了嫁妆!” 陈秋年斩钉截铁的咬定华姨娘的罪责,丝毫忘记了往昔的情分。 “我不管是华姨娘还是花姨娘,当年的嫁妆的事情已经商量好,您们侯府今日必须给我们朱府一个交代,否则鄙人不介意去报官,这私吞的妻子嫁妆的名声,也不知道配不配的起侯府的高门楣!” 朱兴振才不管陈秋年的推脱之词,既然脸面早已撕破,那他朱府亦是不惧。 “慕秋啊,你可要想清楚,这里是玉笙居的私库,封的是朱氏的嫁妆,钥匙你我二人各持一把,这说破了天,也不能把这钥匙交给华姨娘吧,今日就当着亲家的面,将此事给捋顺,否则这候府的面子可真是不好看了。” 陈秋年急的跳脚,只觉得厚重的官袍穿在身上像个火炉,将他罩在里面,无处可逃。 “这,这钥匙儿子可没交给华姨娘,儿子一直贴身收着,定是那华姨娘使了诡计,才将这库房搬空的啊!” “你爹可真会推脱,没有他的授意,单凭一个小小的姨娘都能搬空库房,那怕是你们侯府的库房也不保了吧!” 朱锦宁嗤笑,一眼便已看破陈秋年在说谎,更别说那惊慌的神情和蹩脚的理由,更是证据不足。堂堂一个侯爷,人品差到这个份上,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这人吧,想要虚名、想要实权、又贪金慕银,对美色还有些许追求,总的来说吧,就是贪欲太重,他吞下去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吐出来的。” 朱锦宁侧眸,便看见少女唇角淡淡的笑意,有些轻、有些凉,让他陡然鼻尖一酸,有这样的父亲,晚娘子一定很无奈吧! “华姨娘,她只是一个姨娘,不止搬空的主母的库房,还将侯府搅得天翻地覆,你觉得你对的起谁啊,这理由谁又能信服!” “母亲,儿子真的是万万不知情的,你可一定要相信儿子。” “侯爷,不是鄙人不相信你,这事实摆在眼前,可真让人心凉。”朱大舅讥讽一笑。 王氏手指拿起那张嫁妆单子,塞在陈秋年的怀里,一字一句的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太阳落山之前,这些丢失的东西必须完完整整的摆在玉笙居的院子里。你是偷是抢,还是去华府大闹,这里的东西一样都不可以少!” 王氏淡淡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而道:“兴振,去我院子品杯好茶如何,一日的时间过得很快,想来你也等得起,若是到了晚间这嫁妆还没凑齐,老身就陪你一起去京兆府,这缩头乌龟,老身可是万万当不起的。” “什么,母亲,这可万万不妥啊,你怎么能去告官的呢!” “晚娘子,陪我回院里。”王氏对陈秋年的声音充耳不闻! “母亲,你可不能走啊,这些东西天黑之前儿子怎么找的回来啊!” “夫人高义,鄙人自愧不如,这些许时间鄙人还是有的,就陪老夫人等一场,请。” 朱大舅畅快一笑,眸光赞赏。 “母亲,母亲,您不能走啊!” 眼见众人离去,只剩一群仆人,陈秋年黑着一张脸将桌子都给掀翻了。 “来人,去把袁管事给本侯寻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侯爷啊,汝妻多金啊 “侯爷,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袁管事匆匆赶至玉笙居,小心的避让过面前的箱笼,见陈秋年满面愁云,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的问道。 “朱府来抬嫁妆了,那些东西还在吗?” 袁管事脸色的陡变,瞬间明悟为何陈秋年神情如此难看。 “侯爷,这字画什么的都还在,就是华姨娘拿走的那些东西,老奴可就不清楚了。” “去,派人将玉筑小居都翻一遍,还有听荷院,有的都寻过来吧!”陈秋年重重的叹了口气,颇感无力。 “行,那老爷您的那些自字帖纸画呢?” 陈秋年仰天长叹,心中满是纠结不舍。“也给拿过来吧!” “好的,侯爷。” 袁管事领命,脚下麻溜的窜了出去。 不到晌午,袁管事便带着不少东西回来,看着被填满的一箱箱箱笼,心头酸疼啊。 袁管事抹了把热汗,勾画掉已经寻回的东西,颇为沉重的道:“侯爷,除了这些药材一样不剩,这些布料钗鬟玉佩等物也都没有寻到,怕是已经被典当或者用掉了。” 接过纸张,陈秋年脸色青黑。“怎么还有这么多!” 袁管事讪讪一笑,这还不是你们拿的多。 “老爷,这些真的是寻不回来了,要不您和朱家那面商量一下,折合成银两补贴。” “那你算下,多少银两?” 陈秋年也是无计可施,急的头发都挠掉了几把。 “侯爷,粗略的算了一下,最起码要这个数啊!”袁管事谨小慎微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陈秋年眼神一亮,最后又变成乌云的颜色。 “八万两,就那些东西还值八万两!” “侯爷,这还是粗略保底算计,若是细算,定要十万两以上啊!” “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侯爷,现在公账在大小姐手里管着,不管有多少银子,您也使不动啊。这样一来,你就是动了,老夫人那里定是晓得的,你也说不清楚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袁管事委屈的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侯爷,这银子在您手里啊,您还问奴才怎么办。不过袁管事心里也门清,永襄侯吃进自己私库的银子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能将那几幅画还回来,估计也是因为太显眼了吧! “侯爷,老奴突然想到,汝妻多金啊!” “是多金,你没看到本侯正给她补嫁妆吗?”永襄侯怨怒的瞪了袁管事一眼,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侯爷,老奴说的不是前夫人,而是现夫人啊!” 永襄侯恍然若悟,舒缓眉眼道:“你说的是王氏女,王乔儿!” “对对,侯爷,老奴说的就是她。你想着啊老夫人此时提起朱氏的嫁妆还不是为了避嫌,如今这王氏女即将嫁过来,夫妻本是一体,自然应该给您贴补贴补。” 陈秋年摸着八角胡,细细思量一番,越想越觉得这袁管事说的有道理啊。 “你说什么?侯爷来了。” 永襄侯来时王乔儿正在房间里挑选这衣料,听到丫鬟的禀告有些微愣,瞬息后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出去。 “侯爷,这习俗里大婚前夕,男女是不好碰面的,侯爷今天怎么想来的乔儿的院子。” 王乔儿面色微红,看着永襄侯清俊的身躯,故意拿捏了一番,可不能让陈秋年认为,她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子。 “你即将成为本侯的结发妻子,何须顾忌这些,何况本侯这是想你了。” 永襄侯大步上前,一把握住王乔儿细软的小手,眼中含情脉脉。 王乔儿身子滚烫,眸儿痴痴的在陈秋年身上流连,尤其今日陈秋年还穿着官府,面白如玉,眼神温润的要滴出水来,儒雅翩翩,温润端庄,都是王乔儿最喜爱的文士模样。 “侯爷,您今日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王乔儿身子酥软,半依半偎的靠在陈秋年的身上,感受着男性火热的气息,脸色已然涨红,眼中噙着热意的水光。 “乔儿可真是心灵手巧,是要亲自做嫁衣吗?” 陈秋年一眼便看到桌面上红彤彤的布料,夸赞道。 “不是,这些布料是乔儿寻来绣枕套的。”王乔儿笑了笑,忙令丫鬟将布料收拾下去。 “既然这样,那乔儿何不绣一个鸳鸯戏水,象征你我二人永结同心。” 陈秋年此时好话像不要钱的蜜糖的一般,可劲的说了出来,只把王乔儿往日的埋怨与不忿,都给消了个一干二净。 “侯爷,现在是白天,您别这样?” 不知何时两人磨蹭到了床头,王乔儿的外衣都被扯开至了肩头,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一抹深邃的弧度。 “乔儿,你是不想本侯吗?” “不是的,侯爷,乔儿一直在想着您呢。” “既然想着我,为何还要抗拒,再过几日,我们便要做真正的夫妻了。” 永襄侯此刻像贪吃的孩子,不停的啃食着王乔儿娇嫩的红唇、白皙的脖颈,以下。 “侯爷,乔儿都依你,以后你就是乔儿的夫君了。” 王乔儿水眸涟涟,在欢愉与禁忌的深渊徘徊,却又忍不住放纵。既然侯爷都如此说了,那她还故作矜持作甚,反正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脑海中想起在北巷深巷的那一幕,青天白日的太阳还透着滚烫的热意,她却和侯爷在那里撕扯纠缠,外袍一件件褪尽,身上一会火热,一会儿清凉。偶尔有犬吠的声响,路人的咳嗽声,一切都是那般激动和欢唱,让王乔儿至此沦陷。 “当然,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你我荣辱一体。” 陈秋年说着蜜蜜的情话,又似蛊惑的誓言。 “侯爷,快一点,像那日一样,粗暴一些,乔儿很喜欢。” 王乔儿衣裳已经褪尽,相同的白日令她意乱情迷,情难自禁。 上厢房你春色正浓,而暖燕堂里王氏和朱大舅依旧耐心的等待着。 “晚儿表妹?我有件事情想同你说。” 少年靠在葡萄架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乌黑密发中的耳朵,悄悄的红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囤粮积药非圣人 秋风卷起飘落的枯叶,陈霜晚不禁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了少年一眼,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茶楼开业那日的事情吗?” “记得啊?” “那位小公子不是给了我六枚鸽子蛋大小赤血红宝石抵债吗,我寻人一掌眼,果真不可多得的珍品,我便命人送去店里,便打了六套首饰,祖母和娘、微儿、雪儿那里各留了一套,这两套是给你的。” 朱锦宁自怀中连忙掏出木盒,喜笑颜开的递给了陈霜晚。 “这可是表哥你自己得来的东西,怎么都尽数送人了,你自己也不留一些。” 想到宝石是自飞凤公主那里得来的,陈霜晚倒是很有兴趣。 “我是男子,留这个做什么?这颜色好看,衬你们。” “咦,这个怎么做成了发笄。” 金色累丝精心雕琢成海棠花开的模样,上有游鱼衔枝,飞凤舞姿翩然,围绕着中间那枚硕大的红宝石嬉戏,璀璨生化,分外华贵亮眼。 “过些日子你不是要及笄了吗?这是提前给你的及笄礼。” 少年憨厚的面容一热,装作认真的模样说道。 及笄礼上要用发笄束发,少年送此物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那就多谢锦宁表哥了,这红宝石戒指也很好看,手艺不错。” 朱锦宁红着欲言又止。 “锦宁表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打听了吗?” 朱锦宁慢半刻的消化掉自己心中的绮念,清清嗓子才道:“表妹,粮商和药材商都已经寻到了,按你的要求,这两人都和京都生意场没什么牵扯,地点是在临城。” “临城?” 陈霜晚想了想,临城可不就是在比邻京都的南方,不管是回京都,抑或是将物资顺水而下,都是极为方便的。她有些诧异,没想到朱锦宁选的地点竟这般好。 “可是临城接近京都,这两人既然有大笔的货物,怎么不会至京都做生意。” “表妹有所不知,这京都的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没有门路,官场无人,通常都不会将东西运来。何况京都地势极好,粮食丰富,因此这粮食生意是做不进来的。而那药材商人与京都某位贵人有嫌隙,更是不可能将生意做到京都,所以表妹尽可放心。” 朱锦宁的声音有些低沉,陈霜晚听的专注,脚尖轻挪,不免又靠近了些,微风撩起她的发丝,清香的气息飘来,温软的令人鼻尖发痒。 “如此便好,此事还要麻烦锦宁表兄了,需不于认知。” “这是晚儿表妹的嘱托,为兄自然用心做好,只是,为兄能知晓原因吗?屯药积粮不说所费银两不菲,此事亦不是小事啊!表妹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兄。” 朱锦宁眯着眼睛,眸色微沉,他倒不是想探索这什么,而是不希望陈霜晚惹上麻烦,这种事情,一看便不是一个深闺女子做的事情,深怕陈霜晚被人所利用了。 “锦宁表哥真是心细,那你可记得去年雪至脚踝,冻死了不少难民,晚儿虽然身在闺中,可此时亦有所耳闻,可晚儿人薄力微,不能救助难民与水花,心中挺愧疚的。今年冬雪将至,晚儿亦是怕今年冬日重蹈覆辙,所以想提前积攒些粮食和药材罢了。而且晚儿又没有多少银钱,只不过是尽一份心意罢了。” 陈霜晚柔柔一笑,神情温软,看着少年真挚的眸子,手心已然汗湿。 “晚儿表妹,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想的。” 朱锦宁大受震惊,只觉的心中涨涨的,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在发酵。他游走三川,历经五岳,见过多少不平事,多少苦难人,他看得通透,却只愿明哲保身,却连一个深宅后院的女子都不如。 “表哥,其实我这也是杞人忧天罢了,或许今年没有大雪,户户人家丰收,如此不上更好。” “晚儿,你虽是小小女子,却胸怀天下,为兄自愧不如啊!” 朱锦宁深受震动,双眸被水汽洗的发亮,有时候他不明白商人的追求,难道只是为了赚钱而赚钱吗? 待家里堆满了金山银山,日子过得富足,那继续追求金钱是为了什么。而在这一刻,朱锦宁突然有了更伟大而长远的目标,赚钱经商也可是为了天下人! “表哥过誉了,其实晚儿亦是有私心的。” 陈霜晚见朱锦宁眼中的熊熊火光,心中亦有些忐忑,好像因为她的话,表哥变得有些奇怪了。 “私心,谁没有私心,我们只是俗人,不是圣人,可却没有几个人会做表妹现在所做的事情。” 陈霜晚眨了眨眼,觉得还是不讨论这个话题了,连忙说道:“锦宁表哥,刚才我见娘亲的嫁妆里有好多布料,不如取出低价卖掉吧,这布料长久不用,亦会烂掉。” “不行,那是你的嫁妆,不能动!” 朱锦宁想也不想拒绝,布料哪有那么容易烂,只要保护得当,存个几十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表哥。” “爹爹是不会同意的,这银钱再另想它法,茶楼这些日子也有不少盈利。” 上厢房里,一番云收雨歇,暧昧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房门紧闭,丫鬟羞得早已不见了踪迹。 王乔儿趴在陈秋年臂膀上微微喘息,纤纤玉指在那光洁的胸膛犹疑,眼中含着丝丝情谊,久久注视着这个睡在耳畔的男人。 “乔儿啊。” “侯爷,乔儿在这呢。”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荣辱与共,有件事情,本侯不知该不该同你说啊。” 陈秋年颇为感慨神伤,仰望着帷幔,透着忧虑。 “侯爷,乔儿即将成为你的妻子,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敢乔儿说的啊!”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了啊!” “说吧,侯爷,乔儿都听您的。”王乔儿神情越发柔和,肌肤想贴的触感让她分外满足,就这呆呆的躺在床上也不觉得厌烦。 “今日母亲将朱氏的嫁妆取出,却发现封在库房的嫁妆少了许多,本侯有证据怀疑是之前的华姨娘偷窃库房,可华姨娘已经被驱逐侯府,如今这个漏洞只能由本侯去填啊!” “啊!华姨娘偷了朱氏的嫁妆。这得多少东西啊,还要侯爷您去填补。”王乔儿心里一惊,又送了口气,不由不佩服王氏的先见之明。 “不下十万两,可是本侯哪有这么多银子啊,乔儿,我的心肝宝贝,你愿意帮我吗?” 王乔儿眼睛瞬间瞪大,两腮的笑意僵成了渣,哑口无言。 第一百七十八章:亲家还不如仇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哎呀,小晚儿,舅舅这又饿了!” 眼见天色越发阴沉,朱大舅落下手中的黑子,已经连连败给了王氏几局,眼见此局败局已定,忙转移话题。 “大舅舅饿了,祖母,那我们先用膳吧。”一旁正听着朱锦宁讲游历见闻的陈霜晚忙吱了声。 “桂麼麽,你去寻人将侯爷请来吧,再让人上菜,可不能怠慢了亲家。” “谢夫人。” 不一会儿饭菜已经陆续上齐,四人依次而坐,盏茶过后,倒也相谈甚欢。 “乔儿。慢些。” 随着陈秋年声音出现后,清俊的身影正虚扶着王乔儿走了进来,神情谦和,倒似是好夫君的模样。 “姑母。”王乔儿弱弱的唤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有些强颜欢笑。 “都坐吧!” “谢母亲,乔儿来做我这边。” 陈秋年甚为体贴的拉开了椅子,见王乔儿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陈霜晚默默看了两人一眼,倒觉得很有意思,父亲以前对真爱华姨娘也不曾这般殷勤过,王乔儿还挺有手段的吗,这么快就将永襄侯治的服服帖帖。 王乔儿面上带笑,其实心里已经在滴血,可是她倒也有几分狠劲,既然已经答应事情那就要做好,别到时候出了钱却因为态度的问题而弄得人财两空。 “姑母,听说朱氏库房的嫁妆丢了不少,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王氏静静抬头看了一眼王乔儿,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你怎么来了?” “姑母,乔儿听说了这事,自然是对这偷嫁妆的人痛心疾首,然而木已成舟,那华姨娘又已经被休弃,两个孩子也久住华府,这事情便不好再追查了,所以乔儿和侯爷商量了一番,乔儿愿意贴补五万两银子,也全了两家的和气。” 陈霜晚眨眨眼,果真不愧是王氏女子,此时愿意出来给陈秋年善后,不简单啊。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种大度加重了她在永襄侯心中的分量。 “你如今还不是陈家的人,按理说此事和你并无关系,你真的愿意这样做?” 王氏淡淡的问,眉眼不动,一丝讶然也无。 “夫妻本是一体,乔儿不久就做了陈家妇,自然要为侯爷和侯府考虑。” 陈秋年装似感动,目光望着王乔儿娇俏的脸蛋,久久不能移开目光。这个女人,可真是爱惨了他呀,陈秋年心中涌起了一股自豪,人到中年,还能有此魅力,哪个男子不骄傲。 “夫人,虽然鄙人很欣赏王姑娘的品质,然而亲兄弟明算账,有句话鄙人就不得不说了,光是丢了那些东西,可是不下五十万两,尤其是那些名贵的字画,这单单五万两银子,可是打发不了我们朱府的。” 朱大舅冷着脸,不动声色道。 王乔儿大惊失色,陈秋年不是说十万两吗?这五十万两,那可是万万不能的啊! “咳咳,大舅兄,之前本侯已经命人去华姨娘院子里翻找,那些字画古器都已经找了回来,除了些药材和金簪饰品布料之内的,大部分都已经寻了回来,这是单子,你看一下。” 朱大舅接过单子,一目十行,果然格外珍贵的字画都已经寻了回来,只是余下的东西,也不止五万两吧。 “夫人,您请看一下,这剩下的东西鄙人粗略估算了一下,少说也要十五万两,侯府不是会想仗势欺人,拿着五万两银子打发我们朱府吧。这可是玉儿的嫁妆,以后要传给晚儿的,一事论一事,每年我也给侯爷送了不少银子,你不会连这些都不想拿出来吧!” “送银子?”陈霜晚眉头隆起,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王乔儿手中紧张的捏着帕子,克制着自己不要去看陈秋年的脸色,十五万两,她的嫁妆的三分之一,如此王乔儿绝对是舍不得出的。 陈秋年窥见众人脸色,清咳了两声,然后道:“大舅兄啊,你也应该体谅我们侯府啊,你看这还要养着一大家子,华姨娘偷走的这些东西都变卖了,也寻不回来,我们侯府自然也不会不认账,因此愿意补贴你们十万两银子,您看不如事情就这样过了吧!” “刚才这位王姑娘说的可不是十万两,而且这又不是做买卖,本就是我妹子东西,这偷人的总是要还回来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惦记。” 朱大舅呵呵一阵讽笑,这陈秋年还真是气量狭小,把这场面搞得跟菜市场买菜一样。 “姑母,既然侯爷愿意出十万两,不若就是息事宁人,毕竟晚娘子以后嫁人呢,侯爷肯定也会贴补嫁妆,到时候风风光光嫁了,何必争一时多少,姑母,你说乔儿说的对吗?” 王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王乔儿一眼,“晚娘子,你觉得如何?” 陈霜晚微微含笑,“这件事情本就是华姨娘的错,父亲愿意弥补十万两,晚儿觉得已经挺好的了,一切都依祖母的意愿。” 陈秋年看了嫡女一眼,深深叹着气,若是一分不要不是更好。 “晚娘子可真是个好孩子,日后我们必定能相处的和睦。”王乔儿颔首,算是承了陈霜晚的人情。 “那兴振以为如何?”王氏再问。 “既然晚儿也同意了,毕竟是亲家吗?我们朱府也不远闹得太僵,十万两,便十万吧!” “慕秋,公众儿女出嫁,陪嫁都是四千两,晚儿是嫡女,场面自然不同,日后公中出一万两,你自己在私下补贴一万两,这事便算妥了。” 陈秋年眉头微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银票拿来吧!”王氏淡然出声。 陈秋年异常艰难的让袁管事捧了一匣盒子上来,里面赫然放了十万两银票。 陈霜晚收起来后,场面才算缓和起来。 一场嫁妆风波过去,陈霜晚将朱大舅、朱锦宁两人送出了侯府。 “表妹,夜风凉,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大舅,我有件事情要问你。”陈霜晚抿直唇角,神色有些冷。 朱大舅呵呵一笑,屁颠道:“小晚儿,有什么事啊?” “朱府有每年给侯府银子,为什么?” 朱大舅笑意渐消,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八十章:抵足而眠亦情深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暖燕堂,少女依偎在妇人身旁,不时与她耳语,抑或笑谈,小手亲切的为夫人揉捏着酸疼的臂膀。 “小丫头,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回去?” “祖母为晚儿要回来这么一大笔嫁妆,晚儿当然要好好献献殷勤呀,祖母威武!” 陈霜晚举着肉肉的小拳头欢快的敲打着,笑容明艳,满眼孺慕。 “你这丫头,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知道祖母是为你好就好!” 王氏呵呵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 “晚儿当然记得祖母,以后晚儿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永远也不分开。” “你长大了就要去婆家,哪能和祖母一直在一起呦。” “那以后晚儿就把祖母接来一起住,谁反对都不行!”陈霜晚蛮横的扬起眉眼,将王氏逗得哈哈直笑。 “好好,祖母都听你的,以后祖母后半辈子就依仗你了。” 王氏搂着将陈霜晚搂入怀,软软糯糯的小身子,似是要把人心都给填满了。 “夫人以后就等着享福喽,大小姐是个好的,老奴看着都羡慕。”桂麽麽一旁笑道。 “接了我去,还能少的了你吗?”王氏打趣说道。 “那老奴也就跟着老夫人享福了。” “祖母,今日表姑拿了自己的银子补贴了娘亲的嫁妆,您不会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那不是她自愿的吗?你以为她这钱是白给你的,还不是为了圈住你那父亲的心,加重在侯府的地位。”王氏幽幽一叹,倒不好评说王乔儿是对是错,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只是觉得表姑也不容易,有些感慨。” “这女人又有哪个容易的,等你以后成了亲,自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这看人不止要看夫婿是否出众,还要看家世,看父母,选上一门各方面都满意的亲事是难上加难,所以这时候就要靠女人自己自强、自爱!” 陈霜认真的点头,“嗯嗯,就像祖母一样,很威风,晚儿以后也要学您。” “傻丫头,你可不能学我,祖母这样又有什么好的,陈家的男人啊,每一个好东西。”王氏颇为酸涩的说了一句,眨眼将将长叹抛在脑后不愿再念。 “晚儿都听祖母的。” “乖孩子。” 王氏拍着少女纤弱的脊背,心儿变得异常柔软,这是她的亲人,心灵上真的亲人。 “祖母,不就后父亲就要大婚了,没过多久就是年节,你说要不要将五妹妹接回来。”陈霜晚突然提了一句,倒令王氏微楞。 “五姑娘啊,我记得是跟柳姨娘去庄子上了。” “是的,祖母,可五妹毕竟是侯府血脉,我记得过几日正是她的生晨,刚好八岁,让她住在庄子上太清苦了。” 陈霜晚叹息了一句,倒是真的为陈清露惋惜,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农庄过的如何了,毕竟还是亲妹妹啊,心中难免有些许惦念。 “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不过心善会有好报的,所以祖母很支持你的想法。” “真的?” 陈霜晚明眸微亮,自从柳姨娘她们去了农庄,就再也没有人在侯府提过这母女俩,时候侯府曾来没有这人一般,难免让人觉得薄凉。 “当然,柳姨娘休弃也就吧了,反正我也不喜那些莺莺燕燕,可这孩子毕竟是侯府血脉,既然生了下来就有义务教养养育好她,只是你父亲没有责任心,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祖母,您真好。” “好了,忙了一天,还不回去歇息。” “不要,今天我要跟祖母睡。”陈霜晚扭头拱尽王氏的怀中,毛茸茸的脑袋撒娇似的蹭着,红红的脸蛋,别提多可爱了。 “好好好,跟祖母睡。”王氏倒是分外欣喜,心中也是暖意融融。 桂嬷嬷放下帘幕,看着相依偎的一大一小的身影,眼眶微红,忙熄了灯疾步走了出去。 一夜安眠,陈霜晚在暖燕堂用完晚饭,这才离开了院子。 “青黛,将那个收在梳妆匣子里面碧玉手镯给我拿来。” “大小姐,你说的这个吗?” 那是枚翠绿飘花的玉镯,玉质通透,绿意盎然,只是看着便觉名贵非凡。 “嗯。”陈霜晚接了过来,带在白玉色手腕上,皓皖的白,翠镯的绿,透着一股清雅的美感,只是松垮的弧度,显然那般不适宜。 “大小姐,这枚玉镯是不是有些大了,要不奴婢再给换那枚芙蓉粉的,桃花粉嫩,正衬你的肤色。” 青黛眨眨眼,说道。 “不用,这个刚好,再帮我换件素净的衣裳。” 青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穿那件月光白的水袖兰花交领长裙。” “嗯。” 俗话说,要想俏,三分孝,少女穿着长裙,长长的宽袖垂拖与腿际,月光白色轻纱笼罩,草绿色的衣料隐藏在下,水袖流动,透着一股朦胧清新的美感。腰间系着兰花腰封,更衬的纤腰不盈一握,娇俏玲珑的身材清雅动人。 “大小姐穿着身可真好看,对了,之前不是一直喜欢那个红豆玉簪吗?衬托这身衣服刚好,奴婢为你插上。” 陈霜晚认真打量了铜镜的自己,青黛的眼光果然极好,颜善之送的那没翡翠玉簪陈衬这件衣服更显的清雅脱俗,隐约还透着一抹妍丽的诱惑。 “备马车,去十里坡。” 青黛瞬间了悟,给雪缨忙使了个颜色,原来大小姐今日是要去看夫人,怪不得今日如此郑重。 马车哒哒使离侯府,陈霜晚挑开帘幕,吸了一口略显清凉的空气,回望侯府的门楣,竟感觉恍如隔世。 “娘亲要来看您了,您知道吗?你一定会高兴吧,这些年了孩儿只能去寺庙拜祭您,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而来看您。娘亲,孩儿想你了。” 陈霜晚碎碎的念着,含满星钻的星眸里不小心落下了几滴细碎的星屑,令人心疼。 马车哒哒的走着,小巧的铃铛发出清越的声音,那是思念的乐曲,动人心魄。 “大小姐,十里坡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女子不可入宗陵 十里坡到了? 陈霜晚下了马车,踩在坳实的黄土地上,遥望这一排排农田楼舍,心里颇为酸涩。十里坡,她终于来了。 十里坡是地名,这里住着陈氏大部分族人,宗祠、宗庙、族长一家、学堂、陵墓都在这里,这是被称为根的地方。 不管陈氏的儿郎走的有多远,在他们死后都会埋在这个地方,落叶归根,牵乡的情啊! “是族里哪位小姐啊?” 有老人走过来相问,不少妇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探目竖耳聆听,不时小声议论。 “这姑娘生的可真俊,你看那衣服,穿的跟天仙似的,那料子我要是能穿一次,死了我也甘心。” “你这傻婆娘,你没看到那是侯府的马车,那上印的是我们陈氏的海棠花印记,人家那是金窝窝里的,你还敢比。” “我这不是羡慕吗?真的是侯府的?话说今年中秋宴族长夫人去了一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吹嘘了好久。” “咦,这为好像是侯府的大小姐啊!” 听着青黛的回答,老者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摩擦着手指,忙道:“是大小姐,快进屋子歇歇脚,赶路一定累坏了吧。” 陈霜晚柔柔的笑着,忙道:“不用了,爷爷,我不渴,您能带我去族长家吗?” “好好,族长家在这边,大小姐您上车坐着,舒坦些。” “不用,我陪您走进去。”陈霜晚微微一笑,同老者一起向前走着。 青黛见状,忙提下了礼品,和雪缨跟在两人身后。 待众人走后,看热闹的妇女们才炸了锅。“那就是侯府的嫡女,陈大小姐,看着可真不一般呀!” “虽说不是呢,那周身的气度,就跟当官似的。” “你傻呀,侯府嫡女可比当官的大,以后嫁得好,还能当诰命夫人呢!” “咦,只是这大小姐突然到十里坡干啥,还去了族长家。” “不知道呀。” 众人面面相觑。 “俺去听墙角,你们可别跟着。”语罢,妇人一溜烟的跑了去。 “爷爷,今年地里收成好吗?”陈霜晚记得此时地里刚收成过,还要再过段时间才能种粮食。 “俺们这地种的是麦子,靠老天赏脸吃饭,今年夏季太热,收成不是很好,希望今年雪下得大些,来年收成就好了。哈哈!” 老者哈哈笑着,神态中带着自豪满足,看来是生活的不错。 也是,陈秋年可是每年在十里坡投入了大把银子,不止是宗学,农业也没放过,就怕人说他没良心,如今看来倒也是不错。 “大小姐,就是这间,这间就是族长他们家。” 陈霜晚仔细打量了一番,族长家的地基要高,地面要广,盖着两进的院子,青砖黑瓦,还刷着白粉石墙,一副富足的模样。 “谢谢爷爷,爷爷这是糕点,你尝一尝。”陈霜晚被领了路,有些不好意思,忙从青黛手里提了两袋糕点过来,递给了老人。 “不用不用,俺怎么能收您的东西呢。”老者连忙退拒,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慈祥的笑意。 “老爷爷您收下吧,这都是些容易消化的点心,也是我们家大小姐的一番心意。”青黛连忙上前,三言两语便让老者收下了糕点,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咚咚咚。” “你们找谁?”开门的是个衣着粗布的妇人,看见陈霜晚后,她略显紧张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是水迹的手。 “我们来找族长,他在吗?” “在的在的,你们进来吧。” 陈霜晚进了院子,倒也干净清爽,堂中也饶有风雅的挂上了几幅字画,古旧的八仙座椅排开,有种历史的厚重感。 “是晚丫头啊,你怎么今日来十里坡了?” 不一会儿,族长慢腾腾的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青黑褂子,发须洁白,毅有一种普通老人没有气质。 “三叔伯好。”陈霜晚起身,微微行礼,仪态端方。 “是晚娘来了,呦,到了三叔婶家还见外什么,赶紧坐下,赶紧坐。”族长还未说话,一个微胖发福五十余岁的老夫人快步走了出来,口齿依旧灵巧,看着精神奕奕的。 “三叔婶,您做,这是晚儿给您带的礼物,你看看可喜欢。”几批深青色花纹绣缎,一些果糖糕点,也是价值不菲。 小老太婆看着自然是欢喜极了,晚娘子长晚娘子短的叫给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霜晚是她的亲孙女呢。 “咳咳,咳咳。”族长不满的吭了几声,人家晚丫头是来寻我的,注意力都被你给抢走了。 “嗓子不舒服就去喝水,一直咳着做什么。” 小老太婆瞪了族长一眼,又忙着跟陈霜晚打听闲话。 陈霜晚倒觉得有趣,一一都应了。 “好了,好了,晚娘子,你今天来十里坡寻老夫做什么,若是为了你父亲那事,老夫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那种人怎么能进我们陈氏的族谱,那是对我们陈氏门楣的玷污!” 族长说话时中气十足,显然还是嫉恨这侯府前被围攻的事情,那可是丢了大颜面,好些日子都不敢出门。 “三叔伯,那个华姨娘做尽了恶事,已经被父亲逐出府了。” “啊!”族长瞪大了眼睛,连忙不好意思又道:“虽说上次的事情闹得不好,丢了颜面,可是这人不扶正就行了,怎么还给赶走了,那容丫头和三少爷还不跟着急啊。” “是做了别的错事,父亲亲自逐出府的,你就别担心了。”陈霜晚嘴角噙着凉凉的笑意,这固执的老头,还是将男丁看的极重,这可不妙啊。 “这样啊。”老者深深皱着眉头,显然是在沉思。 “十二月六日,父亲就要大婚,娶的门当户对的王氏女,到时候三叔伯您可一定要来啊。” “啊!侯爷要大婚了,这事老夫怎么不知道。”族长大惊失色。 “刚定下没几日,我这不是提前通知您吗?” “好好好,还多亏了晚娘子,那过些日子,老夫就去侯府走上一遭。” “三叔伯去侯府,父亲肯定很高兴。” “哼。”小老太婆不满的哼了一声,每次去侯府都喝那么酒,烦死人了。 “三叔婶怎么了?” “晚娘子啊,你今日来十里坡不会就为了送这个口信吧!” “不是,三叔婶,我想去陵寝看看母亲。” “不行!”族长突然面色陡变,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先礼后兵使计谋 堂内的气息一阵的冷寂,族长冷着一张脸,吹胡子瞪须的看着陈霜晚。口齿灵活的小老太婆此时也息了声,颇为不安的看着两人。 “为什么不行。”陈霜晚抿直了唇角,有些微恼。 “陈氏宗祠陵寝非男丁后輩不得入,你是女子,今生是入不得宗祠陵寝。” 族长异常坚定的说着,眸光熠熠,而在陈霜晚看来,那便是十二分的固执。 “女子不得入,谁立下的规矩,又有什么道理,我是永襄候今生唯一的嫡女,我都入不得,谁还能入得!” 陈霜晚胸口上下起伏,又想那年小小的自己被拦在村口,眼泪砸烂在泥土中也没有人怜惜,只能看着母亲的棺材,在白衣人冷漠无情的步伐步入宗祠陵寝,与自己之前隔下了天渊。 “伶牙俐齿,女子不得入宗祠陵寝,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族中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任何人都要遵守!” 族长哼了一声,端起了长辈的姿态训斥着陈霜晚,酸里酸气的老头子模样。 “大小姐,要不要奴婢?”雪缨看不惯老头趾高气昂的模样,在身后低声说道。 得了,又来了个捣乱的, “不用,我自有办法说服他。”陈霜晚勾唇一笑,神情越发端庄今雅,高不可攀。 “三叔伯,这做事可不能认死理,祖宗说的是错的,您也听信,那不是孝而是愚,愚不可取啊!你看,武宗打下赫赫江山,严禁海域、禁止通婚、禁商人不可取士,官位不可买卖,你看现在,这些规矩还剩几条?” 陈霜晚一番急言历语相问,直惊的老头满脸通红。 “海域已然通商,南疆王与安和公主通婚,商人可以取士,官位可以买卖,就连女子也可以留门招婿,世间万物都在改变,向好的地方发展,三叔伯又何必墨守成规,一成不变。”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老族长气急败坏,瞪圆了眼睛怒斥少女。 “老头子,这是侯府大小姐,你给我小声一些。”小老太婆呵呵一笑,打着圆场。 “三叔伯何必生气,晚儿这不是同你讲道理,若是道理不愿讲,那晚儿再说些别的,不知您听了可还欢喜?” 陈霜晚明眸闪亮,慢条斯理取出守在荷包中的纸张,轻笑道:“仁德帝二十七年六月,岂蒙大雨,连夜浇灌,宗祠一角坍塌,损坏牌位无数,族长怒不敢言,斥责守宗祠老者,将此施压下,令做新牌位补之。” “仁德帝二十八年九月,学堂初蒙新生,乞与侯府百两纹银,至学堂唯余数十辆。” “仁德帝三十年,将娘家妻弟至于学堂与孩童启蒙,听闻三叔婶的妻弟考了二十年也没中秀才吧!” 自陈霜晚说话开始,两个人脸色便已大变,忽晴忽暗,听到此时已经呼吸急促,脸色通红,尴尬的老脸颜面尽失。 “不知这女子和小人相比,谁更难养呢?三叔伯,还要晚儿再一一念下去吗?”陈霜晚含笑相问,明眸皓齿,黑眸熠熠,却看透人心丑恶,令人无地自容。 “不要念了,不要念了。”族老满脸羞臊,根本不敢去看陈霜晚的眼睛。小老太婆也瑟缩着肩膀,满面惶恐。 “那晚儿就要问了,三叔伯做的这些事是否又是顺了祖宗的心意,难道您所做的这些都是祖宗的定下的规矩吗?” 青黛在后面逐渐笑开了脸,先礼后兵,可是她家大小姐最喜欢用的手段。哎,真想说一句,一开始就答应不就好了,省得现在这般丢人不是吗? “不,不是的!”族长紧张的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哪想这丫头嘴皮这么利索,还拿捏住了她的短处。 “老头子,你就让大小姐去宗祠陵吧,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呢?”老太婆的急的上火,连忙劝慰说道。 “胡说什么!”族老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压下心中的换乱淡定下来,这陈大小姐明显是有求的那一方,被动的不应该是他。 “去也是可以的,只是时间不能太久,丫鬟也不要带了。” “不行,我们必须保护大小姐的安全!”青黛还未说话,雪缨便已上前一步冰冷出声,杀伐的冷气看得人心里一惊。 “那晚儿就多谢三叔伯了。”陈霜晚柔柔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老头子,还不快跟去。” “知道了,这事你少往外传。” “我懂,这陈大小姐可真是不简单,你小心点,那死性子可别又给拧住了!” “行了,别废话,我可得跟去。” 宗祠建在一座山峰前,一道道门牌守护着祖宗安息的陵墓,迎天光看去,宛若云烟升起,陈霜晚嗤笑,可能真的是祖上冒青烟了,才出个开国元老,得了侯爵之位。 “族长,您来了?”守陵的老者头发花白,皱纹堆叠,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大门,在其身侧,还有一只黑狗为伴。 “来祭拜先人。”族长也不多话,带着陈霜晚就走进门内。守门的老者一惊,连忙关上了大门,这怎么还来个女娃。 “族长这可使不得啊,怎么有女娃进来。” “不用管她,守好的门。” 族长冷哼了一声,似乎颇有威严,黑狗低低吼叫着,老者连忙上前安抚。 “大小姐,请进。” “多谢三叔伯。”陈霜晚满意的笑着,走了进去,两名丫鬟见状,立刻跟上。 宗祠建立的宽敞,门窗皆已打开,屋内明亮,一排排牌位摆在架子上,有不灭的香火一直供奉着。在右下角的方位,赫然有个较新的牌位,上面赫然写着陈朱氏。 “娘亲,晚儿终于可以来看您了,你一定要原谅女儿。” 陈霜晚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重重的向牌位磕着响头,眼睛已然发红。 随后陈霜晚给朱氏上了三炷香,又为朱氏擦干净了牌位,这才道:“我们去陵寝吧,娘亲一定在那里看着我。” “什么,你还要去陵寝?” 第一百八十三章:荒野孤坟话凄凉 后山延地势蜿蜒,虽修葺着窄山石道,也难以长久攀爬,何况是陈霜晚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 “大小姐,这还有多久能到,刚才我们应该让族长带路的。”青黛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看着朗朗白日,荒山野岭,有些不安。 “族长年事已高,若是爬到一半昏厥,你背他下山吗?”陈霜晚也是气喘吁吁,望着日头擦了把汗。 唯有雪缨一声朗月风清,步履从容不迫,看着两人累的气喘吁吁,眼中还不是闪过几丝笑意。 “算了,还是我们自己找吧。” “快到了,侯府的陵寝一直安在半山腰的龙潭侧,我一早就打听好了。” 而且石道正是修往那处,也不会迷路。 果然行不至多久,陈霜晚便寻到陵墓,陵墓地略高,土地干爽,居高临下还能看见一汪碧水潭,空气尤为清新。 陈霜晚磕磕绊绊寻到了一处陵墓,与其它相比她显得有些娇小,青石板垒砌的石缝了生了些许枯草,看着有些荒凉。 墓前的贡果已经干瘪发黑,想来守墓人已经久未上山了,陈霜晚忙将果盘摆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这时候青黛雪缨两人识趣的离开此处,留给陈霜晚一片清净之地。 抚摸着石碑,陈霜晚潸然泪下。 “娘亲,您还记得晚儿吗?我长这么大了,您不会不会识不得啊?” “娘亲,你在那边还好吗?是不是和弟弟生活在一起,你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我希望你们幸福。” 一滴滴的泪水打在石碑之上,是她思念的爱意,深入母亲冰凉的躯体。 “娘亲,晚儿好想您,都三年了,晚儿害怕忘记您的样子,您为何都不来看看晚儿。” “娘亲,我知道是华姨娘害了您,所以您不愿意回侯府对吗?”陈霜晚抹了抹眼泪,含泪笑道:“娘亲,晚儿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华姨娘她已经罪有应得,被父亲驱逐出了侯府,女儿为了替您报仇,给她用了毒蛊,从此以后,她都会痴痴傻傻的过一辈子。” “娘亲,您不会怪晚儿狠心吧,我也知道我这样特别坏,可是女儿是真的恨啊,恨她竟然对您下毒手,害了您和弟弟的性命,只留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陈霜晚越想越是委屈,眼泪像是涓涓不停的溪流,自那寂寞的幽谷不断流淌而出。 “娘亲,您不要生气,替你报仇是晚儿自己的心愿,就算手上染了鲜血,晚儿亦不后悔,这条路我能自己走下去。” “娘亲您知道宝儿吗?是您走了以后云姨娘生的儿子,他生的很可爱,眼睛也像极了您,不过云姨娘和您是亲人,自然会相像。所以啊,有时候我就在想,若是弟弟还在,怕也就是这个模样吧。” “我不喜欢华姨娘的孩子,他们对我也不好,如今被华家接了回去,我想,待宝儿大了,就把他记在您的名下,继承侯府之位,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 “对了,前些日子我刚去看过弟弟,可是我不能将他的带到您这里埋着,娘亲一定很伤心吧!等以后女儿强大起来,一定将弟弟的坟迁到您这里。” “对了,女儿遇到了一个人,他很好,以后有时间,女儿就带他来看你。” 陈霜晚抹了抹眼泪,转身去拔坟墓上生的野枯草,口中依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真的是太过想念朱玉儿了,心里埋藏着那么多事情,却不能说给任何听。 在后宅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她一步步走的如履薄冰,真的太辛苦了。此时她只想躺在母亲的臂弯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将她的委屈全部诉出。 一根根粗糙的野草将掌心磨砺的疼痛,却不会让她停止,等到野草终于除尽,陈霜晚站起身时只觉得一阵眩晕,等眩晕过去后,这才同朱玉儿告别。 “娘亲,晚儿要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揉着肿的像核桃一般的眼睛,陈霜晚走了不远才寻到青黛,她有些不还意思的低着头,问道:“青黛,雪缨呢?我们可以下山了。” “大小姐,奴婢也在找她呢。”青黛急的皱眉,怎么人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 “刚才雪缨听到那便有声音,便去探查了,这都过了好一会还没回来。” 陈霜晚顺着青黛的手指看去,山脉是连绵的,不过陈氏只拥有这一座山,还做了陵慕,此去连绵而去的几座山不是很高,生着茂密的树木。 “可能是上山打猎的猎人,或者是砍柴的农夫,不必追究吧。” “奴婢也不清楚,要不喊一声?” “还是不要了,若是惊动了别人,我怕族老会气死。”陈霜晚缩了缩脖子,若是闹得人尽皆知,终究面上不好。 “那怎么办,我们在这等着?” “那我们也去看看,有可能半道就遇上了。”陈霜晚哭过之后心理上很是轻松,倒也觉得得山里新奇,尤其她顶着这么大的核桃眼,可不想被村子里的人围观。 “好,好吧。” 两人慢悠悠走着,一会儿扯着野草,一会捡起奇怪的黄色叶子,看到小花时不时赞叹一声,那里像是寻人,分明是郊游。 “大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青黛绷着脸,皱眉聆听。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急时停,听着似一人声,又似好多人身,感觉格外怪异。 “听到了一点,是猴子在叫吗?” 青黛眨眨眼,别说,那声音还真挺向猴子叫声。 两人又陆续走了一会,叫声越来越清晰,陈霜晚也不由警惕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她们两个弱女子,着实看着有些危险啊。 “呦!” “喝!” “大小姐,声音在那边!” 两人跑到山边,此去已是无路,只能下山,而在两面夹山的谷底,却又无数个帐篷,隐约能看见不少兵甲正在训练。 “大小姐......”话音还未说完,便被人从后捂住了嘴巴,来人可不正是雪缨。 “快走。”雪缨黑着脸,身上衣料有几处破损,气息也很粗重,冷漠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三人心中了个忐忑,一路下了山,真遇到焦急等待的族老。 “这都大半日了,你们可算下来了。” “今日多谢三叔伯了,等过些日我再来看您。”陈霜晚寒暄几句,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徒留族长仰天长叹,还来啊! 马蹄哒哒,卷起烟尘,快速奔走,陈霜晚看着雪缨冷肃的面容,突然说道:“除了禁军,皇都周边不允许任何军队安营扎帐,这后山练的又是什么兵?” 第一百八十四章:血染镯子绿色花 黄昏美景如画,四姑娘慵懒的趴在凉亭石凳上,百无聊赖的等着。 “四小姐,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是回院子吧。”丫鬟劝道。 “不行,我要等大姐回来,我有事要问她。” “这大小姐都出去一天了,谁知道什么回来,先回绿萝居等着,免得受了凉。” “让你守着你就守着,哪来这么多话,下次再这样,就不带你了。” “好的,姑娘。”丫鬟委屈的瘪着嘴,退后两步守着,怎么最近四姑娘的脾气越发渐长了。 “姑娘姑娘,大小姐回来了。”小丫鬟跑了过来,一脸欢喜。 “到哪里了?”陈清熙陡然来了精神,坐直身体问道。 “到垂花门了。” 垂花门,陈清熙眉黛微挑,提着裙摆慢悠悠的向二门走去,步履从容,似闲庭信步。 “咦,看到大姐姐这风尘仆仆,是刚从府外回来吗?”陈清熙装作巧遇,一脸欣喜的靠近陈霜晚。 “是四妹啊,用晚膳了吗?”陈霜晚微微含笑,放缓了步伐。 “还没有呢,大姐一定在外面酒楼用过了吧,熙儿真羡慕大姐,可以随便出府。”少女声音娇俏,眼梢含情,已见风姿。 “哪有,这不是铺子里有事吗?这一整日奔波下来,腰肢都累得酸软,哪有什么好羡慕的。” 陈清熙敛眸,一眼便看见罗裙下脏污的绣鞋,那灰蒙蒙的尘土经久不散,倒像是下了农田一番,大姐定不是去了铺子。 “大姐一直是清熙的榜样,年纪轻轻就开始掌家,还有自己的铺子,说起来我比大姐也不过小了一两岁,还是一事无成,怪不得,怪不得。”说着说着,竟觉得悲从心来,更有一股嫉妒的情绪在发酵,凭什么! “师妹若是想学,过些日子我教待你些事情便是,何必说着丧气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师妹从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品质我便很喜欢。” 陈霜晚并未按照陈清熙所想接话,反而说了这一番言词。从前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今情窦初开,倒是将过往的自己给丢弃了。 陈清熙恍若未觉,一脸欣喜的道:“真的可以吗?大姐你真好,以后熙儿肯定会跟你好好学习管家的。” 谢公子喜欢她什么,自己比她做的更好,谢公子定会将眼光转移到她身上吧。殊不知一开始她的想法便是错误的,谢公子不是因为陈霜晚的优秀或者容颜而爱恋,而是她注定的身份,只可惜,有些人愿意一叶障目。 “四妹有心就好,对了,过些日子我要去农庄将五妹接回来,待这件事情了了之后我再寻你。” “什么,大姐你要把五妹接回来?”陈清熙瞪大眼睛,有些不信。 “是啊,没过几月就过年了,家里还是一团和气的好。”陈霜晚柔柔的笑着,五姑娘也懂事了不少,在农庄过着未免太过辛苦了,孩子本就无措,侯府亦不能放任自流啊。 “大小姐,我没听错吧,五妹不是一直挤兑你,还强你东西,你还想着接她回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年纪小,我们做姐姐的本就应该让着她。” “大姐,你可真大度,若是我肯定忘不掉。” “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陈霜晚笑着,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青萍苑。 “那好吧,大姐你去接五妹那日也带上我吧,绿萝居就我一个人住,倒是挺冷清的。”陈清熙也没客气,在椅子上做了下来,琥珀连忙上了茶水。 “大小姐,你饿了吧,奴婢这就给您上菜。”青黛自己一天下来都已经饿得前贴后背了,陈霜晚也只是吃了些糕点垫吧,因此一回来,青黛便命大厨房那边给送了菜。 “好,四妹要一起吗?” “那就谢谢大姐,正好熙儿也饿了,就蹭大姐的一顿饭。” 不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陈霜晚哪还顾得寒暄,爬了一天的善,早就累的精疲力尽,身上一身汗味,只想用膳之后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不过遇到了陈清熙,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寒暄。 “大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陈霜晚正盛着汤水,听到问话连忙嗯了一声。 陈清熙紧张的抿了抿唇,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陈霜晚,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你喜欢谢云沐,谢公子吗?” 吧嗒一声,汤勺掉进了盆里,汤水溅出落在手上,惊得陈霜晚连忙收回了手。 “大姐,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擦。”陈清熙懊恼自己,连忙扯过陈霜晚的手掌擦拭汤汁。 陈霜晚扯了一下,没有扯回来,也就任由她了。刚才乍然听到谢云沐的名字,那些突然出现的片段又浮现在脑海,令她不安,才失手打翻了调羹。 “四妹,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喜欢谢公子?” 陈清熙低头认真的擦拭着陈霜晚的手掌,面上已然羞红,不敢抬头,大姐怎么问的这么直接,好羞涩啊。 “没,没有。哎,大姐,你这个镯子真好看,我记得姨娘也有一个这样的。”陈清熙心中害羞,看见陈霜晚手腕间的镯子,僵硬的转移着话题。 镯子?陈霜晚水眸,忽然间全身血液骤冷,努力保持平稳的声线问道:“你说云姨娘也有个这样的镯子?熙儿妹妹会不会看错了,这种玉石镯子很多,可能是相似呢。” “不应该啊,真的很像,给我看看。” 镯子宽大,陈清熙一扯,便掉了下来,放在眼底下细细打量了几眼,忽然说道:“这个镯子是姨娘的诶,是姨娘送给大姐姐的对吧,你看着细小的缺口,是我贪玩给摔坏的,姨娘为此还训斥了我一顿呢!” 看着那个细小的缺口,陈霜晚只觉得分外刺眼,这个镯子是云姨娘的。心里隐秘的地方却是相信了,华姨娘从始至终都说没见过这个镯子,她故意在陈清容面前露了几次,陈清容也没有什么异样,一直以来,这个镯子就是她心底的疑症,如今终于揭开了。 “大姐,你怎么会连姨娘送你的镯子都不记得了呢?” “东西太多了,自然有时候会忘记,四妹,先吃饭吧。”陈霜晚哑着嗓子,收起了镯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暗夜中的影子 夜,是冷肃的舞台,惨白的月色为它妆点寂寞,秋日肃杀的夜曲是雷霆的战鼓,传唱着幽魂的传说。 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快速走出青萍苑,飞快的翻过侯府深墙,脚下生风在暗夜的深巷中快速奔跑起来。 此时街道上还未宵禁,不少路人行色匆匆,而那抹身影总能避过众人的视线,在深巷中迅速穿梭。 没过多久,那道身影停在朱红色的小门前,伸手敲响铜环。 “谁呀!” “咚咚咚。” “来了!来了!” 开门的男子似乎认识来人,扬起笑脸刚要出口寒暄,便被那人闪身进去,还未搭话,身影就消失在后院的树木林中。 “怎么每次都来去匆匆。”守门的男子嘀咕了一句,锁好了门继续回去闭目养神。 在偌大的花树石山中,那人走法颇为奇怪,忽东忽西,时进时退,步伐甚为娴熟,不一会便见一排房舍,寻了一间敲了门去。 “进来。”清越的男声悦耳,带着一丝笑意。 “郁少爷。” 那人抬眸一眼,便见蓝衣笑容俊朗的男子正将一名玄衣男子压在椅子上,两人衣裳凌乱,手臂互缠,腿脚相压,姿态极其暧昧,哪还顾得了来人。 蓝衣男子口中也不知说了什么,笑意一直盛开。 而玄衣男子面上却是一片冰冷,冷硬的线条,冰冷的双眸,一直在散发了冰冷的寒意,像寒冷的剑锋,又似寂寞的冬雪。 她迅速收回目光,心想,明明生着一模一样的容颜,然而看着他们时,却不会觉得他们相同。冷硬与柔软、笑容与冰封,奇特的对比。 “还不起来,这次我是不会让你的。” 冷漠少年一把将双生的哥哥推开,死死的护住怀中的物品,这可是世子刚赏的,可不能让他抢了去。 “好弟弟,小舟舟,就让哥哥再看一眼。” 蓝衣男子拽着少年的衣角祈求着,笑意深深,嘴边都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不行。”少年毫不犹豫的拒绝,傲娇的抬起了头。 “哎,那我只能使出必杀技了。”蓝衣少年双眸狡黠,伸出整洁的两指,眼中似乎闪过寒光,径直向黑衣少年腋下插去。 “卑鄙!”黑衣少年大惊失色,声音陡然变了音调,然后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坏了,哈哈又用这一招。” 黑衣少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微红,噙着泪花,哪还有之前冰冷雪山的模样。 蓝衣少年志得意满,一把将心心念念的宝贝给掏了出来。 “看这流畅的外形,闪烁的银光的箭头,抛弃了臃肿的身躯的它是那么的迷人。蓝衣男子目露痴迷,翻来覆去的摸着,口中诗人般的吟唱。 那物件赫然是婴儿臂大小的连弩,黑色的金属泛着冰冷的美感,让人痴迷。 “郁载歌,这是我的!” 黑衣男子气愤,想抬手去夺,不经意看见自己被拉扯在外的雪白色的里衣,再眼见眼前的女子,连忙紧张的整理起衣服来。 “咳咳,雪影,怎么来的是你?” 郁载舟整理好衣服,又变成面瘫清冷少年,只是那白皙的耳垂,却可疑的红了。 雪影默默收回目光,敛了敛心神才道:“舟少爷,雪缨有要事要禀报。” “你陪着一个深闺的小姐,一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蓝衣少年把玩着连弩,面上笑意不减的插话,还不待雪影回话,少年又道:“等等,让我猜猜,是不是小娘子茶不思饭不想,你来通风报信,好让世子去看看她?” 少年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很是不着调的模样,可是雪影心里清楚,相比旁边冰冷模样的郁二公子,眼前笑的开怀的郁大公子,更令人恐惧。对你笑并不一定是好意,有时候对你笑的人却比冷漠对你的人更可怕。 她知道少年是在表达对她行为的不满,因为在走出这座府邸的时候,郁少爷便已经下了死命令,从此她不在暗影里的雪影,而只是一名江湖小女子,后被买入侯府的小丫鬟雪缨,不允许特意去接触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情,而如今她违背了命令。 “并不是,小姐她过得很好,能吃能睡。”雪缨尴尬一笑,想着少女贪吃的模样,不由在心里为世子默哀一番。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世子他没有美魅力,人家根本没有为他牵肠过肚,他还眼巴巴的不放是吗?” 郁载歌放下连弩,漂亮的眼眸里却飘着一层厚厚的草叶,不泛一丝笑意。 郁载舟皱了皱眉,却亦忍耐不曾说些什么。 “主子自有想法,属下只听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看着少女冰冷肃静的眉眼,郁载歌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眉眼一如既往的欢喜。 “好个一概不知,多日不见,让小爷来看看你本事有没有见长。” 少年话音刚落,蓝色衣影便飘忽起来,一点寒光乍现,雪缨一抬眸,便看见少年手中的短箭直奔她眉心而来。 心中忽的一紧,脚下急褪,腰间匕首仓皇而出,下一息便短兵相接,衣裙翩飞,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与耳。 郁载舟冷眸后退,对两人一言不合就打的方式不置一词。 雪缨紧抿薄唇,心中压力很大,脑中完全没有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应战。 因为太快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和郁载歌战斗,可是每一次的战斗都跟新的一样。少年的剑术没有丝毫章法,唯有一个快字,快的向雷霆暴雨,快的向洪水爆发,以极速的剑术让人应接不暇,难以抵抗。 “叮当!” 箭尖抵在刀削,而刀削已经横在她柔嫩的脖颈间,她又输了!雪缨因此沉眸。 “不错,有长进。”少年收回短箭,一秒变成阳光清朗少年。 “多谢郁少爷指点!” “得了,说吧,你违背世子的命令,来秦坊做什么?” “今日属下陪同小姐去十里坡祭祖,在陵墓山上有山峰绵延,而在这山地峡谷之中有将士隐藏那处,练兵布阵!” “将士练兵!” 郁家兄弟面面相觑,面色陡变。 第一百八十六章:为她记个首功 “如今已是深夜,你有何要事如此急迫敢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要受责罚的。” 京卫大营的一间房舍中烛火通明,男子打开门灌进了一场夜风,吹得眉眼间的疲惫更深了几分。 “世子,进去说话?”郁载歌难得端着一张肃容,快速说道。 “喝口热水。” 颜善之居尊降贵递了杯热水过去,随后端正坐在椅上,面色冷然。与之前相比,他似乎又清瘦了几分,一双丹凤眼微凹,眸光精湛,透着吸魂舍魄的错觉。 秋老虎没能将他的皮肤晒黑,每日的苦练让他的皮肤像玉石一般更富有光泽,面上有些疲惫,但依旧不减其风华绝代之姿。 “多谢世子。” 热水划过喉咙,解了渴意,却又不禁想到,世子这里连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没有,日子过得真是艰苦,不免有些良心不安。 “真希望来的不是你,而是你弟弟。” 青年怅然一叹,明亮犀利的黑眸逐渐被一层柔光覆盖,清俊的仪容就算在这简陋的房舍里依旧不减俊美无涛,华贵之色。 去他妈的同情心,去他妈的艰苦,统统去喂狗,这种人哪里需要被别人同情。明明一模一样的脸,他笑容可掬分明比那冰块脸好多了,然而此时却被嫌弃,受到一万点伤害。 “其实吧,我之所以来这里也与那小娘子有关。”抛下这样一句话,少年黑着脸,也不急了,老神在在的喝着热水。 虽是不信,可颜善之眸光还是微微颤了颤,若有似无的眸光在笑脸上流连片刻,这才收回目光。 也不急切相问,亦不出声逐人,拿过桌上的兵策,以朱砂勾勒批注。 “对了,小欠,军营中没有多余的房间,等会匀出一张薄单给你,今夜你就在我房里打地铺吧!” “说了不许叫我小欠,我又不欠你钱,还有,你让我睡地铺也就罢了,还就给我一张薄单,世子啊,现在深秋,深秋你懂吗?冻一晚上就得伤寒的那种!” 小狮子瞬间炸毛,虽然他睡一晚上地铺肯定不会的伤寒,可是也不能受这种无情的对待啊!还有,谁说他要睡在京卫大营了,明明他现在可以在暖暖的温柔乡里,品上一杯佳酿再沉沉睡去,他现在深更半夜到这里,是为了谁,为了谁! 可是看着颜善之云淡风轻的面容,他只能低咒一声,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既然你不想睡在京卫大营,那还不说完赶紧回去。” 颜善之凤眸微挑,嘴角勾起笑意,哎呀,又完胜了。 “服了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郁载歌不由气馁,怎么每次他都败与下风。 “既然你想说,那本世子就洗耳恭听了。”颜善之不置可否,其实手中拿着的兵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郁载歌肃起面容,俊朗的五官仿若一下成熟稳重了不少。“是这样的,今日雪缨深夜来秦坊寻我,说了一则消息,令我不得不重视,深夜来访。” “雪影,可是晚儿出事了!”颜善之脸色未变,然而纤长的睫羽已经微微颤抖,幽深眸中仿若即将汇聚雷霆暴雨。 看着颜善之青筋凸起的手掌,郁载歌忍了又忍笑意,哈哈,戳到你的死穴了吧。 “是同小娘子有关,不过小娘子却没有任何事情,若我所料不错,这才参领大人还应该给小娘子记个首功呢。” “你是皮痒痒了吧,出门炼几把?”狭长的凤眸微眯,带着渗人的气势。 郁载歌嘴皮子一紧,一串话语不喘气的溜了出来。“雪影发现,在陈氏宗地十里坡的高山陵墓侧的峡谷中,有一对非正式的伪军在操练兵甲。营账数百,粗略一计有万人以上,更且兵甲精良,都是军队正式的装备,每日精甲练兵,看样子是粮草充足。” “陈氏族地,他们跟此事有牵扯?” “应该不是,只说那一座山是陈氏的,其余几座都是荒山,如今我已经命人去调查了。”想了想,郁载舟还是如实说道,毕竟雪缨那个丫头也重点提了这一句。 “派人监视陈秋年,他同华轩走的极近,有些事情说不清也道不明。”颜善之丢下兵策,眸光有些冷。 “世子,按您的意思,此事同华大人有关系?” “要不然为何偏偏这些人驻扎在十里坡的山脉里,如此大的规模人群进山,有兵器甲胃,还有每日消耗粮草,这么多异样,怎么可能不惹人察觉。” “那世子是知道这匹伪军的来处了?” 郁载歌心中一紧,只觉得头皮发炸,仅凭这三言两语,世子就已推测出军队的来处,果然不是人。 “华庭贩卖假试题的事情,你也应记得,他所得银两献给了谁,你更应该却清楚。” “不错,这事还是世子您交代的呢,所以这匹非正式的伪军是五殿下的。”说到此处,郁载歌忽又息了声,面色青白。 “除了他和他身后的人,谁还敢这么大胆!” “私募兵营,可是谋逆之罪,如果此事捅了出去,岂不是死罪。”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私募兵营,世事无绝对,此事还需认真详查。” “世子所言及时,如今五殿下有吴家军队做靠山,又有私兵,这局势岂不是对大殿下很不利?” 郁载歌谨慎掩饰,小心窥视了颜善之一眼。 “我一直在查找他将兵营安在何处,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一来,到时要好好感谢她了。” 得了,看着颜善之一脸的柔色,便明白他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你们这是夫唱妇随,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明日去将李记的香糕,徐记卤肉,长松楼的招牌糕点都给买上一份,送去侯府。” “不是吧!”郁载歌的脸瞬间垮了。 “这么多店可不是在一条街上,你这不是让我跑断腿吗!” “让你查了这么久的事情你还没查出来,跑断腿是对你的惩罚,夜深了,本世子要睡觉,你赶紧离去。” “有异性,没人性。” 郁载歌幽怨瞪了那人一眼,碎碎念走出了房间,一阵夜风刮来,卷的他头皮发凉。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用美食抓住你的胃 “青枣,大小姐起了吗?” 雪缨青着一张脸,黝黑的双眸看向你时,仿佛能洞穿一般的犀利。 “起了啊,我正要给大小姐上早膳呢。”青枣着了眨眼,如实回道。 “不用去厨房了,陪我去房间拿东西。” 雪缨扯着青枣的手臂,以不容置喙的力道,生生把人给拉进了房间。 一推开门,青枣讶然,“你桌上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六个各色式样的食盒整齐的摆放在桌上,也难怪青枣感觉奇怪。 “你两个,我四个,都是安国公世子派人送来的。” 雪缨冷冷的说着,继续黑着一张脸,郁载歌肯定是嫉妒自己隐藏的太好了,一大早上送了这么多食盒放在他屋里,还要求必须送到陈霜晚面前,这不是明晃晃的拆她的台吗。 “安国公世子送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怎么送你这里了?”青枣迷茫的看着她,口中一个接一个问题陆续蹦出。 “我晨练的时候遇到的,就顺手给提回来了。”难道要说,在你睡觉的时候,他们翻墙送进来的! “哦哦,那我们赶紧提去吧,大小姐肯定很欢喜。”想着雪缨每日都起得最早晨练,青枣倒是信了,连忙上前去提食盒。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早膳这么丰富?” 陈霜晚挑帘而出,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着餐桌上的美食,唇边浅浅的酒窝又泛了起来。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 青黛迷茫的摇了摇头,通常院里的吃食都是大厨房送的,她也只是偶尔给大小姐加个餐,做个糕点尝尝鲜。 “大小姐,你快看看,都是你喜欢吃的。”青枣扬起眉眼,殷勤的笑着,扶着陈霜晚坐下。 “这香糕不是李记的吗?还有徐记卤肉,难道虎子一大早就去街上买糕点了。不对啊,他若是来了怎么不进来,还有这食盒是长松楼的,长松楼可是很难进的。” 陈霜晚愕然,这满桌的食物可都是她爱吃的,除了她身边的丫鬟,应该没有很多人知道吧,就连祖母好像也不清楚。 “大小姐,奴婢哪有这么大的能力,您再猜猜。” 雪缨不发一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就青枣发挥吧,真是好样的。 陈霜晚脸上笑意越盛,有些羞怯,不会是世子吧,她好像只跟世子说过这些食物很好吃,还想带他去尝尝呢。尤其上次世子不也是宴请在长松楼吗?可是就算有大半的猜测,这种话也不能直与人言啊。 “我猜不出来,食物闻着好香,我要先动筷了。” 昨晚没吃多少东西,一大早起来便已饥肠辘辘,如今美食当前,还不先下手为强。夹起一片削薄的肉片,因为饱受酱汁而显的红棕色,只是嗅着香味,便已经口舌生津,咀嚼着咸香的肉质,嗯,就是这个味道。 “是世子送的,大小姐,你不觉得世子很贴心吗?竟然记得每样你爱吃的东西,奴婢都记不住这么多。” 果然如此,咳咳咳。 差点被噎住,陈霜晚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恼,真是的,怎么弄得大家都知道了。上次送个玉簪都知道偷偷的送,这次却搞得人尽皆知,是不是侯府的人都知道了啊! 殊不知,只有这个小院知道罢了,因为送货的人都身怀决定轻功,飞檐走壁悄悄潜了进来。 “好了好了,送了这么多,我自己又吃不完,这些你们分了吧。” 陈霜晚本着脸,好容易才将几人打发了,这才傻傻的笑了起来。不能再笑了,脸都笑疼,还是赶紧吃吧。 解决一顿愉悦的早膳,陈霜晚一直保持着好心情,想了想,对青黛道:“上次那种酸甜的水果糖还有吗?” “大小姐说的是摘了老夫人院子里的葡萄,然后碾碎成汁熬成的果块糖?” “嗯嗯,还有吗?” “有啊,但是不能给你吃,上次牙疼的病奴婢可还记得呢。”青黛淡定的颔首,然后无情拒绝。 陈霜晚莫名发窘,青黛越来越往管事麽麽发展了,明明是个姑娘啊。 “给我装一些,我要送人。” “世子应该不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吧,回礼大小姐你还是选择符合世子心意的要好。” 看着青黛认真的眼神,陈霜晚尴尬的到小脸涨红,好想说世子喜欢吃糖怎么办,他最喜欢是甜食了。 不过为了维系世子的男子汉的尊严,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好了,这是他和自己之间的小秘密。 “既然大小姐执意,那好吧。” 青黛连忙走出房间,唇边憋不住笑意显露出来,她家大小姐可真是太可爱了,还像个孩子,两人互送都是吃的,倒也算臭味相投? “记得让虎子帮忙送到南山书斋。” 陈霜晚连忙喊了一句,这才默默收回目光,额,好像上次世子送了簪子我都没有回礼,这次送了吃的回礼,世子会不会觉得我不喜欢簪子啊! 罢了,不想了,下次见到世子再说好了。 “琥珀,你去通知下四妹,等下我们就出发去农庄了。” “好的,大小姐。” 收拾妥当后,陈霜晚这才带着雪缨青枣两人去了前厅,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出发了。 “大姐姐,我来了。” 刚至垂花门,便听见陈清熙的声音传来,陈霜晚含笑回眸,笑意陡然一僵。 今日陈清熙穿着颜色鲜艳的枚红色绣花锦缎,宽袖垂地,双手交叠与胸前,衬出有些凹凸的身材,浓密的青丝被六根花簪束起,余两缕束与胸前,娇俏中带着一抹成熟。 “四妹今日怎么穿的如此喜庆?”陈霜晚斟酌了下措词才道。 “这不是去接五妹吗?我太高兴了,自然要穿的热闹些,大姐,是不是很好看?” 陈清熙一脸期待的问道,这可是她想了好久的打扮,可不能失势与人。 陈霜晚噤了声,无奈一笑,罢了,且随她! “大小姐,四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难得今日天气好,王乔儿便出来透透气,看见这对姐妹欲出府,难免有些好奇。 “我陪大姐去接五妹,表姑厉害么见过吧,倒时候你肯定会喜欢五妹妹的。”陈清熙笑着回话。 王乔儿笑意僵硬,这府里好不容走了三个,还剩三个看着也挺碍眼的,怎么还要接回来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孤女寡母不容易 “大姐,你等等我啊!” 裙摆层数太多,穿着还好,只是走起路来难免有些慢。正是罗裙未露绣花鞋,弱腰含情步步娇。 “四姑娘,奴婢扶着您,大小姐定会在马车上等着你的。”身后的丫鬟连忙出手相扶,口中劝慰道。 陈清熙怯怯的看了前方一眼,眉黛微皱,小声道:“刚才我同表姑娘寒暄,说去接五妹,大姐是不是生气了。” “定是大小姐不喜那王姑娘,跟四姑娘没有关系。” “那就好,那我们慢些走,反正大姐会等着。” 待陈清熙走到府门前,便见两辆马车已经静候多时,双马并驱的四轮马车明显要比后一辆舒适宽敞,漆木花纹亦重新修葺整刷,布料换成了锦缎绫罗,颜色素雅华贵。 “为什么要两辆马车,我同大姐坐一辆就好了。” 陈清熙笑意微敛,举步上前。 这时,雪缨忽然探头侧眸道:“四姑娘,你上后面那辆马车,注意跟上速度。”然后便催促马夫扬鞭,马蹄声哒哒响起。 “怎么这样啊!” 陈清熙异常憋屈,忍了又忍,才上了后面的马车。马夫连忙挥动长鞭,紧跟前面那辆马车。 “不是说大小姐最是心善吗?怎么还安排这么小的马车给四姑娘坐,自己却坐着好的一辆。” 丫鬟见陈清熙脸色不好,连忙替自己小姐叫屈! “装模作样罢了!”陈清熙冷冷一笑,与之置气。 而另一名丫鬟却是默默收了声,陈霜晚是府中的嫡女,单是身份便比四姑娘高贵,坐前方的马车也并无不妥。何况大小姐此去是为了接回五姑娘,难道到时候让五姑娘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那五姑娘心里会怎么想。 “姑娘说的对,奴婢看那大小姐的心善多半都是装的,要不然怎么不去接二姑娘、三少爷回来,偏偏去接远在农庄的五姑娘。” “住嘴,谁让你提那个贱人!” 陈清熙生怒瞪了一眼丫鬟,好不容赶走了讨厌的二姐,才不许将她接回来。 陈清熙一直同二姑娘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止是立场问题,更是因为那份嫉妒而酝酿成的厌恶。明明都是庶女,谁又比谁更高贵,可她却得到父亲的疼爱,侯府的荣宠,明明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好在如今陈清容失去了一切,陈清熙对她就更看不上眼了,只想当根本不曾见过这个人,可是却绝对不许身边的人提,刚才这丫鬟故意贬低陈霜晚,却忘记了这一茬。 “是是,姑娘说的是。”小丫鬟连连的点首,面有惧色。 马车哒哒不停,等使出了城池便是土路,坑洼的土地,越发晃的马车里的人难受。 “这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陈清熙侧躺在车厢内,神情不适,丫鬟正卖力的给她揉着酸麻的小腿,可还是觉得分外难耐,不免有些后悔,作甚要来接五妹,在家里等着不就好了。 “四姑娘,五姑娘在的是京郊最远的农庄,我们到那里怕是要午后了,您多担待一些。” 赶车的马夫赶紧回应,声音老实忠厚。 陈清熙青了脸,还要好几个时辰呢,待在马车里可真不舒服。她挑起窗帘,外面的景色千篇一律,黄黑色的树木刷刷而过,难看死了。 在京郊偏远的村庄上,一个身穿细布棉衣的女人已经早早的起了身,卷起了袖子淘了米水,煮熟了米粥,自己就着咸菜吃了一碗,将剩下的继续放在锅灶里保温。 她抬头看了看日子,想着若是再不早到一些,怕是这冬日前她那块菜地都翻不了土了,不免加快了步伐。 “柳婆娘,你那块地还没翻好,你说你,明明是少奶奶的命,咋偏偏要和我们这些农民一样土里刨食呢。再过两人要是还翻不好,不如就使些银钱,我们家的大郎有把子力气,就借给你用用。” 对门的四十余岁的老妇出门倒水时看了柳眉儿,不免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不过是几亩地,我还翻得完,就算翻不完,我也没银两去请你家人,张家婶子,你就别想了。” 柳眉儿提出锄头跃了过去,永襄候给她送到了农庄,却没有没收她的银两,因此柳姨娘便在村子前买了座旧房和几亩地,倒是打算就用这身家养老了。 只不过村里的人听了些风言风语,又知道她是农庄里出来的,一个女人肚子带着孩子,口舌难免恶毒一些。 她一个女人能在这村庄上立了足,便已经知足了,那些闲言碎语,就且当云烟罢了。毕竟也曾见过大富大贵的侯府,柳眉儿也不想与这些市井之徒起口舌之争。 张家老妇看着柳眉儿姣好的背影,浑圆的臀部,可劲的吐了口口水。 “也不看看自己的骚/样,整天搔首弄姿给谁看呢!” 可别说,柳姨娘生的媚气,丰胸柳腰厚臀,皮肤白皙,保养得意,在这村庄了可不是一朵盛开到美味的鲜花,招引了不少狂蜂浪蝶。 在日头下干了不到半日,一些闻到腥气的男人便已经嗡嗡嗡的聚了过来。 “啧啧,看那腰,他娘的可真细。” “我最喜欢的是那胸,可真好看。” “臀部生的好,大大的,肯定能生儿子。”一些眼馋的男子聚在地头饱着眼福。 “柳娘子,俺来帮你吧,这农活这么重,可别磨坏了你娇嫩的皮肤。” 男子约末三十余岁,身材中庸,却一脸猥琐之态,尤其是那八字胡和斗鸡,怎么看怎么生厌。此人正是村庄你的地痞无赖黄,整天不务正业,转喜欢勾搭小姑娘和丧夫的寡妇。 “滚。” 柳眉儿怒斥一声,冷冷瞪眼,白皙的容颜所流露的出来的美感,更让无赖黄腹中火烧。 “柳娘子,你生的可真好看,不如就充了俺,如此这些活计你也不用再做,在家享福就好了,还有你家的那个小娘子,俺一定会当亲身女儿一样养着。” 无赖黄火烧一般的目光在柳眉儿美丽的身躯上流年,虽然是包的紧紧的粗布棉衣,可以就遮掩不了那火辣辣的身材啊。可他心底还是有些忌惮柳姨娘的背景,因此只敢口头花花,不敢动真格的。 柳眉儿不欲理她,可是任何一个人被人用视线穿透身体,怕是也难以再继续干下去。 “好,你不走我走。”柳眉儿气馁,又是这样,她这地怕是翻不完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小人难缠命苦薄 “你不走,俺也不走,柳娘子,俺们来聊聊。”无赖黄拦住柳眉儿的去路,挑眉斜眼,止不住淫/荡的笑意。 “就你这种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想和我聊聊。滚开,若是你再骚扰我,我就找人去报官,打死你这不要你脸的玩意。” 柳眉儿对这种人厌恶至极,也不知撒泡尿照照自己,她就是眼瞎,也不会看上这种人。 “呵呵,俺不配给你提鞋,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臭婆娘,别以为俺不知你的底细,不过是狐狸精、外室,作践自己当妾的玩意还敢看不起俺。” 无赖黄面色变的邪狞,眼中流露出难以控制的贪婪与火焰,一双粗糙的手掌不停的搓动着,脚下试探靠近柳眉儿,张嘴喘着粗气,似乎在想着用何种方式吃下这盘美味的羔羊。 “骚娘们,就让哥哥好好来疼疼你。” “滚开。” 柳眉儿惊吓止不住连连后退,而远处的人却看着此处哈哈大笑,像是羡慕的看着他们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的无赖黄。 “无赖黄,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细,就应该知道我是谁的女人,只要他动一根小小的指头,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无赖黄皱着眉,面上扭曲,露出嘴里的尖牙,他有些恐惧,可又色心不死,他太想吃到这块软绵绵而又香滑的肉了。 “骚娘们,别想骗俺,既然那人把你赶到这个小村庄你,铁定是不会再管你了。你看你生的这么好,还在这里守寡,岂不是可惜了,不如就从了俺吧,俺会对你好的。” 无赖黄手臂一张,脚下急跑,纵使柳眉儿尖叫连连后退,还是一不小心被无赖黄给扑倒在黄土地你,任由她掐咬抓挠,拳打脚踢,无赖黄就是死死的压着她,抱着她,让根本推拒不开,也绕不出去,就这么束缚在这个满身臭气恶俗的男人生下,宛如噩梦。 挣扎了一会,柳眉儿便没了力气,稀薄的空气令她气喘吁吁,手脚绵软。 无赖黄可谓是久战沙场,这才稍微起了起身,一脸淫/笑的看着身下高高起伏的胸脯。 “小娘皮子,力气不小啊,下手也挺狠,咬的哥哥皮都疼了。现在没能耐了吧,没能耐就让哥哥好好来欺负你。” “滚。” 一口吐沫涂在男人脸上,柳眉儿此时无比的憎恨这眼前这个人,他让她觉得,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想抛弃从前重新开始,都会重归泥泞。 “别急,娘子的口水的都是香甜的。” 男子舔了舔脸上的吐沫,一副享受无与伦比美味的神情迷上了眼睛,大手也攀上了柳姨娘俏滑的脸蛋,狠狠的摸了一把。 “救命,救命!”柳眉儿抵抗不了,只能出声求救,然而却没有人来救她。 “骚、娘们别叫了,那些人是不会来救你,想必他们心里还比我更想扯掉你的衣服呢,等下让他们看看,饱饱眼福。哈哈哈,今天我黄大癞艳福不浅哦!” 说罢,便迫不及待的去扯柳眉儿的衣服,柳眉儿不堪受辱,泪水不停的落下,掉落在黄土里。她望着当空的日头,身上压着肮脏的男人,心中一阵绝望,她就算死了,也不要被这种男人玷污! “坏人,放开我娘。” 陈清露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见这一幕便红了眼。 “呦呦,小娘子也来了,那就好好看看,你娘怎么在俺身下欲生欲死,到时候再来个母女花,俺黄大癞今生可就不许此行了。” 光天化日之下,被如此多的人窥视,黄大癞反而更是欲/火中烧,心情激动,他纵有花丛这么多年,终于要遇到了极品了。 嘶拉一声,柳眉儿的衣领被扯破,露出粉色的肚兜,包不住的白嫩也隐藏不住,显露出了沟壑。 “滚开,看开我。” 柳眉儿依旧挣扎,哭的花容失色,泪水泥泞,可那力气对男人来说也不是挠挠痒罢了! “叫啊,叫啊,你越叫,俺就就越兴奋!” 黄达赖急匆匆的去扯自己的衣服,就要来个裸程相见。 “去死吧,坏人!” 噗腾一声,宛若西瓜裂瓢的声音,挖地的农具锄子正深深的陷入黄达赖的头皮里,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流出,变成了溪流,自他的脸上蜿蜒流淌而下。 而他的最后一眼,甚至而来不及回头,就在作着美梦中倒下逝去。 “杀人啦!” “小姑娘杀人了,黄大癞死了!” “怎么办,谁去看!” “要不要报官,要不要报官!” “露儿,我的女儿。” 柳眉儿震惊过后,瞬间将吓住的女儿搂在怀里,嘶声裂肺的哭诉着。 “呜呜,杀人了,娘我杀人了,怎么办!” 陈清露吓得魇住了,她没想人杀人,可是那个人要对她娘不轨,她恨他,恨的想啥呢她,可她没想真的这么做啊! “不,不是你杀的,是他自己该死,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你是代表正义的。不要害怕,我的乖女儿,你还有娘呢,有娘在!” 柳眉儿全身也是止不住颤抖,屈卷的身躯紧紧的将陈清露搂在怀里,热挡住她的视线,自己却一眨不眨的瞪着那个恶心的男人。是他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所以她该死,不要害怕,柳眉儿你要坚强,你还有个女儿呢! “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马车驶不进乡间小道,停在了农庄,陈霜晚听闻了柳姨娘搬出去住的消息,便带着众人寻了去,却没想屋内依旧空无一人,因此雪缨便出来寻人。 这刚寻至村头,便听见众人慌乱的叫声,和哭喊声,连忙上前询问。 “杀人了,你没看到死人了吗!” 男子没好脾气的回头冲到,却看见少女冰冷的脸庞息了声,她的眼神好冷,冷的让人恐惧。 “是那个柳眉儿,柳眉儿的女儿刚才杀了一个黄大癞。”不由自主,男子托出原委。 柳眉儿,那不就是柳姨娘。雪缨快步走了过去。 “柳姨娘?” 听到久违的称呼,柳眉儿迷茫的抬起头来,可看见少女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惧比之前更甚。在她最凄惨、最悲凉的这一刻,你们为什么要寻来,还不如让她死了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从来不识好人心 房门被推开,柳眉儿头发凌乱,搂着似丢了魂的陈轻露颤巍巍走了进来,破损的领口,脏污褶皱的衣料,不难看出之前遭遇的不妙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陈霜晚微愕,连忙起身。 “大小姐,刚才死了一个男人,现在那些人正闹着去报官呢。” “是我杀的人!他意图对我不轨!” 柳姨娘连忙叫道,纵使这种回答会让她丢尽颜面,可此时她也要护住她唯一的女儿。 听到杀人的时候,陈清露娇躯微抖,缩着肩膀又埋进了柳眉儿的怀中。 陈霜晚眉头紧皱,“当务之急,先将那些人安抚,别让他们去报官,待我理清事情条理之后再说。” “是,大小姐。” 雪缨颔首,连忙又走了出去,若是报了官,岂不是给大小姐多生了事端。 “柳姨娘你竟然杀了人,这是杀人犯啊,大姐你怎么不让人报官啊!” 陈清露此时才回过神来,满脸止不住的惊慌,之前见两人音容落魄,她心里自然嫌弃两人不洁,眉眼略显高傲。 “杀人了又怎样,他该死!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柳姨娘心里憋着一口恶气,通红的眼睛冷冷瞪着两人,她心里害怕,可现在只能用满身的刺来伪装。 “大姐,你看她,我们好心来看她,她还这样对我们!” “青枣,去烧些热水,让柳姨娘梳洗下,后面的事情我们等下再谈。” 柳眉儿神色复杂的看着陈霜晚一眼,一言不发的搂着陈清露进了屋,心中既是憋屈又是感激,不管如何,大小姐都是帮了她们。 “露儿乖,别害怕,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柳眉儿将陈清露抱上床,看着怀中失了神智的孩子万分怜惜,轻声细语的哄着。 “不,不睡,血,害怕。” 陈清露慌忙摇着头,想要甩去脑海里已经烙印的血影。 “露儿,露儿你听娘说,露儿是个勇敢的孩子,是你救了娘亲,你做的是对的,若不是你,娘就要死了,所以不要自责害怕,你没做错事,一切都会过去的,听娘的话。” “不让娘死,要和娘在一起,露儿睡觉,听娘的话。” 陈清露乖顺的躺在床上,紧紧抱着柳眉的腰肢,眼睛紧闭,神情无助。 “不怕、不怕,娘在这里陪着你。” 柳眉儿哼着乡间的软侬哩曲,将陈清露哄的沉沉睡去。 “大姐,我们真的不走吗?” 堂中,四姑娘有些害怕的轻声询问,一想到刚才柳姨娘说她杀了人,便觉得晦气,一刻都不想呆在此处。 “四妹,静下心来。” 陈霜晚淡淡说了句,边想着陈家人可真是心性凉薄,以前四妹和五妹也玩耍的不错,如今却弃如敝履。 而陈秋年更是不闻不问,虽说柳姨娘是罪有应得,可陈清露毕竟他亲生女儿,如此这孤儿寡母的村庄上备受欺凌,倒是让人觉得心凉。 “大小姐,事情已经暂时压下了,只是那死者的母亲依旧哭闹个不停,看来是不愿意善了。” 雪缨匆匆赶了进来,一脸的冷色,这些愚民胆小愚笨,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可知晓,死者是谁?”陈霜晚问道。 “死者就是村上的流氓地痞,品行不端,经常调戏良家父女,与村上人多有嫌隙。自从柳姨娘搬到了农庄,因生的好看,便被这赖皮给盯上了。今日色心不死,光天化日下便想对柳姨娘行不轨之事,其德行令人发指,五姑娘一时生恨,便用锄头将其砍死了。” 雪缨一五一十的说完,心中倒是绝的五姑娘挺不错的,有血性,是个不错的苗子。 “什么,是五妹杀了人!” 话音刚落,陈清熙便吃惊叫道:“是五妹杀了人,怎么可能!” 看着雪缨冷淡的眉眼,陈霜晚相信这个消息绝对不会错误,然而五姑娘今年才不过八岁,竟然勇气打杀欺负柳姨娘坏人,实在令人心悸。 “那死者的家属不愿善了?” “那死者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母,纵使儿子如何不争气,那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奴婢的回来的路上,那老母正拉着尸体往这边拖呢!” 陈霜晚无奈扶额,这事可不好办啊!“雪缨,你去将农庄上管事请来。” “大姐,我们还是报官吧,这可是死人了!”陈清熙还没见过死人,心中不免害怕。 “四姑娘想要报官就尽早去,我这房子可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不知何时柳眉儿已经换了件整洁的衣服走了进来,头发稍还有湿漉漉的水滴落下,衬着凶狠的眉眼,到有几分阴沉。 “柳姨娘,作吧。”陈霜晚突然出声,似反客为主。 “我已经被侯爷逐出了侯府,这声姨娘可是担待不起,大小姐还是称呼我一声柳氏吧。”柳姨娘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水,滋润干哑的嗓子。 “这是当然,柳......” 话音还未说完,便被柳眉儿打断。 “不知道大小姐今日来农庄有何贵干,不会是来看我这落魄的模样吧,如今看到了,可还顺心!” “你这人莫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青枣气愤的骂了句,这柳姨娘还真是死性不改,看着既可怜又可悲。 陈清熙抿唇轻笑,哈哈,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看大姐如何下的了台。 “何必如此言论,你也知晓,对待你们,我从不曾报过险恶的心思。就算那瓶毒药是你指使五妹转交给了我,我也不曾记恨五妹。” 陈霜晚淡淡的说着,她倒是真的不记恨柳姨娘,却也对柳姨娘喜欢不起来,如今来这不过是接回五姑娘罢了,毕竟亲姐妹,陈霜晚还是抱着一份善心。 柳姨娘喉咙干涩,说到底还是她亏欠了大小姐,可此时如此落魄的样子被人看见,讥讽伤人的话语实在忍不住破口而出。 “那大小姐此来是?” “清露毕竟是我的妹妹,年岁尚幼,跟着你孤苦飘零未免可怜,此来我是接她回侯府的。” “回侯府!不,不行!”柳眉儿断然拒绝,音容狠狞。 第一百九十一章:可怜天下慈母心 “柳氏,如今你可要想清楚,你杀了人,死者的家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有可能你还要坐牢,甚至是秋后处斩,你可曾为五姑娘想过后路?到时候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如何过活?” 陈霜晚悠然一叹,她以真心示人,怕是除了祖母,别人都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吧,说到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竟然还愿意做,想来也有些想笑。 “不,不,她不能一个人回去,华姨娘会杀了她的,二姑娘也不会放过她,大不了我带着她逃走,哪怕颠沛流离,也比枉送了性命要好!” 柳眉儿慌乱的摇着头,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想把五姑娘留在侯府享福的,可是想到华姨娘的心狠手辣,这才忍痛带五姑娘离去。 “呵呵,柳氏还真是在这穷乡僻壤里呆的久了,对府中的事情还真是漠不关心,那华莲儿铸下大错,早就树倒猢狲散,人也痴痴傻傻,怕是比你的处境还要不如呢。” 陈清熙甜甜一笑,给柳眉儿解说着侯府的局势。 “报应啊,这种人活该的报应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诚不欺我啊!” 或许是侯府众人在华姨娘欺压下活的太久,每个人见她落得如此下场,竟都是舒了一口恶气。 “我的儿呀,你死的好惨啊,衣服被褪尽,脑袋被开瓢,那贼婆娘竟这么心狠,要了你的命啊。青天在上定不会让那贼婆娘逍遥法外,我的儿呀,你就闭眼吧!” 老夫人的悲呛的声音传到院子里,显然人已经到了门外,果然只过几息,那骂声越来越响,还有啪啪的敲门声。 柳眉儿打了个寒颤,这叫声说的不正是那黄大癞吗?这来上门的是她的亲人?不,不能出去,要逃,赶紧逃,可是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心中错乱,连一丝主张也无,敲门声越来越响,像是被重物撞击,怕是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大小姐,五姑娘就交给你了。” 柳眉儿突然跪下,屈辱又郑重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大姐,我们赶紧走吧,这好吓人!”陈清熙打了个哆嗦,只想赶紧离开。 “这只有一个门,又往哪走?” 陈霜晚待她的态度稍显冷淡,五姑娘似有所觉,因此心性有些浮躁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婆娘,跑我门前嚎丧做什么!” 入目便是黄达赖满是血水的头颅,死不瞑目的双眼,柳眉儿差点吓的跳脚。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瞪着满身血污的老婆娘,恶狠狠的骂道。 那婆子的眼神同样凶狠,褶皱的脸皮堆砌着狰狞的神色,满身血污的她半坐在门前,抱着死尸不撒手。 “贼婆娘毒心肠,杀我儿子理直气壮,大家快来评评理,这世上怎有这恶毒的婆娘。我儿如今年少气壮,却被这恶婆娘送到西天佛堂,留下我孤寡婆娘可怎么活啊!” 老婆子哭的可怜,纵使村民都厌弃无赖黄,可对这种天生弱势的老婆子还是存着同情,不远处围观的人都开始纷纷指责起了柳眉儿。 “你不能活,那你儿子做的事,有给我留下活路吗?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意图强/奸我,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当他做出这件事情开始,今天能活的就只有一个人,不是他死就我亡!”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你儿子落到如今的下场,说到底还是你没教养好,有娘生没娘养,你怎么不愧疚,不自责,不去死啊!” 柳眉儿历声指责,气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她是怕死,可她更怕屈辱,这些贱民,连给她提携都不配,凭什么在这里指责她! “你竟然让我去死,还有没有王法了,杀人偿命,你杀了我的儿子,就要赔命给他。贼婆娘毒心肠,害死我可怜的孩子,还让我去死,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老婆子哭的凄惨,浑身是血的趴在门前,身边躺着个死尸令人害怕,又觉得怜悯。 “我看就是那柳婆娘故意勾引的黄大癞的,那丰乳肥臀,生来不就是勾引男人的吗?如今她杀了人,为了我们村子以后的太平,我支持把她送官。” 有人开始叫嚣,是妇女的声音。 “这不好吧,就黄大赖那人,他死了还是为民除害呢,若不是那老婆娘哭的太过凄惨,俺都要拍手叫好呢!” “说的不错,这黄达赖前天还想偷懒我们家二丫洗澡呢,被我给打了出去,他死了,我们村子才是真正的太平呢。” “说的不错,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都聚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散了去,地里的农活不做了,明年交不上租金可别来求我。” 年约四十的管事冷着脸走来,对着众人就是一番训斥,有的胆小的,连忙溜走,有些自认为和管事情分较好的,连忙说道:“郑管事,你可算来了,这柳家娘子竟然把黄大赖给打死了。” “黄大赖死了,跟你有关系吗?你想给他披麻戴孝,扶棺送终?” 众人一听郑管事的言论,便明白这是要保住的柳眉儿啊,果然这柳眉儿来头不小,这下黄大赖真是踢到铁板了,死了也白死啊! “没,没关系,俺们这就走。” “对对对。” 一溜烟,转眼人就散了个干净,在这村庄上,郑管事可是没人敢惹的,就算黄大赖也不敢啊! “雪姑娘,您看?” 郑管事连忙扭头,抬着笑脸问身边的少女道。 雪缨淡淡的抬了下巴,示意看向黄大赖的母亲。 “黄家婆娘。” “哎,郑管事。”老婆子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怯的看着郑管事。 “这人死为大,还是尽快给他办丧事入土为安吧!这是你也不要再攀扯柳氏了,你儿子做的那些事,死十次都够了。” “不行,这是我亲生儿子,他不能白白叫人给打死了,我这老婆子,就是拼上了性命,也要将这杀人的送官!” “你这儿子留着有什么用,平时打你,还给你赶出去乞讨,紧巴巴存着的棺材板,还都给抢了去花天酒地,有跟没有一个样,他死了,你也是一种解脱,呐,银子拿出,赶紧回去办丧事,剩下的留着养老吧!” “不要你们的臭银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寡妇门前是非多 郑管事叹了口气,递给了一袋银子,这惹上了侯府的人,可不是死了也白死吗!黄大赖横行无忌惯了,居住在穷乡僻壤,自然是不晓得达官显贵的权威。 不想,郑管事一番好心,老婆子竟愤然拒绝,还出声怒骂,驳了郑管事的面子。 “我不要你的臭银子,我只要我儿子活过来,就算他对我不好,打我骂我,那都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不管如何,你们赔我儿子,我只要我儿子!” 老婆子说的伤心,浊泪横流,银子有什么用,银子能买回儿子吗?能换回儿子的命吗?就算儿子再不好,那不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吗?不管如何,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你这老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怎样?何况若不是你愚昧无知,只知道娇惯儿子,现在你儿子能死吗?就算他没被人砍死,犯下的罪行也足够在牢里呆一辈子了,如今还算走了运,早死早托生呢!” “我苦命的儿子,我活生生的儿子啊,都被这贼婆娘给害死了,我有冤无处诉,还用强权打压我,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 “天理、王法,老婆娘还真以为自己儿子是正义的,愚蠢至极。” 郑管事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搞定不了这个糟老婆子,怎么只认死理啊,然而旁边这姑娘冷冷的眼神,只能让他硬着头皮上啊。 这时忽然听见扑腾一声,柳姨娘赫然冲着老婆子跪了下去。 “大娘,您是可怜,你死了儿子,孤寡一人,没人养老送终,怎么不可怜!可是将心比心,您也是女人啊,您怎么就不想想我的难处,我带着一个半大的女娃,兢兢业业的活着,晨起而作,日落而栖,不敢跟任何人搭话,就怕一不小心惹了嫌话。人们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活着还不如寡妇。” 说着说着,柳眉儿不由悲从心来,泪水刷刷刷的流下,她也委屈,她也难过,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她。享受了大半辈子的福,这些日子是那么的难捱,可她不敢抱怨,不敢回头,因为她是女儿的支柱啊! “您想想您儿子的德行,他的所作所为可有给我留下活路,他尚不念及别人性命,死了难道不是活该!若是午时那一锄头没有下去,今天午后我就吊死在你家房梁上了。你如今让我赔你儿子的性命,行,我陪给你,你杀了我,给你儿子报仇,你的良心让你可能下的了手!” 柳眉儿脾气头然爆发,神色有些癫狂,混合泪水的五官扭做一团,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杀了你,替我儿子报仇!” 老婆子痴痴念着,颤巍巍的鸡爪手指抖了起来,她想为儿子报仇,可是却没有想过自己杀人啊! “一命偿一命,今天我柳眉儿的这条命就赔给你了!只是请你放过我的女儿,她还小,又不懂事,只是见不得她娘受人欺凌罢了。大娘,您有儿子,一定能懂我的感受吧!” “呜呜呜,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老婆子突然崩溃大哭,趴在满是献血的尸体上再也起不了身来,她儿子是什么德行她不知道,千担心、万担心还是出了事啊。她知道这家孤儿寡母也怪可怜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不甘心啊!儿啊,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我这老母亲可怎么活啊! “雪姑娘,这您看?”两个女人抱头疼哭,一个哭的比一个凄惨,到让着劝解的人分外尴尬。 “去找几个村民,买口棺材将这死者收敛了吧。不管他身前做了多少恶事,如今还是让尸体入土为安吧!”陈霜晚站在院子里,听得见几人的声音,她对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有些发憷,因此只是隔着些距离说道。 而陈清熙更是犯恶心,之前匆匆瞟了一眼,远远地看着都让人恶心,呆在堂中并不愿意出来。 “您就是大小姐吧!”郑管事得见陈霜晚真容,两眼激动,这就是他的主家啊。 “郑管事,您先去办事吧,待之后再续。” “好好好,老奴都听大小姐,这就去,这就去。” 不得不说,郑管事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就寻了些村民,虽然说村上没有卖棺材的,镇上离着好远,那也不碍事,有些有老人的家里都会提前备好寿棺,这使足了银两,也能买来用用。 “黄家婶子,您让一下,我们把这黄大癞给抬进棺材里,您也不想他暴尸荒野吧!” 村民有些嫌弃,站的远些距离,然而郑管事说的话可不能不应承啊,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的儿呀,您怎么就走了呢!” “黄大娘,您快别叫了,这唤的黄大癞在底下也不安生啊!” “就是就是,快点让开吧!” “搬进去吧!”哭了半晌,老婆子也不忍心自己孩子就这么躺在地上,终于还是妥协了。 一群人忍着恐惧和嫌弃,忙把黄大癞给抬进棺材,又把棺材盖给盖上。 “郑管事,这棺材抬哪去?” “还能抬拿去,自然抬到黄家去!”郑管事瞪了这个没眼色,示意他们快些。 “黄氏,这些银钱你拿着吧,给黄大癞打理打理后世,走的风光一些。”郑管事又见先前的荷包递了过去,银子虽不是很多,但也是是份心意。 这次黄婆子没有在推拒,收下了荷包,扶着棺材一路哭了回去。 柳眉儿双肩一垮,像丢了馅包子,眼中留着劫后余生和心疼的泪水。这个世道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对女人啊! “柳家娘子,你也起来吧,在这里不是徒让人笑话。” 郑管事神色并不好,若不是这柳姨娘也不会惹出这么些个事端。当初好好的住在庄子里,自己又没苛刻她,偏要搬出来住,这下可好,弄得整个村子都不太平。 “嗯。”柳眉儿抹了眼泪,抬着疲惫的脚步走了进去。 “柳氏,你进去跟五妹说说话吧,交代一番,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启程了!” “这么快!”柳如眉心肝俱是一颤,她还没准备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世道艰难,活得不易 “郑管事,你在这农庄待了多少年头了。” 堂中,略显局促的郑管事慢慢放下心神,一五一十的同陈霜晚寒暄着。 “不敢瞒大小姐,老奴以前也是在侯府做活计的,后来老侯爷去了,我们这些人就被老夫人给外派了下来。老夫人心善,不仅给我们放了奴籍,还给了这么好的差事,老奴一家都很感谢老夫人呢!” 原来如此。 “祖母的身体硬朗,若是知道你们这般惦念,心里肯定很欣慰的。” “不不不,一切都是老夫人给的大恩大德,老奴一家都无以为报。您不知道,当年老侯爷挪用朝廷银钱,欠下巨债,不止府邸财物要抵押,就连我们这些奴仆都是要被拉去掖庭的,是老夫人以一己之力承担下来了这些,老奴到现在都不敢忘啊!” 郑管事双眸隐含泪花,树倒猢狲散,偌大的侯府一朝之间土崩瓦解。老侯爷死了,主心骨没了,有些仆人想卷款潜逃,被朝廷的鹰犬活活打死在门外,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未来走向如何!而老夫人,便是那黑暗最浓时,破乌云而来的曙光! “祖母太不容易了!” 陈霜晚亦是动容,为了收拾这些烂摊子,那个来自琅琊王氏体内流淌着尊贵血液的女人真的是妥协太多。 夫死无子,背负着巨款债务,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个有能力的继子,只能烂秧子里挑个高,挑到了陈秋年这个烂柿子! 如今她是后悔了吧,可是哪怕再曾来一次,她还是只能这样选择,因为她的背后,承载着不一般的东西。 “大小姐,老奴给您准备了谷物,都是自家农庄里产的,谷物也是今年新的,最是香甜。” 郑管事红着眼眶笑着,他没有什么能报答侯府的,只能管庄子,种好庄稼,便是对侯府最好的报答。 陈霜晚眸光一闪,笑着道:“我一定带回去给祖母尝尝,说是郑管事的一番心意。对了郑管事,今年庄上的收成还好吗?附近的粮价如何?大家都能解决温饱吗?” 虽不知大小姐为何关心起了这些,但郑管事依旧一一解答:“想来大小姐也应知道,去年下了一场大雪,不少地方都冻坏庄稼,饿死了不少人,不过京都附近地势好,到也算因祸得福,谷物丰收。只不过自今年年初起,粮价便居高不下,我们这里还好些,不似京都,但也比往年高上不少,因为今年村庄上大部分人家过得都停富足的。” “这就好,这就好!有什么困难的,可以跟侯府说。” 粮食富足,可市场粮价却居高不下,不止京都是这样,连这么偏僻的周边也是这样。 “大小姐心善,老奴就替农庄上的村民谢谢大小姐了。”郑管事呵呵笑着,面色更显柔和。 陈清熙无趣把玩着腰间的玉钰,跟着乡野村夫有什么好聊的,还谈什么粮价,难道大姐真的知道此时粮价多少?上涨多少?若是她来掌家,定能比大姐做的更好。 “大小姐,五姑娘就拜托给你了。” 这时,柳眉儿带着神情依旧有些木讷的五姑娘走了出来,一说话,眼睛里的泪水又是止不住的落下。 “同是侯府姐妹,自然一荣俱荣,不管如何,五妹待在侯府总比带在这里要好的多。” 陈霜晚说的倒是真心话,如今五姑娘身体抽长了不少,都与四姑娘个头相仿,当初的婴儿肥也没了,显得清瘦。神情有些躲闪,双眼不似之前水灵灵的,皮肤微黑,倒是变化极大。 “娘,我想跟着你,不想回侯府。”五姑娘抹着泪花,抿着唇,声音说的苍白无力。 “露儿,你忘了娘之前在房间里跟你说的话了吗?你现在只能回侯府,若不然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娘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护得住你,听话,娘不想失去你。” 柳眉儿也是心肝剧颤,强忍着情绪不让泪奔。刚才她在房间内其实是恐吓的陈清露,说是黄大癞的家人报了官,让她去侯府避避风头。 陈清露听了,自然是不想连累的她娘,只得忍痛答应。“娘我听您的,等风头过了,露儿一定回来看您。” “没事,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告辞!” 陈霜晚眉目淡淡颔首,转身离去。五姑娘一步三回头,却也跟在陈霜晚身边亦步亦趋的离开了。 “柳氏,那我也走了,对了,有件事情大姐忘记告诉你了,不如就我带她同你说吧。”陈清熙优雅起身,含笑说道。 “四姑娘有话尽管直言,何须藏头露尾!” “哈哈,再过些日子,十二月六日,父亲即将大婚,只可惜,柳氏你是看不见了。”陈清熙含笑,看着柳眉儿突变的脸色,眉眼闪过一丝得意,施施然走了出去! “什么,侯爷要大婚了。” 柳眉儿自然是大受震动,鼻头酸涩,眼睛发红,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身躯恍若冰凉。 他,竟然要大婚了,取得却不是她! 马车哒哒而行,五姑娘哭声渐消,忍着泪水趴马车架上不发一言。 “五妹,莫伤心了,等你以后嫁了人,自然是能将柳氏接回家住的。”陈霜晚劝慰了一声,只是就是不知这柳眉儿能不能等那么久了。 “嗯。”陈清露应了一声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也别担心,接你回去是祖母的意思。” “我.......”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陈霜晚也不再言语开解,拿起之前未读完的话本,继续品读。 时间在赶路中度过,黄昏笼罩着大地,带走最后一抹温暖的余色,天渐寒了! “大小姐,天要黑了,今晚怕是赶不回京都了。”雪缨看了抹天色,又计算了下距离,皱眉禀告。 陈霜晚眼角微抬,有些为难,原本想着可是一日来回的。“让马夫赶快些,要在宵禁前入城。” “是。”雪缨考虑了,倒也可行。 风声烈烈,夜色渐起,马车紧赶慢赶,才在城门关闭前驶进了城门,然而此地距离侯府还有一段距离,怕是在宵禁前赶不回侯府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更深露重且苟且 “来福客栈,今晚就住在这吧!” 陈霜晚挑帘看了一眼客栈,三层的复式小楼,古朴秀雅,最重要的是看着干净清爽,周围也都是规矩的商铺。 “这几位姑娘可是住店?” 深夜之中几位姑娘来住店,掌柜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可还有僻静的院落。” “有的,还有香园是空的,有五六间上房,肯定够住。” 掌柜开怀一笑,这可定是大住户啊,要好生伺候着。 “那就要香园,另外在开两间房,给马夫,我们的马匹还请照顾好。” 陈霜晚温雅一笑,抬手递去了银锭,随即那掌柜的便看见少女腰间挂着的翠白玉佩,玉佩上宛若用朱砂涂抹,写了个偌大的朱字。 接过银子的手指一颤,掌柜又道:“天色已晚,就让在下领小姐您过去。” “好。” 几人穿过二门,向院中走去,陈霜晚匆匆扫了眼堂内,倒是没有几个人,想来都安歇下了。 “大姐,我们真的住在客栈吗?” 陈清熙倒是很稀奇,提着裙摆挤到了陈霜晚身边,一脸的欢欣之色。 “嗯,今天太晚了,明早再回府,你们到房间后早些梳洗睡觉。” “好。” “丫鬟就同你住一间,不要分房了。青枣,你今晚同五姑娘睡一间房。” 陈霜晚做了一番安排,只有陈清露身边没带着丫鬟,倒是有些不安全。 “是的,大小姐。” “谢谢大姐。” 一路沉默的陈清露道了声谢,虽然她不害怕,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好意。 “小姐,到了,这便是香园。”掌柜的停在门前,笑着说道。 “劳烦掌柜的送些热水和饭菜来。” “好的,您请稍等。” 掌柜匆匆离去,留下了灯笼,等丫鬟将房间烛火点亮,陈霜晚才道:“四妹去左边的厢房、五妹睡在右边的厢房,我住中间,若是出了什么事,切忌要叫唤。” 陈霜晚拢着眉头,这还是她第一次住在府外的客栈里,不免有些不安。 两人齐声应了,这才回了房。 房间里只剩下陈霜晚和雪缨两人。雪缨这才道:“大小姐,属下出去看看马夫房间安排好了没,你先用膳。” “嗯,去吧。” 不一会儿,掌柜带着店中的厨娘来给陈霜晚送膳。 “小姐,在下做主给您上了些招牌菜,你多尝尝。花婶,将食盒给另外两个姑娘送去。” 看着一脸殷勤的掌柜,花婶皱了眉头走出去,她又不是小厮,怎么还让她来送饭。 “有心了。” 陈霜晚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给雪缨留了几盘菜,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谁知片刻后一抬头,那掌柜的还在这。 “掌柜的,有事吗?” “小姐没有事情吩咐吗?”掌柜的也微微茫然张大了眼睛。 “没了,饭菜很可口,谢谢店家。” “你是朱小姐吧,在下眼拙,这除了朱大爷和老爷,都没见过女眷,您今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务必请住的舒坦。” 陈霜晚了然一笑,原来是因为玉佩。她当然是特意选的来福客栈,毕竟还是自家客栈住的舒心,不是吗? “掌柜客气了,朱兴振是我大舅,您也不必忧心,明早我便回侯府了。” 掌柜瞬间了然,眼中闪过一抹激动,原来眼前这位就是侯府的贵女,怪不得气质如此出众。 “那小姐您好好休息,在下告退。” 雪缨见马夫已经安排好房间后并未立刻回了香园,而是在客栈里上下打探了一番。身为暗卫,保护主人的安全,最重要的便是警惕性。查看了一番,见并无什么可疑的人,雪缨便打算回房,然而隔壁的院落中,却传来若隐若现的男声,宛若受伤的闷哼。 难道此处有异?脚下靠近,一跃而起落在围墙边,雪缨刚露出个脑袋,便瞬间石化。 庭院草木深深,石桌高树,酒壶香糕,看得还颇为雅致,然而那两个趴伏在树木前的光裸人影,却让雪缨直觉的皱眉。 夜风萧萧,烛火忽暗忽明,吟哦声,男子的粗气声,透着腐靡丽的气息。 按理说,这对男女在自己租的院落你打野战,倒也碍不得别人什么事,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两人裸露的背影,似曾相识! “雪缨,你回来了?先用膳吧,我自己梳洗就行。” 陈霜晚解下钗鬟,一袭青丝如墨如雨线,就那么飘飘洒洒落在腰际,缠绵、轻柔而又妖娆。 雪缨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的食物,有些食不下咽。她面色清冷,宛若雪山美人又带着丝英姿飒爽,然而此时面色却忽晴忽白,有些古怪。 “大小姐?” “怎么了?”陈霜晚褪下外衫,回了一句。 “刚才属下在客栈中看到了谢公子。” 雪缨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应该对陈霜晚说,反正她的职责禀告她所看到的,包括所有,不得有任何隐瞒。 “谢公子?谢云沐?” “是。” “他怎么会在客栈。” 陈霜晚也只是随意说了句,对于谢云沐她没有任何好感,而且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也已经被她抛之脑后,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包括命运。 雪缨的面庞又古怪了几分,皱着眉道:“跟谢公子在一起的还有华公子,而且,而且两人还光了衣服!” 房间内久久的沉默,陈霜晚撩拨着盆里的清水,抑制着唇边的笑意。 小样,让你们算计我,还不是中招了吧! “大小姐,属下刚才在客栈转了一圈,刚好在园子里看见,这两人应该是断袖吧!” “咳咳,不用管他们,这事华府和谢府该愁的事。” 陈霜晚隐下笑意,平静无波的说道。 看着陈霜晚这般淡定,雪缨也不好再坐大惊小怪,熟悉过后,吹了灯,一夜安眠。 竖日一早,众人平安回到侯府,陈霜晚等人当即去了暖燕堂,给祖母报平安。 “五姑娘回来了,日后便守着规矩,听你大姐的话。” “是,祖母。”陈清露老老实实的答应。 “再过几日就是你父亲大婚,莫要在婚礼上失了仪态,晚娘子,给府里众人都备些新衣。” “好。”陈霜晚安静应答,眉眼不见酸涩。 然而陈清露却吃惊的抬起眉眼看向陈霜晚,这个消息,她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论正红颜色与地位 十二月六日,鹅毛飞雪,宜嫁娶、祭祖。大红色的帷幔将侯府覆盖,鞭炮声不断。 “姨娘,今日这眉毛可是描的有些深了?奴婢替您重画吧!” 窗外的鞭炮声,惊的人心尖一抖,未免有些浮躁。 “不必了,侯爷现在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就算眉毛画的的又淡又好,怕是侯爷也不会怜惜一眼。” 这旧人说的是谁,府中可不就只剩她一个旧人了! 云姨娘淡淡说着,嘴角泛起一抹讥笑。今日她穿着枚红色夹袄,下面衬着同色的散花大摆裙裳,妆容华丽,带金镶翠,颜色更甚以往。 “姨娘,四姑娘来看您了。” 四姑娘挑帘进来,静巧的呆在一侧等候。 “熙儿,你可知道姨娘其实是最厌恶这玫红色衣裙,艳丽的不正宗,红的不灼热,可姨娘却偏偏在今日穿呢?” 云姨娘细心的涂画着唇脂,妆点繁复美丽的妆容。 “姨娘的皮肤白,穿这颜色很好看。可是为什么讨厌还要穿?” 在云姨娘面前,陈清熙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得体的笑容,因为自年幼起,姨娘对她的要求便很高,有时候更为冷漠,相比爱她,陈清熙心中更是惧她! “因为这个颜色,更贴近正红,不是吗?” 正红这个颜色,只有嫡妻才能穿,对姨娘来说是个禁忌。就连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华姨娘,也不敢在着侯府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招摇过市。 云姨娘优雅起身,抚平着身上衣料的褶皱。 陈清熙娇躯微颤,她知道姨娘的心思,她心里也不甘心啊,可是此事如何强求。 “可是今日,父亲就要大婚了。” “大婚又如何,他已经到了如今的年岁,年老体迈,不值一提,又不能给王乔儿一个孩子,你说,王乔儿这个主母还能做几年!” 云姨娘深邃如井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带着一丝杀意。一个风烛残年的侯爷,一个娇弱鲜花的女子,守着寂寞的空闺,无子无女,日复一日的过着,怕是圣人也会变疯了吧。 “姨娘,你想做什么?” 陈清熙心肝儿一颤,有些害怕。 “做什么?放心,姨娘什么都不会做的。” 她已经等了那么久,难道还不能再多等几年,到时候,一切都是她的了! 云姨娘笑容渐深,牵着陈清熙的手臂,笑道:“走吧,跟我去看看,你父亲的婚礼。” “是,姨娘。” 陈清熙缩了缩脖子,小心的陪着云姨娘走出了房门,刚到门口,便听有丫鬟道:“姨娘,六少爷醒了,正哭喊着找您呢。” “这刚画好的妆容可不能被碰花了,否则就不美了。六少爷那里,你们用心伺候着。” 语落,就只留给了院里众人一抹刺目的背影。 “也不知道姨娘怎么想的,妆容能同六少爷比吗?” 伺候陈修正的小丫鬟不满的嘀咕着,心中只觉得怪异和膈应。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去看着六少爷。” “是是,青秋姐姐,奴婢这就去。” 一匹匹大红的锦缎在某些人眼里是刺目的红,而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欢喜的颜色。 穿着大红色珍珠叠翠的喜服王乔儿在丫鬟的服侍下踏过火盆,跨过马鞍,然后手掌被塞入了红绸缎。她知道,在红绸缎的另一端,便是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 真的要嫁人了,王乔儿心中除了激动和欢喜,又带着忐忑不安。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良人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她不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面上是悲还是喜,便已经被人领入了新房。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堂中男人们各自饮着酒水,一一寒暄。 “这人生有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侯爷今日小登科,可是要多喝几杯的啊!” “好好好,喝喝!” 陈秋年亦是满脸喜意,对着敬酒来着不惧,毕竟他如今对王乔儿还算满意,更何况王乔儿的身份摆在那里,来人无不高看一分。 老夫少妻,说到底也是他陈秋年的本事啊! 外院一片喧嚣喜气,相比之下,内堂便要安静和气的许多。老夫人不喜欢喧嚣,参加喜宴的夫人们寒暄过后也在各自的席面上坐着闲谈。 王家倒是来了不少人人,包括的王乔儿的的父母姐弟,陈霜晚见此情况倒也没上前打扰,请过安后便安静坐在席面上。毕竟如今王乔儿已经成了她的继母,这态度不好太过热络也不好太过冷淡。 这些夫人们最爱捕风捉影,一点皮毛都能给传得添油加醋,闹得沸沸扬扬。 “大小姐,老夫人说让您带着几位姑娘去王,夫人房里陪着。” 青黛皱着眉,想着到底是王家的女儿,老夫人还是偏疼啊! “五妹六妹,走吧。” 陈霜晚淡淡颔首,率先走了出去,眉眼端庄,不卑不亢,到让不少妇人赞赏。 穿过长廊,空气为之一冷,眼前的玉笙居花叶凋零,却被大红锦缎铺设的一喜气。 “去跟夫人通禀一声,祖母让我带妹妹门来坐坐!” “大小姐稍待片刻。”丫鬟连忙入门通禀。 “还让丫鬟通禀,架子倒是摆的挺足的。”陈清熙微微不满,轻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着。 五姑娘倒是眉眼不动,安静的立在一旁。 “大小姐,夫人请您进去。” 入了正房暖燕堂,里面的摆设早已跟记忆中不同,陈霜晚敛下眸光,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概说的便是这种吧! 王乔儿依旧顶着盖头坐在床延,用欢欣的声音道:“晚娘子,这新婚之日头盖只能由夫君掀起,恕我不能招待你们了。这屋子你们随便坐,若是饿了唤丫鬟上差点。” “夫人不必客气,我们自己打发时间便是。”陈霜晚无所谓,老夫人让她们来此也不过是冲冲人气,陪着王乔儿打发时间罢了! 王乔儿忍不住勾起红唇,哼,以前你在侯府掌握大权,现在还不是要乖乖顺顺称呼我一声夫人。 “几位娘子何必叫我夫人,怪生疏的,如今我嫁给了你们夫父亲,时候自然会好好疼惜你们,唤我一声母亲便是!” “你想的太美!” 第一百九十六章:婚宴被搅怒气盛 侯府主母的位置还没坐热,连婆媳茶水都还未敬上,此时竟让几人唤她母亲,着实令人羞恼。 而陈霜晚却是知道,王乔儿这是在敲打她们,更多的还是她这个嫡女。 “你也不比我大几岁,怎能让我唤你母亲,感觉有些奇怪。” 陈清熙微恼,原想着柳姨娘走了,华姨娘垮了,到时候云姨娘被扶正,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嫡女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还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还这般没脸没皮。 “四姑娘,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嫡妻,如何当不起你这声母亲,还是你想唤别人?” 红盖头下的王乔儿微微冷笑,如今后院只剩这一位姨娘,王乔儿自然视云姨娘为眼中刺,肉中钉。 陈清熙张了张嘴,却不想同王乔儿顶嘴,可心里又不忿,气嘟嘟的不愿理她。 “母亲,您别生气,四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待时间长了就好。” 五姑娘柔柔的笑着,甜甜的眼睛眯起,惶恐上带着一丝讨好,着实令陈霜晚讶异。 “是五姑娘吧,快来我身边坐,这声音可真甜,是不是早上喝了蜜水。” 王乔儿心中得意,虽然觉得有些膈应,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叛徒!”陈清熙低低警告了句,冷眼不再看她。 陈清露踌躇了一会,下定决心般的走了过去。 “母亲,露儿在这里。”陈清露站在床前,并未敢真的坐下。 “五姑娘,快坐下,让母亲好好和你谈谈心。” 听着两人的话语,一个故意拿乔,一个有心谄媚,倒是各自都拍的顺心。陈霜晚轻笑一声,看着有些浮躁的陈清熙,淡淡抿了一口茶水。四妹最近的心性是越来越浮躁了,是因为没有了对手吗? “大小姐,二姑娘来了,正在前厅闹场呢,你快去看看吧!”丫鬟来禀,陈霜晚面上笑意一收,这华府还真敢来人。要知道就算陈霜晚不反对这门亲事,朱府也没一人来贺喜。 “夫人,就让四妹和五妹在这里陪你好好聊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陈霜晚说完,颔首示意,匆匆离开。 “哎,这话还没说完了!” “母亲,大姐已经走了。” 王乔儿微微尴尬收回手指,这陈霜晚也太不听话了吧,如此一来有了对比,五姑娘倒是更让人顺心。 尤其五姑娘年级不大,性格有乖巧安静,想着若是自己及笄结婚,怕是孩子与其年级也差不多相仿,因此这心里膈应倒也消去了不少。 陈霜晚刚到内堂,举目望去,便见前院子陈秋年身前有几人正在痴缠。 “祖母?二妹回来了,怎么还在外院?”外院多是男子,陈清容站在那处很是不妥。 “晚娘子去看看,教教你二妹礼仪,莫要在人前出了丑,坏了侯府颜面。” “是,祖母。” 王氏的嫂子徐氏,也就是王乔儿的母亲,一番盛装打扮,坐在王氏身侧,笑道:“妹妹何苦让个小娘子上前,这等人物只管让仆人打发了便是。不是已经逐出府邸,又何必再留什么情面。” “这是京都,不比金陵,御史口伐笔诛,随便一点风声就能丢了官职,一切还是要稳妥为上。” “说的也是,京都不比金陵城。” 徐氏亦是叹了口气,这门亲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终究女儿留的这么大了,如今嫁了人,就是侯府的人了! 再说之前,陈秋年亦是饮酒正酣,春风得意,而这时,陈清容匆匆走了进来。 “父亲,今日您新婚大吉,女儿祝贺您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陈清容声音柔婉,身姿窈窕,颜色靓丽,穿着一身不素不艳的衣裙,倒也显得清丽可人。 众人停了酒,息了声,静悄悄的小心窥视着。 “容丫头回来了,你弟弟呢?” 陈秋年对那身白衣倒没怎么上心,对着一直疼爱的女儿自然是新生怜惜,又见其模样消瘦了不好,连忙拿过来嘘寒问暖。 “弟弟今日有事没来,只有容儿来给父亲贺喜。” 陈清容面色古怪,似悲似喜,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华府的人,这才趁着今日偷偷跑了回来。 陈秋年面色微冷,儿子没回来,多少让他有些失望。“回来就好,去内堂坐着吧,就别回华府了。” 陈清容刚想欣喜的点头,却不料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跑了进来,抱着陈清容不撒手,而陈清容下的止不住尖叫,又紧紧抱着陈秋年,就因混乱的一幕,陈霜晚才匆匆赶了过来。 “父亲,那女人是华姨娘。” 陈霜晚能认出这疯癫的女人,与其同床共枕数十年的陈秋年,又如何认不出这个疯疯癫癫保住陈清容的女人就是华莲儿呢。 “父亲,父亲快救救我,快把她拉走!” 陈清容惊慌的叫着,双手使劲拉扯着那女子勒住她肚子的双手,五官皱起,手下越来越使力,恨不得掰断华姨娘的手指。 “小容儿,陪我玩啊,小容儿,小容儿。” 华莲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口中胡言乱语的叫着,显然就算是疯了,还是对陈清容有些印象,很是亲昵。而可笑的是,亲生女儿陈清容却对她避如蛇蝎。 “还不赶紧来人,把这疯婆娘给赶出去,这大喜的日子,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了。” 陈秋年青着脸,拉扯了陈清容几下,却被华莲儿用指尖抓破了手,疼的他眉头紧皱,更多的是气的。 “老爷,这疯婆娘是跟着二姑娘回来的,属下没敢拦。” 仆役在一旁叫屈,喝酒的人一看是家事,也没凑近,纷纷躲开看着笑话,其中不乏陈秋年的下属,就算想拍拍马屁,可也不好去与女子动手。不仅都是读书人,可不能失了颜面。 “爹爹,不是我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在我身后的,我怕,你快将她赶走。” 这候府距离华府倒也不近,这婆娘竟然也跟了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来不赶紧把华莲儿拉开,父亲,这里人多,我们还是进去谈吧。”陈霜晚也是皱着眉,这都被赶出侯府了,还回来兴风作乱。 第一百九十七章:新婚之夜宠姨娘 侯府婚礼陡然出现了疯疯癫癫的女子,事情自然被扒了出来,引为饭后谈资。客人也是识趣,用完喜宴后也陆陆续续找老夫人告辞,到了黄昏人也散尽。 内庭中,陈秋年皱着眉坐着,脸上已经升起酒意红晕,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却要在此处处理家中琐事,格外烦躁。 “容丫头,你怎么把华莲儿带了回来,是不是存心想搅了为父的大礼。” “不是这样的,父亲,容儿是自己偷偷回来的,怎么会将姨娘带回来,姨娘不会是跟着我回来的吧。” 陈清容神情哀婉,泪水涟涟,倒显得格外委屈。磨难真是能让人成长,陈清容才住回华府多少时日,这脾气就已经被磨砺的圆滑。 “你说一个疯女人还能跟你走到侯府不成,定是华府不安好心,想要搅了我的婚礼。” “侯爷,您可别生气,这华府众人本就心思狭隘,丢了华莲儿来搅局,让您失了脸面,也是她们会做出来的事情。” 云姨娘柔声劝慰,说是劝慰,还不如说是煽风点火。 “还都愣着作甚,还不把这疯婆娘赶出府去!”陈秋年怒而振袖,看着一群榆木疙瘩,狠狠的敲打的。 “是是侯爷。”仆人们自然不敢不听,几人压着华莲儿向外走去。 华莲儿虽然已疯,但对陈清容还是有些亲昵,根本不愿离开半步,这边一拉扯她,她就疯疯癫癫的狂嚎起来,一双混浊的眸子倒还是死死定在陈清容身上。 陈清容打了冷颤,对华莲儿的视线避之不及。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华府了,住的房间逼仄,生活简陋,许多活计还要自己做。更重要的是还要时候疯癫华姨娘,不止给她生活上的压力,更多是精神上的压力。 不过幸好,也不是别无所获,只是如今,是实在不能住在华府了,要不然...... “爹爹!” 陈清容试探的唤了一声,水汪汪的杏眸里满是孺慕和委屈,倒令人心生怜意思。 “起来吧。” “谢谢爹爹。”陈清容连忙起身,双手交叠与腹前。 “以后华府那边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安心呆着,侯府不会短缺你衣食的。” “容儿都听父亲的。” “好了,都散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秋年厌烦的皱皱眉,有些酒意昏沉。 陈霜晚知趣的告退,路过陈清容未曾寒暄,微微颔首便算别过。 “大姐,我同你一起。”反倒是陈清容挂着虚弱的笑意,柔柔的跟在陈霜晚身后。 陈霜晚眨了眨眼,这般乖顺的陈清容可真是少见。 待众人散了个干净,云姨娘这才依偎在陈秋年的身边,用涂着丹寇的手指细心的按摩着额头穴道。 “侯爷?这样可还舒服!” “不错,继续多按几下。” 陈秋年不由闭目享受,这头颅一靠,便靠在了云姨娘鼓鼓的胸前,享受着那份绵软弹性。 云姨娘仿若未觉,娇嗔道:“侯爷您喝这么多酒作甚,酒多伤身呢!” “今天本侯大喜,这酒水如何能不趁兴。” “是是是,妾身心里也为侯爷高兴呢?” “真的?”陈秋年抬眸相问,眼中柔情闪过。 不得不说,陈秋年还真就是吃这一套,温柔结语,细细呵护,还不吃醋,以前华姨娘用的时候陈秋年就很受用。如今云姨娘来说,虽是心底不太相信,可依旧止不住兴奋和自豪。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呢。侯爷,要不妾身去厨房给您煮上一碗醒酒汤,若不然怕是乔儿妹妹该等的急了。” 云姨娘今日的妆容画的很美,又刻意做出妩媚温婉的神情,让酒意上涌的陈秋年移不开眼睛。 “让她等着本侯,是她的荣幸,还敢嗔怪本侯不成!” 陈秋年一把揽过云姨娘的肥臀细腰,那女子便娇弱如水一般躺入他的怀中。 “好些日子没去你院子了,是不是想了。”陈秋年大手不停的使坏,在云姨娘放肆的点火。 “侯爷,别说,妾身害羞。” 云姨娘一脸娇羞不像作假,仓皇失措的眼神更流露出些许纯真,纤纤玉指正挡在陈秋年的唇前,衣着裸露的艳色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 是个男人谁还忍得住,何况怀中本就是自己的女人! “这跟谁学的,真是越来越勾人了。” 陈秋年闷哼一声,骤然紧绷了身躯,话说这云姨娘不过是三十如许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成熟的到极致的年华,自然一颦一笑都透着妩媚。 “既然勾人,那侯爷还等什么?” 云姨娘痴痴的笑着,媚眼如丝。 “在这里?” 陈秋年眉头一跳,倒是微微尴尬,他也是想想过过手瘾,可没想在这来仪厅里颠鸾倒凤。 “侯爷不觉得,在这里更有感觉吗?” 云姨娘颇为大胆,一双上吊眼斜斜的瞟来,颇为勾人,陈秋年哪里还忍得住,先办了再说! 两人一滚滚到了屏风后面,解衣褪带,吟哦声不断,场面颇为迷乱。那声音直听的丫鬟小厮面红耳赤,脑袋都快要缩到脖子下面去了。 这边新房内,王乔儿虽与五姑娘详谈甚欢,却也耐不住心急如焚,急切想要见到陈秋年的渴望。 这时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冷眼看了眼五姑娘,凑到王乔儿身前。 五姑娘识趣的起身,避开几步。 “夫人,不好了......” “你说什么!” 王乔儿怒而起身,愤怒掀开了盖头,满头珠钗乱颤,快速起伏的胸脯,足以可以想见她心中的怒气! “夫人,此事确切属实!” 王乔儿简直要气疯了,陈秋年竟然敢给她这样的耻辱,新婚之夜不到新房,竟和一个老婆娘颠鸾倒凤。 恨恨的目光鄙视这堂中的四姑娘,直看的的五姑娘坐立难安。 “滚,滚,都给我滚!” 王乔儿气急,扯过床上的绣枕只丢了过去,吓得陈清熙连忙跳脚。 “你是不是疯了啊!”陈清熙尖叫,连连后退。 “四姑娘,请您出去吧!”丫鬟连忙制止王乔儿,冷着脸赶人。 “哼,谁愿意呆啊!” 陈清熙冷笑,甩袖离去。五姑娘迟疑了会,道:“那母亲休息,露儿先回去了。” “夫人,现在怎么办?” “既然她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我王乔儿可不是好惹的。”王乔儿冷笑,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去,多带些丫鬟,去请侯爷来,就说我等的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冬雪已至寒梅香 冬日雪盛,转眼间就到了年节,这段时间府里倒是过得安静,二姑娘一直待在院子里,轻易不出门。 如今侯府进了新主母,陈霜晚倒也把管家的事情交了出去,至于偶尔管理下农庄商铺,倒是过得越发清闲了。 “大小姐,您怎么也不到园子走走,那腊梅开的可美了,奴婢给您折了几支回来,插在梅瓶中肯定好看。” 琥珀抖了抖身上的薄雪,靠在火炉旁暖了暖身子,待寒意渐消,这才捧着梅花上前献宝。 “嗯,挺香的。”陈霜晚慵懒的自薄毯下探出白皙的指尖,接过花枝,饶有兴趣的嗅着。 “大小姐喜欢,怎么不亲自去看看,如今可正是赏梅的时节。”别人家小姐游园宴会不断,她家小姐就待在暖阁里一直看,一整日都不得出门。 “太冷了,不想出去。” 陈霜晚将脖子缩进毛茸茸的毛领里,红扑扑的小脸生了些肉,白嫩白嫩的,好看极了。 她身子骨弱,耐不得寒气,尤其到了冬日,恨不得裹上三层棉被。别人家的小姐,就算到了冬日也能显得出婀娜的身姿,而到她这里就只剩下圆滚滚的身影。 “琥珀,你怎么又措串着大小姐出门,前日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可不能再出去。” 因为这件事啊,老夫人也哭笑不得,特意吩咐陈霜晚在雪停之前就别去请安了,因此陈霜晚这些日子倒是过得分外清闲。 “好吧,不出就不出吧,大小姐,奴婢说些事情给你解闷。” “好啊。”陈霜晚随手将花枝插进了案上的笔筒里,到有种别致的风雅。 “是四小姐,今日又跑到侯爷那里哭诉了。” “哦,这次是因为什么?” 陈霜晚淡定的翻开书籍,好像自从王乔儿入了门,陈清熙便越发的娇气了,动不动就去同陈秋年哭诉,反倒是云姨娘那里倒是毫无动静,像是将莫大的冤屈都给忍了。 如此看着,这四姑娘倒像是个前哨兵。 “好像是说厨房今日给六少爷送的羊奶的是馊的,六少爷喝了之后上吐下泻,四姑娘气不过,去找了侯爷!” “那可给六少爷请了大夫诊治。”陈霜晚放下书籍,眸中有着担忧。 “还没请呢,应该是也不严重!” “真是胡闹!”陈霜晚冷着脸,想起身却又无奈的躺了回去,六少爷自有云姨娘和侯爷照顾着,她去横插一脚,还可能会惹人厌恶。 殊不知这是不是另一场云姨娘自导自演的计谋,为的便是打压王乔儿,自从知道云姨娘有可能参与了谋害朱玉儿的过程,再见她行事,陈霜晚便多深究了几分。 云姨娘这个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回想她以往的行事,陈霜晚可是要慎重以对。 “大小姐您不知道,如今五姑娘可是正得王夫人的宠爱,每日必是晨昏定省,变化挺大的。” 陈霜晚勾笑未言,能变化不大吗?她这里好歹还有祖母护着,尚且夹缝求生。如今五姑娘同样被陈秋年厌弃,便只能去攀附王乔儿这颗大树。 “现在王夫人走到哪里都带着五姑娘,吃穿用度好上了许多,还添了几个丫鬟。” 琥珀叽叽喳喳的继续说着,她消息灵通,每日听见府里的新鲜事都会回来同陈霜晚分说。有时候陈霜晚应上几句,有时含笑不语,倒也算是好的聆听者。 “对了,不说五姑娘,就是二姑娘就更奇怪了。自打回府,奴婢竟然连她一个照面都没见到,那些诗会赏花宴竟然也统统没有了,整日就一个人待在听荷院,连王夫人那里也没去把结果。对了,上次三少爷回了一趟府里,和二姑娘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去,大小姐,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琥珀嘻嘻的笑着,双眸很是灵动。 “我若是说不想,你会如何?” 琥珀小嘴瞬间垮了下来,大小姐现在变得焉坏,明明知道人家很想说吗? “那奴婢只能乖乖的闭上嘴巴,当个乖巧可人的小哑巴!” “哈哈,你倒是不害臊,说吧!”陈霜晚笑的眼睛微弯,宛如新月般动人。 “听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小红儿说,是因为华姨娘丢了?三少爷是来侯府要人的呢,一听说华姨娘早已被赶出了府里,就斥责起了二姑娘,二姑娘伤了心,因此两人才吵了起来。” “华姨娘丢了?”陈霜晚愕然。 “可不是,那天侯府将人给丢了好几条街远,华姨娘不是傻子吗?自己又回不了华府,这不就丢了!” “丢了,一个傻子没有银钱,现在雪又下的这么大,怕是活不下去了,倒是挺可怜的。”陈霜晚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眉眼一分不曾动容。 “有什么好可怜的,当初她敢下毒害老夫人,命早就该没了。要不是她运气好,第二天就疯了,怕是现在都变成黄土一堆了。其实有时候奴婢还怀疑,那华姨娘是不是装疯呢,不过后来看着好像也不是,这才没跟大小姐您讲。” 琥珀不依不饶的说着,她对老夫人可是有挺深的感情和崇敬的,华姨娘坐下了这种事,在她眼里自然是天理不容。 一旁安静仿若隐形人的雪缨不经意瞥了琥珀一眼,原来在小姑娘眼里,华姨娘疯了是她运气好。殊不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疯疯癫癫才是最折麽人。 “如今华府没有人来闹,相比华姨娘已经被早回去,否则华轩不会善罢甘休的。”陈霜晚慢慢摇头,戳破小丫头的期待。 “哎,为什么坏人总是活得这么久!”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这不是古来有之。” 陈霜晚淡淡一笑,好与坏没有绝对的定义,但是自私的人,必定活的长久。 “大小姐,虎子哥来了。” 青枣小心的挑帘起来,身后还跟着虎子,两人进来之后,忙又将帘子盖上,生怕寒风吹了进来。 “明日就是年节,你怎么这时过来了!”陈霜晚微楞,红唇抿紧。 第一百九十九章:祸起侯府姨娘院 屋外雪花簌簌,堆得有一脚掌厚,虎子冒雪赶来,厚重的大衣上落了一层积雪,脸色也冻得微青发白,头发上还挂着水珠,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青枣,去给虎子熬上一碗姜茶。先喝杯热水驱驱寒气。” “好嘞。”青枣自然也是心疼,连忙又走了出去。 “谢谢大小姐。”捧着热水一通灌下,虎子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琥珀忙又给续了一杯热水,拿过一旁的暖手炉子给虎子塞入了怀中,这才转身同青黛退了出去。 “今年京都也太冷了些,以前曾没有这么冻人过。”虎子咧着嘴打了个寒颤,又往火盆前凑了凑。 “是啊,京都尚且如此,别的地方想来也不好过吧。” 陈霜晚叹息一声,并未深究,坐在茶炉前亨煮一杯香茶。天太冷,唯有多喝些茶水才能稍解寒意。 “是啊,属下这次出了京都,有地方的雪埋的都有一条小腿厚,着实骇人,连出门都是艰难。大小姐,您上次上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陈霜晚拿着竹夹的指尖一抖,一撮茶叶又掉回了茶馆。她呼吸不免紧促起来,虽然之前心里依然有此猜测,不免还是有些心神不稳。 她抬眸认真的看着虎子,少年眉眼张开了些,线条变得刚毅,皮肤微黑,唇角冒出了青黑色胡子,竟像个大人了。 “说来听听。” 虎子自怀中掏出手帕,摊开放在桌案上,呈现的赫然是那枚水头翠绿的镯子。 “大小姐,按照您之前所说,这三年以来除了朱云儿自娘家带入侯府的那名青秋的女子,上至贴身丫鬟,下子洒扫丫头婆子,都统统被换了一个遍。所以属下就找了经常同侯府买卖的人牙子,询问了个究竟。” 虎子清了清嗓子,紧接又道:“这些个被遣退出府的丫鬟都是犯了些不大不小的毛病,人牙子都收了下来,觉得可以随手转卖给别的勋贵。可这朱玉儿却给了牙婆使了许多银子,让这些将这些丫鬟都卖出京都。牙婆虽然奇怪,但收了银子,自然妥帖办事。” “所有丫鬟都被卖出了京都?”陈霜晚眉头微皱,这一出京都可不就是大海捞针。 “不错,这朱玉儿心思谨慎,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丫鬟自然是按照她的心意,散播到了天南地北。” 茶炉中的茶水已经煮沸,热水滚滚沁出了炉盖,陈霜晚也不得细思,忙夹来了小茶炉。 “如此,倒是难了!” “属下使了些银子,不拘远近,只要是侯府朱云儿那里出来的丫鬟,都让牙婆一一列举了出来。只是有些丫鬟跟的是游方的商人,还有上任的官员,倒也都消了踪迹。能查询到的,也就只剩一两人了,距离最近的也在临城,属下便去临城一探究竟?” “临城?”陈霜晚眸光微闪。 “是,属下到了临城,这女子已经嫁给了老实农汉,生了不少孩子,家境比较贫寒,因此属下使了些银子,那女子便什么都说了出来。不过这女子只是院里的洒扫丫鬟,平时也帮忙首饰衣物之类的事宜,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这样啊,那她识得这个镯子吗?是否见朱云儿带过?” 陈霜晚倒是不抱什么希望,时间这么久了,怕是那女子早已不识得了。 虎子摇了摇头,郑重道:“那女子不过是小丫鬟,整日忙碌着粗活,哪里能分辨镯子首饰。只不过她倒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情,让属下心中甚为疑惑。” “是什么事?”陈霜晚眉头一动,心中骤紧。 “大小姐,此事也只是属下的猜测,是否正确,还需大小姐辨析。” 虎子肃起眉眼,有些忐忑的道:“大小姐可记得,上次属下在田婆子口中得知,侯爷是在三年前被下了绝孕药,府上的六少爷如今三岁有余,正好卡在时间点上。然而这名丫鬟却说,她每天都为朱云儿收拾换洗衣物,朱云儿的经期准时而至,直到朱云儿说出怀孕时,就已经怀胎五月了!这怀胎五月的妇人,经期为何月月而至,宣布怀孕之后才断,所以属下猜测,府上的六少爷有可能不是侯府的孩子。” 虎子说道这里,紧张的吁了口气,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子嗣血脉混淆,家产亦主,想想都令人心寒。他当然要如是向陈霜晚禀告,虽说之间夹杂着他自己的猜测,但大部分人想来都会往此处想吧。 陈霜晚倒吸了口凉气,明明裹着三层夹袄,却依旧感觉全身发凉。陈修正会不是侯府的血脉吗?可他生的确实有几分像陈秋年的啊。 这孩子可是一天一个样,小时候能瞒得紧还好说,可这孩子都三岁了,一眼望去若是不像陈秋年,也会令人生疑的呀,云姨娘怎么敢这么做! “不是侯府的孩子,是云姨娘的孩子吗?” 陈霜晚满眼乌云,怀胎六月,经期如期而至,怀了之后才断了,难道云姨娘与人通/奸,怀了别人的孩子,故意报大了月数。 不不,不应该,除非云姨娘知道了华姨娘给陈秋年下毒的秘密,否则她更应该隐瞒月数便是,为何偏偏是报大了月数,陈霜晚怎么想也想不通啊! “应该不是朱玉儿的,报大了五个月,到了月子怎么生的下来,所以这孩子是被抱来的!” 陈霜晚心脏骤紧,鼻头发酸,那可爱的小人儿,白白嫩嫩的模样真的不是侯府血脉吗? “那丫鬟怎么说?” “那女子还没等到朱玉儿生产就被发卖出府,大小姐难道不知?” “那时候母亲去世还没有几个月,我优思难过,也就只是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未见到孩子。这些年来,云姨娘也将孩子看得挺紧的,除了家宴,轻易不带出院子。” 陈霜晚皱了皱眉,想着当初那丝违和感终于是从哪里来的了。云姨娘待陈修正太不上心了,哪家的母亲不是将孩子疼宠的无法无天,而她看见宝儿哭泣,眼里也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透着烦躁。 “这件事,继续查下去,我一定要知道宝儿究竟是不是父亲的孩子!” “是大小姐,名单上还有一名女子,属下过些日子就去打探!” “辛苦你了。” “大小姐,姜茶来了,哦,还有怀柔郡主的帖子。” 第两百章:好字成双龙凤配 “风雪已至,吾将行矣,收简理囊,偶念消息,心有挂怀,冬雪难行,卿若有恙,久别之日,城门目送即许。” 贴上寥寥几字,银钩铁画的几个字里,透着男子的杀伐之气。 “年节一过,就要走了吗?” 陈霜晚捧着帖子,久久不能言语。怀柔郡主与她言谈相欢,只是陈霜晚因两人的身份差异,多次避及怀柔郡主的好意,数次邀请都以抱恙推去,如今怀柔郡主即将踏上归程,到让她莫名心酸。 细细想去,这京都横竖八百里,她竟无一知己,唯怀柔郡主且谈一句知心,她归去之日,自当送行。 “送信的人还在吗?” 青枣微愣,忙道:“大小姐,那人已经走远了,要回信吗?” “不必了。” 陈霜晚摇了摇头,端着茶水浅酌了一口,心头晦涩难明,如此说来,他怕是也就是这几日了,怕是都不能赶上她的及笄礼了。 “大小姐,若是无事,属下就先走了。” 虎子喝了杯姜茶,身体暖意融融,与青枣闲聊了几句,也不好意思多带,连忙请辞。 “青枣,去将年节礼提来,让虎子带回去,如今风雪大,路上当是小心。” “主子关心属下一定牢记耳边,告辞。” 虎子再次拱手,这才和青枣走了出去。 房间仿佛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陈霜晚捧着茶水,听着窗外簌簌的风雪声,倒是有些恍然。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换上整洁的新衣,陈霜晚特地去向王氏拜年请安。 没想等她到时,屋里挤了不少人,王乔儿坐在左侧,含笑说着喜庆话。五姑娘坐在一旁,颔首聆听。云姨娘带着四姑娘,坐在右边的位置,因不着老夫人待见,只是安静的坐着听着。 “晚娘子来了,快来火炉旁坐着,看把这小脸冻的红扑扑的。” 一见陈霜晚,王氏嘴边的笑意便多了几分真心。 “祖母,夫人,云姨娘,四妹、五妹。”陈霜晚含笑一一礼节周到,这才走到老夫人身边。 “晚娘子,你这是怎么了?穿的怎么这么像只白兔子。” 王乔儿出言打趣,冬日里她还穿着一抹刺目的大红色褥子,画着明艳的妆容,头戴金银二色钗子,更衬的活泼妩媚,颜色姣好。只是那上等的珍珠细粉还是遮挡不住眼底的轻痕。 陈霜晚收回目光,只是笑吟吟的,也不搭话,说她是兔子,是想吃了她吗? “可不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红红的嘴,细细的眉,再衬着乌溜溜的眸子,比兔子还要好看呢。” 云姨娘心思转动,竟也跟随着王乔儿夸赞起了陈霜晚,因为她一言语,王乔儿嘴角的笑意瞬间化作不屑。 “晚娘子定是月亮里的兔仙子,今日下凡是来讨喜的吧!” “祖母,晚儿是来给您贺年的。” 陈霜晚不依,怎么连祖母也取笑她。不就是因为怕冷,穿了略厚袄裙,领口袖子都用兔子毛织上了厚厚的一层,可暖和了。 陈清露羡慕的看了一眼两人,祖母总是待大姐姐不同。只不过如今她心中虽然羡慕却不嫉妒,大姐值得别人待她好。 “姑母说是仙女,那就是仙女,着整个侯府可不就着一个仙女,别的人可是比不上的。”王乔儿笑吟吟的,一双妙眸不时瞥像云姨娘,心中冷笑。 “姐姐是仙女儿,露儿只想做娘亲的小棉袄。” “露儿可真是乖巧。”王乔儿满意拍了拍陈清露的小手。 陈清熙脸色苍白又青,紧张的看向云姨娘,令她失望的是,姨娘安静不言,恍若未闻。 “今日乔儿可是有些不着调了,这大年三十的,和气为重。”王氏出言敲打了一番,让陈霜晚一同坐在罗汉塌上。 “这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不小心就太招摇了吗?” “不知夫人所说,喜从何来呀?”成霜晚抿唇轻笑,看来王乔儿今天是想唱一出好戏啊。 “这好戏啊,可不就在这吗?” 王乔儿将陈清露给拉到老夫人面前,笑吟吟道:“姑母你看五姑娘生的俊俏,这口鼻间倒和我有些相似呢,这可不是缘分吗?” “哦~”王氏淡淡挑着眉,顺着王乔儿的话接了下去。 “姑母,你也知道乔儿在这侯府也没有个贴心的人,侯爷又不能......而五姑娘生圆润可爱,又和我极其投缘,她身世孤苦,又没有姨娘在府中照料,所以我就想不让就让五姑娘到我身边来,以后我也能多照顾照顾她。” 王氏淡淡颔首,对此事并无意见,毕竟是侯府的血脉,日后王乔儿也没个血脉,有个孩子陪在身边,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这种事情眼睛要擦亮一些,莫要选了个像陈秋年那样的白眼狼。 一旁的陈清熙暗恨的瞪了一眼五姑娘,马屁精,白眼狼,这就投靠王氏了。只是着心底,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而在一旁的云姨娘却轻松的喘了口气,是五姑娘就好。 “母亲,你的意思是?”陈清露有些惊慌,眼中闪烁着水光,一丝丝激动,一丝丝颤抖。 “傻丫头,这些日子你在我身前伺候,你的真心我自然看的明白,日后你娘亲也回不了侯府,我不多照顾你一些谁还能照顾你!” 王乔儿俏皮的笑了笑,待五姑娘到是有几分真心。 “那五妹的意思呢?” 陈霜晚轻声问,不过心里一紧明白陈清露肯定会同意的。这记名的嫡女也是嫡女,不说出嫁的规格和庶女不同,这名声也多少好听了不少。 “露儿都听母亲的。” 少女柔柔的笑着,回答分外得体,倒令王氏高看了几分。以前这五姑娘也是拔尖的,处处掐尖,如今受了一场大罪回来,这性子倒是变了不少,看样也是像好的方向发展。 王乔儿笑吟吟道:“这俗话说的好,好字成双,以后侯爷也不会有嫡子了,不如一同将六少爷记名到我名下,我接过来好生教养,日后必能成龙成凤,为国效忠!” 王乔儿这话说的分明,只要将六少爷送给她养,那日后这侯府之位定是由六少爷继承了。 “我不同意,老夫人,六少爷他离不开妾身啊!” 第两百零一章:王氏心中的思量 王乔儿的笑声宛如落地惊雷,那盛开的笑意宛若魔鬼的邀请,令云姨娘气极浑身颤栗。突然,她扑通一声就直直跪了下去,言辞拒绝。 她万万没想到,王乔儿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不知要记名五姑娘,还要把六少爷也给抱了去,这可万万不能让她得逞啊! “老夫人,还请老夫人明鉴,六少爷自幼就养在妾身身旁,真的不能离了妾身啊。” 陈霜晚双眸微眯,看见云姨娘一直沉静的眼底泛起了云浪,那是怒气,又是算计,唯独没有心疼与怜意。 王氏隆起眉头,觉得云姨娘的态度做的太过。如今陈修正又不是幼儿,已然记了些事,就算被王乔儿抱去养着,日后肯定还是记得她的。而这侯府嫡子和庶子的地位可是天渊之别,如此为自己儿子前途的好事,云姨娘岂能因为妇人之仁拒绝,着实有些愚蠢。 “云妹妹何必着急拒绝,如此也是对六少爷好不是吗?难道云妹妹想让六少爷以后的同窗嘲笑他是个庶子!” 王乔儿笑吟吟的,一双眸子微弯,带着挑衅。尤其是将庶子二字咬的极重,看似好言相劝,实则格外嚣张。 陈霜晚心中急转,六少爷不是朱云儿的孩子,所以云姨娘绝对不会将孩子交给王乔儿抚养,因为这不止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还会令云姨娘失去筹码,她若不甘心此时的位置,必定会牢牢抓紧陈修正,而后再寻后路。 然而王乔儿这边也更不会放弃陈修正,如今陈秋年有两个庶子,陈修其心性已定,且心系华府,王乔儿自然不会动心。 而陈修正尚且三岁,不过是懵懂的年纪,只要好生养着,感情未必会差,所以王乔儿也绝对不会放弃他。 如此说来,两人因这陈修正必有一番龙争虎斗。如今侯府中祖母必定是支持王乔儿的想法,不只是为了王乔儿的以后,也是为了侯府的未来。 姨娘能养出什么孩子,就算才华横溢,也必定心胸狭窄,大局观狭小,荣誉归属感弱,这一定不是王氏喜闻乐见的。 而陈秋年这边倒是不好说,反正他一直立意不坚,极容易摇摆。那她呢,是不是可以等鹬蚌相争,然后渔翁得利。 “夫人,六少爷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让他离开亲生娘亲身边,他定会埋怨的。老夫人,妾身求求你了。” 云姨娘抹着眼泪,心中又急又气,她原本有把握让陈秋年不同意此时,却没想被王乔儿将了一军,直接搬出了老夫人。 “是啊,祖母,弟弟肯定不愿离开姨娘的,他身子骨又不好,昨天喝了大厨房的奶水还上吐下泻,俨然生了一场大病,怎们能交给别人抚养呢!” 陈清熙也焦急的说着,她倒是真喜欢这个弟弟,不想将他送给王乔儿,这才泪眼婆娑的王乔儿上眼药。 陈霜晚淡淡摇头,想着四姑娘竟然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没过脑子啊。 殊不知此话一出,王氏面色陡变,心中对着母女厌恶巨增。王乔儿再如何不好,那也是琅琊王氏教导出来的女子,同样的礼仪教导,同样的家族底蕴,规矩衔刻在脑底,王氏心中自然相信王乔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 “孩子生病了,是你们没有照顾好,如何还能推卸到别人的身上,昨日的事情老身也听说了,既然是馊的,怎么一点也不查就喂了下去。孩子病了,主要责任还是在于你这姨娘没照顾好!” 王氏冷哼一声,淡漠的眼神扫着面色惨白的云姨娘。 “老夫人,不是这样的,六少爷每日喝的羊乳,都是当天产的最新鲜的,这冬天的,哪里会馊,定时有人用隔天的羊乳偷换,想要害六少爷啊。” “你说有人想要害那孩子,我看想要害他的正是你这个亲生姨娘。”王氏的话音掷地有声,落地斩钉截铁。 云姨娘震惊的瞪大眼睛,泪水要落不落。“没有啊,妾身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既然你不想害自己的孩子,为何有时间指示四姑娘去大郎那里胡闹,却没有时间去请大夫。孩子上吐下泻,这病情能耽搁的起吗?今日你一早便来了暖燕堂,说孩子病了不能出门,那你在这坐了半晌,怎么还不记得找大夫。” 陈霜晚眼睛微闪,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看的明白啊,祖母果然是慧眼如炬。 “妾身,妾身不敢请大夫,怕......”云姨娘话里欲言又止,其中深意又有那个人听不出呢。 “祖母,不是姨娘让我去的,是熙儿心疼弟弟,自己去求父亲的。” 陈清熙颤着肩膀,心里也有点迷茫,姨娘为何不给弟弟请大夫,孩子总是比大人娇贵,更应该小心呵护才是呀。 “哈哈哈,这真是笑话,云姨娘是在怕什么?我王乔儿行的正,坐得端,才没有你那些鬼心思呢。姑母,我看着云姨娘也是照顾不好孩子,不如今日就将孩子送到玉笙居照顾吧!” “云姨娘,老身念你为侯府开枝散叶,对你也是不薄。以前没有主母,这孩子养在你身边也就养了,可是如今有了主母,你又照顾不好孩子,灾病不断,不若就将孩子过继在去乔儿名下,也算是个好的出路。” 王氏终于发话了,一句话就令云姨娘肝胆巨寒。 “老夫人,不行啊,妾身不能没有宝儿啊。老夫人,这些年妾身在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将宝儿留在妾身身边吧。宝儿最喜欢姨娘,是离不开妾身的。” “这人啊,离得久了,感情就淡了,何况还只是一个三岁孩子,云姨娘,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将宝少爷照顾很好,你随时都可以见得呀!” 王乔儿志得意满,一舒往日郁闷之气。尤其是那日新婚之夜的事情,令王乔儿如哽在喉,分外恶心,既然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身为侯府主母,她有的是千般手段来惩治这个小小的姨娘。 陈霜晚暗叹一声,王乔儿借东风的手段倒是使的是炉火纯青,只可惜云姨娘步步为营,还是败在了身份之上。 “老夫人,您真的要分开妾身和宝儿。” “这也是为了你们母子好。”王氏淡漠的说了一句。 云姨娘留下两行泪水,目露恨意,对王乔儿裂开一抹笑意。道“你们休想得逞。” 说罢,竟然冲着屋内墙壁撞了过去,登时血花四溅。 尖叫声起,登时众人脸色煞白,倒吸了口凉气,这云姨娘倒是对自己真狠啊! 第两百零二章:论教养和闺仪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还是大年三十,这人怎么就说撞就撞墙了呢!” 陈秋年站在堂中,难得可以休沐几日,这一个两个的还都给她找事。不过他有火气也不敢朝老夫人发火,这怒气的宣泄口自然只能朝着王乔儿去。 王乔儿心里也很委屈啊,心想着这人撞的半死不活的装的到是挺可怜的,心机倒是很深吗! “侯爷,谁知道云姨娘怎么这么想不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商量的吗?侯府里不是还有您和老夫人主持公道,何必动不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学乡下婢子的手段。” “呜呜,爹爹,都是这个恶婆娘,是她逼死姨娘的。” 陈清熙趴在床头,此时闻声,连忙转过头来泪水迷蒙的告状。 “还有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吵得我头疼。” 真是一群鳖孙事,陈秋年心中郁结,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身上疲累。 陈清熙下了一跳,也不敢再哭,她可真是命苦啊! “马大夫,这大过年的还麻烦你了,这云姨娘如何了?” 陈霜晚轻笑,现在陈秋年定是觉得女人又烦又蠢,满身疲倦。因此颇为解语的主动上前,问候大夫。 马大夫摇了摇头,道:“出了血,又晕了过去,幸好伤口不算深,倒也保全了性命,多喝几幅汤药,在床上多躺些日子,便没什么大碍了,切记,莫要劳累,也不要下床,轻则增加伤势,重则罔送了性命。” “多谢大夫,那您写下药方,我这便派人去抓药。”陈霜晚笑道。 “好,给老夫准备笔墨。” “马大夫,且随我来。” 陈霜晚带着马大夫出去,屋内众人倒觉得省心,而陈秋年越看,越觉得这大女儿的好来。 “乔儿,你这性子也多跟大丫头学学,今日你的手段要是委婉些,云姨娘至于一时想不开,就撞了墙吗?这明显是心存死志啊!” 陈秋年颇觉无力,近一年来,他身子骨越发不好了,时常郁结在胸,气喘不足,处理着这些事情,更觉得烦躁不堪。 “侯爷,妾身这不也是为了您着想吗?这六少爷是云姨娘的孩子没错,可是你看被她养的身体娇弱,也不识得几个字,你看京都世家公子,有几个是这样的,为了侯府的延续,可是要好好教养的。” 王巧儿叹了口气,细心劝慰,她饱读诗书,精通礼仪,自然是知晓男人心中所看重的地方。 “你说的不错,这事且容我再思考一下。” “都听侯爷的。”王乔儿适当的放缓了声音,轻声悦耳。 “马大夫,按理所说,云姨娘伤在头部,不是应该再给开些外敷的药方,好止血好的快一些吗?”陈霜晚拿起墨迹还未干透的药方,眸光在此上流连。 “大小姐果真有慧根,若是学医,定时一名好大夫。是这样的,云姨娘其实是内伤外伤都有,头骨皮肤破裂,因此流血不止。而人脑里面的东西经此剧烈撞击,也受了程度不轻的损伤,所以老夫给开了内服的药物,缓解治愈病情。这外敷的药物自然是也有,只是伤在头皮,有头发遮挡,这药物也难以涂抹。而若剃了秀发,这妇人怕是也接受不了吧!” 马大夫摇了摇头,出于伤情考虑,自然是内外兼敷的要好。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是动不得的,尤其深宅夫人更看重此层。 陈霜晚了然的点了点头,含笑道:“既是如此,那还请马大夫开些外敷的药,用于不用,到时再说,反正有备无患。” “大小姐真是心细,老夫自叹不如啊!”马大夫刷刷下笔,不至片刻又写好了外敷的药方。 “青枣,替我送送马大夫,今日有雪天寒,派遣马车送马大夫回去。” “那就多谢大小姐,告辞。” “是。” 马大夫跟着青枣走后,陈霜晚看着两张药方,眸光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道。 “雪缨,将这药方交给王乔儿,说清楚用途。” “是,大小姐。” 雪缨接过药方,迅速离开,她言简意赅,不至片刻,就已同王乔儿说清楚了用途。 “好的,我知晓。”王乔儿美眸流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听到了,务必按照药方,将药品一个不漏的抓来。”王乔儿随手将药方递给了自己的丫鬟,这才又走回陈秋年身边。 “侯爷,见到云姨娘这副模样,其实乔儿心中亦有愧疚,这些日子,就让奴婢房里的帮衬着四姑娘一起照顾着云姨娘吧。” “你有这心便好,宝儿还小,熙儿不过也是个小丫头,你帮衬着照顾,本候心里才放心。”陈秋年淡淡点了点头,倒是同意了。 “多谢侯爷信任。” “好了,这大过年,年夜饭可不能不吃,本候就先回去了。”陈秋年抿着薄唇,径直走了出去,没多久,便迎面见到袁管事。 “侯爷,三少爷回府了,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其儿回府了!”陈秋年面上忽的一喜,又忽的一冷。 “不错,就三少爷一个人,老奴看着,三少爷应该是想家了,只要侯爷您放下面子哄一哄,三少爷定是不会再走了。” “哼,这个臭小子还要哄,我是他老子,他留不留都是我说的算。” 陈秋年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了些许弧度,毕竟最疼爱的孩子回来了,心中还有几分欣喜的。“是是是,三少爷可不是一直只听侯爷您的话,这次不过是被有心人蛊惑罢了!” “哎,孩子还小,还需要教啊。”陈秋年长叹一声,脚步陡然轻快了许多。 “你怎么还待在这里,这里不欢迎你。”陈清熙哭了一会流干了眼泪,见王乔儿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品茶,不免心生怒气,若不是因为她,姨娘才不会变成这样。 “四姑娘,你的教养呢?”王乔儿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又自问自答的道:“我也是傻,跟一个妾生的庶女论什么教养,教养这种东西,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陈清熙几乎气炸,王乔儿不止害的姨娘落得如此下场,还对她进行人身共计,忍不住还以讥唇。 “教养,就凭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教养。你未婚失贞,把爹爹骗上了床,还不是处子之身,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凭什么说我没教养!” 第两百零三章:收拾你小手段而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寂静,丫鬟们各个瑟缩着脖子,低眉顺眼的看着地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王乔儿怒极反笑,胸部气管里传出古怪的闷哼笑声。“四姑娘果真是伶牙俐齿,懂得道理也是不少,看来本夫人务必给四姑娘请个好的教养麽麽,来好好调教调教四姑娘。” “夫人,这教养麽麽手段这么高,四姑娘落到她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何况不过是个庶女,哪里值得您这般费心。” 新买进府的丫鬟九艾自然以王乔儿马首是瞻,连忙出声打压。 “还不把她拉出去,关在院子里。”王乔儿转头对小丫鬟冷冷的说着,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是,夫人。”九艾惶恐的点头,忙去拉扯四姑娘。 “贱婢,放手,你凭什么关我,我要告诉爹爹,让爹爹罚你。” 陈清熙尖叫,避躲不及,还是被丫鬟抓住。她那有做惯了粗活的丫鬟力气大,半推半拒的被往外拉。 一旁的青秋见状,面有不忍,可是看着昏迷在床的云姨娘,不敢上前说情。若是王夫人故作由头将她撵了出去,那云姨娘可就危险了。 “四姑娘还真是天真,到让我这继母有些不忍下手了。”王乔儿捏着帕子,故作娇羞的笑着。 “夫人,这汤药已经熬煮好了。”王乔儿的贴身丫鬟红喜端着药盏走了进来,眸子里闪烁着得意的精光。 “有两盏药,云姨娘喝下?”王乔儿抿唇轻笑,再无一丝怒气。 “夫人,一碗内服,一碗外敷,云姨娘必定会早日康复。” “既然这样,还不送去给云姨娘喝下。” “是。”红喜脚下走动,面上笑意渐深。 “姨娘才不喝你们煮的的药,你们走!”陈清熙焦急的叫着,却又挣脱不了粗鲁的丫鬟,心急如焚。 “还是我来伺候姨娘,就不劳你了。”青秋见状,连忙抬手去端药碗,忧虑的面容上强撑着笑颜。 “秋姑姑何必客气?刚才我们家夫人可是应承了侯爷,要照顾好云姨娘,所以这些琐事还是让我来吧,你在旁面看的就好。” 红喜动作幅度较大,丝毫不怕汤汁药晚流出,躲避侧身,到让青秋有些畏手畏脚。 “喝个药还磨蹭什么,本夫人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耗。”王乔儿不咸不淡的说了,尾音娇哼。 “猫哭老鼠假慈悲。” 陈清熙嘀咕的骂道,这人果然不能得了权势,稍微张点位置这脾气就见长,真让人觉得恶心。 “四姑娘说话不中听,就把嘴给堵上吧,等什么时候学会做人,学会讲道理,这帕子再拿下来。” “是,夫人。”九艾见夫人又不欲将四姑娘赶走,连忙掏出手中的帕子给一囫囵的都塞到了四姑娘的嘴里。 “你想干吗,你个贱婢,呜呜、嗯嗯唔。”陈清露几乎气疯了,王乔儿真的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堵住她的嘴巴。 “让她老老实实待在椅子上,安静一些,支支吾吾的惹人厌烦。”王乔儿冷瞪了四姑娘一眼,她可没将四姑娘放在眼里,如今,她是要看一场好戏呢。 “红喜姑娘,你这样是喂不进去,还是我来吧。”青秋急的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陈清熙。只见那红喜姑娘根本就不是想时候人的模样,勺子就放在云姨娘唇上,也不管汤汁从唇角流出,依旧手上动作不停。 “怎么会喂不进去,你看云姨娘不是已经喝了大半碗吗。” “红喜姑娘,还是让我来吧。” “怎么,你是嫌我笨手笨脚,我家夫人还没训斥我呢,谁给你这么大脸。” 红喜不屑一笑,依旧趾高气昂,如今她家小姐是侯府夫人,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还让她看个老丫鬟的脸色。 “真的不用你帮忙。”青秋无奈,一把躲过药晚,细心的给云姨娘一一喂下。 红喜嗤笑一声,也没咒骂,算着另一碗温热的褐色药膏用调羹搅了搅,粘稠的屎黄色,浓重的药材异味,闻着脸都皱成了菊花。 “好了,该上药了,你把云姨娘的被子掀起来,我要给她上药。”红喜粗声指使着,没啥好脸色。 “上药?”青秋倒是一时懵懂,被挤褪了开来。 王乔儿饶有兴趣的看着气嘟嘟的五姑娘,在看着半死不活的云姨娘,心中还闪过一抹小兴奋。既然你想死,那就多折腾些日子呗。 “伤在头骨,大夫说了,若是想让云姨娘快点痊愈,一定要内外兼服,刚才用了汤药,现在当然要服药膏,你平时手指破了还知道抹点金疮药呢,何况是我们侯府的姨娘。” 红喜认真的说着,到令青秋信服,然而下一刻,她却陡然尖叫起开,眼睛瞪大仿佛要掉了出来,下巴拉开,容颜瞬间变得丑陋。 原来只见红喜自腰间掏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红色大剪刀,径直捉住云姨娘一撮秀发,咔嚓一声轻微响动,就将那一寸寸青丝贴着头皮间断。 惊恐的青秋只来得及尖叫,根本反应不过来去阻止。 “你难道看不出看吗?只有剪掉了头发,才能抹药啊,药不然这药膏抹哪?抹在头发上,怕是两天就要生虫子了吧。” 王乔儿呵呵直笑,只觉得这些天堵在胸口的滞气尽数消了出去。只要想到云姨娘醒来看到自己一副秃瓢惊吓欲绝的面容,王乔儿倒是有些期待云姨娘快些醒来了呢。 “不,不呜呜。” 陈清熙吓得止不住口气,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了,王乔儿怎么敢这么做,她竟然要减掉姨娘的头发,这个女人,真的好恐怖! “不能剪啊,不能剪啊。” 青秋也是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伸手去躲剪刀,她已经可以想见,云姨娘醒来后的何等疯狂模样。 “不要碍手碍脚的,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姨娘好,早日康复啊。”红喜手下不停,刷刷刷,大半的头发被剪掉,参差不齐。 “住手,不许剪。”青秋终于夺到剪刀,手掌正是握紧了剪刀尖,有鲜血顺着掌心流出。 第两百零四章:后有之而未尝不可 “父亲。” 陈修其见到来人,默默的站直了身躯,神色恭敬,然而他执拗的唇角,阴沉的双眸,却也显示出了他的不甘心。 “回来了,坐吧。” 陈秋年见到陈修其还是比较开心的,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将儿子打量了一遍。 “这次回来,你舅舅有说什么吗?” “舅舅只是叮嘱其儿向父亲问好,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啊,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住下吧,明年学院也要开学了,好生学习。”陈秋年勉力了几句,对这个儿子倒也是很满意。 “一切都听父亲的。” 陈修其沉默的点头,看着父亲儒雅翩翩的模样,他便想到那天他寻到姨娘时,那娇弱的身躯与乞丐抢食的狼狈模样,心中便是抑制不住的恨意。 “对了,你还未见过你母亲吧,今日晚宴上就去拜见一番,毕竟是你的继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其儿放心,在为父的心里对你是一直爱重非凡。” 王乔儿,一个成为他继母的陌生的女人,让他忍不住齿寒。可他却只能忍,因为他还小! “父亲,孩儿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和母亲,待母亲如亲母,必定不会有任何逾越和不敬之意。” “果然是长大了,你能这样想便好。” 陈秋年满面欣慰,果然是个好儿子啊,不像女儿,天天给他招惹是非。 “是父亲您教导的好。” 陈秋年笑容渐开,抚了抚胡须,又道:“既然你回来,去跟你二姐报个平安,这些日子为父疏忽她了,你是弟弟,自然要与她多亲近。” “其儿明白,不止是二姐,其余姐妹其儿也一定好生照顾,一门姐弟,不分亲疏。” 果然陈修其离了侯府些许时日,这口舌上的功夫又伶俐圆滑了不少,听着,倒也真挚。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足以想见陈秋年的畅慰。 陈修其眸色晦暗,砸了眨眼,笑道:“父亲,儿子有一见事情想同您说。” “但说无妨。” “儿子之前住在华府,结交了一位谢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更是今科士子,才华横溢,我们二人详谈甚欢,引为知己,所以过几日我想请谢公子来侯府小住几日,爹爹觉得如何?” “如此英年才俊,自当结识一番,只管请来便是,为父必命人好生招待。” 陈修其大喜,露出一抹真心的微笑,之后父子俩相谈甚欢。 再说亿兰苑,王乔儿拍拍手,满意的看了看红喜的杰作,笑容越盛。 “好了,红喜,即然她们不识好歹,你也不要好心再帮忙了,我们回去吧,今年可是大年三十,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是的,夫人。” 红喜也不再去争抢剪刀,站直了身体,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服,恭敬份站在王乔儿身后。 青秋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看着床上一团团的碎发,手中带虚伪的剪刀,她的心逐渐冰冷。 “完了,完了,全完了!” “姨娘!呜呜。” 这是小丫鬟九艾已经放开对陈清熙的束缚,四姑娘抽噎的哭着,吐掉帕子,想要怒骂王乔儿,又被那骇人的手段吓住,只能嘤咛的埋怨。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乔儿扑哧一笑,掩唇离去。 当这个消息传到暖燕堂的时候,陈霜晚正捏着一个冬枣刚要放在口中,被这信息一吓,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知道了,下午吧。” 王氏眉眼淡淡,丝毫不为外物惊扰。轻轻一点,黑子落下,道:“到你了。” 或许这些事情,还不如她落子的方位重要。 除霜晚几下咬碎清脆的冬枣,鲜甜的水汽在口中炸开,味蕾得到喜悦的感受,不由笑弯了眉眼。 “祖母,这枣儿可甜了,你尝尝。” “专心下棋。” 王氏头也没抬,声音里难得透着一丝严厉。 陈霜晚瞬间哀怨了小脸,肉嘟嘟的红唇微翘,似花瓣娇嫩。 明明人家最不喜欢这种烧脑的游戏,每下一步都要斟酌再三斟酌的臭棋篓子,为什么要来暖燕堂找虐呢! 然而父母呼叫,行勿懒,陈霜晚也只能顶着头皮上呀! “祖母您尝尝,晚儿这就斟酌斟酌。”陈霜晚卖萌的笑着,拿起白皙的棋子,放在下颚处,想来是有一番思考。 王氏抿唇而笑接了枣,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几乎要皱成小包子,眉眼时而忧愁时而豁达,举起的手颤了颤,又惊吓似得收回,活脱脱像刚出洞的兔子。 “祖母,好了。” 陈霜晚慎之又慎的落下一子,忙松口气道。 “确定不再改了?” “不改。” 陈霜晚虽然是个臭棋篓子,可自己下定的棋确实不回重新悔棋的,倒是不错。 “既然这样,那祖母可就不客气了。”王氏难得开怀大笑,一黑子落,天罗地网成句,白子一颗颗被困死原地,发出哀鸣,再动弹不得半分。 “祖母好厉害,又赢了呢!” 陈霜晚欣喜的夸赞着,麻利的开始收拾棋子,一颗颗挑拣出来,倒似很有兴味。 “罢了罢了,我这赢的人还没你开心,没感觉,不下了!” 祖母,你傲娇了! 陈霜晚真想回她一嘴,难道这输的人非得愁眉苦脸,唉声连连,赢的人才有成就感吗? “祖母您是棋艺了得,晚儿是自叹弗如,这输的多了,当然要调节好心态,难道祖母想看晚儿愁眉苦?” 王氏怅然一笑,忆起往昔。 “还别说,在金陵的时候还没有哪个贵女能赢得了我,当时便有些自负,想着若是未来的夫君只要棋艺能赢我一子,我就愿意嫁给他!” “怕是比祖母厉害的男子还没出世吧,以后祖母就可以自封天下第一圣手。” “哈哈哈,你个傻丫头,五湖四海能人异士辈出,我一个深宅妇人,如何谈称第一人!” “那祖母可遇到打败你的男子?” “没有。”王氏摇了摇头,笑容渐收。 陈霜晚瞬间了然,闺中之语多是戏言,上有父母和长辈,谁又能掌握自己的婚姻。 “只不过后有之而未尝不可!” 第两百零五章:梁上君子非好汉 “大小姐,要再添杯热茶吗?” 琥珀和众人坐在火炉旁,磕着瓜果,抬眸时看见陈霜晚盏中已空,连忙问道。 陈霜晚乍然回神,轻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今日大年三十,按照京都的规矩和习俗是人人都要守岁的,几人围着炉火取暖闲话,时间过得悠长而缓慢。 “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三刻了。”青黛忙道,也不免打了个哈欠。 “这么晚了。”对于规律睡眠的陈霜晚来说,熬夜也算是个技术活。 “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吧,想继续守夜的,回自己屋里守去。” “好的,大小姐。”几人快速收拾好屋子,连连退了出去。 “大小姐,奴婢给您整理床铺。”青枣手脚麻利,整理好床铺就伺候陈霜晚更衣。 退下外裳,穿着丝滑的雪白里衣,一袭青丝散在肩头,少女半依偎在床头,神情温婉。 “灯不用息了,我再看会书。”陈霜晚星眸半阖,略带丝困意的看着书卷。 “好的,大小姐。”青枣将烛台移到安全位置,这才连连退了出去,然后禁闭住门扉。她还不打算现在入睡,刚才琥珀的鬼故事讲到兴头上,她们还要继续话一场呢。 房间声音渐消,只有偶尔翻动书页发出的轻微声响,陈霜晚星眸半阖,大半看完这一夜便睡去。侯府虽然也守夜,但多是仆人帮忙守的,临到午夜子时放个鞭炮,就算过去了。 屋外的寒风簌簌的挂着,不知何时下起了缥缈的白雪,游荡在寂静的夜空上的精灵。 颜善之披着一层风雪走进屋内,卷入一道微冷的分,屋内闷热的空气让他发梢的雪花瞬间融化,蒸腾成了水汽。 已经习惯寒冷的皮肤产生麻木的痒意,吸收到腹部的温暖让他长舒了口气,脚下连动,便看见少女似睡非睡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似听到声响,少女半眯的睫毛颤了颤,惺忪的水眸蒙上了一层水光,迷蒙中看到一个身影走来,唇角的笑意便已笑靥如花。 “你怎么来了?” “还困吗?”颜善之走进,答非所问,少女迷蒙的样子可真可爱,他实在忍不住伸出了伸手,在肉嘟嘟的脸颊轻捏了一下。 “啊!”少女倏然回神,眼睛瞪的大大的,连忙缩进了被子里。啪嗒一声,书籍被打落地面。 “你是真的啊!”又急又羞的短语,为自己刚才以为是梦里的梦呓而羞红了脸。这样想,又觉得脸颊滚烫,刚才世子怎么就捏了她呢? “原来小晚儿以为是在做梦吗?”颜善之挑眉,清澈静幽的眸中染上些许笑意。 “世子是梁上君子吗?为何总是夜探深闺。” 陈霜晚好不容易压下羞意,嗔怒的反驳着,世子总是太过神出鬼没。 “若是日日得见,本世子也不定夜夜挂念,才次次作这夜行人!”颜善之叹了一声,嘴角随笑,弯腰捡起地面上的书籍。 陈霜晚身上滚烫,心尖砰砰跳动,世子这话说的也太露骨了吧,真让人好生尴尬。然而脸上早已飞满红霞,一双眸子也亮晶晶的带着水汽,乖巧而又怜人。 “今日城门上会有烟火庆祝,可愿与我一起守岁。” “嗯。” 想也不想陈霜晚便点了头,刚掀开棉被又看见自己一生中衣,连忙又缩了回去。 颜善之双眸微眯,就在刚才,少女圆润的脚掌白皙如弓,圆润可爱,到让人晃眼。 “世子,你先出去等着。” 闷闷哼哼的好不容易将话说出,陈霜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耳朵好热,身上也好惹,是火炉生的太热了吗? 颜善之闷哼一声,脚步走动,连忙避了开去。 陈霜晚穿上了三层夹袄棉服,在罗裙中又套了一层裤子,抬走要走,想了想又拿起素色的极地披风罩在身外,待出来时,颜善之看到便是一个个圆滚滚的小球。 “怎么如此怕冷?” 颜善之失笑,小家伙只剩一张小巧的脸露在外面,乍然一看,整个像是埋在衣服里一般。 “因为天真的好冷啊,世子你不冷吗?”陈霜晚艳羡的看了一眼颜善之,世子穿着玄色的大氅,身材依旧挺拔俊秀如竹,又似那威武的长枪,格外有气势。 颜善之一把将小人儿的小手握在手中,果然温良如玉,不由心下生怜,笑道:“难道喜爱看话本的小晚儿不知道,有一种武功叫做内力,冬可锻水成冰,夏可消火驱热。” 陈霜晚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无辜看着青年,眉眼里是即将溢出来的崇拜。“原来世子你是武林高手,那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上天入地?” 颜善之失笑,少女说话总是那么惹人怜爱,又有趣味。 “如此,试试便知!” 颜善之长臂一揽,将少女粗了好几倍的腰身拉入怀中,打开半扇门,脚尖轻踏,人便已高高跃起,脚下生风,踩着高墙厚瓦跃然而去。 “啪嗒!” 陈霜晚蓦然回首,世子踩碎了她们家的琉璃瓦,这是第几块。窝在青年温暖厚重的臂弯,陈霜晚默默计算着自己损失的财产,心里却一阵暖意。 “咦?怎么停了?这么快就到城门了?” 陈霜晚落了地,迷茫的抬起头,这好像也没过几息吧。默默回头,她们家越墙而出的竹子依旧销魂的在空中摇摆。果然,就是没走多远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娘子不会是想让世子一人带你飞去城门吧?” 一个分外不适宜的笑声出现,陈霜晚惊慌的举目望去,正在不远处,一辆马车悠然的停在那里。身着蓝袍的少年郁载歌正笑得前仰后合。 “下次还有机会,烟火快开始了,我们坐马车去。” 颜善之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掺着少女入了马车。 陈霜晚几乎是同手头脚的走着,尤其看到少年一脸促狭的笑容,恨不得埋进旁边的雪堆里。平时在世子面前丢人也就罢了,怎么今日丢人还丢到别人面前了。 “别笑了,赶好你的车。” 瞬间,郁载歌,可怜他郁少爷又沦落成了车夫。 第两百零六章:三千烟火为卿开 “冬天的雪夜真美!” 陈霜晚看着落雪的京都,一层层檐角上落着白色的盛装,天空飘着飞舞的精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京都,陌生而又唯美。 “塞上的孤烟,北江的冬雪,江南的柳色,阡陌的农烟,重要的不是景色,而是一起赏景的人?小晚儿,暮雪白头,你可愿与我都看上一遍?” 青年的声音清雅动人,带着绵绵情意,然而在外面赶车的郁载舟却是听的牙酸。一定是今夜的雪不对,世子怎么变成了酸气的诗人,心中打了个寒颤,忙挥手扬鞭,让马儿跑的更快一些,缓解自己心中承受不住的重压。 “啊!” 陈霜晚呆呆的脸瞬间烧成了火云,羞赧的不知所出,世子怎么突然如此煽情了?看着那脉脉含情的凤眸,一撇一笑都透着勾人的风情,陈霜晚的几乎要把自己的脖子给缩到那并不是那么鼓起的胸部。 然而马车突然抖动,直接缓解了她的羞涩,因为惯性,她被甩的向前倒去,根本在来不及害羞什么。 “小心。” 颜善之眉头一皱,长臂迅速而利落的揽去,顺遂塞了了满怀,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胸膛跳动加快。 陈霜晚趴在厚重的胸膛,听着那擂鼓般规律的心跳,手下隔着几层布料,便是青年劲瘦的身体,透着微微的热意。 她似着了魔一般不想起来,偷偷窥了青年一眼,手臂悄悄用力抱住腰身,耳朵完整的贴在胸膛,小鸟依人坐在颜善之的怀里。 真的好安心! “没事吧?是不是吓到了?” 颜善之轻抚着少女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少女的情绪,心中想着回去要给郁载歌找些事做,连个马车都驾驶不好! 依旧任劳任怨赶着马车的郁少爷打了个喷嚏,鼻子因为寒冷的空气冻的微红,却不知自己竟然是吃力不讨好! “没有,有世子在,不害怕。” 陈霜晚微微的摇了摇头,毛茸茸的脑袋戳的他下巴有些发扬。 “那就好。” 虽是如此,颜善之却依旧没有放开小人儿,反而换了个姿势让小人儿躺的更舒服一些。 “晚儿想和世子一起看塞上的孤烟、北江的冬雪,江南的柳色,阡陌的农烟。跟世子在一起,晚儿很安心,就这样到暮雪白头,一定也很美。” 小人儿认真的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表达自己的情意。真的是不一样的吧,颜善之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同于任何人。 或者只是那公主府门前的第一眼,少年灼灼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含情,便让她丢了魂,失了魄。 颜善之只觉得胸口热意涌上,这是他从未感受的感觉,之所以靠近她,不过是因为那次错误的相遇,生命的无奈而牵连命运的线。可这一刻,颜善之有些庆幸,幸好那日出现在后山的人是她,而不是另外一个女子。 “世子,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陈霜晚认真的睁着眸子,紧张的看尽青年波澜的眸中。 一双星眸盛满了忐忑的水光,微粉的红唇紧张的轻抿,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不会。” 缠绵的尾音消失在唇齿的缝隙里,颜善之有些克制不住的稳住少女娇艳的檀唇轻轻允吸着唇瓣,舔舐着洁白的贝齿,随后攻城略地,享受甜美的滋味。 在这一刻,什么君子礼仪都被他淡忘,怀中的这个少女,就是他等待已久的小娇妻。 “嗯,啊。” 陈霜晚不由发出娇嗔的声音,唇齿间的甜蜜几乎在她心里炸开,娇躯微微颤抖着,紧绷着,纤长的睫毛不停的眨呀眨,似涩还羞。 “啊!” 陈霜晚陡然轻呼一声,小手紧张的抓在世子的手腕间,心肝仿佛惊魂般都移了位置。世子的手,竟然已经挑开了她的腰带。 “世子,我不热啊?” 陈霜晚迷茫的砸了眨眼,有些抗拒的撅起红唇,殊不知那微肿的红唇还泛着水光,似引诱的模样。 “嗯。”颜善之喉咙滚动,重新将少女拥在怀中不留一丝缝隙,水眸敛目,不发一言。 绕是呆呆的陈霜晚,也能感受到青年的不满与克制,掰着手指想了想,还是不说话的好。这就这样坐着缩头的鸵鸟,马车摇摇晃晃,陈霜晚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世子,到了。” 郁载歌吸了吸鼻涕,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看着沉默的帘子,却不敢伸手去挑。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别以为他没听到声音。看来世子还真是对小娘子上心了,如此说来,京都大半闺秀都要哭晕在闺房了。 “呜呜,嗯。”陈霜晚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脸颊有丝疼痛,后知后觉的对上颜善之染着笑意的眸子,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世子给捏醒的。 颜善之淡定的收回了手,似乎是那两颊的塞肉非常符合他的手感,才一不小心又爱不释手的放了上去。这一定不是他手的错! “醒了?我们已经到了。” “哦。”摸着自己软热的脸蛋,陈霜晚迷迷瞪瞪跟下了马车。 颜善之牵着少女的手掌,不发一言的登上城池边的角楼,角楼高达五层,本就为京都瞭望警戒哨楼,站在上面可以俯视整个京都,高阔宫门森严巍峨的皇宫。 而颜善之此举,未免有假公济私之嫌! 角楼之中有几名士兵,穿着冰冷的盔甲肃静站岗,陈霜晚有些紧张,不用多说,她也知道这种地方不是自己能轻易上来的。然而握着手掌的大手,透着滚滚热意,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稳步前行。 直到他们登临塔顶,侍卫也没多看一眼,陈霜晚这才松了口气。 “京都横竖八百里,如今尽收眼底?感觉如何?”站在风中,俯视皇城,颇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繁华威严,却又很亲切,那里是侯府!”陈霜晚笑着眉眼弯弯,一手指着侯府的方向,觉得好像侯府好像只有盒子大小,感觉颇为新鲜。 “古有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今日三千烟火为卿开,只许你一世欢颜。” “啊?”陈霜晚懵懂回首。 第两百零七章:这是爱的勋章吗? 陈霜晚娇小的身躯被青年拥在怀中,外界的风雪与她无关,她被郑重的守护在角楼。 只见澄静的黑夜中,一束烟火冲天而上,紧跟着便是三束、六束、数十束、顺着长长的城墙排开,然后放飞至天空便迫不及待的绽开。 一束火光,闪耀出万千星火,万千星火汇聚出了美丽的银河,在这一个,没有什么比烟火更耀眼,哪怕是一直亘古美丽的寒星,也不能,在这种稍纵即逝的美丽下,它也黯然失色。 陈霜晚几乎窒息,耳边鼓动的响声不及她胸口跳动的更快,眼前绽放的星火烙印在她的星眸里,如此美景,只为她来! “你等烟火逝去,而我只等你的笑意。” 郁载歌站在角楼的一遍,看着相拥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家世子真的是用情不浅啊! 颜善之的眼睛从未离开过陈霜晚的笑颜,或者这万千烟火很美,如此绽放更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可在他眼里,少女的笑意足以媲美。 “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直到烟火消逝,星空不再点亮,陈霜晚才突然转身,深深埋进颜善之的怀里。 怎么可以待她这样好! 星空之下,风雪之中,暗夜淹没相依相偎的人影。 “雪缨,大小姐起了吗?” 青枣端着热水走进房门,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昨天晚上听故事听得太晚,劳烦雪缨在耳房睡了一夜。 “还没起,昨天大小姐睡得有些晚,热水先放一边吧。”雪缨毫无愧色的说着谎话,一脸正色站在火炉旁。 “这样啊?那再等等吧。” 直到日上三竿,陈霜晚这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迷迷瞪瞪在众人的伺候下梳洗。 “大小姐,你的嘴怎么了?” 一声叫唤让陈霜晚怔然回神,看着青枣惊愕的眉眼,陈霜晚皱着眉走到铜镜前。明晃晃的铜镜将人影映照的清晰可见,在饱满的红唇上,赫然有一处伤口,鲜血应经干涸。陈霜晚不由自主的舔了舔,有些刺疼,模糊间她想到了昨晚,脸色轰然爆红,世子竟然将她的嘴唇给咬破了,这还让她怎么见人啊! 掘地三尺,也难以将她这个大活人埋起来啊! 青枣迷茫的眨了眨眼,有这么难以回答吗?大小姐又笑又皱眉是为了什么? “大小姐晚上起来要了水,可能是磕到茶杯上了。” 雪缨在此时突然说道,解救了陈霜晚,被她投以感激的笑意。 茶杯能磕破嘴唇吗?青枣表示不解,不过却也没有深思,反而自我检讨道:“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昨夜不该贪玩,若是奴婢在,定不能让你磕到的,您惩罚奴婢吧!” 陈霜晚眨眨眼,略讪讪一笑,青枣,你真是脑部太多了。 “好了,难得过年喜庆,就别说什么罚不罚的了。” 陈霜晚不欲在此事上纠缠,她现在只想赶快不救她这受伤的嘴唇,若是盯着这伤疤出去,还不如让她一头闷死算了。 “怎么大小姐还没换衣服?” 青黛忙完事情,一进门便见大小姐仅着中衣站在内室,不免心中一惊,责备的看了两人一眼。 陈霜晚一下,瞬间紧抿着红唇,伤口瞬间消失。 青黛伺候陈霜晚穿好衣服,心中有些奇怪,大小姐今日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待梳好头发,为陈霜晚花了些许淡妆,显得人更精神些。 “大小姐?” “啊!”陈霜晚脊背挺直,心思早已飘去昨夜的夜空。 “要涂口脂吗?今年是新年的第一天,喜庆一些。” 陈霜晚掩唇,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这画的再漂亮,她也不敢出去见人呀。谁让她唇上带着标志性的勋章。 殊不知今日一早,颜善之唇上的伤口也为他多吸引了几道视线。不过他嘴上的伤口可不是陈霜晚咬破的,而是他自己咬破的,其用意不得与外人知。 ”孩儿给母亲请安,愿岁月不减容颜秀,红颜不老塞天仙。” “世卿,你看你儿子这一大早的就来给我灌蜜水,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轻饶了他。”安国公夫人不依,娇嗔的瞪了颜善之一眼。 “夫人说的是,都是为夫没教好,惹您生气了。” 颜世卿容颜俊朗,面色清癯,更具分宜。鬓角少添暮色,却更显成熟,周身气度儒雅,轻笑淡雅,俨然是个翩翩美大夫。 “什么叫没教好,我儿子哪里不好,颜世卿,你嫌我儿子不好,你觉得谁好?”美人含怒,似嗔欢喜,美丽的眼睛里含着丝丝情意,唇角笑意不减。 得了,刚才还是我儿子,这刚训斥一句,又变成你宝贝儿子了!罢罢罢,我还是闲话少说,安静的用膳。 果然,见夫君败下阵来,安国公夫人的嗔怒就转向了颜善之。却发现,他儿子早已大刺刺的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筷子,右手端着汤碗,吃起翻来颇有气势。 “颜善之,你的礼仪呢。” 安氏无奈扶额,她儿子在军营里呆久了,竟学了些粗鄙习性。 “娘,多吃了,爱吃的人有福气。”颜善之丝毫不为所动,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安氏碗中,想到那个爱吃的少女,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安氏突然受宠若惊,她儿子还没给她夹过菜呢,瞬间被儿子的满满爱意的举动说收买,再大的火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儿子,再多吃些,你看你在军营瘦的,他们怎么都没照顾好你。要不让你爹去给圣上说说,咱做个文官,别想着做武将。你看武将有什么好的,又粗鄙,又苦又累,还讨不得好。” 安氏愁着眉眼碎碎念的,两父子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继续攻陷美食。 “妇人之仁。”吃饱喝足的颜世卿也不知哪里想不开,突然回了一句嘴。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明明自己都是个文弱书生,非要让儿子练什么武艺,夏练三暑,冬练九伏,若不是你,我儿子现在肯定都成大学士了,金科状元打马游街去了。” 这女人无理取闹起来,男人还真不一定应付的了,尤其还是安氏这般似羞还怒的美人,那颜世卿更是被吃的死死的。 投去儿子一个求救的眼神,却发现被赤裸裸的无视了,既然你不仁,休怪我这父亲不义。 “夫人,你看我们这儿子的嘴唇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破了呢?不会是在军营里被人打了吧?” “什么!” 安氏大惊失色,忙扯过儿子细细打量,片刻后,瞬间火大。 “说,儿子,你这嘴唇是怎么回事!” 第两百零八章:娶妇有三点要求 屋内,安氏面色微红,嗔怒不已,冷瞪着颜善之,颇有三堂会审之势。 “儿子,您跟娘亲说,是不是在军营里被人给打的?我儿生的这般好看,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颜善之裂了裂嘴角,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几下吃完早膳,颜善之笑道:“娘亲又把我当女娃娃了,又不是锦缎绫罗做的,不过是个小伤,不必挂怀。” “那怎么能一样!” 颜善之生的风光霁月芝兰玉树,恍若仙人,而这伤口,却给他添了一抹烟火气。白玉微瑕,更让人心生怜惜啊。 颜世卿微微一笑,倒是颇得自在的看起了戏。 “娘亲,过些日子儿子要领兵出征了,此去九险一生,您老就让儿子再过几天逍遥日子吧!。” 颜善之忽深眸一转,如此说道。其一当是为了转移安氏的视线,其二吗?自然是另有所图! “什么,已经定下来了!” 安氏大惊,眸光颤动,她自然不是一般无知妇人,对此事早有耳闻,只是玩玩没想,圣上竟会派自己儿子去啊! “可是下了君令,怎么回是骁骑大军。” 颜世卿亦是眉有动容,他虽居高位,却也只沙场血战,辣手无情,眨眼之间便被夺了性命。看着完美更盛自己的儿子,心中亦是不忍。 “不错,如今圣上除了骁骑军,已经无人可信了。”颜善之不动声色的透漏着信息,不断加深着两人心中危险的筹码。 “这南疆多血勇,我儿一去,这可如何是好!颜世卿,都是你,你非得让他去学什么武功,现在好了,让我这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氏微微红了眼眶,心中格外不舍,虽然口中埋怨着丈夫,可这也不过是她抒发怨气的出口,心中却也明白,儿子怕是要去定了。 “说什么胡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善之既然有这份能力,我们自然应该支持。儿子,你放心,国公府绝对不会脱你后腿的,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颜世卿心有沟壑,却也不免伤感,尤其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他儿子就给他抛下这么个噩耗,刚吃下去的早善,现在都觉得膈应了。 “颜世卿,立刻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若是,你可让我怎么办。” 见夫君话语说的洒脱正义,舍不得埋怨的儿子的慈母安氏自然将这一腔怒火烧到严世卿身上,伸出白嫩的手指,在那人腰窝一掐打着旋,看着那人龇牙咧嘴,心情才稍微纾解了些。 “不孝儿子让父母担忧了,儿子心中着实愧疚,母亲只有孩儿一个孩子,孩子此去如是有个万一,心中最对不起的便是二老!” 颜善之突然撩袍跪地,眉眼真诚说道,白皙的容颜上满是坚韧,让人无不动容。 “善之。” 安氏眼眶已经红透,泪水儿打着旋,恨不得把儿子搂在怀里揉揉又抱抱,可是看着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只得罢手。 “你且放心去,侯府还有为父!” 颜善之微抿唇角,容色不改道:“儿子知此时事有凶险,然大丈夫当立于天地,岂能屈居于后宅前院,所以有违母亲一番拳拳爱护之心,儿子亦深感愧疚。待儿子离去,父母膝下无人照料,儿子也放心不下,所以此前母亲所说的婚姻大事,也可提上日程。” “什么?” 安氏满面愕然,本来即将低落的眼泪也被惊吓之下回收,儿子竟然提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今天早上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严世卿也是眸光一闪,儿子不是一直抵触此时,尤其是母亲多次带来的女子,都被伤的颜面无存,如今提起此事,定时一番孝心,不忍他们这做父母的无人照顾,思儿成疾啊! 安氏显然也是这样的想的,整个人柔的更水一般,她的儿子,怎么能这么让人暖心。 “好好好,都听儿子的,只是此事如此急迫,岂不是委屈了我儿!” “娘亲,儿子不觉得委屈,成家立业本就是古来有之,儿子此去必将立下一番大业,自然要有人在家安孝夫人,只是儿子对这女子有几点要求,不知母亲可同意?” 儿子如此暖心,都愿意娶妻,安氏怎么可能不答应他的要求,忙道:“不管是几点,母亲都答应,这本就是你的媳妇,样貌才情自然要挑个你喜欢的。” 颜世卿亦是沉默不语,却也细心聆听。 “父亲、母亲,儿子此去一路遥远,战事凶险,前途未卜,所以这寻的女子家室不能高攀,免得后续诸多攀扯!” 颜善之尽量客观的陈述事实。 “儿子说的不错,高门贵女就算了吧!” 颜世卿点了点头,反正娶妻低娶,嫁女高嫁,安国公府也不需再接个高贵门阀的殷勤来承托门楣,只要身家清白便可。 安氏想了想,也未拒绝。 “此去遥遥千万里,战情局势瞬息万变,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班师回朝,所以这女子不可选二八年华的少女,主今年及笄最好!” 颜善之不动声色的说着,袖下的手掌已经微微紧绷。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亦觉得有些道理。这战事三年五载的不停止亦不是稀奇事,谁家姑娘会愿意等人等成老姑娘,若是今年及笄,到可以多缓几年。 只是如此一想,越觉得愧疚,他们如此行径,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姑娘。 “还有最后一点,希望母亲在三之收集完女子的画卷,儿子要挑选个顺眼的,省得日后相看两相厌。” 说完之后,颜善之舒了口气,如此,小娘子还不是板上钉钉要变成她的小娇娘了! “自然如此,当然要挑个儿子顺心意的,快快起来,我儿正是孝顺,为娘这就去给挑个心满意足的小媳妇!” 安氏自然喜不自胜,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虽说这战事凶险,可这打仗不是还有军队吗,现在还是挑个称心如意的小媳妇要紧。 安氏走后,颜世卿却觉得这事怎么都投这个古怪,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除了那个爱子成名的妻子看的不通透,她这儿子可是生有九条狐尾,心思灵透的紧呢! “善之,此事是否还有隐情?” 颜善之勾唇,不言。 第两百零九章:儿孙满堂真福气否? “新年大吉,多福多寿!” 陈霜晚手捧着一摞红纸包的红包,分发递给了自己身边四大丫鬟,看着几人喜笑颜开,这才道:“青黛,将这些红包分发给院子里人。” “是,大小姐。” 青黛也是含笑着,走出门外给早已都来请安的婢子们分发着红包。 陈霜晚笑着眉眼弯弯,心念果真是个喜庆的日子,因此在院中也没多做耽搁,带着丫鬟匆匆赶去了暖燕堂。 “晚娘子来了,快些进来,母亲给你可是包了个大红包。”王氏一见陈霜晚,嘴角含笑笑吟吟的说道。 “母亲,祖母,五妹,新年大吉。”陈霜晚盈盈一弗礼,姿态端庄,礼节周到。 “大姐。”五姑娘也连忙起身回礼,笑意盈盈,倒是颜色好了不少。 “晚娘子,祖母也给你包了个大红包呢。”王氏含笑,拿过手边的红包就塞进了陈霜晚手里,厚厚的一层,显然是不少。 “多谢祖母,晚儿祝祖母青春永驻,身体康泰。” “好好,好孩子。” 王乔儿笑意稍减,有姑母护着,她这拿乔估计也讨不得什么好,听了几句吉利话,也就把红包递了过去。 “四姑娘、六少爷到了。” 桂麽麽声音刚落,小豆丁就迈着小脚布跟着陈清熙走了进来,身上穿着大红色喜庆的棉衣,皮肤白皙粉嫩,看着也是雨雪可爱。 “宝儿给祖母拜年,祝愿祖母身体安康,心情欢畅。” 小宝儿眨巴眨巴水润的眼睛,说完之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王氏。 “也是个乖巧的。”王氏一笑,递了两个红包过去,陈清熙含笑接住。 小宝儿捧着红包,认真的一鞠躬,道:“谢谢祖母。” “六少爷,快到母亲这儿来。” 王乔儿见到小人儿后就移不开眼,这以后可就是自己的孩子呀,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母亲。” 小宝儿怯生生的走了过去,看着这个陌生却要被称呼为母亲的女人。 “六少爷生的可真是雨雪可爱,看着就乖巧。” “哈哈。” 听到人夸,小宝儿羞涩的笑了笑。 陈清熙面色忽变,看着王氏的笑意却遍体生寒,根本不敢上前。想到姨娘醒来后歇斯底里的疯狂,陈清熙便更惧怕王乔儿的手段。 “小宝儿,你喜不喜欢母亲啊,看母亲可是给你包了大大的红包哦。”王氏拿着红包逗弄着小宝儿,眼睛笑眯眯的像一只狐狸。 “母亲在笑,宝儿喜欢。” 小宝儿见王乔儿笑的开心,自然也觉得亲近,他还太小,不明白有时候笑容也是接近人的武器。 “宝儿真聪明,红包给拿好。” “谢谢母亲!” 小宝儿收了红包,又是认真的一鞠躬,小大人的模样,倒是令人心生好感。 “大姐姐。”小宝头颅一转,又向陈霜晚跑了过去,他对陈霜晚倒是很亲近,软糯的小身子就扑倒陈霜晚的腿上。 “这还行起了大礼,看来大姐要给六弟包个大红包了。”五姑娘轻声细语的笑道。 “宝儿不要红包,都给大姐。” 小豆丁拿着刚刚收到的两个红包就往陈霜晚手中塞,水润的大眼一眨一眨,只要把人给萌化了。 “小宝儿。”陈霜晚捏着小人儿粉嘟嘟的小脸,只觉得心尖软了又软。 堂中众人一阵欢笑,围着小宝儿打趣,倒是陈清熙虚弱的笑了笑,看着这一幕坐在一旁沉默不言。 “容儿给祖母、母亲请安。” 不多时二姑娘陈清容也走来了暖燕堂,清瘦的姿容,肖尖了的下巴,穿着半旧的袄裙,倒有几分青松傲雪的风姿。 “二姑娘来了,坐下吧。” 王乔儿淡淡的点了头,示意丫鬟递上红包,也没有太多表示。一想到那个恶心人的华姨娘,对这二姑娘就喜欢不起来。 “谢母亲。”二姑娘安静的坐在陈清熙的身旁,不发一言。 陈霜晚打量了眼沉默的二姑娘,心头起了及时怪异之感。陈清容喜美妆、好鲜衣,珠钗叠翠,样样精致。虽说如今受了诸多磨难,可也不应该这些习惯统统都能改变吧! 清瘦的脸上没有半分脂粉涂抹,苍白面容上眼底有些许青痕,半旧的袄子看着朴素却是最保暖的棉衣,如此朴实素雅洁净,才呈现出一个有些奇怪的陈清容。 “二姐,好些日子没见你出门了,可是生病了?”陈清露突然出声相问,面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然而这关切是真是假,众人心知肚明。 “只是偶感风寒,多谢五妹关心,并不碍事的。”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陈清容的掌心已经紧张出了薄汗,忙柔柔的笑着。 “二姐一回侯府就生了病,可是太想念华姨娘了。”陈清露唇角含笑,却步步逼迫,显然是不想让她好过。 陈清容心中生恨,为何对她苦苦相逼。果然华姨娘三字一出,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堂中气氛沉寂,直让她心中发苦,有口难言。 “好了,老身也乏了,都各自回去吧。”王氏起身,下了逐客令,自己也转身进了房间。 王乔儿笑了笑,指着五姑娘道:“露儿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府中哪里有什么华姨娘,以后可要记住了,莫要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是,母亲。”陈清露连忙恭敬回道,满脸歉意,让王乔儿万分受用。 “这才是好孩子。”王乔儿拍了拍五姑娘的肩膀,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五妹,你为何要如此做,祖母本就不喜我,你这不是让她更厌弃我吗?”陈清容克制不住心中怒火,出言训斥。 “哼,这叫恶有恶报!”五姑娘冷冷一笑,也不多做纠缠,转身离去。 随后陈清熙冷脸,带着依依不舍的小宝儿离开。 “大姐。”眼见无人搭理,陈清容心中埋怨,可怜兮兮的看着陈霜晚。 “二妹,回吧,这天色冷,你这病者也不好在外面多呆。” “谢谢大姐关心。”陈清容感激一笑,两人并排而行。 走了没有一会,陈霜晚突然道:“二妹,你这面上看着清减,怎么身上肉也不好,看着挺好的。” 陈霜晚此话倒也不假,陈清容是漂亮成熟了不少,而她自己,脸上又长了不少肉。 陈霜晚忽的变了脸色,虚弱的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太多,大姐生错觉了。” 第二百一十章:有了媳妇没了娘 安国公夫人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仅仅两日的功夫,这京都贵女信息都已经收集完善,包括评价与画卷,挑挑拣拣下来,令她满意,差不多满意的也有二三十位贵女呢! 走到倾风阁,便听到稚嫩的哼哈的童音,安氏嘴角轻笑,果然绕过高墙,穿过树层,便看见一小童正随着颜善之嘿哈出拳。 “手要直,腰要挺,眼睛看前方,要专心、你若是再练的马马虎虎,今天的午饭没了。” 青年白衣飘飘,长身动如蛟龙,手中长枪寒芒乍现,在空中雷霆生风,此时每说一句话,长枪便敲打在孩童相应的位置,力道坚挺,却带有韧劲,端是举轻若重,游刃有余! “啊!哼!” 楼子钰早已被打的体无完肤,极度想要放弃,然而有堂哥在一旁虎视眈眈,每每等他松懈之时,那长枪便宛若惊龙刺到他面前,端是惊魂。 “堂哥,我腿好疼。” 寒声无情,长枪闪烁,划过鼻端。楼子钰吓得挺直了打颤的双腿。 “忍着。” “堂哥,我腰好疼。” “撑着!” “堂哥,我嘴疼!” “闭嘴!” 一道劲风划过楼子钰的耳边,皮肤刺疼,头皮发麻,瞬间停止了腰板。 楼子钰憋着包子脸,一双鬼精灵的眼睛满是委屈,堂哥一定是看我太帅了,想折麽我! “大伯母,堂哥要杀人了,快救命啊!” 楼子钰看见了安收集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皱成包子脸,双目泫然欲泣,腿脚打颤,别提有多可怜了! 颜善之缓缓收工,长枪一甩,直射而去,稳稳插在架上,惊起一阵腥风。 安氏不自觉的眯眼,儿子这般英武帅气,风度迷人,怪不得令京都闺女为之疯狂。这几日消息一经传出,不知有多少媒婆登门说项,让安氏喜不自禁又不剩烦忧。 “大伯母,钰儿在这里,看我啊!” 小篓子一脸苦闷,难道大伯母不是来解救他的吗?呜呜呜,大伯母不疼他了! “钰儿也在啊,练的还像模像样的,继续努力哦。”安氏鼓励了小家伙,便殷勤的走到颜善之身旁。 颜善之接过小厮手中递来的汗巾,拭去额头的热汗,这才唤道:“母亲。” “哎,看这满头大汗的,累坏了吧,快喝口水。 明明是寒冬腊月,冬雪还堆积在松针枝头,然而颜善之却只喜欢着白的练功长咆,周身热议滚烫,打湿的布料勾建出矫健挺拔的身躯,让安氏带来的丫鬟看的一阵面红耳赤,心花怒放。 世子不动是如谪仙临尘,这动时宛如游龙、格外有男人味。 听说现在夫人正在给世子选夫人,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们不敢妄想,可若是能去伺候世子,哪怕只是通房丫鬟,她们也是心甘情愿的呀! “别想一些不该想的,倒时没了命,做了孤魂野鬼,可是连纸钱也没给烧的。”安氏身边的福麽麽冷笑一声,哪里不知道这些浪蹄子在肖想什么,有些人,可是她们连想都不能想的! 众丫鬟一惊,脸色煞白,连忙把头埋进画卷中,亦步亦趋的跟着。 “继续练,再有一个时晨停下来休息!” 颜善之刚抬脚迈入院门,倏然回头道了一句,吓得小篓子收回颤抖的脚掌,欲哭无泪的举头望天。 都是坏人,怎么没有人来即解救他脱离苦海。 “知道了,坏堂哥!” 挺着颤巍巍的腿、饿瘪的小肚子,小篓子继续扎着他风吹就倒的马步。 “小篓子还小,待他不要这般严厉呀!” 安氏柔声劝慰,想着怎么说开话题而不惹儿子反感,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儿子一时兴起,毕竟这么多年了儿子一直不近女色,不言女子,差点以为他是想出家当和尚呢! “玉不琢不成器,孩儿心中自是有数。母亲,孩儿去换件衣服,您请稍待一下。” 颜善之转身入内室,通过卧房,最里间竟有一方水池,蕴满温水不息,赫然是个小型温泉。 颜善之退下衣袍,修长有力的小腿一登,整个人扑腾入水,水花四溅! 快速梳洗净,穿好衣服想着王氏此来的意思,不由脚步轻快,头发汗湿也未擦干,就蹬蹬走了出去。 “母亲,让您久等了。” 青年俊秀,面容膏玉,双眸如墨点漆,一头湿发披肩,竟若出水芙蓉般美丽,雌雄莫变。 安氏恍了眼,暗瞪了一下儿子,嗔怒道:“这怎么湿发也不擦,是不是记得要选小媳妇。哼,一看就知道是浪荡子,以后肯定有了媳妇忘了娘!” 颜善子莫名尴尬,女人的醋劲还真大,这媳妇还没入门,八字还没一撇,就吃起着这莫须有的醋来了。 “孩儿怎么敢忘了娘,大不了便不娶了,儿子觉得独身一人挺自在的!” 颜善之拿着帕子擦干头发,若无其事异常淡定的说道。 安氏登时被截住了话头,暗道了声小狐狸,也不知像谁。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快来看看,这可都是京都贵女的画卷,看看你喜欢哪个?” 安氏一挥手,众侍女报上画卷,她特意抽了一幅,徐徐展开,精美的仕女图跃然其上。 “你看,这是林平侯府的嫡次女,年初刚及笈,生的是宛若春风柳色,娇嫩婀娜。” “林平侯府?他那个爹可是出名的好色,家中庶子庶女一堆,到时候姻亲不断,俗世牵连,儿子在军中倒是无所谓,怕是母亲要为此事烦心了!” 颜善之看也未看画卷,眉眼淡淡的道。 安氏无奈一笑,只得作罢,取手又抽出一卷。 “生的削薄,看着柔弱,伺候在母亲面前,如何能生的苦瓜脸。” 安氏一听,更是有礼,这张也作罢! “这位……?” “长得如此彪悍,儿子还不如长住军中!” 算了,这也作罢! “那这个呢?” 安氏陆续抽出画卷,眼见一个个美人被儿子的毒舌打落尘埃,只觉得眼皮直跳。 眼见一个丫鬟手中的卷轴已经被抽光,安氏想了想,还是将另一个丫鬟唤到前来。 她随意抽了一卷,之前那都是她特意挑选出来的家世清白,父母双全的人家,这一卷倒稍显勉强的,想来也没有儿子看上的。 “这一位……”画卷一敞开,安氏便眉眼一颦,想到那日,便有些不是滋味。 第两百一十一章:世子夫人的人选 “这是永襄侯府的嫡长女,父亲为礼部尚书,发妻早亡,听说如今已经娶了续弦。” 安氏其实心中已有不喜,倒不是对这陈大小姐,而是自古有之,丧母长女不娶,是为不吉利。颜善之的妻子不止要容貌出挑,人品端方,更要家世清白,没有污点。 然而见儿子终于抬头,对着画卷打量了几眼,又笑着说道:“说来也巧,这陈大小姐我也见过几次,当时在衔凤阁,因为小篓子都丢,是陈大小姐将小篓子送回来的,因此还将悦儿训斥了一顿,还对我说教了一通,倒是个真挚有善心的女孩。” “那就她了!” 颜善之轻轻一笑,将画卷拿了过来,画卷上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如新月,嘴角微翘,若花瓣微卷。 安氏身躯一抖,檀口微张,目光惊愕,有些无措道:“儿子,你刚才说了啥?” “就是她,未来的安国公世子夫人,母亲觉得如何?” 颜善之淡然的收起画卷,画师绘制的手法虽然不是特别精细,可也有出彩的地方,这花卷他还是留下临摹临摹,学习学习。 安氏努力压下心中的错愕,眉眼一动笑道:“儿子,这里还有这么多画卷,你不再看看吗?” “母亲,刚才您也说了,这陈大小姐与您相识,又善良直爽,这些画卷都是您精选出来,陈大小姐即然在里面,想来也是让您满意的,那儿子选她,又何不妥?” 颜善之相问,面上云淡风轻,似乎并无多么在意此事。 “这,这,只是母亲太过惊讶,不知这陈大小姐,为何令我儿另眼相待。” “母亲刚才也说过,她从在街上捡到小篓子,并且亲自送到你身边,是否可以证明此人心性良善?” “不错。” “她将小篓子送到你面前,不仅没有攀附,还劝你多关心下小篓子,是否也可以说明这少女不止良善,还敢于直言,并不畏权贵。” “嗯。”安氏郑重点头。 “母亲,既然是个善良又不畏权贵的女子,为何不能做我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可以是可以,只是其母早逝,终究是不太妥当。” 安氏眉头微皱,面有愁容。 “母亲,我此去战场,不计经年,这次想找个媳妇,也是想孝敬二老,以全母亲多年来的心愿。可母亲是否想过,此举是否对女方多有不平,若是我战死沙场,她人不亦是成了霜寡之妇,我们对人家尚有亏欠,又何必还要在意这些俗世看法!” 安氏幽叹一声,她何曾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是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吧! “我儿所言甚是,是母亲太过守旧了,这陈大小姐是个不错的孩子,待你父亲回来,在与其说项。” “如此,就多些母亲了!母亲,即然我们终究是亏欠了女方,这事情当要办的体面。” “好好!” 待安氏离去,颜善之突然发出朗朗笑声,直惊的冷风中的楼子钰瑟瑟发抖,堂哥这是怎么了?疯了? 回到房中安氏一直细细思量,倒也是心有疑虑。待颜世卿回来之后,方才将此事一一说明。 颜世卿心中犹疑,他儿子什么心性,他可比安氏更为清楚,能一步步获得圣心,并将军营交给他,可并不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永襄侯,此人我倒是了解一二,在官场之上风评还是不错,既然儿子同意,你再派人去打听详细一些,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尽快遣官媒上门。” 颜世卿想了想,便道。既然是儿子选的,拿他也就放心了,毕竟他儿子那张脸生在那里,哪个女人不自惭形秽。 “夫君,我们可就这一个儿子,真的要娶一个丧妇之女,别说一直看笑话的二房,怕是那女人那边也是乐见其成的。” 安氏心中不满,倒不是相对于陈霜晚,而是诸多原因,让她不得慎重再慎重。 “夫人,若是你这样想,那这件婚事便作罢,你也可以再去找其她的贵女,让儿子点头。” 颜世卿微笑,只要夫人喜欢,儿子喜欢最好,相比其它虚名,他更在意的是人品和家庭和睦。 安氏呵呵一笑,她儿子那里她要的是做得了主,还找颜世卿做甚。 “好好,你就做你的不知民间疾苦的安国公大人,风花雪月的国子监院长,圣上面前荣宠的红人,儿子的事不用你管!” 安氏娇嗔的哼了一声,珠钗乱颤,小妇人模样十足。 “夫人,你难道不了解为夫,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你,是儿子。你看这媳妇啊,最重要的当然是人品,善之喜欢,你喜欢,你们喜欢了,我自然也喜欢,这样一家和睦,顺顺利利不就很好吗?” 颜世情生的俊秀,为人真诚,普通的话语自他清雅的嗓音说来便是绵绵的情话,让安氏瞬间被俘虏。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那个女孩看的也是个好的,也罢,明日我便派人去打听打听。” 安氏娇羞一笑,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心里异常安宁。 “如此便好。” 黑夜将歇,房间内一片和气融融,而在国公府的一间小院里却响起女子的低泣声。 “木椿,别哭了。” 低矮的房屋夹角,小丫鬟低低抽泣着,身旁的绿袄丫鬟连忙劝慰着。 “棠心姐姐。” 小丫鬟睁着水汪汪的红眼眶,掩饰掉眼底的恨意,不知所措的抬头。 “别哭了,下次做事小心一点,这几天小姐心情不好,你就别到她身前去了。” 大丫鬟棠心叹息了一声,自怀里掏出药膏。 “嗯。” 小丫鬟低低嗯了一声,眼看她碰到自己的手臂,不由咧着嘴丝丝抽着气。 棠心小心的掀开小丫鬟胳膊上的棉袄,眉头瞬间皱紧,眼中闪过不忍。 只见肤白的胳膊上,一道道红痕鼓起,数十道鞭痕错落,有的地方严重,已经红肿的破皮,比血流不止的伤口更令人心惊。 “怎么这么严重?你怎么不叫啊!” “我,我不敢叫!悦小姐为什么要打我,是因为我打落了茶盏?”木椿瑟缩的肩膀,她不叫唤,悦小姐便一直打,直到藤条折断才歇了手。 “不是,是世子娶夫人了,小姐她,一言难尽……” 第两百一十二章:请君三试共勉之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待在院子里才最是得宜,怎么这还要带我出府啊!”被陈霜晚扶着,王氏轻笑,步履从容上了马车。 “祖母,你还正年轻呢,哪里是老骨头。这府里过节,也没什么热乎气,晚儿这是带您去茶楼听曲呢!” 陈霜晚言笑晏晏,笑的一脸讨喜,一双黑溜溜的眸子里灵气尽显。 这让王氏不得不感叹,自家孙女不止生的颜色好,也越来越贴心了! “原来是觉得府里无聊,怪不得还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看来祖母今天是个陪客啊!” “祖母,您就不要笑话晚儿了。”陈霜晚难得趴在王氏胳膊上撒娇,一脸乖顺。 马车哒哒的行驶在宽敞的大街上,已经三日晴雪,艳阳高照,虽说天气还是冷着,街上行人也多了不少。 “祖母,到了。”陈霜晚撩帘率先下了车,这才搀扶着王氏下来。 “茶楼如今生意如何?”王氏看了眼茶楼,便知晓了什么。 “还好,表哥如今也来店里帮了忙,生意蒸蒸日上!” 陈霜晚笑道。 “哦,是兴振家的那个小子啊!”老妇人眉眼微动,若有所思。 “是的。”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楼里,里面已经有说书人说着引人入胜的故事,几名闲散客人吃着零食瓜果,伴着故事打发节后多余的时间。 “锦宁表哥?”少年蓝袍素袄,锦带?丝,面容憨厚含笑,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老夫人,房间已将准备好了,您请。” 朱锦宁颔首点头,唇角笑意渐深,对待老夫人的态度很尊敬。 “是个不错的孩子,好,今天老身就跟你们折腾吧!” 老夫人上了二楼,欣赏着摆设装修,倒是连连点头。 陈霜晚一遍含笑回应,进了雅室,早已叮嘱好的茶女已经将泡茶器具准备好,颇具美感的艺术,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了王氏的目光。见此,陈霜晚忙给朱锦宁使了个颜色,两人悄悄走了出去。 “桂妈妈啊,你说晚娘子带我来茶喽就真的只是为了听戏?”王氏透过纱曼,看着两个挤在一起嘿呼呼的头颅,唇角微笑。 “夫人,你心中不是清楚吗!”桂麽麽呵呵的笑着,眼中尽是欢喜。 王氏温柔一笑,接过茶女手中茶香四溢的细瓷天青花釉茶盏。 “锦宁表兄,准备好了吗?” 少女黑黝黝的眸子盛满着漫天星光,笑容璀璨的眨巴眨巴,让朱锦宁不由看呆。 数息过后,才道:“表妹,已经准备好了,你就等着吧!” “那可要快点,我怕祖母会等不及了。” “好,表妹且看着!” “嗯嗯。” 朱锦宁匆匆下了楼,对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快,将准备好的彩旗挂起来。” “是,掌柜。” 侍女们依言,翩然上了二楼,将手中的红绸丢下,挂好。 “诶,这是什么啊!” 听书的众人正听的饶有趣味,便见红绸刷拉而下,落下说书人的身后,迎风招展。其上硕硕大字,只要不是文盲,都能看的清楚。 “这些的啥呀?” “以天为局,以地为棋,以万物为子,意为棋道之巅,虽高不可攀,不才却以此为志,诚邀天下棋手,对弈共勉!” 此言赫然为红绸上之字。 “口气可真大,棋道之巅,怕是棋道圣手荀弥老人也不敢如此放称大!” “各位茶友,请聆听在下一言。” 朱锦宁挥退了说书人,自己登上了高台,笑容真诚,侃侃说道:“在下是茶楼掌柜,姓朱,得茶友亲昵,便呼小掌柜。各位都有看见这红绸之上所言,只要是因家中来了位爱棋的金陵名士,棋无对手,因此便来茶楼找些乐趣。只要有人能击败这位名士,百两纹银奉上,不止可有茶友欲要一试。” “这白两纹银虽说不多,可也是个不错的彩头,本公子就与这位金陵名士手谈一句,告诉他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有人轻呼出声,言语笑谈,得意志满。 “说的不错,京都城中人才辈出,务必要让这些乡野名士领略到京都的水平。” “说的好,我也来!” “还有我!” 不一会喧闹声起,也有隔间中走出不少男子凑这场热闹。不管是这些人真的爱棋,还是只为了彩头,朱锦宁对众人跃跃欲试的态度都很满意。 “尺有多长,寸有所短,为了避免有些人滥竽充数,影响真正棋道爱好者的时间,所以有题三试,解者可与一弈!” 朱锦宁拍拍手,三个方桌便被侍女们端上了高台,上面都摆着棋盘,中有黑白双子不一,可见盘盘残局。 “本公子先来一试。” 志骄意满的青年高声笑道,因这份出头,引的同行好友连连称赞,不面更兴奋了几分。 “请君一试。”朱锦宁笑道,那公子几步匆匆上了高台,看见棋局瞬间笑了出声。 “哈哈,就这残局,还想拦我仲某去路。” 哈哈笑了几声,掏出黑子一方,棋局瞬间生了活路。 “请君二试。” 青年公子笑容微微收敛,踱步至第二盘棋,捏出棋子一方,久久不能落定。 “不对,不是这里!” 棋子欲落,青年又闪电般缩回了手,目光在棋盘上游离,颗颗白子仿佛是绵延不断,整齐有致的白色大军,将黑子重重包围,逼仄在狭窄的西北角落。 “快点啊,那边,那边。”有心急的人叫唤道,只是不知是真本事还是瞎出主意。 “君子观棋,不语!”朱锦宁含声而笑,意存告诫。 众人微微噤声,毕竟出入茶楼的客人,也算是能称得上是往来无白丁了,格调自然不能粗俗无礼。 而这时,那仲姓公子黑子已经落下,微微松了口气,对四方拱了拱手。 “仲兄,好样的!” “中兄,再过一关,就能见那金陵名士了。” 几名好友正为青年加油鼓劲。 一见第三局,仲斯羽久久无语,两腮鼓劲,双眉皱起,陷入棋局的推演之中。 他是真的喜欢棋道,而不是像寻常人的附庸风雅,在此上,他亦是花了不少力气,在士子圈中也颇有清名。 去年秋闱得中进士,如今已入六部官政,这年节假日,便寻了二三同窗,品茶谈心,却不想遇着乡野名士大放厥词,谈什么棋道之巅,自然意气风发,想教育一番让他知道在这京都该如何做人。 却不料只是三试,便让他收起了轻视之心,果然,不能小觑天下人。“九死一生,便落在此处!” 青年棋子落定,为黑子赢得一线生机。 “啪啪啪。” “这位兄台已过三试,还请楼上一观。” 仲斯羽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秉着稳重紧张的心情,踏上了楼梯,身后是一片叫好鼓掌声。 第二百一十三章:茶楼弈棋为卿愿 仲斯羽上了二楼,心中微有些激动和紧张,脑海中不断幻想着,这金陵名士是何等样貌,年岁几何,是否是胸怀若谷世外高人之态,一时间,众念纷纷。 “茶友稍待片刻。”朱锦宁微微颔首置疑,这才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有茶女进来,泡了盏上号的竹叶青,茶香溢,书香盈,不大的雅室里倒是分外清净宜人,仲斯羽倒也不觉得等待难耐。 “锦宁表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在雅室内低头斟茶的少女突然回眸一笑,清凉的嗓音问道,吸引了众人的心神。 朱锦宁面上紧张,微皱眉道:“前几日家中来了位父亲的友人,说是想会一会京都棋道高手,我便想着将人放在茶楼对弈,顺便也可招揽生意,没想到这消息宣布出来,这人竟有了急事,匆匆返家了,现在这些人都找上门来对弈,我棋艺不高,哪能对弈京都高手,这可如何是好!” “啊!这可如何是好。”陈霜晚红唇微讶,细细的眉黛蹙起,显然也颇为为难。 “表妹,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这,这怎么帮?” “表妹可会下棋?”朱锦宁面有郝色,相问。 “不行,就我那臭棋篓子,哪能出去献丑。” 陈霜晚毫不留情拒绝,弯眉想了又想,突然冲一旁王氏道:“祖母,您不是棋艺很厉害呀,就帮帮表哥吧!” 少女笑的一脸讨喜,眉眼弯弯,端着茶盏上前献殷勤。 王氏轻笑出声,接过茶盏和笑不语,她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人分明是一唱一和,故意如此! “老妇人,不知您意下如何?”朱锦宁微微有些忐忑的唤了一声,王氏还是挺令人畏惧的,然而既然这是表妹的心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晚娘子,我道今日你怎么这般积极出门,原来是想拉着祖母替你办事啊!” “祖母果然慧眼如炬,你就帮帮晚儿和表哥吧!” 王氏轻笑,看着少女真挚的笑意,心底如何不动容,只因自己偶然提起的一句话,少女便记在了心底,并且如此小心翼翼的费心神去做,王氏如何还能拒绝。 “也罢,手谈一句又何妨!” 朱锦宁咧嘴大笑,忙让茶女摆上棋盘。 “老夫人便在此处与那人对弈,二人所下棋子,皆有茶女为二人摆放,还请稍待。” “老身下棋有个习惯,喜黑不喜白,此局便让白子先落。" “善。” 朱锦宁折返回雅室,将此言说明。 仲斯羽眉头皱起,颇有不耐,怎么手谈一句还要要茶女替代摆子,不过想着名士多怪癖,也暂且忍耐下来。 “那仲某就却之不恭了。”微一摆手,率先落字。其后自有茶女来反二人雅室。 朱锦宁呆了一会,出了雅室,他对这些可没人兴趣。 “表妹,你怎么也出来了?” 陈霜晚俏皮的眨眨眼,道:“祖母玩的开心,我就不在里面打扰她了,反正也有桂麽麽陪着。” “这倒也是,不过表妹你也太胆大了一些,刚才我还生怕老夫人气怒,怪罪与你呢。” “这怎么会,祖母待我真心,我将心比心,才会设这么一出,祖母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意。”陈霜晚皱了皱小鼻子,倒是笑的开心。 “希望这些人棋手能让老夫人开怀。” “嗯。”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仲斯羽在温暖如春的雅室中已经频频流出冷汗,先时轻松落下的棋子已经变成了步步维艰,白玉子已经被绵密的黑子重重包围,难逃生机。 “怎么会这样?”仲斯羽急的挠头,看着茶女又落下一子,颓废的瘫坐在踏上。 就算是想要请教,可是看着茶女迷茫的眼神,仲斯羽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我能见见和我对弈的人吗?” “不行。”茶女摇了摇头,坚决道。 “那和我对弈的人是不是垂髯老者?” “不能说。”茶女无辜的眨眨眼。 “罢了罢了!此句我输了!”仲斯羽颓然的当下白子,黑子落定,白子已然生机全无。 “先生棋艺高超,子斯自愧不如。”仲斯羽摆摆手颓然下了楼。 “这么快?仲兄,是不是三下两下就把那什么名士打的落花流水?”青年好友连忙上前,笑呵呵相问。 仲斯羽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先生乃是棋道高人,你可不许再胡言乱语,此举我已然输了!”依旧在思考棋局的仲斯羽慢腾腾的坐下,举着茶杯饮尽,满面怅然。 竖着耳朵听的众人满面哗然,就这样就输了。 “仲兄,这先生可真如此厉害?” “那还有假,我仲某从不说假话!” “仲兄的话大家肯定是信得,不过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这样,便让我来会会这位金陵名士!”有人不服输的道。 “还有我,我也要去。” 一时间高台上棋局三试前挤满了人,倒是气氛火热。 陈霜晚轻声轻脚的走回雅室,王氏正在一颗颗将棋子挑拣出来,手指温润如玉,衬托着黑子的棋子,倒有种别样的韵味美感。 看着王氏唇边的笑意,陈霜晚娇笑道:“祖母好厉害,晚儿不过出去一会儿,你就打败了那人。” “侥幸罢了。”王氏谦让了一句,目中笑意更盛。 “怎么是侥幸,是祖母您厉害着呢,所以要让他们多来见识见识,这里还有您这位高手呢。” “还来?” 王氏愕然,不过心里倒是欢喜。她少年爱棋成痴,后因嫁人而了弃了棋子,如今万事皆休,去棋子倒又成了她慰藉寂寞的最爱。能与更多的高手对弈,自然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琴道知己难求,棋道亦何尝不是如此。 “当然了,祖母可莫要小看了一百两银子的威力。” “也罢,也罢,今日就随了你的意。” 不一会儿,便又有人过了棋局三试,王氏也因此忙的不亦乐乎,笑容常开。 陈霜晚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看着王氏大杀四方,棋子在她手里鬼神莫辩,变化多端,让人心生敬佩。 祖母,果真是奇女子也! 第二百一十四章:弃鬟舍钗意气骄 一连几日,陈霜晚带着王氏出府,王氏在茶楼中比试棋艺,倒也让茶楼来客多了几番,生意蒸蒸日上。 “晚儿表妹,你怎么出来了?” 朱锦宁忙里偷闲,刚安置好一波意气风发少年公子,便见少女隐藏在幕篱中的身影下了楼,不免上前关心问道。 “锦宁表哥,晚儿再茶楼待着无趣,便想出去走走,表哥不必顾我,自有侍女照顾呢。” 陈霜晚身边带着雪缨、青黛二人,自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晚儿表妹,不如我送你去。” 朱锦宁面色稍红,想着两人慢慢走在长街上的场景,不免心中欢喜。 “不用了。” 少女不解风情,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少年面色涨红,话语梗在喉咙中,双眼黝黑湿漉,活像是被丢弃的大狗。 陈霜晚匆匆上了马车,青黛看了眼自家大小姐姣好美丽的容色,欲言又止。朱家公子虽然看着不错,但到底是比不上世子,何况自家大小姐早已心系于此,此事还是不宜多提。 朱锦宁看着马车哒哒远去,怅然若失的回到茶楼,不一会儿忙碌起来,将这短暂的遗憾抛之脑后。 “去安和公主府。” 陈霜晚心中有事,自然不曾观见婢女的容色,想着怀柔郡主,便觉愧疚。 不多时到了公主府门前,倒似有些冷清,除了站岗的士兵和呼啸的风霜,竟再无旁人。 “来者何人!” 侍卫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只此一言,刚硬之气扑面而来。 “我家小姐是永襄侯府嫡女,特来拜见怀柔郡主,还请通禀一声。”青黛温言细语,礼仪周到的递上了拜帖。 那将士接过帖子,沉思后道:“稍等。” 将士步伐匆匆进了府邸,不一会儿便相请陈霜晚进府。 陈霜晚跟在将士身后,犹记得去年四月,园中百花争艳,仕女花宴取乐,正是恣意,而如今这公主府中,步步肃静,铁甲冷剑,便连游走的侍女也是罕见。 几声男人粗狂的喧嚣唤回陈霜晚的神智,望见自厅堂内陆续走出的铁甲勇士,默默止住了步伐。 瞬息后,怀柔郡主的身影也走了出来,面带笑意,眉目爽朗,正拱手相送众人,不知为何,陈霜晚突然心中一酸。 “小晚儿。” 怀柔郡主一眼便见廊下娇娇弱弱的女子,粉蓝色的袄裙鲜活明亮,清秀雅致的面容是江南烟雨的水墨画,一见便令人心旷神怡。 “晚儿给郡主请安,愿郡主吉祥安泰。” “你我何必多礼,多日不见,我可想你的紧呢。” 怀柔郡主大步上前,一身男子长袍穿在她身上雌雄莫辩,朗笑眉眼坚毅,比那志骄意满的少年郎还要英气数分。 陈霜晚面色微红,实在是如今的怀柔郡主太过英气,怕不知是多少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男儿郎潇洒模样。 “郡主,今日可是忙碌?晚儿有没有打扰到您。” 陈霜晚找了个蹩脚的话题转移话语,却被怀柔郡主大步拉进了正厅。 “怎么会,本郡主可是一直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给盼来了,怎么会打扰呢。” 一进正厅,陈霜晚这才见,正上方竟还做这个美貌的妇人,年约三十如许,身着华以,看似金尊玉贵,眼角唇边却也弥留着沧桑的痕迹。 不用多想,陈霜晚便知此人定是安和公主无疑,连忙上前行礼。 “小女晚儿,拜见安和公主,公主千岁。” “起来吧。” 安和公主面色紧绷,神色不好,唇角紧抿,似是置气一般。不过还是连忙令陈霜晚起身,神色缓和了不好。 “你是哪家的贵女,如何与我儿相识?” “回公主,家父乃永襄候。” 安和公主皱着细眉,想了一番,实在不晓得这永襄候是何许人也,便也作罢! “母妃,小晚儿是我的朋友,我们还有事情要谈,就不在这里打扰您了。” 怀柔郡主面上笑意减淡,郎朗清眸坚韧如水,扯过陈霜晚的手腕,大步穿过正厅。 “你看看,你看看,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妃!” 安和公主对着两人的背影气急的怒斥了一声,然后止步气喘轻刻。 “公主,您别动怒,怒大伤身。郡主那里,自是有主意的人。”陪在安和公主身边的老嬷嬷连忙劝慰说道。 “她就是太过有主意了,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好好的大周郡主不愿当,非要再回南疆,那里岂是她一介女子该去的地方。” 说道伤心之处,安和公主不由挤出了几滴眼泪,眼眶微红。 那穷苦之地到底哪里好,风沙恶劣,野兽丛生,哪有大周气息宜人,可她这女儿不知找了什么魔,偏对故土恋恋不舍。不爱女工针织也就罢了,偏要像她那个父亲一样披甲带枪赴战场,她怎么舍得啊。 老嬷嬷哪里说得上来对和错,可郡主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又是大漠里的凤凰,公主哪里管的了她。 “我们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陈霜晚一脸纠结,郡主是亲身女儿,安和公主肯定不会怪她,那失礼之处,就只能责怪自己了。 “你会害怕吗?”怀柔挑眉相问。 陈霜晚眨眨眼,无奈道:“应该没有。” “那不就得了,若是刚才我们留下,不定一时半会不能走开呢。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觉得母妃定是大海做的,哭上一个钟头都不带停的。” 怀柔郡主打了个寒颤,显然是深受其扰。 原来安和公主是这样的公主,陈霜晚久久无言。 “随意坐,我让她们给你上些好吃的。” 一路到了怀柔郡主的书房,怀柔郡主吩咐了一番后撇下陈霜晚,在厚厚堆叠的书桌上收拾了一下。 陈霜晚含笑坐下,打量了四周,干净舒爽,甚至可以称上简陋,没有女儿家娇软的装饰,倒是墙壁上安置着几把精美的武器,也可算作装饰。 望着这些,陈霜晚叹息一声,出于私心,她自然不舍怀柔郡主离开。可收复疆土,回归王位,是怀柔郡主的信念,而她动摇不了。 “过几日便是你的及笄礼,我去观礼可好?” 怀柔郡主收拾好情报之后,这才朗笑走来,目光熠熠相问。 第二百一十五章:小姐及笄排场大 冬雪消融,暖阳初晴。 永襄侯府正厅内早已乐鼓长鸣,门前车马续续停停,不少贵人宗妇已经各列席位,随处可见喧嚣涌动。 “不知这侯府请的正宾是谁?这场面看着倒也不小啊。” 不少妇人挤在王乔儿身边,面含笑意,争相夸赞奉承。见此,突然有妇人相问,王乔儿含笑回应。 “都是姑母做的主,这正宾必定是个全福的宗妇,我们家晚娘子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女,这加笄的场面自然是不能小的了。” “那是自然的,大小姐可真是好福气,有夫人您这样的母亲,还有老夫人这样的祖母,只看这场面,就知道大小姐定是捧在心尖上的人儿。” “那可不是吗!”王氏笑着点头,眉眼松快。毕竟这继母难当,尤其她这样不上不下,孩子都这么大了的,更要博个好名声啊。 “如今侯府大小姐及笄,不知这婚事可有定下?” 有动了心意的妇人眸光转动,连忙从旁侧击,这陈大小姐在府里如此受宠,娶回去定是能帮到夫家的。 “自然也是由姑母做主的。” 王乔儿讪讪一笑,心中不住埋怨,明明还是寒冷的气候,却凭觉得全身闷热。 “听说正宾是君夫人,二姐,五妹,我可不想给大姐做笄者,等下还是你们来吧。” 三名身姿俏丽的少女安静的坐在王氏的下首处,陈清熙突然说道,眉眼中染过一丝妒忌,也不知她及笄时,可能有今日的场面。 “我身体有些不适,还是五妹来吧。”陈清容柔弱一笑,眉目低敛。 “只要大姐愿意,露儿自然愿意的。” 王氏位居上首,自然听见三姐妹的谈话,眉眼不可查的一动。通常赞者都是选择笄着的好友姐妹,就陈霜晚那寡陋的人缘,估计也没有什么相交的好友。 原本王氏是想请个名门贵女过来,却被陈霜晚给拒绝了,说是已请了人。且正宾是君夫人,也让王氏有些为难,毕竟她可是想给陈霜晚一个盛大的及笄礼,也让京都妇人们高看一眼。 “老夫人。” 君夫人走了进来,竟难得一见的穿着喜庆的衣料,姿容文雅中透着风仪,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君卿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平安康泰,福寿绵延。” 小小少年郎眉目如画,文俊娟秀的容颜落到众多贵妇人眼中,不免见则欣喜。 “好孩子,好孩子。”王氏温笑多说了两句。 “这位就是今科状元君公子呀,陈大小姐可真是好福气,竟能请来这般的贵人。” 一些口舌伶俐的妇人连忙围了过来争相夸赞,心中盘算着小心思,刚还众星捧月的王乔儿身边,便已空旷许多。 君卿含笑盈盈,亭亭而立,细心聆听,不知博了多少妇人的好感。 “好,快去正宾位置坐着吧,吉时快到了。” 王氏此话一出,众人瞬间了然,原来君夫人便是今日的正宾,金科状元的母亲,名头倒也不小。 “老夫人,原先晚娘子请我来做正宾,我这心里自然是千情万愿,只是我自知福薄,千万当不得,所以请了另一位夫人来给晚娘子作正宾。” 王氏眉头轻皱,这如何还临场推脱。 这时,一名衣着华贵,婢女环绕的美妇人走了进来,珠光映衬完美的容颜,刺绣的华衣无一丝褶皱,贵气袭人。 “安国公夫人!” 有认识的贵妇倒吸了口凉气,小声叫道。这没落的永襄侯府,竟然能请来国公夫人,看来以后可是要再掂量掂量一下永襄侯府的地位了。不少人心中,都是如此作想。 “安姐姐,这位便是侯府的老夫人。” 君夫人含笑看着安氏走近,又转头对王氏道:“老夫人,这便是我给晚娘子请的正宾,不知您可喜欢。” “喜欢,自然欢喜。” 王氏站起身来,起初微愕之后便面带笑意,一听是给晚娘子请的正宾,笑容更盛了几分。若论起身份,她还是要给安氏行礼。 “一直久闻老夫人名,却无缘一见,今日得见,当属滢儿的缘分,果然分外可亲。” 安氏眉眼温婉,又自称名讳,显然意为敬仰王氏为长辈,话语中自是亲昵。 安氏抛来了橄榄枝,王氏自然不会不接,亦温和言语,眉见喜意。 “安夫人能来府上,当是蓬荜生辉,我那小孙女,今日可真是有福气了。” “滢儿哪里当得起老夫人的夸赞。” “当得,自是当得。” 王氏亲自将人领了正宾席位,眉眼畅意了不少。 “竟然请来安国公夫人当正宾,大姐还真是好命。”陈清熙小声的嘀咕着,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 陈清容虽面色不该,眸色却越发深沉,她叠手放在腰间,心中暗自笃定,她的定不会输给一个商户女。 “大姐自然是命好,若不然偏生我们三个投到姨娘肚子里。”陈清露嬉笑一声,得见两人瞬间变了的脸色,心中颇觉畅意。 “本郡主是不是来迟了?吉时过了吗?” 怀柔郡主今日难得换上女装,钗鬟挽上发髻,华衣女裙,在侍女的拱卫下款款走来,面上郎朗笑意,震惊了不少夫人。 “是怀柔郡主!” 有夫人惊呼,连忙跪下作礼。 安滢也是一脸讶然,没想到怀柔郡主竟也来了,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怀柔免了众人大礼,带着礼品走上前去。“老夫人,小晚儿请本郡主来做她的赞者,这及时还没到吧。” 同时心里无奈,这些日子事情太多,紧赶慢赶才挤出的时间,可不能再迟到了。 “没有,这还没开始呢,晚娘子知道郡主准时来了,定会欣喜万分。”王氏心中欢喜,没想到陈霜晚竟然给了她这个大大的惊喜,连忙上前行礼。 “老夫人何必多礼,今日我到侯府,那就是您的晚辈,你这样不是折煞我吗?对了,听说老夫人素有头疾,这是南疆的秘制清凉膏,能改善头疾,今日怀柔就借花献佛,特来送给老夫人。”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笑容更盛了,哪个还看不出来,今日怀柔郡主就是特意来给陈大小姐做脸的啊! “多谢郡主,这要定是好用的。桂麽麽,吉时到了,还不快请大小姐出来。” “是,老夫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永受保之,字曰皎皎 沐浴更衣清洗了三遍,把里里外外都给搓的干净透了,皮肤蒸的发红,陈霜晚这才将自己从浴桶里解救出来。换好采衣采屡,吃了素斋淡茶,便在东房中安静等候着。 “大小姐,众人都已经都到正厅了,如今吉时将至,老夫人让老奴请您过去。” “谢谢桂麽麽。” 待到正厅,陈霜晚紧了紧素色青衣,这才抬步走了进去。宽袍大袖敞亮清雅,越发衬托着少女身姿清俊,如新竹,似弯月,清雅大方。 “这陈大小姐生的可真好看,你们看着气度,不愧是侯门贵女。” “毕竟是侯府,百年的世家,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能比的。” “还不是因为老夫人教养的好。” 观礼位的夫人们争相夸赞,好话仿佛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蹦了出来。 “举止得宜,步履从容,纤纤弱质,眉眼坚定,侯府的教养当真不错。”安滢笑着满意点头,心中也是有些意动了。 陈霜晚两耳不闻,径直走到堂中,面向观礼位揖礼,然后坐在笄者席上安静等待,脊背挺直,如秋月新竹。 怀柔郡主迫不及待上前,拿起玉梳轻柔的为陈霜晚梳理着秀发。既然是来坐赞者,自然要照顾周到。 “咦。”怀柔郡主手上一顿,茫然的看着玉梳上被扯断的几根漆黑秀发,盘踞在白玉做的梳子上,意外的刺眼。众人都紧盯的观礼,怀柔郡主也不好多想,若无其事的放下梳子。 陈霜晚低敛眉目,清亮的眸子盈上了一层水雾,果然,就不该一时心软,让郡主来做赞者。 真的好疼啊! 安氏就在近前,如何发现不了这些小动作,眉眼轻笑,洁净双手后,这才上前,高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拿起怀柔郡主手中捧着的起一枚发髻,为其梳发正髻。 “谢夫人。” 陈霜晚含笑道谢,转身回东房,换上素色襦裙。 “郡主,你刚才梳断了我多少头发。”陈霜晚红着眼,瞪了怀柔一眼。 “几根而已,真的就几根,而且刚才只是不小心,等下肯定不会再犯。来,我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怀柔郡主哪愿再提刚才自己笨手笨脚的做的错事,笑容如月,郎朗清风入怀。 陈霜晚连忙羞怯躲开,整理好身上的衣裙。“郡主金枝玉叶,晚儿自然不敢怪罪,那你等下可是要轻点的。对了,郡主,怎么我的正宾是安国公夫人?” “我也不晓得,不是你们家人请的吗?”怀柔郡主也是一脸纳闷。 不过此时也不得多想,陈霜晚回到正厅又向老夫人拜礼,再面东而坐。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言毕,怀柔郡主拆下发笄,一不小心,又带下几缕青丝,疼的陈霜晚眼皮直跳。 安滢看了眼怀柔郡主,目光里也带着丝怨念,这赞者做的,可真不知让人如何说了。 连忙上前取出精美的的发钗,在乌黑的发顶轻揉了下,才为其插上。 怀柔郡主无语望天,唇边一直挂着和善的笑意,她也不是故意的好不,然而舞惯了刀枪棍棒的手掌,真的不适合做这些情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体谅她呢。 “郡主,你是不是故意的。”两人再次回到东房,陈霜晚已是欲哭无泪,瞪着湿漉漉的大眼控诉,出声指责。 “咳咳,真的不是,我保证,下次一定小心,来来来,快换上衣服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说着,连忙就拿着曲裾往小家伙身上套去。 揉着吃疼的头皮,陈霜晚皱着一张苦瓜脸,这才换了新衣,又走回正厅面向安国公夫人拜礼。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这次还好,怀柔郡主轻手轻脚取下发钗,再没得两人怒眼相对。 安氏为其加上华贵钗冠,陈霜晚回东房换上大红色的大袖华衣礼服,恭恭敬敬对天地三拜。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安氏递来蘸酒,令之饮尽。 蘸酒辛辣,只是一口,便令陈霜晚面生红晕,若天边红霞。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皎皎。皎皎月华,清净洁雅,很是衬你。” 安氏轻声说出之前与王氏定下的小字,不免又心生了几分亲近之意,这姑娘,可真是越看越喜欢,还是儿子有眼光! 皎皎? 陈霜晚在心里默念一声,也觉得喜欢,连忙出声拜谢。“多谢夫人赐字,皎皎必定谨记夫人的教诲。” 礼成之后,众人争相涌向前来,道喜贺礼,争相夸赞,一时间正厅内倒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皎皎,这小字好听,以后我就唤你皎皎。”怀柔郡主将陈霜晚自众人的包围圈里拉了出来,众人碍于她的身份,倒也没再挤过来。 “郡主喜欢,叫什么都好,今日谢谢你,来给我做簪者。”陈霜晚微红着脸颊,不止是因为酒意,更是热的,被这么多夫人包围,她可是有些吃不消了。 “你不嫌本郡主笨手笨脚,本郡主就感恩戴德了。” 陈霜晚咧嘴一笑,两人相视尽欢。 “咦,外面是什么声音,侯府还请了戏班子来庆祝吗?”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不知何时将厅内的雅乐压了下去,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王氏目光微沉,她可没请什么戏班子来府上,事出奇怪,必有奇妖。 “外面是怎么回事!” “回老夫人,是侯府大门口堵着了唢呐班子,还有一个穿着大红花袄的媒婆。”有仆人匆匆来禀。 “怎么停在府门口了,是生人就让他们快些离开。” “老夫人,他们不走,说是,说是上门求亲的。” “啊!”众人面面相觑,这陈大小姐刚及笄,便有人登门提亲,是已经商量好的婚事吗?可看王氏的脸色,也不像啊。 安国公夫人也微微皱起眉头,他儿子看中的姑娘,这就要被别人给定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媒人登门乱姻缘 王氏端坐正厅,看着眼前穿着大花红袄,手里捏着绣帕,步履娇柔,面上带着三分谄媚的笑意媒婆,便觉得心中不喜。 必定是哪家穷酸破落之户,连礼节都不清楚,直接在及笄之日上门,也不曾请人说和一声,只此一条,晚娘子也不能许给这样的人家。 王氏虽心里早已拿定注意,可这媒婆还是要见的,不然在府门口闹的沸沸扬扬,也不是个事情。 “老夫人金安,众位夫人安,小妇人李氏,夫人称呼我李媒婆就好。” 媒婆年约三十几许,徐娘半老,因经常出入各府邸中给人说项,此时倒也不会惧场。 “李媒婆,我听过这人,看来还真是来提亲的,没看那些彩礼都带来了吗?” “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夫人怎么不再掂量掂量,就给定下来了。” 夫人们小声议论,想着定是之前便商议好的。 “原来是李媒婆,来人,上茶。”王氏幽幽道了一声,稍显冷淡。 “老夫人,今日小妇人来此,是为了替阆苑谢家的谢三公子说项,求娶侯府陈大小姐,若是老夫人同意,今日便好定下这门亲事。” 李媒婆笑着说完,挥手指了指门外的聘礼,想着这门亲事若是成了,自己能得多少赏钱。 “什么,谢公子要娶大姐。” 陈清熙陡然惊呼,却克制讶异住了声音,只见她眸光颤颤,娇躯微抖,竟似急的要哭出来。 陈霜晚站在一侧,只是一眼便收回目光。陈清熙视如珍宝,她却只觉得恶心泛呕,想着雪缨那日所说情景,这谢云沐究竟有何脸面还来求娶她。 “皎皎,你可是认得这个谢三公子?”怀柔郡主见陈霜晚面色有异,垂眸相问。 “不过几面之缘,我也不料他竟会登门提亲。”厌恶的皱起小鼻子,只想将这媒婆带礼都给赶出去。 “哦,情投意合?”怀柔郡主故意压低声音,打趣道。 “非也,郡主不知,此人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怎会喜欢女子,他与华府华庭相交甚密。” 陈霜晚垫脚,在怀柔郡主耳边小声道。 “什么!” 怀柔郡主也是满面愕然,她不是不晓得龙阳之好,要知道达官贵人府上多是娈童成风。可万万没想到这谢公子有这种爱好竟然还想来娶陈霜晚,做法太过令人恶心。 “谢三公子,又是何人?”王氏冷然相问。 “这谢三公子可是阆苑谢氏的嫡子,其父官居五品,久居京都,亦是百年世家。且这三公子生的面如白玉,朗朗风仪,更兼是金科进士,前途无量。” 李媒婆舌灿莲花,将谢府夸出千般好了,所有话语都不待重样的,听着,听着,让众人也觉得这谢公子很是不错。 “李媒婆,论你说来这谢三公子果真是少年英才?” “那可不是,小妇人字字真切,绝无虚假。” 王氏微微颦眉,想着什么。 安滢心里一急,王氏不会就这般答应了吧。 “妹妹,你与老夫人相熟,可能猜中她的心意?” 君氏眉眼微愕,心中泛起疑惑。其实她与安国公夫人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只是相识也算不上熟络。 本来今日她是已经决定来做陈霜晚的正宾,若不是也不会选择了这件颜色鲜亮的衣服。 却不料出门前,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拜访,并且说明其来意,君夫人惊愕之余,更是欢喜,毕竟安氏的身份比自己实在太好,这才有临场换正宾这一出。 “老夫人心思缜密,自然不会应下这么亲事。而且,以我拙见,老夫人是真心疼爱陈大小姐,定会给她寻个极佳的夫婿。” 君夫人心中急思,安国公夫人对侯府之事如此上心,定是有什么缘故。 “实在不瞒与你,其实我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皎皎,有件事还需要妹妹帮姐姐说项说项。” 安滢眸光一转,看了李媒婆一眼,觉得情势所迫,她更应该加快步伐,不免想要让君夫人帮忙。 “安姐姐,不知所谓何事?” “还不是我家那大郎,如今将及弱冠,这婚事还没定下,这不,便想和侯府结上一场殷勤。我今日来此,便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妹妹可一定要帮我。” 君夫人心中鼓动,面上不胜欢喜,安国公府的门楣,可不是任何贵女都能进的,晚娘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好说,好说,待此间事了,我便去寻老夫人说项。” “如此,便劳烦妹妹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然不出君夫人所料,王氏聆听了一会,便觉得不耐,想着不知道那里出来的,竟敢称作百年世家,着实可笑。 “李媒婆,这谢家儿郎如此之好,自当不愁好女相嫁。我们家晚娘子才刚及笄,老身还想再多留几年。” “啊。” 李媒婆笑意僵在嘴边,连忙又道:“老夫人,就算想留几年,也可以先定下亲事,你看我们这聘礼都抬来了,可见是诚意十足。” “怎么,你们这谢家的媒婆还想逼婚不成?让你们主子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样子。” 怀柔郡主冷笑一声,周身气场全开,若是这谢三公子在这里,绝对把他打成猪头。 “小姑娘牙尖嘴利,老夫人还没说话,你多话啥。” 李媒婆觉得失了颜面,虽然见这少女衣着华贵,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声。 “嘶。”众人倒吸了口凉气,看着媒婆的眼光像看了死人。 “掌嘴三十,逐出府去。” 怀柔郡主冷淡笑道,身后的婢女上前,一人按住李媒婆,一人张嘴,啪啪作响。 这些侍女们都身怀武艺,不一会儿李媒婆就被打的嘴角流血,脸蛋肿红如猪头。 “凭什么打唔!” 李媒婆不忿,又疼又气,第一次上门说媒被人给打了。 “你冒犯了怀柔郡主,留你一条命在,已经是我们郡主仁慈了!”婢女冷笑,竟单手就将李媒婆给提了出去。 李媒婆眼中闪过惊惧,万没想到她刚才怼的少女竟然是郡主。 媒婆逐走之后,众人摄于怀柔郡主的威严,竟吓得满室噤声,片刻后,陆陆续续向老夫人告辞。 “郡主威武,怕是明天过后,我这个永襄侯府嫡女就要出名了!”陈霜晚无奈一笑,她可真是交友不慎啊。 “有名气好啊,才不会被问你是谁,看来,本郡主还是太低调了。”怀柔郡主摇摇头,一脸怅然。 第二百一十八章:命定的少年郎啊! 直到日落黄昏,陈霜晚这才将怀柔郡主给送出府去,满身疲惫。刚沐浴更衣,换了件衣裳,没想到桂麽麽竟来了院中。 “这么晚了,祖母还要见我?”陈霜晚微讶,神色不明。 “大小姐今日及笈,可能老夫人有些话语要叮嘱。” 桂麽麽笑的一脸和气,轻声细语,仿佛怕是惊扰了她似的。 “哦。”陈霜晚点点头,随着桂麽麽一同去了暖燕堂。 暖室生着炭火,一走进去便被温热的气息包围,陈霜晚不免舒心的长叹一声。 “祖母。” 王氏正移在塌上,盖着薄被,丫鬟正为她按着额头的穴道,眼帘垂下,说不清的肃色。 “来了就坐下吧,桂麽麽,再给晚娘子上些可口的糕点。” “祖母还把晚儿当小孩子呢,就不用劳烦桂麽麽了,祖母,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话要和晚儿说?” 陈霜晚有些纳闷,王氏的面色有些冷淡和愁容,是谁惹祖母生气了吗? “那个谢公子是怎么回事。”王氏皱眉询问。 “祖母,这位谢公子晚儿也并不相熟,只不过是几面之缘。对了,他与华庭走的很近,上次来府里也是同华家一起来的,对于此人,孙女并不太多好感。” 陈霜晚连忙表态,言语真切。 王氏轻呼了口气,挥退了小丫鬟,纵使之前她不晓得那阆院谢家是哪里冒出的奇葩,半天的功夫也将信息收集差不多了,如今问清了晚娘子的心意,心底便放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如此说来,便是那谢家莽撞,不懂礼俗,前来逼婚的了。 其是王氏是觉得后怕,因为刚才竟有人来禀,说是那李媒婆竟在外面胡言乱语,说是陈霜晚同其早已私定终身,才会协同男方在及笈礼上提亲。 并且多次辱骂侯府,连什么嫌贫爱富的话语都说了出来。现在想来,若不是当时怀柔郡主雷厉风行,杀了个媒婆措手不及,这下半场还不一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还是应该感谢怀柔郡主,晚娘子可是交了个不错的朋友,过几日便送些谢礼过去。 “如此便好,日后外面的生意就交给你表哥管理,你就留在府里,安心做针织女红。” 王氏叹息一声,伸手扯过陈霜晚的手腕温和的安抚着。 陈霜晚愕然,就因为谢云沐,现在她都不能随意出府了,果然她同谢云沐生来有仇,两两相克。 想了想,陈霜晚还是心存侥幸的道:“祖母,日后晚儿一定谨言慎行,绝不招惹是非,但是祖母也不能因为那心思险恶之人,就禁了晚儿的足啊,祖母,你都不心疼心疼晚儿。” 陈霜晚不依的撒娇道,难得一见小女儿般的痴缠。 “你这小丫头,就会怪罪祖母,祖母还不是为了你好。今日安国公夫人突然驾临侯府,给你做正宾,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说到这里,王氏便止不住笑意,眸光微亮,心满意足的看着陈霜晚。 “说来晚儿也觉得奇怪,不过晚儿同安国公夫人倒有几面之缘,安国公夫人看着亲和,却也矜傲有度,若无特殊原因,想必也不会来侯府吧。” 陈霜晚细细一想,如实道来,她心中也好奇为何是安国公夫人,会不会是世子请她母亲来的。 哎呀,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陈霜晚突然面颊绯红,糯糯的低下头去。 “哦,你与安国公夫人相识,怪不得。” 见王氏感兴趣,陈霜晚便将之前的事情给细细的说了一遍,眼中颇为羞怯,毕竟她那时也算是对安国公夫人不敬了。却没想安国公夫人不计前嫌,竟然还愿意来做她的正宾,不由心里分外感激。 “原来如此,晚娘子,祖母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一下。” “祖母请说。” 陈霜晚眨眨眼,是什么事情,祖母要用商量的语气。 “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你那父亲也不算靠谱,所以这婚事自然由祖母来做主。在祖母心里,我们家晚娘子生的天生丽质,孝顺贤惠,自然值得最好的人家。” “祖母,晚儿哪有这么好。”脸色绯红,红彤似火,无端羞怯。 王氏慈爱一笑,继续道:“所以祖母一直想着,慢慢挑,给晚娘子挑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可没想,祖母还没来得及挑选,一门好亲事就上了门。” 陈霜晚脸色骤变,祖母不会认为谢云沐是一门好亲事吧,不应该啊,刚才祖母也明确表示了不喜。 “你可知晓,今日宴散之后,安国公夫人和君夫人留下,同我说了什么话?” “啊!”陈霜晚心儿砰砰跳,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有一独子,名颜序,字善之,是个不错的俊秀儿郎。先不提家世显赫,但是这郎君如今便已官居四品,前途一片光明。而安国公夫人,今日便请君夫人说项,求娶与你。” “什么。”陈霜晚呼吸急促,脸红的要滴出水来。 世子,世子啊! “为什么安国公夫人会看上侯府,门楣差距甚大,何况我幼年丧母,哪能做宗妇。” 陈霜晚糯糯言语,心中又急又羞,又不安,有忐忑,更多的是介于未来的迷茫和憧憬。 “先不提这些,既然安国公府有意,少年郎又正直上进,我已经将你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安国公夫人,只要和顺,便会定下亲事。这段时间,我们也能好好了解安国公府的意图,而你,对安国公府可有什么想法。” 王氏自然是心里觉得安国公府很好,甚至比她以前所想的更好,只不过,也要看看陈霜晚的意愿。 陈霜晚红着脸,眼神却清明如水。 “祖母,晚儿都听您的。那颜世子晚儿也曾见过,的确是人中龙凤。” 王氏轻呼一口气,如此说来便是晚娘子也有此意。 “好好,祖母知晓了,所以祖母才说让你多待在府里,做些针织女红,铺子里的事情,就别兼顾了。” “嗯,晚儿都听祖母的。” 陈霜晚柔柔的依偎在王氏身上,脑海中云里雾里,一切都仿佛做梦一样。 “夜也深了,回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人生若仿如初见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安国公府果然是诚意十足,拿着八字祭礼的拜帖,就寻了君夫人来,洽谈定亲的事情,并想将定亲的日子定在了元月十二。 “桂麽麽,你说这安国公府日子定的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王氏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反复看了又看,有些不知如何去回君夫人了。 “可是查来的资料一切正常,安国公府又是京都世家门阀,风评一向不错。颜国公清风朗月,颇得圣宠,自不会做出龌龊之事。而且老夫人,这可是君夫人保的媒,她是大小姐的先生,若是觉得不妥,自然不会再来登门。” 桂麽麽连忙说道,她倒是很看好这门亲事。嫁女高嫁,娶媳低娶,自古以来不变。 说是高门豪宅失了自由,可柴米油盐百事哀,又有几个郎君不会变心。 “既然如此,那便订下吧!”王氏默默颔首,眉头却未曾展开。 桂麽麽一脸欣喜,拿着帖子去同君夫人回话。 距离元月十二,也只剩下五六日的时光了。 青萍苑内,陈霜晚正将书信整理,递给青枣道:“今天雪势断断停停,城外也滞留了不少乞丐流民,如今祖母不让我出府,你将这信转虎子,让他视情况增加施粥的棚数,有生病的,便给请大夫看看,毕竟做了善事,就做到底吧!” “大小姐,您的善心,奴婢一定会转达的。”青枣郑重的点头,接过信封。 “注意安全。”青枣揣着信封离去,不一会儿朱锦宁便登门拜访了。 “锦宁表兄,天寒地冻,喝杯温茶。” 少女跪坐在席垫上,素手烹茶,茶香溢出,将白瓷的茶盏衬托出满满烟气。 “多谢。”少年也未推辞,安静的跪坐与对面,执茶盏饮尽。 陈霜晚眨眨眼,今日的朱锦宁有些奇怪。 “表兄,你的两个眉毛都要交叠在一起了,看着像老了数岁诶。” “啊。”少年一吓,连忙松开了眉头。 “哈哈哈,开玩笑的。”少女笑呵呵的,气氛瞬间舒缓了很多。 朱锦宁无奈看了少女一眼,眼神饱含宠溺。 “表兄,可是店里生意不好,你怕赌输了?” “不是。” 少年摇摇头,唇角紧抿。 “那可是大舅逼你做官?那我去找大舅说说。” “不是。” 少年连忙制止陈霜晚起身的动作,抬起眉眼,一双黑黝黝的眸子触到少女的容颜,又有些慌张的躲避。 “听说,你及笄那日有人上门提亲?” “嗯,被祖母给拒了。” 陈霜晚脸色微红,怎么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表妹有心仪的人吗?”少年悄悄扯住了袖子,抬眸相问。 “表哥你怎么问这个。”陈霜晚糯糯轻语,两颊绯红。 “表妹不想说吗?”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祖母她老人家,已经为晚儿相看好了人家。” 陈霜晚轻呼了口气,幸好世子动作快,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是这样吗?” 朱锦宁蓦然松垮了肩膀,眼中透的是浓浓的失望,心中又酸又涩,也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父亲与老夫人相谈之时,老夫人便断然拒绝,没想到这才刚及笄,老夫人便已经找好了人家。 那表妹呢?表妹是否也心悦与他,朱锦宁亦不敢确定。 少年情怀,酸酸涩涩,平多失落。 “那可知道是何许人家,与表妹是否般配。”忍着酸涩,少年轻声问。 陈霜晚双手撑住下颚,笑靥如花,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的模样。 “锦宁表兄,我悄悄的告诉你呀,其实他家世显赫,生的卓然不群,品质极佳,晚儿生怕自己配不上他呢。” “是吗?”少年喃呢,喉中哽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啊,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就是颜世子,颜善之,说实话,你别告诉别人,其实晚儿,也心悦他。” 少女傻傻的笑,天真而又憧憬。 “是吗!表妹,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我先走了。” 少年仓促起身,踉跄走出房门,仓皇的背影,透着浓浓的失落。 路过青萍院院门时,少年突然停住脚步,一点水光遗落在墙角的茉莉花叶上,就此被人遗忘。 “表妹,愿你幸福。” 抬眼望着天空被冷冻住的流云,待眼中清明,这才大步离去。 “表兄啊。”陈霜晚轻轻唤了一句,便见少年身影消失在门口。 “对不起啊!” 落寞的叹息溢出檀口,只要不挑破,便会渐渐遗忘了吧,到时候各自安好,各自幸福。 对于朱锦宁,陈霜晚从来只有兄妹之情,所以一句抱歉的话语,她也不能给他。 “都怪你呀。”陈霜晚起身,拿过梅瓶中的画卷。 这副画作是陈霜晚画的最好的一副,少年容颜隽秀,斜靠在红墙绿瓦下,粉面桃衣,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似勾魂夺魄般。 那年年少,落在你衣袖间的桃花,精致的苏绣盛开云霞,一眼淡漠,一眼回首,竟似曾相识一见如故。 “大小姐,四姑娘来了。” 青黛出声,惊扰了沉浸在回忆中人儿。 陈霜晚收好画卷,蓦然回首,便陈清熙已经走了进来,苍白的脸色上,一双眸子幽怨。 “云姨娘好些了吗?” 提到云姨娘,陈清熙就忍不住发抖,自从云姨娘撞墙之后,整日瘫在床上。后又被一头断发气的吐血,精神就不大好了。 而且老夫人特意命人将宝儿的房间移到了前院,与陈秋其比邻而居,云姨娘就越发的不好了。 “多谢大姐关心,姨娘还是老样子。” “这心里想不开,身上的伤痛自然是好不了的。四妹还需要劝慰劝慰云姨娘,宝儿住在前院,有父亲看顾,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陈清熙无奈一笑,道:“大姐,今日我来寻你,便是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前院看看宝儿,这些日只你也没见他了吧,必定是想念的紧。” “好。”陈霜晚闲来无事,自无不可,何况她也本就很喜欢陈修正。 “多谢大姐。”陈清熙灿然一笑,似极为开心。 第二百二十章: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大姐,熙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该问的话,就别问了。”陈霜晚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耿直。 陈清熙话语一噎,脸色涨红,还是问道:“大姐,你对谢公子,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吗?” 陈清熙低垂这眼眸,心中埋怨更重。 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比不过大姐。大姐是嫡女,大姐生的漂亮,如今连谢公子,都非要娶大姐不可。 “六妹,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我与谢公子非亲非故,更无半点瓜葛,谈何喜欢二字。反倒是六妹,好像对谢公子用情颇深啊!” 陈霜晚神情淡淡,不想谈及那个令她感觉恶心的人。却不想,四姑娘今日的言行竟然大出她的预料。 陈清熙柔柔一笑,在阳光下,目光里闪着一种不知名火光。 “大姐说的没错,熙儿是心悦谢公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公子眼中却是只有大姐。” 哀怨的双眸蒙起水雾,看着可不是我见犹怜。 陈霜晚震撼于陈清熙的大胆,又不免无言,要知道她同谢云沐之间可不止是阻碍着她,还有一个华庭华公子呢。 “谢公子是真情还是假意,我都不关心,不过是个旁人。四妹若是真爱慕于她,不妨去同云姨娘说说,看云姨娘是何种意思,也能帮四妹出个主意。” “大姐,我知道这事不该怪你,怪只怪命运不公,熙儿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不过大姐你放心,不管谢公子如何,都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 陈清熙抹了抹眼泪,咧嘴笑道。 “如此便好,四妹还是尽早抽身才是。” 陈霜晚长叹一声,想着爱情果然是种折麽人的东西。若是安国公府看不上侯府门楣,把她此刻是不是也要同四妹一般,自怨自怜,像是梨园的丑角一般可笑。 “尽早抽身,说的简单。大姐可曾知道熙儿心里的苦楚,熙儿如今在府中,哪里还有半点依靠,就连这亲事,也是遥遥无期,到时候也不知会被匆匆许了何处的穷苦人家,而谢公子,也不过是我闺阁里的一场梦罢了,梦醒之后,杳杳无痕。” “四妹何必妄自菲薄,你我都是侯府贵女,到时候父亲那里自会帮你选一门好的亲事。” “说是一样,可终究却也不一样,大姐是嫡女,万事有老夫人帮忙。现在五妹也深得王夫人喜欢,到时候会记名做嫡女,这府里,也就只剩我和二姐两人,孤苦伶仃。” 陈清熙说道此处,不免悲从心来,格外的不甘。 “论实说来,二姐也还好些,后面还有华府可以依靠,只有清熙,日后怕是要独自承受这份委屈了。” 越想心中越难过,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跌落。 “四妹,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霜晚为难的拍了拍陈清洗熙的手臂,轻声安慰了几句。 陈清熙身后跟着的丫鬟自然连忙递帕子,务必要伺候好自己姑娘。 而跟着陈那霜晚来的雪缨一脸无语的望着天际,倒是琥珀,一脸兴致昂扬的看着四姑娘,似是看戏的模样。 哄 “熙儿心里明白,这都是命,人是争不过命的,大姐不必担忧。可是在这府里,我也只能同大姐诉这份苦水了。” 陈清熙苍凉一笑,抹了把眼泪,也算是止住了话题。 “我相信人定胜天,命运不是既定的。”陈霜晚突兀的说了一句,目光坚韧,带着必胜的决心。 “是吗?” 陈清熙默默低下头颅,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这样走着,不一会儿就走过了垂花门,至了怡然居。 “大姐,你先进去看看宝儿,我这样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清熙面带羞惭,红红的眼眶到是着实不妥。 “好,那四妹收拾一下,我先进去看看宝儿。”陈霜晚微微一笑,便带着丫鬟走进了怡然居。 望着陈霜晚从容而去的背影,陈清熙素雅的面容上突然爬上一抹诡异的笑容。 “大姐,即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凭什么我喜欢的东西,你却弃如敝履,居然这样,不如就一起吧!” 冷冷夹着阴森的笑意在喉咙里翻滚,那种闷哼的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大小姐,你以后还是离四姑娘远些吧,连这些出格的话都能讲出来,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跟在陈霜晚身后,琥珀忍不住出生提点道。 陈霜晚倒是信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原本也没想与云姨娘母女做过多接近。只不过如今还未撕破脸,表面的寒暄还是要维系的。 一路走进院子,饶是心神本不在此处的陈霜晚也不由皱了皱眉,到此时竟没看到一个丫鬟和小厮,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伺候六少爷的。 “宝儿?” 陈霜晚走进房间,唤了一声,屋内空荡荡的,走了一圈也不见人影。 “难道是去云姨娘那里了,也不对啊,若是去了云姨娘那里,四妹也不会说再来看望六弟。”陈霜晚心中暗想,寻了个绣凳坐下。 “琥珀,你去寻下四妹,看看宝儿去哪了。” “好的,大小姐。”琥珀匆匆离去,屋内一时便静了下来。 雪缨打量着房间,布置华丽,袅袅的烟气自紫铜色的兽炉里飘出,熏染整个卧室的香气。还有不少孩童的玩具摆在柜台上,可见家人照顾用心。 更何况雪缨也早晓得永襄侯只有这两个孩子,心中万分疼爱,怎么会院中一个仆人都没有。 思及此处,不免暗自警惕起来。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陈霜晚抬眸,脸色陡变,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在此处的人。 “怎么是你!” “多日不见大小姐,云沐心中甚是想念,为解相思之苦,只能亲自登门来见,虽有突兀,还请大小姐勿怪。” 少年白衣飘飘,步伐从容,面上笑意走来,眼含柔情,口中说着温润含情的话语,端是一副美好画面,却让陈霜晚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二十一章:跳梁小丑般可笑 陈霜晚冷冷一笑,全身骤然紧绷,谢云沐此番装腔作势之态,绝对没有好事。 “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小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云沐当然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我可是侯府的客人哦!” 少年轻笑,逐渐逼近,手臂一动,竟关了房门,屋内骤然昏暗下来。 “是陈清熙?抑或是陈修其,或者是二者都有!”陈霜晚冷冷一笑,毫不犹豫戳破少年冠冕堂皇的嘴脸。 谢云沐面色骤然冷了下来,嗤笑道:“我也不想这样,奈何陈大小姐薄情寡义,前几日登门求亲的媒婆被侯府打脸丢了出去,陈大小姐可曾想过我谢家的颜面。” 提起此事,谢云沐便怒气陡生,他自问门楣与侯府也算的上般配,自己亦长得风光霁月,学富五车,没想到竟被永襄侯府如此打脸,这让谢云沐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如果说之前是想娶,那现在是志在必得,他要将这将他踩在黑泥里的女子给娶回去,蹂躏她的骄傲。 不是不愿嫁吗?待失了清白,看是谁争着要嫁! “谢公子,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陈霜晚并未动怒,反倒是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清凉问道。 谢云沐面上一僵,他将陈霜晚说成薄情寡意的模样,自己心中又有几分情意呢。 不待谢云沐回答,陈霜晚便一字一句道:“谢公子心里定笑晚儿愚蠢吧,可晚儿心里清楚,谢公子想要娶我,不过是为了侯府的权势,为了我身后朱家的财富。你说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令我下嫁!” 少女眉眼傲然,透着目下无尘的不屑,骄矜华贵,却更令人想要践踏,打碎。 谢云沐面色骤然狰狞,这种被人扯下遮羞布的感觉很不好,尤其他刚才还自喻情深。 “晚娘子,云沐真的是心仪与你,才出此下策,只要我们成就好事,到时候你的家人定不会再阻止我们。刚才的话,我知道那定不是你的心里话,谢家百年世家,自然不会觊觎朱家的财产,晚娘子,你就放心吧。” 谢云沐步步逼近,面上带着引诱的笑意。 雪缨神色一冷,眼神微眯,想着袖中的匕首该以何种方式出击,能快速杀死谢云沐,却不至于血溅当场,惊吓到大小姐。 “谢公子可知道,你这话听在晚儿耳中,只觉得分外可笑,就像跳梁小丑一般。”陈霜晚冷冷一笑,面上难以克制表现出些许厌恶。 “你究竟说我是跳梁小丑!” 谢云沐气急,说不过陈霜晚便打算上手蛮干了。 “呵,谢公子以为你和华庭的那点破事没有人知晓吗?” 说到这里,陈霜晚都觉得恶心,就这样的人还敢说喜欢她,想想都觉得头破发麻。 “你胡说什么!” 谢云沐面色陡变惊恐,肤色纸白,者一句话便击溃了他心理防线,想要抱头逃离。 她竟然知晓,不可能,这不可能。红着眼眶,谢云沐一脸狰狞。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我就更不可能放过你了。”谢云沐伸手就去扯陈霜晚的衣服,用力不轻。 “啊!” 发出惊叫的竟不是陈霜晚,而是谢云沐,只见那只伸出回去的手腕被扭转了翻起,痛的他直翻白眼。 “这不可能,你们不是中了迷香吗?” “你说的是那炉中燃烧的香火,在你进来之前,便已经被我给浇灭了。” 陈霜晚嗤笑一声,四周全无一人,难道真以为她愚蠢到在自己家里就不知道警惕。恰恰相反,只有在家中,她才会处处提防,生怕着了什么人的道。 “好狠的手段。既然如此,何必跟我演这一出戏。”谢云沐气的咬牙咧齿,没想竟在一个闺阁少女这里载了跟头。 “这只不过是回礼罢了,论狠怎会及你们。” “你究竟想怎么样!”谢云沐此时已经保持十足的警惕心了,奈何被人所制,也无可奈何。 “雪缨,将他嘴巴堵住,我不想再听到他说半句话,污耳朵!” “是,大小姐。” 雪缨手脚麻利,不过片刻便将人给捆绑到了柱子上。 谢云沐脸色涨红如猪肝,现在竟然是他变成鱼肉,任人宰割。 “谢公子?谢公子?”门外忽然传来轻呼声,断断续续,很是轻柔。 陈霜晚和雪缨对视一眼,轻脚转入内室,而雪缨却是抬脚一闪,躲在了门后。 “谢公子?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进来了?” 陈清熙面带纠结,眼中透着幽怨的光彩,一想到里面两人正在做什么,心中便波涛汹涌。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想了想,还是决定孤注一掷。她可不蠢,谢公子利用自己达成心愿,日后哪还会再记得她。只有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同娶两人,姐妹共成佳话,虽然不甘,但日后有的是机会。 推开房门,陈清熙还来不及看清屋内的情景,便觉得肩颈一疼,再不知醒人事。 “大小姐,是四姑娘。”任由躯体倒地,雪缨一把关上了房门。 陈霜晚自帘幕后走出,看着昏倒在地的陈清熙心中没有丝毫讶异。她这四妹,倒真是好手段呢,比她那姨娘,看来也不差分毫。 “谢公子可真是处处留情,男女通吃。不止令华公子死心塌地,深陷秋闱舞弊案。就连我这四妹也没逃脱你的手掌,心甘情愿为了你谋害亲姐,倒真是魅力很大啊。” 陈霜晚嗤笑一声,看着谢云沐涨红惊恐,万分恼怒的脸,便觉分外快意。 “大小姐,这是助兴的药。” 雪缨还是一张雪山美人脸,不过遣词用句倒是委婉了许多,生怕吓到她家娇娇大小姐。 陈霜晚眸光微颤,目光在来小玉瓶上流连片刻。 “既然是四妹的心愿,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陈霜晚靠近雪缨,耳语了几句,便转身出了房间。 雪缨秀眉一挑,嘴角笑意渐深。不一会儿,雪缨走出房间,还特别好意的给两人将房门关紧,以免春光外泄。 “大小姐,事情都办好了。” “嗯。” 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细碎闷哼声,陈霜晚无奈一笑,她可真是太善良了,生怕谢云沐对女人没有好感,举不起来,特意给用了助兴的药。想必等四妹醒来,会分外感激她的吧。 “大小姐,院外有人来了。” 雪缨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别说雪缨,就算陈霜晚,那也是心知肚明,看吧,这等下捉奸的人肯定都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海棠未开着春雨 “其儿,你能学习之余亦不忘幼弟,为父心中甚感安慰。今日见面之后,就让他同你一起启蒙学习,你可要好好教导他。” 永襄侯颇感欣慰,面上含笑,脊背也挺直了不少。 原本就很看好的儿子,特意提议说要教导小儿子启蒙学习,陈秋年哪能不允,早已是心花怒放。 “父亲,儿子必定会好好教导幼弟,让幼弟成才成器。”陈修其谦逊一笑,略消瘦的面容相较从前,多了几分稳重之色。 “好,好。” 陈秋年笑的颇为畅快,脚下不停,没几息就走到院中,看到紧闭的房门,不免神色微变。 “仆人小厮呢!” 陈秋年端着一张脸,这青天白日的做甚门关上了,伺候如此不周。难道是觉得云姨娘失势,逢高踩低的仆人也想生事不成。 陈修其抿唇不言,继续向前。 “唔,嗯,啊,呜呜。” “嗯,嗯哼,啊!” “呜呜,啊!” 断断续续的哭音,隐约的啜泣声让靠近门边的陈秋年黑了脸,难道宝儿被无良的奴婢欺负不成。 陈秋年没敢多想,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然而眼前突然看到的一幕,竟让他红了眼。 “孽障!” 陈秋年陡然骂道! 只见房中的矮桌之上,男子白花花的皮肤充分暴露在空气中,正随着粗气上下耸动。 陈修其随后跟入,看着男子身体下衣裳破损的女子,嘴角划过一抹得意。 好在陈修其看了两眼,便保持非礼勿视的君子风度移开了目光。哎,看来这下大姐真的惨了,啧啧,颜面尽失的感觉不好受吧! 谢云沐茫然回头,一张峻秀的脸已经憋的通红,看到来人,眼中闪过挣扎与痛恨,就在众人以为谢云沐必定知耻,跪地求饶的时候,他又转回头颅,继续上下耸动的身体,喘着粗气。 简直厚颜无耻到了顶点啊!能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那声声粗气入耳,陈秋年简直要被气炸了,斯文扫地,衣冠禽兽啊! 听见陈秋年那一声厉斥,陈清熙早已清醒过来,她心中又羞又急,只觉得下身一阵阵不可忍受的巨疼!抬起手臂想要推开谢云沐,却娇软无力,更似攀附。 还不待陈清熙如何,趴在身上的人突然耸动起来,一阵阵刀锯般的疼感席卷五脏六腑,让她只在忍受住叫了出来。 “好疼,啊!走开,我不要了。” 撕心裂肺让她泪水滚落,推攘见露出了真容。 “孽畜!” 陈秋年一看到陈清熙的容颜便两眼翻白,原以为是什么偷/情的小丫鬟,万没想偷到自己女儿身上了。 “父亲,您别动怒,还是先将谢公子给拉下来,整理好衣容吧,这来往的仆人都看到了,传去不太好。” 陈修其不知男子身底下的人是自己的四妹,依旧出声提醒道。 “谢家,谢云沐,真是好胆!你们还傻站着什么,还不快把谢公子拉开!” 陈秋年盛怒至极,眉眼倒飞,身后的小厮下的连忙上前将谢云沐给拉开,两人分离时,还发出阵阵水声,看得众人面红耳赤。 有胆大的仆人,甚至偷偷瞄了一眼四小姐身体。啧啧,四小姐看着年纪不大,身体已然凹凸有致,尤其是那雪白的身躯上点点红痕,更让人眼中火热。哎,谢公子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 “贱仆,你在看什么。” 陈清熙羞愤至极,殊不知此时声音嗔软无力,狠狠的瞪着仆人也带着盈盈水汽,更似撩人。不过她也知晓难堪,连忙伸手扯过衣服将半裸的自己遮住。 陈修其心里一咯噔,这声音,不是大姐的啊。猛然回头,便见陈清熙宛若被蹂躏后的小花,靡丽颓废的模样。 “四妹,怎么是你!”陈修其回眸,一脸惊愕。 “住口,还不快滚出去!” 陈秋年猛然斥责,脸上又红又青,怕是姨娘被捉奸在床,也没有亲自捉奸女儿的恐怖,让人羞愤难当。 “父,父亲,三哥。” 陈清熙满脸羞耻,若是时光能重来,她绝对不想再来一遍。裹着碎布衣裳,颤巍巍下了桌子,却腿根骤疼,脚下一软,跌落在地。胸前的白嫩微微颤动,闪的陈秋年直欲吐血。 “还不快穿好衣服。”言必,甩袖离开屋内。 来仪厅内,陈秋年黑着一张脸端坐在正厅中,陈修其皱眉在侧,谢云沐则一脸尴尬羞红,满身水汽的瘫跪在地上,浑身微微发颤。 “谢公子,难道这件事情,你不该给本侯一个交代吗?” “侯爷,小生,小生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谢云沐吭哧半晌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心里却是恨死了陈霜晚。她怎么敢这么做,怎么能这么做! “不知道,呵,你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推脱掉事实吗?谢公子,既然你铸下弥天大错,还不愿意承认,那本侯就只能将你送官了,就算侯府颜面扫地,也要将你们谢家驱出京都。” 陈秋年盛怒过后便是考虑自身利益的时候,此时虽然怒气不少,但更多的亦是算计。 谢云沐眉眼慌乱,完全失去了应对能力,心中又怒又怕,咬牙切齿道:“侯爷,是大小姐,是侯府大小姐约我进的房间,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是中了药,她给我下了药!” “是大姐私会与你?”陈修其一脸愕然。 “胡言乱语,侯府嫡女的名声岂是你能污蔑的。” 陈秋年怒急,他还想着如何或许更大的利益,这谢云沐竟然贪心不改,还想攀附他的嫡女。 “还望侯爷明鉴,真的是大小姐邀约小生去的,有信物为证。” 谢云沐此刻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要事陈霜晚,这个亏,不能这样闷不吭声的就给吃了。 自怀中掏出的绣帕,赫然上面绣着一个晚字,证明是陈霜晚无疑的。 “去将大小姐请来。” 陈秋年怒气冲冲拍着桌子,心中已经怒火焚烧。 “父亲,你可别气坏了身子,如今还是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您说,既然是大姐与谢公子私相授受,为何里面还会出现四妹,如今四妹已经失去清白之身,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引狼入室,一遍站着去。” 陈修其笑意一僵,只得尴尬退后一步站定。 第二百二十三章:曲终落幕尽欢颜 “晚儿给父亲见礼。” 陈霜晚施施然走来,眉眼从容带羞,似乎没有看到谢云沐那眼中充满愤恨欲择人而噬的怒火。 少女身躯娇柔,面容清丽雅致,一颦一笑若含苞待放的鲜花,难怪引来诸多狂蜂浪蝶。 “起来吧。” 陈秋年神色稍缓,不管如何,都要让谢云沐认下罪责,却也决不能将陈霜晚混入脏水里。 “谢父亲。” “这人你可认识?” 陈霜晚素眼轻扫,嘴角含笑道:“自然识得,是三弟的好友谢公子。” 陈修其面色一冷,狠狠瞪了她一眼。 “谢公子言说,今日是你约他见面,更言明有私情,还有信物作证,你有何话说。” 陈霜晚接过来帕子,嘴角笑意更深,这帕子,倒还真是她的。 “父亲,这帕子上不过是绣了个字,如何能证明是女儿的。” 陈霜晚眉眼一眨,看见陈修其面上闪过的欣喜,话音一转,又道:“就算这个帕子是晚儿的,晚儿每年四季都会缝制无数条,这一不小心丢了一条两条,或者是被有心的奴婢给私藏了,那也是说不清的事。但是晚儿可以保证,这帕子绝对不会是晚儿赠给谢公子的。” 陈霜晚轻描淡写,丝毫不见局促,说完,手上松开,那雪白的帕子就落在地面,被她一脚踩住,蹂躏了几下。 陈秋年淡淡颔首:“不错,谢公子,紧凭一件手帕,难道你以为就能诬陷本侯的嫡女!而你犯下的打错,本侯绝对不能轻易饶恕。” “侯爷,还请您明鉴,真的是大小姐引诱小生的。”谢云沐依旧狡辩,眼里恨意仿佛要结成实质般的刀光。 “父亲,这谢公子提亲不成,怀恨在心,屡次污蔑与女儿,还请父亲还女儿一个公道啊。”陈霜晚亦面含哀怨,眼中隐含怒色。 “既然不是大姐引诱的谢公子,以小公子的人品何至于把持不住,父亲,难道真的像谢公子所说,是大姐给他和四妹下的药。” 陈修其微微皱眉,小心道。 “下药?女儿不懂,三弟何出此言?”陈霜晚茫然的摇了摇头,一脸惶恐。 “大姐何必一边装作无辜,一边巧言令色。” “二弟为何也要污蔑与我,难道二弟是同谢公子一伙的。也对,谢公子是二弟的知己好友,在别人家做客出了这种丑事,二弟自然也要为自己洗脱清白,以免得了个识人不清的污名。” 陈霜晚亦是言辞犀利,毫不逊色。 “你!” “够了,子其,谢公子是你的好友,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难逃其咎,去外面跪着。”陈秋年冷冷说道,对儿子的小心思有些失望。 “行,是我的错,父亲把他逐出府吧。”陈修其一脸愤怒,终是甩袖离去。 “子其兄,子其兄,帮我啊。”谢云沐连忙唤了两句,然而陈修其亦是头也不回。 “父亲,还请还女儿一个公道。” 陈秋年冷冷看着谢云沐,哼道:“还不将四姑娘带进来。” 陈清熙一身素衣白裳,湿发披肩,躲在云姨娘的怀中仿若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眸子惊慌的看着众人。 “侯爷,您可要给我们四姑娘做主啊,不能让贼人平白玷污了呀。” 云姨娘大半更是怪异,头上裹着大半纱巾,和稀疏的头发盘在一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异域风情。 “姨娘,别说了。” 陈清熙粉白的脸颊微红,眸光泫然欲泣泣,在看到谢云沐时,身上还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心底克制不住的惧怕。 “孽女,还不跪下。” 陈清熙一吓,腿脚一软,连忙跪倒在地。 “还不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秋年也懒得看云姨娘,病肌瘦骨,实在没有什么美感。 “父亲,女儿,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今日一早,大姐和我去怡然居看六弟,当时因为女儿有事,大姐先进去了,女儿过了一会才进入房间,一推开门,就被打晕了过去,再醒来,再醒来就是父亲见到的那样了。” 陈清熙说着似真似假的说辞,浑身颤抖,害怕不像作假。 “父亲,是四妹来寻我一起去看六弟,在去的过程中,还同我说了心仪谢公子的话语,只是因谢公子前几日求娶之事,心中难过,为此以泪洗面。晚儿便先进房看六弟,然而六弟不在房中,女儿便带着丫鬟在怡然居中寻了一圈,此事属实,有婢女可以作证。” 见陈清熙说的模拟两颗,还欲往她身上泼脏水,陈霜晚连忙截住了话头。四妹还真是贪得无厌,都已经助你成就好事了,还不知顺水推舟。 陈清熙接收到陈霜晚冷然的目光,心中一颤,瑟缩的头颅,不再开口。 “侯爷明鉴啊,小生的确是在房间里见到陈大小姐,还被下了药,才会糊里糊涂做了这等混账事。”谢云沐连忙说道。 “侯爷,不管如何,四姑娘才是那个受害者,您一定要给四姑娘做主啊!”云姨娘扑通跪倒,悲痛欲绝。 陈秋年一脸青黑,这小子死到临头还不想认账。 “谢公子,我女儿紧守闺誉,怎么可能会约见与你,一方手帕,不足为证。而我四女儿,不过是去看望幼弟,就被你打昏,青天白日便行不轨之事。而你如今竟半点忏悔之心也无!来人,将谢公子送官,定要判他个秋后处斩。”陈秋年厉声急斥,端出了侯府威严。 “爹爹,不要啊。”陈清熙小心哭泣,看着面无血色的谢公子,终究是心中不忍。 “爹爹,只要谢公子愿意娶了熙儿,您就饶过他吧!” “袁管事,还不拖去见官。” “是,侯爷。”早已在门外久候的袁管事连忙杀气腾腾走来。 谢云沐面若死灰,知道辩白不了,何况他又哪里有清白可言。然而就这样被逼娶了一个侯府庶女,他又着实不甘心啊! “谢公子,你快说啊。”陈清熙一脸焦急害怕,生怕谢云沐真的被送入官府。 “放开本公子!” 谢云沐挣脱小厮的衔制,无奈点头道:“侯爷,今日之事,小生愿意负责,待我回复禀明父母,就派人前来提亲。” 一言出,众人皆舒了一口气。唯有陈霜晚唇角微翘,看着喜极而泣的陈清熙,想着若是四妹日后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个断袖成癖,又该如何呢? 第两百二十四章:倾国倾城安国公 “大小姐,大小姐,奴婢刚才去前院看了,整整六十四台聘礼,整整齐齐堆放在前院呢。王夫人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呢!” 琥珀一脸欢快的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胸口微颤,喘着微微的粗气,一看到陈霜晚,便像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 陈霜晚面上含羞,眸光水颤,一个回眸,又把青黛正画的秀眉给拉长了。 “大小姐,您可不能乱动,老夫人可是交代了,今日一定要盛装打扮,必须惊艳世子。” 青黛瞪了琥珀一眼,眸中泛着丝丝笑意,捏着帕子去擦拭掉眉尾多余的褐色。 陈霜晚连忙正襟危坐,不敢再回头。 琥珀一脸调皮的眨眼眨眼,还没说所尽性呢。 “大小姐,不只是安国公夫人来了,连安国公也来了。大小姐你知道安国公吗?奴婢刚才远远看了一眼,生的真是倾国倾城,太好看了,就是琥珀梦中的九歌先生啊。” 琥珀一脸感慨,想到安国公的颜值,不由微红的脸颊。明明都是做父亲的年级,可是安国公依旧是风华无双,让人忍住怦然心动。 陈霜晚不由打了个冷颤,自家丫鬟都开始肖想未来公公了,她真的不会被退亲吗? “安国公少年时可是风靡整个京都闺阁,令无数闺秀想要嫁给他,自然是生的好看的。不过安国公夫人亦是人间绝色,两人相濡以沫多年,很是恩爱。” 陈霜晚连忙说道,务必要将她家丫鬟的绮念斩断到摇篮里。 “嗯嗯,这个奴婢也是晓得的。不过大小姐你也不用羡慕,世子亦是生的芝兰玉树,与大小姐很是相配。” 陈霜晚眨眨眼,颜善之恍若仙人之姿,在琥珀口中竟然还比不上安国公,她此时还真有些好奇,想要迫不及待看看安国公究竟是何等模样了。 “世子与大小姐情投意合,日后定是恩爱如初,琴瑟和鸣,大小姐不必担忧。”正在为其涂抹胭脂的青黛连忙说道。 “说到哪里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日是要成亲呢。” 浅浅的一层胭脂涂在玉白的两颊,止不住的飞红盛开胭脂的颜色,一张小脸,清丽绝伦,美不胜收。 哪怕是早已见惯自家小姐美颜的琥珀,也不由双眸一愣,痴痴道:“大小姐,您今日真好看。” 在陈霜晚额间点上最后一抹朱砂痣,这才收好东西,将陈霜晚扶起。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小姐今日是喜色多,气色好,美艳比往日更胜三分。” 陈霜晚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连忙道:“好了,你们两个巧嘴可别再说了,我都不好意思出去了。” 想着就要去拜见安国公夫妇,陈霜晚便有些发慌。平日里的淡定从容,矜持高雅都在这一刻躲到小角落里去了。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大小姐,请随奴婢走吧,世子怕是要等不及了。”青黛止不住笑意,搀扶着陈霜晚向前走去。 “大小姐,奴婢可听说,世子还亲自送来了大雁,真的大雁哦,大小姐一定会喜欢的。”琥珀依旧不停的说着,扶着陈霜晚另一只手臂。 陈霜晚眨眨眼,大雁? 正厅正是喜庆一团,老夫人位坐上首,王乔儿次之,还有几名族里宗妇陪同着安国公夫人、君夫人说着话,个个都是面带笑容,说话一团喜气。 另一侧安国公颜世卿含笑品茶,一杯接着一杯,轻易不答话。直急的一旁的陈秋年团团转,深觉无力,最后也拿捏起乔来,轻易不言语。 而几个小辈倒是话语不少,颜世子身边陪着的陈修其,君卿小公子,三人倒是能聊上几句,不过颜世子明显志不在此,偶有简答并无太多兴致。 陈霜晚一进来,便看到风光霁月,凤立鹤群的颜世子,嘴角不由勾起笑意,眼中情意绵绵。忽而与之桃花深眸对视,不免羞怯移开了目光。 这一眼又落在巍然不动的安国公身上,身姿清癯,黑发青须,肤白玉质,眸深若渊,气度天成,浑然风雅。 陈霜晚眸光闪,倒吸了口凉气,终于明白琥珀为何表现的如此夸张,有此玉质在前,便是卫玠潘安在世,怕也不过如此。那偏偏风雅,眉眼间的诗书豁达,君子如玉,如磋如磨的真实写照。 “在看什么?” 颜善之声音低沉,凤眼微眯,闪过一丝邪气,眼角的余光,竟透着一股冷意。 陈修其见状,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冷笑,看来他这个新进姐夫,也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大姐呀! 陈霜晚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去,她要怎么说,难道是直接说未来公公太好看,所以被闪花了眼了吗! 幸好,善解人意的安氏此时出声,解了陈霜晚的困围。 “晚娘子来了,快过来。” “我先过去了。” 陈霜晚脚下连忙错步走了过去,一下一下,止不住心慌。 “晚儿见过安国公夫人,夫人万福。” 对上那与之相似的桃花眸,陈霜晚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的行礼。 “真是乖巧有矩,不过以后跟我不用这般客气,太过客气就会显得生疏,我会伤心的。”安氏打量着陈霜晚越看越满意。 今日少女显然施以妆容,五官眉眼似乎一下张开,更显得清艳无双,纯真的星眸里水意盎然,一颦一笑皆有美感,整个人散发着春风的气息,就像她今日穿的降红色袄裙上妖艳欲滴的海棠花。 “夫人待晚儿亲切,如同母亲一般,这礼仪是代表晚儿内心对夫人的尊敬,并不是俗礼。” “可真是七窍玲珑的小娘子,知书达理,老夫人教养的好。” 安氏笑的喜不见眼,有理有据,又不会恃宠而骄,性子温润,不由便好感愈加。随即便将手上那枚鸡血红的玉镯给套在了陈霜晚的手腕上,可见其欢喜之态。 “哪里哪里,世子亦是人中龙凤,我们家晚娘子是高攀了呀。”王乔儿笑眯眯的说着,众人就此寒暄客套。 不过一会,众人便放过陈霜晚,让她带着颜世子去逛园子,让两人好生亲近。 第两百二十五章:美人皎皎如月兮 “世子还没看逛过我家的园子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花草也都凋谢了。” 陈霜晚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花园中,她脑袋懵懵然,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啥。 颜善之倏然停住脚步,回眸,今日他穿着玄色的长袍,衬着清俊的容颜冷峻了数分,有几分不好接近之意。 “没事,安国公府有暖房,就算是冬日,也是姹紫嫣红开遍,以后你若喜欢,便将暖房搬到院里。” 陈霜晚一听,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要你提园子,谁稀罕你家暖房了。 “咳咳,听说世子今日带了大雁过来?我还没看过呢。”陈霜晚僵硬的转移话题,柔柔的小脸蛋已然涨红。 “你要看?我带你去。” 颜世子眸光微动,看着小家伙清滟的脸蛋,竟觉得食指大动,分外可口。 “晚儿只是奇怪,怎么这大冬日的还有大雁,是世子亲自狩猎的吗?” 小家伙抬着湿漉漉的眼眸天真的看着自己,红嘟嘟的红唇一张一阖不停的吐着字句,别提有多可爱了。 “真是个傻丫头。” 颜善之倏的一动,长臂一揽,小家伙就落在自己怀中。低敛下头,红唇微动,便噙住那喋喋不休的檀口。 “嗯。” 陈霜晚眼睛瞬间瞪大,愕然化作浓浓的羞意,世子怎么可以这样,这还是青天白日呢。 像是听到陈霜晚的心声,颜善之突然抬头,微微放开了陈霜晚。 “啊?” 陈霜晚迷茫的抬头,眼中满是水雾,然而在看到颜善之的那一刻却不受控制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世子,你嘴上有胭脂。” 原来今日陈霜晚涂了一层红色的口脂,被染到颜善之的唇上。不过青年面如白玉,红色的口脂不显怪异,更为其添了一抹艳色。 眉峰不动,颜善之淡定掏出绣帕将少女红唇上残余的口脂一点点逝去,深邃的眸中火热,看得陈霜晚不免紧张起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这口脂虽然香甜,可我却不喜欢,你的味道更好。” 颜善之声音微微沙哑,狭长的丹凤眸微眯,待口脂尽去,这才倾覆其上,辗转吸允,更不给陈霜晚思考的余地。 “世子。” 被强迫挤在男子怀抱中,清冷的香气萦绕鼻尖,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唇齿传遍全身,陈霜晚不挣气的腿软了,全身重量都依附在男子身上。 待两人分开时,胸前鼓动的心跳阵阵如雷,好像是要炸在耳边一样。陈霜晚满面羞红,后知后觉的推开那人,只觉得嘴上一阵刺疼。 “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捂着嘴巴,陈霜晚连忙后退几步,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控诉。 颜善之无奈一笑,擦净唇上的胭脂,缓声道:“好了,不欺负你了,快带我逛逛园子。” “哼,世子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欺负晚儿,我才不信呢。” “你不是说要看大雁吗?我带你去。”颜善之摇头失笑,牵住陈霜晚的手掌,向园中一处走去。 “这大雁怎么还是活着的?” 陈霜晚狐疑的看着那一对大雁,灰白相间的翅膀,肉嘟嘟羽毛丰润的腹部,整只鸟趴在石头边,似了无生趣的摇着脑袋。 “为什么不是活的?” “大雁难道不是世子亲手猎杀送来,才算诚心吗?”陈霜晚眨眨眼睛,明明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啊! “哈哈,小晚儿,这寒冬腊月,去哪猎雁,这是在专门养雁的农户那里买来的。本世子都已经如此迅速的来纳征,小晚儿还怀疑本世子的诚意不曾。” 颜善之难得开怀大笑,清朗的笑声惊得大雁叫个不停。 “别说了。” 陈霜晚羞愤难当,连忙抬起小手堵上世子的嘴巴。都不是你猎的,还好意思笑的这么大声。 “好好好,不说,快放手,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陈霜晚一脸羞闷,觉得自己是说不过颜善之了,幽怨了瞪了他一眼,才道:“世子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晚儿了,我都已经及笄了。” 小啊小的,总让人觉得很幼齿,以前这样叫也就算了,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定下亲事的大人了,怎么能还叫小晚儿呢。 颜善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才笑道:“那我就唤你皎皎,美人皎皎如月兮,翩若惊鸿。” “是夫人跟你说的?”陈霜晚耳朵一热,皎皎二字从世子口中说出,怎么会这般煽情。 “不是,这是我起的。” 颜善之得意一笑,丹凤眼飞扬,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人代劳呢,只有自己来,才更有意味。 陈霜晚久久无言,世子脸皮太厚,她扛不住怎么办,可是好喜欢呀! 笑笑闹闹一个白日,转眼又到离别时。 垂花门前,颜善之松开少女的小手,努力用平淡的声音道:“十六日,大兵出征,血战南疆。等着我回来,娶你!” 陈霜晚娇躯一颤,霎时眼中水雾迷蒙,强撑着笑道:“我等你,那我能给你寄书信吗?” “当然,去南山书斋,会有人帮你的。” “南山书斋?世子和书斋有什么关系吗?”陈霜晚眉头微皱,怎么一直让她去书斋啊。 “我是书斋的幕后东家,那里都是我的人,尽管放心用,我会告诫他们的。”颜善之轻笑,抬手想去揉揉小家伙的小脑袋,却发现发间插着许多珠钗,只得略显惋惜的收回了手指。 陈霜晚眨眨眼,有些羞愧的道:“那世子认识九歌先生吗?” 颜善之长眉一挑,意味深长的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不可说,不可说。” “搞什么神秘。” 陈霜晚嘟起红唇,微微不满。却惹来颜世子低头轻嘬了一口,惹得小人儿惊慌跳脚。 “又欺负人。”可这一次陈霜晚却舍不得再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世子了。 “等我回来!” “嗯嗯。” 陈霜晚忙不迭点头,然后恍然想起什么,连忙解下荷包,递过去道:“世子,这是你最喜欢的糖果,快收起来,离开以后就吃不到了。” 接过秀气的香囊,颜善之哭笑不得,只得憋住笑意,大步离去。 “菩萨,你可一定要保佑世子平安回来,回来娶我!” 一滴泪坠落草径,消失无痕。 第二百二十六章:送君千里 终须一别 一匹匹黑色的骏马之上是穿着玄色冷甲的战士,手提长枪,威风凌凌的穿过古老的城门,整齐有序,厮杀铁血。 城墙之上,战鼓雷鸣,身着银白色冷甲的身影清俊修长,神情专注的看着这片辽阔的土地,眸如深潭。 城门下的一角,少女站在角落处,久久盯着那城墙之上银白色的冷甲,眼中已是水雾弥漫。 “皎皎。” “哎。”少女连忙回头,在看到一身英姿飒爽的身影时,唇角笑意盈盈绽放。 “郡主,您穿这一身铠甲,可真是英气非凡。” “是不是被我到英武之气迷住,想要抛弃颜世子了。若是我今世是男儿身,定不会将皎皎拱手相让。” 怀柔郡主话语里说的似真似假,朗朗双目含情。 “郡主怎么又说这种话啊!刚才的伤感都被你给弄没了。” 除霜晚一脸羞燥,算了,看在她要走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不用伤感,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当初不是跟你说过,要邀请到南疆骑马奔原,饮烈酒,看羊群,瞭望星空吗?放心,这些我都没忘。” “郡主!”陈霜晚还是红了眼眶,亮晶晶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别哭了,诺,这个送你。”怀柔郡主突然拿出一串额饰,亲自为陈霜晚带上。 “这枚孔雀绿宝石是沙漠中的一抹绿洲,它代表南疆的生机与未来,原本是父王送给了母妃,是王权之下珍贵的感情。如今母妃已经决意不再回去,便传给了我,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只要你带着这个来南疆,你就是我们那最尊贵的女人。以后若是颜世子欺负你了,只管带着它来找我,保准你畅通无阻。” 孔雀绿宝石宝石有鸽子蛋大小,坠在白皙的额间是那样璀璨亮眼。 “谢谢你,郡主。” 怀柔郡主温婉一笑,长臂一览,拥住陈霜晚娇小的身躯。小姑娘娇娇软软的,不像她,血是冷的,心是硬的,对着京都的繁华不屑一顾,她天生,就是翱翔在南疆天中的鹰鸟。 忽然,一道冷历的视线自城墙之上扫来,透着几抹危险的森冷。 怀柔郡主抬眸,勾唇一笑,哎呦,生气了,可惜皎皎是来送我的呢。想想便觉得畅意,甩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少将军,怎么了?” 城门上的小将疑惑的看了眼新晋的骠骑少将军,这可是圣上亲自指派的大人物,要好生伺候着。 颜善之倏然回眸,风眸如冰,吓的小将打了个寒颤。 小将欲哭无泪,默默缩起鼻子,不就是问一句,干啥这么凶,这么不好惹,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哼,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颜善之冷漠的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天还依依不舍,今日看都不看自己,看来是被怀柔郡主给勾跑了,蠢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 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怀柔郡主,等着吧!吃醋的那人好可怕,想必颜善之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天,自己不止要防男人,防表兄,还要防女人! “整军,出发!” 小将得令,连忙离开这个身上越来越冷少将军身旁。 擂鼓声越来越急,陈霜晚不好意思的推开怀柔郡主。 “莫伤心了,我要走了!” 怀柔郡主声音微微沙哑,抬手抹去少女眼角的余泪,有些烫手的的感觉。 “郡主,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少女低低说了一声,打破伤感。 “哦,离别的礼物,原来皎皎跟我想的一样。” 怀柔郡主轻笑,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期待。 陈霜晚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塞在怀柔郡主手里。无视她的讶异,轻声道:“我知道郡主很辛苦,公主不支持你复国,虽得周皇相待,可谁又能是全然的真心。今次他派世子前往南疆征战,十万新兵新将,未尝没有练兵之意。其中深意,晚儿只窥其中一角,便已觉得心中微寒。” 怀柔郡主心中大振,她虽与陈霜晚相交,不过是喜其心境纯真,良善有趣,谈不上什么相交莫逆,会心知己,万没想陈霜晚此时竟然能懂! “郡主心志坚韧,自然不屑儿女情长,为复加国大业,勇赴战场,其情其志,晚儿亦是久久动容。说来也不怕郡主笑话,晚儿虽是侯府贵女,却只与郡主相交,这些日子得郡主青睐,晚儿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感动,还是郡主不计前嫌,待晚儿一如既往。” 陈霜晚含泪微笑,言辞真切令人动容。 “晚儿没有多大的能力,仅有些银钱,纸上是我在临城的一处房居,里面是我为郡主准备的一些粮食和药材,虽然不多,但也是晚儿的一番心意。临城乃大军此去必经之路,郡主顺便派人带上吧!” 闻言,怀柔郡主大受感动,虽不知粮草药材几何,然而有此真心,千斤不换啊! 然怀柔郡主却是不知,那三间大屋堆的满满地粮食,数百麻袋的药材,已经花尽了陈霜晚所有的积蓄,甚至包括朱家,也出了一份力。 “如此大恩倒不知让我如何报答了。” 柔郡主实在不知该如适合是好,只是紧紧握住那纸片,眉眼微凝,竟似烫手一般。 陈霜晚眨眨眼,轻笑道:“很简单啊,只要郡主让世子回来娶我,就是最好的报答了。要不然晚儿就只能落了发去做姑子,青灯古佛一生,好不凄凉!” “哈哈哈哈,颜世子一定会回来的,他哪舍得你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怀柔郡主长笑朗朗,心中微微复杂,为何今生她不是男儿身啊! “郡主,珍重。”擂鼓急催,哪怕有再多的话也要换成一句珍重。 怀柔郡主敛起笑意,看着远处送别的人群。 “记得去公主府看看母妃,帮我照顾她。” “好!”陈霜晚毫不犹豫,含泪应了。 怀柔郡主再次扬眉一笑,宛如旭日东升,骄傲的如一只火凤,大步离开。 望着玄甲黑影汇成长龙,烈马扬起烟尘迷糊视线,陈霜晚早已泪水涟涟。 “世子、郡主,你们可以一定要回来啊!” 战场无情,不知埋了多少忠骨儿郎,希望这不是奢望。 第两百二十七章:风雪簌簌不留人 世子走了三天了,京都又开始下雪了,一夜接着一夜,不曾停歇,如今出门都要靠挪动,大军一定走的很艰难吧,也不知你衣物可曾备齐,想给你寄些衣物过去,却发现就连做件衣裳都要好久,等我做成了,你是不是已经到南疆了! 陈霜晚放下毛笔,捂着脸,真是好丢人啊! 时间没隔多久,反倒是心中思念越来愈浓。世子啊,你才刚离开,我便迫不及待想要你回来了! 默默折好纸张,夹在书籍的页面里,这又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留作念想吧! “大小姐,这衣服您不做了嘛?” 琥珀捧着绣篮,看着又在发呆的陈霜晚,不免有些忧心。 世子真是太太气人了,哪有这刚定了亲事就去门去打仗的,难怪老夫人长吁短叹,怨恨安国公府不厚道。 若是,若是一去不回,那她家大小姐可如何是好,青黛姐姐为此都抹了好几次眼泪了。 “放着吧。”陈霜晚叹息一声,哪里还有精神做什么衣服。 “那大小姐去看看老夫人吧,整日在屋里待着,徒增烦闷。”琥珀劝解道。 想到王氏,陈霜晚不免哭笑不得,却也应下,至少陪在王氏身边,她心中甚安。 推开房门,冷风便簌簌的刮来,少于的雪花落在皮肤上,微凉。陈霜晚打了个寒颤,缩紧锦裘,这才在琥珀的陪伴下走出去。 “大小姐,这雪又下了下来,听青枣说,城外冻死了不少人呢。” 冬日雪胜,已经有不少大户人家陆陆续续在城外开设粥棚,救济这些人,然而这些食物虽不至于让他们饿死,可冻死伤寒却是不能避免的。 南疆那边小股战事一直不曾停过,等世子到了,这怕是要死更多的人,仅凭那几口粥棚,是救不了几个人的。 陈霜晚摇摇头,不敢深想,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对于这乱世征战,不过是沧海一粟。 琥珀见陈霜晚神色沉闷,连不敢再提。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不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刚走出院落不愿,便见几名婆子托着一个丫鬟往外走去,小丫鬟泪水满面,趴在地面,横扫着雪泥,止不住的哭喊。 陈霜晚眉头轻皱,几名婆子怎么可能制不住小丫鬟,不过是故意屈辱她罢了! “这是在作什么?” 那几名婆子抬脸,看到陈霜晚后,满脸厌烦换做谄媚,忙解释道:“大小姐,这贱婢犯了大错,夫人让我们将她打发出府。这贱婢也是无赖,知道在侯府里享福,死活不愿意走。” “大小姐,大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犯错,不要把奴婢卖到青楼里。” 小丫鬟直把陈霜晚当做最后一根稻草,跪在冰冷泥泞的土地上不住磕着头。 琥珀抬眸看了几眼小丫鬟,看了面有动容的陈霜晚,连忙提醒道:“大小姐,这是听荷院里的奴婢。” 陈霜晚眸光一颤,陈清容的奴婢。 “大小姐,您可莫要听着小贱婢的鬼话,夫人持家有道,怎会错罚。” 几名婆子在侯府里呆了那么多年,哪里不晓得这小丫头心思,此时笑着说着,不常有几分警告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带走吧,堵住了嘴,莫要鬼哭狼叫,惊到父亲,可是要唯你们试问的。” 陈霜晚漫不经心的说着,随后便看见小丫头哭啼啼的眼睛变成了浓浓的恨意。 “谢谢大小姐提醒。” 那婆子一脸喜意,忙掏出汗巾堵在丫鬟最终,几人提着,健步如飞的走了,比之前何止利落百倍。 “大小姐,怎么王夫人会处置二姑娘院子里的丫鬟?” 琥珀一脸好奇,二姑娘自从华府回来就安安静静的,怎么这年节一过,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陈霜晚想了想,才道:“去听荷院看看。” 两人转道向听荷院走去,刚到院门口,便听到一阵喧嚣声,两人对视一眼,便明白这听荷院定是出事了。 “摔了一碗,厨房还备着九碗,本夫人就不信,你一碗都喝不下去。愣着做什么,还不再灌!”女子声音冷笑,透着满满的嫌弃。 “是王夫人的身音。” 因金陵与京都口音有些许不通,因此琥珀便立马分辨出这声音的主人。 “嗯。”陈霜晚点点头,向院子内走去。 这一近,便看见陈清容衣着凌乱的在几个婆子手中挣扎,乌黑的汤药洒满了她的衣裳,整个人狼狈不堪。而此时,更有婆子强扯开她的嘴,将汤药往她口中灌去,陈清容一脸扭曲,仿佛受邢。 “贱奴,找死,我不喝。” 陈清容死死咬住嘴巴,还是喝下去了些许,一碗汤药洒尽,婆子暂且放开她,另取汤药。 “呕,呕。”陈清容狼狈的趴在桌子上,一手扣着喉咙,想要吐出药汤。 “咦,真恶心。” 王氏嫌恶的退开些许,娇柔的用帕子堵住了鼻子,不忍再看。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呦,是大小姐啊,什么风把你吹来这听荷院了。” 看到陈霜晚,王乔儿娇笑一声,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原想着这陈霜晚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安国公府相中。可这没两天,人就去战场了,倒是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今日天气好,便出来走走。”陈霜晚温婉一笑,似没看到王乔儿眼中的得意和不满。 “夫人?还灌吗?”婆子端着药碗,颤巍巍的问? “哼,还用我多说吗?快点把这个孽种打掉,省得看着晦气!” 陈清容此时已经吐尽胆汁,也不知喝了多少,会不会伤到腹中的孩子,心中对王乔儿,那真是恨到了极点。 “孽种?”陈霜晚大惊,惊呼出声。 “他不是孽种,这是龙子皇孙,王乔儿,你若是敢伤到他一毫,殿下定会将你满门抄斩。” 抵抗到此时,陈清容早已没了力气,只得愤恨全盘拖出,看谁还敢动她! “什么、殿下?”王乔儿面色一瞬间扭曲。 “啪嗒。”婆子手中药碗跌落在地,慌忙的跪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聘则为妻奔为妾 “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五殿下的!” 王氏面色一阵冰冷,原本不管是哪来的野种,打掉之后便送人去做了姑子便是,因此她才同意王乔儿放手去做,如此好歹留下了一条命不是。 “那二姑娘亲口说的,大小姐也听见,决计做不得假。”王乔儿连忙说着,心中不免有些惶恐,她刚才可是好好折辱了陈清容一番,若是五殿下怪罪下来,决计是讨不得好的。 陈霜晚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颇为不安。 “留着也是个祸害,送白绫过去,让她自我了断。”王氏幽幽看了一眼王乔儿,良久之后才道。 王乔儿倒吸了口凉气,面带惊惧,不忍道:“姑母,这件事情乔儿可万万做不来,是条人命啊!而且,这样会不会得罪了五殿下,他要是知道我们,会不会......” 王乔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除去小的不过是一碗汤药,可这除去大的,就不是那么轻猫淡写的事情了。 “未婚先孕,就算是皇子,又如何?如此不知廉耻,不懂伦常,如何为君!桂麽麽,你去送她上路。” 王氏面带三分冷笑,眼底却含一分悲悯,这孩子是绝对不能生下来的,五殿下记不记得这露水情缘都不晓得,孩子生下来后,以陈清容的性子怎么不回去以子攀附,倒时候府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的干干净净了。 “是,老夫人。” 桂麽麽颔首退走,她自是见过大风大浪,面上没有丝毫动容,寻了块白绫,便带着几名婆子去了听荷院。 心中不免感慨,夫人年轻时命她处置了不少霍乱后宅的姨娘,如今这老来,还要对自己孙女下手,夫人心中定是不好受吧,虽然是个庶女。 “你们想干什么!” 房门哗啦被推开,软软瘫在床上还正难受的陈清容面露惊恐之色,难道王乔儿还不愿放过她! “桂麽麽,怎么是你?” “二姑娘。” 桂麽麽微微点头,身后之人倏地将大门关上。 陈清容稍好的脸色骤变,又转眼看见身后婆子手中捧着的白绫,心中发冷,泪水滴落,委屈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连祖母都不愿意放过我。” “二姑娘生性聪慧,自然熟读女诫,需知聘则为妻奔为妾,如今无媒而孕,身怀孽种,按伦理大常,投江入湖,方能洗刷耻辱。老夫人怜悯,你一条白绫了结,也算是恩赐。” “恩赐,呵呵,仁慈,休要假做慈悲。我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嗣,你们谁敢动我。” 陈清容窝卷在墙角,一脸防备,手里摸着一把冰冷的剪刀,心中是下了狠心的。 “二姑娘,一路好走,来世投个好胎,老奴会为你多烧些纸钱,也免得你在下面孤苦伶仃。”桂麽麽摇着头,一挥手,几名体胖腰圆的婆子便一扑而上。 “啊!这小蹄子手里藏着东西呢!你们小心。”一个婆子府上,看着手背上滋滋流血的伤口,疼的脸色扭曲,忙退后几步。 “你们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这些贱奴好活的。”陈清容一脸狰狞,根本不管不顾,手中剪刀胡乱戳着,那凶狠的模样,纵使几个粗使婆子也有些发惧。 “麽麽,你看这?” “老夫人自会给你们出伤药钱,还害怕什么?” 言外之意的,几个婆子哪里听不懂,自然又是一扑而上。 “啊,放开我!”陈清容剪刀被夺,便用手用嘴,死缠烂打,头发纠缠打结,脸被指甲挠破,别提有多狼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陈秋年一脚踢开房门,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 “二姐,二姐你没事吧?”陈修其看到狼狈万分的陈清容,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以往的埋怨也稍微淡了些,连忙上去扯开婆子。 “三弟,三弟,你怎么才来啊。”陈清容满脸血痕鼻涕眼泪,别提有多狼狈,就这样一把扑进陈修其的怀中。 若不是她以重金贿赂守门婆子,让她去像陈修其求救,怕是今天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桂麽麽,这是怎么回事?”陈秋年沉下脸色,却也不敢太过无礼,毕竟老夫人的面子还是放在那里的。 “侯爷,二姑娘无媒苟合,与人私通,肚子里已经坏了孽障,为了侯府的名誉,只能请二姑娘以死证清白了。” 桂麽麽眉头微皱,这来的也太赶巧了,还是陈清容命硬。 “什么!孽畜!” 陈秋年登时由青转黑,这种败坏门楣之事,他绝对不能忍下,哪怕是他的女儿。“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送二姑娘上路。” 闻言的婆子门一愣,随即面带喜意,原本还以为会被侯爷处罚,原来侯爷也是站在老夫人这边的啊。 “父亲,您不能这样对女儿啊。”陈清容吓得泪水都忘记了落下,父亲不是来救她的吗? “三弟,快帮我求求父亲。” 陈修其也是一脸征愣,万没想她姐姐肚子里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细思急恐,让他不由头皮发麻。 “父亲,这,你就放过二姐吧,她是您亲生女儿啊。” “女儿,我陈秋年可没有这样下贱的女儿,果然姨娘生的就是姨娘生的,一样的下贱心毒。”陈秋年冷笑,不管是谁,他都不能容忍影响到侯府的门楣,影响到他的地位。 陈修其脸色骤变,此话是在说陈清容,有何尝没有牵扯到他,他们是一母同胞啊。 “三少爷,您还是过来吧,不然会伤到您。”几个婆子围上前去,略显为难的。 “父亲,父亲您不能这样对女儿,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嗣,是五殿下的。”陈清容痛苦流涕,腹中孩子是她最后的依靠啊。 “什么,五殿下!”陈秋年脸色骤变,深沉的眸中几经波动。 “你说的可真?” “父亲,女儿绝无半句谎言,这府中的孩子绝对是五殿下的。” 陈秋年细细沉思一番,才道:“先将二姑娘关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陈清容陡然双肩一跨,热泪上涌,这命终于是保住了。 桂麽麽眉头隆起,想了想,却也没多说什么,回暖燕堂复命,也不知道老夫人该有多生气呢 ! 第二百二十九章:一步错、步步错 暖炉里炭火燃烧的正暖,陈霜晚坐在矮凳上,拿着墨绿色的衣袍,细心的缝制着。 “大小姐,今日谢家公子来下礼,云姨娘和四姑娘都高兴坏了,哼,就那几抬聘礼,也好意思炫耀。” 琥珀微微不满,她刚才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绿萝居的二等丫鬟都敢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真是气煞人了。 “谢公子家世不错,云姨娘自然应该欢喜。”陈霜晚幽幽的说了一句,手下却细心的将领口缝好。 “还不是做了那种事情,才得来的亲事,因为这事,还牵累的了大小姐,想想都让人生气。” “你这个小气包子,脾性真大,不用管他们,跳梁小丑罢了!” “大小姐,你可要长点心眼,不能再让人欺负去了。” “好好好,晓得了。桌上那果子端去吃些,看你这小嘴,一刻也不得闲。” 陈霜晚摇头失笑,琥珀这老是捣乱,这缝衣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大小姐,您真好。” 一提到吃的,便笑的眉不见眼,抓过桌子上的零食梭梭的吃了起来,活脱脱一直小松鼠。 陈霜晚难得安静,唇边一直噙着柔柔的笑意,其实这有人能陪着多说些话,才更有生气! “对了,听荷院里的那位关了也有几日了,可有什么消息?” 想到陈清容,陈霜晚皱了皱眉头,父亲对待门庭之事一样看得甚重,当年赐她白绫了命,才让父女之情划下天堑,如今也越走越远。 然而这两次,陈秋年为陈清熙破例,允诺嫁娶之事,而陈清容无媒苟合,有五殿下的身份在,父亲竟然也不再追究,说来也是好笑,当初的种种强势和厌恶竟只是对她一人! 琥珀一愣,忙道:“听说是五殿下传了话,正妃之位不得肖想,若是想跟他,就一顶轿子抬走,做妾,名分之事等孩子生下之后再说。若是不愿意,就当没这个孩子。如今侯爷那里正纠结着呢,这做妾,还是没有名分的妾,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啊!” “正妃之位本来就肖想不得,父亲迟迟不下决定,怕是想给陈清容弄个侧妃之位,没想这五殿下竟然如此薄情,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 陈霜晚摇摇头,一步错、步步错,这陈清容,已经没有后路可以走了。 “大小姐,二姑娘求见。”这说曹操曹操到,没过多久,青枣挑帘进来。 “进来吧。” 陈霜晚放下手中的衣裳,揉了揉酸疼的手指,便见一身红衣,颜色亮丽的陈清容走了进来。 白皙的面容上施着脂粉,秀丽的青丝做妇人盘发,红彤的宝石金钗珠光叠翠,身上衣裙布料也分外名贵,不过略有些宽松,却也能看出腹部鼓起,身孕模样姿态作的很足。 陈霜晚有些恍然,十三四岁的少女坐新妇的模样会稚嫩违和,然而陈清容的正装太浓,让她只觉得一阵陌生。 良久之后才出声道了一句:“二妹,你有身孕,不能久站,快坐下吧。” 陈清容面上笑意僵硬了一分,随即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笑开来。 “可不是这样,前几日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自然要好好护着的。如此就多谢大姐了。” 说完后,娇娇柔柔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引以为荣的模样。 琥珀冷笑一声,骂了句恬不知耻,这端着茶水放在隔案上。 陈霜晚见陈清容一不品茶,二不食糕点,知道她是放着自己。 “二妹莫要嫌弃茶水简陋,渴了就多用些吧。” “大姐还不知道吧,这妇人怀了孕,这些乱七八糟的茶水是不能入肚。你看着我这吃穿用度,五殿下可是紧着狠呢,说是务必要个肚子里的小殿下最好的东西呢。” 陈清容抹了抹自额前的珠串,笑容缓缓溢开,一副甜蜜幸福美满的模样。 “我家大小姐还未成婚,自然不同二姑娘,晓得的怀孕的忌讳。不知道二姑娘还有什么忌讳,一并说了是,要不然五殿下岂不是怪罪。” 琥珀一脸不满的愤道,二姑娘可真是下、贱,这种事情还要意思拿出来耀武扬威,她看着都替她脸红。 “贱婢!” 陈清容陡然发怒,面上青白,眼中冷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剜着琥珀。 “二妹,你这还怀着孩子,可别动怒。琥珀,厨房还燃着火,你去看看。” 琥珀咧嘴一笑,轻快走了出去。 陈清容气急,陈霜晚这明显就是不给自己的面子吗! “大姐,你这院里奴婢一个个胆子可真大,你也不好好调教调教,小心哪天奴大欺主。” “二妹说的不错,这五殿下那里可都是有品阶的宦官,这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还三品官呢,以后二妹也要小心一点,别让人寻到了由头,尤其是朱红色的衣裳,可是万万再穿不得了。” 陈霜晚品一口清茶,问着清香的气息,才把鼻子从陈清容那浓郁的脂粉味道给压了开来。 “陈霜晚!” 陈清容气的指甲发抖,没想到这平日里回咬人的狗不叫,一咬人就扯下一口肉来,疼的撕心裂肺。 陈霜晚淡定的抬眸,轻飘飘的眼眸里没有多余的感情,眼前的这个人,不值得她动半分心思。 陈清容冷静下来,冷笑道:“其实今日容儿是来同大姐告别的,五殿下的轿子已经到了府里,你我姐妹怕是以后也难相见。哦对了,这些都是殿下赏赐的,有些我也用不到,就赏给你了。” 自有丫鬟放下一摞珠钗玉饰,陈清容扫了一眼,嘴唇咬住恨意。殿下竟然让自己将东西送给陈霜晚,难道殿下有意大姐。 不不,肯定不是。 “城外的灾民会谢谢二妹的慷慨,也算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陈霜晚眉眼不动,浅笑说道。 “哼,随你。”陈清容冷笑数声,这才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收拾好行囊,移步侯府后院小门,有一方小轿已经等待多时。忍着屈辱,陈清容上了软轿,含着恨意的泪眼瞪视着身后的侯府,心中暗道:“你们等着,我再回来时,定教你们卑躬屈膝,一跪到底。” 第二百三十章:风雪寄得相思信 陈清容被一顶小轿接走了,陈秋年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追不回轿子,他也不会去追,自然一直拉长脸,生着闷气。 云姨娘那边虽是喜事,但因为陈清熙铸下的错误,也是夹起尾巴做人,整个府内平静了不少。 待雨雪除去之后,天气便开始渐暖了,在这期间,陈霜晚辗转收到了颜善之寄来的书信,信上写的内容,到令她安心了不少。 风雪急走,大军粮草随后,他带领骁骑大军,已经快马江边赶到边疆的凉城,只带大军休整,粮草抵达,战事便一触即发。 想着前线艰苦,陈霜晚便让青黛了不少熟的肉干、果脯,还有寻来的救命药材,人身灵芝等物,当然,世子最爱的果糖也是必不可少的,又备好那三件成衣,便带着青黛、雪缨出了门。 “大小姐,这么多箱物品,可不得找镖局运送。” 青黛看着马车后面堆放的五个箱子,再嗅这自己一身肉味,一脸发愁,为了这些东西,她都要快成了厨房婆子了。 陈霜晚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微囧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多,不过世子的人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应该吧!”青黛不确定道。 几人沉默,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安国公府门前,下了马车,陈霜晚难得有些羞涩。 “是晚娘子来了,快请进,外面风大,可别给冻着了。” 迎面而来的是名四十余岁的妇人,面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一双眼睛温润,很是平易近人。 “余麽麽,这大冷天的还劳烦您在门口等着,真是晚儿的不是。” 陈霜晚喜上眉梢,这可不是那日跟在安国功夫人身后的麽麽,心里晓得,定是因为昨日递了帖子,安国公夫人特意命人守在这里,怕自己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胸中一时有暖流划过,暖意洋洋。 这样一想,不由对余麽麽更亲近了几分。 “不辛苦,若不是老奴规劝,夫人定是要亲自来接的,何况耳房里燃着炉火,温着茶水,哪里说得上辛苦,倒是陈大小姐这么冷天还要赶路过来,定是累了。” 余麽麽笑的一脸和气,看呆了一旁丫鬟小厮,要知道余麽麽可是严厉出了名的,容不得半点沙子。 麽麽对待自己亲近,陈霜晚自然也能感受到,抬手就将一直握在手里暖炉塞在余麽麽手中。 “余麽麽,侯府距离国工公府又没多远,晚儿哪里会累着。不是说夫人已经在等,还是快进去吧。” 余麽麽含笑领路,不时与陈霜晚话着家常,此情此景,到令陈霜晚安心了不少。 一路到了正居,安滢便迎了出来,身上穿着秀丽华贵缠枝小袄,白鸟朝凤盈花裙,姿容艳丽,秀发云鬓,华容含笑,美眸含情,总之就是画里走出的美妇人,一言一行让人应接不暇。 陈霜晚艳羡的看着安氏,夫人生的可真好看。 安滢走来,看着小姑娘软软糯糯,清丽秀气的模样,便忍不住心生欢喜,上前搀着陈霜晚的小手,分外亲密。 “看这小脸红扑扑的,冻坏了吧,快进暖阁来。” “谢夫人。”陈霜晚鼻头微红,有些羞怯。 到了暖阁,安氏哪容陈霜晚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边将人拉上了暖塌。 暖阁内暖意融融,丫鬟们连忙上了精致的糕点和羹汤,安氏一直劝着陈霜晚多用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吃早饭呢。 陈霜晚虽不觉得饿,但也不想浪费安氏的一片用心,要知道这羹汤糕点滚烫,显然都是现做的。 拿起一块芙蓉糕,满满的塞了一口,果然绵软香甜,香味扑鼻,陈霜晚不由满足的眯起眼睛。 “夫人您也尝尝。”见安滢一直盯着自己,陈霜晚连忙将糕点递了过去。 安滢笑着人心情好了很多。 “晚娘子啊,最近老夫人还好吗?” 问着话的时候,安氏心底有些忐忑,毕竟是安国公府愧对与人,着心底总是有些愧疚的。 陈霜晚眨眨眼,咽下糕点,笑道:“祖母身体挺好的,夫人不必忧心。而且祖母喜静,有时候晚儿去陪她,她都嫌晚儿话多,将晚儿给赶了回了。” “哈哈哈,是么,老夫人还真是有意思啊。来,再多吃些。”安氏笑靥如花,看来是虽然生气,但也没什么大事,这就是好,这就好。 “嗯,这糕点很香甜。”陈霜晚见安氏安心,心也放了下来。 “喜欢就多吃些,以后常来,我是不会嫌弃晚娘子话多的。” “哈哈。”无言以对。 两人絮絮叨叨的聊着,更多的是在说远在南疆的世子,想着条件艰苦的凉城,不免心中伤怀。 “夫人,晚儿准备了些衣物和食物想给世子寄去,不知道夫人可有东西要捎去。”陈霜晚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看着面有哀戚的安氏,只能一直宽慰着。 “哎呦,多亏晚娘子想的周到,我这做娘的都没想起来,真是着实不该。” 安氏微微懊恼,她一心忧着颜善之的平安,平日也不曾怎么打理这些衣食住行,哪里想的起来,如今陈霜晚一提起,宛若点破天机,什么都想给儿子送去。 陈霜晚笑眯眯不说话,也不敢居功。 “那晚娘子在这儿稍坐一会,我去吩咐下人多备些东西,南疆那边清苦,可不能给苦着了。”安氏心里焦急,也是坐不住了。 “夫人快去吧,晚儿在这里等着呢。” 陈霜晚连忙笑道,知道安氏是怕冷落了自己。 安氏连忙夸了几句好孩子,这才带着余麽麽匆匆走了出去。两人边走还边道:“麽麽你看,我选的这儿媳不错吧,都晓得给我儿送东西了。” “谁说不是的,我看陈大小姐性子绵和,心地良善,日后定能同世子处到一块。” “哼,日后若是晚娘子被那小子欺负了,我就把那小子赶出家门。”安氏挑起秀媚的桃花眼,威风凛凛的说道。 “夫人可真是偏心,有了儿媳就忘了儿子,老奴都替世子报屈呢。” 安氏笑骂了两句,便招来诸人忙碌起来,这想送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挑挑拣拣,忙的不亦乐乎。 第二百三十一章:表哥表妹是非多 “竟然是你!” 精致的绣花鞋刚跨入门槛,红唇的中就吐出厌恶嫌弃的话语,清凌凌的声音,听在耳中也让人生不起好感。 陈霜晚揉着微鼓的小肚子,吝色自己的眼神扫了一眼,两看两相厌,可不是说着悦姑娘又是谁。 少女穿着湘妃色的交领繁复花纹织薄袄锦裙,头戴碧色金钗珠簪,微红的面容带着怒气和嫉妒,让原本姣好的五官呈现如淡淡凶意,只是一眼,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霜晚自是懒得理她,这人生就是如此,有人一见面便是相逢知己,而有人一见面便两看两相厌。不过陈霜晚也不在意,不理会便是,她又不是金子,也不定没给都喜欢她的紧。 “原来你就是同表哥定亲的陈大小姐,如此不懂规矩,生的也是小家子气,也不知姑母看上你哪点!” 悦姑娘忍着怒气,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面上便不由的露出清凌凌的冷笑,今天便要让她知晓,不是所有的野鸡都能飞上梧桐做凤凰的。 “那就要问夫人了,为何会这么喜欢晚儿,不过有些事情不用问夫人,晚儿定是知晓的,就像悦姑娘妾有意,奈何君心无情,悦姑娘还是收敛住自己的小心思,别凭白惹人厌弃。” 陈霜晚亦是红口白牙没有丝毫退让,看着屋内尽皆低头下去的小丫鬟,她嘴角微微噙着笑意,她便是要让这府里的丫鬟知晓,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可不是任人能欺负的,别以为一路走来,那轻视的眼神她没有看见。 陡然被戳破心思,悦姑娘一脸扭曲,不过看着陈霜晚肉嘟嘟的小脸,晓得自己不能撕破脸让别人得意。 笑着坐下,漫不经心的道:“我与世子表哥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其中情谊不足以用言语表达,此次表哥身赴沙场,凶险万分,姑母才会逼着表哥定亲,以防不测,要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能攀的上安国公府的门楣。” “原来是这样的,那晚儿当真是荣幸万分,在世子不再期间,必定好生为世子尽了为人子女的责任。” 陈霜晚笑眯眯的,丝毫不见气性,要知道悦姑娘所说的话,可是没给陈霜晚留任何颜面,可惜她却是不知,陈霜晚早已同颜善之情投意合,这可是世子为了娶她而设下的策略,心里甜蜜的紧,哪里会有半分委屈。 而且这样悄悄得了好处,别人还以为是受了委屈,绝对没有比这样更好了。 “你,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悦姑娘无语气急,这姑娘可脸皮真厚,如此厚颜无耻。呵呵,可能是对于她们这些小门小户来说,能攀的上安国公府的门楣,还在意什么寡嫌廉耻。 “你府上一个表姑娘,却对别人的未婚夫婿事事关心,难道不更应该觉得羞耻吗?” 陈霜晚摇头冷笑,待这悦姑娘已没了耐心,骄傲自满之人,决不可取。 “大小姐,刚才安国公夫人可说了,在这安国公府里,定让您宾至如归,你要是看那里不顺眼,尽管同夫人说便是。” 青黛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怎么这安国公府里还藏着个表妹。这大世家里,就是这些表哥表妹事情最多,也不知道颜世子可曾清白? “夫人待晚儿极好,晚儿自然不会为了闲杂人等与夫人置气。”陈霜晚眨眨眼,似笑非笑。 “好胆,小小年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这个世子夫人之位真的坐稳了吗。你看你的家世、容颜、品行,何德何能与世子表哥相配。” 看着悦小姐通红的眸子,上下起伏的胸口,以及那不可掩饰的怒气,陈霜晚不介意火上浇油道:“那就只能委屈世子了,毕竟不管如何,现在这个位置是我坐着的,晚儿一定努力将这个位置坐稳了,绝对不会让某些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机。” “够了!”少女气的要是,可话语却屡屡被堵了回来,言辞间不占半点便宜,着实难受。而且这人不知是不是石头做的,讲了半天,丝毫没有嫉妒委屈,反倒是她,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哼,那就看看你坐不坐的稳。”悦姑娘冷冷嘲讽一声,带着丫鬟甩袖离去。 陈霜晚轻笑,对悦姑娘下的战书不置可否。 安国公夫人盒余麽麽回暖阁时,便听到小丫鬟言辞清楚的禀告。 余麽麽微微皱眉,没想到这陈大姐不知伶牙俐齿,脾性也不算小,不过倒也有识人之明,晓得夫人是真的对她好。只是不知夫人是如何作想的,这一抬头看去,便见安氏眉宇盈盈笑着,哪有办丝不满。 “这丫头就是看着软绵好糊弄,其实心里有主见的很呢,你看表姑娘在这里讨不到半点好,便知道是个有能耐的人。” 余麽麽送了口气,一听安氏的语气,便晓得是满意的。 “晚娘子,可是带着无趣,都怪不伶俐,就一些东西还准备了这么久。”安氏笑意盈盈走来,眼神温和似水。 “东西准备好了?那夫人是打算亲自派人送去,还是和晚儿的物品一同走呢?” 陈霜晚笑着起身,对悦姑娘的到来半句不提,想来就算是她不说,安氏对她们的谈话也早已知道的清清楚楚。 安氏眉眼一动,她原想着是陈霜晚想要借助安国公府的护卫队来送东西,没想到人家都早已安排妥当,真的就是来顺便捎带,这般安排妥当,自然是对陈霜晚越发满意。 “就同晚娘子一起,那小子知道这小媳妇心疼送来的,定是比收到国公府送去的要高兴数倍。” 陈霜晚羞红了脸,与安氏寒暄了几句,这才出了府。 等看到安氏准备的东西,几人不由久久无语,陈霜晚准备了五六箱五品,那安氏更是爱子心切,恨不得什么都给准备了,满打着看也有十箱,如此说来,送去的时候都堪比一个商队了。 待马车驱赶到南山书斋,看着掌柜震惊而又一脸无奈又不得不应承下来的模样,陈霜晚也不由微囧。 第二百三十二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残破却又坚固的城墙被干涸的血水染就,身边的战士陆续将战死的同袍的尸体焚烧,期许能带着它们重回故土。 空气中充满着硝烟的火气,然而那久久不曾弥漫的血气充斥在整个笔端,一呼吸间,都吸入肺腑,然而时间久了,习惯了。 守城的小兵是刚至的新兵,就在昨天的战役中,教习他的老兵死了,是为救他! 现在他的尸体就在那火堆中满满化为尘土,而他也接替了老兵的职位,成了守城兵。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可是这种撕心裂肺的冷漠离别,不免让他悄悄抹了眼泪。 而在凉城待得许久的老兵,只是默默坐在城墙的一角,抽着旱烟,用沉默浑浊的目光凝视着那徐徐上升的烟火,那一抹抹吐出的烟气,仿若他们沉重的叹息。 “少将军,回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咳咳。” 火堆前,小将忐忑的劝慰着面前之人,银色的冷甲上铺着一层干涸的血水,墨发凌乱,俊逸的面容上添了几道细小的伤痕,深邃的眼眸宛若冰河,翻滚着暗涌,令人心悸而又揣摩不透。 直到火焰熄灭,尸骨焚化成灰,不少士兵默默的将骨灰收入瓷坛,颜善之这才转身离去。 “少将军。” 小将见那人走的疾快,不免忧心,这伤口还没包扎,走这么又流血了怎么办。 “颜世子。” 一道朗月声唤,少女健步走来,一声纯黑的骑马服,陪着羊皮小靴,墨发束成男子发饰模样,直垂恼后,更显英姿飒爽。 颜善之眸光微闪,看了少女一眼又静默移开目光。别看怀柔郡主是女儿身,然而昨浴血奋战模样,令多少男儿自愧不如。 “郡主。” “战场生死乃是常世,一将功成万骨枯,世子可要以大局为重。” 怀柔郡主心中微微叹息,昨日是大军道凉城的第一场战役,紧紧维持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却死伤无数,堆叠起的尸骨,吓软了不少新兵蛋蛋,对于这个新将颜善之,怀柔郡主当然也要宽慰两句。 颜善之眸色深沉,不想言语,自南蛮兵将退去,看到战场上留下的累累尸体,一种愧疚便萦绕心头,让他久久沉默。 “两军对战,气势尤为重要,若将军失了锐气,那全军如烂泥无异,少将军可要好好想想。” 怀柔郡主也是点到即止,便默默陪着颜善之回府邸。与她见惯了南疆劣土,和沙场血腥不同,这些来自京都富贵的战士,自然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而她不能急,必须等得起。 小将忐忑的看了怀柔郡主一眼,你这么直接的教训我们家少将军,真的好吗?谁不晓得他家少将军最爱惜自己手下的兵,郡主你还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少将军在战场一把长枪能横穿三个敌人,也不晓得怀柔郡主打不打得过呦。 “多谢郡主提点,不过郡主放心,下一战,颜某必会让南疆王血战血偿。” 说此话时,漂亮如同宝石的眼眸中迸射出浓烈的杀气,紧紧一扫皮肤而过,就像这凉城的风,刮的人皮肤刺疼。 怀柔郡主微微点头,心中放松了些许。 一路行到府邸,说是府邸,也不过是间两进的院落,各种颜色的石块堆叠的石墙,推门进去,唯有正房粉刷了泥土和白色的漆面,四壁简陋,无半丝烟火气。 哦,出了院子中还种着的已经焉吧发黄的白菜代表着一丝生机,这凉城真是太穷了。这样自小锦衣玉食的颜善之,也要以莫大的毅力无视才算接受这一切。 颜善之怀柔郡主到了一碗凉水,粗瓷碗底还沉淀着些许细沙,可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在这风沙干裂的土地,连清水都是一种奢求。 “世子受伤了,还是先将铠甲脱掉,上药吧。”怀柔郡主扫了一眼银白冷甲上的血水,到现在还能闻见刺鼻的血腥味,想来里衣都被鲜血染透了吧。 不过这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好,郡主稍待。”颜善之转入里间,小将看见连忙跟了上去。 一番折腾,清洗伤口、敷上药材,颜善之才换了件常服走出来,脚步虽一如既往的从容,可面色苍白的仙人之姿,竟有弱不禁风之感。 怀柔郡主啧啧两声,好险堵住了最终嫌弃的话语。一个男人生的比女人还好看,这个世界真的是满满恶意。 “世子,好巧啊。” 大门哗啦又被推开,卷起几股带着沙子的风,来人面色含笑,白嫩的肤色光滑无比,与这凉城干枯面黄肌瘦的人相比,简直就是年画里蹦出的胖娃娃。 “可是京都出了什么事?”颜善之看到来人,不喜反倒是双眉微皱,刷的大步起身迎去。 少年面上笑意朗朗,肤色白净,可不正是守在京都的郁载歌。 “放心,哪有什么事,就是你家小娘子想你了,让我给你带些东西来。”郁载歌笑嘻嘻说着,一边让沦为劳力的弟弟把东西给搬进来。 颜善之听到这里,面色忽的一软,看着后面的马车。眼神温润,划过几许思念。 “辛苦了。” 颜善之难得拍着郁载歌的肩膀,面带感激,这一幕,令郁载歌受宠若惊。 “这是小娘子亲自给世子做的新衣,还有些药材之类的,后面哪几箱是夫人给你准备的。” 颜善之捧着心意,眉见欢喜,却道:“只有这些?” 郁载歌嘿嘿一笑,“小娘子还郑重交代,这箱果糖一定要亲自要给世子。” “果糖?” 怀柔郡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听到果糖时一脸蒙圈,难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颜善之唇角微抽,接过糖盒抱在怀中。 “郡主,这是小娘子在寺庙拜过的护心镜,也让我转赠给你。” “替我谢过晚儿。”怀柔郡主会心一笑,道:“世子,本郡主就不打扰你吃糖了,对了,晚儿送来的东西,给我送一半过去。” 说罢,朗笑离去。 颜善之面色青黑,明明是小娘子给我的,为什么要分一半给你,这该死的皇权! 第二百三十三章:皇城局势乱人心 将堪入春,天气回暖,正值万物复苏之际,原本是一片生机盎然京都城,迎来的不是京都贵子赏春游玩,而是震惊朝野,令无数人日夜难安的大事。 南疆血战,难民成蜂窝蔓延,江南之地河水决堤,冲垮堤坝,至使良田荒废,农民背井离乡,加重朝廷负荷。 这对于正在着征战的大周来说,无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今圣上圣德贤良,然年迈体衰,精力不济,难以长久处理政事,遂在姜太傅的劝说之下,举贤纳良,将其政务分担诸位殿下。 如此一来,整个朝堂之上自然风声鹤唳,党政愈发活跃,人前人后,都在汲汲赢取。 公子治仁义贤明在外,殷勤好学,孜孜不倦,为人敦厚守身,自得朝中官员拥戴。圣上使公子治去治愈水患,然国库不丰,粮食短缺,竟然只凑了百万雪花银,难解燃眉之急。 就在众人踌躇之际,京都百年世家,仁义之辈,赫然以安国公府为首,捐献珠宝粮银,以安天下百姓。 帝闻之,甚喜、大悦,然后续更有以皇商朱家为首,京都各路商贾纷纷贡献银粮,以慰天下百姓,可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帝心大慰,行嘉赐赏,令不少商贾身躯又瘦了一圈,可腰杆越发挺直,薄得虚名。 二月初,公子稷携五百万两雪花银,同众多有仁之士,前往堤坝崩溃之地,救治灾患。 五殿下,公子稷威严修身,处事果决,机智明利,屡得圣上正用。很乃当今皇后嫡出,帝喜之,遂圣上使公子稷安抚京都难民,顺延其它府州,或济或镇,为取良策。 然时命不顺人意,仍有大批灾民、难民滞留京都,被驱逐至城外,官府派人戒严施粥,然就算如此,仍是少粮寡衣,寒冷疾病,依令大批难民生事,每日必有鲜血情洒城门,洇湿京土。 “华先生,还请教我,这些难民究竟如何处置!” 华丽的宫殿中,五殿下公子稷一脸愁容,浓眉紧皱,殷切的看望对面身着官服的男子,早已失了以往的刚毅果决。 “殿下缺银、缺粮,而难民只取银粮,此时人数越增越烈,已经不能安抚,以鄙臣之意,当断则断,直接斩杀便是。” 男子背光而坐,面容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一双眼睛熠熠发光,看得人脊背发凉。 公子稷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先生竟如此决绝。 “这,这怎么行,若是一经传出,冒天下之大不韪,本殿下就别想活了。”公子稷低喝一声,显然非常不认同华先生的决策。 “公子仁义,自然不允此法,可如今,绝无第二条路可走。治、无银无粮,不治。碌碌无为,失去帝心,而大殿下他,可是简在帝心啊!” 公子稷脸色骤变,稍显扭曲,“银子,银子,朱家,去取朱家的银子。”朱家这块肥肉,公子稷可是盯了许久,并且布局了许久,既然能用银子换来政绩,那便舍了银子!反正等他做了开疆之主,大把的银子还不是唾手可得。 男子摇摇头,道:“这水患来的突然,这朱家却是跟着安国公府打了一手好牌,不止是得了仁义,又入了圣上的眼,此时是万万动不得。” “这也动不得,那也动不得,哪来的银子!凭什么他周治这么好命,不过是去赈灾水患,就有人捐献大把的银子,这京都涌入的大把流民,就不是命吗?怎么就没人捐献银子。” 周稷气的摔竹简,他就不信,连个小小的流民的都整治不了。 男子看了一眼公子稷,便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品茶。不过是浅显的道理,五殿下不过是怒气迷了眼,怎么可能会看不懂。 安国公府世代公侯,在世家之中举足轻重,有他们率先出头,众多公侯就算为了颜面好看,也会一起附和捐献。其安国公夫人更是二殿下的姑母,不为二殿下出头难道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五殿下出头,何况人家也说了,为了大义,为了天下百姓,想拿捏话头的,也都止在圣上的封赏里。 不过安国公此举,却是有表态之意,如今大殿下在朝堂中的筹码越发多了。原本很看好的五殿下,却是一直籍籍无名。 不说皇后在此次赈灾中没有任何举措,就算后面赈济灾民献上些银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南疆之战,吴尚书也没有被安排实权,甚至因为骁骑大军离京,被抽走了不少人,至始话语权在朝堂上也少了许多。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公子稷仍是不甘心,这条路太惊险,让他有些无措。 “殿下可知如今已是二月,待得三月春暖,草木春生,那些难民枯骨堆积,肮脏度日,最是能滋生瘟疫,到那时,殿下可就做什么都迟了。” “瘟疫!” 闻言的公子稷感到深深的恐惧,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待清明起来,才无奈道:“华先生,刚才是本殿下失态了,对于难民的安排,就按照先生所言,此事就交给先生了,务必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公子稷俊朗的的五官上,漆黑的眸子里布满血丝,说话间,带着丝丝冷气,让人不寒而栗。 “殿下圣明,此举最为快速有效,鄙臣定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殿下还请放心。” 男子宽慰一笑,似是觉得五殿下终于下了正确的决定,这才起身行礼,打算告辞,而那暴露在阳光中的清癯容颜,坚定智慧的双眸,不是华轩又是何人。 “谢先生。” 抬手送走华轩,公子稷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随意坐下。 “殿下。”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 “嗯?” 小太监瑟缩的低下头去,小心道:“飞凤公主不知道怎么得了陈姑娘的消息,已经气势冲冲去了别院。” “胡闹,怎么能让她去!”公子稷狠狠的皱了下眉,以飞凤的脾气,陈清容焉有命在。 “奴婢们拦不住啊。”小太监已然现了哭腔。 “行了,本殿下亲自去!”公子稷龙行虎步离去,心中烦躁不减,这都是什么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赈济灾民之良策 “表妹,你别过去了,小心这些流民。” 城郊处,朴素的马车停留在粥棚前,使得不少流民频频看去,眼中散发出狼性的目光,贪婪与良知交错。虽他们晓得这些施粥的是大善人,然而僧多粥少,饥饿与寒冷折麽,有些人仍是想拆了棚子,将所有粮食占为己有。 “知道了,表哥。” 陈霜晚头上戴着幕篱,然而一层薄纱不能挡住她看见的满目苍夷。 “表哥,看着流民这么多,我们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朱锦宁面色微凝,想着临城那消失不剩一粒粟米的粮草,无奈摇摇头。要是还有那些粮草在,自然能保住京都这些流民温饱,然而如今,也只能有一日算一日吧。 不过也好,如今有朝廷插手赈济灾民,有银有粮,也比他们要好,更何况,这种赈济灾民,收买人心的事,有时候还不是不要太出格的好。 “这里谁是管事的!” 忽然一道粗嘎的嗓音传来,身穿兵士甲服,皮肤黝黑,中等身材,看模样级别不低。 “在下姓朱,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官爷来此有什么事?”朱锦宁上前一步挡住陈霜晚,面带笑意和气冲士兵做礼说道。 “即日起,五殿下有令,不允许你们再施粥赈粮,限你们在日落之时,将所有东西撤走。” 士兵眉眼凌厉的说道,虽然他也觉得粥少也是粮食,不管殿下自有赈济之策,他还是听令行事。 而在四周,也响起了不少类似的话语,显然的确是朝廷之令。 朱锦宁眉眼微愕,还不待说什么,便觉得手肘被推了一下,心里便明白陈霜晚之意。 “殿下有令,我等自然是遵守的,只是不知殿下是否已有赈济良策?” “开荒垦田,以功换粮,殿下诸多举措,自然能让这些灾民活命。你们收拾收拾赶紧走吧,这边不许再来了。” 士兵耐心良好的解释了一句,想着到底是大善人,不好过多驱赶。 “是,既然殿下有主意,我等自然是听殿下的。” 那士兵点点头,又转头去督促下一家。朱锦宁看着已经收拾东西的几家粥铺,心中明得有些人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此时五殿下下兵驱赶,自然巴不得后退,只希望五殿下是真有对策吧。 “表妹,要不我们也收拾走吧!” 陈霜晚看着已听见五殿下旨意的流民,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心中不免惊慌,此时也难以在判断五殿下是否真有安抚难民之心。 “上马车,直接走,这些东西都留给他们吧。”陈霜晚率先带着丫鬟上了马车,看着朱锦宁还一脸茫然的样子,连忙道:“快上来。” “嗯。”朱锦宁茫然上了马车,马车里待着四个人,难免有些局促。 陈霜晚撩开窗帘低喝道:“虎子,快敢马车,带所有人走。” 幸好来施粥的人也不多,除了虎子就是两个熬粥的小子,再加上陈霜晚几人,一辆马车也堪堪挤得下。 马车唏律律急促离去,早已留意众人动静的流民看到这一幕不由欢喜,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抢夺棚中生于的粮食和汤粥。 “表妹,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陈霜晚面色微白,皱眉道:“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很不安。” 自从上了马车赶车之后,虎子的脸便一直很沉默,直到此刻才道:“大小姐,朝廷救济的汤水我去看过,都是陈米,一碗粥里就几颗粟米,别说大人了,就是婴儿都喝不饱。这次朝廷将施粥棚都给赶走,这里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会,刚才那小兵不是说了吗?开荒振粮,你们不要这么悲观,这么多人,肯定有办法的。” 朱锦宁还是稍显乐观一些,他来城郊的次数并不多,也是给虎子供粮的时候来过几次,没有看到难民暴动的残忍与恐怖。 “开荒振粮,朝廷哪里还有粮啊,要是有粮,还不早早拿了出来。”虎子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继续驱赶马车赶路。 陈霜晚亦一脸沉默,默默捏紧了双手。是啊,朝廷哪里还有粮食,南疆之战,带去了不少粮草,江南大水,亦令其它地方粮食紧张,京都是有粮仓,然而那么多难民,圣上也不敢轻易的开仓放粮。 尤其是近几年,天灾人祸,量产不丰,粮价居高不下,再有黑心商人趁机坐地起价,当真是斗米如金啊。 “也不能这样想,圣上既然下达旨意令五殿下赈济灾民,自然可见其看重之处。五殿下纵使赈灾之路百般艰难,定会想做出一翻功绩的。” 朱锦宁见陈霜晚愁眉不展,略显轻快的劝慰着。 “希望日如此吧。”陈霜晚叹息一声,也不知在惋惜什么。 马车不一会儿就驶入进了城,送别了虎子,陈霜晚自然同朱锦宁回了朱府,有好些时日没来朱府了,对外祖父外祖母想念的紧。 到了朱府后,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心思动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霜晚觉得大伯母对她又更是亲近了几分。 暖阁内,大伯母喜气荣荣,反倒是二伯母面有倦色,愁眉未展。 众人闲谈散后,陈霜晚才悄悄问了外祖母,原来是表姐朱雪儿在夫家过得不如意,二伯母自然也是火急火了的上火。 陈霜晚无奈摇头,也没有旁的办法,本就觉得吴家不妥,然而二伯母一心攀上人家权贵,现在受了苦楚,自然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晚娘子这些不用多想,这些日子也别出府了,在府中多待着,京都最近也不安全。” 朱老夫人认真提点着,陈霜晚自然无有不允,在朱府待到黄昏前,这才匆匆赶回侯府,而城郊也是风平浪静,没有丝毫难民暴动的消息传递出来,然而越是如此,便越令人心悸。 没过几日,城郊禁门再开,往日的流民都被驱赶至北郊开荒,算是暂且稳定下来,流民肃清之后,京都再次热闹起来。 朝堂之上也对五殿下的能力表现了极度赞赏,身上更是大肆封赏,一时间,公子稷风头无两,皇储呼声越见高涨。 第二百三十五章:风光回府的妾室? 三月初春,仁德皇帝身体抱恙,免除早朝,一时间京都茶馆之中更是风起云涌,学子们意气风发谈论朝堂局势,笔指南疆,口伐诸君,张口江南水患,闭口京都流民,口伐笔诛,书生意气,令整个京都彻底欢腾起来。 然而令永襄侯府有人喜有人忧的却是,五殿下递了帖子,说是送陈清容回府养胎,待生了孩子,再给接回去。 陈秋年品不出滋味,又觉得五殿下如今声势极强,有望登高之位,不免心思活跃,还命王乔儿好好操办一番。 王乔儿一面心底唾弃,一面诚惶诚恐,要知道那孩子可是差点死在自己手上,陈清容此时得宠归来,焉能不报复与她。然而皇权在上,王乔儿也只得腆着笑脸准备。 “请赎容儿身子不便,不能给母亲请安,母亲看在女儿的肚子份上,应该不会责怪容儿吧!” 宴席之上,陈清容在丫鬟的扶持下腆着肚子走来,虽然锦衣下的肚子只是微鼓,却做足了孕妇之态。 陈霜晚抬眸见了一眼,便幽幽收回目光,虽肚子鼓起,然陈清容仍不减半分爱美之心,面上画着盛装,贴着花锱,盘发上金钗翠玉如林,倒是装扮的十足的珍贵。 “怎么会,快坐下吧。” 王乔儿话语有些生硬,按理说她对陈清容不屑一顾,自然连多说几句话都觉的烦躁。可如今陈清容得五殿下恩宠,她也只能捏着嗓子与之寒暄。 “那容儿就多谢母亲体恤。” 陈清容微微得意一笑,眉眼上挑,也不并过多谦让,提臀扭腰就在王乔儿下首坐在。 “应该的。” 王乔儿松了口气,必竟是一家人,看来这陈清容也不会彻底撕破脸了。 “都到齐了,那开宴吧!”陈秋年自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陈修其。 陈清容妙眸在众人身上一扫,突然娇娇笑出声来。“父亲,容儿可是好些日子没看你,就让容儿坐你身边,也好让父亲和肚子里的外孙亲近亲近。” 陈秋年脚步一顿,看着模样大变的女儿,唇角渐现了笑意,“好,今日就让容儿做本侯手边。” 王乔儿面色一白,抬头正对上陈清容笑意微冷的眼神,不由心中一寒,下意识起身。 “多些母亲给容儿让座。” 就这么一错一路,陈清容便落在王乔儿的位置上,徒留王乔儿站在原地,微微尴尬。 “母亲,今日二姐可是贵人,咱们家可要好好伺候呢,只可惜今日没见到二姐夫,我还想看看五殿下究竟是何等威严,能让外边人如此争相夸赞。” 陈清露忙起身将王乔儿扶着落座,口中笑吟吟的道,端是一副和气的好模样。要说陈清露真没见过五殿下,那自然不是,此时故意提起,还以姐夫相称,不过是估计讥讽陈清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妾侍,作何跑到侯府耀武扬威。 “小孩子家家莫要胡说,五殿下哪里是你姐夫,日久见了要以殿下相称,万不能有半分不敬。” 被陈清露一提醒,王乔儿心中的恐惧也安抚了不少。也对,她可是名门正娶的侯府夫人,做甚要怕一个妾侍。 听到两人对话,陈清容自然是面色不好,不过也不知她如何做想,竟忍下了怒气。 “原本殿下是要送容儿回府的,只是妹妹应该也晓得,最近圣上对殿下很是倚重,如今自然是脱不开身的,我和孩子自然也不愿意麻烦殿下。” 说完,陈清容不甚娇羞的笑着,一言一语里的深情,旁若无人的情绪释放,突然让陈霜晚打了个寒颤,这陈清容似乎更变态了。 “这是自然,五殿下国事忙碌,哪有这么多时间儿女情长。好了,容儿一路也累了,就先用膳,等下再回听荷苑休息一下,你母亲昨日接了帖子,就已经命人将房间打扫妥当,必定跟你以前住的一样舒服。” 陈秋年发话,众人自然颔首聆听,无有不允。 “那就多谢母亲了。” 陈清容笑靥如花,却看王乔儿心里发寒,神情急躁。 “一家人,都是应该的!” 一顿饭间,除了陈清容银铃般的笑声和娇娇柔柔的话语,便是身后婆子一直在阻止陈清容用菜。 “容娘子,这道鱼腥气重,食了对身体不好,会伤到胎儿,你换道清淡的饮食。” “好,听麽麽的。” 陈清容非常乖顺的放下筷子。 “容娘子,这辣味重的菜肴也不得吃,会影响小公子成长。” “嗯,好。” 一顿饭间,陈清容身后的麽麽挑三拣四,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直让众人脸色微黑,尤其是王乔儿,这一桌饭菜可是她特意让人准备,给陈清容接风洗尘的。 “既然容儿吃不得,那再让人给你做一桌送房间去吧。”王乔儿看众人人脸色不善,只得出声道。 “那真是劳烦母亲了,只怪殿下将这腹中的孩子看的极重,派了不少人前来看顾,叨扰到母亲、父亲,都是容儿的不是。其实要怪只能怪容儿身子不好,没把胎儿养顺,才会有这般诸事。” 说话间,眼睛凉凉扫着王氏,其言不足而誉,若不是那碗堕胎药,何至于胎气不稳。 “容娘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殿下让娘子回来养胎,便是抬举侯府,自然要事事周到,谈何叨扰。”那麽麽倒是倨傲,皮笑面不笑。 众人心理不舒服又能如何,这麽麽可是伺候五殿下的奴婢,谁不得捧着。 “应是的,乔儿,务必让人好好服侍。”陈秋年面色也微微不爽,淡淡说了一句。 “听侯爷的。” 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陈霜晚看着王乔儿委在陈清露身上离去的背影,抬头望了望天,阳光清亮,然天边云色滚滚,要变天了。 “大小姐,你说这五殿下这般心疼二姑娘,怎么还让她来侯府扬泰,这无名无分的,怪得很!” 琥珀皱眉道,刚才陈清容明里暗里都表示这无殿下对她的宠爱,让人有些吃不消,生怕她家大小姐因此而生气。 陈霜晚陡然回神,笑道:“谁又知道呢,回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竟是欺天之谎 红墙绿瓦柳如烟,细雨如丝轻如绵。 陈霜晚多日未曾出府,但也晓得朝堂之上,五殿下被委以重任,声势正隆。 而这种威风,切切实实的体现在了陈清容身上,一日三病,身边常备大夫诊治,分外娇贵。 饭食不合口,摔盏碎碟更是寻常,直把王乔儿气的哽的火急火燎嘴上冒泡,面黄肌瘦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每日精神恍恍惚惚,就差求神拜佛想把这姑奶奶给快点送走了。 不过显然,陈清容不只是看王乔儿不顺眼,再几日的酝酿之后,骄傲自满之气助长,整个侯府都被搅的鸡飞狗跳。 不过倒也有件事奇怪,以往最不喜陈清容的四姑娘陈清熙,却频频出现在听雨院,两人谈天说笑,倒好似亲姐妹。 不过陈霜晚对这些兴趣不大,她不招惹陈清容,只躲在青平苑里数着过自己的日子。 想着距离上封书信已经过了好几日,自己的回信怕是还在半途,没到南疆吧! “哎!” 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能凯旋而归,难道要等到下个冬日,真的好久啊。 “大小姐,虎子哥来了。” 青枣看着趴在窗棱上看着墙外的少女,眉眼浅淡,眸含幽水,不由叹气一声,小声道。 “让他进来吧。” 陈霜晚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见虎子脚步略显急促的走了过来,浓密的双眉微皱,嘴唇紧抿,神色稍凝。 “怎么了?” 陈霜晚微讶,随着虎子日渐年长,见多识广,这种惊慌不安,已经少见在他面孔上出现。。 “大小姐,怕是真的出事了!” 虎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发虚,听着不像是吐出,而是不受控制飘出来的。 “怎么回事,慢慢说!” 看着虎子颤抖的眼睛,闪烁的幽光是陈霜晚看不懂的神色,是恐惧,还是惶恐,其中夹杂着更多。 见虎子紧张迟迟不语,陈霜晚连忙挥退几名贴身丫鬟,不让人在此处伺候。 虎子深吸数口气,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可是不说,又在他心里堵的慌,没个安稳主意。 “大小姐,此事你且先听着,实在不行,就当属下没讲过这些话。” 看着郑重的虎子,陈霜晚慢慢点了点头,以表示同意。 “大小姐,您也是知晓的,自年初开始,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属下一直在城外给您管理着施粥铺子,那些难民属下不敢说认识十之七八,却也都混了个脸熟。其中更有几个相交不错的,会些武艺,是从凉城那边逃荒过来的,原本属下想着,在看几日,若这人心智不错,就给帮衬帮衬,给京都城外落个户。可没想那日五殿下出了新政策,直接把施粥棚子给赶走了,我寻么着,若是朝廷真的有心赈济,也比我这不上不下去帮助的好,毕竟人多,帮了这个不帮那个,总是不好。” 陈霜晚默默听着,偶尔应承两声,却发现虎子脸色越来越白,口舌发钝,还在微冷的室内,额头上都冒出了亮晶晶的汗水。 “且喝杯热茶,润润嗓子。” “谢大小姐。” 虎子早已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紧张的哑的不像话,拿着茶杯就咕咚灌了下去。 “不管什么事,莫怕,还有我呢。” 陈霜晚安抚了几句,神念思虑,能让虎子如此恐惧,定是那些难民出事了。然而五殿下政策极好,得了朝堂夸赞,又能出什么事呢? “自那日之后,每隔几日五殿下便命人陆陆续续将那些难民带往十里坡处的深山,那地方山林石密,伐木耕田倒也说的过去。不过属下还是不放心,也曾跑去看了几次,但是都被官兵拦下,靠近不得。但远远看去,也是不少男子穿着粗布麻衣,伐树垦地,看着倒是安稳。” 虎子说到这里不免惶恐,不止是他去查看了几次,朝廷亦派遣了不少官员去实地勘察,看见土石被推成平底,木料盖成房舍,因此肯定了五殿下的政绩,如今在京都城中,五殿下的贤明可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不待陈霜晚问话,虎子怕自己再犹豫,都没有了说出去的勇气,连忙又道:“就在众人都以为难民得以安置,大肆吹捧五殿下的时候,就连属下也不曾再多去关注这些难民,然而前几日属下突然在城中乞丐堆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那人浑身刀伤,被属下发现时几乎奄奄一息。” “那人是不是本应在十里坡外,享受安顿的难民!”陈霜晚眼睛瞬间瞪大,见虎子不敢说,自己替他说了出来。 “不错,那人就是属下熟悉的难民之一,他本是猎户出身,有武艺傍身,若是自己存活,倒不至于沦落至此,不过因为拖家带口,才沦落到如此竟地。然而以他的身份却如此狼狈的出现在京都城中,着实古怪。可属下不能见死不救,就将人给抬了回去,请了大夫救治。” 想着那壮汉浑身是泥血,满身的刀伤的模样,一个铁血的汉子,在醒来之后,却哭出了血泪,自责愧疚酝酿成恨意,最终却是无力的哀嚎,令人无法不动容。 虎子突然跪了下去,饱含痛苦的道:“大小姐,那五殿下是个骗子,他欺瞒了所有人,那些伐木耕田的根本就不是难民,那些难民早已在这些日子里,陆陆续续已经被五殿下下令斩杀干净了。那人,那人正是拼死逃了出来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陈霜晚微红的双眸震惊的瞪大,几乎无法呼吸了。 “别说大小姐,属下又怎么敢轻信,在来之前,属下又偷偷去了十里坡外的深山,那里现在已经改建成了田庄,属下避开众人,看到那干活的麻衣汉子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更重要的是,那田庄子上,一个老弱妇孺孩童也无,整个地方寂静无声,只要仔细一查,怪异之处无法遮掩,这情景,让属下也不得不信。” “他怎么怎么敢如此作为!” 陈霜晚全身发寒,那么多灾民,竟然都已经被斩杀,还说什么安抚有功,赈济良策,如此说来,简直是欺天之谎啊! ? 第二百三十七章:竖子无道,岂为人皇 “大小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属下,属下真不知如何是好!” 将事情说出来之后,虎子也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陈霜晚苍白无血的脸色,心中又惶恐不忍,将这种残酷的事情压在一个柔弱少女的双肩,亦令他自责不已。 陈霜晚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虽然不是很懂朝堂局势,可亦是清楚,如今五殿下已经是大权在握,如日中天,身后还有皇后娘娘和兵部尚书吴家,就算将此事泄露出去,能翻起几朵水花,陈霜晚亦没有把握。 姜太傅正直不阿,又与大殿下亲密,然大殿下不在京都,世子也不在京都,谁又能轻信她,或者是愿意承当这种责任,与五殿下正面直斗。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皇权至上,犯错之人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谁又敢出言指责。 陈霜晚心里闷的厉害,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难民已亡,又岂能让他们含冤而死,而踏在他们尸骨上的人却高唱着仁慈与贤明,更让人从心底不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这又岂是一句告发能解决的事,牵连甚广,一经反击,别说你我,就是这偌大侯府也不过瞬间变成瓦砾残土。” “是属下逾越了,然那上万条人命,看着总让人心凉。” 虎子喉咙哽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生在这个时代,皇权至上,一言便可剥夺生死,何等悲哀! “竖子无道,岂为人皇!” “大小姐,要不将这事告诉世子吧?” 虎子跟陈霜晚已久,自然清楚永襄侯不可信,不能依仗,而此时还需找个能商量的主心骨,非安国公世子莫属。 “世子远在南疆,就算知晓此事又能如何!” 千里路遥,隔着的不止是路程的距离,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陈霜晚看向窗外,那墙角的柳叶又开始在细雨中迎风招展,那般绵柔清逸,宛若袅袅舞姿。 虎子看了陈霜晚一眼,下定狠心道:“五殿下如今权倾朝野,世子在外征战,若五殿下与粮草之上出了谋划,世子岂不危险,必须要让世子知晓五殿下的狼子野心。” 陈霜晚大惊,万没想虎子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话语振聋发聩,可陈霜晚却晓得,虎子更多是为那些难民名不平,并希望她有说行动,到底,还是不甘啊! “那便依你所言。” 陈霜晚郑重叹了口气,走至书案,提笔悬腕,奋笔疾书,字字跃然在目。 “那属下去准备马车。” 虎子面上忽的一喜,连忙恭敬退了出去,院中微冷的空气将他包围,吹着汗透的衣裳,便是一股透心凉。 待笔墨干透,陈霜晚才将书信折叠放入竹筒夹里,守在怀中,这才随着早已等待着急的虎子上了马车。期间,雪缨一脸莫名,频频冷目扫过虎子,害的虎子尴尬不已。 “去把那个人接上。” 出了侯府,陈霜晚并未让马车直通水墨巷,而是去接那个难民。 “大小姐?” 虎子眉眼微愕,挑帘看着陈霜晚冷然面容,只得一手狠抽马鞭,架势马车快速奔去。 马车走了许久,才转入东市的一间偏僻民居。 虎子连忙停下马车,有些忐忑相问:“大小姐,要进去吗?” “你将他请上马车。” 虎子送了口气,着实那人伤势太重,当然更重要的是情绪偏激,虎子生怕他一不小心做出了过激的举动。 “大小姐,那人伤势太重,只能躺着,不如将属下再给安排一辆马车,以免冲撞了您。” “也行,雪缨,你也去帮忙,等下你来赶车。”陈霜晚点点头。 “是。”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便从小巷中徐徐出发,转入了水墨巷。 “大小姐,到了?” 雪缨面色微冷,其实心中狐疑,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大小姐如此忧心忡忡。而且刚才抬上后面马车的那个人,身上的伤口可都是刀伤,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你去将管事叫来,我有要事要说。”陈霜晚没有下马车,后面马车上的那个人,必须越少越好。 “是。” 雪缨沉眸走了进去,不一会就寻到管事,她知道此人是世子的心腹,便将他寻了出来。 “大小姐,这次可还是有什么物资要寄给世子?”那管事看着两辆马车,唇间笑意渐起,世子可真是有福气喽。 “雪缨,请掌柜上来。” “余掌柜的,请。” 余掌柜微愕,看着雪缨冰冷的脸色,这才上了马车。 “余掌柜,长话短说,将这封信交给世子,务必不能落到其它人手里。后面马车上有个人是世子要的人,您将他安排在稳妥的地方养着,需少有人知,照顾的人也安排个稳妥的,在给派个大夫照料,其余的事,就静待世子回信。”陈霜晚长话短说,根本不管余掌柜的面色陡变,犹疑又复杂的神色。 “拜托您了。”陈霜晚郑重颔首一礼。 看着少女眉眼郑重,白皙的面容上一片沉稳,余管事心里不由也沉甸甸的,不过想着世子离开之前所言,只要是少女的嘱托,务必尽心尽责完成。 “诺,此行不出三日,便能到世子手上,那人我也会安排妥当,还请放心。” “那就好。”陈霜晚松了口气,看着余管事下了马车。 想了想,陈霜晚挑帘冲虎子道:“你驾着马车听从余管事的安排,待一切事了,再来府上禀我。” “是,大小姐。”虎子连连点头,这人交出去,总比在自己手上要好,不好还需多安抚安抚。 马车徐徐赶回侯府,陈霜晚脸色还是寂静如霜,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现在要看得就是世子的意思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陈霜晚越发的谨言慎行,果然没过多久,世子便差人寄了信回来,却是只嘱咐她不用查收,只当不知。 陈霜晚心中微凉,看来世子也没什么办法,也是,他现在身在南疆,怕也是分身乏术,如何又能控制京都局势,何况,那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皇家。 第二百三十八章:江南终于来了消息 日子数着一天天过去,四月将至,是老夫人的寿诞,不过老夫人并不愿意大办,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刻,侯府的庶女可真是里里外外丢尽了脸面,她可不想再让人到府里指指点点。 等到了正日子,陈霜晚也只是送上亲手制作的礼物,给老夫人特意下了碗长寿面,这日子也就悄悄过去了。 至于其他人,尽皆捧着听荷苑里的那个娇贵祖宗,根本也是分身乏术。 要说这陈清容,倒是真不想让人安生,胎儿养的是磕磕绊绊,风吹草动都能动了胎气。 不过陈霜晚冷眼看着,倒是真觉得那胎儿太弱,毕竟那时王乔儿灌下的半碗堕胎药,还是伤到了孩子,因此陈清容对待王乔儿,每每都是笑里藏刀。 这边吵吵闹闹,却也没出什么真格的大事,陈霜晚也就当作听书一般,打发每日无聊的时光。 然而五殿下却成了她心底的一个刺,每每想起那些难民,心里便闷的厉害。 不过还好,待到四月尾,已经在江南呆了很久的大殿下终于有消息传到了京都。 宣政殿上,姜太傅手持象牙玉牌,横跨一步,中期十足的道:“启禀圣上,大殿下自南下起便励精图治,整理出救赈水患十策,其一救治难民安抚人心,其二驱使难民修坝,以功济粮,其三,收拾良田,播种耕种,其四........一条条良策按照大殿下所言一一执行,效果颇丰,如今洪水已歇,重修堤坝,难民归心实乃朝廷之福,社稷之福!” 姜太傅声音浑厚,话语有力,言行如风,浩然正气,殿上不少人连连颔首,以示夸赞。 “真是后生可谓,大殿下德才兼备!” “是啊!江南水患历来是朝廷的痛中之症,这才几月的时间,大殿下就梳理的井井有条,果真不错。” “大殿下在京中便素有治世之能,这遇江南水患还不是如鱼化龙。” 不少大人们争相夸赞,面上含笑,见此,一直久病抱恙的圣上夜不免龙颜大悦! 这江南水患可是同南疆战乱一样,是他的痛中之痛,如今大殿下治理的如此顺遂,圣上自然欣慰。 “我儿能干,自然是应大赏!哈哈咳咳。” 圣上龙颜畅快,开怀大笑,平日里苍白无血的脸色也浮起了一抹异样的红色。 姜太傅见此,趁热打铁连忙说道:“圣上,既然大殿下策略可成,之前的部署已徐徐展开,一片欣欣向荣之态,江南再留大殿下已是无益,再过几日不久是皇上您的寿辰吗?想必大殿下挂念的紧,不如趁此时机,将大殿下召回京都吧!” 朝堂之上,不少官员脸色骤变,眼中急思,似乎想着应对之策。 五殿下公子稷面色微冷,薄唇紧抿,不过是个小小的水患,治了这么久才初见效果,还好意思在让人在朝堂之上邀功谄媚。 “咳,朕的生辰要到了。” 仁德圣上略微沉思一番,倒真是想起了他的生辰,不过历年都不曾大办过,今年诸多烦愁,哪还记得。如今被姜太傅提起,不由欣喜,想起远在外的儿子,倒也生起了怜惜之意。 “圣上明鉴,如今江南水患初见成效,实乃是大殿下居功至伟,大殿下文韬武略,在江南大刀阔斧,力推十策,其中艰辛,非常人不敢想。但正因大殿下有此才能,臣才惶恐,接替大殿下治理水患的官员是否能压制住这一方百姓,及时收尾啊!” 有官员侃侃而谈,先将大殿下周治吹捧一番,这才转入正题,看来是很想让大殿下一直留在江南。 “张大人所言甚是,虎头蛇尾,未免贻笑大方。” “是啊,圣上,还请三思。” 仁德圣上沉着脸,倒是有所为难。 见此,姜太傅又继续道:“圣上,寻常百姓之家亦有天伦之乐,焉圣上例乎?何我大周泱泱国土,治世之臣不在其数,智者明人、知人、用人,方为上善。” “丞相所言甚是,快马加鞭即召我儿回宫。” 仁德圣上开怀大笑,儿子皆有所成,明人善用,做父亲岂不骄傲。 “圣上圣明!” 百官跪拜,四海臣服。 “五殿下,大殿下就要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下朝之后,不少官员聚在周稷身侧,偷觑着颜色,一副忧心忡忡之态。 圣上仁德四海,又是难得慈父,如今年迈,太子之位空悬已久,谁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心属于谁,对待两位嫡子,似乎不分彼此,而正是这种姿态,却令两人不敢明争,依旧保持着通心同德的兄弟情深。 “大哥要回来,我这做弟弟的自然鼓乐琴瑟,夹道欢迎。”周稷微微一笑,冲着众人拱手,匆匆离去。 身随着大批官员向宫门走去的朝官,却有一人忽然脱离了队伍,转而消失在深宫深处。 “先生,还请教我,现在当如何?” 荷花池旁,周稷认真的冲着华轩拜服,面色阴郁。 “大殿下不能回京,以他治疗江南水患的功绩,再有姜老推崇,圣上怕是要下定决心了。” 周稷面色陡然扭曲,“不可能,父皇,父皇定是属意我的。” “五殿下何必自欺欺人,你安抚京都难民有功,圣上也不过只是多夸奖了几句,若是属意殿下,又怎么会毫无动作。” “那,那该如何。” “绝不能让大殿下踏入京都,五殿下自应清楚。”华轩微微一笑,却无端森冷。 “好,我晓得了。”周稷狠狠咬住银牙,大哥,现在我已无后路,只能对不起你了。 华轩匆匆离去,周稷面色阴沉,一拳打在栏杆之上,没想却惊起一声惊呼。 周稷侧头望去,一个小宫女正藏身亭柱之后,以手掩面,满脸惊恐。 “不该听的都让你给听见了,你说本殿下要该怎么办。” “五殿下,奴婢什么都没听见,求您放过我吧。” “放过你,谁又放过我呢!” 一道巨大的落水声,深邃的水面逐渐归于平静,水面上莲叶迎风招展,像极了厉鬼的爪牙,吞噬所有。 第二百三十九章:这是来催生的啊! “大小姐,几日前圣上就传下消息,说是今年要大办寿辰,邀请京都贵妇进宫,到时候以侯爷的爵位,大小姐您定也是要进宫的,奴婢现在就给您量制新衣,到时候定能赶工出来。” 琥珀一脸喜气的拿着尺子为陈霜晚量身,那模样比自己做新衣还要高兴。 “怎么又要制新衣,上次不是做了很多吗?” 陈霜晚放下书籍,抬起水润的眼眸轻问。她也不喜铺张浪费,何况如今也是颇为囊中羞涩,自然能省则省。 “大小姐您也不看看,才过一个冬日,您又长高了不少,上次的新衣,衣袖都短了些许。何况这新衣可是王夫人让制作的,是府中的分例,您何必替王夫人省下银子呀。” 看着丫鬟古灵精怪的模样,陈霜晚不由摇头失笑,却也站起身子,让琥珀量着尺寸。 “大小姐,您可晓得,如今大殿下风头正盛,听荷院的那位知晓了,又给好一番折腾。” 陈霜晚眉头微动,突然道:“那胎儿也有小七月了吧,怎么还胎位不稳。” 琥珀偷偷觑了一眼,悄声道:“奴婢听我娘说,二姑娘这肚子孩子八成是要早产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生的是男是女,若是生了个男孩,这二姑娘怕是真的要母凭子贵,登堂入室了。” “我觉得男孩女孩都一样。”陈霜晚叹息一声,有个那样心狠手辣的父亲,若是早先知晓,怕是都不愿出来吧。 “大小姐说的什么傻话,这男孩自然是能传宗接待的,金贵的紧,等日后大小姐和世子爷成了亲,琥珀就给您带小世子。” “你个鬼灵精,衣服量好了没?” “好了,好了,大小姐,奴婢这就将尺寸给绣娘送去。”琥珀嘻嘻一笑,脚下伶俐的跑了。 陈霜晚松了口气,看着窗外迎风招展的茉莉花,唇边微微一笑,世子定不喜欢胖娃娃吧!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请您去前厅。”有小丫鬟匆匆走来,请安说道。 “有什么事情?” “回大小姐,是五殿下来了。” 陈霜晚眉黛微皱,竟然是周稷来了侯府,他来做什么。如今大殿下即将到达京都,周稷却有闲情逸致来侯府,着实奇怪。 “知晓了,去回夫人,我等下便至。” “是,大小姐,奴婢告退。” 见小丫鬟离去,陈霜晚虽愁眉未展,却也换了件衣裳,这才在雪缨的陪同下去了前厅。 穿过垂花门,陈霜晚便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愕然抬眸,却对上一双幽深冷酷的双眸,不由全身打了个寒颤,骤然紧绷。 “大小姐,您怎么了?”察觉到陈霜晚的异样,雪缨连忙低声询问。 陈霜晚眼前骤然一黑,口中发苦,身体紧绷,哪里还听的见雪缨的问话。那种消失很久诡异画面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幕幕血腥场景令她几乎窒息。 “雪缨。” 陈霜晚低喝一声,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纤白的手也不由握紧了雪缨的手臂,骨节凸起。 “大小姐,奴婢在这呢。” 雪缨眼中闪过深深的疑惑,一边顺着陈霜晚的视线望去,一副冷峻的之态的五殿下,为何这般令大小姐忌惮不已。 陈霜晚连忙压下急促的喘息,脚下微微挪动,微微摇动着脑袋,想要甩去那些纷乱的画面。 幸好,这里走入正厅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给了陈霜晚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 “陈大小姐,多日不见,倒是越发楚楚动人了。” 五殿下倏地起身,迎面看着陈霜晚走来,嘴角带着抹玩味的笑意。 若按喜好来说,陈霜晚的脾气才和她的口味,美人带刺,降服和折断才能让人产生满足,只可惜名花有主,倒是有些遗憾。 “臣女拜见五殿下,五殿下万福金安。”虽然对眼前这个人万分厌恶,可是陈霜晚还是强制忍耐着。 “起来吧。” 陈霜晚依言起身,又向前方施礼:“父亲、母亲。” 陈秋年倒也不理她,一颗心都系在五殿下身上,揣摩五殿下的意图,一边又想着,这是不是也算半个女婿,可连聘礼也一个,不免又有些牙酸。 倒是王乔儿面色有些古怪,胡乱的点了下头,示意她起身。陈霜晚心中一动,看来唤她来的不是王乔儿的意思,而是五殿下。想到此处,不由扬眉一笑,问道:“五殿下今日登府,可是来接我二妹回府的?二妹这些日子在府上,可是思念殿下的紧。” “不错,本殿下是来接容儿回府的,日后陈大小姐若是有空,便去府上走动,亲姐妹,也该多亲近亲近。” 周稷惋惜的看了一眼,今日他的确是登门接陈清容回去的,不过到了府中,倒是想起了那个不畏强权,桀骜不驯的少女,便出声让人请了出来。 “这是自然,只要殿下和二妹欢迎,不嫌叨扰,晚儿自然会登门拜访。咦,怎么二妹还没出来,夫人可遣人去通禀了。” 陈霜晚眉头频频挑起,几乎要掩饰不住眼底的厌恶,感受着五殿下火热的目光,只得转移话题。毕竟五殿下亲自登府,想来还是看重陈清容的。 “已经让人去请了,等下便到。” 王乔儿轻呼了口气,终于要将这个阎王星给送走了,可切莫要再出什么乱子好。 “夫人、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王乔儿一见这丫鬟正是遣去叫陈清容的,不免一阵眩晕,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是、是二姑娘肚子疼,流血了,那嬷嬷说,怕是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王乔儿一脸愕然,这怎么五殿下一来就生了,这五殿下可比催产大夫还厉害。 周稷面色陡然沉了下来,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不同的,何况这孩子有大用处! “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鬟吓得颤抖,磕磕巴巴道:“是、是二姑娘听见五殿下来了,太高兴,出来时不小心绊了一脚,这才要生了。” 众人沉默,皆看向五殿下,原来五殿下真是来催生的啊! 第二百四十章:一念执着,香消玉殒 “殿下,老奴护主不力,还请责罚。” “贱奴,现在情况如何?” 众人一到听荷院,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哀嚎惨叫之身,几名丫鬟皆跪在地上,也不知里面情景如何了。 “殿下,容娘子下生流血不止,如今只能替她催生,以保小公子性命。”那麼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吓得心慌不已,一直这么金贵的照顾着,怎么就五殿下一来,这人就给磕着了。 “还不快进去,一定要保住小公子。”周稷黑着念斥责,脚下却是停滞不前,绝不会进去半步。 “是,是,老奴这就去。” 那麼麽面上一喜,连滚带爬跑了进去,指挥这小丫鬟团团转。 大门悄然关上,却阻挡不住陈清容撕心裂肺的吼叫,陈霜晚收回探寻的目光,却看见孤零零站在一旁的陈清熙,脸上犹带着惶恐的泪痕。 “四妹怎么哭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到陈霜晚的问话,众人尽皆看向面色惨白的少女。 陈清熙浑身一颤,磕磕巴巴的说道:“我之前在房间里陪着二姐解闷,之后便有小丫鬟说五殿下来了。二姐听了很高兴,就遣丫鬟去收拾东西,说是五殿下定是来接她回去,可能使二姐太激动了,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碰、碰到了门槛。” 想着陈清容裙下不停洇湿的鲜血,陈清熙便不免恐惧,那模样,正是太吓人了。 陈清容直抱着肚子喊疼,满是鲜血的手还一直拉着她的裙摆,太吓人了。 周稷闻言,脸色又黑了数分,真是个笨女人,连孩子都照看不好。 房间内的喊叫声已经渐小了许多,更像孤鸟的哀鸣。 “殿下,这麼麽手法好吗?要不要在寻几个接生婆子。”陈秋年询问了声,脸色微白。 当年朱玉儿也是这副模样,那么多婆子接生,还是难产,至此香消玉殒。他虽然不是很喜欢朱玉儿,可毕竟也是睡在床头的枕边人,不免留下了阴影。 “不用。”周稷想也不想的拒绝,这种事情怎么能与外人知。 “那好吧。” 看着五殿下冷硬的神色,陈秋年也不敢据理力争,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臣子,而五殿下才是君。 里面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众人等在院中,有丫鬟搬来凳子坐下,却也觉得入座针毡。 一道高亢的叫声之后,大门突然从里面,那麼麽满手是血的跑了出来,满脸惶恐之色。 “殿下,殿下。” “是生了吗?” 陈秋年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却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不由连连退后。 “殿下,荣姑娘昏了过去,这孩子是生不下来了!” 麼麽老脸皱成菊花,也是为难她了,害怕惶恐之中,还要卖力的替人接生,一边又怕项上人头不保。 “孩子生不下来,你就去陪葬。” 五殿下周稷冷冷一笑,森冷的话语曾牙缝里蹦了出来,众人打了个冷颤,丝毫不觉得是在说笑。 “不要啊,殿下,有办法,老奴还有一种办法。” 生死关头,那麼麽再也顾不得许多,咬紧牙根说道。 “什么办法?” “殿下,老奴还有一种特殊的手法,可以助产婴儿,只是这样,怕是大人保不住了。” 那麼麽也是下了狠心,如今这人已经昏了过去,再醒不过来也就是一尸两命,她用了这个手法,好歹还能保住孩子和她的性命。容姑娘,也算是你大慈大悲,救了我们了。 陈秋年一愣,这是说不保她女儿了,只要孩子了。 “这怎么行,麼麽,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定要两个都给保下啊!” “还不快去,跪在这里等死吗?” 周稷冷斥一声,一脚踹在麼麽身上,那狠辣的模样,令在场众人无不是心中一凛。 “是。谢殿下。” 那麼麽捂着疼痛的腰腹,根本来不及哀嚎,就跌滚摸爬的谢恩,又跑回了室内,再耽搁一回,她还焉有命在。 房门又再度关上,只是区别之前不同的是,里面悄无声息的寂静,犹如暗夜将人的恐惧吞没。 “殿下,这,这怎么能行?” 陈秋年一脸纠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能看着她眼睁睁在自己面前死去。 “那里又能有什么办法,替她生吗?要怪只怪她不争气,只要生下孩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是命不好,本殿下又有什么办法。” 五殿下厉眼扫来,陈秋年不由浑身一颤,刚涌起的勇气又像烛火一样被掐灭的干干净净。 陈秋年不说,其他人自不好再说什么。不一会儿听到风声王氏也遣了人过来,不过被陈霜晚给打发回去了,这里的事情,祖母还是不要掺和的要好。 “生了,生了,殿下,是位小公子。” 麼麽抱着小棉袄里的孩子,喜极而泣,这场苦尽甘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生了。” 周稷连忙上前看了一眼,猫儿一样大小,全身红彤彤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他怎么不叫?”说着,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 “可能是太累了,殿下,孩子不易吹风,还是快带回府吧。” 麼麽可不敢多说,这毕竟不是足月的婴儿,能叫唤两声就不错了,还想怎样。 “回府,这就回府。”周稷连忙道。 “殿下,麼麽,我女儿怎么样了?” 这时,陈秋年才磕磕绊绊问道,怎么都只关心孩子,容丫头到底如何了。 那麼麽又是浑身一抖,小声道:“殿下,容姑娘气力不济,已经去了。” “什么!”陈秋年陡然双肩一垮,这竟是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侯爷莫要太过伤心,本殿下日后必定会补偿与你。” 说下了似是非是的许诺,五殿下就带着孩子和那些麼麽丫鬟离去,背影决绝,让人心寒至极。 陈霜晚眺目望去,房间内一片安静,空荡荡的连一个丫鬟也无。想着这几月你,陈秋容肆无忌惮娇柔做作的模样,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悲凉。 “侯爷,这人怎么办啊?” 王乔儿一脸古怪,脸上似悲非悲,似笑非笑,折腾她那么久的陈清容竟真的死了,真是太好了! “竖子!” 陈秋年愤恨骂了一声,对待周稷的行为格外不耻和痛恨,可是又毫无办法。 “侯爷?这尸体可要送到五殿下哪里去?” “送个屁,你没看到人家根本就不要吗?只要小的,小的。”陈秋年一番怒火都冲王乔儿发去,前倨后恭,着实可笑。 不一会儿,闻声赶到的陈修其悲声痛哭,挤下了几滴眼泪,然而和他的父亲一样,他又能如何,只得狼狈的离去。 自那天起,这荒野间又多了一抹孤坟,侯府后院又逝了一位佳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陈霜晚的心思 生死就好似四季更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除了至亲之人,谁又会悲痛哀鸣。 陈清容的死没有在侯府泛起什么浪花,众人也只是节素数日,就权当没了这个人,当然,除了陈修其,毕竟一母同胞,做不得假。 转眼又过了数日,圣上的寿辰到了,只可惜,众人一直看好的大殿下,竟然没有赶得上这场宴会。不过除了少数人,没有人会在意,就像这场宴会依旧如期举行,红墙绿瓦前车马如龙。 侯府大门前,陈秋年早已穿上朝服,一派威严儒雅。 “怎么都还没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侯爷,已经派了奴婢去催了,你就再等等。” 一声雍容华贵不减娇媚的王乔儿自然也是盛装打扮,在陈清露的搀扶下俏丽的站在陈秋年的身边。 “父亲,要不就先走吧,反正也给大姐和祖母留了马车。” 陈清熙想着宫中宴会的达官贵人,不免有些急不可耐。倒是后谢公子肯定回去,她又能看到她了。 “胡说什么。” 陈秋年瞪了无知的女儿一眼,圣上恩赐,特意让官员多带些家属,可也不代表放松了排查,若无他陪同,后面的就不用进去了。 “大姐,你可终于来了。”陈清露看到来人,连忙唤了一句。 “母亲呢?”陈秋年微皱眉。 陈霜晚走出来道:“父亲,刚才祖母头疾复发,不能去宴会了,晚儿也要留在府上照顾祖母,此来特意只会您一声,让您别多等了。” “怎么又病了?连宴会都不能去?” 陈秋年微微不满,这可不是普通的宴会,要说起来,侯府也好久没参加皇宫的宴会了,这可是代表圣眷,怎么能缺席呢。 “父亲,晚儿和祖母也想去给圣上祝寿,可天公不作美。” 陈霜晚勉强的笑了笑,一副求而不得的模样不由让人骄傲的笑了起来。 “侯爷,既然姑母病了,我们就走吧,可不好宴会开席才到。”王乔儿微微一笑说道。 “嗯,走吧。”陈秋年带着爱妻上了马车。 “大姐,可怜的你还要陪着生病的祖母,等熙儿回来,定会给你带些糕点回来,只是到时候怕是会冷掉吧。” 陈清熙娇笑了一声,不屑的扬起眉眼,上了马车。 反倒是陈修其深深看了几眼陈霜晚,眼中神色晦涩难懂。 “大姐,那我也走了。” 陈清露迟疑的道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大姐不能去皇宫真是太可惜了。 陈霜晚眉头微皱,还是说道:“五妹,进了宫里,不比寻常,一定要谨言慎行,遇事切莫强出头。” “好,知晓了,谢谢大姐。”陈清露心中稍暖,笑着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踩着余光昏黄的斜影徐徐离去,陈霜晚微眯起眼睛,手指握紧成全。不要怪她心狠,人总是想保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她也如此。 或许,她不是真的善良吧,更兼不是广博的爱,两只眼睛里,只能在意自己在乎的人。 “大小姐?”雪缨脸色紧绷如雪,悄声提醒。 “进去吧。” 陈霜晚急促的脚步回府,命人封上了大门。仆人门虽然迟疑,却也是照章办事。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雪缨心中很是不安,大小姐今日突然让虎子带了许多人进府,其中还有不少她的旧相识,可不就是之前为了成为大小姐贴身护卫的竞争对手吗? 陈霜晚没有回话,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那日周稷来到侯府,陈霜晚竟然又预知了未来。 她看到周稷软禁了君王,将贵妇们都锁在了宫廷,一夜之间,京都城中无数人家失火,更有宵小趁机诛杀朝廷命官,打劫勋贵世家,那是一个染满鲜血的黑夜。 所以一开始,陈霜晚便没有打算去皇宫,皇宫就是权力的旋涡,噩梦的中心,去了那里,恐怕是保不住性命了。所以陈霜晚给王氏下了迷药,称是头疾发作,不能去参加宴会,果然,他们也没有如何怀疑,就兀自走了,到让陈霜晚松了口气。 然而恐惧的还在后面,凭着这侯府的孤儿寡母,又如何能抵抗那些染血的刀俎。陈霜晚不是没想过离开侯府,可是她们人数太多,行动起来目标太大,在这个晚上离开,显得太过突兀。 而且,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她也不晓得,不如就将牢笼抑或是战场,还是留在这侯府吧。 在路过前院的时候,陈霜晚突然孩童的吵闹声,倏地停下了脚步。 雪缨顺着目光看去,轻声道:“是六少爷,应该是想去找云姨娘吧。” 小豆丁要哭不哭的憋着脸,这几日他长大了些许,圆润的小脸有些受了发黄,似受了委屈的模样。 “大姐?”突然发现陈霜晚,小家伙眼神一亮,连忙唤道。 陈霜晚心下不忍,抬腿走了过去,叹口气道:“怎么又哭鼻子了,不是说是小大人了吗?” “宝儿才没有哭鼻子,只是今晚大家都不在,怎么宝儿还不能去看姨娘。”小家伙忙抹了眼泪,鼓着小嘴稚嫩说道。 “不看姨娘,去大姐的院子可好,我给你准备好了好多好玩的玩具,你还一直没去看呢。”陈霜晚出声诱哄。 小家伙一脸纠结,舍不得玩具,又想见姨娘。“能不能先看玩具,在看姨娘?然后宝儿和姨娘一起玩玩具。” 陈霜晚抿唇一笑,还真是个鬼灵精怪。 “那先去看玩具。”陈霜晚一把抱起小家伙,沉甸甸。 “大小姐,这?” 跟在陈修正身边的丫鬟一脸迟疑,夫人可是不许六少爷见云姨娘的。 “你们不必跟着了,六少爷我带去青萍苑,玩的累了,自会有人送过来。” 陈霜晚冷眸一扫,几名小丫鬟连忙称是。 小家伙挺重的,陈霜晚还没抱一会就手臂发酸,就被雪缨给接了过去。 “大姐,宝儿可以自己走。”小家伙在雪缨怀中扭来扭去,有些不满人微言轻。 “难道小宝儿不急着见那些玩具吗?大姐可是寻了很久哦。” 小家伙眨眨眼,连忙闭嘴,满脸都是期待。 然而小家伙却没有想到,刚到青萍苑,便被雪缨一个手刀,给砍晕了。 “没事吧?”陈霜晚看着昏过去的小家伙,连忙给放在卧榻上,仔细瞧了瞧。 “没事的,六少爷能睡上六七个时辰呢。”雪缨连忙保证说道。 陈霜晚一脸无言,她是怕人给小家伙打坏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看着月色慢慢笼罩起来的夜色,陈霜晚焦急的等待,她在等,等夜幕彻底降临,黑暗如幕。 第二百四十二章:来自黑暗的恐惧 “什么东西都不要收拾,不要点火,跟我们走。” 雪缨抱着小家伙,陈霜晚带着三个丫鬟,一行人溜出了青萍苑,并且关紧了房门。 花园中一片寂静,不远处的房舍一片昏暗,因为主人都去参加赴宴,丫鬟们也都躲起了懒,夜色为她们很好的掩藏起了行踪。 一路紧走慢敢,深一脚浅一脚,几人才停在一所院子前,赫然就是侯府中最偏僻荒废的废院佛堂。 “快进去。” 雪缨催促着众人进去,又将孩子递给陈霜晚,倏地将大门一关,将铜锁给琐死,收好钥匙,,脚下轻蹬,便越过墙头,稳稳的落在了小院里。 小院荒废已久,无人打理,去年秋日枯萎的野草都横七竖八的有半人高。几人也不点灯,趁黑摸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听到脚步声,不少眼睛看了过来,陈霜晚脚下一顿,心中难免紧张起来。 也不知这些江湖人士到底可不可信,虽然她许以重金,可是还是难看透人心,若是他们突然意图不轨。 “咳。”雪缨冷哼一声,那几双窥视的眼睛倏地收了回去。 陈霜晚忙松了口气,幸好还有雪缨在。 抹黑寻到了里间的帷床,虎子正寸步不离的守在此处,见了陈霜晚,忙错开几步,去唤青枣的名讳。 看着沉稳躺在床上的王氏和桂麼麽,陈霜晚这才松了口气,忙又把小家伙也给放在床上,整个疲惫的要命,才发现衣理下有薄薄的汗意湿透。 “雪缨在这里陪着我,你们都去旁边寻个软垫坐下,也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呢。” 陈霜晚坐在床榻上,眼睛瞪的很大,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屋里静悄悄的,可那清浅的呼吸声交错,提醒着她这屋内呆着很多人,那种感觉格外难受。 “大小姐,别害怕,有奴婢在呢。” 雪缨和青黛一左一右陪在陈霜晚身边,三人双手握紧,给予对方信任和力量。 青枣和虎子也守在床角处没有离去,琥珀自去寻了她父母,也是心里慌张的紧。 大小姐只说今晚有大事要发生,若想保命,就别多想,别多问,认真照做就是。虽然此时待在这个房间里很诡异,可却没有人想要逃出去,因为,不知为何,外面真的好想有大事要发生。 陈霜晚在黑暗中等了很久,也不知何时就那般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自己手指上突然传来一抹刺疼,陈霜晚才陡然惊醒,耳边便听见模糊的嘈杂声。 “对不起,大小姐,疼吗?” 原来刚才是青黛实在太过紧张,一不小心掐醒了陈霜晚。 “我没事,外面是什么声音?”这句话显然是问雪缨的。 雪缨抿了抿唇,她听到许多脚步声,有的杂乱,有的整齐,还有求饶和刀剑相击的声音。 “外面应该失火了,大家正在救火。” 想着画面中出现的场景,陈霜晚了然的点点头,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这火会不会蔓延到这里。 外面的嘈杂声持续,有时候又突然变得清晰和剧烈,不少人陆续被吵醒,恐慌和害怕在蔓延,小小的室内,似乎连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 陈霜晚没有去安抚她们,这个时候,没有人需要。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然熟睡的三个人,心里不免有些羡慕,或许在有些时候,无知无觉也是一种幸福。 嘈杂的声音时近时远,有时候又觉得近在耳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这是一场意志的折麽,等到嘈杂声终于渐消,那种突兀的寂静,反而格外的恐怖。 一整夜,陈霜晚也不知她是如何熬过去的,反正曲卷在窗沿,她却看见了晨曦的第一抹曙光。 在房间里,她看见了雪缨明亮的双眸,心不由在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大小姐,奴婢去外面看看,您在此处稍等。”雪缨出声问道。 “嗯。”陈霜晚这是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哑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又点了点头。 “大小姐,他们走了吗?”此时虎子也爬了过来,他目光在他寻来的那些人身上看了几眼,见都醒着,目光清明,不由心中安定下来,幸好有他们在。 “雪缨出去看看,我们在这边等着。” “好。” 雪缨冷冽的目光扫视了几人,不乏存在着告诫,这才走了出去。小院依旧是昨夜乱草横生的模样,显然,没有来过这里。 侧耳聆听,一丝声音也无,这才翻身跳过了墙头。 只是一眼便触目惊心,不少房屋依旧烟火缭绕,而且不止是永襄侯府,抬头望去,似乎大半的京都天空都飘着烟雾灰迹。她倏的收回目光,眼神一瞥,在不远处看见一人,趴在地上,大半甚至倒在草丛里,衣着凌乱,不用多想,那人定是已无生机。 雪缨绕着永襄侯府转了大半,昨晚突然出现的人已经消失的悄无踪迹,整个侯府静悄悄的,除了路上倒在地面的凌乱尸体,没有再看到任何活着的仆役,也不知是昨晚被杀死了,还是趁机逃跑,抑或和她们一样躲了起来。 将敞开的大门关紧,雪缨深沉着脸往回走,不用多想,外面定然也是这样。就是不晓得,究竟是谁做。 “还不出来!” 雪缨眉眼一冷,看像院中的一株高树,那树叶抖动了几下,瞬息有个黑影自树上跳了下来,蒙着面纱,迟疑问道:“你是雪影?” 来人并不识得雪缨,不过是郁载歌形容了大概,想来应该是他要找的人。 雪缨双眼一眯,打量来人,只把人看得眼神都变了,这才道:“你是郁公子的人。” “不错,昨夜皇都出事,郁公子命我们来保护陈大小姐,只是我们没寻到人。”黑衣人一脸尴尬,幸好一张脸被蒙在黑色方巾下面,别人也看不见。 “手令给我。” “接着。”黑衣一凛,连忙掏出腰间的手令递了过去,雪缨检查无误,这才道:“你跟我去见大小姐,不过,不能穿这夜行衣。” “哦。” 黑衣反应过来,倏的一声转入空房,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藏蓝色的长袍下,赫然是一个腼腆皮肤白皙的青年。 雪缨淡淡点点头,不发一言,带着人快步向佛堂走去,心里仍在揣测,大小姐究竟是怎么知晓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局势乱,人心乱 因为郁载歌派来了十几个人,陈霜晚倒是安心不少,这才让大家都出了佛堂,去院中收拾一下,尤其那死去的尸体可不能就那么孤零零的丢在府中。 众人离去,陈霜晚带着昏睡的老夫人等回了暖燕堂,目光灼灼的看着蓝衣青年,迫切的希望他能说清楚外面的局势。 “陈大小姐,以属下所知,如今朝堂已经被五殿下把控,当夜所有宴请官员妇人全部都被拘在宫内,当然,除了五殿下一派系之外,京都不少官员勋贵家都惨遭火烧强攻,其中更是包括姜太傅府上和安国公府。” “什么!安国公府,那安国公夫人可有大碍?” 陈霜晚心里一慌,她不是没想过去提醒国公府,可他们根本就不会信任自己,甚至可能还会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不过幸好,她早已将五殿下私藏禁军之事,还有斩杀难民的事情都说与了世子听,世子定会有所防备,而国公府定也是无大碍的。 蓝衣青年眨眨眼,想了想道:“昨夜事发突然,安国公夫妇都去了宴会,家中只剩老弱妇孺,虽然国公府家仆奋力抵挡,还是有不少贼人闯入,老夫人被刀剑血腥惊吓,当即就中了风,怕是难以痊愈了。” 老夫人,陈霜晚愕然,忽然想到,那安国公老夫人不就上任安国公的继妻,安国公颜世卿的继母,怎么这么巧就被惊吓中风。 “等过几日风平浪静之后,晚儿再去看望老夫人。” 雪缨无言的眨眼,怕是大小姐还不知道安国公老夫人和颜世子一家的矛盾吧,那可是称的上势如水火,绵里藏针,如今安国公老夫人混沌,也算这苦难里的一件幸事吧。 “如今当务之急,五殿下把持了皇宫,为祸京都,那大殿下在哪?”陈霜晚眼神清明,咄咄相问,这五殿下绝对明君,若是五殿下登基,焉有纲纪伦常。 蓝衣瑟缩了下脖子,没想到这闺阁中的大小姐竟然问这些事情,不过一想,也不能将她当闺阁中的娇小姐,昨晚他和众人寻了好久,可没寻到她半点踪迹。 “五殿下挟持圣上,囚禁官员,意在登九龙之位,昨日他只是给京都众人一个教训,今日必将整兵将皇宫围的滴水不漏,所以,陈大小姐只需在府中等待便是,我等必会以性命会为大小姐周全,不负世子所托。” 陈霜晚抿了抿唇,知晓是不能知道再多了,朝堂那潭浑水,她是搅不动的。不过幸好,她在意的人都是安全的,而朱府,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希望祖父能听信她,带人避了过去。 不一会儿,虎子带人走了进来,青黛哄着眼眶,愤怒道:“大小姐,府上死了十五人,大部分奴婢逃走,刚才也回来了不少人,对了,云姨娘还活着。” “云姨娘还活着,也算她命大,回来的奴婢都安抚好,愿意走的给银两散了,这侯府不能留。” 陈霜晚哀叹一声,她没有能力保护她们,不若散了也是好事。 “陈霜晚,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尖锐的女声格外刺耳,在暖燕堂外叫唤,令人很不舒服。 陈霜晚想了想,让人搬着绣凳坐在院子中。便见云姨娘衣着凌乱的跑了进来,分外消瘦的脸上神情狰狞,眼神透着难以洗刷的恐惧和恨意。 “我的儿子呢,我的女儿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你对他们动的手。” 云姨娘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有虎子她们拦着,怕是都要扑上来撕碎了她的脸。 昨日那些虎狼之兵冲入侯府,见人就杀,要不是云姨娘躲得及时,怕是也要惨遭毒手了。可是万没想到躲到清晨,陈秋其遍寻不见,也不知是被杀了还是被丫鬟给带走了。更让云姨娘恐惧的是,一整晚了,去宫中赴宴的陈清容竟然还没有回来。 等看见陈霜晚的人的时候,云姨娘恨意陡生,这陈霜晚带着众人都躲了起来,就是不帮她们,狼子野心,毒妇心肠,这让她怎么能忍。 “云姨娘莫不是在说笑,四妹不是昨夜去皇宫赴宴了,如今只是还没回来,姨娘怎么说是晚儿动的手,只是晚儿心中奇怪,姨娘为何认定是晚儿呢?。” 见云姨娘目光躲闪,陈霜晚嗤笑一声,眼中冷意已经不再掩饰,看着狼狈的云姨娘,冷笑道:“或者其实云姨娘心里也清楚,云姨娘和晚儿可是深仇大恨,我母亲惨遭横死,焉不是云姨娘的手笔。” “你竟然知道,果然是你,定是你掳了宝儿,你恨我,你恨我们,所以你才不救我们。” 云姨娘怪叫一声,半长半短的头发披散,犹如鬼魅。昨夜丫鬟惨死的模样历历在目,想着陈霜晚故意不救她们,原来都是因为她早已知晓是自己害了朱玉儿。 “这个镯子,想必云姨娘还记得吧,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我没有将你抽筋扒皮已是善心,为何还会救你,不过你也命大,这不是活下来了吗。” 陈霜晚冷笑一声,将桃夭给的镯子丢在云姨娘的身前,面上噙着冷笑。 众人看着少女清丽的容颜,不由打了个冷颤,原来大小姐真的是故意,昨夜他们躲起来,却将外面的抛弃在虎狼利爪之下。 “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云姨娘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少女仿若是鬼怪的化身。 “你放心,我的大礼绝对不止是这些,你不是最疼爱那一双儿女吗?如今陈清熙深陷皇宫,因为五殿下攻陷了皇宫,挟持了天子大臣,你说他们会有什么下场。不过你放心,念在姐妹之情,我会救她出来的。” 云姨娘癫狂的眼神一亮,又变成浓浓的恨意,似乎不信任陈霜晚这么好心。 “谢云沐不是你选的好女婿吗?我一定会让陈清熙嫁给他的,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你心心念念的女婿是个断袖,他可是与华庭情比金坚,你知道昨夜为什么会有官兵入府吗?那些官兵可都是华庭指使的,你说他来是为了什么?”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将云姨娘送回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哈哈哈哈,陈霜晚,你真是好狠。”云姨娘癫狂一笑,看模样竟有些疯了,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如今生死未卜,竟然还要嫁给一个断袖,她好恨啊! “那宝儿呢?他是不是你害的。” 陈霜晚冷冷一笑,难得理会,此时她没有下命让人直接砍了云姨娘,便已强制忍耐的结果。 “他死了是吧,哈哈哈,你知不知道,宝儿是你的亲弟弟,他是朱玉儿拼死生下来的孩子,那个死胎,不过是我换过去的罢了。哈哈哈,因果报应,报应啊,你弟弟死在你手里。” “宝儿是我弟弟!” 陈霜晚一愣,面上忽喜,怪不得宝儿的眼睛生的同她一模一样。 那么这云姨娘就更不能留了,陈霜晚招来青黛说了几句,疯疯癫癫的云姨娘被带了下去,从此侯府后院,又多了一个被官兵吓疯的疯姨娘。 第二百四十四章:生死同命,不离不弃 仁德帝三十七年,五子周稷领私军困守皇城,囚禁仁德帝,软禁百官,行帝王令,其势招摇,形同乱党,史称逆王。 宴会之上,百官饮酒恭贺之时,被士兵捆束,傲骨铮铮者,血溅当场,踩着百官的尸骨,五殿下行君令,得帝位,仁德帝被迫退位,称之为太上皇。 三日混乱,归顺百官的尽皆遣散回家,未臣服者,以姜太傅为首百官,束与宫门,鞭尸示众。 阴云开始笼罩京都,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然逆王无道,大殿下周治替天行道,清君侧,拨乱反正,外有军队威压京都,内有朝臣附应,勇士入密道进皇宫,打开宫门,迎入大军,混乱征战之际,逆王一干人等,血溅当场,至此京都头顶乌云消散。 仁德帝出,奄奄一息,以泪洗面,悔恨交加。儿行不孝,为父之过,慈父心肠,令人心忧。万念俱灰之下传位大殿下周治,史称玄元帝。 玄元帝登基,脚踩尸骨,一封圣旨,血流成河。高阀吴氏,华府亲眷,皆诛九族,流放千里,皇后幽禁深宫,只等仁德帝逝,陪同殉葬。无知被愚弄的谋反之士,遣送南疆战场,为国家杀敌抵罪。 有罚便有赏,谁也不知,为何远在南疆的颜将军,竟然会在帝乱之日携士兵自皇宫密道杀出,斩杀多数乱臣贼子,助玄元帝拨乱反正,一举成为京都最大的功臣。 玄元帝贤明聪慧,杀旨之后便是赏旨,颜将军定斩杀叛逆,安邦卫国,特意封赏为定国侯,一门两侯,风头无两。 永襄侯府,哦,不,现在只能称呼为陈府,因为陈秋年同样是逆王遣散回来的归顺百官之一,又与窝藏私军之地牵连,视情节严重,有叛乱之嫌。然玄元帝宽宏大两,可能是因为牢里已经装不下了,菜市口也每天血流成河,去买菜的人回来鞋子都被鲜血给沁湿了,权衡之下,才将诸官罢免,贬为庶人,永不复用,而陈秋年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也在此列。 “大小姐,侯爷来了,你快换件新衣跟奴婢去前厅。” 琥珀拿着新衣不停的往陈霜晚身上套弄,眉眼间的欢喜几乎要溢了出来。 “侯爷?”陈霜晚微微迷茫,陈秋年不是被剥夺爵位了吗?现在府中众人哪里还敢称侯爷。 “我的大小姐,是定国侯啊!” “颜世子。”陈霜晚迷茫过后,唇角微翘,显着已经近乎半年不见的那人,不免近乡情却。 换好新衣,哪里还用丫鬟督促,陈霜晚自己提着裙摆,小巧的绣花鞋跃然而起,宛若偏偏起舞的蝴蝶。 穿过花径草林,陈霜晚一眼便看见那站在青竹旁的男子,剑长笛短衣如松,与青竹交相成影,墨玉色的发簪束起墨玉色发,然后是饱满的额头,墨玉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这一切都倒映在陈霜晚急迫的眸子里。 其之姿,濯濯如泉中玉,清朗无暇,萧萧如风下松,高而徐引,玉山行上,若之将崩。 一切都似初见的模样,陈霜晚有片刻恍然,她心心念念的人啊,终于回来了。 “世子!” 陈霜晚双眸带泪,喜中含怨,一把扑如了那人怀中。管她什么礼仪规章,去她的世俗眼光,她现在只想紧紧抱住这个人,用力抓住他,再也不放手。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颜善之满足的叹息一声,天知道这些日子里他是多么牵挂这个小丫头。 陈霜晚眨着星眸,眼里闪烁着泪花,却笑得异常灿烂:“世子,你不是说回来就娶我的吗?七月初七,宜嫁娶,你说可好?” 颜善之看着小家伙笑得像只小狐狸,不免低头噙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嘴唇,一声好字,却溢出了唇角。 陈霜晚含泪而笑,心想,真好,刚刚好。 一门两侯,颜家圣眷正隆,令无数京都闺秀都急红了眼,可众人却却万万没想到,才过一个月,这刚走马上任的定国侯竟请了婚假,成亲去了。 一时间这个消息传出,令无数人扼腕,吉日一到,争先恐去颜府外面排起了长队,就像看看这新娘子是何等绝色,能让定国侯非卿不娶。 大红的八台花轿一点都不不巅,陈霜晚穿着朱红色的华丽喜服安静的坐在轿上,手里握着鸳鸯被褥,想着这路怎么这么长。 好不容易到了定国侯府,陈霜晚就被晕晕乎乎的拜了天地,安置在了新房,连着新落座的府邸一片花草叶子也没看清,就这么糊里糊涂成了新妇。 原以为要等上许久,却没想颜世子霸气至极,直接撵走了敬酒的客人,迫不及待的去寻自己软乎乎刚出炉的小娇娘。 大红的头盖被掀起,对上颜善之满是水润酒意的桃花眼,陈霜晚不争气的红着脸,世子真是生的太好了,穿着红衣华丽的新郎服,风华绝代。 “世子,你今日真好看。” 小口喝下一杯酒水,陈霜晚已是两颊生晕,笑眯眯说着,白嫩的小手还无耻的去扯颜善之的脸皮,好像是想扯掉给自己戴上一般。 “这话被你给说了,我这做夫君的该说什么?”颜善之凤眸微挑,眼睛情意正浓。 “夸我啊,晚儿这么乖巧,一直等着世子呢。”酒意上涌,陈霜晚有些头晕,就这么斜斜的靠在颜世子的怀中。 小心的将怀中人头上金钗玉冠取掉,颜善之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因为我给世子下了蛊啊,生死同命,不离不弃。” 陈霜晚懵懂的呓语,脸色通红,却是笑靥如花。 “原来,你一直都知晓。”看着娇软躺在怀中的少女,颜善之心里无比满足,原来她一直都知晓啊! “嗯,晚儿喜欢世子。” “我也心悦与你!” 深深的吻上那鲜艳如花瓣的娇唇,辗转吸允,爱意如潮,以后她就是他的妻,一辈子要守护的人,这样,真好! “生死同命,不离不弃!” “生死同命,不离不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