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鬼》 遇见了个小道士 我端坐在堂前,周身满是熏人却出奇好闻的药香,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令我恍惚。 “党医生……我这个病能看好吗?” 我面前坐的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紧绷着身子,声音犹犹豫豫,看着我的眼神胆怯又带着些期望。 “也没什么大碍,注意饮食,多休息。”我收回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心里多少有了些谱。 她如临大敌的表情瞬间松懈下来,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在医院做了那么多检查,我还以为得了什么坏病呢。” 我提着笔准备写方子的手顿了顿,原本想要辩驳的话没有说出口。 西方医术跟治疗仪器的引进让中医的位置一度陷入尴尬地位,医术再好没有人问津,低微的收入让好些老医生被迫改了行。 “你在这儿坐着,我抓药。”我把方子挨着堂桌的玻璃柜上,她纠结了半天才说出口,“那个……这得多少钱啊。” 她穿着不像是个富裕人家,粗糙的瘦子攥着破旧的钱包,有些窘迫。 为了安她的心,我把一边的算盘甩了甩,归零噼里啪啦打了个估算的数字:“一百五。”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这个价钱绝对只少不多,连堂诊费我都没有收。 姥爷从小教导我,人总是有下坡路的时候,对别人好点,没有错的。 “那我吃了这个药,能管用吗?”她多少还是不信任我,不过可以理解。毕竟我年轻,店小,如果她不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找到我这儿来。 我摆着包药的毛纸,还真的不敢拍着胸脯子说你吃了我的药,保证药到病除。如果真有说这话的人,要么是华佗在世,要么就是骗子。 “中药见效比西药慢,更何况你这个病是日子久了积劳成疾才熬磨成这个样子的。我只能给你抓七天的,如果七天这药跟下来有用,你再来找我,我再帮你看看。”至于没有用的话说,不过来砸我招牌那都是庆幸的事情了。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放松下来开始打量我这个新开不久的小店。 “党医生是哪的人啊,我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我把药篼子拉开,找见黄芪抓了差不多的一小把放上铜秤:“我是本地人,但从小在山西那边长大的,近两年才回来。” “那,党医生看着年岁不大啊。”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对于中医的认知所有人都觉得年纪大一点的见识多,医术也信得过,对待那些年轻的中医,在印象上面就被人贴了张不靠谱的标签。 “是不大,今年才二十出头。”我刚说完就感觉到这妇女看我的眼神变了,我原本准备放药的手也停住了,诚恳的跟她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走,我虽然年纪小点,但我是从小学医长大的。” 妇女面色一红,连忙摆手:“别别别,我没信不过党医生……就是觉得党医生这年轻有为。” 我没有理会她,心底很清楚,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成绩是不会让人认可的。 就算我吹嘘再天花乱坠,治不好病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重复着抓药、分药、打包的动作,我把药装好递给那个妇女,她提着药包有些犯愁。 “党医生,那我回家这得怎么熬啊?” 我从钱包里找了张五十抽出来:“熬中药不能用铁、铜、铝锅,所以没有砂锅的话说,你最好去买个砂锅。” “那砂锅得多少钱啊。”她的眼神落到我墙角里为数不多的两个锅上,我没有动,劝她说道,“你最好去批发街买,比较便宜,我这个比较贵一点。” 那妇女终于露出了个真诚的笑容:“怎么也得让党医生赚点啊,来给我拿一个!” 送走了好几日盼来的一个病患,今天学校的自习课时间也被我耗尽了,现在我得赶着回去看一眼,虽然是个三流大学,但装装样子还是要有的。 我拿着铁钩往下拉闸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一花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一溜烟钻进药房似的。 扒头进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变,也没有可疑的影子。 或许是最近想的太多,出幻觉了吧。 我刚把铁闸拉下,一个短发的小姑娘不知道瞎跑什么,眼睁睁嘭的就撞了上去,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皱巴巴的小脸看着我:“你干嘛呀!” 我哭笑不得,我把锁上门的钥匙抽了出来,原本抬脚就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啊。” 她一个打滚坐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气焰嚣张:“快点给姑奶奶把门打开,让我把那个鬼……呸,把人给抓出来!” “我要去上学了。”我对这种小太妹没什么好感,看着挺清秀的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来也太狂妄了点。 “上什么学啊!你赶紧的给我打开,要不然你准要倒霉!”小姑娘大言不惭,我抱着胳膊觉得她可能神经上有些问题,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管为好。 转身没走两步,这小姑娘又缠磨了上来,眼睛眨巴了半天,终于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说大哥……您,您能把门打开吗,我真的有急事。” 她双手合十,小嘴抿成一条线,眼睛里水波涟涟。 但是…… “我真的要去学校了,要不然会被辅导员记名的。” 临出门我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药房离学校也就五六分钟的距离,到教学楼差不多十五分钟稳稳的。 小姑娘神情一变,眯着眼睛,神棍似的掐指一算:“不瞒你说,我可是茅山道士,我目测你最近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小妹妹,你该上学了。”我无语,这年头怎么什么人也有。 看着挺可爱的小姑娘,一张口就是咒人倒霉,要么就是血光之灾的。骗钱也不能这个骗法啊,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没把她放进去,要不然……妥妥的入室抢劫啊。 小太妹跑我前面两个胳膊一张,拦到我面前:“你不准走!” “不是,我就是一个穷大学生……这破药店还是我爸赞助开的,我没钱。” 小太妹煞有其事的凑过来,正义凛然:“我不是骗子!你店里真的跑进去鬼了!另外,我真的是茅山道士!” 时间紧迫,来不及跟她瞎扯,转身就要走,这小姑娘跟狗屁膏药似得粘上来:“你别走别走……你,你给我开开门让我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我真的没时间了,马上就该上课点名了。”这个姑娘可能动机不纯,我抽了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匆匆忙忙往学校的地方快步走着。 她似乎是决定放弃了,在原地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朝我大吼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可理喻! 我回头看了看没有追上来,松了口气。阳光和煦,空气中似乎还蔓延着从草药房流露出来的药香气,这种味道伴随了我十几年,从未曾停歇。 我姓党,名参。如果你觉得我的名字很熟悉,那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党参是一味中药。 我的姥爷就是一名老中医。与我不同,他是远近闻名倍受人敬仰的医生,不管是三岁小孩还是八十老妪,谈起我姥爷来总是赞不绝口。 也许吧,冥冥之中就注定我跟药材有解不开的缘分。 七岁那年,我父母相约和平离婚了,理由很简单——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对于他们两个的婚姻,我不想说什么,毕竟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像你买鞋子一样,不合脚的鞋你会穿吗? 我跟妈妈走了,从河北来到了山西安泽的姥爷家里。说实话,这地方确实很不错,有山有水平和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唯独与我这个心事太重的人相违和。 姥爷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背景,据说在文革当年是逃荒要饭从河南跑到山西来的,落了户一家安稳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倒也过得舒适。 我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异类。姨姨们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有什么好的都会先来给我,走到哪里都有关爱的眼光让我越来越不喜欢说话。 哥哥姐姐们倒也不疏远我,但玩游戏时我总是会发呆,渐渐地我从参与者的位置掉到了旁观者。好像快乐这种词汇,从来都不属于我,我被孤立了,不管是上学放学还是回家。 至于姥爷,我觉得他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那时候我胆小怕事,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话,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这种感觉应该叫自卑吧,又或是自闭症? 学中医这件事情,还是因为一次偶然。当时的我,觉得自己走到哪都会碍事,狭窄的中药房就成了我的避难所。 闲来无事,我就看着药篼子上面的小黑字,一个个背,一个个的念,偷把药拿出来摆在姥爷的玻璃橱上做连连看。 直到有一天,姥爷急急匆匆抓药,不知道是治哪家的病人。我拿着药方子看了两眼,帮着姥爷找药材,再之后就看见他惊喜的目光。 后来,我就跟着姥爷学医治病,学着自己抓药,自己开方子,自己拿着胳膊来当针灸的试验品。 那时候的阳光跟现在一样明媚,我还记得姥爷语重心长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中医,医人医鬼难医心。” 虽然到迄今为止,我还是不明白姥爷口中所说的医鬼到底是什么。 有失常理的怀孕 堪堪在铃声响起的上一秒时我才坐到教室里我应坐的位置上,来不及收拾东西,先大喘了几口气。 我一直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一来安静,二来很多人都说不喜欢我身上浓重的草药味。 对于他们暗地里说我是个药罐子之类的闲话,我现在觉得真的无所谓,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 因为,在以前我真的是个病秧子。 小学的时候,只上了不到二分之一的课程,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身体不适窝在姥爷家,要么给自己熬药,要么学些医术的皮毛。 说起来我这病,还挺磨人的。医术高明的姥爷都没有找到我这病的源头,喝了无数天的草药,依然会在月份的中旬,高烧来袭,折腾个一两星期,自己慢慢痊愈。 医院去过不计其数,全面检查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那时候小小大大科室的医生都认识我。 直到,我下定决心跟着姥爷学医的那时候开始,我的病就再也没有犯过。 姨姨们总是说,我天生就是学医的命。 我无法反驳,毕竟现实就摆在面前。 “咱们系花过来了!她马上就到!”一个瘦小的黄毛,突然跑进来吆喝一声,教室里面的一阵喧闹,众人的表情不一。 本来大学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憧憬而已,实现什么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因为我没有文凭,也没有其他学生一路跟下来扎实的底子,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明白的很。谁知道,上天也许是可怜我吧,两年前我爸突然打来电话说要接我回河北。 到了原本熟悉的家乡后,才发现已经是时过境迁。 以前贫瘠的土地被喻为寸土寸金,被妈称为是穷山沟的爷爷家,如今已经是4a级旅游区。我爸曾经贷款推翻我爷爷家的祖房,到现在众所周知的富商,只用了七年的时间。 他找人把我弄进这所大学,说了等我拿到毕业证就回家帮他打理酒店。 对于这些,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没有多大的志气,只想在学校安安生生混日子,然后守在我那个小药房里,搬张躺椅,舒舒服服的坐在门口晒太阳。 苏婉婉一进来的时候,雄性的生物都做出了他们应该做的表现,上去凑热闹是一种人,坐在原位置象征性的看两眼又是一种人。 而我,显然就是后者。 苏婉婉一直是系里面国宝级的存在,人美身材好,学霸家底殷实,完美无缺的她是这个三流学校的骄傲。但相对的,这样光彩夺目的她,为什么会来一所被外界说是染缸的学院呢?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长裙,五官精致姣好的她,从来不浓妆艳抹,却总能掌控吸睛点。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身后,轻轻撩拨隔着老远好像都能闻见她的发香。 苏婉婉孤傲,高冷。这些词汇在她身上被延续的淋漓尽致,同时也吸引了大堆的挑战者跃跃欲试。 一般苏婉婉都会坐在最前面,因为那个地方是最安全的,有老师的庇护可以防止那些下三流的男生对她动手动脚。 可今天不一样,在她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突兀的看了我一眼之后,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几下,身子一紧就看见她折返回来,众目睽睽之下镇定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与此同时,老师的到来堵住了即将降临的传言风暴。 我这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从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冲淡了我自带的药草味,苏婉婉纤纤玉指打开了自己带着的笔记本,拿着笔写下了一句话后,若无其事给我推了过来。 “你是中医?” 我心间一缩,明明我开店的地方已经很偏僻了,居然还会被人发现。 苏婉婉字如其人,清秀的小字跟长了翅膀的蝴蝶似的。 我没敢往那张纸上写字,点点头,无视那些已经看见我们之间小动作,她的向往者朝我投来刀子一般的目光。 她蹙了眉头,紧抿着唇又把本子拉了回去,接下来这句话让我目瞪口呆。 本子上写着,如果打了胎,如何调养身体? 我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信这么清傲如她,会这么轻浮? 打胎?她,她也才二十岁的样子吧,怎么会…… 女神的形象一下子就在我心里面轰然倒塌,果然这个社会的风气如此,染缸就是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纵使是天之骄子也不能幸免。 我提着笔的手哆嗦了半天,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一笔一划跟苍蝇腿似的。 “这得号脉听诊,具体确定一下是什么原因,才能抓药。” 苏婉婉拿着本看了一眼,扯了下来,在课堂上掏出了个打火机在抽屉里烧成了灰烬。 我突然感觉到挺悲哀的,被系里面的男生比喻成一朵莲花的她,居然……是这样的心机女。 脑子里面控制不住的补上了她的身世,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她,会不会是被富豪包养了?这种女人在现实也不少吧…… 我跟苏婉婉第一句口头的话,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威胁我,压低了声音有些阴狠:“今天的事情,你要跟别人说了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我连忙点头,心里面已经确定了她这个尴尬的位置。 不是富翁的情妇,就是小三小四……唉,你说说,多漂亮的姑娘怎么是这个德行。 还好我不傻,没跟那些人一样前仆后继的往她身边拥,要不然白养了别人老婆好些天啊。 这堂课直到下课回药房时,我都晕晕乎乎,思绪全停留在现实的反差上面。 难怪那么多人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一匹良驹,却不知道自己头上因为它顶着一片茫茫草原。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苏婉婉居然就站在我的药房门前! 她夹着细长的香烟,抽起来莫名的好看,倚在门边儿。路人们的目光,或多或少都会在这个尤物身上停留几秒。 的确,纵使她带着墨镜,鸭舌帽,这一身平凡的短衫长裤也掩不住她的气质,以及……勾勒出的丰满身材。 “你……你怎么来了。”我见了奇怪的紧张,手心里面握着钥匙直冒汗,结结巴巴的恨不能给我这没出息的嘴巴一巴掌。 苏婉婉拉了拉帽檐,又是威胁的语气:“赶紧开门!” 我慌乱的把手里面的钥匙找出来,哆哆嗦嗦地凑在药房铁闸开锁的地方,插了半天都没把钥匙塞进去。 苏婉婉好像很急切的样子,蹲下身,不由生分地夺过啪嗒拧开了锁子。 我顺势往上一提,铁闸门还没到顶,苏婉婉就钻了进去。 气氛被她这动作弄得有些危机感,好像我们在做地下工作党一样,生怕别人发现什么。 苏婉婉就站在药房中间打量着四周,摘了帽子的她头发有些凌乱:“真是有意思,一个学习一窍不通的学生,居然在这儿开医馆。” 声音多少有些嘲讽,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一开口就是对我剑拔弩张。 “我对书本上的那些东西没兴趣。”我把药房的门合上,转身看着苏婉婉。 就算是她高高在上这个模样又能怎样,骨子里还不是个下贱低媚的女人。 苏婉婉突然间的转过身,那双黑眸中带着警惕:“我今天来这儿的事情,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我从她身边走过去,挤进药柜坐在堂诊的地方,“你说吧,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苏婉婉定定的看着我,有些纠结,咬着唇片:“有些事情……” 我心下了然,指了指前面做病人的地方:“我知道,就是你上课问我的那些对吧,我先给你号号脉。” “其实,我还是处女。”苏婉婉这一句话雷我的里焦外嫩,难不成,我一直都是臆想? 我愣了半天神,试探的问道:“那……那,流产的人不是你?” 苏婉婉皱着眉头,半响摇了摇头,她说:“是我。” 这下我彻底懵了,有点迷茫。 是处女的苏婉婉流产了?什么情况?啊? 我心底一团的疑问,苏婉婉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坐在我面前,小手突然附上我的手,言语中没了凌厉带着些哀求:“我跟你说的这些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我点头,她又有些不信,逼着我发誓才肯说。 接下来的事情她所讲述的事情,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是这个样子的,三个月前我突然间的呕吐,我跟我的闺蜜去医院检查却发现……我怀孕了。”苏婉婉蹂躏着自己的嘴唇,脸颊上也染着红粉,“但……我,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男朋友,也……也没做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怀孕呢。” 对啊,我也很想知道,这怎么可能怀孕呢? 我跟苏婉婉大眼瞪小眼,两个人眼睛里面互相都能看见对方的神情。 我满是不信,她满是纠结。 苏婉婉缩回自己的小手,我手外的温暖一下子就散了,心底有些失落。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个是真的!”苏婉婉皱着眉头,眼睛里面有些氤氲,“我,我不敢跟我爸妈说,拿了自己的零花钱去小诊所做了引流……” “会不会,是医院搞错了?”我想着,现在检查都是仪器,万一仪器失灵了,那出现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啊。 身怀鬼胎的校花 苏婉婉摇头否决:“怎么可能呢,我自己……也拿那什么检孕棒看来着,我是真的怀孕了。” “那,引流的时候……有东西吗?”虽然这话肯定是说了也白搭,要是没流出来东西,那应该去找道士,而不是医师。 至于为什么找道士,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苏婉婉脸色倏然煞白,我被她吓了一跳,她似乎很恐惧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安。 “那个东西……是黑色的。” 她说完之后,我跟她之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这种事情我没有处理过,但听我姥爷跟我说过,有的人是因为身体素质原因生病,这种病靠的就是对症下药来治,有的邪病就不一样……不管吃多少药,没有拿捏的办法都无济于事。可是具体怎么治,我姥爷也没有告诉过我。 三四个月引流的孩子我是见过的,差不多只有一个手指头跺那么大一丁点,通体透明,里面的红血丝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全身下来的黑点还是它的两个没有发育成熟的眼睛。 要是全黑,那……那我还真没听说过。 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我问她:“你们家,祖上有没有黑人。” 苏婉婉的脸色有些好转,剜了我一记白眼:“你觉得呢。” “说,说不上吧。万一有呢,那这个孩子是黑的,这就能解释的通了嘛。”我打着哈哈,其实这个理由,就是骗三岁孩子都不一定能骗过去。 苏婉婉这么白,标准的亚洲人,就算是有混血那也得是韩国之类的血统吧。 “最可怕的是,我引流之后……”苏婉婉拽着自己的外套一角,美人皱眉确实挺惹人怜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感觉了莫名的恐惧。 我等了半天没有听见苏婉婉接下来的话,一抬头只见她不停的大口吸气,大口喘气,脸色通红,我意识到情势不对,站起来推了苏婉婉两把:“你怎么了?” 令我想不到的是,苏婉婉僵硬地抬起头,眼神阴骘冰冷,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出的话很有震慑力:“不想死的话,就滚!” 我被吼的一个不稳,后退了两步靠上身后的药篼子,苏婉婉就那么起身,机械的往门外走。 我哎了一声,本想要叫住她,一看她回头看我的眼神立马就怂了。 这,就是姥爷一直忌讳,不让我看的邪病吧。 太可怕了! 苏婉婉就这么走了,陌生的眼神,让人生畏的语气,就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跑上药房的二楼,这个地方是个小二楼,我一直把一楼当做是药店,二楼睡人。闯进卧室后,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我姥爷打电话。 惊魂未定的我,迫切的想要听见姥爷的声音。 姥爷应该是在抓药,又或是给病人看病。 现在七十多岁的他依旧舍不下这个忙碌一生的职业,等了半响,正当我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谁啊。”姥姥的声音传过来时,我平复了心情,不敢让她有什么惊吓,故作轻松应答道,“喂姥姥,我是参儿……” “哦哦,参儿啊。在河北那边,日子过得还行吧,你爸他没有亏待你吧……要是,他对你不好,就来姥姥这儿!”我这是我姥姥的标准开场语,我听了许多遍,依旧觉得暖心。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没心情跟姥姥唠家常,直入主题:“我姥爷在家吗,我有事儿要找他。” 我姥姥应声道:“在呢在呢,在院子里面耍太极拳呢。” “那,那姥姥帮我叫一下姥爷吧。”我知道姥爷最讨厌就是半途而废,除了出人命的大事之外,都不能打断他手头的事情。 然而,我姥姥应了一声,朝门外吆喝了我姥爷一句,说我找他,不一会儿我姥爷的声音就传来过来。 “参儿,怎么了?”姥爷的声音没有变,还是那样慈爱。但我深知,这种慈爱只是对我而已。我姥爷发起脾气来,镇长都不敢拦他的。 我理了理思绪,决定还是拐着弯说苏婉婉的事情好了,以免惹毛了他,远在山西还敢坐火车过来呵斥我一顿。 邪病以及二猴子,是我绝对不能碰的领域没有之一。 “姥爷,你还记得以前村子里面的张寡妇不?就是那个男人死了三年,怀孕的那个。”这个病我姥爷曾经背着药箱带我去看过,跟苏婉婉情形差不多,嘴里说没有偷汉子,但是肚子里面那个可是铁打实的证据。 我姥爷可以说是最了解我的人了,他笑了一声:“你就直接说吧,遇见啥事儿了。” “那,那我要是说了……姥爷你别骂我。”我低低的说了句,我姥爷只是笑,跟我说,“你就说吧。” 既然我姥爷不喜欢我废话,我也就横刀直入一五一十的把苏婉婉的事情给姥爷说了。 他沉默了很久,第一次反过头来问我,我想怎么办。 姥爷这么一问,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可是这个邪病还真不好说。 “这么说吧,你知道姥爷为什么不让你治邪病吗?”姥爷语重心长的语气,我很久都没有听到了,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姥爷在那边默然,思量了很久叹气说道:“我说过,我们医生,都是从阎王手里抢人,这话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这是您常跟我说的。”我握着手机,手心里面全是汗。 这句话我并不陌生,这是姥爷从我学医开始,直到我从他身边离去终日在我耳边念叨的话。 “这邪病,不是不能治……”姥爷谈起来这个话题,总是很沉重。以前他跟我说,这等我年纪大些,明白点事理才能告诉我。 如今,苏婉婉这个病,正巧成了契机。 姥爷犹犹豫豫的样子,我很少见过,也能说明这件事情的确是非同小可。 “得了邪病,那可不单单只是从阎王手底下抢人了,这些人啊都是被鬼神盯上的。”姥爷下定了决心,我听见这句话时莫名的有些释然。 这个答案我曾经不止一次暗自揣测过,奈何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说法。 姥爷治这种病之前,总是会先偷偷摸摸摆上供桌,净手合十,朝正北的方向念叨几句点把供香,叩拜一番才肯背着药箱出门。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回答总是让我挑不出错。 他说,我们学医的要懂得感恩。我们医家有药仙,如果有不好治的病一定要通报药仙之后,再做定夺,这样话才可能妙手回春。 我跟姥爷谁都没有再开口,捧着手机我也不知从何说起,每次张了张嘴又感觉现在的时机不适合就一起沉寂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姥爷才叹道:“你若是真要治,就得明白后果是什么。” “嗯?”我不解,不明白治病救人为什么还有后果。 姥爷感慨的说着:“你若是治,那是要得罪东西的。” “若是不治的话,她会有危险吧。”我蹙了蹙眉头,这些话姥爷从未曾跟我说过。 “我知道,你不忍那些人痛苦。”姥爷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让我陷进深思里,他说,“但,凡是邪病都是有因果的。这做下来的孽,总是要有人来担负。” 我没有说话,姥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就实在太傻了。 姥爷还是给了我思考的余地,他留下一句:“你先自己想清楚吧,若真是非治不可,那我便告诉你一二方法。” “好。”匆忙地挂断电话,我还没有从姥爷那些话里脱离出来。 如果苏婉婉所说是真实的,那这个病显然已经不属于我所能普通医治的范畴里了,更何况她刚才就生生在我面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就像二猴子曾经跟我讲的,鬼上身差不多。 可姥爷那时候说了,那二猴子是个神经病,让我离他远一点。纵使是这样,我还是跟着他听到了不少不同于现实生活的故事。 那是一个充斥着鬼神的世界,神、人、鬼共处在一个空间里,因为一些微妙的触动而发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有些烦躁,扔下手机之后就躺倒在床上,想想自己厨房里面还剩着最后两包泡面,直接就睡了过去。 梦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重复一些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就比如苏婉婉。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校园湖边杨柳依依,她就靠在树干边站在树荫底,对着一群女孩子笑的明媚如阳。 这样光彩夺目的女孩子,有几个男生不心动呢?可我只是远远地看看就算了,深知太阳从来都不属于我。 画面骤然转变,我看见苏婉婉蹲在黑暗里,抱着自己的肚子,低着头全然没有以前的光芒。 一声婴孩啼哭的声音划破梦境,苏婉婉就在我面前,随着那越来越刺耳的声音一同被撕裂。那是血,从她身下缓缓流淌着的刺目的红色,无助感又涌上心头,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我从一场噩梦里面骤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这个声音的源头竟然是因为闹铃不安振动的手机,本来关掉振动之后进厨房去煮有些乏味的泡面,然后洗碗、看书,这样又了结一天安稳的生活。 但,今天我关掉闹铃后却发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 上面写着—— 求求你来救我,我好怕黑。 深夜的求救信息 到底是谁在深夜里搞这种恶作剧? 我点开看了看号码的归属地,居然还是未知。 原本我打算删了之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刚刚点了删除键,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正是这句简短的话语,让我细思恐极—— 如果你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我看见这句话当时就感觉自己身边阴风阵阵,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拿着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的恐惧源自于未知与自己的想象,我突然间脑海里就冒出来今天下午,那个疯疯癫癫的短发小姑娘,她一口一个有鬼跑进我的店里,多少内心我都有些害怕。 毕竟那种东西,谁都不想沾惹。 我想问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删了半天,又来了一条消息。 因为手机的短信来时,都会自动跳出来,上面的字眼让我直接就把心提了上来—— 我在门口站着,你快来开门。 我迅速地看向自己进来卧室时随手带上的门,我这家里面是木制的地板,如果那人不是光着脚绝对会有动静。外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进来店里时,明明把铁闸门关上的! 说是不怕,那都是假的。 更何况,我从小被二猴子灌输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这种理念还不少,这一系列的事情碰撞在一起,难免会让人联想。 知道我手机号的人很少,除了我爸妈跟姥爷家里之外,我没有什么朋友,一直沉默寡言也不招人待见。 那么,如果是人这个手机号他是从哪来的? 我大脑里面掠过无数的想法,对于这个门外站着的“人”,我异常的抵触。思量许久,还是打算问问这个门口的到底是谁。 我把话缩的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外加标点符号。 你是? 那人回短信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下一句话就跳出来了。 他说,我是来看病的。 见鬼了,我那时候拉铁闸门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跑到我药房来的! 我忍着恐惧给他回到,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些就像是早就被人设定好了一样,一大串的字句在我刚刚提示发出的时候就跳了出来。 “我是不小心跑进来的,发现你医术还算可以,正好我身体有疾还希望你给我看看。你放心,我会给你报酬的。” 一不小心…… 我思前想后定格在去学校拉铁闸门的一霎那,那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心下了然,哆哆嗦嗦想再次给我姥爷打电话。 那个门外的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没用的,如果今天治不了这病,那么谁都救不了你。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天旋地转。 从来买彩票没有中过奖的我,一次就抽中了鬼魂。我跟它只隔了一道门,而这一道门却是一个世界。 那个鬼魂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出去,那么他会缠着我直到死。 我咽了口唾沫,胆小怕事这是从小到大别人给我的标签,我也很完美的诠释了这个成语。但如今,进则是一刀子,退也是一刀子。 我手心里面冒着一层虚汗,湿哒哒地捧着手机,他似乎不耐烦了,发来一条消息—— 难道真的让我进来请你,嗯? 我看着这句话,想象到门外那死人一样阴沉的脸,吓得全身发抖,死死盯着那道门。 说起来,我还真是没出息到家了。我身后紧紧靠着床边的墙壁,总感觉四周都有阴森的目光看着我,让人不寒而栗的短信,时刻都有可能推门而进的未知东西。 大脑的神经高度紧张在那个门吱呀一声,瞬间崩溃。我看见一张炭黑的脸,五官模糊好像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些可以分辨的颜色,就是这么一眼我直接脑袋一晕就昏了过去。 我意识很清楚,迷迷糊糊好像前面有个人就领着我下了楼,轻飘飘的有些让我不适应。 他的背影忽闪忽现,我潜意识里面是想跑的,但由于一种从心底散出来惧怕,我只好跟在他的身后,然后习惯性地坐在堂前。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我搭上了他的脉搏,那里没有任何的跳动。 “我最近吃了点东西,总是闹肚子,你看看给我抓点什么药管用。”他的声音不算太老,顶多也就四十岁的样子。 我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莫名被支配的身子根本不由我使唤,拿起来听诊器就伸向了他的胸膛,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听诊器居然就那么从他撩起衣服的身子下面穿了过去。 当时我一愣,听见头顶嘿嘿一笑,那人蛮不在乎的说道:“我心脏给捐出去了,你给我看看胃里面怎么样吧。” 中医望闻问切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医人还好,医鬼…… 还真是难为死我了。 我皱着眉头随意的摁了摁,例行公事一样顶着压力问道:“你最近吃什么了吗?胃里面是阵疼还是刺疼的感觉。” “我也没记得我吃什么脏东西啊,啊,对了就是前段时间阎王手底下的小鬼嫁闺女,我多吃了点……从那之后就天天疼,活着受罪,死了还疼的要命。”他摁着自己的胃,强调道,“这些事情你可不能给别人说,要出事儿的。” 就算是我说了,别人信吗?不给我按一个封建迷信的高帽子都算是万幸了。 脉搏上面什么讯息都没有,听上他的身子,也跟一块儿钢板一样毫无动静。这下我可犯了难,思前想后就在他给我说的那句,要是今天治不了我也别想活了。 或许是我表情太过的泄露情绪,他也有些歪曲我的意思,有点担忧的语气:“怎么,我这个病还不好治?” 我捏着听诊器的管子,从刚才的神智模糊到清醒,我觉得要是治下去出了问题,我会死的更难看。 我看看这鬼的脸,又低下头思量,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跟他坦白。 “我是个中医没错,但我……我真的治不了鬼神啊我。”我说这话的时候,就快吓哭了。我也不怕丢人现眼,换位思考一下谁摊上这事情还能正儿八经坐在这儿? 这鬼又是嘿嘿一笑,很随和的样子:“你放心治,说不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能给我看好呢?” 得了,这鬼就是缠上我了。 姥爷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突兀的出现,我肯定是哪里招惹这些东西了。我认定这么一点,干脆就说开了:“实在对不起,我年轻不懂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鬼神大哥别跟我一般见识。你要钱还是要什么,你开口说,我……我能办的一定办!” 我站起来自以为说的诚恳,就差给他跪下来磕个响头了。 这鬼只是笑,他摆摆手站起来,粗大的手扶住我的肩膀,那一刻我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大气不敢出。 他看着是没有恶意,就是太死板了,一口咬死:“我什么都不要,就想治病。” “关键在于,我治不了啊,我真治不了!”我已经开始发抖,他显然没料想到我会这样,叹了口气,“就不能根据我这个病,给我开点药吗?” “不是,鬼神大哥,这个中医它得先确诊了再得开药。是药三分毒,你说要是我随便糊弄糊弄,给你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我现在一心想着劝他放弃,险些说出来,什么没有脉搏的事情。 我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到时候他抓住这个把柄,把我撕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抓了抓头,有些无奈:“我就是胃疼啊,你就给我拿点治胃病的药就算了。” “这个胃病也分好多种啊,你这个……”我还没有念叨完,他好像是生气了,一拍桌子,“我让你拿你就拿,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这桌子一响吓得我站在原地,木如呆鸡。 他指着我的药篼子,一点客气都没有:“给我拿!” 我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从我记着的最下面那一层,抓了把山楂给他用纸包起来,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就塞了过去。 山楂估计是这儿最无害的治胃病的草药了,他说自己吃的多了,多半是因为消化的问题……总之,吃不死就是了。 他一把从我手里夺过来,全数都倒进自己的嘴里,大声的咀嚼着。 “我,我是真的不会治个病。”我依旧给自己的开脱,要是他还不死心,那我也没办法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真的,我要是知道他说的不会亏待是那样的,我真的当时打死都不能接。 看着他扔下废纸扬长而去,我舒了口气转悠醒过来,让我更加惊悚的是,此时我自己就坐在药房的堂前,刚才枕着的胳膊有些发麻。 黑暗包裹着我的身子,我不安,我恐惧。 看着空荡的药房,我第一次感觉到压抑,原本这个地方是我的避风港。 我蹿起来去打开药房的灯,扔在地上的废纸,有些遗落的山楂以及没有收拾好的听诊器……这一切的一切告诉我,这些事情真实的在我身上发生过,就在刚才不久。 一次又一次逃避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受到如此大的冲击过后还能安稳的睡觉。 冷静了很久,我从药房里面行尸走肉的到了卧室,紧紧锁上了门,手机界面上是在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那人说—— 谢谢医生的救治,我现在好多了! 这个手机在我眼里,现在就是罪魁祸首,我拼尽了力气狠狠的将它摔到了墙上,机身跟手机卡四分五裂了一地。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想了很多的事情,我现在好像明白姥爷时常说的话了。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学医的风险,医人医鬼。 我深吸了口气,明明心底里面想着绝对不能哭,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终究还是受不住那些委屈啊,我怕,我是真的怕。 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县城的日出,因为以前都太过匆忙了,而这次我就坐在窗子旁边看着天色一点点的转亮,从一层薄金的黄光到慢慢的清晰。 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眼巴巴看着上课的时间到了,我立马就收拾上今天要修习的笔记本直接走人。 又遇见了那个小姑娘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蹲在我家店铺前了,手里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红苹果啃着,两个眼睛看见我出来神色有些无辜。 “怎么又是你。”我现在压根就不想想起昨晚的事情,那小姑娘跳起来一只手拍了拍屁股,嚼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我是来奉师父之命抓鬼的!” “抓鬼?”我有些怀疑,但是真的希冀这个不靠谱的姑娘能解决这个难题。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我昨天有说啊,有个鬼跑进你们店里了。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茅山道士第四十八代弟子,我叫毛小乐,我们专门处理灵异事件,还附带算命姻缘以及化解小人,风水什么的虽然不精通,但要是你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我见你跟我有缘,给你八……嗯,8.5折的优惠。” 她这么一番话把我升起的希望全扑了个灭,这跟大街上忽悠人的神棍区别估计一个是蹲点,一个是主动找顾客而已。 我懒得跟她说话,绕过去就准备走,这小丫头满是苹果汁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就拽住我:“八折优惠也可以啊喂!” 我几乎咬牙切齿的回应道:“我不需要。” “不是……七折优惠怎么样?”她缠磨在我身边,昨天是抓鬼,今天就变成做业务了。我刚才真是瞎了眼了还打算把希望寄托到这人身上。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她这么不依不挠语气也不善:“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当神棍。” 毛小乐本来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绷着脸把吃了半块的苹果往地上一摔,沾着甜汁的手指着我:“你说谁是神棍?” 我一听来了火了,骗人还不让人揭发了,很少发脾气的我直接就被她挑起来了。 “我说你呢!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上学吗?再不济,打个工也好啊。满大街的忽悠人,有什么意思。” 毛小乐呼哧呼哧的样子有些像暴怒的小狮子,二话不说就扑过来,我被她这举动弄得下了一跳,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脚怎么绊了一下,一起的就朝后倒了下去。 我光觉得后脑勺一痛,毛小乐小手摁在我胸膛上,黏糊糊的手扯着我的脸,炸毛似的问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忽悠人?” “你……你别让我说一遍,两遍我也敢说!神棍!”我被她扯的脸有点疼,说起话来还有点漏风,她干脆两个手一起过来扯,我实在没办法了伸手那么一推。 我敢保证,当时我绝对没有多想,就是随手而已。 然后就看见毛小乐惊讶的表情,她呆呆的问我:“你刚刚摸哪了?” 我这么一回想,脸上顿时觉得挂不住。我们两个这姿势,也有问题,幸好这个地方偏,大早上起来的也没人愿意往这儿走,要不然这可要出大名的。 “你先起来。”我别过头,知道刚才冲动有些尴尬,但是这样就算是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我实在没想到毛小乐哇的一声就哭了,口口声声说我是个流氓,我当时心里真的脏话连篇。 我他妈的找谁惹谁了? 我扬了扬头本来打算起来的,毛小乐一巴掌就给我拍下去,结结实实打的鼻子疼。 那没办法了,等着这姑娘哭的差不多再说吧,再不济就是一件衣服的事情。 我觉得毛小乐一定是有阴谋的,你想想搓衣板的小身板谁有兴趣,她哭完了不依不挠口口声声要我负责。我哭笑不得,问她怎么办,她咧开嘴一笑:“你给我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看,咱们就两清了。” “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给我打一折,我也不抓鬼。”我冷笑着,这丫头鬼精鬼精。我要是说了不字,哭得简直跟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似的。 毛小乐拍着自己胸前的平板说道:“你放心,这次抓鬼是因为任务在身,要是下次抓的话,那就得给钱了。” 我抿着唇浅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就算有我也不想看见她。 我正好凑着换身衣服,毛小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上面抹,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开开门,毛小乐好像怕我反悔一样,蹲着就钻了进去。 我想想自己放钱的抽屉里面就是一把零钞,大钱我都存银行了,要真的是小偷那我也损失不了多少。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是拯救失足少女算了。 叹了口气,临上楼我还嘱咐了一句:“东西你不要给我乱动,要不然以后你再也别想进来了。” 她又开始打包票,我半信半疑上了楼,就是找找衣服换换的功夫,一下去就看见毛小乐拿着一沓黄符,唾沫星子一舔就贴到我药篼子上面去。 “你干嘛呢!”我相信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到极点,毛小乐依然重复着自己的动作,还解释道,“我看那个鬼已经跑了,但是它盯上你这个药铺了……不对,准确是盯上这些药了。” “你是从什么医院跑出来的?”我快步下了楼,直接拽了那沓符纸,她一脸懵的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问你,你家在哪?我觉得我有必要送你回家,顺便嘱咐你爸妈带你去看看病,我觉得你真病的不轻。” 毛小乐显然跑偏了题,她眸子一暗,有些伤感:“我不知道我爸妈是谁,我师父说他们不在人世了。” “你打住,我不想听你的身世,你闹也闹够了,可以走了吧。”我把那符纸又塞进她怀里,拎着她就往外拽。 如果要是我的病人看见这满铺子的黄符,我还开门做生意吗? 毛小乐急了,扒住我的堂桌:“我,我还没贴完呢!” 我也不管她怎么说,毕竟是个小姑娘力气不如我大,我直接就给把她扔了出去,不等她反应直接锁上了门。 “我的药房是治病的地方,你要是给我贴上一家的符,病人怎么看你想过吗?”我抄着口袋就丢下这么一句话,管她怎么想的,拔了钥匙就走。 她拿着那沓符纸又要哭了,鼻子一皱一皱的,我斜了一眼就走。她虽然这次没有再缠着我,但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话,她说:“我要告诉我师父,你欺负我!” 告吧告吧,就算你把你爸妈弄过来,你也不占理。 我到学校的时候,我们教室已经开课了,我偷偷摸摸从后面溜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苏婉婉坐在我的那个位置上面。 我有些纠结,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刚打算往前面坐一个座位跟苏婉婉错开时,一直很好欺负的老师替我做了个选择。 她也是到了更年期,正好遇上课迟到的我,摔了一记粉笔头就让我过去做题。 黑板上是很复杂的高数定义还是什么来着,我对这个一窍不通,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婉婉抬起头来看我,那面容不是一般的憔悴,只是一夜而已,她的眼睛还红肿着,脸也有点虚肿。 我听见课堂里面有人揣测是不是苏婉婉在我这儿碰了壁,我就想伸冤,我哪敢啊,躲都来不及。 姥爷让我多思考思考,本身之意就是不想让我沾惹这些事情。 昨晚我也见识过了,虽然还弄不清是命里注定的还是说因为苏婉婉这个邪病招惹来的。 我跟她眼神一对,她张了张嘴要哭不哭。我受了惊吓,立马转头去老师那边,沉默不言的看了看公式…… “对不起老师我不会。”我低下了头,反正是倒霉,被人骂一顿也行。 谁知道是今天我出门没看黄历,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禁忌,最后落的结果就是,我成了三流大学第一个被挂黑板的苦逼学生。 下课铃一响,苏婉婉率先就走出了门,停在后门等着我。从她身边有意无意经过的男生都会很深意的看我一眼,被人当做异类的感觉又开始了。 我匆忙的想要从她身边逃过去,她却一把手拽住我,几乎是哀求的跟我说道:“你是有办法的对吗?你肯定有对吧。” “抱歉……”我又一次想要逃避,就算是校花级的苏婉婉我也无能为力。 你可以说我懦弱,可以说我自私,可是人生下来,不就是要活下去吗? 治病救鬼的报酬 我一次又一次挣脱开苏婉婉的手,她把我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回到药房的时候,我拉开门看着过往的人群,莫名觉得舒心。 我的生活好像又平静下来了,也许这平静的背后将会是一场风波。 昨晚的事情我一直无法释怀,给姥爷打电话也不敢如实的说出来,只是旁敲侧击的问,邪病是否与灵异有关,就比如死后人的灵魂。 姥爷说我长大了,有的事情本来不想让我沾染的。 “你要治就治吧。”姥爷有些无奈,吩咐我拿笔拿纸,如果这场病过去后就离这种病人远一点吧。 我明白,姥爷是怕我出事。 因为,他们觉得我已经够可怜了。 “这个,不会有事吧……”我写完之后有些迟疑,了哥王、鸦胆子、两头尖……虽然都是些清热解毒祛湿的草药,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些药材毒性都还不小,而姥爷报给我的克数却足矣毒死一个人。 药方也很奇怪,根本没有一个特定的治疗部位,如果给懂行的人看看或许还会落下个害人的罪名。难怪,我姥爷让我写了之后藏好。 我听得出姥爷声音中的疲惫,有些愧疚,说不定我不跟姥爷说苏婉婉的事情,直接拒绝他也不会这么为我操心。 “这药啊,不是给人吃的。”姥爷这句话让我愣在原地,想起来昨晚那个死缠烂打让我抓药的鬼魂,原来姥爷都明白,只是一直他瞒着我到现在。 不是给人,自然是给那些东西的。 姥爷让我记下几句话,还说等到晚上子时让我端着一碗水到门外,把这话念三遍之后将碗里的水喝掉,在那个过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又或是有什么声音我都不能停下。 我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姥爷很少用严肃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笔尖飞快的写下似曾相识的咒法—— “一声霹雳声如空,邪魔外道走去方。三十三天外休门,地府中默无忌地。无忌佛法本无道,无书赫合斩世间。魔每玉不顺吾地,心天雷发霹力纷。率普庵经普庵咒,手斩成法口念经。上方下方道清净,西方有佛道流离。天下界下有莲花,满池开年煞。起离日煞、起离月煞、起离时煞、起离五方凶神恶煞。吾奉太上老君束神兵,急急如意令,急急如意令。” “如果错字怎么办?”姥爷念的很谨慎,我不知道字准不准,就按照音译写了一遍。 姥爷说道,这法咒只要念得对就可以,还让我给他念了一遍才放心。 “参儿,今天过年来这儿过吧。正好,姥爷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我姥爷有些虚弱的语气让我眼眶有些湿,不管他看不看得见,都忙着点头称好。 姥爷说这咒要等我今天晚上喝了那碗水之后才会奏效,如果苏婉婉到时候再来我店里,我就默念此咒,等她昏厥过去,朝西南的角落找到罪魁祸首把药给它灌下就好。 至于姥爷所说的罪魁祸首,我想八成就是那个婴儿罢了。 姥爷还有些担忧,带着些劝阻:“参儿,她这个病有些不好治……如果真的要治,恐怕你的日子以后就难过了。” “有多难过?”我想再难过也比起再一起因为懦弱而做错事,一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的好。 姥爷叹了口气:“由你吧,由你吧。” 他挂断了电话,我拿着方子跟法咒有些沉重。 我原以为,现在的中医真的就是治病开方那么简单,法咒这些应该是在古代那时候盛行,没想到竟然还传了下来。 医巫不分家,我曾经见过姥爷定的一本医学的学术杂志,上面曾经就写着在一个医生古墓出土了几本医术史上的法咒,我看了两眼就放在了药柜上,后来也不知被谁随手顺走了,不知所踪。 上面就明确的提出了,中医不仅能治人,还可以治疗非人类的东西,至少在遥远的古代是这样的。 我下了楼,原本想着趁这时候人少,偷偷摸摸先把药抓好。等今晚喝了那碗水之后再熬药,等着约苏婉婉来药店。 我记得苏婉婉那绝望的样子,看起来被鬼上身这件事情她还能清晰的感应到,一个女孩子能承受这么多东西真的很不容易。 尤其是苏婉婉哭的梨花带雨时,拽着我的袖子,充斥着无助的眸子,像极了那时候的她。 嗯,如果可以后悔的话,记忆里当时的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把那群人揍一顿。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的方子可以供人配制,所以只好抓住眼前。 就跟姥爷说的那样,凡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好。 之所以没有跟苏婉婉说我能治这件事情,就是怕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失望,从而更受打击。 我抓着药材,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对克数的掂量越来越精准。 姥爷没有说要喝多少,我觉得应该先配上两副,一剂药不行等下一次再来一剂。 称好药回去煮我的方便面,然后上课回家。 我开始抗拒夜幕的降临,走在路上总想着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以前觉得空荡荡的屋子象征着自由,现在看来只有孤独跟恐惧。 那个鬼说,如果治好了这病他会给我报酬。它昨晚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那说不定今晚还会过来。 有了这个认知,我站在药店门口吓得脸色苍白,可是如果不回家,去打扰我爸吗?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了,我过去就跟插足他们幸福的小三小四一样可恨。 “嗨,你的快递!”一个黑影蹿过来,我正愣着神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个快递员身上穿着x达的工作服,身后那个车子有些破破烂烂,车体上还印着自家快递公司的广告。 我接过他手里的小箱子,不免有些疑惑。 “我没有买东西啊。”我蹙着眉头,路边的灯光有些昏暗,我看不太清上面断断续续的字迹。 那小哥傻呵呵的笑着:“说不定是谁送你的,给你你就拿着吧,快点签收我着急下班。” 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在箱子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还有一顶鸭舌帽,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我还纳闷儿,这个小哥挺有个性。 我不怎么喜欢在网上买东西,六七家快递撑死也就两家快递小哥认识我而已。等他眉眼一弯,撕掉上面我签名的地方,坐上车子就扬长而去。 不对!我看向车子过去后留下的一堆莫名的液体,有些发黑,黏糊糊还没有干涸,顺着并不平坦的石砖慢慢朝我这边儿流来。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只是在店门口站了站而已,为什么他就认定我是这个快递的主人呢? 我皱着眉头,不免有些生气。 这个快递公司也太草率了,我抱着那个极大可能不属于我的箱子,朝着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快递小哥念叨了几句。 就这个态度,迟早要倒闭! 我拧开店里面卷闸拉了上去,让我意想不到的是…… 药房的灯居然是开着的! 我登时就惊呆在原地,明明我没有开灯的,这灯也不会自动开启。 我抄着旁边拉铁闸的长铁条给自己壮胆子,朝药房大喊:“谁啊,谁在这里!” 如我所想,没有任何人来回应。我竖起耳朵,希望听见一些轻微的动静,屏息凝神果然耳边有些沙沙沙沙细微的声音。 好像是老鼠在啃什么东西一样。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不管是发生什么,这老鼠上药篼都是医生大忌的事情。 我放慢了脚步朝里面走去,绕过玻璃柜台扒头往里面一看—— “啊!” 里面是我昨晚上看见的黑鬼,他抓着一大把的山楂正往自己嘴里塞,我刚刚跟他对视简直惊悚到了极点。 没有任何黑仁的眼睛,皮肤跟大地干裂一般好像随时都掉落下来,细看还能看见里面隐隐的血丝。 我往后一退,手里的铁棍成了阻碍,脚下一绊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就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我疼得呲牙咧嘴,那鬼魂站起来,手里面的山楂从他合不拢的手指缝里直往下掉。 门外还有车子路过街道滴滴响起的声音,现在我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可是这东西他一眨眼,拽着我的腿就又把我拉了回去。 我吓得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我是来感谢你的,党医生!你姓党对不对。”他笑的人畜无害,我浑身冰冷跟置身冰窖一样。 目若呆鸡的点点头,他有些兴奋:“你快拆开快递看看,喜不喜欢里面的东西。” 快递? 我回身望了望门口,难不成那个可疑的小哥是给鬼送的快递? 他还在鼓动我拆开那个快递箱子,我不敢抬头,撕胶布的手都在抖,生怕一拆出来个什么让我接受不了的东西,直接就一命呜呼。 这样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闭着眼睛,摸索着把箱子打开,在黑鬼的注视下斜了一眼,立马就瞪直了大眼。 “你这是从哪来的?” 一笔麻烦的横财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满满的一个小箱子,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我拿出一垛来看了又看,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 黑鬼这个样子在我眼里面突然高大了不少,但我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姥爷说了,不收无义之财。 “你放心,这都是我生前留下的财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就当做是给你的报酬吧。”黑鬼挠着自己发焦的短发,他多半是被烧死的,所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正常的。 站起身来,我把箱子推到他面前。不管是因为这钱的原因还是说他知恩图报,至少现在跟他面对面看着,心底的惊恐退去了不少。 他好像真的没有恶意。 “这钱我不能收,我没有给你治病,也没有对你负责过。” 我把钱递给他,他根本没有伸手,一直憨憨的笑。 “现在没有给我治病,那以后治也行啊。” 我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以后?去死的以后吧。就算是我现在能容忍你的存在,时不时大半夜造访吓我一跳,这种日子我也受不了啊! 我更加确定这钱不能留在我手里,绝对是麻烦。 “不不不,我接不了这个重任,您也免开尊口。”我一把塞进他怀里,不留神触碰到他胸膛,那跟摸上树皮似的触感让我鸡皮疙瘩瞬间乍了起来。 黑鬼是个聪明人,单看他说起话来套近乎的语气,八九不离十是个商人。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鬼还会生病。 “这点钱你总是要拿着的,就当做是药材钱,你要是不拿着……”他森森一笑,直叫我头皮发麻,“那我就天天缠着你,在梦里,在现实。” 我立马就慌了,这鬼怎么还流行死缠烂打。 我拧着眉头,又想起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我应该把她留下来的,就算是不能收鬼,让鬼吓唬吓唬她,说不定她还能精神恢复正常呢。 姥爷肯定想不到,我早就被鬼盯上了。 “为什么要找我。”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在晃神的时候想起过,可是昨晚上见着这个黑鬼连话都不敢说,只好我带着无头的问题自己思索,怎么都想不通。 我年纪实在太小,对于那些阅病没有几万也有上千的老医生来说,我看起来那么微不足道。资质尚浅,这个我心知肚明。姥爷疼我,给了我不少秘方以及他看家底的手段,但这些我都不会轻易尝试。 更何况,我是大一那年闲暇无事,再加上跟学校那群人格格不入。在学校宿舍里面,一群只顾着在电脑上对战的舍友中,我一个人捧着医书多么另类。 那年,说来也巧我从这个街上买煎饼往回走时,碰见一个老医生干不动了要出售这个药房,上下两层楼,因为地段偏医生又偏要连里面的药材都捎带卖出去。刁钻的条件让好些人望而止步,我第一次开口跟我爸要钱,数额也不小,掏了十几万承包了下来。 生意少这个我早就能料到,挣来的几个小钱也就当做零花好了。 所有的优势我全都没有站稳,县城里面草药房没有十家,七家总是够的。 我紧抿着唇,思前想后真的想不明白。 黑鬼咧开空洞的嘴笑了笑:“我在这儿观察很久了,相信你的医术。” “……” 还真是有点讽刺啊这个话,我一个中医立志救死扶伤,发扬中医文化,结果呢被人质疑了却被鬼这么信任。 他把厚实的一沓钱扔进我怀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就是你大一那年新店刚开治的那个烧伤的女人。” 黑鬼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想起来了。 因为病人实在寥寥无几,原本烧伤烫伤普通人都会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开业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个病人,对于她我印象很深。 她的半个身子烧的起满了燎泡,被担架抬着过来时很多地方都蹭开了口,血水与脓混在一起看来触目惊心。 “那个是我媳妇。”他一开口,我哑然失声。 难道,这就是缘分?我治了他媳妇,就得遇见他? “不知道你懂不懂,一个好的医生身边的东西会越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难不成为了让我心安理得收下这个钱?可也不用扯这些无厘头的东西吧。 黑鬼点到为止,他跟我说了一句让我背后发寒的话:“我看你那时候身边有个厉鬼,想来你连这东西都能收复,治个伤病一定不成问题。” “厉……厉鬼?”我跟被人当头一棒似是愣在原地,一直以来我觉得这些东西离我很远,这辈子都不会遇见。 现在你却告诉我,我以为只是别人故事中的主人公们,就在我的身边,我只是看不见但阻止不了它们始终都在。 黑鬼见我这个模样,有些惊讶:“难道那个鬼不是你治的吗?啊哈哈,那我可能是歪打正着了。” 我迷迷糊糊听他讲述那场要他命的灾难发生后,如何给他媳妇托梦来找我,如何确定我的医术精湛可以信赖。 我听着晕晕乎乎跟天书一样,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他走的时候,还是因为一个我想不到的人突然登门造访。 苏婉婉,她好像又发过病了,衣服松松散散,长直的秀发凌乱不堪,如果细细观察她的左脸还有些不自然的红肿。 我不止一次见过她狼狈的样子,这个时候她更像是被人丢到街边脏旧的娃娃,一双眼睛中带着还未曾平静下来的惊吓。 “我……我可以来找你吗?” 苏婉婉怯懦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可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什么高冷女神、孤傲难驯,这一刻所有的形象全都推倒不复存在。 我面前这个黑鬼正说的激烈,她这么一插嘴多少有些不高兴。 很奇怪,黑鬼只看了苏婉婉一眼,忽然就乱了方寸。匆匆抱着自己的箱子就往外走,连句收尾的话都来不及说。 我自然是觉得他这个动作太过的夸张,就好像看见了天敌一样。 “你都来了,我能说什么。”她站在门边,小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低声低语,“我爸妈说,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我一听这话,实在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她抬眼看看我,又低下头,带着委屈的控诉:“我真的不是精神病……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把怀里面的钱掖了掖,还想着要不要把钱全都捐给什么希望工程,到时候就算出事儿也功过相抵。 苏婉婉摇摇头,散乱的头发垂到她的额前。 “你来找我做什么,现在天都黑了,回家吧要不然家人会不放心的。” 我这句话踩了苏婉婉的死穴,她猛然抬头尖锐的说了句:“不!我死都不要回去!” 我被她这样子惊了一下,很快释然,毕竟这个精神病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婉婉突然就捂着嘴哭了,缓缓地蹲下身子抱成一团,外面的行人偶尔会朝我们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我皱了皱眉走向前把药房的门给关了个严实。 “我不是精神病,我真的不是……”她哭着念叨,想必这件事情让她受了不少的打击。 就算是可怜她吧,我也想给她试着治治这个让姥爷都觉得可怕的邪病。苏婉婉那么漂亮,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姥爷说的对,我就是心软。他明白,所以最终没有逼着让我说什么话,就把那张方子给了我。 我不会安慰人,但她单薄削瘦的身子实在看着心酸。 “你相信我吗?”我说这句话,还是有些犹豫。 她没有开口,只顾着发泄自己的委屈。 我长叹了口气:“我应该是有办法可以帮你的,但是……先告诉你,我没有试过。” 果然她抬起了尖瘦的下巴,有些憔悴,眸子里还带着希冀:“没关系,但我绝对不会去精神病院!” 我不免好笑,为什么她会对那个地方那么抵触。 苏婉婉止住了哭泣,我从她的手腕上收回了手。 她身子是有一点虚弱的,可补补血多养养神就好了。从脉搏上面看,她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除了真的患有邪病,其他我也没办法解释。 “你发现这个症状,是从那个孩子被打掉开始的吗?”我尽量表现的稳定一点,她点点头,“我打掉孩子之后,天天做噩梦……你知道吗,那个小孩让我还他命,我……我快疯了。” 苏婉婉抓着自己的头发,刚刚平静的心态一下子又崩了。 我看着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姥爷说得邪病都是有原因的。 “你怀那个孩子之前,吃过什么东西吗?”并从口入,我一个想到的就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她安定下来,回想着然后很确定地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家里陪着父母吃。” “那……”我还没有问出口,眼看着苏婉婉就开始翻起了白眼,登时我就心里连连叫苦。运气不能这么衰吧! 她的指尖扣在我的桌子上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苏婉婉狰狞的脸对着我,说出的话无比阴狠:“如果不想死,就少给我多管闲事!” 与美女校花同居 所幸的是,这次她说完这句话就又恢复了平静,一身戾气瞬间就散的差不多了。 跟我猜想的一样,苏婉婉果然是能感应到那东西上身的,她清醒过来第一句话:“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跟她说的,但隐瞒也不是个问题,况且她的眼睛就紧盯着我,让我连谎话都编不出来。 “我……他也没说什么。”我坐到堂前,把原本听诊的仪器摆弄了一遍,“也就是警告我,说再多管闲事就让我等着瞧。” 苏婉婉的脸唰得就白了,她反射弧异常的敏感,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不然,我真的会死。” 说来,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就像谁都想不到他们认为高高在上的女神,此刻正在用低三下四的语气来哀求留下自己的一条命。 我没有因此觉得自己的欲望开始膨胀,反而觉得我跟她很同病相怜。 都是因为要活着,所以才不顾任何的手段,包括那些人嘴里面可悲的自尊心。 “你放心,我说要试一试,就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我抽出来自己的手,在她手背上面拍了拍,去药橱里面拿我配好的药。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婉婉,漫不经心的开口问她:“今天天色不早了,你有地方住吗?” 她摇摇头,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不要去朋友家睡一宿?” 我主要是怕苏婉婉在这儿,我要是做那些常人看不懂的事情,她会起疑心。 “我不怕你笑话我……”苏婉婉抬起头,氤氲着水气的眸子楚楚动人,“我没有朋友。” 我愣在原地,似乎听的不太真切。 没有朋友?我每次见到苏婉婉,她都是成群结队的,每次笑的时候总是最耀眼的那个。看着那么受欢迎,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我是说真的,我这药店也该关门了,饭我还没有做呢。”我隐晦的告诉她,她该走了。 谁知道苏婉婉有些纠结的看了我半天,咬着下唇好像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我心里面噗通狂跳着,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了。 “我能不能……住在你这儿?”苏婉婉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少女羞涩加上窘迫,脸颊上微微染着红,“我真的,除了你之外……我没有朋友了。” 朋友这个词对我来说也很陌生,但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把我当朋友,不高兴那是假的。 我绷着脸,怕泄露自己内心的情绪,淡然说道:“在这儿肯定是不方便的,男女有别。” 苏婉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圈红的像兔子:“我,我睡在药房里面也可以的。” 这我该怎么说,苏婉婉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拒绝是不是有些太绝情了。再说,万一……万一她真的没有朋友,也不能回家要睡大街吗? 我差点一个好字就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要不这样吧,我给你点钱,你去宾馆?” 她不知道为什么用惊讶的神色看着我,有些受伤,语气里面带着哀怨:“你让我去宾馆?我一个女孩子……” 其实我想说宾馆晚上不开门,其实还满安全的。根本不像报纸跟电视上说的那样,什么破门强x那么恐怖。 但看着苏婉婉这副模样,我愣是个说不出来再赶她走的话。 她好像认定我会帮她一样,就那么执着的坐在我面前,看得我直愧疚。 “算了……二楼有地方,你睡床,我睡客厅好了。”我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这个心软迟早要害了我。 苏婉婉一听破涕为笑,伸开胳膊一把就从背后抱住了我,软糯的声音轻声说道:“谢谢你啊,党参同学。” 她的两团柔软紧紧贴着我,小手柔弱无骨。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开她,压根不敢转身面对苏婉婉。我知道我现在肯定是脸红了,气血直往脑袋上涌。 刚才校花抱我了!这不是梦境! 我一个屌丝,居然能跟校花搭上话就算了,还享受了一把这个待遇。 有句话叫什么,敢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虽然没有那个勇气,但是苏婉婉我能尽力绝对不偷懒。 嗯,就冲她那句“除了你之外,我没朋友了”。 “没吃饭吧,我家里面……嗯应该还有点菜,我们煮个米粥好了。”我匆匆往楼上跑去,借此掩饰我内心的激动。 苏婉婉提出来要到外面吃,我一想外面的东西大多不干净,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等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她跟着我上来,坐到沙发上四处打量。 “这地方是你买下来的吗?”她好奇的问我,拿起我摆在桌子上面的一摞医术,“想不到,你还挺刻苦用功的。” 我削着土豆皮,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想着,可能是苏婉婉知道自己的病有了人治,自然就放松了下来。 不过这样也好,心态对什么病也是很重要的。 可我不得不承认,那样安静捧着书的苏婉婉,真心漂亮。 “哎,对了……你的名字是一味草药吧,党参。”她从书里面抬起头来,打趣道,“这名字还挺不错,你家是医学世家?” “也不算是吧。”我把土豆全都洗了一遍,如实跟她说到,“我姥爷是中医,我小时候跟着他学习的。” “跟着姥爷?你爸妈呢……”她几乎是随口就说了出来,我顿了顿,释然一笑,“离婚了。” 她小脸上带着些错愕的神色,合上书有些拘谨:“抱歉,嗯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早就释怀了。”我把土豆全切成丝,听着苏婉婉念党参的功效,依稀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抱着那么重的书,坐在姥爷家门前大声的宣读着。 那时候陪伴我的好像都是背不完的草药疗效,还有散不尽的药香。 “其实,我早就有注意你了。”苏婉婉这句话说的突兀,我一下子没稳住菜刀,剌了道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赶紧含在嘴里面,任由腥气的血液充斥口腔。 “你怎么了!”苏婉婉跳起来朝我这儿走,我连忙摆手让她坐下,“不过就是刀子割了手,没事儿的。” 她没有停住脚步,走到我面前,把我的手在灯光底下看了又看:“怎么那么不小心,家里面应该有创口贴吧,我给你找。” 我又一次开始质疑苏婉婉跟我说的话,没朋友?品学兼优、性子温婉大方,还懂礼数,这种女孩子会没有朋友?那我这么孤独了半辈子还没朋友,好像就变成了理所应当。 “在哪呢?”苏婉婉蹙着眉头站在柜子一旁,我看她有这个心,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告诉她在第三个抽屉找,她便拉开翻了两下就拿出创口贴的盒子。 “要不,我来做饭好了。”苏婉婉抽了一片,亲自给我打开再贴到指头上,说实话我有些感觉这个现实不太真实。 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我没出息的声音有些沙哑,鼻头有些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抬起头,朝我浅浅一笑:“你帮我治病,我当然要回报你了。再说,我们是朋友,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好朋友呢。” 这么些年来,我终于交到了一个朋友,那样真诚。 我暗自发誓,绝对不能在今天晚上仪式出差错。我本来想要继续切土豆的,结果硬让苏婉婉给推了出来。 她围上围裙的样子格外温柔,把散乱的一缕长发掖在耳后:“我不能在你家,白吃不住还不干活对吧。” 我看她坚持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钻进卧室找我的咒法。 我只看了几遍而已,因为这咒法没有个押韵的地方,根本不连贯,背起来有些难。 难也要学!我咬咬牙,集中精神,一定要救苏婉婉!不管承担什么后果。 苏婉婉叫我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条件反射似的把咒法藏到身后,她有些诧异但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问。 “该吃饭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安安生生给我关好了门。 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姑娘,行为举止优雅又迷人。 我对苏婉婉的好感倍增,原本冰山美人的形象也荡然不存。她是个天底下少有的女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现在的我多少有些骄傲了。 你看,你们每天跟在女神屁股后面,结果人家一点都不想理你们,但现在她不仅跟我说话,还给我做饭吃。 我把咒法叠了叠放在衣兜里,临出门还注意看了一眼镜子,还算是工整,撩拨了两下头发走了出去。 家里面是电锅,所以做起饭来还算是快。 苏婉婉给我盛好了米粥,摆在桌前,中间是一盘土豆丝。 “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啊。”我略为惊讶,本来没指望苏婉婉做的多么好吃。那些名门贵族们,那个姑娘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苏婉婉把筷子递给我,羞涩的一笑:“我爸妈经常出差,我自己在家,也不太喜欢吃外面的东西,自然就得自己做了。” “真贤惠。”我不是表面的这么一夸,苏婉婉,温婉到了骨子里。 我夹了一筷子菜,忍不住又夸了两句好吃,打心底感动。 苏婉婉拿着筷子搅着自己碗里的米粥,虽然是笑着却不如刚才那么明艳。 “你怎么了?”我有些不解,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做的让苏婉婉不开心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脸来,浅浅笑着:“我只是在想,我以后……还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坐下来,跟朋友吃顿饭了。” 神棍道士二人组 “不会的。”我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看见她澄澈的眸子又顿了顿,“吉人自有天相,你肯定会没事儿的。” 我不敢给她保证,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粥,听见她哀叹一声:“但愿吧。” 这顿饭就因为她这个问题,渐渐变得沉默,到最后一言不发相视着有些尴尬。 “我……我去洗碗。”我挣扎着起身,拿着碗离开桌子后才松了口气。 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并不是质疑姥爷给我的药方子是否真假,那些法咒到底有没有用。只是,我怕万事俱备,到最后是我亲自搞砸。 那样,苏婉婉一定会受不了打击的。 我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就要把盘子下手洗,苏婉婉突然拍我的肩膀让走神的我吓了一跳,她朝我笑笑:“手上还有伤呢,别沾水了……我来洗。” “这……这不好啊。”苏婉婉直径接过我手里面的盘子,放置在水管下面,“我刚才想了一些事情,觉得我这个病说不定真得找个道士偷偷看看。” “为什么?”我站在一面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我是主,她是客现在却要让她来收拾饭局。 苏婉婉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地冲刷,然后放到另一面。 “我爸跟我妈是做生意的。”苏婉婉垂着头,那些没有扎着的头发也顺着肩膀往下滑,“我小时候,家里不太好过,做生意也总是赔本。虽说生意有风险,但听我爸妈说当时运气这东西真的从来没有眷顾过我们家。” “嗯。”我淡淡回应,也不好插嘴。 苏婉婉往下说的时候,很认真的转头看向我:“这个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你放心!”我点点头,这句话苏婉婉已经跟我说过一次了。 “我爸妈就听别人的话,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鬼曼童。”苏婉婉直视着我,我有些惊讶,但没有显露在外。 苏婉婉把湿着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我有些疑惑,见她没有任何犹豫拉下自己的肩膀上的衣服。 “你看这个。”苏婉婉的肩头莹白如玉,就是身子太瘦了骨头有些突兀。 我一下子红了脸,这么大了我还没有见过女人的身子,现在这样一个极品就站在我面前,大半个肩膀裸露着,在这儿还能看见她文胸的颜色。 苏婉婉似乎察觉到我跑偏了地方,另一只手指了指腋窝的地方。 她皮肤弹指可吹,看着有牛奶那么顺滑,如果不仔细看压根不知道她肩膀这儿还有黄乎乎的印记。 “胎印?我身上也有。”我不以为然,苏婉婉让我看过了,连忙拽上衣服,“这不是胎记,是我流产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上的。” 我本来想吐槽这么淡的印记,她怎么发现的,但是往深处一想免不了血脉贲张。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总感觉这印记有点像我家供着的鬼曼童。”苏婉婉的担忧我也明白,这东西寻常人会养吗?鬼曼童……我似乎是听过这么号东西。 我现在只能安慰她,让她放松放松,说不定真的只是错觉。 她默然,良久叹了一句:“但愿如此。” 这么些天,苏婉婉早就折腾累了,说了一会儿官方的客套话就去了我的卧室。 我有点嫌弃这个屋子实在有点小了,一室一厅一卫,要是多个异性也只能睡沙发了。 捏着那张符咒,我巩固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个音译都不差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准备一碗水而已,但我觉得内心十分的忐忑不安。 这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啊,用法咒救人?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呢。 午夜十二点悄然而至,远处县城中心依旧灯火辉煌,我们这个算是贫民区的地方很少还有灯亮着。 我跟做贼似的端着一碗水往下走,还不忘多看两眼符咒。心里七上八下的,心绪有点像小时候考试上考场那时候似的。 我悄声打开药房的门,外面的小商店早早就收摊回家了,这一来本就寂寥的街道此时更是寂静无声。 路灯有些昏暗,无数想要汲取一丝温暖的昆虫绕着灯泡来回游荡。 县城里面天气越来越不好,听说大城市里面已经看不见夜晚的月亮,白天的太阳了。 我捧着碗,见四下无人就开始闭上眼睛默默念着背了十几遍的法咒,这个过程原本可以顺利进行的,谁知道偏巧我就差两句话,不知道从哪飞来一个杂物直直砸向我的左眼。 我晃了一下神,咬牙切齿的将话念完,一口把碗里的水给闷进肚里。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啊?”真是没想到,我居然又看见了毛小乐,她走过来捡起地上一枚铜钱,笑嘻嘻地抬头。 她把铜钱蹭了蹭,宝贝似的放进口袋里:“没想到你还懂法啊。” 我一句话也不肯说,冷沉着脸就往回走,她哎哎哎地拉住我。 “你就不问问我大半夜来这儿干嘛?” 我戏谑瞟了她两眼,不明白她那一脸得意来源于哪儿。 毛小乐仰着头,还哼了两声小曲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道黄符,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点虫子似的东西。 “这可是我师父亲手画的,威力可大了。”她现在就跟炫耀别扭的三岁小孩似的,我扯了扯嘴角,既然我要办的仪式完了,今天这个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姑且,就不跟她算那笔拿铜钱砸我的账了。 我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抱歉,我不买,谢谢。” 毛小乐的表情一僵,拽住我:“谁跟你说让你买了?我是奉我师父之命,来捉拿九世怨婴的。” “什么九世怨婴?昨天你还跟我说要抓鬼,今天就变花样了?”言下之意,就是我不信你。 毛小乐正儿八经给我科普起来:“我们道家有轮回之说,这九世怨婴啊就是在它九世以前,做过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本来呢,她这一世该出生了,因为一些原因……又要去轮回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抱着臂,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毛小乐立马瞪起眼来:“这么没关系啊,这九世怨婴就在你药店里!” 我想起来她贴我一家的黄符就来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人甩门把毛小乐给关在了门外。 神经病,这就是个疯子! 我眼不见心不烦,上了两道锁,只等着毛小乐走人后我把铁闸门给拉下去了。 这小妮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纠缠我,张口闭口我药房有这个,有那个的。虽说,我还真经历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人倒霉他肯定要有个限度,总不能接二连三出事儿。 再者说了,网上调查鬼魂的人数不胜数,爆出来的东西不是ps就是巧合构成的图,有几个是真的? 这说明什么,鬼魂这东西肯定是有,可我们平常老百姓这辈子能见着的有几个? 毛小乐拍了一会儿门,在外面大喊大叫的,我倒是无所谓。把碗送回二楼厨房到下面的时候,就看一个大概六十来岁,很有精神的老人跟她并肩站在一起。 看毛小乐一脸委屈的架势,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来着。 老人点了点头,毛小乐嘴吧啦吧啦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老人敲了敲门,慈祥的笑容让我想起了远在山西的姥爷。 “小伙子,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老人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就冲他是个长辈,我也得笑脸把他迎进来。 毛小乐一看我开门了,乐的跟啥似的。 “那个,请问您是……” 我谦逊的问道,这老头子穿着不像是城里人,一身军绿色的农民装,脚踩千层底的布鞋,眼睛里面烁烁发亮。 他捏着自己不长的胡子,皱着眉头:“小伙子,你怎么租了这种房子?” 我心底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毛小乐口口声声说的师父? 暗地里面蹙了蹙眉,我一抬头换上四畜无害的笑脸:“您,想要说什么?” 老头子淡淡一笑,朝毛小乐伸了伸手,这我才发现毛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背了个破旧的学生包。 她从里面翻了半天,憨憨一笑,把一本字典递给老头子。 “我知道,有些话说的多了只会适得其反。”他说完开始翻起了字典,我在一旁有点懵,好端端的这是闹哪样? 不久,老头子就拿出来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树叶的东西,这玩意儿不知道在字典里面压了多久,平平整整一点水份也没有。 他递给我却让我拿个被子泡些水来喝,我狐疑的听从他的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话说,我见过那么多草药,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叶子。 我一上去就看见苏婉婉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卧室门口,眼神幽幽的看着我,顿时头皮一麻:“你,你怎么没睡?” 苏婉婉的衬衣有些乱,领子大到露出了v型的沟壑。她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声音沙哑:“我也不知道怎么,心里面好闷,还有些头疼。” 怎么会? 我没多想,把叶子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想要看看她的病症。谁知苏婉婉错过我伸去的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了桌上的叶子就塞进嘴里咀嚼着,而后给我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苏婉婉她逃走了 “哎呀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啊,一个大男人家……”楼下毛小乐的声音传上来,我这才想起来这趟要做的事情,可是叶子被苏婉婉吃了我咋办? 苏婉婉始终是笑,看着跟平常没多少差距,可就是让你觉得太陌生。 “你没事儿吧。”我凑过去就是想看看她刚才难受是因为什么,结果她就像是炸了毛一样,指着我惊恐道,“你别过来!” 我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有些担忧:“你怎么了吗?” 听见上面的声响,楼下的毛小乐蹬蹬踩着楼梯就上来了,看见苏婉婉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跟那个神棍萝莉分毫不相像。 老头子过来的比较慢,一看见这两个女人已经杠上了,二话不说就扯下毛小乐身上的背包,急匆匆的开始找东西,不一会儿抬起头来:“我让你带的柳枝呢,卧槽乐乐你连桃木钉也没有带?” 他这么一说话,我心里面对他那些崇高一下子就荡然无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毛小乐一听,一身戒备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不是,我也没想到真的能遇见啊。” 这师徒二人手忙脚乱的,一旁的苏婉婉笑意越来越深,她那双眼睛盯着我足足有一分钟,突然就朝我卧室跑去。 我听见房间里面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忙着跑进去扒头一看,我窗户上的玻璃摔得四处都是。苏婉婉已经不见了踪影,那玻璃碴子上面还带着鲜血。 毛小乐先反应过来,撒腿就往楼下跑。 这老头子动作缓慢,只得在后面哎呦哎呦嘱咐她要小心行事。 苏婉婉她跳下去了?二楼啊!我往下看了一眼,这个房子高度虽然不致死,可骨折什么不好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想到这么阴损的法子制害自己呢? 老头子也不着急,把自家的包一拉,笑眯眯的看向我:“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我还没从苏婉婉的事情上面回过神来,毫无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二十。” “哦——”他耐人寻味的拉长了语气,又问我说,师承何处。 我皱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去找找苏婉婉,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耐烦:“我没有师父,医术是跟我姥爷学的。” 他挑了挑眉,捏着自己的小胡子顺了起来:“我家徒弟最近多有打扰,她不懂事儿还请见谅。” “无妨。”我关紧卧室的门,觉得还是去找找苏婉婉比较好。到底是个女孩家,出了事儿谁来担当。 老头子还打算说什么,我先一步把话撂下:“我得去找找我同学,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改日再说行吗?” 我说的谦卑,老头子眯眯眼睛:“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去为好,省得被东西惦记上。” 我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脑海里面全是苏婉婉那无助的眼神,咬了咬牙:“多谢你的提醒,但我觉得让她一个姑娘在在外面……不好。” 老头子点点头,不像是毛小乐那么难缠,却给我腾开了路没有想要下去的意思。 “那个……”我蹙着眉头,不知道请他出去这个话该不该说。 老头子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到我的小沙发上,端起来桌前不知道何时倒得水,满是不在意的样子:“你别管我了,赶紧去追你同学吧。” 我…… 万一这地方丢点东西,我可上哪找他们去啊。 他看穿我的一脸担忧与不信,横眉怒指:“怎么,你还怕我偷盗你什么东西?” 算了。 我低下头,快步往下走。 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靠谱,但看着也没有什么坏心。 我追出去之后,就发现那地上稀稀淋淋留下的血滴子。说起来这路灯不管多少事儿吧,但现在却有了点作用。 苏婉婉肯定受了不少伤,我顺着那印迹朝我们北城的杂巷追过去。 我喘着大气,望着一片漆黑未知的深巷。 因为这里马上就要开发了,所以一直没有安照明的路灯。留在这里的都是些没有人照料,家里面也没有势力的老人,都是一个人守着诺大空荡的家。 总归不孝顺的人只是少数,所以这七八条胡同留下来的居民超不过五户,可以说是凄凉至极。 如今我也没时间感慨这曾经的繁华,落幕时的样子。我走的急,连个照明的东西也没有带。 怕吗?那肯定是有的。 我咽了口唾沫,攥紧了拳头往里面走去。 越来越深的巷子让外面的光慢慢隔绝,直到把指头伸出来在眼前晃晃都看不见影儿。 我腿有点发颤,耳朵尖锐的连微风吹起塑料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候微弱的响声都可以让我身体紧绷。 咣当—— 突然的声音让我吓得低呼一声,我看不见声音源头的样子却在脑海里补上了无数画面。 就比如有个鬼就站在那边盯着我,或许是杀人犯,也可能是一个面目沧桑的老奶奶…… “谁!”我鼓着勇气,朝那地方喊了一声。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让我萌生了往后退步的想法。这实在是太安静了,有种误闯入我长久以来做的噩梦中一样。 “喵——呜。”我脚旁边,清脆的猫叫声撕裂这个死寂的氛围。 我回过神来,不管刚才的源头是什么,我姑且就当做是猫咪不小心掀翻了什么好了。 我皱皱眉头,现在是末夏时节,虽然有风却不燥。本来是舒舒服服,温度正适宜的时候,可我满身的冷汗。 被风一吹,浑身发凉。 “苏婉婉……”我大声的喊了一句,这个时候摸瞎找人实在不是个好法子。 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平静下来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在这条巷子。 我慢慢退了出去,眼看那一抹光亮就要照在我身上时,身边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我来不及做反应,一双手直接捂住了我的嘴,那人的力气不大但吓的瘫软的我就轻而易举被她又拖了进去。 “不要吵。”那双手有些湿润,我听出来那个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毛小乐? 她的声音透着虚弱,松开我捂着嘴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你他妈的抽什么神经啊,差点吓死我知道不?”我依稀能看见她的轮廓,蹭了一把嘴上湿乎乎的东西,有些嫌弃,“你给我往脸上抹得是什么啊!” “不要吵……”她说这句话完全是有气无力,突然身子一晃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我一惊,蹲下身晃了晃她:“你怎么了?” 她没有任何回应,身子软的像是苗条一样。 我摸了摸她的身子,不小心戳碰到不该摸的东西。虽然看着挺平,摸上去还挺软和的。 不对,我现在应该把她弄出去看看她的情况。 我收了神,不明白是不是因为这些年接触过的女人太少,所以好奇心那么重。 “毛小乐?”我叫了她一声,拽住她两个胳膊往背上背。她好像是经历过什么,我摸她的衣服,随手就能摸见她光滑的身体。 衣服破了?那,那她…… 我突然间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来那人绝望的表情,她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林子外让我滚。 心里面一下子就难受了起来,我眼眶有些湿,背着她声音带着梗咽:“毛小乐,你千万不要有事!” 脖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液体往里面流,温热的让我有些不适。 快出巷子时,我看见背对这我们的一道身影。 她手里面的刀子异常惹眼,在照来昏暗的光芒里面,还闪着寒光。 苏婉婉! 我心底里面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她站在巷子口干什么,拿着刀又要做什么? 我刚想开口叫她,她便慢慢的转过身子来,机械的动作让我心寒。 这不是苏婉婉!她又被东西给控制了! 或许有些人觉得这是双重人格,可我知道……她这个“人格”多半跟她那个死孩子有关系。 走近她之后,我才看见她秀丽的小脸上全是一道一道的抓痕。她突然笑了,阴森森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 “又见面了。”她开口说话,云淡风轻。我看见她握着刀的手动了动,顿时睁大了眼睛,拔腿就往左面的方向跑。 她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带着跟的鞋在我身后咯噔作响。 毛小乐被我这么一颠,猛地咳嗽了两声,流在我脖子上的液体直接喷到了我的头上。 我也不傻,顿时就明白我脖子里面的液体是什么了,她肯定受了重伤。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拐了个弯从绿化带里面钻了过去,朝灯光的方向跑去,我知道这对毛小乐的身子不好,但是我们让她追上绝对比现在还惨! 苏婉婉刚才竖刀子的动作,还有眼底里那一瞬杀意都被我捕捉了个正着。 她想杀我们! “毛小乐!你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我气喘吁吁,渴望她能说一句话,要不然店里面的老头子一定不算我。 毛小乐在我耳边微微着喘气,短短的头发蹭着我的脸,气息游丝:“就算我不死……咳咳,也,也要被你颠死了……” “你,你别说话了……” 我鼻子一酸,这算是报应吗?本来想忘记的东西,却有意无意一遍遍的在我面前上演。 毛小乐命悬一线 苏婉婉就算是想跑快点,但一来鞋不好,二来谁屁股后面追个凶兽不赶紧逃跑来着? 我觉得,如果现在可以来场比赛,说不定就我这个速度,我能拿第一第二。 毛小乐在我肩膀上趴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她拽着我的手突然松了下来。 “毛小乐!毛小乐!你别吓我啊!”我连着叫了好几声,她一声气都不吭。眼看就快到我的药房了,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辆三轮车,那强烈的灯光直接照在我眼上。 我一晃神,脚底下不知道谁这么闲得搬出来的砖直接让我来个脸朝地。 我背上的毛小乐也闷哼一声,苏婉婉那得逞的笑容让我手忙脚乱,随便把毛小乐拽起来抗着就走。 也许刚才跟地面接触把膝盖上蹭破了皮,我一瘸一拐,滚爬着扑开店里的门就摔了进去。 苏婉婉似乎是惧怕什么,在门外幽幽地看着我,举着刀子桀桀笑着。 楼上那老头子不知道攥了一把什么鬼画符,往下一走,苏婉婉扭头就跑了。 “毛小乐!”我晃了晃她,毛小乐浑身的鲜血,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被划破的衣服一条一条,破破烂烂挂在她瘦小的身子上。 老头子踹了我一脚,生气的朝我吼道:“看什么看,你不是医生吗!” 我粗喘着气,艰难地咽了唾沫,嗓子里面火辣辣疼的。从地上往起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疼的跟本站不稳。 我撩开九分裤的裤腿一看,里面蹭了好大一块皮。 低头看看奄奄一息的毛小乐,我紧咬牙关忍疼站了起来。 她现在失血太多,紧要关头应该先给她简单的止血。看她肋骨的地方有些塌陷,怕是刚才跟苏婉婉纠缠一番,吃了亏。 “她伤的太重了,说不定是肋骨给断了,赶紧的……送医院!”我扶着柜台往里面走,老头子慌慌张张掏出来手机,摁了半天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最近没接单,没钱交话费了……” 妈的! 我忍着自己不爆粗口,一口气没上来重咳了两声,咳嗽时肺上面还有些许的疼痛。 “去!去我卧室,床头柜上拿我的手机。” 这药篼子我看过无数遍了,什么地方有什么药,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我抓了两把三七粉,本想着配上伍蕊石、血余炭来着,可是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研末。 真的,我现在每走一步都感觉钻心的疼,膝盖蹭着牛仔裤走路摩擦时那酸爽。 艰难的蹲在毛小乐面前后,我看了看那些流得比较厉害的地方,沿着那刀痕往上撒粉。 她皱了皱眉头,拧成川字。 “没事儿没事儿,你忍忍!”我咬着牙,现在我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毛小乐这一路上把我的t恤都弄湿了,我浑身都包裹着一种血液的腥气味。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你打了电话没有啊!”我朝楼上大喊,医院的急救车不是开的别谁都快吗?怎么今天用上了就这么慢! 苏婉婉现在呼吸的时候,从鼻孔里都能涌出血来。 我一下子泪目,想起来背着她颠来颠去就实在罪过。 “对不起……”我把那把三七粉撒到她每个伤口上,背上有没有伤我不确定,也不敢确定。因为我怕一动她的肋骨会戳着什么器官,如果真的这样毛小乐受罪可不止这么一点了。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已经麻木了。看着他们用异样的眼光问我谁是家属时,我本来想说话,可嗓子里堵的跟什么是的。 老头子叹着气跟他们登上救护车,一同去医院。 救护灯的声音响彻这个几近被人忽略的街道,我在他们离开视线的一霎那,所有支撑身体的力气瞬间全无。 我应该,我应该要做些什么。 毛小乐都成这个样子了,手术住院肯定落不了跑……既然我不能承担她的痛苦,也不想良心上有愧疚。 虽然,这件事情与我没有多少关系,如果冷情我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没有人会来埋怨我。 可是我就在想啊,刚才在我面前一蹦三跳的活人,一下子就成了那副样子。 我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站起来晃晃悠悠往药店里面走,拉开了所有的抽屉把钱全都倒在了堂桌上。 我一张张数着,不管是一块还是二十,全都握在手里,算了算不过才三百多块钱……如果加上五毛一毛的钢镚,也才不过一个零头。 银行卡里应该还有大几千块钱,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我应该找谁借钱?妈妈吗?我心口疼的难受,她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我又不是眼睛瞎。爸爸的话说,因为这个店我已经跟他要了很大一笔钱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努力平复着心情,我觉得我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我该跟过去看看毛小乐的情况再做决定。 把那一大堆的钱全塞进口袋里,我想为了突发事件的应急,我扶着墙壁上了卧室把卡包跟手机都带上。 关了药房的门,我才想到这个时间点想要打到车已经并不容易了。 我攥着冰凉的钥匙,狠了狠心叫了一辆出租车。 那人也心黑,问了我句去哪,我说医院。原本公交两块钱就到的地方,他跟我要五十。 “怎么着,你走不走?”司机抓住我不想坐也没选择的处境,狮子大开口。 我心一狠,如果不去可能会耽误毛小乐住院。看那两个人也不像是有钱人,连电话费都交不起…… “走!” 司机看着还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出租车里面有些闷,我打开车窗透着气,他瞟了我两眼:“你这是干啥了小兄弟,弄得咋浑身是血?” “我一个朋友受伤了。”我敷衍了事,满心都挂念着那个看起来随时都会咽气的小姑娘。 有些想不通的就是,你明明可以看见她手里面有刀,为什么还有往前冲呢?这是傻还是蠢? 司机似懂非懂的点头:“那你朋友可伤得不轻啊。” 我没有往下接,司机也看出来我不耐烦,撇撇嘴,自顾自打开夜间电台。 这一路上,我紧巴巴的望着想赶紧到医院。 原本没多久的路程,我现在觉得是那样远,也恨不能夺过司机手里的方向盘,踩着油门把车当飞机来开。 “成了,正好五十昂。”付了钱,我下车望着还亮着满楼的医院,来不及想自己是多狼狈,拖着一条感觉快废了的腿往里面走。 医院跟别处不同,就算是再深的夜,也会有护士在楼道转来转去。 我爬到前台值班护士面前,平了两口气:“我想问一下……刚才急救车带来的小姑娘现在在哪?” “嗯?”护士握着笔,抬起头来看看我,“六楼手术室,你去看看吧。” 我没跟她废话,直接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此时一个人都没有,我刚摁了数字电梯门就开了。 六楼,左边的的手术室外是等候的一脸焦急的老头子。他在门前转悠半天,满面的愁容。 “毛小乐怎么样?”我疼得吸了口凉气,楼道间都是消毒液的味道。 老头子看见我,站住脚步:“医生说可能是里面骨头给断了,直接就给弄到手术室了。” “那……那他们说有危险吗?”我皱着眉头,比起来老头子焦急了也不是一点半点的多。 老头子摇摇头:“医生也不敢说确切的话,只说先做手术看看……” “对了,你也别着急……那个,有钱没?” 老头子有些难言,他一大把的年纪,语气还低三下四。 我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大把,问道:“医院需要多少?” 老头子伸了三个指头,我一惊脱口而出:“三万?” “不不不……”老头子忙着摆手,“医院的护士说,先交什么押金三千。” 我垂下头,卡里面应该是有三千块钱的。 “好,你在外面等着……我去交钱。” 老头子一脸感动,忙着说谢谢。 说实话,我卡里面的钱都是爸爸给我的零花钱,我妈也给只是我不想动而已。知道她过得并不太好,能省一个就省一个。 我没来过几次医院,但是基本的程序还是懂的。往电梯里面走的时候,我经历了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明明只按了一楼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三楼的灯也给亮了。 当时我没有多想,下去交了钱之后拿着收费单子突然愣在原地,后脊发凉。 腿上疼痛依旧在,可是没有心底的恐惧来的那么汹涌。 这医院……有鬼! 我根本不敢细想刚才的事情,电梯里面的灯只有电梯里面的人摁下才会亮,我……我身边刚才什么都没有! 本来就脆弱的心灵,接二连三的深受打击,我愣在原地始终不敢迈开步子朝电梯走。 真他妈的见鬼!最近出的都是什么破事儿! 上楼梯吗?开什么玩笑。那地方比起来电梯,也好不到哪去。 正当我疑惑时,一直与我同在,我却看不见的东西给我做了选择。 我甚至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忽然间眼前全黑了下来,耳朵也像是被人捂住了一般。 九世怨婴的报复 我咒骂了一句,他妈的医院都还停电,这是要升天! 紧接着,我感觉到在我耳边的呼吸声…… 我捏着缴费给我的卡,手心里面全是汗。 当时心里面除了要死要活,一点都想不起来要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就算了,连站稳脚的力气我都快没了,另外……还有些尿急。 那东西突然发难我也没有想到,一声婴儿的哭闹在这个医院中久久回荡着。一瞬间,我感觉医院好像就剩下我一人那样空灵。 莫我觉得这孩子的声音异常凄厉,莫名的从心底让人生寒。 “谁……”我撑着自己,对着那声音打算质声问一句,可是这话一出口就细弱蚊声。 这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到最后好像是在我四周打转一样,让我摸不清方向。 一幕幕,一桩桩的事情在我脑海里像是烟花炸开的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忽然,我的咽喉被一双我摸不见的手死死的掐住,那力道大的似乎要折断我的脖颈。 我连呼吸都困难,窒息的痛苦充斥在我浑身上下,缺了氧的血液流通不来,憋的我指尖都发麻。 “多管闲事的人——就应该死!” 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带着眩晕感,以及四肢的脱力,我终于……倒下了。 病房里面有一种特有的味道,我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这里铺天盖地的白色。 床头上,是一束百合花,上面还系着一张贺卡。 我看了看四处无人,自己怎么躺到了这里也不知所以。 这张卡片上的字迹,是被水渍晕染过的,看着那画痕依稀可辨是三个字—— “对不起。”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恐怕只有苏婉婉了吧。 她发病似乎越来越勤,一次比一次夸张。昨晚的事情又开始霸住我的所有思维,苏婉婉身上的东西,一定是个孩子。想起来那恨不得让我去死的语气,不寒而栗。 吱呀—— 随着门被拉开的声音,我看见从外面钻进来的老头子,他手里提着一个粉红色的饭盒,我本要下地来着却被他给制止住。 “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本来该享享清福,还得伺候你们两个。”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给我打开保温饭盒,盛上米粥。 “毛小乐怎么样?”我依然惦记着她,接过粥来,掌心一片温热。 老头子叹了口气,满面愁容:“估摸着,一两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我抿着嘴,只要活着就好。 这粥熬的很软,入口很绵,还带着些甘甜。 老头子看了看我床头的花,犹犹豫豫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我不知道你想听哪个?”老头子居然来让我选择,我皱了皱眉不假思索,“坏消息。” “怨婴不知所踪。” “好消息呢?” “你同学暂时脱离危险了。” 我沉默了,不敢想象那样恐怖的东西四下流窜会是个什么结果。 “我估摸着,昨晚上找上你的……恐怕就是那东西。”老头子坐在我对面的空床铺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本来呢,我跟乐乐发现你这个店有问题,想着就是处理一下就没事儿的。” “怎么称呼您?”我知道他想说的话,那时候被鬼找上门来治病,我就不应该再怀疑了。 就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应该信一下的。 “啊,老朽姓徐,别人都叫我糟老头,你也就跟着叫吧。”他这个人也随和,我也就不坚持什么,自作主张叫他徐爷爷。 他听着高兴,我也落个什么尊老的头衔。 “徐爷爷,您看现在怎么办?”我捧着只喝了两口的粥,这件事情不平,我心难安。 徐老头有些无奈,他唉声叹气的看着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你。” 说真的,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释然了。 它跟我说的,多管闲事就得死。 “那,有什么办法吗?”我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徐老头皱着眉,“办法那肯定是要想出来的,不过现在乐乐在监护室里面躺着……” “是缺人手吗?”我能想到的,也只能这么多。 他点点头,“乐乐是我一小就带到大的,说实话,出了这事儿我还挺……挺难受的。” 说着,他眼睛里面就溢出了泪水。徐老头子的手上,满是岁月匆匆走过,留下来的沟壑。他蹭着老泪纵横的脸,自责着:“都是我老了没有用,要是我能追出去,乐乐也不能受这么重的伤!” 我听着心里面动容,堵在心口上也难受。 “这样吧,我没什么大事儿,可能就是昨晚上吓着了。要不,您看,我给你当助手怎么样?反正这件事情,跟我也脱不了干系。”我故作轻松,其实心里面也很沉重,但是我明白。我不能再给这件事情施加压力了,能帮一下是一下。 徐老头子还抹着眼泪,我脸上的装出来的笑容也慢慢归于平静。 老人坚忍后的哭腔让我鼻头酸痛难忍,我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想往下掉。 虽然,毛小乐跟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我想,就是谁站我这个角度上,前面有鬼盯着,后面靠山倒了,夹在中间,谁也不好受不是吗? “你还得上学,家里面还得开店……老头子我自己,能抗!”他依然是不愿意动用别人,手里面的饭冒起来的热气慢慢消散着,我态度诚恳,望着他:“请允许我也出一份力,好吗?” 我站在毛小乐病房外的玻璃窗子前,静静的看着那个不再一惊一乍,只剩下安然的小姑娘。 这一切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我有些恍惚,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不过当时的她可没有这么安静,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砸向我,然后问我,她变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会很开心。 那好像,是我第一个暗恋的女孩子。 嗯,原谅我不明白自己那些懵懂的情愫。只知道,那时候的她对我来说很特别,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一片阳光。 可惜的是,我亲手毁了我的太阳,也该得到黑暗的临幸。 蓝珊,我想这就是报应吧。平静了两年,在异地这场属于我的波澜,终于来了。 徐老头子说,要想帮他跟他一起去家里面拿必备的东西。走电梯的时候,我楞了楞,本能的抗拒这里。 “要不,咱们走楼梯下去吧!才四楼!”我急急忙忙往楼梯间的地方走,徐老头子狐疑的看着我,“你们年轻人体力好,但是得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已经是夕阳残红的老年人啊。” 我想起来昨天自己坐电梯,凭空亮着的灯,心惊胆颤。 在老头子坚定的目光下,我说服了自己,怎么他也有两下,我跟他走,一定没事儿的。 不知道是鬼魂白天不出来,还是说老头子自身配有辟邪功能……或许,更多的是心理原因。毕竟,不是每次坐电梯都能遇见这种事情的。 “你刚才是怎么了?”老头子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我相互叠交的手一下子攥紧,直摇头。 在电梯里面说这种事情,怎么也会有些代入感不是吗? 偏偏这个老头子就是抓着不放,笑呵呵的问我:“在电梯里面遇见鬼了?” 那一刻我随着他的语句立马汗毛都炸起来了,这时候电梯的门叮响了起来,我二话不说低着头就往外面走,脖子里面凉凉的。 老头子低低的笑声我自然是明白的,胆子小确实要不得,但是这件事情恐怕是要成为我一生的阴影了。 我保证,要是我一个人,打死我都不坐电梯了,真的! “这个不要紧,你最近时运是有点低了。”老头子像是在安慰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我看你啊,还是尽快熟悉这种生活习惯吧。” “熟悉?”我听见这个词汇,倒吸一口凉气。 谁爱熟悉谁熟悉去! “可不是嘛,我看你这面相,确实有点阴缘。”老头子神棍的样子又出来了,捏着小胡子,我抿唇一笑,“姻缘?我才二十了。” “不是月老的姻缘,是地府的!”老头子没好气的提醒我,登时我就楞在原地。 他刚刚是说,我跟地府有姻缘? 我立马折回去到他身边,好言好语:“这话不是真的吧,我一个五好青年……呸,三好青年吧。这个,一直信仰马克思主义根正红苗……” “但这些有用吗?”老头子一语戳破我所有欺骗自己的谎言,这段时间是有些异常了,可不代表我会一直这样。 老头子跟我往路上走,仰着头跟我说道:“我劝你啊这件事情完了之后,赶紧收拾东西去西边吧。” “西边?为什么要去西边?”我疑惑着,对于东南西北的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在这里有四个环帮我标记位置,可一出了这县城,我就蒙圈。 老头子眯了眯眼睛:“我看你皱眉的时候,额头有亡纹,不出两个月家里必有亡人。” 这一句话,对于我来说无疑的又是一颗深海炸弹。 “徐爷爷!”我从愣神中缓过来,凑到他身边,“这事儿,可解?” 不管是谁死,这都是我不希望的。 徐老头子摇摇头:“无解无解,世人皆有此关,一切还需看淡。” 跟着老道闯天下 我跟徐老头坐在公交车上,心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果真无解?一点办法都没有?” 西边,说的不就是山西吗?其他的地方,我哪里有亲人。 徐老头依然只是摇头,他笑吟吟的看着我:“阎王要是三更死,你定活不过五更。这是命,命中注定。” 一路上我昏昏沉沉,徐老头报给司机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已经出了南环还要往南走。 “你们住这么偏远?” 徐老头有些无奈:“县城里面房价确实高了,我们两个又没有个能力,就只能再外环租个房子凑合住了。” 我想问他们,这地方迷信的人一直都不少。倘若他们真的有能力,又何谈没有生意可做? 公交车司机只收了五块钱,跑了这么远多少有些不高兴。 徐老头蹒跚着脚步走在前面,我四处打量着。这村子名为“木阜”,开在路两边的都是些私家的石板场子,有些没有刻成功的板子就叠摞在石灰尘土之中,周围尽是排放出来的污水以及熏枯的草木,那污水里面还有刻了半块花纹被丢弃的墓碑。 “这地方一个月得多少钱?”我紧跟他上去,走向泥泞的小路。 徐老头子目光烁烁看向前方:“一年六百块钱。” 我点点头,确实价格低的有些离谱。 村子里面的人都喜欢往县城里面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添置一套楼房,所以我们就是一个三流之外的贫困县城,那五六十万的楼房价格也居高不下。 我看见他们居住的屋子有些愣怔,恍然看见了奶奶家三十年前的模样。 “你们就住这个?” 那是间连瓦房都算不上的土坯屋,很难想象这种隶属于记忆中古董级的屋子还能伫立在这里。他家屋子低矮阴凉,院子倒是宽敞,种着棵挂满烂桃的桃树,一院子的杂草除了又生,露出短短的叶子。 老头子从身上摸出一把拴着红线的钥匙,朝着那大锁插了几次才顺利打开。 我这个个子还需要弯腰才能进去,屋子里面收拾的倒算是干净,一台小彩电,一张盖着碎花塑料布的桌子,一摞在昏暗灯光下瓷白的碗,放在红篮子里寥寥无几的筷子。 “你别嫌弃……家里也不怎么打扫。”老头子没多少感慨,往一边的套屋走去。 比起来外面被厚重窗帘遮盖的主厅,这个屋子就显得亮堂了不少。 老头子拜在红木桌子的香案前的蒲团上,神色虔诚。 案上香炉里的灰已经满的要溢出来,我认得摆在上面的那些神祗,观音、太上老君以及元始天尊、灵宝天尊,还有一个毛主席的塑像。 “保佑保佑我徒弟,能早日度过这一劫……也保佑一下我旁边这小伙子,接阴缘时少受些罪。”念叨完,他恭敬的拜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左右,我看着那些神像,心口的地方不是一般的闷。 “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拜拜。”他拜了三拜,起身拽了一把我,我点头示好,也学着他跪在有些扎膝盖的团子上。 徐老头子点了一把紫香,却是递给我让我插上去。 我不明所以,想起来小时候姥爷的样子学的也惟妙惟肖。 做完这一切,老头子让我在这个屋等着,他去另一个屋找些法器来。 他一走,那种压迫感更加的强烈了。就算是我傻,也明白这地方对我有些不太友好。心脏猛地一缩,一阵抽疼。 我咬着牙关,撩开帘子就冲了出去。 闻见不算是新鲜的空气,总算松了口气。 我以前不是没有拜过观音,但哪次也没有这么难受。我听说有的人拜观音之类的会有反作用,大概的意思是那人不属于神祗所保的那一派系,又或是保不了。 我捏了一把汗,蹲下身子猛地咳嗽了一阵,这才舒适了不少。 老头子诧异的跑出来,手里面提着一个灰色的布袋:“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有点不舒服。”我皱皱眉头,有些阴晦的看了一眼那个安着玻璃的旁屋。 我觉得,这些事情有必要今晚上跟我姥爷说一声,姥爷见多识广一定会给我一个说法解释的。 “啊,行了……咱们去你的药店里做法等着她找上门就行了。” 老头子没多想,或许是他想到了并不问而已。 出了门,我抄着口袋问他,我们要等的是谁? 徐老头笑了笑:“要是现在告诉你,到时候你能不怕?” 就算是怕,我能怎么样?那东西来势汹涌,昨晚上差些就送我一命归西。 “对了,我同学……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样?” 这事儿多半是因她而起,我呢,就算是咎由自取罢了。姥爷本就不愿让我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我执意而行也理当如此。 老爷子把那一包的东西递给我,自己吃着力把锁压起来。 “她这么一段时间之内是安全了,我给了她道符让她随身带着,但只能保她一个星期。”老头子晃了晃锁,确定保险才放下帘子,“我跟她说了,今晚上八点之前,到你店里面。” “那我们就是等九世怨婴过来嘛?”是这个名字吧,我记得还算清楚。 老头子默认,留心看了看自己家的屋子:“今天要是除不了它,你们可就危险了!” 我虽然害怕极了,想起来刺耳的声音,以及那无尽的黑暗就浑身出冷汗。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除了顺着老头子把希望交给他,我什么都做不了。 “拜托了!”我走在他面前转过身来,给他鞠了一躬。 老头子连忙摆手笑道:“除鬼降妖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到时候你记得请我们师徒两个好吃一顿就好了!” “这个自然!”我抿唇一笑,心里面的恐惧根本没有缓解。 突然间的旷课一定会被辅导员记名的,尤其是跟屌丝高富帅心中的校花一起失踪,到时候重返学校,少不了一些冷嘲热讽。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大家都相安无事就可以了。 公交车是不会来这里的,我看看了手机上仅剩的百分之十的电量给出租车打了个电话。 “今天晚上,你跟你同学一定得藏好。”老头子坐在车里面,开始给我念叨起来,“那东西多半是根据气息找人的,待会儿我给你样东西,你跟你同学到时候一人含一半。” “好。”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说一句好,然后默默记下。 前面的司机乐了,“你们这是弄啥去啊?” “家事。”我一口堵死,他也讪讪的不再问下去。 还是那条街,与往日不同的是邻居街坊看见我后都凑了过来,问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门前有一滩毛小乐留下来的血迹没有除去,再加上昨晚的大喊大叫以及屋子的一地碎玻璃,八卦与好奇皆是人的本性,我只能笑着回答说:“昨晚上跟同学来家里面玩,不小心过头了。” “啊,那可得小心着呢,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那群人得了解释一哄而散,老头子始终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 “昨晚那叶子,恐怕你是没吃着吧。”老头子一进门,先看了看我的灯绳,转身过来跟我说道。 我没有否认,点点头:“是,那叶子被苏婉婉抢了。” “难怪呢。”老头子捏了捏小胡子给我解释道,“那叶子是鬼叶,人泡水喝了能短暂的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至于那些鬼魅喝了……也就是一时的阴气大盛控制不住而已。”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就以为那一片叶子,差些出了人命! 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后怕,要是昨晚上我没有顺着跟过去,怕是现在见到毛小乐时她就是一具尸体了! “来,你过来。”老头子就站在那一进门的地方朝我招手,从布袋里面掏出个小瓶子,他掀开盖子往指头上蹭了两滴,让我闭上眼睛。 那液体抹在眼皮上有点凉,他粗糙的指头摩挲了我整个眼皮后才让我睁开眼。 我一睁眼睛先是看见我跟老头子的之间脚下的一片空地全是水渍,往上缓缓一看,正冲一个伸着长舌头,面色铁青的男人。 我吓得后退两步靠在堂桌上,那人就吊在晃晃悠悠的灯管上,一条虽是都可能断的麻绳在上面不断的摩擦,使得整个灯管一直晃悠……晃悠。 “别怕……这就是个地缚灵,我看他在这儿走不了也有些日子了。”老头子安慰我道,可我看他的表情一点想要安抚我的意思都没有。 想想这么多天,我就跟这么一个鬼共处一室,我的心…… “我说了,你得习惯。”老头子越过那个鬼魂,我突然明白,他这么做完全是有深意的。 我张了张嘴,望了一眼那吊死鬼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阴缘啊其实并不可怕,我们是道缘做的是降妖除鬼的事情……”老头子挑了挑眉,“这阴缘,自然是要给鬼办事。” “给鬼办事?”我攥着那桌子,觉得不可思议。 老头子打量着我的药房,摇了摇头:“人死后,并不是直接就要能去轮回转世的。” 生死阴缘一轮回 他拽开病人看病时坐的板凳,扶着桌子坐了下去。 “人活多少天,那叫阳寿;鬼活多少天,那叫阴寿。”老头子说的有板有眼,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恍然间想起来了二猴子。 二猴子是我姥爷家有名的法师,也就是道士。他可是说是在我的心目中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姥爷棘手的那些邪病怪病,只要他站在那病人面前,一瞪眼一拍桌立马就能不治而愈。 他曾经想要塞给我一本破旧的书,让我晚上钻到被窝里面看。 当时年纪小,很多字也认不得就去找姥爷。 姥爷呢不知道为什么,谈起来二猴子就气的直打哆嗦,说他学的都是歪门邪道。 自然,我捧着书去一点好都没有讨到不说,还挨了一顿骂。 那本书我记得很清楚,古老的墨香气还有那封面上用刚劲的毛笔写着四个繁体大字:《万法归宗》。 后来这套书他谁都没有再给,自己带进了棺材里。 “阴寿长的人,说明生前作恶不少。一点点小事积成的因果,也许能让鬼必须在人间受苦十年甚至二十年。我们所说的厉鬼,那些都是被人嫁祸的。把原本宿主的阴寿强行加给无辜的人,缩短了受害人的阳寿,故而早早的就开始备受折磨。”老头子说着缓缓生动,我虽然觉得有些超乎常理。 可又一想,所谓常理都是没有经过的人给自己的一个底线。 我不承认鬼的存在,那它不一定真的不在,而是……我没有遇见罢了。 老头子顿了顿,若有深思的看着我:“寻常人还懂得报复,被强行诬陷的鬼又何尝不想早日转世轮回。” “这就是因果,一环套一环,孽缘由此而生。”老头子让我自行体会。 阴寿这东西就是鬼要去轮回而在人间的期限,厉鬼害人就是为了把阴寿加到别人的身上,以此循环。 “那阴缘是做什么的?”我一直理解成跟鬼的姻缘,有了认知实在是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老头子微微一笑:“阴缘相接的人,一般都是前世并无作恶,自身没有阴寿的人。这种人行走在阴阳两界,都是值得得到尊敬的人。” 尊敬?我笑了,这么些年我从来没有被人尊敬过。 “可我看你,阴缘加身,阴寿也加身。”老头子点点头,“怕是以前,做过什么难解的事,落下了因果。” 我随着他的话脸色一变,他说的不错……我心里面确实有个结。 为了那件事情落下来因果,也实属我活该自作孽。 “那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是最没资格去找解决办法的人,我只是一时的,而受害的人……却是一世。 “以阴解因。”老头子站起身来,从布袋里面掏出一张黄符,“我们修道之人是为了人间的阴阳平衡而存在,而你……应该就是为了阴界的平衡而存在的吧。” 他贴到鬼魂的身上,只见那张木然的脸变了变,瞬间整个身子扭成一道轻烟,消散而尽。 “我前些日子听乐乐说,你屋子里面跑进了个火鬼,有一日却发现它自行离去了。”老头子眯起了眼睛,“怕是有些事情,你早已经历过来吧。” 我喉咙一噎,不由得点点头。在老头子“关爱”的目光下,一五一十把那日如何给鬼“看病”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老头子忽然爽朗的笑出来,一口一个这都是命。 我的阴缘,怕是为了这鬼与鬼之间和平共处所以接上的。 和平共处…… 我皱巴着一张脸,想想那黑鬼的样子以后还会见到更多次,胃里面就一阵反。 “这鬼死后,生前的脾气性格也变不了。”老头子现在倒像是跟我传授经验,“它们在人间夜夜要受着死之前应有的痛苦,这就催生了鬼医一职。” “倘若没有鬼医的存在,这鬼与鬼之间便会相互争夺没有受伤的器官,从而互相残杀。”老头子清了清嗓子,生怕我听不进去,“这都是我从我师父那边听来的,怕是那群鬼盯上你这个中医了,我跟你多说几句,等你继位心里也好受一些。” 我抿着唇,拳头慢慢收紧,深吸一口气:“徐爷爷……这事儿可有解决的办法?我医术并不精通,这要是接下来医出个好歹,我可担待不起。” “无解无解,生死阴缘一轮回,只要你忍过这一世,下一世风调雨顺能投个好胎。” 妈的,凭什么我这一世要受苦造福下一世? 那一瞬间我确实不平衡,老头子还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吩咐我摆一个碗,一根筷子,碗里面盛三分之一的水。 “做什么?”我皱着眉头,清水立筷子不是送鬼的吗? 老头子笑得有些阴险:“你快些去,待会儿自然你就明白了。” 我狐疑着往楼上走,迎面就差些撞上一个女人,她高冷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的警告很是明显。 我一愣家里从哪来的女人,转念一想直接站在楼梯上走不动路了。 我居然……我家居然有这么多鬼? 能活下来,我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浑浑噩噩端着半碗的水往下走,一看见悠然自得的老头子我差点给他跪下去:“徐爷爷!求个法子让家里面少来些鬼……” 他睁开眼睛,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跟我说了一堆话后就很放松,难不成是忘了医院里面躺着的毛小乐,还有今晚上的九世怨婴了? “谁家里面也不可能一干二净,有游魂说明房子好,你看那凶宅里面哪个敢随意游荡?”老头子把家里面进鬼给我说的冠冕堂皇。 他接过我手里面的碗,沾了点水往我眼皮上蹭了蹭:“这样那些游魂,你就看不见了。” 看不见但是一想家里面随时进鬼,我也发怵啊! 老头子还安慰我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他把筷子给我直接折成了两半,在碗里面摆了个十字型,准备闭眼念法的时候,看我目不转睛训斥道:“闭上眼,看什么看!” 我一听忙着挤住眼睛,只听见徐老头直念叨了一堆我听不懂的东西后,喊了一声赦让我睁开了眼睛。 我盯着那筷子,没啥不对的地方啊。 老头子问我看见啥了,我认真回答道:“碗里面有水,还有两根折断的筷子。” “我让你看这四个格子里面的画面,我……”他可能是对我无语的够呛,我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你还别说,这东西挺神奇的。 我第一个格子里面看见的是个老人抱着个红包袱,笑得灿烂。 二个格子是跟我有几分相似的人一身西装,旁边那女脸盘模模糊糊,婚纱穿在身上凹凸有致。 第三个格子又是个女子,抱着个娃娃,我看见她手上还带着个钻石戒指。 第四个格子就厉害了,我居然看见“我”躺在病床上,床旁边有四个年轻人。 老头子突然晃了晃碗,我再看什么影子都没了。 “这是什么?”我有些不解,这肯定不是我现在的生活。 老头子说出的话很是平淡:“你下辈子。” “哦,那……那我下辈子确实挺有钱。”那女的手上戴着的钻戒如果不是假的,那可得好几万呢! 老头冷笑了两声:“这都得取决于你这辈子怎么做了,要是没办法解你这个因果,下辈子你是要投畜生胎的!” 这话的分量犹如晴天霹雳,两个极端。 对此我心里面亮亮堂堂,年少时犯下的错,也许真得用下辈子来承担。 正沉默着,有个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男人走了进来,打断了我跟老头子相对的尴尬。 “那个……能抓草药吗?”那个男人在我跟老头子之间来回打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药方,“您看看,这个药能在这儿抓全不?” 我闻言,走了过去见这男的有些错愕。 他刚才似乎没有搞清楚我跟老头子谁是医生。 我看了一眼方子,虽然是能抓全,但抓药之前我都得问问是谁喝的。 男人笑了笑,双手放前抓着自己的包:“我老婆,二胎怀孕三个月了,身子有点虚。” “你这是打算把孩子流掉,还是给孕妇补身子的?”我挑挑眉,这方子有点意思,一看就不是专业中医开的。 果然,这男人一愣,有些不高兴:“医院说胎气不稳,我妈让抓点草药,怎么还能把孩子流掉?” 老头子识相跟我说了句去楼上等着,我点点头,指着薏仁这一味说道:“可能我说,你有点不信,可以拿手机查查,孕妇吃了这个会有什么结果。” 男人在我过去拿药方的时候,眼神中的怀疑我就看见了,废话不多说咱们上网查总是可以的吧。 他看了两眼,脸色一白。 “哎呦,幸好你跟我说了,要不然这还不知道惹什么祸呢。”我把药方子原封给了他,“要是真打算用中药调养身子,最好去一些官方一点的地方,有些野医生啊……害人不浅。”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连声跟我说谢谢,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折了回来。 “要不,您给开个方子,抓点药?” 危机四伏的世界 我一听乐了,哪有这么随便逮住一个人就让开方子的? “这我可不敢干,我一不知道病人情况,二来没见人,没号脉,随便开方子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这话也没往轻快的地方说,他一听也楞了,点头称是。 我原以为他把方子放进包里是准备走人,谁成想他站在店门口仰头看了看,又走了进来:“草药堂,我记住了……您看您什么时候在,我好带着我老婆过来瞧瞧。” “一般我中午十一点到两点在,下午就跑到五点往后了。”我是按着去学校的点报的,万一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我去上学了,那多尴尬。 他笑了笑,直言道:“您开店可真有意思,全挑着人忙活的时候在。” 我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生意少,也多半是因为时差的原因。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人的背景渐行渐远,关了药店的门去了二楼。我一上去老头子还在四处打量着,我看了眼卧室门框上他给我贴的一道蓝符,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老头子也没有隐瞒,直言相告:“这是道斩邪符,我看你卧室里面阴气挺重,给你贴上一道符至少能保证东西们进不去。” “阴气重?”我推开门瞧了瞧,除了这玻璃我还没来得及换,其他地方跟寻常没什么两样。 老头子把那一布袋东西都倒在桌上,回应着我:“我还能骗你不成?估计是你自身因果造下的孽,我给你化不了,只能保你睡觉的地方平安点,别处岔子。” “因果能惹这么多事儿?”我觉得因为懦弱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值得。 当然,毁了那个人的一生,更是罪过。 老头子细数着桌上的家伙,什么符篆、柳条、木钉子,还有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要细说因果这事情,就是三天三夜也是说不清的。”老头子一把一把又往布袋里面装,“今天晚上可全靠这包东西了” “要吃点什么吗?”我往厨房里面走,想着总不能让人家老人饿着肚子。 昨天晚上几个人心急火燎的也没有顾得上吃饭,早上我也只是草草吃了一口,现在确实饿了。 老头子还算是客气,说了句:“随便就好”再没了下文。 我随便磕了三个鸡蛋,抓了把紫菜打算做汤喝,提起刀子准备把馒头切成片时突然想起来苏婉婉。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真的是可惜了。 不过还好,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应该以后路途就一帆风顺了吧。 “小伙子手艺不错。”这是徐老头子再喝了两碗汤之后给我的评价,我拿着空碗问道,“还要吗?” 他一脸满足:“就这样吧,我得下去布法阵去了。” 徐老头子站起身来,往楼梯的地方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我劝你啊,不管今天成不成这三天内都不要接任何一个客人,哪怕是就剩下最后一口气,都不要接。” “嗯?”我拿着碗的手一顿,“我这药店可不就是开门看病的,哪还能不接?” 对于这个要求我觉得十分无厘头,不免有些好笑。 徐老头子叹着气:“有的话,你能听进去就听进去,听不进去……可千万别忘了,我可是提醒过你的。” 说完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便逃跑似的下了楼。 摸着良心问,倘若真的有人只剩一口气在我面前,我会忍心不救吗? 楼下传来叮铃咣当的声音,我都装作不在意,只要往后的日子能平平安安就好。看了看我卧室贴着的符篆,我皱了眉头去卧室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这些年间最熟知的号码。 “喂姥爷……”我一听电话通了,连忙开口问候。 那边短暂的沉默,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党参是不是?” “嗯……?”我听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你姥爷这两天忙活着呢,顾不上接电话,过段时间再打吧。”他一次性说了这么长,我立马就辨认了出来,“舅舅,是家里面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就别操心了。”舅舅有些不耐烦,“在那边有钱没有?” “有的。” 我对舅舅的印象并不算深,只知道他在四处跑腾做生意,脾气并不好,但是对我还算不错。临走之前,更是大把的钞票往我口袋里面塞,一说不要就跟我急。 “成了,舅舅还忙着呢,先挂了。”他还没等我说话就挂断的电话,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徐老头子说我家会有亡人……我姥爷为什么会迟迟不接电话? 我现在心乱如麻,一时半会儿我也去不了山西,挨个给姨姨们打电话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她们若是想瞒我,定然早就商量好了。 我握着手机不知所措,只能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无精打采的往楼下走,就看见坐在病人椅子上的苏婉婉。 她看见我,一瞬间就泪水满盈,一低头眼泪珠子都争先恐后往下掉着。我走近她,听见她口口声声的对不起。 “这件事情无关你我,都是九世怨婴的问题。”我这也不算是安慰,苏婉婉捂着嘴涕不成声。 苏婉婉也很劳累,她这身子被九世怨婴折腾来去,本就瘦弱的身子又虚弱了下去。 徐老爷头在我药店里面掺了一圈又一圈的红绳,远看杂乱无章,近看那一个个小结却是有意为之的。每一个之间的距离,都是预算好的,相互交错在一切,看着眼花缭乱。 “对了小姑娘,我一直没有问你。”徐老头子把几个青铜铃铛往红线上挂,稍微一动就玎玲作响。 他直起腰来垂了半天:“你们家是不是供着什么东西呢?我看那怨婴跟你,那是死结,没办法解。” “我家……”苏婉婉渐渐停止了哭泣,稍微缓了缓心情,转头看向老头子,“我家供着鬼曼童。” “什么玩意?”徐老头子捶背的手突然间就顿住了,苏婉婉以为他没有听清,又叙述了一遍。 徐老头子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我听说过商人家高价请古曼童的,没想到还有人能被忽悠养小鬼的。” 苏婉婉一听这个话瞬间怔住了,连带着我都觉得有些诧异。 “不是小鬼的……”苏婉婉还想解释什么,老头子摆手打断:“跟你们说吧,古曼童那是别国里面的童灵,据说供养好了能招财,这个倒是没有错。但鬼曼童就不一样了,明显是瞎编的名字。” 苏婉婉错愕着,说话时有些结巴:“可……可我爸妈供着,也,也挣钱了啊。” “只是你爸妈时运到了而已。”徐老头子慢慢平静下来,又开始捶着自己腰,“你们家那小鬼已经要开始反噬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家大部分供养小鬼的血,都是你的吧。”徐老头那表情,满满的自信。 苏婉婉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我想这老头子推算对了。 “所以啊,这个小鬼先反噬的人,肯定是你。”徐老头子休息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工程。 苏婉婉又哭了,比起刚才更加厉害,肩膀都快抖成筛子了。 我知道,她一定害怕,没有人会喜欢死亡的。 徐老头子这句话,无疑的是侧面宣告了苏婉婉的死亡。反噬,哪还有活路,而且还是死结。 不死不休之劫。 “知道你们家有这个东西我就放心了。”徐老头子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转头跟我们笑了笑,“原本我也只是个猜测,不敢排除是有人陷害这小姑娘的,这么一来,要是今晚灭不了,咱们直接灭了它的本体就好了。” 苏婉婉抽噎着问他:“我还能活吗?” “你放心吧,你爸妈的业障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背,这小鬼不识主子恩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老头子跟我们科普道,“它可能是力量不够,还不能找见害死它的人,所以要靠你的身子,来滋养它。” “这小畜生,原本它是该听你话,反你爸妈的。”徐老头子绑好一个铃铛,皱起了眉头,“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苏婉婉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起来,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只是一顿哭得更凶了。 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说那些什么别哭了,都是没用的话。现在她需要的,可能只是有人陪伴在身旁而已。 苏婉婉起身转头一下子扎进我怀里,泪水很快浸湿了衣服渗透进去,我安慰自己,不过是件衣服,其他人想得到这种待遇都没有门儿呢。 徐老头子一共栓了七个铜铃,有长有短的距离让我有些好奇:“你绑这个有用吗?” “哎呦小伙子,你可别小瞧这七星阵。”他嘿嘿一笑,竖着一根大拇指,“这可是邪魔妖祟的克星,就是饕餮那种上古凶兽,进来了想要出去还得废一阵子功夫呢。” 我更是疑惑:“那这九世怨婴,真的有这么大本事,需要摆这种阵来对付他?” 小人与女人难养 老头子拍了拍手里面的灰尘,这些家伙看起来也有些年代了,或许是不经常擦拭的缘故,表面上都蒙着一层灰,这么一抹全到徐老头子手上了。 “说起来也不怎么可怕,就是这东西……”徐老爷子有些为难的样子,苏婉婉躲在我怀里面压着哭声。 他叹了口气,蹭了一把鼻尖上刚才一起一伏流下来的汗水:“它这东西害人就是要讨个因果,这要是闹到阎王那边去,也算是你们家的罪。” “小鬼与女人难养。”徐老爷子感慨万千,丝毫没有顾及到他所说的两样,一个在我怀里听着,另一个跟她还有瓜葛。 苏婉婉刻意压着自己声线,不停颤抖着肩膀任谁看了不会动容?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徐爷爷也说了让你放心。” 苏婉婉到底是个女孩子,遇见事情的时候这弱气劲儿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柔情似水,风情万千。 “今晚上,能除了这个怨婴吗?”我想了想这么问有些不妥,后又加了一句,“给估算个大概吧,我们心里也好有个谱。” 徐老爷子原本松开的眉头又慢慢拧在了一起,很是认真的表情看着我们两个,倒吸了口凉气:“真不好说这个,总之……几率不算大。” 他似乎害怕我们追问下去,先一步堵住我的嘴:“我刚刚也说了,这件事情就算闹到阎王那边去也是她家理亏,这事儿就只能先劝劝怨婴和解了,先礼后兵的规矩咱还是得守的。” “和解?”原来这个老头压根就没打算今天把怨婴给处理了,若是今天放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席卷重来了呢? 徐老头子跟我瞪着眼睛:“原本我还想着这可能是有人要陷害这姑娘,现在事情也搞明白了,纯粹的冤亲债主的关系,本来人家就已经算是不幸了,再弄成小鬼……你要是贸贸然的动了它,说不定咱们几个下辈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皱了皱眉头,苏婉婉情绪也在慢慢控制着。老头子的话说的是有些重了,至于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也无从对证。 徐老头子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救星,这就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活几天算几天。 我突然间对于以后的日子感觉到了期待,那种变态似的想法。也许吧,过久了平淡无味的生活,忽然间的风浪也会让一颗死水一样的心开始动荡不安,很过分的是我居然有些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 “党参谢谢你。”怀里的苏婉婉沉闷的声音传进耳膜里,有些像是小猫抓痒痒一样撩拨人心,带着些鼻音眼圈红红的她显得十分弱小,胸腔有一种叫做保护欲的东西像是烟花一样炸开。 苏婉婉的手指不停蹭着眼泪,略带着沙哑的哭腔:“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呆站在一边,对于这种情形我实在是不好开口。 若是安慰,不知道从何而起,想拥她入怀单纯给她一个怀抱却又觉得不妥。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我扯出一个笑容,对,记得苏婉婉说我们是朋友的。 “咳咳……”徐老头子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我们两个,我脸一红把从苏婉婉那张小脸上的视线收回,他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得去看看我那宝贝徒儿去。” 说着他还很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再怎么不懂人事我也应该明白,好歹她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变成这样的,用完就扔良心上肯定是过不去。 我点点头,央求他等等我:“我上去换一件衣服,马上就下来,等会儿我想跟你一起去看毛小乐。” 苏婉婉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探究的看着我。她们第一次见面也十分的不和谐,上去就见了血,当然往后她们两个人每次见面都不欢而散,这可能是命中注定吧,冤家。 “这个人,就是你那天……嗯,弄伤的姑娘。”我还没有跟她正式的介绍过,想想现在时机也还不错,就一并说了去,“徐爷爷是毛小乐的师父,那天帮忙过来捉鬼,就遇见了你。嗯,现在伤的挺重……在医院躺着呢。” 苏婉婉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倏然转白,身子一晃有些脱力,我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她的肩膀。 看来,当时她还是有印象的。 “对……对不起。”她的道歉看起来苍白无力,嘴唇一直打着哆嗦。面前的徐老头子始终是笑呵呵的表情,他低头有些无奈,“我徒儿今年本就有这么一劫,也不怪你。” “我……”苏婉婉抬着眸子,手指攥着衣角十分用力,她似乎忍了很久,伸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愣在当场,徐老头子也不知所措。 苏婉婉这个姑娘对自己还真挺狠的,打的响亮也不虚,白皙的脸上瞬间就起了五个红指头印,“我……我会支付医药费的,我……” 说着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最后掩面痛哭。 “不管你的事,那九世怨婴本就觉得我们碍眼,占了你的身子,你也控制不了。”徐老头子的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我听说女人是水做的,今天却发现这个一点都不假。 我换过衣服下来时,苏婉婉还没有停止,头发散乱着一点都没有在学校那般光彩亮人。 我们两个双双失踪了两天,幸好这是个三流的大学,要不然劝退书估计都要下来了。 “她还,还好吗?”苏婉婉坐在出租车里面,抱紧自己的身体,哆嗦了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明白口中的她是谁,见苏婉婉平复了心情舒了口气,“毛小乐还可以吧,手术据说是很成功。” “哎,对吧。”我有些不大确定,拍了拍坐在前面的徐老头子,他昨晚折腾了一宿,直打瞌睡,被我拍醒后有些恍惚,“啊,什么?” “就是昨晚上,毛小乐的手术怎么样?”我也不忍心打扰他,在车上都能睡着,司机看着他这个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 徐老头子摇了摇头:“不太好啊,医生说什么骨折,以后怎么来着……” 我听着脸色一变,苏婉婉也是身子一晃。 前排的徐老头子瞬间就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转过头来有些尴尬的笑着:“没事儿,也没什么事儿,医生说多观察观察……” 苏婉婉也是个聪明人,抱着膝盖把头深深的埋了进去:“我明白,你不用说了。” 我瞪了徐老头子一眼,不是不让他说真话,是这个话现在实在不能说。 这下好了,苏婉婉心里面肯定负担不小。 一个女孩子家,心里面放这么多事情一定不好受。 “没事儿的,毛小乐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我说的这么一句实在是无力了,连我自己都哄不了,现在我所能做的只能暗地里面祈祷,那个小姑娘会活蹦乱跳起来,哪怕给我贴满家的符篆我也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到了医院,我是搀着苏婉婉走到监护室的。毛小乐就躺在那个满是仪器围着的床位上,还是那样安安静静,说起来她这个样子也挺文静的,不过……就是少了些生气。 苏婉婉就趴在那玻璃上使劲的看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苏婉婉一直念叨着对不起,我觉得她很有诚意。 也希望上天能让这件事情有个好的结局。 又交了三千块钱,我已经穷的快要吃不起饭了。苏婉婉强颜欢笑的跟他父母要了三万块钱,直接把卡塞给了我。 “这些……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说,我还可以要的。”她说着垂下了头,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真的。” “可,可那是我的手,我拿着刀砍上去的……你不用安慰我了。”苏婉婉甩开我的手,苍白的笑了出来,“我可是个打不倒的女汉子呢,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实话,我好像有些喜欢苏婉婉了。 看见她高兴,我就莫名的心安。 这次晚上的大事就是一道压轴的菜,我们不知道它的模样,只能带着期待与恐惧等待着它的到来。 夜,越来越深了。 街道外面来来往往回家的车辆拥挤在一起,街边的路灯也慢悠悠的一排亮开,每当这时才会有种身在城里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为了生计忙碌着,如果站在高处看,我们就像是蚂蚁,只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有个老人瘫坐在街道的中间,路上行人只知道投过去有些怜悯的目光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扶一把。 老人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冬天的的大棉袄,提着一个肮脏不堪的布袋,她的一头银发在暖黄的光下将油腻暴露出来。 有些苍蝇就围着她转,她像是想要挣扎着起来的样子,几次尝试都是失败告终。 “你看什么呢?”徐老头子从二楼下来,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指了指路中间坐着的老婆子:“我突然感觉人还是挺可悲的。” “也许吧,这个社会早就败坏了。”我没等他说,自己就接了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报纸上因为一次扶人被讹钱的也不少,久而久之老人就成了马路上司机们避而远之的人物,所有人生怕那些看起来荒谬的新闻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个,不好说。”徐老头子捏着自己的小胡子,“世界上应该是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一定的坏人。” 我点点头,附和道:“也是。” 说完拉开了药房的门,徐老头子问我要去做什么,我没有停住脚步。 那个老人还在挣扎着起身,慢慢的行人们也会为她放缓车速,或者伫足看几眼,等待着大胆的人上前。 我走上去,并不是想做他们口中的好人,而是我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够了。 “来,能起来吗?”我放大了声音在她耳边,酸馊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面钻,我缠着她臃肿的胳膊往起拉着她,那老婆婆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有些诧异,只是一眨眼就发现她木然着表情,恍然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把她搀扶到路边,我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打车时剩下的五块钱,虽然可能吃不了一顿好饭,买个馒头喝完豆腐脑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叫什么?”临走时,这个老人突然拽住了我。 她拉着我的脚踝,匍匐在地上看起来低贱不已。我将她扶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可能正在讨论着自己臆想中的过程。 我能只能帮她到这儿,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人既然想知道我的名字,我自然也不好瞒她,告诉她,我叫党参。 她喃喃着这个名字,似乎怕一时间就给忘记了,扶着旁边的树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老人拿着袋子朝远处的灯走去,臃肿的身影被拉长再缩短,我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面,这群看热闹的人也算是散了伙。 “这个味儿,真冲。”我一进店,还没说什么徐老头子就满脸的嫌弃。 我摊了摊手,就被赶着去上面洗澡。 苏婉婉正在准备着今晚的餐食,我虽然不好意思,但也不好阻止。用她有些过激的话来说,难道我现在连给你们做顿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阻止到显得我们真的对她有偏见一样。 水是温热的,从头顶流下,我扶着墙壁任由花洒的水四处的流着。 说起来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个习惯,我就喜欢在浴室里面思考一样说起来很矫情的事情,想想从前,再考虑一下将来。 我回忆起妈妈把我从爸爸手里拉回来的场景,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夫妻之间好聚好散的典型模范,妈妈就跟平时领我上学前一样让我跟爸爸说再见。 可那以后,我跟爸爸就相别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我从未见过他。 至于妈妈,也许是这场婚姻的打击,她变得更强,想要为自己撑起来一片天。 她是别人嘴里面的好员工、好经理、好女儿,可就是。 啊算了,这些陈年旧事我也不想去回想。 至于以后怎么样……我捋了一把头发,对于未来我充满了向往,可是心底的恐惧还是压制不住。 鬼神的介入让本来没有波澜的生活掀起轩然大波,我会被它们影响吗? 应该会吧,心底里面的答案很清楚。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更不知道我欠下的债,该如何偿还。 蓝珊,一念阑珊。 “今天晚上啊,你任务不大,就是跟你同学好好的待在堂后面。”老头子挑着炒好的韭黄鸡蛋往最里面塞,开始分配今天晚上的任务。 我点点头,捧着粥喝了一口。 苏婉婉吃完有些恍恍惚惚,有些心疼,本来挺好的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东西。 老头子掏出来一张纸片,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扭扭。 “那个,你们看看这上面的字认不认识?”徐老头子说着还有些虚,我撑开看了半天,“这不是你写的吧?” “能认识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徐老头子掩饰的咳嗽了两声,这上面写的都是一些道歉的话,还有几句看似咒法的句子。 徐老头子喝了口粥润润嗓子:“一会儿啊怨婴来了你就照着这个念,如果形势不对,我说‘赦’的时候,你就先念最底下的这三句话。” 说着他还拍了拍的我的肩膀:“你也是,我要说‘赦’的时候,你跟你同学一起念这个。”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护身咒之类的。 “我估计这家伙得等到三点阴气最盛的时候过来,看那架势它就是想让人死而已。” 苏婉婉听见徐老头子说死的时候,身子又止不住的颤抖,拿着碗的手也开始打哆嗦。 徐老头子撇了撇嘴,给自己开脱:“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敏感。” 三点,现在才九点,距离阴气最盛的时候还有五个小时。 徐老头子先提出让我们赶紧小睡一会儿,片刻又加了一句:“你们两个睡在你房间里,能抱着最好,现在不是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 徐老头子的提议让我红了脸,苏婉婉对于这些身外的事情有些麻木了,没有说好,也没有否决。 我们两个人一关上门之后我就有些慌了,从衣柜里面抱出来一床铺盖要平铺到地下,徐老头子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我不能这么做不是。 毕竟人家还是小姑娘,而且还是那种没有谈过恋爱的。 现在不是什么保守的社会,可是毁人家清誉这也…… “党参。”坐在床上的她突然开口叫我,我回过头望进她眼睛里面。 苏婉婉早就脱了鞋,用一种妩媚的姿势靠在床上,我一顿开始打地铺的动作更快了,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你睡床,我……我就睡地好了,现在也不凉。” 说着身后就贴上了一团柔软,她的手环住我的腰,小脸在我后背蹭着,有些无助的语气:“我不想死,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我呆在原地动都不敢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想要缓解气氛:“我,我就睡在下面,不跑。” 苏婉婉就绕着走到了我前面,被发丝遮盖了所有恐惧的她,虚弱的脸上加了不自然的娇羞,只是一眼就慌乱的别过眼神。 “你,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午夜睡梦惊魂录 她这句话就像在我心底凭空炸响的惊雷,我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那个被人视为女神的姑娘会这样跟我说话。 我张着嘴,无法将我内心的情绪言表出来,结巴了半天有些尴尬:“这……这不太好吧。” 苏婉婉的手滑进我的手里面,握着总感觉像是一段丝绸。 “没事的,这里……又没有别人。” 她说的过分暧昧,我到底也是个男人,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就是考验这个男人是否甘当柳下惠。 我背对着苏婉婉,看着墙壁,两个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什么话都不想说。 苏婉婉跟我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我倒是想忽略身边清浅的呼吸声,只是有种叫欲望的东西不断的升腾。 我身边有个女人,有个很标致而且极其诱人的女人。 这样的字眼在我脑海里面不断的回荡,我想把这些有些肮脏的想法抛之脑后,一闭眼全是第一次见到苏婉婉的情形。 那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难怪这么多男人都会对她动心,应该……她满足了所有男人那点择偶的标准。 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个样子呢?在外面她明明清高孤傲,对于男人的爱意都熟视无睹,可是面对我却笑眼盈盈。 是不是,她对我…… 我想到这儿的时候感觉另一个讽刺的声音照头给我一盆冷水:“你就是个屌丝,充其量就是长得还不算磕碜,有几毛钱的屌丝,想想学校那些富二代,还有高富帅,要真的说起来苏婉婉能看上你?” 内心深处,还是现实的。 我闭了眼睛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苏婉婉要对我这个样子? 难不成是因为看病吗?我似乎也没有帮她多少。 迷迷糊糊我又想起来苏婉婉冲我笑,她跟我说,党参我们是朋友啊。 我翻了个身,鼻间全是苏婉婉的发香,丝丝缕缕。我埋脸进枕头里面,这可真不是男人受的罪。 可是下一秒,所有的想法都烟消云散。 我只是抬头想要呼吸一下,却意外的看到…… 窗户上有个男人正在笑吟吟的看着我们,那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带着愤怒带着不甘。 因为玻璃一直没有修的缘故,他的样子我看得异常清楚,那五官不算是粗犷有些狰狞笑得我头皮发麻。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卷起窗帘,有意无意的从那个男人面前刮过,再一晃就没了他的身影。 不,我没有看错。 我攥紧了毯子,头上豆大的汗珠往外冒。 这里可是二楼啊,就算是不高但站个人怎么可能? 除非,刚才那个,不是人。 以前可能我还会自欺欺人一下,直到我世界里面开始强硬的插入那些匪夷所思的片段,终于内心的世界观变得面目全非。 我护住了苏婉婉,小心翼翼的起身往窗户那边走去。我只是想看一眼而已,确定一下我看到的是否属实。 可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 我移步到窗户边,深吸了两口气朝楼下看去,街道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萧条的亦如昨夜。 也许是幻觉呢。 我松了口气把头刚刚往回缩了进来,猛然觉得脖子一凉,好像什么东西掉落到里面一样。 我凑着不明的光往脖子里面抹了一把,掌心里面有些偏黑的东西,滑滑腻腻。 望了一眼天花板确实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二楼房顶上,那东西在房顶! 我猛然间往后退了两步,一想起刚才缩头出去那男人正在盯着我的画面,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紧紧一缩。 正确的做法我应该跑下楼去找徐老头子上来,这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 但是,我一走就留下了苏婉婉一个人,看她似睡不睡的样子有些心疼,在梦里都蹙着眉头实在不忍心打搅。 怎么办? 我坐在床边紧紧盯着那个残破的窗户,倘若那东西从窗户外面爬进来……我该怎么办? 手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脑海里面一片空白,留下来的画面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 我倏然看见窗户前划过一道黑影,那速度很快,快到我来不及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紧接着,楼下便传来什么东西摔裂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一兜子的西红柿被狠狠的掷到地上,变成一滩烂泥那一刻发出来的。 我颤抖着起身走到窗户前先看了看上面,灰蒙着雾霾的天空,再往下看…… 那是一个男人,他的脖子硬生生的被拧了过来,诡异的笑容还留在脸上。那些从肚子里面甩出来的器官还很新鲜,花白的脑子喷溅在周围。 我胃里面一阵反,想都没想就冲到卫生间把胃里面的东西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刚才的画面,无疑是我的梦魇。 实在是太过血腥,二楼啊!这是二楼!怎么可能摔成这个样子! 我用水往自己嘴里面灌,想把那些嗖掉的味道冲刷出口腔。 直到,胃里面吐不出来任何东西,我重重的瘫倒在地,脑袋碰到没有紧闭的门有些痛。 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不通,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冲掉了那些肮脏的东西我起身往屋子里面走。 苏婉婉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我拉着门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我生怕她又被怨婴附了体,如果是那样我现在不过去还有一条生路。 苏婉婉听见门的响声慢慢抬起头,满脸泪痕的抱了过来:“你去哪了!你……你知不知道我看不见你真的好害怕。” 我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身子,想说话却又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胃里面一阵蠕动,不自觉的看向窗外。 窗帘飘飘,窗户外面依旧是以往平凡的景象。 我不能跟苏婉婉说刚才的事情,我一个男人还受不住冲击,更别说她还是个女人了。 “没什么,我去了趟洗手间。”我拍了拍她的背,晃了一眼看见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不然一会儿会困的。” “那,那你要抱着我。”苏婉婉提出来这个并不太过分的要求,脸唰的就红了抬起脸来,“万一,你再跑怎么办?” 我想张嘴解释,但又压了下去,扯了半天嘴角也不知道笑没有笑出来。 “我不跑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哪都不去。” 我背对着窗户,生怕看见它会有恐惧感,我现在怕极了一转身就看见一张死人脸。 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抱着苏婉婉的手又紧了紧,怀里面满是馨香才安心了一点。 苏婉婉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甜美的模样让我舒心了不少,就当是个梦吧。 我把头埋在她的发间,不一会儿就听见她说我压的她头发有些疼。 她起来本打算把头发扎起来的时候,动作突然就愣住了。 “党参……这是二楼吧。” 她突然间说的不明所以,推了推我,表情惊恐的有些骇然。 我点点头,也没有联想到那么多。 她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窗户那边,我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向后看去。 那个人背对着我们,只留给我们一个脖颈还有满头的短发。 我猛然起身捂住她的眼睛,有些慌张:“婉婉,我们走……不要看!” “等等。”苏婉婉从我怀里面挣脱开来,“这个人……好熟悉。” “没有的事情,走,我们找徐爷爷去。”我强行的揽着她往下拖,绝对不能让她看见那张脸。 苏婉婉使劲掰开了我的手,朝后看了一眼,抓着门不走,嘴唇喃喃叫了一声:“爸……” 我一怔连给她捂眼带走的动作都忘了,任由苏婉婉撞开我冲了过去,接着我听见她的低呼声。 一转身苏婉婉已经趴在了窗户边,我心脏一缩两步跨过去把她拽了回来,心里面只能祈祷她没有看见楼下那么一滩。 “刚才……刚才我明明看见我爸在窗户边的。”苏婉婉似乎有些不解,脸色一变,“我爸,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刚才应该是四下看过了,怎么没有我想象中的花容失色。 有些疑惑,我鼓起勇气往下看了看,地面上行人扔的垃圾还在,那具尸体不翼而飞。 我抬头看了看楼上,再看看四周……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都是我的幻觉? 不,不应该的。 我的耳朵也听见了男人坠楼的声音,还有刚刚苏婉婉也看见了那个人头。 我拧着眉,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咱们先去找徐爷爷,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咱们再商量好不好?”我安慰着她,自己的手抖有些发虚。 苏婉婉摇了摇头,甩开我的手:“我要给我爸打个电话。” 她的包在客厅,直接从我身边小跑过去,疯子一样扯开自己的包翻出来手机,哆哆嗦嗦的打着电话。 她又哭了,担心的样子显于表情。 我也希望这通电话可以带来喜讯,而不是……噩耗。 “喂爸,你在哪呢?”苏婉婉接通了,哭腔着诉说着。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婉婉只顾着点头:“爸我现在没事,我……嗯我住在同学家。” 因果报应无止休 “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苏婉婉追问着,似乎听出了什么端倪,“你连我都不肯告诉吗?” “别这样……”苏婉婉不停地蹭着泪水,原本白嫩的脸有些红印浮在上面。 我在一边只能静静的看着,我不是她们家人,自然也没有资格插手这些事情。 “爸……爸!”苏婉婉拿开电话疯了似的再拨,我不知道她到底打了几个,最后咬着唇仰天看了许久,说了句很无力的话,“我爸……他不要我了。” 我笑的有些僵硬,本想去扶她一把来着,可是见她有些抗拒。 “怎么会呢。”我安慰着她,“或许啊,你爸爸有什么苦衷吧。” “他,他跟我说让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回去了。”苏婉婉说着,虚弱的闭了闭眼,忽然就昏阙了过去。 我一愣直接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打横抱起来跑到楼下,原本的药方此时被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纸,徐老头子坐在那一堆线的中间,听见我们下来睁开眼睛看了下表:“现在还不到时间,你们这么快下来做什么?” “苏婉婉昏过去了!”我有些焦急,把她放在我的椅子上去,徐老头子眉头一皱似乎是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那,那怎么办?” “这眼看外面的阴气越来越重了,现在你们去找医生肯定是不可能的。”徐老头子看看门外,又看看我们,可是那个坐姿始终没有变。 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平静的跟他说道:“我们在楼上,遇见鬼了。” 徐老头子没有多少起伏的表情,一阵惊错过后只说了句:“你们在楼下吧,跟我说说刚才的事情,另外……注意一下它要来了。” 我把在楼上的事情全盘都告诉了徐老头子,苏婉婉一直也没有醒的迹象,徐老头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想什么只是不能告诉我。 九世怨婴来之前,徐老头子问我想不想看看。 我想起上次楼上悬着的那具尸体猛地摇头:“不,不了……我还是这样平常一点好。” 徐老头子并不认同,反驳着:“要是它袭击你们,你连它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躲?” “还有啊,你迟早要面临这些的。”我不知道徐老头子一口一个迟早的根据在哪里,也许事实就证明了……我的往后要轰轰烈烈。 我如徐老头子所愿泡了一杯阴茶水,那个味道有些怪异,涩涩的很难说出口。 我喝完之后就看见店门前时不时的走过一两个鬼魂,它们只是专注着自己的事情,对这里的情况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与我们相交,却不曾被我们发现。 九世怨婴来时,就黑社会过来清场子一样,外面的黄沙大作,屋子里面的灯棍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忽明忽暗,里面的灯丝啪啪作响。 也许这就是磁场的缘故,影响着电器这些东西。 不堪晃闪的灯光终于歇了菜,外面的街灯也如同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全部融进夜色里。 我的眼前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轮廓,被夜色笼罩着。 徐老头子不慌不忙的点起了蜡烛,两根指头宽的烛火撑起来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在黄沙肆虐的夜色里,突然融进一个并不高的黑影,它缓缓走着,最后立定在我的店门前。 徐老头子如同大敌来临一般大喊一声:“它来了!” 我推着放着苏婉婉的椅子就挪到了堂后,好奇的驱使我看了一眼过来的九世怨婴。 它一周岁那么大孩子的大小,灯光中它双目呲红,通体都是黑色的,身上的裂缝一道一道…… “小畜生,你为何要害人?”徐老头子见它来了,直接抽了桃木剑就站起身来。 那婴儿笑起来格外的尖锐,就像是我的医院听到的那般。 那晚上的事情一下子就浮现在眼前,有些空灵的声音带着狠意:“死老头,这事本跟你们没有关系,是你们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就得死!”说着它直接就扑了上去,我缩回头听见徐老头子大喊了一声“赦”。 本来我跟苏婉婉该开始念护身的咒法,可是那张纸条却不知道给放到了哪里。 我摸索着苏婉婉所有的口袋,掏出来个皱皱巴巴的纸条,现在看什么都是一个轮廓更别说是纸上字了。 “徐爷爷,我看不清字啊!”我探出头就看见那小鬼被困在了它早摆好的阵里面,四周的铜铃声大响,他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那张本就定好型的网越收越紧,中间的九世怨婴就像是被定身住了一样,只能呲牙咧嘴却不得动弹。 这样应该算是已经束缚住它了吧。 “徐爷爷……”我喊的声音大了些,看他还是专心的作自己的法,根本来不及理会我的事情。 我抱着些侥幸的态度,应该不念的话说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随着那个网越来越小,九世怨婴终于服了软,哀嚎的哭声在屋子里面回荡。 徐老头子突然大喊了一声:“堵住耳朵!” 我本来捂住了自己的,却发现苏婉婉还没有堵,脸上痛苦的表情越来越明显。干脆心一狠,松了手给她堵上,还来不及高兴她的样子好转,我就给中了招。 对,是一种叫做幻觉的东西。 我突然感觉到四周的景物全变了,又回到我在山西的那些年间,最痛苦的那天。 “救我党参……救我……”她朝我爬了两下又被那些混混拽了回去,伤痛随着她的哭声从心口蔓延开来。 我看着那些人撕裂了她的连衣裙,把那抹红印在了白衫上,刺眼…… 我不敢跑上去,因为怕挨打,因为懦弱。 我看着那个愚蠢的自己跑去找了她的家人,一五一十的说着发生的事情。她的父母在麻将桌上玩的不亦乐乎,我哭诉着,直到他们一群大人惊醒,疯了一样的朝小树林跑过去。 在伙伴眼里漂亮的像是仙女的蓝珊,抱着一堆破布就靠在树边,她的脸上淤青未退。 她爸爸在愤怒之中提起了我的衣领,让我告诉他到底是谁干的。 那时候还年少,被这种阵势吓得浑身瘫软,把那些人全都招了出来。 我记得那个夕阳,铺天盖地的都是血红。 蓝珊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她笑得凄凉:“党参,我家破人亡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 她说,党参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她说,党参我诅咒你这辈子不得好死。 …… 一切咒骂在我耳朵里面回荡着,我的心好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那天蓝珊的父亲提着刀冲向了那群正在打台球的小混混,一手一个,满屋子的血,那散落的台球,我记得血泊中那颗沾着血的四号球,那样深刻。 他的父亲被枪毙那天,蓝珊跟她的母亲从那个镇子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现在她们过的好不好。 我走在那个镇子里,总感觉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那种感觉…… “你怎么了?党参,你别吓我啊!”苏婉婉摇醒我的时候,我正拿着刀不停地在眼前晃,至于刀子哪里来了我也不知道。 苏婉婉摁着我的手臂,崩溃的情绪跟我有些相像。 我扔了刀不顾前面的打斗把苏婉婉拥进怀里,我不是一个好人,就算我做的再出色,我的人生都已经有了污点。 “苏婉婉……”我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她的嗓音沙哑,但对我来说却是一剂强心针。 我要救苏婉婉,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保护这个女人。 以前,我看着蓝珊被人欺负,今天我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不管发生什么,站在我身后。”我松开她,前面的徐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招架不住了,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腻歪完。 苏婉婉蹭了一把泪,拉着我往外面走。 那个九世怨婴被紧紧的捆绑着,细线像是要钻进她的皮肉一般紧。 苏婉婉就直视着那怨婴,忽然跪了下去,神色诚恳而坚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怨婴的目光分毫没有因为道歉而缓和,反而更加的猖獗,“我熬了整整一百年!一百年!就落了个给别人当奴役的结局,哈哈哈……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我想,我爸妈也是被人欺骗的……”苏婉婉垂着头,两个手安分的放在腿上,“还请你能放过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哪怕……” 那怨婴像是要往上扑的样子,凶残了不是一点。 我本来想要站在苏婉婉面前,徐老头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那线也发出了紧绷到极点的声音。 “哪怕,你让我还命也好。”苏婉婉咬着唇说下来这句话,她拦着我,抬头看了我两眼轻笑道,“党参啊,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些事情,我想清楚了,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们过上平静的日子,真的无所谓。” 徐老头子的手指已经开始痉挛,有些愤恨的问我们:“你们怎么不按纸条上面说!快把苏婉婉拉走,在这儿说什么胡话!” 我拽了她一把被她甩开,她直起身子来给那怨婴磕了个响头:“拜托了。” “你以为,我就要你一条命吗?”那怨婴根本不会理会苏婉婉的退步,反而更加的得寸进尺,“我要的是……你们全家,都给我陪葬!” “你休想!”徐老头子的最后一击拼尽了全力,一口鲜血从他嘴里面喷出来后就软软的倒了下去,那怨婴一下子撑开绳索,我看它的动作像是要往前扑,直接挡在了苏婉婉面前。 或许吧,蓝珊的诅咒应验了,我被鬼给弄死,这算不是不得好死呢? 胸前的肋骨应该是断了,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器官,身子里面的东西就像是绑在一样那般的疼痛。 后背因为撞上了墙壁有些钝痛,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快要麻木了。 温热腥气的血液从我鼻子里面往外涌,我一张嘴就有液体往外流,嗓子里面血液翻涌的感觉我都能感受到。 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再变凉,灵魂在慢慢涣散,苏婉婉在我面前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怨婴应该是走了,我看不见它的身影。 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所有的意识随着眼皮子下沉而再也没办法看一眼这个世界。 解脱了吗? 我总觉得自己在海上飘着,波浪推着我往不知名的方向走着,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心里面一遍遍的提醒自己,我已经死了……所有人间的一切,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就是我的姥爷,我连句道谢的话都不曾说过。 我该谢谢他的,这些年对我付出那么多。 “真是废物!”浩渺的天空中,一道清丽的女音传了过来,她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闭着眼睛,享受着死亡的宁静。 忽然觉得有人拽起了我的衣领,力道很大。一睁眼却看见舅舅的样子,他瞪着两个大眼睛,有些凶横:“党参,你还是我侄子吗?这么废物,难道你就甘心这样随波逐流?” 我甘心啊。 我真的甘心。 虽然没有救成蓝珊,但看样子我救了苏婉婉。 或许舅舅知道了我的答案,摁着我的头摁进了水里,有咸涩的液体灌了进来,我有些窒息。 “党参啊……你睁眼,睁眼看看我不好吗?”我的手上有些温热,有个声音很急切,苏婉婉她又哭了。 苏婉婉拍打着我的枕头:“你都睡了三天了,医生说……你早就该醒了啊,你是不要我了吗?我就你一个朋友,我爸爸去世了,妈妈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就只有你了党参,真的。” “党参啊,我求求你,你睁开眼好不好,你就看我一眼。我求你别这样,我求你了……党参。” 她现在哪还有一点矜持的样子啊。 我倒是想看看她着急的样子,可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啊。 “苏小姐,还是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好吗?”有个护士的声音传了进来,苏婉婉连忙说着抱歉,央求着,“我,我不吵他,我就在一边看看好吗?” 我看见黑乎乎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有些刺眼的光亮透了进来,我眯了眯眼睛听见苏婉婉惊喜的声音。 “党参,党参……” 嗯,真的要吵死了。 我听苏婉婉说,我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一堆什么受损。 苏婉婉一勺一勺喂我据说熬了一早上的骨头汤,我鼻子有些疼,手上扎满了液体,也就由着她慢慢来了。 苏婉婉跟我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我们的生活要天翻地覆了。 苏婉婉的父亲,跳楼了。 从她们家公司的楼顶,十六楼一跃而下。苏婉婉说的时候抽噎着,我想劝她别哭,她先我一步安慰道:“我爸给我留遗书说,这种事情是他的报应,我不该哭的……” “不能哭。”苏婉婉说着,有些忍不住跟我说了声抱歉,把汤放在柜子上面就跑了出去。 婉婉的父亲,留给她很大一笔钱,还有公司的股权。不过因为年龄的缘故,先交给了她叔叔来打点,等到大学毕业就会还给她。 至于妈妈,不知所踪。 九世怨婴跑了,听说在攻击了我以后迅速的撤离了药店。 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着,苏婉婉也完好无损。 毛小乐也醒了,现在在普通病房,医生说要康复至少要半年的时间。 听说,她的左手以后再也拿不动重物了。毛小乐被人推着来看我的时候,乐观的样子依旧没有变:“反正我觉得左手也就拿拿符篆的事情,出不了什么力,废了就废了呗。” 我明白,我们都是在逞强。 学校那边还派了专门的学生来慰问,光明正大给了我半年的假期。在同学嘴里面我才知道是苏婉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到学校说,是她开车撞得我,所以她要负责到我康复为止。 我们都元气大伤,九世怨婴也没了方向。 徐老头子说我们暂时安全了,他也会等毛小乐差不多时领着他去师门寻求帮助。 好像,又平静了下来一样。 如果,没有那个黑鬼我觉得会更好一些。 晚上我被人推醒之后,睁了睁眼就后悔了。 黑鬼就站在我床前,拿着一个皮箱,出于反应我张嘴就要喊人被他一个手势迫使给压了下去。 黑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把皮箱子放在了我的床头:“党医生,我是来慰问你的。” 我不需要!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如果真的为我好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他嘿嘿一笑:“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啊,你看——” 他拉开了皮箱,里面整整一箱的人民币。 “我知道你这次生病要花不少钱,眼巴巴的就过来给你送钱来了。” 黑鬼那得逞的样子,明明我还没有收钱。 我黑着脸,每次呼吸都有些轻微的疼痛,更别提说话了。 “我不要,你拿走!” 我说完就跟全身虚脱了一样,黑鬼把箱子合上往我这儿推了推:“我说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我这可是因为你给我治病才给你的钱啊,这是你应该的你都不收?” “我上次,收过了。”我躺在床上挺尸,真的不想多说一个字。 黑鬼笑嘻嘻的样子总让我感觉没安好心,他生前是个商人,说起话来客气又让人无法抗拒。 可有个成语怎么说,鬼话连篇。 我可不认为这鬼真的就因为我给了他两把山楂,巴巴的过来给我送钱。 啊对了。 说起来治鬼这件事情,我居然忘记我姥爷还给我一剂药方,让我灌给九世怨婴来着。 真是的! 说实话听的挺懊恼的,姥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肯定广。他说那药管用,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那天晚上我煮好药,趁着九世怨婴被绑住的时候给他灌下去…… “党医生,那个……钱我就给你放这儿了,你不要也得要。”黑鬼就是看我躺在床上不敢乱动,真的丢下那个皮箱子就从窗户那边跳了出去,紧接着老头子就攥着一把符篆闯了进来。 我这个属于特护的病房,苏婉婉给我办的,就两张床。一张给我睡,一张是留给看守病人的人睡得。 老头子就是抽空出去方便一下,这黑鬼就钻了空子。 “刚才是不是有东西进来了!”老头子到处的找,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的角落。 我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皮箱子,简洁明了两个字:“走了。” “走了?不应该啊。”徐老头子还没有发现,直起身子来,“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钻进来了,想着是有东西来害你了……” 我没说话,这时他凑过来看我的情况才发现了箱子。 “哪来的?”他摸索着要打开,我眨巴着眼睛,“鬼给的。” “鬼给的?”他有些不信,一打开箱子整个人都愣了,片刻有些严肃的问我,“它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你卖了什么东西给他?” “治病。”我只能挑着最能说明问题的词汇来解释了,徐老头子还不太明白,有些疑惑,“治病,治什么病?” 我白了两眼,刚想张口他便恍然大悟:“是不是……你给鬼治病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高兴。 啪的合上了箱子,有些沾沾自喜:“我就说嘛,阴缘这件事情注定了就躲不过,你还是早点适应比较好。” 鬼才适应呢!我一想到以后我要坐在堂前给鬼看病,浑身上下汗毛都要乍起来了。 幸好这个黑鬼只是有阴谋,一直没有动我,心底还算是善良。要是换个什么九世怨婴之类的东西,那我岂不是要挨撕。 “对了你跟地下的人,签合约了?”徐老头子说的我莫名其妙,合约,什么合约? 徐老头子看了我许久,有些惊愕:“你不知道?哎你没有签合约,治什么鬼?” 那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鬼知道为什么了。 徐老头子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不管怎么的,你这算是接了阴缘……签不签合约,那都是迟早的事情。” “下面的人啊,能认定你最好不过了。”徐老头子躺在了床上,苍老的声音感慨着,“等你做了鬼医,阴阳两道见了你都得恭恭敬敬,那也挺不错的。” “因果啊因果,有其因必有其果。”徐老头子看我也没多大事情了,有些困倦,迷迷糊糊扯了条被子盖在身上就睡了。 他的鼾声在屋子里面,不是一般的烦。 我盯着天花板不停地看,难道……我注定就跟徐老头子所说,以后要跟鬼神打交道了吗? 西边传来的噩耗 在医院里面可以说是我这么些年来最清闲的日子了,每天吃饭睡觉陪着苏婉婉聊聊天。说是要养半年,我只住了一个月就搬回了家。 苏婉婉光明正大的住进了我的屋子里,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在客厅里又安置了一张床。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更多的时候只是朝我笑笑而已。 不再说怕,也不再人前哭了。 我每夜从梦里面惊醒都能听见里屋里面她压抑的哭声,表面上的坚强,骨子里还是那份柔弱。 偶尔我就坐在床上听着她的哭声直到她累了,再无响声才睡下。 苏婉婉更加像是一个贤妻良母了,每天张罗着做饭洗衣,到了上课的点有时候赖在家里整理衣物,有时候就会过去露露脸。 听说学校的很多人都说苏婉婉名花有主,没有见过我的人都在背后说党参多么多么有魅力,家境多么有钱。 而那些知道真相的,也就说句苏婉婉瞎了眼。 她不介意,我也不好赶她走。 这种平静祥和的日子,在一通电话后,戛然而止。 “参参回家吧,你姥爷……病重了,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窗外正在下着稀稀淋淋的秋雨,并不大夹杂着冷厉的风拍打在我药店门前的玻璃上面。手机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感觉现实真的不是一般的残忍,我的生活才恢复往日的平和…… 苏婉婉端着一碗汤从上面下来,叫我的名字还没有说出口就收了回去:“怎么了吗?” 手机被摔得电池跟机壳就散开了,我眼前有些模糊,蹲下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袖子蹭了蹭眼角:“没什么……” 苏婉婉没有再追问下去,把汤放在桌子上许久未动。 我蹲在地上把电池往里面装,装作没事的样子跟她说道:“我,我得去山西一段时间了,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得过去看看。” 苏婉婉直视淡淡的回应:“好。” 我没有再说话,苏婉婉却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跟我说道:“其实,我应该先跟你告别的。” 嗯? 我错愕的转过头,她两个手压着自己的连衣裙摆笑的温柔:“是这样的,我叔叔说希望我去美国念经济管理,为了我爸的公司……我答应了。”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开始掉:“这段时间,我过得还算是很开心吧。真的谢谢你在我身边,也谢谢你那天挡在我的面前。” “我……”苏婉婉没有再说下去,她深吸着气,最后朝我鞠了鞠躬,“对不起,本该我要照顾你到病好为止的。” 我错愕的看着她,良久笑了出来:“那正好,今天中午吃个散伙饭吧,我一会儿去网上订张票。” 可能是因为周末的原因,坐票已经售罄我咬了咬牙掏双倍买了一张卧铺的票。 苏婉婉去临街买了烤鸭回来,事先让店家切好的鸭片一排排的摆放在里面。 这顿饭吃的很丰盛可是气氛却比起以往都还要压抑,我卷着春饼像是一个老友临行前喋喋不休的嘱咐,要是在国外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 我们这个三流大学,实在是不值得留恋。 “党参啊。”苏婉婉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放进我的碗里,“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五年之后回来,我希望……我还可以这样。” “嗯。”我低着头把那一大卷的东西全塞进了嘴里面。 五年之后回来,苏婉婉一定会变得更加光鲜照人,留学生,美女总裁……这一系列自带金色铭牌的头衔就加在这个女人身上。 现在的苏婉婉我没办法与之对比,以后我更加高攀不起。 “我们要永远是朋友,党参,我们是朋友。”苏婉婉放下筷子,一双手覆了上来,有些像是强调一样再次重复,“我们是好朋友啊。” 我点点头,抽出手来又拿了一张春饼。她脸上一种叫做落寞的情绪一闪而过,低下头:“多吃点吧,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菜吃了吧。” 我们两个再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寻常里的那些玩笑也说不出口。 苏婉婉吃的很少,拽起了自己的包:“我要赶回去收拾东西了,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我举着自己的油手只是笑,她轻哼一声随即笑了出来:“算啦,就这样吧。我走了哦,以后……不要想我。” 我只是埋头吃着菜,听着她小皮鞋的声音蹬蹬的从我二楼的楼梯上跑下去。我没有去送,生怕自己真的没出息到开口挽留,她是我第一个朋友吧。 生活充满了未知,也许上一秒的人还在跟你笑,下一秒就会不知所踪。 我回山西就必须坐车到石家庄市的火车站,幸好并不太远,高速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买的是晚上九点的车票,终点山西长治北站。 火车站的人永远都是熙熙攘攘,我坐在一个空椅子上,出门的时候只拿了钱包跟一套衣服。我抱着包带着耳机听音乐,看着手机里面苏婉婉自己照的自拍。 还真是来得缘分快,散的也够快。 苏婉婉是早上三点的飞机,此刻应该还在家听着别人的嘱咐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啊,希望以后的路途幸运多一点。 想起来姥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到这个消息那时候的内心感受,就感觉……很不可思议。 姥爷的身体明明很硬朗,而且他自己也是个医生,小病小灾都能看得出来,那这样还会得什么重病呢? 我看时间还早,就背着包去了不远的北国超市。姥爷家那边板栗、核桃很少,上次我从爷爷家背过去的他都舍不得吃,我姨姨们过去了也像献宝一样的掏出来两个。 原本我想不要拿那么多行李的,毕竟不止是坐五个小时的火车这么简单的事情,到了长治还要倒车到临汾,再倒车到安泽,然后还有一个小时候客车才能顺利到达姥爷家。 可我现在想法变了,姥爷喜欢吃这个,说不定他们都是在哄我,那正好我也能带点礼回去。 从超市出来,我还吃了一顿饭,七点多的时候又往回赶。 市里面的雾霾比起我们县城还要浓重,带着些怪异的酸涩味,闻多了喉咙有些发痒。 许多出租车司机都徘徊在火车站外,拉住那些从里面大包小包背着行李的人问要去哪里。 深秋的夜有些冷,我把核桃全都放在了书包里面背在了身后。我拽了拽衣领,搓搓手快步走进大厅里面。 现在取票也就差不多了,原本那个自取的地方还有很多人,正值吃饭的时候那里也只剩稀稀淋淋的几个人。 我用身份证拿了票找了空荡的位子继续候着那辆带我去远方的列车,我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地方,喧闹的人群,弥漫着各种味道的大厅。 许多看着像是打工的一族并不在意地板是否脏,直接睡在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这地方人不是一般的杂,又卖黄牛票的,也有做一些“小生意”的,当然少不了想弄点钱花花的小偷。 九点的列车姗姗来迟,我跟着大批的旅客往站台的地方走。 那是辆白皮的车,据说是特快组的。我记得小时候还是那种走时会咣当咣当响的绿皮,上面用黄色油漆写着几号车厢。 卧铺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各色的人睡在床上,一股子脚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些人转头看看我,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的七号在上铺,庆幸自己昨晚上洗刷的干净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味。 我下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但感觉并不正经。 在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她穿着露骨的黑蕾丝背心靠在墙边涂着艳红的嘴唇,有些男人时不时就把目光放在她那耸起的高峰上,她看过去倒像是在抛媚眼一般。 我爬到上铺,把自己的包放在枕头上面,掏出来手机做消遣压了上去。 包里面还有不少现金,以及我的银行卡。我不希望我睡着了一觉醒来,东西都不见了。虽然这地方人多眼也多,可这个社会我是真不大相信。 我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有姥爷家的事情,慢慢想的有些烦躁就想起来苏婉婉那张脸。我跟她相遇的真心不怎么让人觉得欢喜。我负了伤,毛小乐也进了医院,徐老头子也损了半条命。 徐老爷子那天带着毛小乐走的时候,偷偷的告诉我。 是那九世怨婴把她父亲从高楼上推下去的,然后顶了她父亲的命去投胎了。 就算是我再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她父亲不在人世了这已然成了事实。 苏婉婉走了也好,这样多少能让她放下一些心里面的负担,忘记这些显然不太可能,那就放在心底慢慢释怀好了。 我窝在小床上看小说,这个床确实是很小的一张,幸好我体型比较瘦要不然还要露出去好多。 这节车厢里面有三个人明显是在一起的,窃窃私语着不时还大笑两声,地下的瓜子皮越来越多,他们丝毫不在意这节车厢对他们投过去带着厌恶的目光。 “对,有种你就给老娘过来!我要是说一个怂字,随你怎么弄死我都行!”卧铺突然颤抖了两下,我听见底下那个女人有些暴躁的吼着,并且越来越难听。 我素来不喜欢女孩子们爆粗口,觉得不是一般的没有家教。 我翻了个身,无视过所有人的表情,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踹开门的巨响。 火车上的致命冲突 我觉得背后一凉就看见一个气势汹汹的壮汉堵在门前,他那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指着我下铺的女人:“你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说一遍?”她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你怕丢人老娘不怕!你他妈的不是很爷们吗?怎么搞大了我的肚子不敢承认?” 那个男人掏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抓出了一把钱,一股脑门全扔到了卧铺上面,又一把拽过了她的头发:“我告诉你,下了车就去给我弄掉!别让我再看见你挺着肚子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说回来这一幕惊呆了众人,那个男人一身的戾气,凶狠的目光令人觉得可怖。 “我要是不呢?”那女人云淡风轻的说着,冷哼一声,“我还就不打这个孩子了,我要去找你老婆!我让她看看,她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禽兽!” 啪—— 那男人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众人倒吸了口凉气,底下的动静让我躺着也不舒服。女人的性子估计也烈,挨了这么一巴掌肯定是不好受,不断地重复着:“你打我?你他妈的敢打我?” “我告诉你,少给我惹事儿我能让你活几天,要不然……”男人威胁的声音没有再说下去,我瞥眼往下看,男人手里拽着她金黄色的大波浪头发使劲的拉着,头皮都揪起来。 女人也是个暴脾气,一口唾沫就吐到了男人的脸上:“滚你麻痹的,有种你弄死老娘,要不然我带你儿子气死你妈去。” 这种情况下连拉架都是种技术活,不凑巧的是这节车厢里都是些年轻人,见了这个种场面还有人说什么上厕所急匆匆的逃离的。 她们开门时我看见站在门外的一个小姑娘,也不能说姑娘……她长得很有特点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算是过目不忘了。 她的肤色实在是太白了有些超乎寻常的那种,穿着一个吊带连衣裙,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看着这个男人。 我刚想说什么,突然有个人就打算进来,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从小姑娘身上穿了过去。 她抬起头来朝我笑了笑,我一动不动,攥紧了被角。 她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赤着脚往我们这边走。 这时人群一阵低呼,我听不到那个男人的怒吼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失了声音的动作。 小姑娘扶着男人的手臂,脸上闪过一抹笑容,车厢里面尖叫声将我拉了回来。 那个小姑娘不见了,只看见男人不可思议的拔出来刀,滴答滴答的鲜血往下流着。远处的服务员也赶紧的往这儿跑,一边拿着传话机喂喂的说着些什么。 “赵诚你不得好死!”那女人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地,嘴里面的咒骂又让我让以前的回忆跟现在重合。 男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甩开那堆看戏的人群往外跑,列车服务员不停地喊着。 “那是杀人犯,赶紧抓住他!” 前面的吵闹声以及妇人痛苦的声音交织着,忽然前面的人群发出了躁动不安的声音。 我看见一个人匆忙的往卫生间的地方跑,浑身的血沫。 听人说那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拉开列车的车门,从飞驰的列车上跳了下去被拽进了铁轨,绞成了肉沫。 我听着浑身冰凉,那个女人流得满嘴是血,喃喃着:“赵诚你不得好死……” 列车被迫停下来了,这次的事故连列车长都过来亲自查看。 我自然不能还在原位上躺着了,抱着书包站在一个角落,女人身子下面全是血,已经疼的陷入了昏迷状态。 离这里最近的急救车来时,女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看起来男人的那把指甲刀上带着的小水果刀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也许吧,这个人的寿命已经到了。 我们这节车厢空了出来,他们重新安排了新的车辆来载我们。我选择了站着走完全程,一倒腾怕时间赶不上。 列车长对我们这些人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我没有任何的表示,刚刚发生了这件事情见证了的人都不好受。 被溅了一身血沫的女孩子怕是吓坏了,躲在她男朋友怀里哭哭啼啼,说什么亲眼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把那男人给推下去的。 我不能说对这种事情已经麻木了,但现在听起来确实有些习以为常。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呢。 站着到了长治的时候,正好是凌晨时间。外面的空气比石家庄好了太多,大口大口呼吸都不觉得呛嗓子。 我本想专门的等车厅出去后,先找了家二十四小时的餐厅准备吃点东西,可这时,我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她的身后正是那两个已经死了的人。 她就跟着我们这些人流往外走,我刻意的躲着他们拐向了另一个岔道口。他们从道上走过时,我看见小姑娘又转头朝我笑了笑。 本来就很凉的天气,这一笑直接让我掉到了冰窖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别人看不到,为什么我就要看见这些画面? 老头子笑吟吟的声音又闯了进来,他跟我说:“习以为常就好。” 我在汉堡店点了一杯奶茶,一份套餐,是皮蛋瘦肉粥。熬的很鲜,我却没有什么食欲。 掌心里面的温度有些暖,可我的心还缓不过来。 那一车的尖叫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先生,您的奶茶要续杯吗?”有人打断我的时候我舒了口气,里面的温度已经消失殆尽了,我摇了摇头,“不必了。” 我在店里面坐到了六点,外面刚刚擦亮。长治的日出比起来我待的地方要美一点,也许是我已经两年没有回来的缘故。 车站里面在五点的时候就已经有车开始跑起来了,我很幸运刚刚去买票就买到了最早的一辆,还是马上发车。 迅速的赶到那辆蓝色的车上找了一个舒服些的座位坐了下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车上的电子表等到半的时候,准时开始发车。 我身边的这个小伙子手里面抱着一沓书,不时地跟后面搭几句话。 “我等会儿到了学校还得补作业呢,昨晚上跟三藏打排位他妈的打到了三点。”他抱怨着,把书包扔到我们上面放包的地方。 身后一胖一瘦的人开始笑,那个胖子说话还有些大舌头:“肯定输了吧,三藏那小子文能挂机喷战友,武能越塔送人头。” “以后我再也不跟他玩了!”坐在我身边的人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我觉得自己有些沧桑,看他们也才初中的样子,对于网游之类说的精通。 我那时候基本都在家里面跟药材打交道,网吧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主要还是对那些游戏提不起来兴趣。 听着这三个人兴高采烈的探讨着,紧绷的神经也松懈起来,我靠在车窗旁边睡得迷迷糊糊。 我梦见我姥爷就站在逆光的地方,他跟我说:“中医,医人医鬼难医心。” 如今,我也终于明白医鬼到底是什么了。 这世间里奇人无数,没有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也许医鬼这件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是无稽之谈,但与我而言确实恍如昨日。 车子走走停停,这并不妨碍我的睡眠情况,我把包刻意放在里面,那三个学生下去的时候我还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身边后来做了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身上一股子难闻的烟味,前面有个女人捏着嗓子似的嫌弃道:“抽烟咱们能不能下了车抽?” “啊,行行,就剩下两口了。”他憨憨的笑着,并不惹人喜欢。 “昨晚上朋友圈说在长治火车上面,捅死了两个人,还压死了一个。”前面的人闲得无事就开始碎碎念昨晚的事情,我皱了皱眉头。 科技是发达了,通信也便利起来,自然而然谣言也就传播了开来。 最后两个人讨论着,连带一车的人都开始争论起来。 都是山西的人,说话的口音却不一样,叽叽喳喳像是一堆麻雀。 “真的,我表妹就在那个车厢边呢,亲眼看见的。”那个女人占了上风,指指点点说着,“昨晚上是有两口子吵架,那男人拿刀子捅死人了之后,从火车上跳下去了。” 这是事实没有错,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样的画面。 那个白的根本不是人的小鬼,她推着男人的手刺进女人的腹部,又把男人拉下了车厢。 听说黑白无常是专门收鬼的官吏,在各大的神话故事里面,它们也占着很重要的角色。可真的是这样吗? 二猴子小时候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把我姥爷气得七窍生烟,姥爷不愿意让我接触他,说他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 他的嘴里面讲出的故事,总是跟我看见的世界相违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魂魄,人死的之后,魂魄会在阳间逗留,就变成了鬼。有的人阳寿已到,就会有专门的人来接他走,能让黑白无常出动的,不是大善人便是小鬼带不走的极恶之人。 我想,那个女孩子便是要带他们走的小鬼吧。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迷迷糊糊被鬼拽着走向生命的尽头? 这个,又有谁知道呢。 一本破旧的古书 我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姥爷家有些破旧的门外不知道何时就已经停满了各式的车。 姥爷这辈子给无数的人看过病,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的,从来没有人在背后说我姥爷一句不是的。他这辈子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一个在河南,一个在良马,另一个离我姥爷家并不远,只是一天到晚的奔波在外。 院子里面坐满了人,他们脚底下的烟头堆成了一堆。 家里面养的那条叫做皮皮的狗似乎早就料到了不安,见我回来时眼睛里面泪光闪闪。今天的天气响晴,晴朗的让人生畏。 许多人都认识我,见我回来了起身跟我打招呼。 我笑不出来,只是简单的跟他们点点头,这些人也明白我对姥爷来说意味着什么,撩起我家的门帘:“你姥爷在屋里面等着你呢。” 一进门就看见小姨拽着卫生纸坐在沙发上正哭,原本姥爷的小屋子里面也挤满了人。我真的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说重病就一病不起了呢? 不知道那屋子里面是谁说了一句:“党参回来了。” 他们用不同的眼神看向我,各个都红着眼圈,我把背包扔到了一边,每一步都走的沉重。 明明,一个月前姥爷还很健朗……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袋想着这些事情都快要炸掉了。 我听见姥爷虚弱的声音,他说你们出去吧,别在家里了。 我意识到,姥爷要跟我交代一些旁人不能听的事情了。 姥爷的小徒弟曾经就跟我说,我就是天生要当中医的料,姥爷对此也不否认。他说过,若干年后,他的手艺都要交给医术最精进的人。 其他的徒弟也都知趣,明白从我姥爷这儿学了治病救人的法子,不好意思跟我去抢他最后的压箱底。 我大姨身体不好,去年刚做了手术,现在应该在我舅舅家歇着。这两年还真是动荡不安,我跑来跑去埋了的老人不下五个。 舅舅出来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个硬气的汉子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姥爷这辈子没享多大的福,整日里为了病人忙前忙后,虽然儿女都过得还好,可是在他眼里都还是个孩子。我可以说,我是姥爷心里面最放不下的人了。 姥爷躺在床上,这才一年不到,这么好好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鼻头一酸,姥爷就笑呵呵的朝我招手:“这么大的小伙子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姥爷……”我站在他的床前,怎么都忍不住。 姥爷拽着我的手,看着看着眼角也溢出了泪,他说孩子你受苦了。 这句话就像是决堤大坝前的一记重击,我低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姥爷摸着枕头,如同献宝一样掏出来一枚铜钱,与他每年给我的不同,这一枚应该是经常打磨着的,边边角角还有铜光。 “姥爷这次是熬不过去了。”他塞进我的手里面,那铜钱还系着新编的红绳,“以后带着这个,能护身子。” “姥爷,你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咱们去好一点的医院看看吧。”我攥着那枚铜钱涕不成声,姥爷摇摇头,“不了不了,这辈子再怎么活着也都这个样子了。” “姥爷……”我抽噎着,他板起来脸却没有往常的一点气势,“把泪擦了,看看你这个样子,真难看!” “姥爷怎么教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姥爷握起来我的手,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临到头,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参儿。” “你放心姥爷,我……我在河北过得可好了。”我用袖子抹着眼泪,佯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姥爷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你骗不了姥爷的,姥爷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再说话,可以说我妈都不懂我的那些心思,姥爷一看就明白了。 “这辈子姥爷年轻气盛惹下的祸,到头来……”他突然间提来往事,慢慢的染上了氤氲的色彩,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面满是悔恨。 姥爷转头看看我:“参儿,姥爷是最该跟你说对不起的人。” 我握紧他的手一直摇头,他只是笑着:“如果姥爷没有猜错的话,那东西已经找上门了吧。” “姥爷已经不行了,镇不住那群鬼了。”他一次跟我把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以前遇见灵异的事情,他只是一句邪病直接的掠过。 他让我去药房里面第三个橱柜里,拿出来一个红皮的小箱子,说着把一把钥匙塞进了我的手里。 姥爷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快去。 药房里面还是记忆里面那个味道,带着些腐朽的气息,我擦着眼睛里面碍事的泪水,颤抖着把姥爷吩咐的小皮箱端了过去。 外面的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熙熙攘攘。 “姥爷没让你见过这东西。”他挣扎着起身,猛地开始一阵咳嗽,从窗台上摸了一卷卫生纸撕了两块包着咳出来的痰扔到地上。 恍然之间,我看见上面有些血色。 “姥爷,您到底是什么病?如果身体不舒服,您应该能察觉到的。”我皱着眉头,总感觉这个撑着家庭这么久的男人,一定有要是瞒着我。 我姥爷淡淡的笑了一声,摇摇头。 “病来如山倒,三年前做的手术又犯了……医生也说了,我年纪大了,这次挨着气管不能再做手术了。”姥爷给我解释着,打开了那个皮箱。 里面是一沓染着岁月色彩的书籍,发黄的卷页上面写着:“巫祝药经” “这东西是我一个师父传给我的,这本书……医人医鬼难医心。”姥爷感慨着,从里面慢慢的捧出来,“以前不让你看,就是生怕那东西找上你,参儿,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现在的情况我不管说什么好像都变成了多余。 “你出生那时候,就差一分钟你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了……”姥爷说着,伸手想来摸摸我的头,我凑过去,他便笑了出来,“你也不必害怕,这不是什么坏事。” “与鬼打交道比起人来,要简单的多。”姥爷在安慰我,我拽了一床被子让姥爷靠在上面,自己坐在他的身边。 姥爷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我现在就做个安分的听众就好。 “小时候那二猴子就想收你为徒,当时姥爷年纪轻,想着能把你拽出来。这跟鬼做交易,日子长了,我怕你受不住。”姥爷说着,有些后悔的神色,“有句话真对,天命不可违。参儿,你这辈子就是为了中医而来的吧。” 我垂着头继续沉默。 “小时候,我看你摆弄药材以为是一时兴起,再而当时也想给你治治身上的邪病,任由你去鼓捣。”姥爷拍了拍我的手,“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你都能独当一面了。” “姥爷……说起来邪病,我想问。”我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我小时候的病,是因为那个吗?” 他看着我半响,点了点头。 “这病是你从娘胎带出来了,一生下来就想让你离不开药材,当时姥爷也没有多想,知道你命里面弱气就用了参字想给你吊着命,谁知道……” 人一生下来应该是有使命的,就比如说我,名字叫党参,一辈子都离不开药材了。 “不过,你现在应该没有再犯了吧。”姥爷担忧的看着我,我点点头,“没有了。” 我不敢跟他说那些天发生的事情,比足轻重听着姥爷跟我讲这本《巫祝药经》。 与我想的一样,这上面记录的密密麻麻全是咒法。从头疼到止血,再到解百毒,制各种药。还有无数的药方,以及医鬼的办法。 “这书啊,以后你要多看看……对自己,对别人都有好处。”姥爷把箱子合上,交到我的手里,“姥爷实在是教不成你了,你也脑袋也聪明,多研究研究……你会比姥爷,做的更好的。” “但是切记,一定不要治全身冒黑气的病人,不管那人是谁,都不要治。”姥爷一脸的严肃,我在他的目光下迫使的点了点头。 姥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这书,等着你干不动了,如果没有得意的徒弟,就烧了吧。” 我抱着那个皮箱子有些错愕,这些可都是极其宝贵的东西怎么能烧了? “二猴子那套书本来他是想留给你的,直到死我也没让他见着你。”姥爷叹着气抬头看了看上面,“只能逼着他带进了棺材里,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愧疚。” “这书不能给寻常人看吗?”我曾经看过那样的报道,对于中医的法咒有一点点的了解。那本杂志没了踪影,后来的刊登上面也没了后续,应该是被谁给收藏了起来,不面与世。 姥爷拍着箱子,笑眯眯的跟我说:“如果你护不住它,宁可冒着死的危险,也得毁了它。” “这东西,要是流传出去……”他摇了摇头,“这个世道,就要大变天了,到时候的惩罚,你担负不起,我也担负不起。” 无法到席的葬礼 姥爷交代完我用法跟学习的办法后,让我出去时又拽住了我:“明天你收拾收拾东西回河北吧!” “姥爷!”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这次来就是想送送他而已。 看现在这个阵势,多半是回光返照了。 姥爷叹了口气,他很少在我面前露出来这般无奈的笑容:“姥爷不想,不想让你看见那种场面,就听姥爷的话……明天,回去吧。” 我张了张嘴,他便阴沉下眸子:“这个箱子,不要让任何人看见,里面的东西也不能让这边的人知道,你明天就走,三年之内不要回来了。” 姥爷第一次赶着走,我咬着牙站在门口,抱着箱子看着他良久直直的跪到了地上。 “姥爷,让我给你……磕几个头吧。” 我出去之后没有顾上把膝盖上的尘土拍打干净,把包里面的核桃板栗都掏了出来,又把箱子塞进去。 我提着那两大袋子的东西往里面走,姥爷已经不像是刚才那样神采奕奕,这时候看起来才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抬眼看了看我手上的东西,轻笑着:“把这些放在这儿,出去吧……把你舅舅叫进来,让他给我剥几个吃。” 姥爷所做的一切,必然都是有想法的。我不敢怠慢,红着眼圈退了出去,把那个放着盒子的背包紧紧搂住。 他跟我说三年不准回来,那必然是山西这边要大变,他怕……他怕这灾祸波及到我。 姨姨们只是朝我点点头,叫了我两声而已,并没有追问我姥爷跟我说的话。 我在人群的背后看见了许久未见过母亲,我不知道何时她竟然变得如此沧桑了。那头发的根尾还有没有掩盖住的银丝,眼角也有了细细的尾纹。 我就跟她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大概,有四年了吧。四年她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没有过问过我的生活,连我父亲接我走的时候,都没有回来看我一眼。 有时候我就在想,这样母亲有或是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这毕竟,是生下我给我一条命的女人。 我在人群里面这声妈叫的有些不自然,她本来强装的表情瞬间崩塌,推开那些人朝我挤了过来。 她才到我的肩头,比起来她的时候少了几分风韵,多了几分苍老。 她抱着我呜呜的哭成孩子,一声一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想笑,提着包拍了拍她的背。 “我在呢妈,我在。” 姥爷这辈子交的朋友多属于忘年交,有的比他小了二十几岁,还有的黄土之上早已成了草堆。 我们聚在一个舅舅家的客厅里面,这楼是前两年新盖的,姥爷为此本打算卖掉自己珍藏四十几年的春秋剑。舅舅当时明白,这意味这什么,当着几个想要来探价的人说,就算是贫穷的身无分文,这把剑也绝对不出手。 后来姥爷只好卖掉了几枚铜钱,凑了几万块钱,在加上舅舅的积蓄盖了这个四层小楼。 妈妈始终握着我的手,她没有跟我说很多话,如果要说也就是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怎么样。 她不敢过问我的生活,也许她心里面也很明白,这个妈妈她当的并不称职。 “我明天就走。”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哑然失声的笑了笑,“这么急?” “我……我还有事情。”我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是姥爷告诉我的。 姥爷的话在这些人耳朵里面,一向都很有分量。我不知道姥爷年轻的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一个据说是逃荒要饭上来的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在那时天灾人祸,姥爷还只是十岁的小伙子,带着自己的妹妹穿过无人区长途跋涉从河南跑了上来。 每次闲暇时,姥爷总跟我说,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死人。那些秃鹰就在上空盘旋着,看着哪个摇摇欲坠,快要倒地的人时,一拥过去把那人的心肝吃个干净。 他跟我说这话时,很平静。 他说,最饿的时候树上连树皮都被扒了个干净,他们一群人只好去吃娘娘土。那种庙里面角落里的灰土,他跟我说,那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每次只能吃一小捧。 有的小孩子实在饿得不行就多吃了两捧,结果就涨死在庙里了。 我听着那些过往总感觉不可思议,再过之后就觉得庆幸。 幸好我没有生活在那种饿到人吃人的年代,我所有的不幸比起姥爷来根本不值一提。 “那……”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弯唇一笑从包里给我拿了一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这些就当妈妈给你的补偿吧。” 我没有接,有些漠然的看着她。 “不需要,我在河北不缺钱的。” 如果她认为金钱可以抵消愧疚的话说,那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我站起身来,知道她一定会用尽手段也让我把卡收下,早早的就说我今天有些累了,随着舅舅上了楼,留下我妈一个人,保持着拿卡的姿势一直没有动。 “参参,你也别怪你妈,她一个女人家在外面打拼真挺不容易的。”舅舅在前面开导着我,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 我睡在二楼的偏房里面,这地方只有一张小床,应该是刚打理出来的,床单被罩都还是新的。 “累了,就休息会儿吧,一会吃个晚饭。”舅舅拍了拍我的肩膀,直径走了出去。 我坐在床上先订下了火车票,把手机扔到了一边靠在墙上。 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真的要走了吗? 我抱着头眼皮有些沉重,闭了眼全是自己跟在姥爷身后学抓药的样子。 他教我开方,教我识药,教我针灸,教我号脉…… 记忆里面,姥爷的样子一直都很精神,他跟病人看病时总是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真的很令我敬仰。 他是我心里面可以说偶像的存在吧,我佩服他,也想要做像他那样受人尊敬的名医。 人迟早都会死,活着的意义在于这个人在这有限的寿命里面,做了什么事情。 姥爷的名字会永远印在这些人心里面,直到进入坟地。 我鼻尖有些酸,但我不想哭。 姥爷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姥爷可以说为了我倾尽心血,想让我有一技之长在这个社会立足。他这一生,除了我这个书包里面的秘密以外,他都倾囊相授。 可能是真的困了,也可能是这里有家的味道。我睡的迷迷糊糊,梦里面都是姥爷的身影,他跟我说,“参儿啊,记住了没有这个药最多只能抓一克,若是多了要出人命的。” 再有就是他送走了步履蹒跚的一个病人后,对着包药的我笑道:“参儿,你要记住……我们中医,医人医鬼难医心。” 还有那时,我瘦瘦小小每次去上学也成了被人欺负的对象,那些比我大的顽皮孩子知道每天都会带些零嘴,就想办法给我要。 我滚得一身尘土回去,姥爷什么都明白,再次塞给我一把糖果,或者蜜饯,叹气说道:“参儿,你受苦了。” 我不苦,我一点都不苦。 如果不是这些年的经历,我又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么模样呢? 姥爷啊,你时常说我懦弱性子,我正在努力的改。曾经你批评我抓药时不用心,我也改正过来了,每次抓药都不会错一克的数;还有那些病人,从我药房走出去,没有一个来砸我场子的。 你跟我说的,我都记住了。 做人不一定要正直,但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被一个两个人信服并不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被人口口相传,那才叫真本事。 我要做一个跟你一样的男人,顶天立地,被人敬仰。 我从梦里面悠然转醒,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姥爷家的院子因为开着大灯,那灯光些许从窗子照了进来。在我身后,又投下了一道阴翳。 我不想下去跟那些人坐在一起,她们的关心对我而言好像就是在不断地给我揭伤口。 无关痛痒的语句,怜悯的表情。 可能是我不知好歹,但我真的很厌烦,打心底的厌恶。 “参参,下去吃饭了。”泽哥过来叫我,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是我舅舅家的儿子,比我大三岁,在太原不知道当什么产品经理。小时候他护我最多,也是这个镇子里面有名的小霸王,我跟着他出去,不管是买东西还是玩游戏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 我羡慕他身边的好友成群,不像我每天孤孤零零,唯一的玩伴最后也离我而去。 因为蓝珊的事情,泽哥对我说话越来越少,他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实在是扶不上墙吧。 “下去了,对你妈态度好点。”泽哥走在我前面,双手朝着口袋,“四姨每次回来,都问我们你过的怎么样。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好面子,心里面对你有愧疚。” “嗯。”我在他身后点点头。 泽哥小时候便是我们这群孩子里面,最能撑起场子的人,我有个表妹活泼的不像是小姑娘,被他收拾了一顿,一见他就服服帖帖。 他曾经真的像是个王者,中考的时候去了职高,在那边老师都怕他。他跟我说,我不觉得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梦想就是让大学生给我打工。 后来,他做到了。 我真心羡慕泽哥这样有目标的人,而我就是个废柴而已。 “党参。”泽哥在下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突然叫我,我身子一顿跟他差了三个阶层。 泽哥转过头来,印象里面稚嫩的脸早就不复存在,替换的是一张有些成熟稳重的脸。外面的灯光朦胧,他的脸逆着光在黑暗里有些琢磨不清。 “这次回去之后,你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泽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他无所谓的晃了口袋里面的手,“你知道,泽哥不是说这个家不认你的意思。这是,要是我爷爷真挺不过去了,这个家肯定要垮三年。” “我明白。”我点头。 这么年在姥爷身边,也听过家主之位空缺,这个家就会大乱的故事。直到,再次有了家主才会平静下来。 他往上走了一个台阶,伸手锤了锤我的肩膀:“你明白就好,你个男孩子这么弱气……从小就被人欺负,怎么长大了还这个怂样。” 他笑了笑,原本沉闷的气氛也消散了些。 “等会多吃点,看你瘦的跟猴似的。”他拽了我一把,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那一瞬间,我觉得小时候被他护在身后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还是那个听说我挨了打,找了一群哥们堵那人家门口的泽哥。 院子里面的人,走了许多我姥爷治好的病人后,这里就剩下些亲人知己。 所有人都是愁容满面,对着精美的吃食默不作声。男人们吸烟,女人们面面相觑。 见我过来也就是点点头而已,毕竟眼前的事情更让他们着急。 最伤心的莫过于我姥姥,我寻视了半天都不见她踪影,悄悄问了问却是被人带到我二姨家去了。 我抿了抿唇,终究是没有说出些什么。 姥爷是自己主动要从医院回来的,他跟舅舅说,这次他熬不过去了。 他们商议着后事要如何如何,我一言不发,因为我知道我不属于他们的策划礼。姥爷教了我那么多,我连他的葬礼都到不了。 随便吃了两口我便从饭桌上下来了,找了个借口跑到街道上慢慢走着。 这里变化一直都不大,就算是时隔十年,我还是能认得出来姥爷家的位置。他们镇子的人都怀旧,破旧的寺庙随便修修补补,还保持的原样。 我不知道关公庙到底能保佑我什么,我跪在红布包着的蒲团上点香拜的虔诚,在愿望册上写下“全家平安。” 我往箱子里面放了二十块钱,虽然不多也是一片心意。 庙里面的灯泡亮亮堂堂,端坐在案上的七尺的关公塑像雕画的栩栩如生,威严的仪表、凌厉的气质,我苦涩的一笑,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属于这个祥和的地方,那大城市的喧嚣才是我的归宿。 我一早就踏上了返程的车,所有的亲戚都不明白,我也不解释。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的去。 胸前挂着的就是姥爷给我的铜钱,他每年都会给我一个,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有了八枚。来自不同的朝代,都一样带着岁月留下来的痕迹。 这片山上有一个坡地叫做将军坟,听说是个宋朝的将军战死沙场后埋到这里的。小时候每次下雨姥爷就带着我去山上转悠,时间长了也有一些收获,有些碎金碎银,还有些铜钱,还有带着青铜锈的碎片。 姥爷把金银化了水造成了戒指,我们这小一辈的一家一个,分到我这儿正好是个女款的。姥爷就说,等我结婚的时候把这戒指让媳妇保管着吧,就当是见面礼。 他不管做什么,都把我们这些小辈的人考虑在心里,他操劳一生也没有为自己做过多少事情。 这两天连着的颠簸,让我居然晕了车。今天早上喝得粥饭全都贡献给了电线杆子,售票员给了我颗晕车药,还有一瓶水,担忧的问我好些了没。 山西这个地方人情味很重,好像他们都把自己的一腔好心都给了陌生的人,虽然也可能是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 “没事儿了,谢谢。”我到这谢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五块钱,就当做是买下她的药好了。 这个女人脸一绷:“这是干什么呢,赶紧点收起来,上车了。” 心里面一暖也就没有执意。 在这个城市里面,堵车的情况很少很少,安泽县城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城镇了。它有山,有水,有喧嚣的过客。 很多人都不屑于开车,慢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在路见穿梭,小广场上还有许多抱着孩子出来玩的家长。 我站在桥上,桥下是无忧无虑的锦鲤,桥上是欢声笑语的人群。 突然间迷茫的感觉又上来了,我像是被世界隔绝了一样,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旁观者。 因为赶着要去火车,我买的是早上三点的火车票,就算汽车再怎么晚点也不会误了我。 到达长治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左右。中间我还吃了一顿饭,去超市逛了逛,买了面包准备在火车上吃。 我吃不惯上面的餐食,觉得又贵有难吃。 这次因为是晚上的缘故,我顺利的买到了硬座票,b44一点都不好的数字。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去了河北又能怎么样?以后又是一个人上学、放学,开药店,给人治病,始终如一。 苏婉婉现在应该在美国了吧,也忘记她随口说的那个城市了,休斯顿还是波士顿来着…… 临走之前说的那句再见,也许是再也不见了吧。 陌生的城市今晚的很大,长治北站外没有清理的垃圾都卷到了半空中,树冠的落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提着行李的人们裹着帽子冒风前行,免不了吃上一嘴沙子。 我就站在玻璃前,看着那些人们来来往往。 怀里面的热果汁再慢慢变凉,我喝了一口觉得有些甜腻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小哥哥,要买报纸吗?”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孩子凑了过来,我有些惊异这时候居然还会有这么贫穷的家庭,需要孩子出来卖报? 她拿着一沓最新的报纸,见我盯着她有些窘迫,眼神躲闪半天又大胆的看向我:“两元一份,最新的报纸,你要一份吗?” 我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两块钱,塞进她手里接过一份报纸。 其实我并不需要它,现在的手机什么东西看不到吗,只是想让这个姑娘卖完早些回家罢了。 她小小的说了句谢谢,钻进人群里面又去找别人了。 看吧,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活着,想把自己的生活变好。我既然活着,又有什么理由不奋斗呢? 舒服,那都是留给死人的。 我将报纸折了折放进书包里面,吃了一顿晚餐之后随手就把包放进了口袋里面。 再次登上火车,我觉得这次不会再那么倒霉了吧。 我坐在车上身边是个商务打扮的人,穿着西装,在桌子上面噼里啪啦打着笔记本。 我就听着这声音靠着车窗子有些困倦,列车里面播音员不停的说着到了哪个哪个站,要停多少分钟。 回去的路总感觉比来时要快的多。 我站在彻夜不眠的石家庄站前,看着闪烁不止的霓虹灯,空气依旧很差可是心里面的声音却在说。 我回来了。 果然,内心都觉得我属于这个地方。 随便找了个快捷宾馆睡到中午的十二点的时候我才往回赶,路上泽哥跟我打电话说,姥爷没了。 我当时已经哭不出来了,眼睛很涩,说了句知道了就摁断了电话。 药房外面的天有些灰蒙蒙的,我想,就快要下雨了吧。 我抱着姥爷给我的皮箱子,在朝西边的地方磕了几个头,说了句:“一路走好。” 《巫祝药经》。 自古医巫是一家,祝通鬼神,药经便是治疗的办法。 上面的法咒生涩拗口,尤其是医鬼部分,通篇都是我认不得的字。 姥爷给我的书是一整套,一套是七本,上三为医人,下三为医鬼,中卷为请神篇。我从最下面发现两个破旧的本子,它是各种纸张被一条麻绳穿在一起的,看起来杂乱无章掀开却是大有文章。 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有的是用铅笔写下的,有的是钢笔。 我随意翻了翻发现这是姥爷平时搜集的一些秘方,还有对这本《巫祝药经》的解释。而另一个本子,居然是姥爷的日记本。 我猛地一打开,有些墨香扑面而来。这第一页上的字,显然是刚刚写上不久的四个毛笔楷字:“天道酬勤”。 我捧着本子有些忍不住的想哭,往后翻去第一页上是姥爷的名字以及记载的时间。 1982年3月20日—— 南孔滩中有青龙,四月十六游出笼。 我看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隐约觉得……这个本子,将会是我打开新世界一把重要的钥匙。 来自地府的合约 我在家里面窝了整整三天,把姥爷的日记本看到了结尾,许多不懂的地方我都特意摘抄到另一个密码本里面了。 姥爷在2016年的8月16日写了最后一句话—— 希望参儿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我心情有些沉重,姥爷所说的重任在这个日记本里面提到了数遍,意指叫做鬼医的身份。 姥爷在十五岁那年跟地府的人签订了鬼医的合约,到死合约结束。下一任接班者会在他的徒弟或者儿子女儿里面选上一位。 而我,则是注定要做这份事业的人。 姥爷在我出生的那天写到,鬼门大开,万鬼齐聚,贺我外孙出世。 我的身份,好像在一出生开始就隐隐约约透露着什么。万鬼齐聚祝贺我出生,姥爷也说过医生是阴阳两界最值得尊敬的人。 我合上了日记本,如果不出意外在四天之后那些人就会找上我,签订所谓的“鬼医合约”。 也该,承担起这些内定的东西了。命运,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会缓缓向你应该去的地方行驶。 逃,已经不现实了。 我只能接受,无条件的接受。 这些天里我在家只顾着研读那生涩难懂的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朝北方点上香烛,祭拜过后对着墙壁开始背着那些大段大段的咒法。 直到姥爷头七那天,店里面来了个重病的患者。 他是一个老人,被人用轮椅推进来的。他的目光很犀利,想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为了不起的人物。 “你是中医?”老人开口问我,他身后的男人并不像是他的儿子,那一脸淡漠的神情倒像是在例行公事。 我点点头坐到堂前:“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想看看我这个腿,还能不能站起来了。”他的腿被一条鹅黄色的毯子裹盖着,使了个眼色之后,身后的那个男人便把毯子拿开。 我走了出去蹲到他的身边查看情况,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经脉的问题。但是他年纪大了,我怕掌握不好会出事。 看看门外那辆黑色的奔驰汽车,我摇了摇头:“实在抱歉,这个您去大医院看看吧。” “医院说,找找中医做做艾灸跟针灸,说不定能过来。”老人这不依不挠的架势,很是震慑人心。 我张口结舌,说是自己医术不行那不是自砸招牌吗? “黑子,把我背到二楼去。”老人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作主张,我哎哎了两声,就那么看着他被人背上楼去。 姥爷说,凡事都是有必要发生的。这鬼医,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它有一个考验。寻常人可能过不去也就是丢了这份工作而已,而我要是过不去……也许,我会被鬼缠死。 鬼门大开,我是沾着鬼气出生的。就算是上辈子结了阴缘,但并不表明那些疯子不敢动我。 我需要成为鬼医来保住我的性命,我得活下去。 前几晚上我记得背过一个可以治疗半身不遂的咒法,动用的是土地爷。因为这里面有一样药引,便是土地爷庙门前的土。 我叹了口气,这个磨人的病人应该就是考验无疑。 我攥着拳头上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姥爷教我那么多年肯定不能被我当做是绣花枕头。 那老人上下打量着我的屋子,看不出多少情绪。 他挥了挥手让被他叫做黑子的人下去,那人也没有多做停留,官方的弯了一躬就真的走了。 老人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的对面。 “党参?”老人有些疑惑,应该是看见我牌匾上的联系方式了。我点点头,礼貌的伸过去手:“你好”。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伸过来,我略微有些尴尬,这个老人不是一般的难搞。 心气高,有架子。 “你开店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老人没有问我能不能治,这些打探的语句让我更加确定,这就是我的敲门砖。 我伸手拿起茶壶,也化解了之间的尴尬。 “有小一年了。”我站起身来把茶水端了过去,他赞赏的看了我一眼,“我这腿啊,有几年不能动弹了。” “您是……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拿着按摩的锤子敲了敲他的腿,关节的地方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老人正了正姿:“我以前,西藏当兵的。” 难怪他眼睛这么有神,都已经做到了轮椅上面还如此耀眼的不能让人忽略。 “我也不敢肯定你能站起来,我只能简单的试试……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脑海里面的穴位表早就已经印在了心里面,浑身上下的经脉我都摸得透彻。 我去药房里面拿银针上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弯下腰开始把裤子免起来了。 那条腿上还有冻疮过后留下来的疤痕,上面的白斑片片,看着有些吓人。 我抱着银针包蹲在他的面前,先是摁了摁他的腿,问一下哪里还有知觉。 老人被我问的不耐烦了,直接了当的告诉我:“我这两条腿哪里都没有知觉了,你自己看着扎吧。” 我有些为难最后能轻叹一口气:“那……那我就下手了。” 老人点点头,倒像是享受按摩一样靠在了沙发上,惬意不已。 我拿着针,知道自己不能犹豫。这针灸就是个纯技术活儿,扎的深了就会伤到别的地方。扎的浅了,拿不住穴位。 我曾经拿着我自己的胳膊试验过无数次,这个力道需要多少我还是很能把准的。 这一来二去,我也谨慎时间过得自然也就快了。我看着他紧闭双眼,似乎是睡着的时候,跑进了屋子里面有些不太敢用那些出格的东西。 我拿着书的手都在不停的抖动着,心想着千万外面的老人不要醒。 我虽然已经背过了那道咒法,但药引这个东西我还没有得到。今晚还要在子时跟土地爷借土,现在施针的时候,嘴里面要念上咒法,这样的话说这针相当于借了神气。 这是我第一次将法咒跟实践运用到一起,他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品,也是我的贵人。 针灸的过程格外顺利,他扎完之后说了句,感觉神清气爽。 说明他腿里面的经络还是完好的,他问我需要吃什么药调节的时候,我撒了谎。 “是这样的,我店里面没有进那味中药,如果你要吃的话说……得在三天之后过来拿。”我给自己留了个失败的时间,如果今天请不到土地爷的话说,那我还有明天的时间。 老人点点头,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手机给黑子打了电话。 他留下了一张名片还有一千块钱,我本来想说用不了这么多的,那老人正被人抱着往车里面坐,他转头原本冰冷的表情也松懈下来:“这是我一个疗程的钱数,不止这一次。” 说完,他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让司机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在他走之后捏了一把汗,看他这个样子,我十有八九是过去了吧。 这天晚上我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等待着地府的人过来,我不知道迎接鬼神需要做什么仪式不用,如果需要的话说……那我下一次一定会给它加倍补上的。 鬼神是最不能得罪的东西,没有之一。 很多邪病的起源都是因为因果,这人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自然要受到惩罚。 于是就有了药物无法治疗的病症。 遇见这种病,要治的并不是人,而是他背后的鬼神。 说来奇怪,我一直等待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那么困。我坐在药堂前面直打瞌睡,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连眼都快睁不开了。 抬头一看居然要十二点了。 我本想起身去准备照着书上的方法去请土地爷赐土,谁知道我一起身两个腿一软直接就扑倒在地,困意终于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再也令我招架不住了。 “党医生……党医生……”有人推了推我,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黑鬼笑得很是开心。 我揉了揉脑袋,这也实在是太夸张了,你见过跌个跟头就能睡着的人吗? 早被他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前例给弄得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坐起身来:“你怎么又来了?” 那黑鬼嘿嘿的笑着:“我是领着阴差大人过来的,听说啊你要升官了!” 升官? 我一拍脑袋想起来鬼医这件事情,只要我签了那合同,我就是阎王手底下正儿八经的鬼医了。阴阳两界,受人鬼神的尊敬。 我赶紧爬起来出门迎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看见黑影里面站着两个模模糊糊的人。 他们一个缺了左胳膊,一个少了右胳膊,两人中间拽着一张跟圣旨模样差不多的东西。 “来者可是党参?”有个像是太监一样的声音从那阴晦不明的地方传过来,我点点头:“我是党参,请问……” “跪下!”另一个鬼的声音与之截然相反,中气十足。 我浑身一震,想都没有想噗通一声就跪在他们两个面前。 我跟他们隔了一条街,他们的声音依旧是在耳边一般的清晰。 “因山西刑氏寿命已尽,故鬼医一职交由其外孙党参继位,即日生效。” 我还没转过神来,只见他们两人手一松,没看清怎么扔过来的,那一卷文书就扔到了我的面前。 “摁个手印吧。”尖嗓子的阴差悠哉悠哉的声音听着特别让人憋屈,我抬起头来,左看右看没有见可以印的东西。 “那个……印泥呢?”掀了掀那一卷白纸,还是什么都没有。 中气阴差大喝一声:“咬破中指,自己印。” 我被他吼的浑身一颤,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 咬破? 怎么可能说咬破就咬破,电视剧里面都是骗人的,谁不知道? 咣当—— 我面前多出来一把水果小刀,我往后看了一眼,黑鬼正倚在我药房门边看热闹。 我拿起来那刀子往手上一割,血直接就涌了出来。一开始指头尖上只有一些凉凉的麻意,等到那卷白纸一阵光芒消失之后才感觉到了疼痛。 再一抬头,那两个阴差已经不见了。 “恭喜恭喜啊,终于以后能过来找你看病了。”黑鬼跟拜年似的握着两个手,笑的一脸灿烂。 我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姥爷的日记,我恐怕还会纠结每天见鬼会不会被吓死这个旁不干的事情上面。 就在这一天,我成了一名戴着铭牌的鬼医。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草药堂,等以后这里就会变成白天治人,晚上治鬼的地方了。 本来我想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搬到更偏远的地方去,黑鬼摇了摇头:“你放心,这鬼魂也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晚上这药店大门也不必开,到了时间该治病的鬼魂就会不请自来。” 黑鬼似乎很希望我会变成鬼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能当上鬼医的人,真真的就可以称之为妙手回春了。” “何以见得?”我转头问道,把药堂上面的东西整理了一边,现在子时未过,我想等着黑鬼走后便去借土。 黑鬼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若是你非治不可的病人,那阎王都要让你三分。” 我们医生就是在阎王手底下抢人出来,所以很多有名望的老中医都膝下无子,这便是因果。 不觉得阎王让我是一种荣耀,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不会有那天的到来。 我不希望再看见任何人离开了,真的不希望。 黑鬼看我心事重重,问了两句我不肯说它便讪讪的走了,约下来等着明天看我的开业大吉。 在人间开业也就是放些鞭炮庆祝一下,那在阴间开业……我还真是有些头疼了。 这跟土地爷借土的办法颇为有趣,你要非要我说科学的原理那我还真解释不出来。 我在地上画了个圆圈,用药材围着绕了一圈,念了两遍书上写的四句法咒之后,便开始祈祷起来。 “土地公土地婆,借我二两庙土垛。”我连着念了四五遍,清晰的看见这一圈药材里面,慢慢的浮起来一层的灰土。 那土不像是地里面随处可见的黄土,它很细腻,有些银灰的颜色。 第一次借土就成功了,我自然是很兴奋,忙着把自己准备好的金元宝在东边烧了之后,就拿着小刷子把药材清理到一边,专门把这些土给“扫”进了包药的纸里面。 我对借药这件事情,不是一般的好奇,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吗? 它们,又是怎么把药材送过来的? 医人医鬼草药堂 有了这土地庙的土,我自然也就能按着那个方子来配。这《巫祝药经》可谓是无奇不有,借药这一件事情就让我大开眼界,想来这个方子也非同凡响。 上面的配方我多少有些不太明白,有的还要对比姥爷的注释才能成功的抓起来这一副。这上面说,半身不遂这类的瘫子病,只需要这么一副药,即可药到病除。 总之说的很是玄乎。 把老兵的药给抓好后,趁着有空我便开始琢磨着阴间的开业典礼如何是好? 一想到唯一能给我指点的姥爷,我便有些黯然神伤,如今我的靠山不见了,所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鬼神都喜欢香烛、纸钱,还有那些摊子上面画着五花八门的东西。逢年过节的时候,买那些给祖先们烧的人都挺多。 我把店给关了,打了辆公交车往大桥街走。 那边比起我这西街更是寂寥,大桥街的铺子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开的,买的也都是些纸钱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两家批发儿童玩具的,这两年网上购物的冲击让她们更加的不好过,每天守着落了满家灰尘的店铺过日子。 我揣着钱从来没有买过这死人的纸钱,我到了一家看着东西比较新的店铺,这一排都是最原始的拆装木门。他穿着大褂子,带着墨镜身边的随身听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儿。 “大爷……”我提高了声调叫了他两声,把他从睡梦惊醒这件事情确实做的不怎么厚道,但她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有钱赚了睡着也舒服不是? 他摘了墨镜打了个哈欠:“买啥?” “那个,你们这儿纸钱怎么卖?”我掂量了一沓纸钱,上面绘制的东西都像模像样,一后面那么多零。 那大爷有些慵懒,拍了拍我面前这几个不同数额的纸钱:“这得看你要哪种了。” “这,这不同的纸钱还不同价位呢?”我乐了,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的。 老大爷一看就明白我肯定是第一次来买,也来了精神。 “那可不,像这个鬼票子,你摸摸这个纸质……这一沓十块钱不讲价。”大爷又掂起来那一个亿一张的,也就是我刚才掂量的那种,“这个你看着数额大,其实这个纸质不好,而且啊我告诉你……” 他摆了摆手,我也随了他凑过去耳朵。 “这数额越大啊,地下的人就越不好花……因为,花不出去啊。”老大爷笑道,又给我拍了拍那些数额几百,几十的,“你要是给你亲人们买啊,还是买这种的好,虽然价钱上面是有点多,但你也算是给亲人们买个舒心不是?” “不是……不是给亲人的。”我抓了抓头,觉得这里面的说道还真挺多的。要是我不问这么一句,可能真的以为钱越大越好了呢。 老大爷摁着票子的手收了回去,神情楞了楞:“你是拜佛爷的?” “也不算是吧,就是拜神啊还愿什么的吧……大概,应该是这样的,我也不太明白。”我总不能跟他说要开业用的,这些事情都算是我心里面,我一个人的小秘密。 老大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那你就不如买点金元宝还有黄纸……啊,这个彩纸也行。” 我不太懂买纸有什么讲究,但也不好意思问,买了些黄纸彩纸,又捎带了五十个金元宝,还有若干的鬼票子,另外就是那一大卷的菜食啊衣服之类的东西。 我依稀听见我离开的时候,老大爷跟我说的话:“这你个小伙子还挺奇怪的,我第一次见有人被这么多东西回去的……也不是清明节。” 我笑呵呵的一笑而过,夹着那一大黑塑料袋子的东西走出街道拦了一辆车。 说实话我现在还真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逮住黑鬼问问这开业需要点什么。 不知道我买的这些东西对不对,若是出了岔子,鬼神应该没有人那么好说话。 我夹着东西还是有些虚,想着要不要返回去再买点其他的东西。 我喜欢药房里面的药香,恍恍惚惚就好像我姥爷还在世一样。我再也没有往那边打过电话,生怕一出口问我姥爷时,有一次揭了伤口。 银行卡里面莫名的多了一笔十万块钱的款子,我没有追查,绝对是我那个固执的母亲罢了。 如果我拿着钱能让她安心一点,那也罢了。 把东西送上去之后,我就坐在堂前昨晚上折腾的太累,现在有没有人,我趴在桌子上面睡得迷迷糊糊。 “喂,要生病啦!”耳边的声音有些吵,我不想理会来着,那人又揪了揪我的耳朵。 我困得两个眼睛死活不想睁开,那人直接就凑到我耳边大喊一声,“党参!快给我起来!” 我猛地一抬头,天灵盖上咔的一声,我听见少女哎呦的声音。 “毛小乐?”我看清那个短头发的妹子之后,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 毛小乐笑得有些贼:“原来还记得我的啊,我就说嘛,你这个人蠢是蠢了那么点,但不至于健忘。” 我皮笑肉不笑,站起身来:“你们不是去茅山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毛小乐丝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我觉得都快无聊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背背背,眼巴巴等我师父交代完,我们坐上飞机就回来了。” “茅山那地方,应该算是风景区吧。”我想了想,曾经去过某度上查过两次,毛小乐一挑眉,“可不是嘛,不过我们住的比较隐蔽,那地方是不对游客开放的。” “我的意思是,那地方那么好看,你跟你师父为什么千里迢迢来这个小县城?”我有些想不通,她跟她师父确实是有些手艺,要是在那些二流城市里面,肯定混的比现在好。 这小县城,地方偏僻不说,物价还挺高,我十块钱曾经买过十个鸡蛋回来。 “这个,你得问我师父了。”毛小乐拍了拍桌子,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翘起了腿,“我来你这儿,连口水都没得喝?” “我怎么知道你要来。”我拉下脸,虽然表面上还是不待见她,但是心里面却觉得毛小乐这个样子才比较可爱嘛。 在医院小脸苍白,文文静静怪吓人的。 我端了一杯白开水下来,毛小乐接过来握在手里面:“对了,那个罪魁祸首呢?” 我眸子一暗,知道她说的是苏婉婉。 “她走了,以后可能不回来了。”我尽量平淡自己的声音,是啊,她走了很有可能不回来了。 毛小乐点了点头,啧啧着似是有些可惜。 “那女的还挺惨,我本来是想救她来着,可以那怨婴太凶了。”她喝了口水,抿了抿唇,“不过这都是命,能活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你师父呢?”我看了看门外,毛小乐一个人跑过来,那她师父去哪了? 毛小乐眨巴了两下眼睛:“做法去了呗,要不然我们的房租从哪来?” “你们房租没交呢?”我想起来那个破旧的小屋,觉得可以给他们在县城找一个房子,至少离县城近一点,出了什么事情也好商量。 毛小乐说起来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我跟我师父,今天中午吃饭就吃了两个馒头……浑身上下,就剩下一块钱了。” 作为道士,他们的日子也实在太清贫了点。 我卡里面那黑鬼给我的三十来万块钱上次住了住医院,结果大半的费用都让医保给报销了,卡里还有不少。 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挥霍的人,干脆说道:“你想办法一会儿联系上你师父,别交那边房租了,多掏点钱在城里面找一个宽敞点的,钱不够我先给……借给你们。” 本来我想说给他们的,但转念一想这小丫头的自尊心太强了,生怕一不留神就戳了她的小心脏。 “我倒是也想啊,我师父可不肯。”毛小乐撇了撇嘴,“我师父最不愿意欠别人钱了,一块钱都不想欠的那种。” “跟你师父说说,就说上次药费事情……你师父不是把积蓄都拿出来了吗?那钱本来就该是我出的,这次算是还你们了。”我说的有理有据,毛小乐却不乐意了。 她甩了甩头发,小脸皱皱巴巴:“上次那是我大意轻敌了,师父说这就当花钱买教训了,不怨你。” 我也没说怨我啊…… 想想他们师徒二人,我最终叹了口气:“去吃饭吧,你不是说只吃了两个馒头吗,正好我也饿了。” 我只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来帮助他们一下,不为别的就为这路见不平,敢出来为我解灾这一件事情。 毛小乐想了半天,最后败给了自己的食欲:“那,那你能不能带我去吃馄饨?” “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毛小乐果然就点了一碗馄饨,四块钱的那种…… “真的不要别的了?”我看她吃的一脸满足,有些心疼。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更何况,她比我还小,都这么坚强的面对这个世界。 毛小乐点点头:“上次跟师父吃馄饨还是去年了吧,总之……这东西,还挺好吃的。” “你多大了今年?”我看着她有些稚嫩的脸,想着绝对超不过十九岁,可当她说出了年龄又是一惊,“我啊……嗯,应该是十七了吧。” “这么小?”我一愣,觉得这个女孩子实在是…… 毛小乐放下那个瓷勺:“还行吧,师父把我捡回去我就很庆幸了。你不觉得吗?咱们能活着,真好。” 能活着,真好。 我有些动容,把自己面前的馄饨推了过去,弯眼笑了笑:“看你那么能吃,把这碗也吃了吧。” “才没有呢,你自己赶紧吃吧,我等等你。”她坐在长椅上东张西望着,毛小乐给我的感觉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妹妹,那种爱护的心理就钻了出来。 我假意皱了皱眉:“其实我想吃豆腐脑的,如果你真不吃的话说……我就倒了。” “哎你这个人。”毛小乐抢了过来,明白我这是再让她,红了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噗呲一笑,难得看见毛小乐这副娇羞的样子:“没关系的,谁让……你比我小三岁呢。” 为归来接风洗尘 这个三流大学一年一度的秋季技能考试又召开了,这次的地点依然是在石家庄一个不入流的大学里面。学校本着,能挣一份车钱,绝对不少挣一份的理念给我打了电话。 我跟毛小乐正在街上闲逛,她说她师父就在这边的一户人家里面做法。 “你们一般,做法多少钱?”我应了下来,也就是三百块钱的事情,转头问跟在身后的毛小乐。 毛小乐捧着一盒冰淇淋吃的欢快,嘴角上全是抹茶留下来的奶渍:“这个得看这户人家的经济条件,还有这个法的时间长短还有危险难度定了。” 说着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赶紧凑了过来。 “我跟你说昂,就像你药房里面的那个怨婴级别的,就是给我师父一万块钱,他也不一定接。”看她有些较真的样子,不免好笑,“这么说,你们这个人情给我的不算是小了,怎么要我怎么报答你们?” 毛小乐也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也可能是大脑被冰淇淋给冻傻了,张口就说。 “我师父说了,你身上有阴缘说不定以后还会用到你,不用收钱了。”毛小乐说完之后就愣在了原地,叼着冰淇凌的勺子惊恐的看着我,“我……” 我轻笑一声,合作利用关系也好啊。这人在社会里面,能帮一把是一把,对于毛小乐的话我也开的很开。 毛小乐拽了拽我的衣角:“喂……我们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不用这个表情。”我笑出了声,她这个委屈巴巴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啊。 毛小乐也没心情吃冰淇淋了,追着我跟我解释道:“我们也不是利用你,就是以后……” “你别解释了,又不会解释。”我弹了弹她的额头,毛小乐说的什么源小区到了。 天源小区,这是县城里面最早的一处小区建筑了,红白的墙壁早被雨水冲刷的变了色。 毛小乐闷闷不乐的蹲在小区门口,还在为她说漏了嘴而自恼。 其实,我真的觉得无所谓,就算是他们直接给我说要利用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人情欠下了终究是要还的。 我们等了没多久就看见徐老头子挎着个印着八卦的手提袋子,从小区进出的人多少都把目光分过去了一些,徐老头子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身外的东西。 如果是我,我肯定心里面复杂极了,开始揣测自己的一些事情是否被拆穿,她们是不是把我当做了异类。 徐老爷子把身子挺得笔直,走在前面一点都不觉得虚。 “师父!”毛小乐站起身子来朝她招了招手,徐老头子也朝她走过来,刚才板着的脸也舒缓了不少。 “哎,你们怎么过来了?”徐老头子浑身打量了我一遍,“身体没事儿了吧?” “你放心吧,西药我吃着呢,中药还调着身子,好的快着呢。”我回答着,他点了点头。毛小乐抱着他的手臂直摇,“师父,那家人给了多少钱?够不够交房租啊。” “唉……”徐老头子一听见钱,立马就变得幽怨起来,“离房租还早着呢,咱们师徒两个,过不久就得睡大街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把零钞,细细的数着:“刚才那个人家就是家具摆放不对,影响了风水而已,我就说了句看着给把,就真的只给了我五块钱。” 我其实想跟他们一样保持哀怨的表情来着,可是一听见五块钱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来回的公交钱就四块,那家人确实挺够意思的。 徐老头子看了一眼,只顾着叹气也没说什么。 我看他那一把钱,撑死一百块,不能再多了。 “要不……我先借给你们点?”我试探着问道,果然看见那徐老头脸色一凛:“不借,就是睡大街也不借钱。” “那……”我看了看毛小乐,话锋一转,“小乐身子肯定还没康复,你们要真睡大街,她还不得睡出来病?” 徐老头子身子一僵,有些不自然:“怕什么,我糟老头子的徒弟哪能那么脆弱。”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看他们实在是有些撑着困难,还是转个弯跟他们商量到:“上次你们给我做法,我还没有付你们钱呢。” “又没抓着,再说了,那是我们师徒两个心甘情愿的。”徐老头子脾气还挺倔,看样子是油盐不进。 我就纳闷了,这借钱了以后再还不就好了?谁没有个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啊对吧。 “那你们,怎么办?这房租六百块钱,就照你这个架势……三天你们也凑不出来啊。”不是我说,这地方的人虽然迷信,但他们还真不听那街头摆摊,还有四处流窜这种人的话。 我知道小韩弯有一家出马,人家住的地方又远又偏,那些开着宝马车的人对他就恭敬的不得了。还有正定桥上的那个,听说为了算一卦,还要排队,运气不好的能从白天排到黑夜。 “实在不行,就睡县委吧……我那天见那广场的破房子还能这个风啥的。”徐老头子摸了摸毛小乐的头顶,叹了口气。 我望着这街上的人群,真的想笑又觉得心酸。 这种倔老头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在借钱这方面上可以说是寸步不让,极其有原则。 我灵光一闪,转过身去:“要不这样吧,你看上次毛小乐住院这事儿……要不是苏婉婉的话说,她还不能进医院对吧,苏婉婉她是我朋友,这么说我也理应出这个住院费。” “哪的话,上次你出了六千多了。”老头子摇了摇头,摆手劝阻,“你别说了,我们师徒两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好心我们心领了。” 说完他们两个就要走,我在后面心里面真是握了好多草。 这个人,世间少有。 难不成学道的都这么怪吗?你看那时候的二猴子,动不动就喜欢堵人家别家的烟囱不让做饭吃,看着别人气得跳墙他才哈哈大笑起来。 “徐爷爷!”我叫住了他,很是诚恳的弯了腰,“我恳求你,为了小乐……” “你得明白,小乐现在真的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你让她睡破房子,吃也吃不好……”我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不妥,皮包里面出来的时候装了一千块钱,我直接拉开钱包抓了全部出来,“就听我一次,拿着吧。等你们日后发达了,要是我这儿还要抓鬼的话说,你们就帮我一把。” “不行。”毛小乐眨了眨眼睛,看着严肃的师父。 我顿了顿,拿出去的钱我就没有想收回来。 “这样,你帮我办一个仪式。”我想起来让我头疼的“开业典礼”,“我要轰轰烈烈特别长脸的那种,你办完了这个钱就是你的了,到时候你也不是无功不受禄了。” “什么仪式?”徐老头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看了看这喧闹的大街,看了看毛小乐:“咱们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我带他们来到大盘鸡吃饭,虽然毛小乐已经吃了两碗馄饨,转悠了半天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徐老爷子那一个馒头肯定是饱不了的,我这一顿也算是给他们接风洗尘了。 “咋还来这儿了?”徐老爷子提着兜子有些慌张,这时候店里面的人并不多,我要了一个小包间跟着服务员往二楼走。 毛小乐跟他显然是没有怎么来过饭店这种地方的,手脚也有些拘谨。 店里面的小姑娘模样都很标致,穿着金丝的旗袍笑的从容优雅,礼貌的给我们指了路。 “这顿饭,我应该请的。”我先给徐老头子拉开了椅子,长辈先坐,这是礼仪。 美女服务员递给我一份菜单,我点了五个菜之后就让她下去了。 “啥事儿啊,非来这儿吃。”老头子把书包放在了一边的空椅子上面,毛小乐好奇的左看右看,我微微一笑,“我能请你到这么好的地方,那肯定是有大事儿要说了。” “你别笑了……我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徐老头子打了个寒战,迅速补了一句,“要是借给我钱,那就算了……我不借,你也别给我。” “不是,我想让你办一个——”我双手扶着下巴,轻笑道,“阴间的开业典礼。” “开业典礼?阴间?”不光是徐老头子,连毛小乐也愣住了。 徐老头子瞥着我,带着探究的语气:“你鼓捣啥了,还得在阴间开店做生意?” “不是阴间,我那个……做了鬼医。”我干脆明了,刚刚说完服务员就推门进来端来一壶茶水,还有一个果盘。 送完了东西之后微微一笑,福身退了出去。 我把果盘推到了毛小乐前面,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吃。 徐老头子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良久冒出一句:“你这么快就签了?不应该啊……我以为还得等个一年半载呢。” “你说对了,我姥爷走了……他的合约解除了,自然轮到了我。”我端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水,茶叶在上面飘了两圈,慢慢的往下沉着。 徐老头子有些明了的样子,点了点头:“不过这算是好事儿了,只要地府承认了你以后也算是阴间重点保护的人了,那些鬼神见了你都得礼让三分。” “我很好奇啊,为什么中医在阴间那么受重视?你看现在的社会,全然是西医当道,为什么它们不去找西医呢?” 阴间的开业典礼 徐老头子接过茶水壶听我这么说笑了出来:“难不成那鬼还能做x光?真逗了。” 西医多半都是靠仪器来诊断病症的,也有中西医混合的医生,大多都是半斤八两真正中医的精髓都没有学到。 “那我这个阴间开业典礼,你能承包吗?我确实不懂这个。”我转着手里面的杯子盯着徐老头,他回来正好省了我自己操心瞎办事儿了。 徐老头子哎呀一声,有些为难:“这个东西我还真没有给人办过,大概步骤就是给下面烧个你们店的牌匾,啊对了当然是纸做的那种……要是今天实在是弄不上了,就先写个纸条凑合着往阴间先挂个名,等下月十五的时候再换给牌匾。” “然后就是宴请那些过路的鬼魂们,撒点钱,攒攒人品。”说着徐老头子就兴奋了起来,“我跟你说,这要是你这鬼医做的好了,那可不能了。” “怎么说?”我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好扫他的兴。 徐老头子刚凑过来,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五六个美女服务员推门而入,有顺序的把那些刚出锅的小菜给摆了上来。 毛小乐面前的果盘才吃了两三块,看起来对这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大盘鸡我要的原味,一点辣椒都没有,撒着芝麻的鸡块在酒精灯上面咕嘟咕嘟的炖着,满屋子的香气。 徐老头子本来打算跟我说的话也全被这菜食给堵住了,捂着肚子,眼睛都直了。 等着这服务员出去后,我锁了屋门,抽了筷子递给他们。 “咱们边吃边说……”徐老头子跟毛小乐拿着筷子一直不动,我率先加了块鸡翅放在盘子里面,他们才开始往自己碟子里面加。 徐老头子那一块鸡腿肉咬了大半满嘴流油,嘴边的芝麻沾了不少。他咀嚼着,抽了一片纸巾擦了擦嘴:“刚才咱们说道哪里了?” “就是说,我们这个鬼医做好了要不得了。”我没多少食欲,可能是这些天一直一饥一饱的缘故,小口咬了一嘴就放下了。 徐老头子恍然大悟:“啊对对对,就是鬼医是吧……他能接触到的鬼,上至厉鬼,下至游魂,这消息也十分的灵通,你要是想打听点什么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啊,这个鬼医治病都是有报酬的。”徐老头子那财气眯眯的眼神有些好笑,“最重要的是,这个职业没有多少副作用。” “不像我们修道,从踏进道门开始,就有了三缺五弊。”老头子看了一眼吃的欢快的毛小乐,“鬼医是又积阳德,又积阴德……当然,前提是你真的能治好这病。” “没多少副作用?那又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了?”我听见他说副作用的时候就注意上了,顺手从那盘羊肉丝里面夹了一筷子豆芽塞进嘴里面,麻辣的味道从舌尖开始蔓延。 老头子挑着那些肉往盘子里面夹:“那肯定是有的,你也知道网上有那么多医患之类的……阴间也有医患,虽然是少了点,但不是没有。” “不能吧,你不是说鬼医在阴阳两界都是倍受尊敬的吗?”我愣了,敢情这还分情况啊? 老头子拍了拍大腿:“我是说这种情况实在是少见,基本上没有的……除非你这个鬼医,医术不行,把人家给医出来毛病了,那肯定是要找你事儿的对不对?” “我现在还是个菜鸟级的人物,估计两天就被鬼弄死了,我还当什么鬼医啊我!”我一听多少有些急了,徐老头子提醒的我的真是时候,要是我真不懂装懂,搞出事儿来。 老头子摇摇头:“那肯定是不能弄死你的,做两天噩梦啊还有倒霉两天而已……毕竟你不可能医一个出一个事儿,救得鬼多了,你要是出事儿了它还会帮你呢。” 这个惩罚比起来死亡什么的,自然是小了不少,我点点头勉强还能接受。 “那报酬……是钱吗?”徐老头子只说是有报酬,我倒是好奇,要是到时候它们给我一沓子鬼票子,我连药材的钱都捞不回来,几天就得破产。 老头子笑了笑,他面前的一盘子鱼香肉丝已经要见底了。 “可不止是票子这么简单呢……”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引起了我些兴趣,老头子嘿嘿了两声,“现在告诉你就没意思了,再怎么说这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时候你要是收了什么宝贝记得让我瞧瞧。” 我低下头琢磨着他的那些话,看起来鬼医这个差事如果手段高明点,我这辈子吃喝不愁就是了。 还有宝贝?我想起来姥爷家那堆不知道打哪来的古董,脸色一变。 难不成……那些都是鬼送来当报酬的吗? 这顿饭因为有毛小乐跟徐老头子的缘故,并不愁收拾,我掏了二百多块钱结了帐,任由他们在这儿喊着快要撑死了。 说实话,他们这个样子还真是有些没出息到家了。不过,我也明白,这些地方的菜食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珍馐美味一般。 “怎么样,今天晚上的开业典礼你过来帮我操持吧。”我从包里面抽出来仅剩的八百块钱,“一千块钱,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了。” 老头子看看钱,又看看我,衡量许久可能是说服了自己内心的固执小人了,一狠心一咬牙:“成交。” 我先给了老头子八百,告诉他自己早就买好了供品,有从不远处的银行里面取了一千块钱。 总觉得现在跟活在梦里面一样,我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不用为生计以后操持了。 “哎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老头子点着那把钱数了两三遍,有些激动。 我把钱跟卡放进包里,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楞:“什么事儿?” “你要是当了鬼医啊,要么就收徒,要么啊……你会断子绝孙的。” 他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断子绝孙?啊?? “你,你先别激动……别激动。”徐老头子赶紧过来跟我顺气,“是这样子的,这个鬼医有点世袭制的感觉,你看你姥爷的位子不就给了你吗,这说明你是他教过的徒弟里面,最好的那个。” “这个,你要是那啥寿终正寝了,要是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要是有心跟着你学习医术还好点,要是没有,他得让鬼给活活缠死,你还是治不了的那种。” 徐老头子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那个,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不。” 我小时候跟他说的情况差不多,但为什么我是被鬼缠的那个呢?这有点不符合逻辑啊。 “你继续说。”我皱着眉头有些想不通,不过姥爷日记里面也跟我解释了,说是鬼门大开,另外我就是天生干这个的,跑不了,所以小时候才会被鬼缠着闹邪病? “我的意思就是,那个你要是看见适合的人了,就收个徒弟……”徐老头子劝解着,“到时候你儿子无心医术的话,也不至于被缠死,顶多病过十二岁慢慢也就好了。” “我明白了。”我点头,差不多也知道为什么姥爷那时候不愿意让我跟二猴子接触了,他本来是想让我病过十二然后做个普通人的,谁知道我对中医产生了兴趣,而且也有一定的天赋。 这就是命,没办法。 我们三个坐了个公交回了药房,今晚毛小乐跟她师父是回不去了,阴间的开业典礼要在一点的时候开始,三点的时候结束。 至于为什么在阴气最盛的时候散伙呢,徐老头子跟我是这么解释的:“你要是给人家凑到了天明,让那些阴差错过返回地府的时间,你要养他一天啊……你想想,跟着一个阴差呆一天……” 阴差不跟鬼一样,它们就是阎王手底下的小兵的小兵,主要任务就是勾勾魂,然后传达下旨意之类的。 “随你吧,你主持……我就,我就在一边念念什么贺词就行是吧。”我看着手里面歪歪扭扭从度娘上抄下来的贺词,又加了润笔修改了修改,还挺有气势的。 “哎对了,你说大晚上的,咱们这么闹腾会不会被居民举报啊?”我一想到大晚上的我愤慨激昂的念着这词,到时候别人一露头,就看见我跟神经病一样,那真心尴尬。 老头子笑得阴森:“你放心吧,那鬼魂们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晚上一点就算是地震……那些人也不会醒的。” 确实有些恐怖了,想想鬼神的能力。 我看他们收拾了差不多就把家里面铺了铺,等会儿我委屈点睡地板算了。晚上一点,要是现在不补眠的话说,迟早得熬傻我。 等着毛小乐他们说了收工,之后就到了二楼来。 本着女士优先的绅士礼仪,我把我自己的卧室让给了她。里面的玻璃我早就给修好了,一点风都不透。 徐老头子就勉强点睡沙发,我就睡在墙角那块干净点的空地就行了。 楼下我锁了门,现在只等着好好睡一觉,晚上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来一场。 老头子说,我要是真把这么多东西都送出去,一准拿个大善人的称号。我一想,五百块钱人民币的事儿,这么着挺值,称号也还不错,多个身份好办事。 一觉睡到了十二点半,我发觉自己要是没有闹铃这种东西真的能睡个天昏地暗。 起来洗漱了半天,想着不管是在鬼魂面前还是人面前,外表都会加分吧。 我特意拿出来只穿过一次的西装,往头上喷了点发胶,一梳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倍儿精神。 毛小乐被她师父弄醒出来的时候看见我,整个人都呆了,许久跟我说了句:“你这个样子,还挺帅。” 不得不说一句,这个夸的我确实挺喜欢的。 老头子啥都没有说,让我去拉开铁闸他瞧瞧外面是不是都睡了。的确,今天晚上的街道格外的安静,一排黑黑的屋子宣告着他们的早退。 原本有些吵闹的夫妇今天也安生了下来。 老头子吩咐我跟毛小乐往外面抱东西,他们都给分好了类,什么是给游魂的,什么是给厉鬼的,还有阴差的。 “种类这么多?”我看他们分的清楚,不免惊讶。 老头子轻哼了一声:“这就是粗略的分了分,要是再分细一点,我怕吓着你。” 十八煞神的祝贺 这一夜也许对别人而言,除了平静就是平静,而对于我来说既惊险又刺激。 一点的到来让我跟老头子他们一起点燃了那些供品,火光照应在我们的脸上。毛小乐也很兴奋,看着那些灰烬慢慢升起再飘下来。 签订了那份鬼医的合约之后,我的眼睛便能看见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功能仅限于晚上而已。 我看见烧化过后一堆堆的金银财宝,美食佳肴,还有一沓沓摆摞着整齐的鬼钞。 我听见刺耳的喇叭声从远处的十字路口传来,老头子让我过去接客,他在这儿准备招呼那些游魂。 我小跑着过去,风吹着脸有些僵,我跑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时看见那三个灯都变成蓝色。车流不息的街道空旷无人。 西边的地方一排的路灯正在用均匀的速度熄灭着,喇叭声越来越近,我看见一些人抬着轿子往这儿走。它们把轿子扔到半空快要落下时再摁到肩膀上,一起一伏。那轿子足足有七八辆的样子,走进了一看我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倒流。 那是做工并不好的纸人,它们两个麦秸秆似的腿还露在外面,涂着夸张的腮红,嘴巴也快要咧到耳后一般。 我听见有个女人在笑,声音很是爽朗,还带着点妩媚。 我看见那中间的轿子,却是女纸人抬着的,你问我怎么分辨?男的穿绿衣带红帽,女的穿红裙子带绿花。 不,当然不是因为纸人的原因注意到这顶轿子的。 而是那顶轿子一起一伏时轻纱四扬,露出来的那个曼妙的身影。 女人……呸,女鬼。 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呆怔的我一般,任由纸人抬着往我药店的方向走去。 那轻纱做的轿子从里面被人撩起,我看见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对,就这是这个词汇。 她根本不像是鬼那般张牙舞爪,白皙的皮肤,用丝带松松垮垮绑着发髻,唇红齿白,笑出的声音像是铜铃一般清脆。那一身轻纱,似乎用银线绣着什么花样,抬起灵动的眸子朝我一笑,我感觉自己生生的就被勾了几魂几魄一般脱力。 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发现美的眼睛,这个女鬼……美的正是够脱俗的。 待她走远我回过神才发现这轿子远远不是五六顶那样。 一排三个,一共六排,身后还跟着一堆高帽子的阴差。 再过后就是一些穿着各种朝代的鬼魂,浩浩荡荡的往里面走。 我震惊在当场,被这种排场吓得有些腿软…… 好多,好多鬼。 那点东西,哪里够分! 我咬着牙往前面跑,速度快的追过了第一顶轿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徐老头子旁边:“完……完了……” “什么完了?”老头子蹲在一边还等着那队伍过来,毛小乐那边已经开始分发东西了,都是一些死了不久,周围的鬼罢了。 “这点东西根本不够!”我平复了不少,几乎是吼着说道。 这喇叭声实在是太大了,离这里越来越近,老头子还没看见那些轿子,站在路边片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抖动了半天:“天啊,怎么会这样。” 我意识到,这队伍根本没有在老头子料想里面。他转过身哆哆嗦嗦的握上我的手,两腿大颤:“煞……煞神居然来了。” 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跟着老头子一起抖:“什么,什么煞神……” “地府的,十八煞。”他拽着我的手,“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他们怎么来了。” “你他妈的问我,我问谁。”我牙关止不住的大战,他说煞神的时候我就虚了。 这东西我姥爷日记里面有记载,说是有一家人招惹了煞神,全家毙命。嗯,全家…… “这怎么办?”老头子跟我紧紧握着,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恐惧,还有我有些狰狞的脸。 我内心一直劝着我:不能慌,不能慌。 可是好不容易稳定了一点,刚才那笑声的主人却在老远发了话:“怎的,这连个接引的人都没有吗?” 语气不像是责怪,也不像是高兴。 我推了推老头子:“你,你去吧……你好歹是个道士,能自保。” “屁话,你是鬼医她不敢动你。”老头子狠了心一把把我拽了下去,顺便还踹了我一脚。 毛小乐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嘀咕了半天,见我往那边走好朝我笑。 我走路的时候都感觉不到自己在抬脚,心脏砰砰的乱跳个不停,我结结巴巴的走到那轿子前面,喉咙堵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女鬼像是他们中间当头的,开口问道:“你就是刑承望的外孙,党参么?” 我跟小鸡琢米一般的点点头,刑承望就是我的外公,我的姥爷。 我不敢抬头看,只觉得面前刮过一阵香风,恍恍惚惚扬起了头正对一张令人望而生却的脸。 她实在是太美了,那气质简直是就是…… 我惶恐的退了两步,听见她肆无忌惮的笑声。 “赏赏赏,刑承望对本宫有恩,自然不会亏待接替他的外孙。”那女鬼又坐了回去,从那轿子中间往这边缓缓移过来的,赫然是一个纸人,她手里面捧着的……是一株上好的血灵芝。 “这个你拿着,用来补补你的小身板,省得到时候被阴气冲的连魂魄都保不住。” 她的一番话让一众煞神都笑了起来,我抱着有些分量的灵芝只能在一边赔笑。带着这一群被称为煞神的定时炸弹我往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老头子身边带,他刚才说他管招呼的,那招呼的怎么样……就不管我的事情了。 他们到了站,念着上面有些金边色的大字:“草药堂。” “这名字倒是起的尚可,就是字太丑了。”那女煞神被纸人扶着下了轿子,其他一些煞神也纷纷下了轿。 这十八位比起来那些小鬼确实是不一样,这姿色,这穿着,还有这气质。 我看到最后一个男人时候,浑身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寒冷。 那煞神生的便让人觉得硬气,穿着一身盔甲,那眉目之间尽是杀伐之气。 我被老头子拽到了一边,毛小乐也凑了过来,嘴唇不停的哆嗦:“这,这是十八煞神吧……他们怎么来了?” 我们三个都怵这个十八个煞神,手头的这点东西到显得真拿不出手了。 老头子推了推我:“这事儿你应该问他,他的身份发的帖子找上来的。” 毛小乐眼巴巴的看向了我,我现在可以说是心乱如麻。 我希望邀请到这些煞神? 开什么玩笑…… “这,我听那女的说,好像我姥爷救过她?所以,赏了我个血灵芝……这东西,真心不得了。”血灵芝巴掌大的就已经是世间少有了,这女煞神直接给我个胳膊这么长的,我真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啊。 老头子晃了晃脑袋,把我压低了一些:“看来你姥爷,还真是有名的鬼医啊。连煞神都给他面子来给你祝贺,你,你……你好好学别丢你姥爷的脸。” 我诧异的看向老头子,突然间怎么好好的扯到这上面来了。 毛小乐也很同情的看了我两眼,转身去继续散自己的鬼票子。 我站在一边手脚冰凉,看着谈天说地凑在一起的十八煞神,在瞧瞧挤满街道的鬼魂。我在老头的示意下,颤颤巍巍掏出来要念的台词。 原本已经演示了许多遍,一腔的热血看见这些煞神也扑的一干二净。 我怕极了,站在台阶上双腿都打颤。 想象不到姥爷当初小小年纪站在众鬼面前念开业贺词的样子,那女煞神说话最多,在里面笑的花枝乱颤。 我咽了口唾沫,垂下头像是刚进班级做自我介绍时一般的忐忑。 我没有登过多大的舞台,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三十几号人。这一下子浩浩荡荡这么多,我是真心怯场。 “念啊,咱们早点发完早点结束!”徐老头子根本掌控不住现在的局面,只求这顺顺利利送走这些东西便好。 我点了点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低埋着头声音不是一般的虚弱无力,“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新任的鬼医,我叫党参。” 他们在我开口念时,就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我额头上冒起了密密匝匝的汗水,强行像是念课文一样把这小半篇的话给念了一遍,本来的声情并茂全都被我给裁剪掉了。 我做不到,也放不开。 场下鸦雀无声,我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胆怯了。还是那个女煞神救得场子,虽然是嘲笑的声音:“这家伙,胆子倒是小的可以。” 我登时恨不得找个缝钻到地底下去,这话说的真心让人觉得尴尬。 女煞神丝毫不在意我怎么样,招呼着就去那纸桌子上吃菜。我本来买的这种纸就不多,一下子来了十八个,正好三桌。其他的小鬼也就领领钱,领领衣服的事情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姥爷生前居然救治过这么多的鬼,我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这十八煞神真的就只是安安生生吃吃饭而已,我给那些人发着一叠叠的鬼票子,一个人十张,乐得他们欢天喜地。 差不多快发完的时候也就快要三点了,这三桌的煞神吵吵闹闹也该散伙了。 他们临走时,一个人留了一个小箱子,那女煞神还专门放到了我手里面。 “这箱子,你一月开一个,若是多开了……后果自负。” 我听着这话凉飕飕的,看见她笑的一脸妩媚,目送着她们浩浩荡荡的离开。 这群鬼一散伙,那黑鬼才姗姗来迟。 “哎呀呀呀呀,看,我这不是完美的错过高峰期了吗?”黑鬼塞给我一个小袋子,示意我先不要打开。 这些鬼走时都多多少少留了些东西,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老头子已经累到在低了,毛小乐也笑僵了脸。我跟黑鬼满是捻熟的样子他们虽然疑惑,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我跟你说啊,你这店一开,自带免费宣传广告……要价的时候,咱别太狠了,容易出事儿。”黑鬼蹲在我的身边劝说着,我反过头来问他:“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乱要价的人吗?” 他摇了摇头:“不像。” “这不就得了!”我白了一眼,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应付过去了。 就算是白天睡再久,晚上说困还是会困的好不好。 打发走了黑鬼,我们三个拖着身子往店里面走,到了二楼我坐到沙发上说什么都不想起来了。 黑鬼临走时把那东西们大手一挥全都给我送到了屋里面,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的东西,我打了个哈欠。 老头子推了推我,嗓子有些沙哑:“你睡角角去,我帮你一宿了。” 妈的,还不是我给了你钱吗? 不过算了,要是没有老头子,我更加不知道怎么办。 我躺在地铺上本想考虑一下姥爷为什么会如此的厉害,但是一沾枕头就真的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一觉睡起来的时候,我真是浑身酸疼,感觉肋骨的地方好像又断了一样。 毛小乐拖着黑眼圈出来了,眼皮子有些浮肿,不停的打哈欠。 我们三个人累得一步都不想动,连饭都是叫的外卖。 我吃着分下来的披萨,老头子有些严肃:“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在县城找个房子住,这样有什么事情咱们互相也好照应。” 我点点头,喝了一大口牛奶差点呛死我。 毛小乐只是叼着鸡腿在哪笑我,我瞪了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徐老头子他们又背着包准备去找房子了,我生怕他们不够,毕竟这里的房价比起村里面肯定高了不少。 “这四百块钱你们拿着,就当是昨晚的辛苦费。”我拍了拍毛小乐的肩膀,“看你们都累坏了,要是租了房子有剩余的,就买点肉吃。” 徐老爷子跟我抱了一圈,拱了拱便带着毛小乐走了。 而我则苦逼的要准备两天之后的秋季技能考试。 我根本没有学上多少东西,那些老师也只知道捞钱,拿不拿奖早就无所谓了。用那里学生的话说,这学校已经破到极点,没办法再破下去了。 我对文凭什么没什么需求,昨晚上那一堆古董级的东西我都给藏起来了。果然,姥爷那些藏品都是鬼送过来了。 那些上了年纪的给了留了什么铜钱、玉镯、扳指、金簪子,近代一点的有粮票?袁大头,银元,还有一毛两毛那时候解放年代的票子。 我觉得鬼还是比较真诚一点的,它们把自以为最好的东西当作贺礼给了我。 至于那十八煞神给我的箱子,说是一个月开一个。 我先开了一个这个月的,里面居然是一个药方子。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当归。” 我不太明白,这只是一味中药而已,我左看右看这张纸上只有这两个字。 算了,就当做是个玩笑话吧。我把纸条又放了进去,这小箱子是红木做的,应该还挺值钱。 把东西都埋好,我今天实在是不想去店里面坐着,早早就关了门,卧在床上睡了一天。晚上精力刚刚充沛起来,这饭还没有做一半就听见楼下有吵闹的声音。 为鬼接生的经历 我叼着半块炸馒头片子往下走,还疑惑着我应该是锁了门别人进不来的。刚一下去就看见两个血淋乌拉的人站在我的店里面,那女的抱这个大肚子,男人的额头上碰的都露见骨头了。 嘴里面的膜片一松,我倒吸了口凉气。 这两个,绝对是鬼…… 现在应该算是白天吧,要是给鬼治病,我也只坐堂一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啊。 再怎么说,我都有些忍不了这突然间窜出来的东西。 男人凝望着我,他怀里的女人痛苦的呻吟着,依稀能听见她在说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男人泪流满面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了下来,我惊呆了,这孩子应该是在肚子里面吧。 看情况倒是像要临产的样子。 我一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是打算让我给你老婆接生吧……” 他给我磕着头,一直念叨着让我救救他的孩子。 我被他们两个吵吵闹闹有些稳不住心神,刚想说我治不了的时候,就想起来老头子跟我说的那番话。 如果我要是这第一天,第一个病人都弄不住……那我以后,真的没办法混了。 可是这上天也不能这么捉弄我吧,接生?你他妈的在逗我! “我求你了,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男人毫无尊严的跪倒在地,人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他这般模样倒是有些令我动容。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肯定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没得选择。 我那本巫祝医鬼篇还没有看到处理孕妇哪里,只好赶紧下楼把我的椅子给推了过去:“你先别着急,我得事先告诉你……我没给女人接生过。”更没有给鬼接生过。 当然,后面这句话我只是默默的在心里面说。 我电视剧里面,还有生物课讲的那些,是不是我还要把我的手伸进…… 这就很尴尬了。 “您是鬼医,我相信您。”这个男人就像是那个黑鬼一样,一点都不吝啬嘴里面的相信。 我突然间觉得,跟鬼打交道不是一件很让人觉得惊悚的事情也。 虽然她们有让人觉得很恐怖的面容,但他们却是维持了他死前的模样。人终有一死不是吗,他们只是不够幸运,没有老死罢了。 “你等等,我去找我的医术,看看需要做些什么。”说完我蹬蹬的跑上楼,掀开我的床头柜从最里面掏出来那本医鬼的书。 前面有目录,应该是我姥爷标上去的,工整简洁。 我找到那个方法后,又是脸一红。 我要扶着那女鬼的肚子,然后照着这方法,说什么吸气呼气。这跟古代的接生婆很像嘛! 我揉了揉额头,实在是没办法了。 那上面说如果这鬼有难产的征兆,要先喝二两红花水。 这是流产的东西吧…… 等等,也对,反正这医鬼的法子貌似跟人是相反着的。 我跑下去顺带拿着我的银针,实在不行我还要试着扎扎脉穴经络。这第一个客人,我绝对不能出岔子。 我端着书往下跑,能自然分娩是最好的,要是动刀子那就只能等死了。 应该是上天不希望出丑吧,我看着书上说,需要把孕妇带到平坦的地方。这地板砖的屋子肯定是平平坦坦,但是太不厚道了我做不出来。 让那个男人抱着她放到了我的房间实在是实属无奈,我没有其他的床,不管今天能不能接生下来,这张床我是绝对不想看见了。 我让那鬼孕妇抓着我的枕头,可是枕头是实体的,一穿就从她身体穿过去了。 他们还是属于最低等级的游魂,拿不出人间实体物的。 男人有些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听我说,吸气——呼气,平稳一点。”我说这话的时候,总感觉羞涩难耐,因为被单不能罩着她的身体,这男人就把她的外套脱了下来。 孕妇的裤子上面满是鲜血,还混杂着些黄色的物质。 “使点劲,我数一二三的时候,你就用力。”我拍了拍床铺,看了一眼她两腿之间,什么都还没有。 这磨人的孩子,还不如让我去给黑鬼抓山楂来着。 “保持平缓,你放心,孩子会没事儿的。”这是现代的知识,听说孕妇生孩子一定要保持心情畅快,一定要放轻松。 “吸气——呼气,好,一,二,三——用点力。” 我感觉我的声音跟她痛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些奇怪,心里面多少有些感动,看着两个鬼为了他们快要出世的孩子一起忍受着痛苦。 孕妇的指甲已经镶嵌在男人的手背上,她满头是汗。我摸着她的肚子不停地想要调整地方,中间有些小曲折,我根据这本书也很快的找到了方法。 这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捧在手里,像只小猫那么大小,全身青紫,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我提着他的腿狠狠地拍了两巴掌,果然那孩子放声大哭了出来。 女人听见孩子的哭声,一歪头终于昏了过去。 男人跟我在楼下解释着,抱着自己的闺女笑的很是开心。 我看着这个画面总是想掉眼泪,想着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妈妈,是不是也忍受这种死去活来的痛苦。 “我们在那个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不过也怪我,怕我老婆撑不到医院。”他说着朝我笑了笑,“不过还好有你啊,虽然我们一家三口都不在人世了,可是在鬼界也算是团聚了。谢谢你啊,医生。” “不必客气。”我撑开药篼子抓了些补气血的药材,都过量的,普通人吃了绝对会受不了。 “这草药你们带回去喝吧,三天差不多就会好了。”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虚弱的站在店门口,女人很是感激的样子,不断的说着谢谢,眼里面噙着泪花。 送走了她们,我坐在椅子上面满脑子都是我妈在山西的那样子,她老了……做再多的面膜,染再多次发也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了。 我长长的吸了口气,钟表告诉我现在的时间是—— 凌晨三点。 这一夜我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宿,想起来那孕妇血淋淋的身子我就不敢往屋子里面走。徐老头子给我的斩邪符我昨晚上也给揭了,因为有这道符这两个鬼进不去。 我本来想再黏上的,可是贴了胶布这符篆也往下掉。 懊恼的是我没有留下来徐老头的电话号码,这能等着这毛小乐跟她师父自己来找我了。 秋季的技能比赛也如约而至,我登上了去石家庄的校车,一班的人都在叽叽喳喳像是麻雀一样。 我身边的是个胖妞,手里面捧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笑的那叫一个乐呵。 我蹭了蹭靠着座昏昏欲睡,他们的事情从来与我无关,我也从不想融进这些人里。 听着班里面同学说那天晚上的车祸,还听着他们说某游戏的排位如何,还有什么电影,什么什么结衣。 他们笑的猖狂,整个车厢里面他们几个人说话就没有消停过,到最后干脆那些男生就挤在后面一起着说话。 我认识的人很少,这一年了连名字我都没有记住几个。唯一认识的苏婉婉,如今去了美国。又剩下我一个人在这个班级,孤零零的。 不过。要是真的融进他们那群人里面,我可能还受不了呢。 我们来到一所什么什么技术学校里面,这环境看着并不算是优美,就是场地比起我们学校大了不少。牌子上面写着什么什么时候,哪里将会建造出来什么东西。国家给这个学校拨了多少经费,然后将这些钱如何如何。 不瞒你们说,曾经我也信了那破学校的邪。说是要种植什么一里桃林,然后还有坐落在林子里面的亭子,总之说的是天花乱坠,如今我们学校后面那还是一片荒凉的破草地。 这东西们,真心不可信。 也许国家是拨了钱下来,但这些钱去哪了,绝对的一问三不知。 三百块钱其实就是一趟来回的路费,还有什么实验品的费用,还有什么吃喝乱七八糟的。 我做了一个上午的卷子,中午的时候吃的大锅菜。 那食堂里面的师傅还吹嘘说什么大块肉,原谅我这一碗饭吃到了底,连个肉皮都没有见着。 这些插曲都无所谓,我就当三百块钱喂狗献爱心了。 可以说,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带着堕落气息的学校,一点都不喜欢。 忙活完这些烦人的什么测试,我们老师举着一个小旗子走在前面让我们跟在她后面,还说这什么不要跟丢了。 说真的,我稍微有那么一点觉得站在他们中间有些丢人。 这些男人恨不得全身都抹上吸引女性的荷尔蒙,一见到这学校里面打扮漂亮点的女孩子,炸毛的跟个猴子一样可笑。 我刻意理他们远了一些,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听见那些成群结队的女孩子窃笑的声音。 索性这段路并不算长,我们成功的登上了来时的校车,慢慢悠悠的来,又慢慢悠悠的回去,总感觉自己又荒废了一天。 车站的一场闹剧 听说这生孩子对接生婆什么的比较晦气,这不我刚刚一下车迎头就跑来一个看着挺清纯的姑娘,塞我怀里面一个包对着我大喊了一声:“快跑!” 我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面的钱包,又看看追在她身后气势汹汹的男人,瞬间就明白了。 这女的是个小偷! 男人看包在我手里面,也不追了揪过我的衣领:“同伙是吧,胆子不小啊。” 说完他一拳就捶在我的脸上,钱包一下子划了好远,我被打的脸上有些酸疼,眼睛肿胀这有些难受。 这男人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扭打着我就要报警给我送局子里面去。 我这辈子哪有受过这等污蔑,当即就红了眼:“我他妈告诉你了,我根本不认识那姑娘,你听不见是吧!” 他跟警察说完之后,嘴巴咧了咧:“现在这小偷都像你这么横?” “牛x!”他给我竖了个大拇指,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当时我就忍不住了,扔了包就跟他开始干架。 你一拳我一脚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同学们那天形容我就是:“像不到党参那绵羊还能变成小狮子。” 那男人跟疯狗一样,我就是吃亏在力气小上面了,要不然真心能揍的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我老师跟同学们拉架都拉不开,七嘴八舌的跟我解释道说我是个学生不是小偷之类的。 他根本就不听,完全就跟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车站本来就是人杂的地方,我们这么打架招惹来了不少围观的,还他妈有闲情拍照的。我当时心里面怒火憋屈压了好些天,一狠心扭打着这男人就打到了警察过来。 他们二话不说拉上我跟那男人就钻了警车。 “为什么打架斗殴啊?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对县容、对别人的影响不好?”坐在副驾驶的警察转头问我,那男人抢在我的前头:“他跟一个女的偷我钱包!” “你他妈再给我编一个,我跟你说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着?”我又打算冲上去被旁边的警察给制止住了,“安生点!” “你们两个谁说说怎么回事儿?”那个警察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我。 男人真是奇葩中的奇葩,直接开口:“我不管,就是他们偷我钱包,你们得治他们的罪。” “我说你……”我拳头还没有溜过去,警察又把我给摁住了。这次摁的还挺严实,我实在是动弹不得。 前面那个人指了指我:“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一听有了解释的机会,两边的警察也就势放了我。 “这样的警察叔叔,我是个大学生,刚刚跟老师们从石家庄考试回来,谁知道我刚一下车有个小姑娘就塞给我一个钱包,这男的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拳头,还口口声声说我跟她是一伙的。”我顿了顿,“我老师跟同学都能作证,他就跟个疯子一样跟我纠缠。” 我看了他气急败坏的脸,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这个男人有点问题,你想想有几个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事情?新闻上我也见过,有专门演戏拉着受害者钻进车里,想办法拉去偷卖器官的……” “我觉得,他就有点这个嫌疑啊。”我刚刚说完,得逞的笑了笑。 “你他妈的放屁!”男人一下子就怒了,刚想动手就被警察的一记狠眼光,立马收了心气。 前面的警察转过身去,我也没看清他什么表情。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回局子里面说吧。” 这个人还跟我斗,警察又不是傻子,他这么胡搅蛮缠只能被当做是疯子。 我全程都对着他笑,直到下了警车我还是对着他笑。 就是想讽刺他,什么东西。 我憋了一心的火,这些天压着太多的事情,本来这怒火没有地方发还正愁着呢,偏巧就送过来这么一个二傻子。 老老实实的把当时发生的事情都给叙述了一遍,做了笔录还打电话让学校给做了证明,当时我一直重复这男的好像是有问题。 于是我顺利成章的走了,他被扣了下来。 我一直记得他那个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的眼神,我本来跟你就是个路人,谁知道你就这么不知好歹,非要闯进来当沙包。 话是这么说的,我脸上也挂了彩,至少腮帮子肯定是肿了。 回了家我找了点紫药水对着镜子涂抹了半天,直接关了门顺便写了张“今天不营业”。这个纸条是给鬼看的,所以贴在玻璃上就可以了,反正鬼又不用开门,每次都是“穿”进来了。 学校的老师也就象征性的问问我打的重不重,警察为难我没有之类的话,我嗯嗯啊啊也就敷衍过去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这段时间的天好像格外的喜欢下雨。 外面的雨稀稀淋淋,秋雨一直很缠绵,带着些凉风。 我坐在店前裹着外套,看见原本不多的街道上那些店也纷纷要关门回家,我想……我也该去休息一下,等待夜晚的降临,昨晚上休息了一夜,今天说什么也逃不过去了。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有人闯了进来。 我后退了几步才没让黑伞上的雨水溅到身上,她好像还拖着一个人,那人的半块身子都淋湿了。 “医生……医生,您快瞧瞧我奶奶怎么……”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声音在看见我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她看着我有些不可思议,我看着她挑了挑眉,“是你啊。” 那小姑娘二话不说转头就要背着她奶奶走人,我看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忍不住开头劝到:“你耍性子可以,难不成你奶奶还能等得了那么久吗?” 她的步子在迈出药店时又收了回来,看着我的眼睛带着希冀:“你,你真的能救我奶奶吗?” 我没说话,从她瘦小的肩上把她奶奶抱了下来。她奶奶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跟她倒是有些相像,一样的瘦弱。 我看了一眼她奶奶的嘴唇,又摸了一把脉搏,没多想就要打电话。 “你做什么?”她不解,我有些好笑,“你奶奶这个是心脏病,幸好不是急性的,要真是那样……现在她早就不在了。” “喂你好,西街草药堂,对……我这里有一位心脏病的患者,好。”我挂了电话,看见她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样子。 她突然哭了出来,我被她弄得有些慌了手脚:“你又怎么了?” “我没钱……”我拿着手机的手又放了下来。 这个姑娘可不就是在车站上塞给我的钱包的那个吗?我脸上这伤,这源头都是拜她所赐。 “所以你就偷人钱包,然后还栽赃给我吗?”我现在笑的应该很狰狞,她在我面前就像是个落汤鸡一样,头发像是八爪章鱼一样趴在头顶上,原本绑着的马尾也松松垮垮。 她朝我弯了弯腰:“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那么多。” 本来我的怒气看见她这个样子消散的也差不多了,若不是真的家里面很困难,这么清秀的小姑娘会去当小偷吗? “以后别这样了。”我把地上的伞给合了起来,她怯懦的看了我一眼,“那个……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借我点钱?” 小姑娘生怕我拒绝似的三根手指头竖了起来:“你放心,我肯定会还你的!如果不还,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呵。”我笑了一声,这时候急救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下来,把老人放了上去。 我看这小姑娘也青涩的很,过去没有钱住院确实挺窘迫的。 我让她先去车里,我上去拿趟东西就下来。 她点点头乖巧的跟着医生钻进去,我拿着钱包卡包塞进卫衣的兜里,把药店的门关了随他们一起去。 小姑娘很是意外,看着我不解道:“你,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挑了挑眉,肯定这时候的样子因为有伤变得有些滑稽。 “你有钱吗?” 她摇了摇头。 “你知道怎么办住院的手续吗?” 她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做检查要去的科室在哪吗?” 她又摇了摇头。 车上的护士都噤了声,老人被打上了吊瓶,被塞了速效救心丸,看样子有些好转。 “我告诉你,这钱……是我借你的。” 其实我也不差那些钱,但真心不希望这姑娘变成一个伸手党。看她家好像并不富裕的样子,如果任由她这么偷钱包下去,肯定要蹲监狱。 到了医院她奶奶立马就送进了急诊室,四下无人我戏谑的问她:“以后还敢不敢偷钱包了?”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打工,实在是太慢了。而且,老板都看着我年纪小,总是想办法扣我工资,每次拿到手的……都不够给奶奶补身子。” “你爸妈呢?”我抄着口袋,觉得天下悲情的人都被我遇见了。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爸妈在哪,我是被奶奶捡回去的。” 我听到这儿,想到的不是这个女孩子挺可怜,而是觉得她跟毛小乐应该玩得到一起,差不多的身世一个跟师父,一个跟奶奶。 “那以后,也别偷钱包了,你应该成年了吧。”我只是随意猜测着,她点了点头,“是成年了。” “成年了做这个,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犯了错认罪的孩子,又点了点头,喃喃着:“要不然……我也不能把钱包给你啊。” 我身子一怔,这还有理了不是? “幸好你是遇见比较脾气好的我,要是遇见别人……等着蹲局子去吧你!”她应该也就十八九岁,虽然没怎么打扮,但还能看出来些美人坯子的模样。 她又一次弯腰给我鞠躬:“真的对不起,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偷些钱回去给奶奶补身子,她……算了,对不起。” 我没有吭声,她抬了抬头咂了咂嘴,有些困窘的说道:“要不然,我给你跪下吧。” “你打我骂我,我绝对不还口。”说着她就真的要下跪,我一把拽住了她,“我说你这个人,做人能不能有点骨气?” “连命都快没了,要骨气能吃吗?”她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句。 这个姑娘,有个很有听的名字,叫做唐佑佳。而后,这个名字也几乎贯穿了我所有的时光,难过的、快乐的,再也没办法分离出去。 虽然,我们初遇并不完美。 所谓是破财免灾 唐佑佳可能真的是第一次来到医院,自从奶奶被推进急诊室跟我抬了一会儿杠就蹲在了墙边,她抱着膝盖,无助的神情就慢慢浮表与情。 她的眼圈有点红,逞能的仰起头来:“奶奶会没事儿的吧。” 我点了点头,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我一点都不喜欢医院,这里……有死亡的味道。” “没有人会喜欢这里的,不止是你。”我背靠着墙壁,最近一段时间我好像又回到三天两头跑医院的那时候了。 满鼻子的消毒药水味,还有那些穿着大褂走来走去的白衣天使。 “你真是个好人。”唐佑佳怔怔的看了我半响,垂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医生出来说让她们住院观察两天,先去住院部交钱。我突然就笑了出来,交钱交钱,这段时间听见最多的词汇无疑就是交钱二字。 唐佑佳转头眼巴巴的看着我,不等她开口我直径就跟着医生下了楼。 跟医生并排走着,那人揣着口袋转头问我:“你是病人的家属?” 我摇了摇头,直言相告:“我跟那个姑娘是朋友。” 医生点了点头,好言相劝着:“你跟你朋友说说,老人年纪大了也不容易,多让她吃点好的……我刚刚给她检查,发现可不止是心脏上有问题,全身上下的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还带些贫血,营养不良。” 我愕然,跟医生分别在楼梯口。 住院部自然是在一楼,医生的值班室应该是在二楼的地方。想起来唐佑佳拖着老人来店里的时候,说不动容那都是假的。 她那么瘦小,又要打伞,又要背人。 若不是家里面实在艰苦的话,也不会在奶奶生病成那个样子还是要找诊所吧。 这条街本来就冷清,如果有个小病小灾还要去两站路的卫生所看病,中医方圆一里只有我一家。很多这边的邻居对我的医术也算是信可一些,头疼感冒过来号号脉直接买些药就好了。 唐佑佳家,应该离我的药店不算远。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无缘对面都算是擦肩而过,有缘不远千里也会站在你面前。 世界上贫穷的人,不算是少数。他们依然坚强的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过着自己的生活,或者是抱怨着,感慨着,被人嘲讽着……可他们没有放弃生的希望,用不同的方式追求着想要的日子。 毕竟要办住院手续,还有一系列的出车费、急诊费等等,一次性交三千。 我接到泽哥的电话时,已经要拉开门进去了,掏出手机免不了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泽哥的声音有些沉重,他说:“党参。” “我在的,怎么了吗?”泽哥这些年基本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如果打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泽哥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句:“党参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听得出来这里面的端倪,平白无故说出来的话,在他的嘴里面我觉得格外沉闷。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故作轻松:“我还好。” 泽哥又是一阵默然。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换了个手握着手机,泽哥好像是说了什么,我隐约听见了“不好受。” 我握紧手机,生怕遗漏一丝一毫:“什么?” “没什么,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泽哥那头已经传来了手机挂断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被他们排挤在外了,泽哥一定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可能考虑到一些事情觉得不适合吧。 我长舒了口气,无所谓了……在姥爷让我走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世界已经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了。那些人来来往往,都是过客而已。 “这个卡,你拿着。”我把那张缴费卡塞进她手里面,“我还要回去开店,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说……” 我伸了伸手:“你把手机给我。” 她一愣,从口袋里面掏出个屏角有些碎的手机来:“怎么了吗。” 我顺利的打开屏,映进眼里的是一张笑颜似花的脸,她凑到我身边脸一红:“你给我吧,你要干嘛,我给你弄。” “你存一下我手机号吧,如果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清了清嗓子,知道刚才自己的做法实在是唐突了。 她把那个写着电话联系人界面的手机递给我,我拨通了自己的手机,直到铃声响起的时候才挂断。 “记得还给我钱。”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有自己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 医院外面停泊着的出租车并不算少,我随便招一招手就顺利的走向了返程的道路。 外面的雨依然下的稀稀淋淋,司机前面的雨刷有节奏地摇摆着,我闭着眼睛想着今晚上必定会有鬼过来看病。 就算是再躲再拖,该承受的还是要承担起来。 因为到店里要开门的缘故,我多少还是淋了些雨,从楼上面拿着毛巾擦拭着雨水到店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原因,我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自门前快步走过。 细长的高跟鞋踩着水花溅起来些许水滴子,那侧脸依旧是美的惊人,唇角似有似无的笑容,一晃而过。 我顾不上自己只穿着一件衬衣冲进雨里,街道上打伞的人也有不少,可就是寻不见那顶黑顶雨伞。 她怎么会在这儿? 我攥着那个毛巾渐渐收紧,就像我那颗一直浮浮沉沉不曾降下来的心一样。 蓝珊……蓝珊,是你吗? 也许是执念太深的缘故。 我也不知道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我想要赎罪,却又怕看见她那张傲然带着厌恶的脸。 夜幕如约而至的降临,我坐在堂前带着还没有睡醒的迷糊,等待着第一位“病鬼”的到来。 门口悬挂着的听阴铃在我昏昏欲睡之际响了起来,清澈的声音充斥着狭小的药店。 我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见一位面色枯黄的妇女,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你好。”我定神看了看她,目测应该是脾胃上有了问题。 那医鬼一卷上面写的清楚,望闻问切与现实的步骤也差不多。只是在用药方面有些分歧,有的用的分量极重,有的全是大毒之物。 “那个……”她眼睛滴溜滴溜的乱转,打量着我的这个店,最后又停到了我的身上,“我没钱。” 我一愣,想必是个穷鬼,死的时候也没带到阴间多少东西,我轻笑一声:“无妨,你跟我说说是哪里不舒服?” 坐到了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天气渐渐转凉,我这段时间越来越怕冷。尤其是见到了这些个鬼,周身的温度瞬间就掉了不少。 我揉了揉鼻子,手指已经冰冷的有些发麻。 “我……我是喝农药死了的。”她揣着手,表情不晴不阴。 一般非正常老死的鬼,原本的疼痛依旧会留在鬼的身上,这个自杀尤甚,据说疼起来那可真是要生不生,要死却死不了呢。 “你刚死不久吧。”我沉着脸从一边拿出来听诊器,这鬼自然也有脉搏,只是实在虚弱,不借助听诊器根本就号不出来。 妇人脸色一怔,随即点点头。 姥爷日记上说,最好不要多问关于病鬼的死因或者是病因,省得这些鬼要求你来帮他们完成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 “我这个胃啊,一到中午的时候就火辣辣的疼。”她弓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在胃部的地方捏着。 我听见那比起来我们普通人慢了两秒虚弱的脉搏,叹了口气:“你这个病,不好治。” 她抬眼看着我,起着干皮的嘴唇张了张,没说出什么话来,叹了口气垂下脑袋。 “你这个胃,都被烧穿了。如果,我没有诊断错的话。”我只能实话实说,这器官若是坏了,那除了换一个真的别无他法。 这个妇人虽然是刚死不久,但是这方面倒是有所了解。 “那是不是,我有了别人的器官……我就有的治了?”妇人眼神的希望我懂,谁不想有个健康的身体? 我收了手,两手交叠在一起:“这个我不知道,但要是换器官的话说,我帮不了你。” 妇人点点头:“我明白,明白。” 说着她起身朝我鞠了一躬,点着头道谢:“谢谢党医生了。” 我抿唇,心情从今天看见那个似曾相识的侧脸之后就不是很好,连刚才的梦里面,都是曾经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找到合适的器官,又是否有人能医治得了,但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我所能管的范畴了。 这个妇人刚走没有多久,风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起刚才来还要热烈。 我抬头看见那天晚上那个被车撞死的小夫妇抱着那个鬼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他们手里面却是握了个钥匙,女人一见我便喜笑颜开,从孩子身上抽出来视线:“党医生,我们两个这次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枯木逢雨又遇春 “举手之劳,这是医者该做的事情。”对于这对夫妻,我印象颇深。本来只是以为萍水相逢而已,收不收报酬真无所谓,可今天他们登门拜访来道谢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那女人生前想必是极美的,也许是那晚上隐忍的样子让我慢慢改变了对鬼的看法。 怕吗?有时候自然是怕的,一想到大半夜坐在空无一人的堂前,只听着无音铃的响动,昏昏欲睡之际那些面目狰狞,带着冷气的鬼坐在我面前。 惊吓多了,也就成了习惯。 那个老头子说对了一点,有一个好的鬼医必然是能受到阴阳两界的敬仰的。 姥爷当初不愿让我学这些东西,我想无非是医书之后写的那句话。 祸及子孙,福薄不禄。 稍稍有些差池,断子绝孙都是轻的。毕竟鬼魂这些东西,本就不在正常的思索范围之内。至于福禄,并不是说多么多么有钱,确实那些鬼给我带来的好处不是一点半点,随便拿出去一样便能引起轩然大波,可我不能。 凡是得到了,那定然有我失去的东西。 她微微一笑,对着男人努了努下巴。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把手里面紧握的钥匙拿了出来。 “我两个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面老人死的早,前段时间刚置办下来的房子留着也可惜了。”那把钥匙上面还沾着血迹,捧在他的手里面。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面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其实,不用的。”我摇了摇头,房子什么于我没多少关系。 二楼的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我住着很舒心。再说了,我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赚取利益。 男人执拗的把冰凉的东西塞进我手里,恭敬的给我鞠了一躬。 “我们马上就要去轮回了,有些后事不处理就真的没办法说出口了。”男人抿了抿唇,微微叹了口气,“再次,感谢你党医生。” 医生,念起来这个词汇总感觉有很沉重的负担。它并不是说说而已,舞者都还有台下的十年功,我们这拿命说话的人背后的苦有多少,谁又了解过? 他们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也不让我回绝,一家三口就穿门而出。 我拉开铁门的时候,门外的风有些凛冽,我拽着衣服有些落寞,重新关上了门。 并不是每天都会忙得不可开交,也许是今天下了雨的缘故,这一片需要医治的鬼魂早在以前就处理过了,还有好些比较严重的,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隐隐的,我觉得鬼医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凌晨那个曾经一直纠缠着我的梦境又来了,我梦见蓝珊穿着那带着血的裙子朝我笑,她对我说:“党参,我回来了。” “党参,你知不知道苏婉婉在美国的通讯方式啊喂。”一如既往我坐在后桌,正翻着手里面要复习的东西,前排那个打着耳钉听说家里全是混混的小伙子转过头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她走的时候只是跟我匆匆的一别,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本来相遇的就有些意外,这样的结局也算是理所当然。 他有些怀疑的看着我:“不能吧,她不是跟你同居了好长时间了吗?怎么,她感觉怎么样?”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我合了书一本正经:“我说真的,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 他撇了撇嘴,丢下一句真无趣。 我跟苏婉婉,终究不是一路人。我生来就是躲在黑暗角落,不像她再怎么狼狈都能收拾好再次出发。 我接到唐佑佳的电话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在那头委屈巴巴的跟我说道:“哪个,你现在有没有空?” “怎么了吗?”我抱着怀里面的书本,首先想到的就是她奶奶又出了事情。 唐佑佳一阵沉默,似乎是在犹豫一般:“那个……谢谢你啊。” 我没有说话,确实我能从受害人这个爬上救助者,这个反转连我都想象不到。 本来我坐在警车上,满脑子的怨恨,恨不能把着小毛贼抓过来一顿暴打。可再次看见她的时候,总感觉那双眼睛格外的纯真。 都是有苦衷的,怎么都是过日子,能帮一把是一把。 “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唐佑佳说出这话,像是在心里面翻来覆去才斟酌开口的。 我嗯了一声,把话提在了前面:“你记得还我钱。” 她瞬间默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我爸给我打电话绝对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正往家里面走,就看见他站在我店门前背对着我,手里面拿着手机,不一会儿我兜里面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面色尴尬,回过来头:“参儿,你回来了。” “嗯。”我从兜里面掏出来钥匙,擦过他的肩膀蹲了下去,“怎么,今天没有陪我姨姨?” 我从来不叫他那个老婆叫妈,一直都叫姨姨。 “我想找你,配点补品。”他有些不自在,我垂着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笑。 是不是我要庆祝一下,说他老来得子? “等会儿吧,我得收拾收拾。”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有些伤感。虽然我口口声声说,我爸我妈离婚什么的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活着,可现在看来。 算了,命中注定这样罢了。 我爸一进门就在我的药房里面转悠来去,我从上面换了衣服下来,看见他眼中的得意。 我心一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姥爷不在了,你知道吗?” 他身子一怔,脸上的表情全都凝结住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姥爷生前对他还算是不错,在最艰难的时候把闺女嫁给了他,还给了他第一笔创业的资金。 我就知道他这些消息一点都没听见,不然在那种场子里面,我不可能看不见他。 “就在不久,不过你也别过去了,我怕我舅舅他们忍不住揍你。”我微微一笑,嘴角有些僵硬。 他张了张嘴,看见他吃瘪的样子我有些舒了心。 好歹这个现在高高在上的男人没有忘本,我坐在堂前:“姨姨怎么了?几个月了?” 他又是一僵:“嗯……两个多月吧,医生说胎气不稳,你也知道这是关键时期。” “那西医肯定都开好药了,你找我不是多此一举?”我坐下来,把那些东西都摆好,又觉得那椅子太凉,“你应该知道,这病人还是需要把脉之后我才敢下药的,你空口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开药,尤其是孕妇。” 他连连称是,带着探问的语气:“那,我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下?” “能这样,最好了。”我起身打算上去拿个垫子,我见过那个姨姨,虽然总感觉她跟我爸在一起完全是因为钱,但总归不能怠慢不是? 那个姨姨三十出头,长得可以称得上是漂亮,身段也苗条。说话的时候总是圆滑的让你挑不出任何错来,总是带着微笑,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我觉得这就是她的手段。 也许是因为一直处在旁观者的地方,我看人的直觉总是很准,这也给我带来了不少的困惑。好像,我从来都是被别人排挤在外一样。 他打了电话没半个小时,一辆别克就停在了店前。 我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面上气色确实不太好。穿着件黑色的秋衣裙,卸了妆没有美甲的她,似乎顺眼了不少。 她穿着平底的鞋一进来就朝我笑:“党参啊,你可好些时间都没回去看看了。” “嗯。”我点了点头,在别人面前这个称呼总是能脱口而出,可真见到这个比我才大十几岁的女人时,这个姨真出不了口。 我爸率先走了过去一把扶住她,许晴确实是个懂事务的女人,不动声色地推开我爸,带着稍稍的嗔怒:“你干嘛呢,在孩子面前也这个样子。” 我有时候觉得许晴这个女人,可能是个称职的妻子,又或是一个老板娘,精明能干的样子跟母亲一点都沾不上关系。 这么突兀的就连在了一起,我还有些不适应。 “党参啊,姨姨怀了孩子。”她直视着我,像要看穿我的灵魂,“不过你放心,以后的家产都是你的。姨姨就希望,到时候你能多担待这孩子一点,把他当做弟弟看。” 我一挑眉,今天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一个个的都这么的反常。 说实话,就算是她说这家产一点都没有我的,我都觉得无所谓。 毕竟,我也没有为这个家里面付出点什么。 倒是这个年纪轻轻做了我后娘的许晴,出的力不是一点半点的多。 “家里面怎么样,我真的没有想过,就算是给了我,我也经营不了。”我笑了笑,“来吧,我给你号号脉。”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轻笑一声坐在我前面:“诚恒,你去给我买点梅子吃吧,我现在还真挺想吃这个的。” 我立马就明白这女的是为了把我爸给支开,我爸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看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怎么,这儿有我你还不放心了?” 鬼魂报答的凶宅 爸抬眼看了看再没有迟疑转身就走了出去,许晴的脉象确实不太稳,不过细想也是她总是操持诺大的家业,忙忙碌碌自然不会调理身子。 收了手,我一抬头就看见她的眸子烨烨,直白的盯着我。 “姨姨,我先给你开方子,你坐一会儿……”我刚要站起身来,不知道为什么许晴的目光实在是犀利,看的我真是浑身打颤。 许晴在我印象里,虽然行事作风果断,但人还是不错的。 许晴轻启嘴唇:“不用了,我来并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来找你的。” “嗯?那是家产?”我皱了皱眉,不想提及有关钱财的事情,我自认为已经都说明白了,这许晴大可以放手去做,以后那地方的一分一毫只要姓我们党家,就行了。 许晴摇了摇头,下一句话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鬼医,党参。” 我拿着药方子的手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不友好起来。 本来我以为她再怎么强势也只是个普通人,可如今一语点破我隐藏的身份。 “那是什么?”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姨姨,你说明白些。” 许晴转着她纤细胳膊上名贵的手表,笑眼盈盈:“我说什么,你心里面明白的很。” “在我面前,不用隐藏……”她抬头看着我,“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我张了张嘴,一家人?我是真的不想承认这个称呼。 她笑的更欢了却是给我解释道:“我奶奶是个出马仙,她死了之后那东西便落到了我手里。” “出马仙?”我听到这个东西,首先是错愕,再者就是惊异。 我印象里面这出马仙之类的人,都是坐在堂口前跟人治病救人的,可她忙上忙下怎么也不招家这就有些不太符合常规了。 “嗯。”许晴淡淡的回应,显然不想再继续她的话题,撇开说道,“不瞒你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仙家托梦说要我来救人。” “救人?” 许晴在我心目中的样子变了许多样,听她说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有些像是梦境一般难言。 许晴点头,长驱直入:“对,救你。” 我心底原本一滩平静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怎么这和谐的日子又要到头了吗。 许晴站起身来,才到我下巴的地方,抬眼看着我:“不过你放心,这鬼医说来有些荣耀在里,但是背负更多的便是厄运。” 我眉头蹙了蹙,这些东西姥爷没有跟我说过,而我这些天…… “你这话怎么说?”我不是不信她,是日子太过平缓,姥爷的话根深蒂固才追问的。 许晴看了看门外:“到时候,你就懂了。” 鬼医是一种命运,接受了这个称号理所应当接受它的运。 爸提着两袋子东西回来的时候,许晴原本惆怅的脸瞬间烟消云散,好像刚才语重心长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 “给参儿,这是给你买的。”我爸他心里多少是愧疚的,什么也不说先把一大包的东西放在我桌子上。 本要拒绝来着,许晴瞪了我一眼:“给你你就拿着,父子两个还打算谦让一番?” 她是个很有气质也有气场的女人,一颦一皱都能影响一种叫气氛的东西。 “你去给我抓药吧,一会儿咱们去饭店吃一顿……”许晴眼睛都带着笑,“可真是好久都没见过了。” 我默不作声,心里面早就知晓一旦是许晴认定的事情再怎么反驳都没有意义。 有句话叫天不遂人愿,一直以来消声灭迹的毛小乐跟老头子出现在了店门口。 那老头子眼睛也尖,一进来就看着许晴不说话,那许晴眉头一挑:“参儿,这是你朋友吗?” 一个出马仙,一个道士。追溯来去他们还是一家的人呢,都是道家的分系,不过一个是供仙救人,一个是斩妖除魔。 “啊,对,我朋友。”我低下头将药用麻绳捆好,现在这绳子其实并不好找了,但我总是觉得用塑料绳来捆绑有些违和。 我记忆里的药,都是棉纸包裹麻绳加身,晃晃悠悠提在手里的。 许晴不顾我爸眼睛里的迷惑,直言不讳:“参儿啊,你这药店里面还真是藏龙卧虎。” 她意指就是我的身份以及老头子跟毛小乐罢了。 说来还真有可能是物以类聚,原本我虽是沾染却从不身在其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与我而言就别人嘴里很有意思的故事。 一晃多年,听故事的人变成了当事人。 有时候我还想过,要是把我的经历给写下来会不会有人慧眼识金,能追下去。 老头子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许晴,而毛小乐可能是因为道行浅的缘故皱着眉头打量四周,许晴对于他的目光并没有意外,浅浅一笑:“既然你有朋友在了,那我们改日再聊吧。” 许晴挽着我爸,然后拿上我给她包的药材回眸一笑:“至于药钱的事情,下次再给你。” 她们前脚刚走,两个人便凑了过来,老头子劈头盖脸的就问道:“那女人是谁?” “我后妈。”我瞥了他一眼,“她是出马仙。” “出马仙。”老头子念叨了两遍,“这女人可不得了了。” “别管她了,你们两个消失这么长时间突然出来,有事儿?”我整理着棉纸,毛小乐看见我还挺兴奋,“哎哎哎,我们租了个大房子。” “大房子?”我觉得她这个反应出奇的好笑,对于她来说,那低矮的小房子可以住人,这大房子未必够大。 她点着头:“就是就是,房租有点贵,不过无所谓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钥匙,这房子钥匙我也没用,她走的时候连地址在哪都不告诉我。 “给你们这个,我治病,它们硬塞的。” 老头子紧盯着那钥匙,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个房子,似乎不太好啊。”马小乐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一挑眉,似乎没有说过这是房子钥匙这件事情吧。 马小乐接了过来,摸索了半天,脸色变了变:“凶宅,大凶宅!” 时机未到需静等 我心里咯噔一下,捧着钥匙送出去不是,不送也不是。 老头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安慰一般:“可能他们两个也不知道,都是好心而已。” 确实好心,幸好我不是贪图钱财之人,要不然真的拿了这房子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我。 “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吗?”我觉得这些事情还是问问比较好,如果实在不行就把它卖了?然后给那些需要钱的人家,这也算是为小夫妻两个积德行善了。 老头子摸着下巴:“这个地方倒是好找,不过……” 嗯?我抬头看他,不明白这尾音拉长代表的意思。 “这地方,一般人可镇不住啊。”说着,他挑眉看了看我。 也是,如果我把这房子卖了,拿到钱做好事是没错的,但是坑了别人就不太道德了。 这房子在我手里面却是是个愁气的东西,我皱着眉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的?” “你要住?”老头子反问我道。 我摇着头:“我留着也没有多大用,打算把它卖了捐出去。” 毛小乐在一旁突然一诈呼:“卖了?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买主啊。” “就没办法解决吗?这地方这么凶。”我越说越低,怎么着人家也是带名带号响当当的道士,我这个连入门都不算的旁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呢。 老头子说到底也算是在社会上滚爬打过的人,见我这个样子也不说其他的话了,直接开口:“要不这样吧,我看你们这儿也没有多少人,咱们就一起去瞧瞧凶宅什么样吧。” 我张口结舌,毛小乐还嫌不够刺激一样:“对了,党参他白天看不见东西,咱们晚上去吧。” 谁说我要去了! 老头子跟毛小乐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只见老头子摸了摸下巴,顺从她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毕竟能看见好办事儿。” 我这个他们嘴里面的当事人都还没有说话,他们可好叽里呱啦就给我确定了行动。 老头子还很大度的给了我一道护心符,笑的贼兮兮的:“这个你拿好,只要贴在心口上万邪不侵。” “我不是鬼医吗?”我接过这个道符,挑了挑眉。不是说好了,鬼医一职横行阴阳两界,倍受尊敬? 老头子嘿嘿一笑:“话是这么说的没有错,主要在于……尊敬你的都是病患,像那种连病都治不了的死鬼,尊敬你干啥?” 我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老头子掐指一算,拍了拍我的肩膀:“无事无事,你就当过去看场戏罢了。” 看着他们师徒两个一脸算计的表情,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那贱乎乎的笑容,闹哪样? 老头子跟毛小乐肯定是不跟我客气,说着说着就到了中午,我自然是要请他们吃一顿的。 “你这小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啊。”老头子看着一桌的买卖,啧啧称是。 我扯扯嘴角,心里嘀咕:要不是你们过来,我会买一桌子菜? 当然,若非有事要问我肯定不能一句话不说。 夹了筷子鸡肉块,倒了少半杯的可乐我才慢悠悠的开口:“你能看见钥匙就知道房子在哪,那你能找人吗?” “找人?”老头子放了筷子,“有生辰八字以及姓名,还是有可能的,不过……” 老头子拉长了尾音,呵呵一笑:“就算是找到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我有些不悦,这应该不算是天机吧。 “该来的,始终会回来的。”老头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捻着自己的胡须,带着沧桑的眼睛弯了弯,“时机未到,只须静等就好。” “你知道我问谁?”我诧异了不是一点半点,老头子摇了摇头,“只要不是蓝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命运的纠葛,你要记住既来之则安之。” 这一顿饭除了毛小乐这个没心眼的,气氛还是有些压抑。 没错,我想问的人就是蓝珊。每每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是恍恍惚惚,纠缠在梦境里面的永远都是她那身白色的纱裙。 那时候在蓝色校服的天下里,她就像是仙女一样。 我记得她走在我前面,拿着五彩的冰激凌回眸朝我一笑:“党参啊,你说我们能做一辈子朋友该多好。” 是啊,我要是没有那么怯懦该多好。 可惜了没有如果,只有将来。 她那张在我面前一晃而过的脸可以说是让人刻骨铭心,似乎她出落的更加不染尘世了,嘴角的笑容更加的孤傲,让人高攀不起。 “对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老头子看着我在厨房洗碗,突兀的开口。 毛小乐咬着柚子,显然这件事情没有告知于她。 我围着围裙,低声问了句:“什么事情。” “除了凶宅之外啊,你还得跟我去治一个鬼。”老头子目光烨烨,我笑了笑就算是默认了吧。 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担当。 “他这个有点特殊,是个大善人。”老头子摸着下巴,“这个病啊,是死了之后才得的。” 厨房里面,老头子缓缓的声音以及碗筷在水中碰撞的声音并不融洽,我认真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他是死了之后放棺材里面,尸身被虫子给蛀了的,要是弄不好……可就投不了胎了。”老头子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我把盘子全擦了一遍,开玩笑的说道,“收了人家多少钱?” “啧啧啧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老头子失望了摇了摇头,“我倒是想狠狠的讹他一笔,关键这个鬼吧,是城隍塞给我的,这是任务我可分文没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收钱,所以你要价低点,我们这儿可等着吃饭呢,房租一年就三千块钱……” “行了,我也没打算问你要钱,看你急的跟什么似的。”我擦了擦手,听他这么说我心里面也有了些谱。 这些天来,我闲暇之余就攻读《巫祝药经》,虽然不能说全都能治,但可以放手试试。 有医人的功底在里面,这医鬼虽然有些地方相互违背,追根揭底是差不多的。 “我可没治过这病,要是治不好……”我拉长了声音,一切言语尽在其中。 老头子叹了口气:“治不好那就算了,顶多到时候咱俩都被阎王定个罪。” 我的笑容瞬间就僵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提高了声调:“你刚刚,刚刚说什么???” “这个善人,功德在阴阳两界都是顶尖的,下辈子可是要做大官的。你说说,你要是办不成这个事情咱们不得……”说着他划了划脖子,满是威胁。 我一听,这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我要再接那我就是傻。 我一个新人,哪敢把自己命当试验品的赌注。 “那,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是技不如人,不敢接这个差事。”我说的坚定,大有一副“你打死我,我都不接的样子。” 这老头子,是腹黑。从我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嘿嘿一笑,嘴上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从怀里面掏出个黑布。那布并不普通,印花是十大凶兽,金线包边,一看就不是凡品。 “你自己看吧,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狐疑的接过来,一看脸色大变。 这,这用朱砂写的字赫然引入眼帘的是叫做“阎王令”的字样。 那字我看不太准,依稀能看出来我的名字,还有一个叫海柱的人还是东西。 “这上面说的什么?”我肯定不能不懂装懂,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以为是骗人的,可是那鬼店开业的晚上,稀奇古怪一堆的人让我不得不信这些看似不切实际的东西。 老头子接了过来,恭维的叠好塞进怀里:“这上面就说了,让你跟我一起携手助赵海柱过最后一难。” “这人啊,光看见人家前面的风光,可谁知道这背后他们付出了多少?”老头子感慨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这阎王令啊,我就在我师父手里面看见过我师尊的一张,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接到这个东西。” “阎王令。”我咽了口唾沫,横竖我感觉都是死路一条啊。 毛小乐啃了大半个柚子,摸着肚子惬意的靠在沙发上。 我跟老头子就商议晚上这凶宅该怎么办。 “这宅子以前不凶的,可是问题就出在……”老头子用手指敲打着玻璃的茶几,皱了皱眉头,“屋子里面,有凶尸。” “那,两个小夫妻是因为这个凶尸的缘故,才?”我没有说下去。 老头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两个,按道理来说没有八十大寿也能活到七十有六,子孙满堂,问题就在于这个凶尸打算借胎转世。” “这是什么?”我想起来苏婉婉家的事情,一阵恶寒,“难不成还跟九世凶婴有关系?” “这个倒是没联系,不过话说回来九世凶婴迟早是件棘手的大事。”老头子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略带傻气的毛小乐,“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解决这件事情,否则啊我这个傻徒弟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对于这个话,我多少有些认同。 主要还在于这个毛小乐,我不知道是该说她纯真善良也好,还是憨傻,老头子再怎么让人觉得不靠谱,隐隐泄露出来的杀气以及震慑力还是有的。 毕竟这道士肯定你得凶巴巴的才能镇住东西,很难想象到矮矮的毛小乐钻进鬼圈里面的情形。上次苏婉婉追杀她,她虽然有护人之心,却没有那份力量。 她跟我一样,还是太弱小了。 毛小乐有些不赞同的蹙起了眉毛:“我哪会傻到这个地步。” 老头子略带慈爱的笑着:“对对对,我们家小乐以后是要独扛大梁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预测,当毛小乐真正扛大梁的时候,那种坚忍跟现在的稚嫩截然不同。可我知道,这期间她忍了多少痛苦,淡然的表情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或许吧,人生就是从一帆风顺被人袒护到面对风雨的过程。 “那凶尸是?”我追问着,这可是送命的事情,问多点总比睁眼瞎好。 老头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凌厉:“那地方,有过凶案。凶手,把尸体藏在了屋子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这夫妻两个的卧室哪一处才对。”老头刚说完,我只觉得后脊发凉。 跟尸体共处一室就已经很不幸了,并且这还是共处一屋。 “哎呀,现在跟你说那么多不够生动,等咱们晚上去就能一探究竟了。” 天知道,我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去什么见鬼的一探究竟。 虽然我如果待在这个地方,也算是见鬼,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不是? “不是,我对这个凶宅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我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老头子一记飞眼过来,“真是怂的可以啊,好说歹说你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那地府的煞神你都见过了,还怕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 不上台面?哄谁呢! 刚刚还说不好处理,这一下子就降了几个档次。 最终我还是被带到了那什么凶宅里面,这是一个还算是高档的小区,只不过地方有些偏僻。是在东环的地方,出门便是一片麦田,周边的诊所超市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县城里面环境最好的地方了。 然而,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楼下的灯确实很漂亮,白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再缩短。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家的单元在14号5楼。 但是我们发现,这个楼层里面根本没有4楼。也就是,原本的5楼实际上是四楼,可能是因为迷信的缘故专门错了一层的贴标。 一个楼层只有一家住户,用毛小乐的话来说:这宅子,从门就开始透着凶气。 我站在门外死活是不想把钥匙拿出来,老头子手里面那个罗盘沉沉浮浮,沉针大凶之地。 “也是个苦命人。”老头子摇了摇头,转身问我要钥匙,还阴狠狠的说着,“你若是想要让整栋楼都做它的陪葬,大可以再自私点。” 又是威胁。 可是这都是命啊。 我把钥匙不情愿的交了出去,现在才八点,我这双眼睛还不能看阴。 这屋子一打开就是冷气,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这肯定不是空调的温度。这冷气一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能起一层。 老头子的罗盘转的更欢了,沉的也越来越明显。 他把我挡在门外:“带着护心符了没?” 我点点头,在要出门之际我早早就贴在胸口上了,还用得着他来提醒? 老头子又看了看毛小乐,后者咧嘴一笑将手腕提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她带着一串红木似的手链,在声控灯下有着血一般的颜色。 老头子从毛小乐那个破旧的背包里面拿了道蓝符,用舌头尖一舔啪地贴到铁门框上,转身解释道:“这是以防它见事情有变跑出去。” “等等,不是说凶尸吗?那他怎么跑。”我想到一具尸体在这个楼上上蹿下跳,心里面的恐惧无法言说。 老头子白了我一眼:“它凶是因为它还有灵魂,尸体肯定是跑不了的,但是这鬼魂嘛……” 说着他啪的打开了屋子里面的灯,这格局就在我们面前铺摊开来。 三室两厅两卫,地方真的大。要是往外买,以县城的价格来说,少也得七八十万的样子。 更何况,这个屋子装修没多久,还新着呢。 老头子让我们站在门外是有想法的,这屋子阴气太重,怕我们受不了。 茶几上蒙着些许的灰尘,一束枯萎的鲜花昭告了这个主人许久未曾回家。屋子太安静了,都能听到我们三个的呼吸声。 我站在他们的身后,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我的后背,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底往上爬。我赶忙往前蹭了蹭,紧挨着毛小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 “那个,你能看出来这屋子的事情吗?”我知道这话有多白痴,但我现在根本没办法思考有深度的问题。 毛小乐跟她师父的差不多的表情,白了我一眼:“那肯定的了,而且我也敢肯定,这东西在这个屋子——” 她伸手一直,那欧式雕刻的白门在我眼里就像是通往地狱那扇门一样可怖。 老头子自己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围着两个客厅走了一圈,手里面原本一沓的黄符也贴了不少,他把剩余的全塞进了毛小乐的包里面:“好了,离它出来还有一定的时间,咱们就委屈点睡到沙发上吧。” 我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们说睡到凶宅里?我的天,他们这个关头了,居然要睡觉? 我心里面何等的卧槽,毛小乐顺从的点头,然后真的就躺倒柔软的沙发里,闭了眼。仿佛一下子,就能入睡一般。 老头子也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双臂一抱蜷缩在沙发上。 刚才那种被东西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我吓得一跳赶紧跟着她们挤在沙发上,强迫着自己闭了眼。 也许是他们均匀的呼吸声,又或是自己太过紧绷的神经,我居然睡着了你知道吗。 我真心觉得不可思议。 这梦里面透着古怪,有个三五大粗的男人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不管她的挣扎往浴室的位置拽去。 屋子不像是现在这么装横华丽,只有粉刷过的白墙,以及几张不值钱的家具。 那女人确实不像是个正经人,哭的妆花了满脸,那散乱却很暴露的衣服,配着她鲜红的指甲。 恕我直言,有点像是做特殊服务的人。 我跟着他们往浴室走,却发现了一幕让人恶心的画面。 那是一堆水泥,男人把女人捆绑起来,狞笑着把水泥往她的脸上抹,嘴里面不知道诅咒着什么。 我亲眼看着女人被活活的闷死,再看着他从厨房拿了不长的小刀,拽起她有些沉重的头颅,一点一点的往下割。 我能看见经脉,以及那些鲜红的血肉组织。 他像是再做着什么虔诚的事情,一片一片的往下割着血肉,化开她的肚皮,将连接着她器官的血管一一隔断,让我想象不到,极为重口的画面来了。 我看见他讲鲜红的心脏捧到嘴里面,狠狠地咬下,满口的鲜血从嘴里面溢出来…… 没办法想象到这种骇人的死法,这个凶手已经不算是变态这个级别了,因为太低太低。 这个人,比起来地狱的煞神还要令人畏惧。 不知道为什么,他叼着那块新揪下来的肉看向了我,染了红的牙齿露出来,朝我一笑。 再也受不住这压力的我,带着眩晕醒了过来。 耳边是电视机刺刺啦啦的声音,好像是记忆里面那时候的黑白小电视没有信号时发出的响声,我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这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 那电视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上面的雪花屏发出呲呲的声音。 窗子被人用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境地,摸索着找毛小乐跟老头子的所在,一摸却是空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哑着声音,带着忐忑:“毛小乐……徐爷爷,你们在哪?”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在黑暗里面有些清晰,我攥着拳头,脑海里面补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画面。 突然一个黑影在电视机前一闪而过,那一瞬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我对外界的眼光一向是灵敏,知道有东西隐匿在我看不见的角落用不知名的目光正在一瞬不瞬看着我。 “毛小乐……”我弱弱的叫着,感觉鼻子酸的要命。 我是真怕,虽然我是个男人。 脚步声在这儿就显得有些例外了,我听到那皮鞋似的声音嗓子一堵,立马安生下来。 这……这绝对不可能是我们三个。 毛小乐不见了,徐老爷子也不见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想着,我觉得身体像是要扭成一团一样,居然痉挛起来。 那种浑身抽搐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关键我还控制不了,知道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从黑暗里猛然睁开眼睛,毛小乐跟老头子正关切的看着我。 “遇见梦魇了?”老头子捻着胡子,云淡风轻。 我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凌晨三点。 引鬼上身探究竟 有人说深夜十二点是阴气大盛之时,然而并不然。 阴气之时分三,一个名为午时三刻,一个叫做阴门打开。 都是两个三点左右。 那电影、电视剧中都带着误导的性质,其实在十二点左右碰见的并不可怕,最可怕的主子都在三点前后来回晃荡。 “那东西出来了?”我四处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老头子努了努嘴,这时我才看见停在那卧室门口一双银白带着红色斑点的高跟鞋。 我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毛小乐,后者朝我点了点头。 那东西确实是在我们睡梦中出来了。 我惊了一身冷汗,这时候我该怎么说刚才做的噩梦?那真的不像是幻觉,尤其是变态级杀人的一段,我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他们身边,还有那人转头看我那一眼悸动…… “她是想害我们?”我狐疑的看着那双鞋,至于它到底是怎么到卧室这儿的,老头子不动,毛小乐肯定也不去动,我不会梦游,这屋子又没有人。 如果非要一个科学的解释,那永远都是无厘头。 老头子摇了摇头:“不像是,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我攥着毛绒的沙发毛,心脏一缩。 毛小乐抢了一步说在前面:“静观其变吧,其他也没什么办法了。” 确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静的等待着。 “你觉得今晚上我们会出事儿吗。”我这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呸呸呸我这个乌鸦嘴。 老头子瞥了我一眼:“最好别出事儿,要是真出了事儿我绝对把你推出去。” 这话说的,多没义气。 我讪讪一笑,自知是因为自己的嘴闹的不愉快,也安分的闭了嘴。 可能是我们真的难逃此劫,大半夜连个茶水都没得喝,困得两个眼皮直打架。 我混混欲睡之际猛然看见电视机插头的旁边蹲这个一个长发的女人,她背对着我,红色的指甲直往插电的地方戳。 她狼狈极了,头发上全是些水泥抹子。我可以想象到她回头时的面貌,一张水泥捂着,看不清五官的脸。 我拍了拍已经睡死了的毛小乐,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迅速看见那个可疑的厉鬼。 老头子抱着双臂直点头,我生怕他一个不稳戳到那柄桃木剑上。 “徐爷爷。”我轻声唤了一句,看见那女鬼没有什么反应,大了胆又叫了一声。 徐老头子一个哆嗦,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把剑习惯性地紧握,一双眼睛十分犀利。 我们眼光都停留在那个本不属于这个屋子的鬼,我心里面还是有些怕的,怕这个女人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浑身只剩森森白骨。 那在梦里看见支离破碎的画面,我真的不想再次看见了。 “大胆鬼魅,为何要害人性命!”老头子二话不说,整理好仪容,严肃的表情乍一开还真能唬人。 女鬼显然没打算理会老头子,身子轻微地抖动着,那戳动的动作依旧没有停。 不用说,要是我看见这个情况也肯定觉得掉面子。 老头子也不多说了,吩咐毛小乐拿出来家当。毛小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开始从那不大的包里面往外掏。 先是一块被塑料袋子包裹的黄布,老头子接过来撑展,铺上茶几。再之后却是一个不大的小香炉子,一个黄布包着的香灰,最后是一把紫香。 “你塞了多少东西?”我扒头看了看,那包里面大有乾坤。里面分成两个夹层,一边放着各色的符咒,一边是做法的用具。 “你每天都背着这个?”这些分量,也算是一种负担了。 毛小乐轻哼了一声:“这可是保命的东西,要是少了一样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还挺辛苦。”我点了点头,一直余光看着那女鬼。 她就像是一个在外的人一样,对我们这儿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老头子摆阵这架势,有点像要收拾她的感觉。我想起来他那时候叹气说的一句话,“真是个可怜人啊。” 所以说,他本来就知道这宅子里面发生的事情了? “红绳。”老头子摆好一切,突然伸手。 毛小乐终于露出了服从以外的错愕:“这……” “红绳!”老头子皱了皱眉头,言语间不容反驳。 毛小乐委屈的撇了撇嘴:“你是要以谁当引子啊?我可不当了。” 老头子没有回答她这句话,接过红绳来在桃木剑上绕了几圈。 我正思考着为何要说做引子,老头子却让我坐到茶几对面的地上。 “我坐那边???”我大惊,背后就是这女鬼,你让我坐这儿? “你放心,你肯定没事儿的,我有点事情要问她。”老头子苦口婆心的说道,“今天处理不了这件事情,我们谁也走不了。” 我来不及质疑他说的话,就被他一句呵斥吓得乖乖坐到冰凉的地上。 身后是女鬼,前面是未知的道法。 “不是……真的没事儿?”我有些虚,毛小乐刚刚说了什么引子,该不会这引子现在变成了我吧。 老头子不语,自从他醒过来后就喜欢沉默不语,跟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有分毫相像。 嗯,除了这张脸没有任何区别以外。 他拿着红绳的另一头绑在了我的手腕上,绕了三圈绑了结,他把绳子一撑紧绷绷的。 “等会儿不管你看见什么,都不要排斥她。”话已至此,我依稀知道我这个身子被他征用了。 引子,我就是个过渡罢了。 把那女鬼引导我身子里面,开口说话。 毛小乐把香点燃,又拿出两根白蜡烛,茶几两边一边一个。 一切准备妥当,毛小乐一蹦三跳去把明亮的灯给关掉。 烛火因为她的步伐而晃动着,最终归于平静。 整个屋子静下来便能听见那女鬼挠墙的声音,吱呀吱呀越来越大。 “闭眼。”老头子喘着气,低声说道。 我现在的命可以说是在他手里面握着,不敢有什么赌气,乖乖闭了眼。 老头子跟毛小乐嘟嘟囔囔的念叨起来,不说也知道,那肯定都是引鬼上我身的法咒。 说起来这个感觉真不是人受的,一开始还好,慢慢的身体就像是被扔进了冰天雪地的窟窿里,冷的刺骨。可是内心一团的火热,一冷一热交错着让我难受的动了动身子,立马老头子就呵斥道:“别动,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我咬着牙忍受了下来,该死的,一会儿非得算这笔账不可。 我又不是求他们做事儿,大不了这个屋子就一直空着,不卖钱了。我也不是缺钱的人,哪还用受这个罪。 真正平缓这个刺激,这段时间我感觉就像是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我本想叹口气,却发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从嘴里面发出了一种不男不女的声音,有些尖锐:“死道士,我要他们陪葬这也算是错吗?凭什么我活的那么辛苦,死了还要受这种罪!” 我感觉自己像是寄居在这个身体里面的蛔虫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适,也隐隐的害怕。 怕老头子搞砸了,这身子给拱手让人,我跟这女鬼身份互换。 “那你想过,你为什么会受这罪吗?”老头子笑意盈盈,我在一边担惊受怕,你还有脸笑?! 凶房谈话惹事端 这女鬼就抱着宁让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的心思。 一通谈话,我不知道老头子怕不怕,反正我是挺虚。 女鬼幽幽怨怨说的着她生前,死后的事情,另人动容的是。那凶手把尸身分成了碎块,居然分在了各个卧室的地板砖下。至于为什么卧室最凶,还要归功与他们屋子那盆滴水观音。 “你想要怎么办?”老头子皱着眉头,看样子是不能动粗,不然早就一桃木剑劈过去了。 女鬼的声调突然间的提高,像是在申诉一般:“我要他,生不如死。” “可是你已经害了一家三口,若是他们真要要报仇说不定伸冤的就变成他们了呢?”老头子叹息着,是啊,三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觉得这个女鬼的面部表情却是很丰富,总感觉皱着脸都僵硬了一般。 “我不幸福,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幸福?” 她这句话,别说老头子气愤,只要良心尚在的人怎么可能认同这样的话呢? 也许借身子,真的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我才看了不大一会就感觉自己困得好像是熬夜三天一样。 待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手腕的红绳已经被剪断了,现在才凌晨五点。 我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睁开眼就看见两个人满面愁容。 也许是一夜未睡的沧桑所致,也可能这期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走了?”我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子,鬼知道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老头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毛小乐不经意间的舒了口气,低声喃喃出了一句:“好险。” 我对这件事情了解的说多并不多,但少也不算是少。不过难怪毛小乐说死也不做引子,得亏我是个大老爷们,要是这么纤弱的小姑娘,非得累得大气喘不了两句不可。 “你们这个表情……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我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这毛小乐没见过世面,遇见凶煞怕一点也无所谓,但是老头子这个表情就有点太过的严肃了。 半响,老头子猛地起身:“这东西,不能留了。” “什么东西?”我不解,但他们两个一句话都不多说,连个解释都不想告诉我。 老头子背着自己的桃木剑,将上面的红绳拿下,指着门口的那双反了方向的高跟鞋说道:“小乐,把那鞋给烧了。” 毛小乐立马就起身要去拿,蹲下身子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继而缓缓转头:“死道士……”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情况肯定是鬼上身了。 索性只是一句话,眼睛中的狠绝立马消散,换上一双略带着迷惑的眼睛。 “刚刚怎么了?你们这么……这个表情。” 我算是明白了,这跟我刚醒过来的迷糊劲差不了多少,这说明他们一定遇见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难不成,这东西真的还想夺我的身子?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后怕成这样的事了。 这也间接的证明了,这东西确实是不好对付。 我们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稍稍不留神说不定就跟毛小乐刚才那样,直接断片了。 毛小乐见我们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再追问拿起来那双鞋就往厨房里面拎,摸出来一个很有年代的打火机开始烧,再怎么有邪灵附身这东西都是塑料胶皮什么东西做的,再加上她嘴里面念念叨叨,不一会儿厨房就弥漫起来烧焦皮的恶臭味儿。 而我跟老头子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如那个埋在花盆里粉碎成渣的头盖骨。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我想起来老头子跟我说的话,那句这孽祸留她不得,就算是万劫不复也是她自找的。 那么,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招惹老头子说出来这样无情的话呢? “狠?”老头子扯了扯嘴角,似是对我的不认同。 他呲笑一声:“我告诉你,今日不除,定会惹出无法挽救的大事。” 门一推,一股子很奇怪的气味丝丝缕缕钻进了鼻孔中。 “这。”我拧了拧眉头,看见老头子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 他指了指那盆滴水观音,这时我才看见那凶物的面貌。哪里是什么单纯的滴水观音,明明就是滴血观音才对。 这植物本来就是一种毒物,听我姥爷说,要是运用不当到时候大罗神仙就救不过来。 现在那植物的茎叶指摇招展,脉络却是红色的,就像是人的血脉一样,隐隐约约倒像是正在流动着一般。 “这……”我越来越惊异,这其中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 我眼前的世界一点点被人强迫地撑开,从医鬼开始再到那些煞神,最后到了道士之间要处理的玄学。 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的我,一下子在这一年里强迫的被塞进了这么多的东西。 你知道命运这种东西吗?口口声声说不信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命。 也许吧,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我的将来。 连姥爷都治不好的邪病,为什么在我决定学医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呢? 这期间,还有太多我不知道的谜团。 “这东西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见过柳树下面埋怨人的。”老头子捏着胡子,好像是在回忆一般,“这滴水观音本来就不是善茬,这这这,唉。” “还会死人吗?”我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只是看老头子的面部表情知道这件事情,并非善事。 老头子摇着头:“死人?这个倒是没这么严重,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是真想把这件事情全都解决完了,还得看那源头。” “你不会,准备去找那个凶手吧。”我一愣,我是看的那个人清清楚楚,尤其是那眼里面的戾气,随随便便看一眼就能让人脚底生寒。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个惯犯吧。 因为那杀人的手法,以及那淡定的表情,就像是在做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而已。 “不是,咱们这点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我劝说着,你说这件事情让警察插手,事情越闹越大,鬼神之说现在的人信的实在不多。慌慌张张跑过去,未免会被人当成是无稽之谈。可若是不让那警察插手,这件事情单凭我们三个人,把这一辈子搭上去都不一定能看见成功。 老头子朝我吹胡子瞪眼:“那你说还能靠谁?你以为我愿意处理这种事情?费神费力还不讨好。” 我一抿唇,觉得这确实是难为他了。 这房子原本我就没有打算占为己有,只是考虑到放在手里没有多大用,卖出去别人的性命安危就十分的危险了。虽然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现在确实是成了我们共同的难题。 “那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我现在能依仗的,只有老头子了。很多时候,我大可以躲避,但想起来自己怯懦犯下的事情,我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迟早要面临风雨的不是吗。 老头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当然是先从算卦开始了,不知道方位凶吉你敢走?” 不得不说啊,这道法作用还是不小的。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能吃一个饭,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总还是要去上学的,尤其是现在风波浪口上。 “嗯,我先叫个外卖,你要吃什么?”我拿出来手机,一直窝在家里面,悠闲的时候总是不想做饭吃,一来二去我就成了这app上的常客。 “随便吧,我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老头子好像颓废了不少,毛小乐彻底的把鞋子烧掉走来时松了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事情一般。 老头子转过头,伸手揉了揉毛小乐的短发:“处理干净了吗?” 毛小乐点了点头,余悸未消:“这东西太凶了,冲着心脏有点闷。” “没事儿,迟早你得独当一面。”老头子确实喜爱这个徒弟,一辈子连老婆都没有娶,把这个徒弟当成了亲生的对待。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那个外卖小哥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他跟我说我身后的那个女人有点吓人。 只是轻声的念叨了一句,被我听了个全面,当时拿着外卖盒子的手一直在抖。 女人?什么女人? 这屋子里面除了毛小乐以外,哪里还有其他人。我猛地回头,毛小乐背对着站在卧室的门口,老头子似乎又进去研究那盆“滴血观音”去了,而我身后真的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那死了的怨妇? 我迅速的关上门,满脑子的此地不宜久留,叫上他们胡乱吃了两口,一副不安的跟他们说了刚才外卖小哥跟我说的事情。 老头子捏着胡须,微摇着头:“不应该啊,那孽障定然不敢现身。” 意思就是说,还另有其人? 我脸色变了变,突然想起来厉鬼一说。但这件事情只在我心里一晃而过而已,黑鬼好久没有来了,倘若再见了他,定然要问问当初看见的那鬼长什么样。 极有可能,它就是我邪病的源头。 送上门来当徒弟 “我还要去上学,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可以打电话。”当然最好接不到这通电话。 并不是我临阵怯场,而是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在我的掌控之内,又或是谁都没办法预料到。 我到学校的时候离导师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用一句话来形容:热闹都是别人的,留给我的只有无穷尽的顾忌。 偶尔闲暇下来还是会想起来苏婉婉,想起来她在我家厨房里面安静做菜的样子,还有那副信誓旦旦说我们会是一辈子朋友的表情。 嗯,还真是场美梦,幸好醒了过来。 其实许多习惯都是时间的问题,曾经我以为我会一辈子躲在黑暗里,谁又能想到我现在撑起了鬼医的担子。 上课下课,一朝复一朝。唐佑佳意外的出现在我的药店里,我正捧着医书背上面的药方子,她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攥紧松开,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润。 “你奶奶好了?”我抬了抬眼,又低头研究。唐佑佳似乎在下什么决定一样,舒一口气又吸一口,两个手松开再交叠。 我放下书,第一件事情她又是来借钱的。 先前的三千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总归我们只是陌生人,这点援助就当做是积德行善就好。倘若她想要把她奶奶的病全权都托给我,那就实在是太过头了。 唐佑佳垂着眸子半响说了一句:“能不能……让我在你们店打工?” “我们店里面,不缺人手。”我皱了皱眉,倘若我真的是靠药店挣钱,迟早有一天我得饿死街头。 至于鬼医这件事情,我也不能跟她提及。 “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你钱。”她咬着嘴唇,眼睫毛垂着眨了眨,似乎沾着水花,“我想,能不能……帮你忙,这样抵消一下。” “嗯?”我挑了挑眉,我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我真的不缺人手。 这样生硬的话,我肯定是说不出口的,淡淡朝她一笑:“没事儿,还钱的事情我不急,你这辈子换不了……你后代还也无所谓。” “我,我……”唐佑佳彻底的懵了,站在店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怯生生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苏婉婉。只不过她们两个并不相同,一个是野地里想要活下去的小草,一个是从小呵护在温室的玫瑰。 唐佑佳眼巴巴地看着我,带着最后的希冀:“我很能干的,我也会学,不懂得你可以教我。我……我真的只是想要报恩,我不要工资,我就想为你出一份力,就算是……以后,我有钱了一定会给你的。” “我想,我想有一技之长。”唐佑佳说的诚恳,见我有些松动,微微一笑,“而且,如果我学了医生,以后也可以像你一样帮助很多人了吧。” “我学医,从小学起的,很苦。”我盯着她,如果没有鬼医这回事儿,我定然会松动留下她的。 可有些事情,真的不像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倘若她知道了鬼医之事,这就当是我拉她下了水,我一定会自责死的。 “我不怕苦,我以前大冬天穿着单衣出去跟奶奶捡垃圾,那种恶劣的气候我都撑下来了。”唐佑佳举的这个例子,跟我所说的没有半点关系。 那是因为同人不同命的缘故,而我们中医,不管怎么背、怎么学、怎么练,害了自己这算是医术不精,若是害了病人,那才是罪过。 “不一样的,这学医不是开玩笑。”我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就这么一直看着她那双泪眼盈盈的模样,我迟早是会忍不住的。 “党医生,我……我给你跪下了,就求你收了我。”说着她噗通屈膝就跪了下去,我眼皮子跳了跳,这人还真是难缠。 “我跟你说,就算是你跪死在这儿我都不会答应你的。”我准备往上走,只是想着我要是在这儿坐着她就一定还会抱着希望。我确实不能害了别人,这鬼医天天跟鬼打交道已经够倒霉的了,关键在于这对后世也没有什么好处。 就比如,我姥爷去世之后,这位子就成了我的。假如我死了呢,这位子就会传给我的徒弟或者后世,如果后世不愿学习,我也没有收徒,那我的后世将会被邪病活活缠死。 “你走吧,去找一个你力所能及的事情,钱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帮你,你记得要知恩图报就好。”我留下这么一句,就沿着楼梯往上走。 见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鬼,我看见他一笑:“哟呵,我刚才还想这么些日子了都没有见过你,还以为你去投胎了呢。” 谁知道我这么打趣的一句话到让他黑了脸,那种黑炭似的脸上皱皱巴巴:“我怕是你死之前投不了胎了。” “怎么?”我坐下了身,看过太多奇形怪状的鬼魂,这个黑鬼倒还是挺可爱的。 黑鬼坐在沙发上,那眼睛里面滴流滴流的转:“阎王念我劝导你有功,让我在人间辅佐你。” “辅佐?”这个词让我想到了帝王,不免的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我一个干人,用什么辅佐的。” “不一样,你身份特殊,生来就注定倍受磨难。”黑鬼叹了口气,一点都不避讳我这个受尽磨难的人正在看着他。 黑鬼却是端起来我的那杯茶放到了嘴边:“阎王说了,能让你少受罪,就少受罪。这还是托了你姥爷的福呢,专门去找了阎王求情。” “我姥爷,替我求情?”这句话让我又是一惊,我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求情呢? 不对,明明我应该是毫无业障的人,这才能担当这个职位的不是吗? 一系列的疑问压在我的心头,我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问时,黑鬼戏谑的抢在我的前面:“刚才是不是有人要让你收她为徒的?” “你听见了?”我很是平淡,毕竟它是个鬼,与我们人不同。 黑鬼很相熟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这种事情啊,一定要顺从天意。天意若是如此,你定然要遵从不是?” “不,我不想让那个姑娘跟我一样。”我皱了皱眉,最感觉这话说的好像我一定会收她一样。 黑鬼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你觉得鬼医不好吗?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虽然权势方面有点落差,但两个弥补一下也不错啊。” “这不一样,我本来就只是想着治病救人而已,这些钱财我也没有想要。”我低下头,“或许对于那个姑娘来说,钱财必然是她所需之物,但我依然不想她会为了这个而惹下无数祸端。” “祸端?”黑鬼像是听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我第一次听说还有人嫌弃鬼医这个职业不好的呢。” “你以为,我最近没有研究我姥爷的笔记吗?”我紧盯着他涣散的瞳孔,这个黑鬼我不知道该不该怀疑他。只是打心底觉得,所有的事情就像是设定好了的一样。或许你们觉得这是命运所致,而我却觉得陷进了什么圈套里面一样。 黑鬼脸上的笑容果然有所收敛,带着些试探:“那个……笔记上写了什么?” “鬼医者,福薄。” 姥爷家确实不算是很富裕的人,虽然有无数的珍宝却丝毫不敢动,连舅舅家盖楼房他都舍不得把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拿出来,最后选择带进了棺材里面。 那些舅舅盖房时用的铜板都是从山上捡回来的,嗯,我只是想说珠宝虽在眼前不到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动。 说不定这些东西还是由我自己的一些东西来换取的呢。 鬼魂入宅一日游 黑鬼被我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也不想跟它有太多的纠缠,在其他的地方我可以让步,然在这方面我却不想再听见他所谓的那些解释。 越是解释,就代表着更多的欺骗。 “你放心,若是她真的跟我一样,非这一行不可,我也不会把她推出去的。”我叹了口气,天意难违,说的真好。 看着黑鬼乌黑的眼睛,我又加了一句:“但是,绝对不可能让她接管什么鬼医的。我只让她看店,这方面的事情……就算了。” “为什么,要是有人陪你的话,晚上长夜漫漫不也有个伴儿?”黑鬼绝对是带着目的来的,就凭他这话,我就敢说他肯定是盯住了唐佑佳。 她跟我不一样,我是真的除了中医以为,我没有别的去路了。一向不怎么喜欢坚持的我,这行我却坚持了这么久。 这也是姥爷的意思吧,让我有一技之长,让中医不被埋在历史的长河里。 虽然这个想法,已经要我背了太多的责任。 “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下去了。”楼上的鬼我不想说,楼下的人应该也不是那种执拗的姑娘。 果然我没有再看见那道身影,说真的,与其在我这儿耗着还不如去照顾奶奶,要么就找个工作。 这世道,钱真的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没有钱还真混的不是个东西。 总之,能挣一点是一点。 我的那些同学们一放假就报团去聚个会,玩个游戏,我一直都是他们的旁观者,他们想不起来我,我也乐得清闲。 中药店一直都是无人问津的地方,尤其是这个地段偏僻,外加我又年轻。我搬了张躺椅晃晃悠悠的看着手里面的书,药经、本草纲目,这些能拿得出来的我都时常带在身边。 中午的时候不想做饭就去对面的拉面店买份,随便吃一口再回来。有时候总感觉自己是在浪费生命,老头子跟毛小乐虽然跟我不一道,可跟着他们在一起还能觉得自己活着。 那些超出认知的事情,惊悚的画面,以及那些人莫名其妙的话,时时刻刻都能调动我的神经,一紧一绷还算是个人样。 姥爷家我一直不敢打电话,生怕他们又说了什么让我担忧的话。 姥爷不让我回家定有他的理由,他的话就犹如不可违背的圣令一样,所有的话都是对的。虽然,这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执意罢了。 我握着手机,松开再握紧,最终叹了口气。 一家之主不在了,全家的人都会不同程度的受到一定的影响。不至于家破人亡,但这些年也要诸事不顺。 他把我推开,也可能觉得我已经不能再受到打击了吧。 姥爷语重心长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没有散去,他在回忆里面还笑着,他说:“党参啊,医人医鬼难医心。” 是呢,姥爷我记住了。 我一直以为唐佑佳只是一时的坚持而已,知道我从浴室出来的哪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似乎看着那本书十分入迷,压根就没有看见我出来。看着那本发黄的书皮,我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夺了过来,语气不善:“你什么进来的,这东西是你能动的吗?” 唐佑佳一阵错愕,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火气,磕磕绊绊的说了句抱歉。 “我,我只是想过来谢谢你。”唐佑佳慢慢的低下头,我看她方才看的那一页,正好是治疗鬼魂头疼的一章。 我绷着脸,没好气:“不需要,还有,你今天看见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后果自负。” 她站在原地依旧没有动,我转过头来:“你难不成,还要赖在这儿?” 唐佑佳一时间愣怔,半响问了我一句:“为什么,还要医鬼?” 我攥着书的手一紧,千不该万不该,就那么随意的把书放在茶几上。难不成还真应了黑鬼的话?这小姑娘是天生干这的命? “对,对了……”唐佑佳的脸色一变,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刚刚是追着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进来的。” 不仅她神色一震,连我也呼吸一窒。 女人,又是女人。 我转过身,不想自己恐惧的情绪泄露出去,刻意压着声音:“然后,你找见了吗。” 唐佑佳闷声哼了一声,似是在琢磨:“这事儿还是挺奇怪的,我一追进来那女的就没影儿了,我这不是怕她进来偷东西就上了二楼吗。” 是挺冠冕堂皇的,这样我还应该谢谢她一片好心? 不过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我又忘了问那黑鬼,他第一次跟我说的厉鬼……到底还在不在。 要是在的话说,老头子他们应该早就告诉我的,如果没有在为什么别人接二连三看见有什么红衣女人的? “对了!”唐佑佳看我听了进去,又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她还打了个黑雨伞,正常人哪里会大晴天打什么雨伞呢?” 唐佑佳本来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的,接着便是有些颤抖的声音:“不会……我大半天撞鬼了吧。”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带着冷森森的笑容:“不想死的话说,就离开这里。” 唐佑佳扯着嘴角,打哈哈:“你,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鬼不成?”唐佑佳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肩膀已经开始颤抖起来。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不是吗?如果有人遇见这种事情,还能大言不惭的说着无惧的话,那说不定真的能得到什么惊喜呢。 就比如,鬼魂入宅一日游? 我没有回应唐佑佳,只是一挑眉,她突然浑身脱力直接就坐到了沙发上,脸色煞白哆嗦了半天,猛然抬头:“它,它是不是过来找你看病的?” 事实上,我也希望是这样的。 至少能保证我是安全的不是吗。 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在我预料当中了,尤其是那天老头子说它要是一辈子不看病,为什么要尊重你。 这句话现在想起来,真心是后脊发凉。 要是这女鬼压根不打算看病,而又跟我有仇怨,在我能看见鬼魂之时刻意的躲藏起来,不幸的却被别人看见。还有一种可能,这个鬼万一是故意让别人看见,那背后又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倒了一杯凉白开,握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一点点被水汲取掉,最后跟水的温度通化。只是很平和的温度,我却觉得冷的刺骨。 这些年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面像是放电影一般的掠过,从我那时候一到那个日期便会发病开始,那病不致命却让我不好受。 发病之时总感觉漫天都是云朵,我躺在云间漂浮来去,不知道去哪,不知道我是谁。 姥爷说这是因为我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可现在看来却有些太过牵强。 我虽然小时候受的刺激比较多,但性格还算是平稳,一直秉着有得有失的性子。被人欺负了我也可以睡一觉,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安全感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也不需要。 如果真的如此,也不能每次发病都是那样让人眩晕的梦境。 “你怎么了?”唐佑佳推了我一把,像是担忧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看见她依旧是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准备走人的样子。她的目光渐渐放在了我怀里的那本医鬼书,我一时觉得有些危机感,赶紧拿起来藏好。 “这些事情,你知道就知道吧。如果你说出口,死在了街头,你奶奶可就……”我没有往下说下去,如果是跟我熟识的人一定会当场反驳我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但唐佑佳跟我认识还没有多久,果然这威胁的话刚说出口没有多久,她就脸色一阵白,继而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我这样确实是为了她好,别的不说,只是不想让她走进这浑水里。 我把书在卧室藏好,坐在床上往外看着。夕阳确实有点美,那种快要落幕最后的挣扎。 “我感觉,有时候你很伤感。”唐佑佳站在我身后突然间戳破了我的心情,我绷着脸,一直把自己保护成刺猬,生怕别人看见我柔软的地方。 很多人说我冷清,没有人情味。实际,我是怕啊,怕我这一切的不幸会害了别人。 有时候,我比谁都想得到关爱,我也希望在最痛苦的时候有个人能让我倾诉。但最后抵不过一句,我是男人。 就应该出去顶天立地不是吗。 “你该走了,你奶奶在医院还好吧。”我没有反驳,撑在床边,鼻子有些发酸。 这突如其来的惆怅我也不想有的,一想到这个方向的姥爷家现在一切未知,我一个人孤孤零零在这个陌生却熟悉极了的城市,一点忙都帮不上,心里面说无所谓那都是假的。 “嗯,医生说再住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吧。”唐佑佳没有用确定的语气,我也深知,这个病是长久以来忽视留下来的祸根。 我转头看了看她有些凄凉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会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注定是孤独终老 “你为什么要学医鬼呢?”唐佑佳确实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姑娘,但是为什么要学这个呢。 我笑了笑,回身望她:“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你是道士吗?”唐佑佳的眼里,只有无穷尽的疑惑,分毫没有害怕的情绪。 我摇着头,窗外的光辉就从我身边投过,留下一片阴翳。 “并不是,我只是一名中医而已。”我不知道该不该解释那些事情,打心底的我只想让她离我远一些,再远一些,可是她这样温柔善解人意的样子,还真的挺能让人激起人的倾诉欲。 “那,你为什么要医鬼。”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我摇了摇头,她说的对,我现在周身弥漫着的应该就是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 最可笑的是,我并不知道悲伤源自于哪里。 “我说我不知道,你会信吗?” 我并没有骗她,有时候坐在堂前为他们看病时,我脑海里全都是以前做决定的样子。 一遍一遍的问我自己,为什么非要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所有的疑问都停留在一句,听天由命上面,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信。”她没有任何迟疑,不等我那疑问的目光看过去,她便嫣然开口,“说真的,有时候我还觉得自己不应该活着呢。” “算了。”我看了一眼外面渐渐归复平静的街道,“你该走了。” 她有些挫败,带着些小姑娘该有的娇嗔:“嗨呀,你这个人怎么不近人情啊,好歹我也在这儿劝了你这么长时间呢。” 不近人情,又是这么个词汇。 我冷下了脸,不知道是被拆穿了应该发的脾气,还是想要辩驳:“你可以走了,另外,我似乎没有说要你来劝我这种话吧。” 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口便被我下了逐客令。 “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赶走的话说,你就老老实实自己走。”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我应该好好吧脑海里面的东西给梳理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应该是来自于我所看不见的红衣女,也或是我一直没有看好的邪病。 姥爷说了,它只是暂时的不会复发,等到有一定的契机,它还会卷土重来。 我学医,为了救人,又何尝不是因为自保呢。 唐佑佳走了,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希望,以后的你回想起来现在的事情只会感到庆幸,而不是遗憾。 一个人早早就应该习惯吃饭,开店,看书。我的世界从来都像是为我一个人营造的一样,偶尔还会眷恋一下有朋友的感觉,却又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只能换来一声叹息。 我这种人,怕是上天的惩罚,注定孤独终老吧。 老头子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真的是一无所知,他们也是只想着我为我好而已,这种事情怕是棘手极了,否则也不可能连挽留的话都不肯说。 哪怕是客套话,也好啊。 依旧是准备熟睡一觉,带到凌晨时出去坐堂。我设定好了闹铃,安心沉沉的睡过去。 这两天的梦境里面总是很奇怪,那些将要遗忘的人都统统在梦里面出现,他们的笑容好像是在讽刺我以前的不堪。 我记得那梦境里面像是纷飞蝴蝶的一角,它飘的好远,我怎么都抓不住她。 蓝珊,蓝珊你到底在哪。 有句话说的是真好,梦境就是让你记起决定糜烂在心底的东西。 我想,也许吧。太过的安逸,连梦都看不下去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还跟开门的时间相差许久,我捧着书凑着台灯有些昏暗的光有些昏昏欲睡,睁一下眼再点一下头,又转进一片漆黑的梦境里面。 楼下的吵闹声把我惊醒时,我捧着书吓了一跳。 往常那鬼魂来时,底下虽然会传来风动的声音,却不至于有人吵闹成这番样子。 有个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这鬼着实是不懂规矩。 我曾经就说过,我喜欢安静,听到无音铃之时我就会下去找他们。 那女人实在是吵闹极了,哭哭啼啼说着什么我才不要学鬼医。 我来不及换自己的衣服,总觉得那声音实在是熟悉极了,好像是……唐佑佳的? 我一下楼看见的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好笑,唐佑佳被一群小鬼围在中间,哭的满脸是花,身上还穿着粉色的睡衣,似乎是被人,嗯被鬼从床上给挖起来,临时补上的一样。 黑鬼从鬼群里面挤了出来,像是在炫耀又或是讨要奖励一样,朝我扬了扬下巴。 “你弄的?”我把手里面的书给合住,阴冷之气吹着的脖子有些发凉,我拽了拽衣领。 黑鬼顿时就换上一副讨笑的模样:“我跟兄弟们说了,党医生一个人在这儿,抓药开方实在是忙不过来,正好有这个小姑娘还能帮忙抓抓药。” “你这样自作主张,不好吧。”我呵了一声,忙不过来?一天晚上过来两个鬼魂看病,我觉得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时候屋子里面站了整整一群鬼魂,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姥爷那么有威严了。这些气质,都是练习出来的。倘若你也每天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仰望着别人,那种可以压制别人的气息日子久了自然也会磨练出来。 黑鬼依旧是呵呵的笑容,俨然就是一个和事佬,他想往我这儿靠,却被我一眼瞪过去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他应该知道的,我根本不想让唐佑佳也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 一旦接触了,我们的人生轨迹,就彻底的脱了轨。 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们与常人无异。早上上学上班,晚上却跟形形色色的鬼魂打交道。 依稀记得,我刚刚接任的时候,面对那些笑吟吟的鬼魂,总感觉头皮发麻。 这种习惯,我不确定每个人都能适应。 唐佑佳像是跟我隔绝了一个世界一样,她只顾大吵大闹哭她自己的,对我的存在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意。 这应该不是刻意的,毕竟这样逼真的不在意实在难以伪装出来,更别说是一个心机单纯的小姑娘了。 “我们的谈话,她听不到吗?”这鬼神能通天,玄学之说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黑鬼一拍胸膛:“你放心,我办事都是过脑子。要是我让她看见咱们两个密谋,那还得了?” 说实话,我还真想骂他一句。 密谋?我什么时候同意这种事情了? “你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她离鬼医远远的原因吗?”我紧绷着脸,这些事情他肯定知道。 她还有自己的奶奶,若是在鬼医上面出点差错,谁能担待得起? 最重要的,她跟我不一样,明明都还是花一样的年纪,虽然以前是个小偷,但总归没有犯了什么大错。 “我觉得这丫头做鬼医挺好,我们需要一个帮手,正好她缺钱缺药。”黑鬼嘿嘿一笑,自己打包票,“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搞定这个小丫头的,在此之前你还是赶紧回去卧室等消息吧。要是她看见咱们两个在一起,那还得了?” “你能给她药?”我这话刚问出口就觉得有些打脸,我那皮箱子里面锁着的,可不就是那手臂粗的血灵芝吗。 “算了,如果她实在是不愿意,那你们千万不能强求。” 说不定,她真的会走这条路呢。如果她觉得值得,那我就没有理由从中作梗。 黑鬼说的一句话让我有些像是死灰的心跳了两下,他说长夜漫漫总有人要给你做个伴。 当然,只是说说话,斗斗嘴而已。 这也算是伪善底下有些邪恶的心思吧,有个声音说,这不算是拉人下水,都是天命。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哭的汹涌的唐佑佳,她可能真的被吓坏了,全身都在哆嗦。那鬼魂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是在嘲笑她。 是不是我刚刚出诊时,吓得蜷缩成一团的样子,也被他们当成了笑柄。 唐佑佳在心里面肯定后悔死了,如果让她再选一次,肯定她会选择不认识我。 我最终还是选择钻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继续捧着自己书,充耳不闻楼下的事情。黑鬼一向喜欢攻心之说,当初他的出现一定是某些人的安排,定然不会像他所说的契机。 但厉鬼一事,今天定然要问个明白。 这哭声足足在耳边吼了有半个小时,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被人哄住了,一时没了音声。 我倒是不怕那些鬼魂出手伤了唐佑佳,他们选的人,定然是要跟鬼医有所关系的。它们都是病患,自然也要尊重干我们这一行的,否则再有什么疾病稍稍出一点差错,谁都不好受。 书翻到三十多页的时候,黑鬼才穿门进来,他一脸的得意。我一点都没有怀疑,说道:“搞定了吧。” “那可不,那小姑娘高高兴兴的现在,只等着你收她为徒呢。”他笑呵呵的,我一下子就抓住了他嘴中一些一晃而过的话。 “收她为徒?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她为徒了?”这收徒跟收走堂完全是两码事,就鬼医来说,假如我出了什么意外,而我又没有子孙,这个职位就会落到我徒弟手里。 我现在还年轻的很,就算是收徒也要等到结婚生子以后。这是规矩,但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姥爷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很多东西,我收了他的东西,也就算是默认成了他的得意弟子。这一来二去,我这鬼医一职跑都跑不了。 “你不收她为徒,那这鬼魂们能认定她的存在吗?” 不用怀疑,这估计又是一个不知名的圈套。 我这次没有再忍,直接迎上他的目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你到底是谁?” 黑鬼一怔,随即笑了出来:“你看你这个傻样,你不一直叫我黑鬼吗。再说,目的的话,当然就是辅佐你渡难了。” “那收徒也算是渡难的一部分?”我一挑眉,如果他说是,那我这难还真有点意思。 黑鬼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拍了拍胸膛:“那可不,兄弟我才不诓你呢,这事儿绝对比金子还金。你要是收了这徒弟,最少能捡一条命。” 说真的,当我真正捡到那条命时,感觉就比杀了我还难受。当然,这都是后话。 黑鬼已经把我逼的没了退路,我咬着牙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你放心,假如我要是骗你的话,我宁愿天打五雷轰,万劫不复。”黑鬼一脸的认真,还竖起了三个残缺的手指头。 对于鬼魂来说,许诺这件事情十分的重要,每一句随便的话都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救的事情。 万劫不复,这好像是鬼魂立誓时最不愿意说的话。 有谁在尘世晃荡,尝尽人间酸甜苦辣,不为了安稳的投个胎呢。 “你最好不要骗我。”我这个人,确实有些自私。我也爱命,惜命。当时所想,只是把自己的医术交给唐佑佳,只是为了在身受重伤时让她为我治疗,谁成想…… 黑鬼煞有其事的点着头,一脸诓你我就是狗的样子,实在是忍俊不禁。 我下去的时候,唐佑佳正缩在柜台后面,那一脸的惊恐还是没有褪去。 习惯这样的日子,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吧,尤其是像她这种弱气的女孩子。 她一见我,就像是见了救命恩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满口都是我错了。 “这不怪你。”我揪开她抱着我的大腿的手,总感觉这个姿势实在是难受。 唐佑佳双手合十,眼巴巴的看着我:“党医生,党帅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看你的医书,求求你,让我离开这儿吧。”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任谁喜欢担任这种职位。 每天三更半夜,别人睡得正香,我们却看着那残缺血淋的鬼魂,闻着药香。莫名的很是违和,这样的日子说撑不住就会崩塌的。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黑鬼的声音从我背后凉凉的传了过来,饶是我见过不少世面,听了不少难听的不能入耳的声音,还是被吓得头皮发麻。 唐佑佳身子一抖,原本松开我的手一下子又粘了上来。 我揪了半天没有拿下来,只能作罢。 唐佑佳抽抽涕涕,幽怨的不成样子:“我,我刚刚要是不那么说,你会放我走吗。” 看来这丫头还不傻,可是她低估了鬼魂们的毅力。 人可以压制鬼,但不要跟鬼斗。他们的报复心,真的比起来人还要可怕。 我听过许多生了病的鬼魂在我看诊之时的抱怨,无非就是些什么哪家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等什么时候要让他闺女儿子用个手脚来偿还。 这话一开始我听了还觉得悚然,但听闻这阴阳两界还是有法律约束的,他们只是口头上过过瘾而已,若是他们真的原意放弃轮回,直接进地狱的话说,大可以放心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就算是害人性命也无妨。 可没有血海深仇,谁愿意做那种绝门的事情呢。 所以,鬼魂认定的事情只有它们想不想做,完全没有什么做不做得了的事情在里面。 其实我很想对她说,不用挣扎了,我们都是一类人。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们想左右,就能确定的。听天由命,就好了。 可这话看见这姑娘就说不出口了,她似乎不是信命的人。 那一脸的坚忍,还有她时不时透露出来的希望,让我有些羡慕。 “你怕吗?”我这话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她一愣迅速的点点头,“怕,怕的要死要活的。” 我听了她的话,觉得在这个关头还能开玩笑的人,确实是个少见的人才呢。 “其实,你不用怕的。”我拽开她的手,抓住了她细弱的手腕,“这些鬼,比起人来要单纯许多,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你每天都要这样吗?”唐佑佳突然的问话,让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啊,习惯了。” “但我他妈可习惯不了这个啊,你让我天天看着它们,迟早得钻神经病院。”她哭天抹地的又打算抱紧我,让我一个闪身躲到了一边。 她一个不稳爬到了黑鬼的脚底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扯起了一丝笑意:“哈哈哈,真是有缘分啊……又,又见面了。” 黑鬼一定许诺了她不少好处,没想到却是她的缓兵之计,说是不受挫折那绝对是假的。 这小丫头,心眼确实不少。 也许啊,我以后的坐诊生活真的会有趣的多。 从某方面来说,唐佑佳做鬼医这行确实不吃亏。她需要钱,鬼可以付酬金,她需要药来救奶奶,不管多名贵的药材,只要她开口,定然有鬼会捧着帮她送过来。 可是,要真的是为了酬劳而治病,那颗医者心会慢慢被遗弃。 利欲熏心的世界,已经让当初的心,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跟你说,你奶奶要是没有千年人参,这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了命呢。”黑鬼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留情面,果然,还是威胁着唐佑佳。 眼见耳听并为实 虽说我很不认同这样的做法,可是好言好语似乎已经不能让她接受这个事实了。 唐佑佳迟早会跟我一样,毕竟命运这东西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她孤苦伶仃,出生之后父母皆不知,唯有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奶奶陪伴在身边,倘若她奶奶无恙也不会出现在我的店里面,不会认识我,更不会和我一样被鬼魂钦定。 “我……”唐佑佳眼眶里面闪动着泪水,整个身子都抖成了筛子。 本来这件事情确实与我无关,现在的我们都可以说是一条绳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唐佑佳真的没有任何这上面的想法,鬼魂再怎么缠磨,再加上我的不认同,说不定这件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你别怕。”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们,是不会害你的。” “党医生,我……”她的神色纠结,看来奶奶对于她真的是个不能触碰的亲人。 我蹲下身子,跟她平视:“你可以试一晚上,如果你实在是受不了,我会让它们给了你人参,等以后就再也不用来了。” 我话刚出,黑鬼就在我背后轻轻踹了我一脚。 我看着这一堂的鬼,心里面不是一般的苦涩:“你们以前强迫我就算了,人各有命,我正巧学的就是中医,能帮到你们。但是这个姑娘,什么药理都不会,你们要是真强迫她来留在这儿,就不怕她拿药时用了别的东西吗?” 话已经点明了,它们孰轻孰重心里面定有了一个大概。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把选择权从这群鬼魂手中,交付给了唐佑佳。 她自然也是个聪明人,知道除此之外已经别无退路,磕磕绊绊的站起身来,慌张地点着头。 我安稳的坐在药堂前,亦如以前那样听诊开方号脉,唐佑佳始终站在柜台里面,站在我的身后。 我也不指望她抓药之类的,说实话从这方面来说,让唐佑佳在这儿杵着真的完全没有意义。 除非她肯学。 不过,要是不知道这些内幕的话,唐佑佳也许会十分乐意在我这里工作,但现在看来…… “等明天,你可以选择离开的。” 因为唐佑佳闹腾了半天,这些鬼魂看病的时间也就缩短了不少。我揉着有些酸疼的肩膀,觉得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也要处理。 现在打车让唐佑佳回家已经不现实了,让她一个人走夜路,用脚趾头想想我都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可如果是同居在我这个不大的地方,又怕明天街坊看见会影响了唐佑佳的名誉。 我站在二楼的台阶上,不知道如何开口挑明这件事情。唐佑佳这个姑娘,虽然活着怯懦的让人觉得卑微,但并不代表她不聪明。 唐佑佳脸色还没有转变过来,看了看紧闭着的药店门:“那个……我一个人不敢回去了,能不能让我睡到药店里面,椅子就好了。” 说着她苍白的笑了笑,十分的无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说,我可以要一条被子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觉得好冷。” 她觉得冷这也算是正常,毕竟人跟鬼是不一样的,就按着阴阳太极来说。鬼属纯阴,人却是阴阳和谐的东西。倘若阴气太盛,这个人就会有病症,湿寒入体这些就是最普通的例子。 鬼与人的分辨,就是靠那一点阳气。 刚刚阴气冲撞,我乖乖听了女煞神的话,给自己不断的熬一些汤药来补充人体所需的阳气。唐佑佳本就是一介女流,身子不如男人壮实耐磨,连吓太阴气吹来吹去的,早就已经到了极限。 我伸了伸懒腰:“你别在这儿待着了,上面的沙发比起这儿岂不是好了太多?至于冷……一会儿我给你熬点汤药,你喝了暖暖身子。” 唐佑佳还打算最后坚持一下,站在台阶底下许久:“那,真的谢谢你了。” 我没有再追问她关于今晚上的感受,这小姑娘又不会装,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分明就是吓得不轻。 煤火炉子上面砂锅飘出了阵阵的药香,萦绕在这个并不大屋子里面,唐佑佳裹着我的毛毯,瑟瑟发抖的身子还没有回魂似痴痴的盯着前方。 “就怕成这个样子?”这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似乎我当时看见黑鬼,若不是小时候听了二猴子一堆奇奇怪怪的故事,说不定裹着毛毯的人就是我了。 逆来顺受的性子虽然不会让我做出来过激的事情,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唐佑佳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伸过手,第一次把一个本没打算有多少交集的女孩子抱紧怀里,这种感觉不是很糟糕。 比起来苏婉婉那个娇弱的小身板,此时这个颤抖成筛子的人更加需要关心。 唐佑佳突然攥紧我的衣服,看着我半响冒出来一句:“你能不能不让它们再纠缠我了,我怕,我怕我迟早会被吓疯的。” 总觉得有烟雾在我眼前飘过,想要请她留下来的话堵在嗓子里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哽咽了半天最终一笑:“可以,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去医院,以后……没有什么大事情就不要来了。” 看着唐佑佳喝完那碗棕红色的药汁我也算是松了口气,自然知道唐佑佳虽然家底并不好,可那骨子里的自尊不允许她再得寸进尺。 我那句你去卧室休息的话没有说出口。 按时间来说,我还可以再睡四个小时,起来做个简单的早餐,然后上学。可这一次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只觉得事情好像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一样。 黑鬼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唐佑佳忽悠到我身边,至于它口中所说的辅佐又是什么?姥爷中的笔记里面,也没有提到过帮手之类的字眼。难不成,我是一个例外吗? 天还蒙蒙亮,我刚刚迷糊住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了,外面唐佑佳似乎早就醒了。碰倒了玻璃杯子的声音,在安静的住宅里面也算是不小的动静。 我眉心有些发疼,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脑海里面把昨晚上的事情都过滤了一遍。我需要一见面把唐佑佳想要问我的话,都提前谋算好,否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我们两个都不会讨好。 其实我一直没有提醒唐佑佳的事情是,鬼魂钦定的事情,似乎真的还没有人能打破。 虽然这主动权将要交付到她的手里,但这丝毫不是证明她能逃离苦海的东西。除非,以命相逼。 我拉开房门正对上唐佑佳有些尴尬的神色,她摊了摊手:“那个,刚才吵醒你了吧。我就是想喝一口水,嗓子有点干……” “一会儿喝了药,我送你走。”那药剂少说也得喝上两副我才能放心,唐佑佳点了点头,我们两个都默契的决口不提昨晚的事情,直到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间的转身:“不管怎么说,这东西还真挺神秘的。”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弯唇一笑,若不是脸上那几分没有褪去的苍白,我还真以为她能当做是场梦来对待呢。 “你放心,这次不用你叮嘱我也会遵守秘密的。”唐佑佳说完,伸手拦了一辆公交车。 我们县城的公交车不像城市,都还是小型的面包车一样的车子,车顶上带着公交的字样,晚上时变回亮起显然的红字。 我抱着书也想要打道回府,继续吃我有些冷掉的早餐,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急急匆匆从我店前经过,临走时还撞了我一下。 我被撞的一个不稳,皱着眉头万分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是故意找茬的。 他低着头,步伐十分的快,一身的黑衣,还带着鸭舌帽。 这让我想起来给鬼送快递的小哥,不免的摇头,怎么可能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让我碰上呢。 校园里面成群结队的人相伴着往教学楼走去,我一个人抱着书本,自嘲的笑了笑。 这样也好,有点像是独行侠。 然而,今天有人并不想要如我愿。 他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前面:“我注意你好久了,党参。” 这个人我可以说,根本就不认识,甚至在系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他这个样子并不普通,眉眼张扬一看便是一个不甘寂寞的男人。 “你是……”我没有露出来意外的样子,平平淡淡,声音压制的没有丝毫起伏,我想装作我什么不在乎的样子。 他咧开嘴一笑,一口的大白牙。与我不同之处便是,他一看就属于女孩子喜欢的阳光人物,而我却属于我止境的压抑。 “我叫黄芪。”他一挑眉,复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差不多高的他就凑到我的耳边,“而且,我们是同行。” 他没有看见我的惊慌失措,这种有些接近失控的情绪恕我也不知道因何而起。 他的呼出来的热气还在我的耳畔,我说话时都有些结巴,压低了声音:“你……你是鬼……” 这医字还没有出口,他便先一步止住了我:“明白了就不要说,人多口杂,保不齐这学校就是危机四伏呢。” 他说着打量了一圈我们周围的人,见我还在愣怔拽了我一把:“怎么,有点难以置信?” 何止啊!我一直以为,干这行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没有想到,倒霉的人还真是大有人在,黄芪、党参,我们果然天生就注定要做这个的。 “是不是感觉我们两个人特别有缘分?”他凑过来,一手大大咧咧搭在我的肩膀上,时不时还朝那些长得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吹吹口哨,看她们一脸娇羞跟看神经病一样的跑开。 这个人,便是一般的轻浮。 黄芪总是能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这让我心中的隔阂又深了一些。 我们之间似乎还没有到那种要切磋的地步,虽然有点相见恨晚,但总不至于熟络到约好留宿我家这种事情吧。 黄芪是医学系的,倒算是学有专攻。 我一路上都在想,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今天怎么好端端的跑出来一个黄芪,不是我生疑,而是接二连三的事情真的有些像是可以设计。 我看着黄芪一个人抄着口袋往另一栋楼走的时候,总感觉他自身带着一种叫危险的东西。 是友最好不是敌。 这一节课我听进去了大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的同学们好像是全都换了个人一样,见到我时纷纷朝我打招呼。 时来运转,上天觉得我实在太可怜了,所以让我不再那么孤单? 哄哄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 “哎对了,听说苏婉婉她要从国外回来了,你知道吗?”有个女孩子转到我的身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 这才刚走几天,怎么说回来就回来? 难不成在国外混不下去了? 我摇了摇头,那女孩子立马就乐的直拍巴掌:“我说什么来着,党参跟咱们苏大校花肯定是不联系了,要不然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皱着眉头,听那个女孩子开始敛财,嘴里面还说着:“你们愿赌服输,谁都别耍赖昂!” 呵呵,我在他们眼里面原来还能当赌注啊。 只是,苏婉婉真的要回来了吗? 有个长相算是清秀的小伙子脸上还有被收了钱的惋惜,转过头来:“你是真不知道她要回来?” “嗯。”我点了点头,把笔记本摊开。 小伙子叹了口气:“我们那时候还以为屌丝逆袭了呢,唉……” 我不可置否这个屌丝一词,我确实能担得起这个称号。至于逆袭,也许要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这样自暴自弃很令人生厌吧,这些年的日子已经让我磨练成不再期望,这样是不是就能少受一点伤害了。 教室里面一时难以安静下来,这个三流大学别的不说,这学生绝对的不少。过来上课也无非就是应付一下差事儿,等着上了二十几分钟的课再偷偷溜走也无可是非。 我听了一会儿总觉得心慌意乱,该出事儿时总是有些不正常的事情发生,我捂着心口抱上自己的东西往外跑。 说来真是不走运,迎头就撞上了校领导。 那校领导的金丝小眼镜一歪,看样子是想大骂我一顿,奈何身后跟着一群警察,他们表情严肃,似乎是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先一步堵住他的嘴:“抱歉抱歉老师,我实在是身体不舒服,要去一趟厕所。” 这种谎言确实很蹩脚,上厕所哪里还有拿书的? 我机智的一抬头:“这不是要复习了吗,我带上书肯定不会耽误课程的。” 他们确实有急事要做,在我的这一袭话语之间,那群警察便上了二楼。校领导也不好跟我说什么,只是敷衍的说了句早些回来,就跟了上去。 我一出教学楼整个人都愣了,外面停着三辆警车。是我与世隔绝太久的缘故吗,我竟然没有听到这学校丝毫的风声。 到底出了什么时而那个,连警察都能惊动过来,还是一来一大群。 让我更想不到的是,黄芪这个人还真的是可怕的要死,他就站在校门口手里拿着一盒章鱼丸子,见我一出来便朝我招手。 他在街道的对面,刚才我也看见了他一直都在盯着这学校的大门,明显就是在等人。 我见甩不了这个危险,也就死了心,正冲着车辆不多的时候跑过街面:“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导师点名之后,我就一个人跑出来了。”黄芪说的倒是蛮不在乎,然而真的就这么巧合? 我抱着书本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你怎么知道我也会跑出来?” “直觉吧,我觉得你对今天的课程没有兴趣。”黄芪扎起来一个奶白色的丸子放在嘴里面,站起身子,“诺你要吗?” “不用了。”我盯着他,这表情似乎没有什么破绽。 要么就是他瞎猫遇见死耗子,歪打正着了,要么…… “嗨呀,这校门口的章鱼丸子可好吃了,你不吃?”他有些惋惜,又扎了一个扔进嘴里。 学校门口这个章鱼丸子我早就有所耳闻,五块钱能买满满一盒子,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小丸子。 只是我太喜欢海鲜,无关于这个请客的人是谁。 “今天,我确实是想要找你来谈谈,有关咱们共同职业的事情。”黄芪吃完了最后一个,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嘟囔着。 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知道点姥爷没有记载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直觉觉得黄芪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我很熟悉的味道。药香吗?也不太是,就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校园里面我被他的外表蒙蔽,只看见了他身上的阳光气质,现在我却感觉到了一种孑然相反的冷意。 他是在警告我?哪有为什么要来接近我? 脑海里有太多太多不明白的东西没有来不及解决,它们一闪而过,快到让我抓不住。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相对比之下,黄芪应该比我社交面要广,至少学校发生的事情他应该会有所耳闻。 黄芩点了点头,走在我的左侧。 “学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警察?”我一问出口就看见他疑问的目光,他反问我,“难道你没有听说?” 怎么会听说,我每次都是踩着点来学校,又是早早的离开,对于学校的事情根本没有多少传言能听得到。 我摇着头:“没有人告诉我。” “学校死了个人。”黄芪这话说着平淡的家常一样,也是,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本来想要问下去,说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时候,黄芪突然就岔开了话题。 “你做鬼医多长时间了?”我一愣,脑海里面的问题全都乱了套,大概了一下如实说道,“从开张算起来,少说也有四个月了。” “嗯,还算是幸运。”黄芪这句话让我有些不解,“幸运?什么意思。” 黄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迎着阳光我们就往前方走去。 没有定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长久的话题。 黄芪叹了口气:“有些人也好,物也罢,天让你收着就必有大作用。” 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深入我意,正好我一直犯愁唐佑佳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追问黄芪又凑了过来:“哎对了,你有没有阴阳眼?” 我随即摇了摇头:“这个是真没有,但晚上看病的时候我能看见。” “你怕吗?”黄芩又问道。 我嗯了一声,“一开始,确实挺怕的。以前都没见过那种东西,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 “这个性子,我还挺喜欢的。”黄芪转过头来朝我一笑,我回之一笑离开了他的视线。 许久,黄芩才感慨一句:“鬼医不好当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技不如人就丢了命呢。” 他这一句插的不上不下,还有些意味深长。 我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一句丢了命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后怕了。 “怎么说?”我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倘若这所有的情绪都表现了表面上,这是敌人的话,我的处境就危险了。 “你知道吗,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鬼医。”黄芪这句话让我心里面咯噔一下,我扯了扯嘴角,“难不成,还要筛选?” “那当然,阎王那里面,不养闲人。”黄芪表现的比我还要不在意,在这方面我就已经输了。 他好像是无欲无求,说的这些话好像都是身外的东西,跟自己没有任何的沾染。 我轻笑一声,有意试探:“那你的意思是?” “这县城里面,有四个鬼医,可以说是四足鼎立的局面。”我不知道为什么黄芪会得知这些东西,但他要说,我自然要认真的听下去。 黄芪一眼都没有看我:“这四家分别是,南极城的付家,北岗的张家,城中的黄家,还有你。” 意思就是说,别人家都是家族式的,而我只是一个孤零医者罢了。 “我输定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没有医鬼这条门路,好好钻研中药,平和一世就算了。 养精蓄锐防祸事 黄芪竖着食指慢慢摇着:“不一定不一定,这医术都是靠自己的。” “还有啊,这要是输了代价就太大了。”黄芪饶有趣味的笑着,他自己也是鬼医,难道不担心吗。 十字路口还在等着红绿灯的车辆已经排成了一长串,我跟他也老老实实站在街道口看着上面三十秒的红灯。 “我本来不想当鬼医的。”黄芪转头朝我一笑,拍了拍肩膀,“其实我挺懂你的,那段时间察觉到你的存在之后,跟踪了你很长一段时间。” “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感觉,这东西,就好像是一道枷锁一样。”黄芪皱着眉头,显然易见他对鬼医好像真的并不恭维。 “所以,你今天要找我来?”我后面的话都没有说,拉长了声调。 他的眼睛闪烁着一抹我看不懂的光芒:“你要留下来,党参!你一定得赢。” 我摇着头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点不够义气,你都说是枷锁了,还让我去。怎么,就打算等以后脱离了,要做个普通人?” 黄芪身子一怔,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他叹息地摇头:“回不去了,在我们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黄芪这个话我听进去了一部分,这鬼医不是我一个人,而且还都是家族式,确实让我很吃惊。 但我不太明白,黄芪一谈起来退路满脸的苦涩,我再怎么追问他也只是摇头。 咖啡馆里面,我点了一杯黑咖啡,问他要喝什么的时候,他挑眉朝服务员一笑:“不习惯喝咖啡,给我来杯白开水吧。” 服务员一阵错愕,但是客人的话又不敢违背,我过意不去又多加了几样点心。 我们挑了最隐秘的位置,他攥着那杯白开水在手掌里面打转。 “党参,你说……为什么要有鬼医这个职业?”他抬头问我,这个问题我又何尝不想知道。 一直以来医生为了就是治病救人,没想到还能救鬼。 我摇晃着小匙,摇着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答案,一定要告诉我。” 他又是让我琢磨不透的笑容,抬眸端着白开水抿了一口:“没机会了,所以这一切还得你去解答。” “我总感觉,你好像离我很近,又很远。”我望着他,那种奇怪的念头总是往外冒。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又为什么总是提及他没有机会了? “对了,我还是跟你说说医鬼的经历吧。”黄芪放下了杯子,双手交叠在桌子上面,极力要掩饰的悲伤让我着实疑惑。 “以前有名大医生,这医生通晓阴阳,先一开始并无救治鬼魂这一先例,后来有了棺材伤这个东西。这棺材伤是风水位置不好,这棺材板子被虫子蛀食后,吃了血肉在灵魂上面留下的创伤。”黄芪懂得确实多,这也可能是因为家族式,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缘故,许多传说经过都没有遗失。 话说回来,如果我在山西,怕是顶的我姥爷的名号来办事的吧。 那就成了安泽郭家,这么多说来还真都是家族式的。 这故事黄芪也就说了个大概,毕竟了解这个历史渊源我个人觉得实在没有多大用处。 “至于咱们县城的三大家。”黄芪抿了抿嘴,“包括我们黄家,真的不希望看见有这么一幕。” “对了,如果这三大家一直都当鬼医,那岂不是一直要斗争着第一的位子?”我想到这个关键,倘若真的是如此,那三大家现在都还活着,着实不容易啊。 黄芪惨笑一声:“可不是嘛,每八十年便会争斗一次。轮到我这儿,正好旧医去世。” “那代价是什么?”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心脏莫名的猛烈跳动起来。 也说不好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期待,又有些害怕。 黄芪挑着眉毛问我,真的要知道。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他这次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丢给我一个命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所以……如果在这场斗争中输了,无疑要面临的是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三大家为了不再药场上相见,总会在背后做一点小手脚。”黄芪捻着自己的手指头,嘴角的笑容有些阴狠。 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要是明白谁家会耍小聪明,防范起来岂不是更好? “提前要了他的命吗?”这咖啡,真的有些苦了。 我扯了一包糖撒了进去,觉得有些不够浓郁,又加了一袋奶。 这跟普通咖啡又有什么两样嘛。 “差不多。”黄芪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冷意一下子窜上来了不少。 那一刻,我拿着小匙的手抖了抖,因为我突然就明白那股子似曾相识来源于哪里了。 他身上,何止是冷意这么简单,明明就是阴气。 我压下来自己所有的情绪,他知道这么多,还知道其他家族耍手段……莫非? 黄芪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死了的人,如果真的死了,他又怎么保持这个身形呢? 还跟我在咖啡店喝白开水? “对了我还是挺好奇学校的事情呢。”我隐隐觉得,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就像我刚刚在学校门口那样,都已经问道那个地步了,黄芪还是执意要把话给岔开,如果我的预测是对的,那学校死了的人…… 黄芪呵呵笑了一声:“有什么可好奇的,一个死人而已。” “他是怎么死的?”我追问着,突然觉得这样有些迫不及待了,干咳了两声掩饰道,“我只是觉得在学校里面死了人,确实有点不太好,但我也没有听到风声。是殉情自杀了还是说压力太大?” 我开着玩笑,本以为会把这个尴尬的气氛给掩盖过去,却发现黄芪的脸越来越阴沉,他语气不善,带着隐忍:“被人害死的。” 这句话就像是警钟一样,应该没有错了……我面前的黄芪,是个死人! 职业的接触,让我对那阴气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学校或许是阳气盛的原因,并不显,可一到这种没有多少人的地方,阴气就时不时的暴露了出来。 黄芪抬头看了我一眼,双目交接我立马心虚的就低下了头。 “你不必怕我的。”黄芪是个聪明人,他或许早就知道我怀疑他身份的事情了。 咖啡厅全透明的玻璃外面,步行道上的人时不时的掏出来手机看两眼,没有人能发现我的对面做了一只正在慢慢现行的鬼。 也许他用了特定的办法,只在我的面前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他英俊的脸上慢慢爬上无数的绿斑点,看起来像是尸斑一样。 “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有尸斑那定然是死了很久才冒出来的,可警察也是今天才过去的。 黄芪一挥手,又变回了他有些灿烂阳光的少年。 “他们下的毒,我技不如人自愿认输。”黄芪说的坦荡,但…… “你为什要来找我?”这是我今天最大的疑问了,就算是报仇之类的,也应该找黄家吧。可这黄芪就是偏来找我,还告诉我那么多信息。 要想活命,就得弄死那两家的人。 这个条件,确实没有听说过。姥爷也没有记载着,可看眼前,却不像是一个编造的谎言。 “因为,我想要你赢。”黄芪这个话说的铿锵有力,可不认同,“你要知道,我只是个半瓶醋。” “不,你身上有种医者的感觉。”黄芪平和的看着我,表情无喜无悲,“这种感觉,这么些年也只有在我爷爷身上见过了。” “不,这个理由还是不够充分。”我十指交叉,杯中的咖啡早就凉了。 黄芪轻轻笑着:“你这个人,果然不肯让人钻一点空子。你太理智了,理智的让人有点害怕。” “毕竟,这是我的身外事。”没有波及到我的性命,也没有我家人的性命,如果我真的要去什么斗药,那都是后事了。 现在要处理的,就是黄芪来找我的目的。 “我想让你保住我妹妹,黄芩。”他神色诚恳,“我自幼跟着爸爸学医,他已经输了……我们黄家,快要被这鬼医弄得绝户了。” 我的手渐渐收紧,脸上带着笑:“难道没有终止的办法?” “有,但是我不知道。”黄芪没有丝毫的隐瞒,他看着我,“我希望你赢,一因为你是为了救人而当医生的,二我把妹妹托付给你也放心,你不像是什么坏人。” “打住,顶多你才真正认识我一天。”黄芪已经开始恭维我了,软硬一起来,黄芪是个聪明的男人。 可惜了,被鬼医折腾的英年早逝。 “我可以告诉你,你任何想要知道的东西。如果你真的利用起来,我保证你能拿到一条活路。”黄芪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容让人生疑,可我还是破坏气氛的问了一句,“既然有活路,那你怎么还死了呢?” “我是被人阴了的,要是正大光明来干……他们定然不如我。”黄芪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他的内心,遇见这种事情可能是最气的了。 我心里面突然有一丝的庆幸,幸好这样有万分把握的人给淘汰了,要是他说的要筛选是真的,那我必输无疑。 “鬼医,是不是都要有儿子女儿,才能斗的?”我想起来姥爷那子孙满堂,姥爷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场战役,说不定一心软姥爷就输了呢。 这就是用生命在战斗啊。 黄芪摇了摇头:“要是这样,我哪里还怕黄家后继无后来着。” “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我想,有必要先听一下这一切的砝码。 我不想杀人,却也不想把自己的生命给搭进去。 “让我妹妹,离医术远一点……如果可以,帮她在无法选择的时候挑个能依靠一辈子的丈夫吧。”黄芪叹着气满是无奈,“她听到我的消息,一定又要哭得背过气了。你能跟她说,这是他哥技不如人,不要怨恨吗?” 我本以为他真的想要报仇雪恨来着,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其他。背地里面阴人,就算是我,那我也未必就放过他们。 黄芪苦涩的一笑:“我不希望我妹子,一辈子生活在仇恨里面。” 我们一同从咖啡厅出来,还有好些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我站在街头:“走吧,去我店里面看看。” “也好,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有跟你说清楚呢。” 或许以前懦弱的性子根本不会让我想到自保这一条,我一直生活在黑暗里面,做着别人嘴里的可怜虫。 只是他们不知道,可怜虫也想要活下去。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还有一句道歉,一个人没有寻找到。 我想要对她负责,用一辈子来偿还。 “你这个药店,打理的确实不错。”他看了一圈,我拉开门就看见他早就仗着自己是鬼,捷足先登坐在我的椅子上面。 我笑了笑:“毕竟是要靠这个吃饭的,没有点门面连外行人都哄不住。” “这个倒是。”黄芪点了点头,突然让我把耳朵凑过去。 黄芪把声音压的极低:“你这儿什么都好,就是阴气太重了,太重了!” “要是没有这点药的压制,恐怕你早就崩盘了。”黄芪丝毫没有隐瞒,还说了一点,“我可以确定一点是,这不管房子的事情,问题肯定还出在你身上。” 我本想说那红衣女人的事情,恐怕那厉鬼就是那红衣女吧。 她一直像是故意躲藏一样,现在了我都还没有见过她一面。 “我大概是明白了。”回应了他,我拽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前面,“我会替你照顾妹妹的,至于你妈,我也会尽力而为。” “你放心,我这个招数定然让那些狗贼们大吃一惊。”黄芪阴恻恻的笑着,我只觉得后脊发凉。 黄芪与我聊了很久,要说两大家阴人,这都是在出其不意之间动的手。要是黄芪真的跟他们斗药,正面阴的他们祖坟都能冒青烟。 我正好就算是捡了个便宜,拿了道“定心符”。这阴损的招数,不到迫不得己,我是万万不敢尝试的。 因为实在是太过的复杂,怕身体支撑不住那样的负荷。 今天说不劳累那都是假的,我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躺倒在床上睡的是不省人事。 难得这一晚上睡的安稳,连个梦都没有做。 昨晚上不知道是碰巧的还是刻意的,连个看病的鬼魂都没有。 对于这种一觉睡到自然,我甚是享受。满是欢快的到了学校,听见了铺天盖地的议论。 说是一个叫黄芪的医学系男生,死在了宿舍里。 这个确实不容易掀起来轩然大波,要是有个什么心脏病也就议论几天过去了,但这一次却是给警方也出了个难题。 黄家那边口口声声不要追究,但这件事情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路边的报纸上面豆腐块大的地方,零零散散写了些事情,过分悬疑灵异的东西一概都抛到了一边。 谣言大多数都是人传人,传出来的。等到两三天后,我们学校闹鬼已经成了街坊里面茶前饭后的议论点。 我始终保持着我该有的沉默,黄芪因为是比赛输了的原因,可以不需要等待就去投胎。 我记得他站在烟雾里面跟我告别的样子,他说他这辈子无悔学医,只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他一定不要再做鬼医了。 他说完这一袭话走的倒是洒脱,留下我一个人在凄凉无比的站在街头,黄芪说不出三年这场斗争一定会起来的。 我现在只能做的事情有两件,养精蓄锐还有防备祸事。 故人终一别西去 黄家算是很有城中有名望的中医了,不过他家不以中医为生,在县城里面来着数家药店。 我在学校看见过黄芪的母亲时,她正站在我们学校宿舍楼下,拉着一个刚到腰间的小姑娘。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说不清的悲凉,微风不燥,阳光也正好,可这一幕却那样让人动容。 周边的学生们在不远处对着她指指点点,恐怕都在议论那个成为疑案当事人的黄芪。 青年丧偶,中年丧子……她弯下腰,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擦了擦眼泪。 她眼圈一直是红的,但始终没有留一滴泪。 许久以后,转身利落的走人。 我现在在黄家的大门前,她家按道理来说是很有钱的人家,但这出宅子十分低调。 独门独户的一处平房,外面种着两排杨树,地段也不是太好,四面都是些平民人家。 我扣着门敲了敲。沉重的铁门发出来闷闷的声音,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拉开门栓的声音。 她比起来我第一次见她显得更加苍老了,也许吧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你是?”她穿着一身黑衣,眼圈还红肿着。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她家居然没有挂着灵幡,如果不是她的一脸悲切,我真的会以为黄芪的事情都是我的一场梦境。 我握着手,尽量表现平淡一些,生怕言语上会刺激到她:“我是黄芪最后见过的人,我叫党参。” 女人听见我的名字之后,身子一顿,双眼通红,往我后面看了看将我拉进了铁门。 黄家不愧是县城里面,曾经有名号的医师。 这院子在七十年之前,绝对是县城屈指可数的豪宅。 房子的装横看起来朴实无华可别具特色,带着一股浓厚的民国时期大宅院的色彩。 院落不大,却热闹的很。院子里面的柿子树还挂着青果子,葡萄架上还没有摘掉的烂果挂在枝头,满院子的月季花,惨败一片。 凄凉,我默然跟在女人的身后垂了眸子,一腔的话也不知道一会儿要从何说起。 黄芪的妹妹抱着一个泰迪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肿的像是核桃。 女人走过去,将她脸上的泪珠全都揩掉:“芩芩,不哭。哥哥只是去了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世界里,他还活着,比我们活的更好。” 黄芩看起来才几岁的样子,粉嫩粉嫩惹人怜爱。 “抱歉,让你见笑了。”女人执起来自己女儿的手,面带微笑看着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舒。” “舒姨。”我点了点头,恭敬的叫了一声。 舒姨拉着黄芩去了里间的卧室,还不忘把门给锁上,她转过身来,明显的叹了口气朝我笑道。 “听你的名字,我想……你就是新来准备立户的鬼医吧。” 我搓了搓手,交叠在一旁:“嗯。” “你跟我们芪儿是同学?”舒姨给我倒了一杯水,有些抱歉的说道,“芪儿一走,我连茶在哪都找不到。” 我接过那杯冷水,捧在手心里,摇摇头:“我跟黄芪,是校友。不过,以前我没听说过他的,直到……他去世来找我,我才明白的。” 舒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忽然间就笑了出来,自己也倒了杯水:“芪儿是让你捎来什么话吗?” “更多的,是我想来见见你们。”我说的诚恳,因为黄芪跟我说过,如果有他妈的帮衬,一时半会儿的那些人不敢动我。 这个不大的县城居然有三大家族的药医,这让我很是意外,早就生根落户的他们跟浮萍似的我,两者之间若是抗衡,我定会落于下风。 我虽然不想掺和这个纷争,可黄芪说了,一旦加入这个职业就必定要学会立足生存。 否则,只有一死。 若不是姥爷因为我的病,肯定不会把这种烫手的东西丢给我吧。 舒姨端起那杯水,刚要喝下去又拿开杯子,带着失魂落魄的模样平静的说道:“呀,这个水都冷了,要怎么喝。” 我捧着手里的水,猛然觉得舒姨这是在试探我。 就算是没心情置办这些,给客人喝水又怎么会端来冷水呢? “没关系,可以加热一下。”我放下杯子朝她笑了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它暖起来。” “暖?”舒姨抬了抬眸子,动作没有迟疑,一杯水下了肚,“习惯了冷水,也就不奢求热水了。” 我皱了皱眉,这话里有话的方式我着实不大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说是不费口水,但费的全是脑细胞。 “舒姨,我直接说我来的目的好了。”我看着舒姨没有打算跟我挑明的想法,把被子一放,长驱直入的说道,“我想,请你来帮帮我。” “帮你?”舒姨那双眸子冷的不知道多少倍,带着戏谑,“我可没有哪个资本,再进这个圈子了。” “我丈夫没了,儿子也没了,难不成我还眼巴巴把我自己送进去?”舒姨冷笑着,“我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我想活着,哪怕苟且的活着。” 我听她冷嘲热讽的说完,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里,她这个态度表明了就是别来找我了,还有那冷水,说白了就是不欢迎我。 还有在门外,她警惕的样子,就是生怕我把仇敌给带到家里。 她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仅此而已。 说她卑微吗,不我觉得她伟大的可以,能抛弃一切在这个世界立足。 “那好,我明白了。”我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我有事,先走了。” 既然人家坚决成这样,我也不好自找没趣。 她连送送我的想法都没有,我走到门前转身时她还给自己倒着一杯杯的冷水,我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说道:“黄芪说,他不希望他的妹妹也步入后尘。” 说完这句话,也不看舒姨是什么反应扭头就走。 我想,倔强如她一定不会再葬送她唯一一个女儿的生命了。 黄芪真是多虑了,还会想到让我照顾他妹妹这件事情。 阎王为什么设置了鬼医一职,还让鬼医们窝里斗呢?真的就只是为了考察医术? 我摇了摇头,他们的想法,像我这种平凡人永远都猜不出来。 我拽了拽衣领,觉得周身有些冷,又想起舒姨骇人的眼神。 以后,还是自己靠自己吧。 我回到药店的时候,毛小乐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一见我就一蹦三跳的跑过来递给我一个钥匙:“诺,那个鬼被处理了。” “这么棘手?都好几天了吧。”我收了钥匙在手里面掂了掂,毛小乐嘿嘿一笑,“说起来算是一桩大阴德呢,我跟师父报了案还把凶手给抓了呢。” “果然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了看周边,有些疑惑,“你师父呢?” “嗨呀,我师父去二手市场买家具了。”毛小乐笑的明媚,让我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 她歪着脑袋,戳了戳我的脸:“我怎么感觉你比我们还忧郁了?你都不知道,那两天简直都不是人干的事儿,天天晚上被女鬼缠着,夜夜梦见杀人分尸。” “都要疯了。”毛小乐抱怨着,啧啧称奇,“这女的怨气还不小,说是找不见凶手就带我们走,真是笑死了,她要是能带走我们两个茅山弟子,我师祖都要给她下跪了。” 她说完这句话,不等我有什么反应立马噤声:“不不不,不能大逆不道。” “确实,遇见了点烦心事。”我掏出来药铺的钥匙,又把那把住户的钥匙塞进了毛小乐手里,“这个你拿着,省得你师父跟你还要租人家的房子了。” “什么?”毛小乐一脸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让你们去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个固定的地方,以后我也好找你们不是?”我拉开铁闸门,看见了一个我本不该看见的身影,一时间堵的说不出话来。 毛小乐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药店,忽然间脸色一变:“她……” 她确实回来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苏婉婉看见我,转过身来,外面的光就那么透过她的身体照到黑木桌子上。 她抬手朝我摇了摇,唇齿间露出一抹笑:“好久不见啊,党参。” 毛小乐拽了拽没反应过来的我,往我身边靠了靠:“她怎么……” 苏婉婉站起身子来,似乎比她临走时更加漂亮了,浓密的黑色卷发,眼睛此时微微上挑,精致妩媚的妆容,一身红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拿着黑色的皮包。 她始终笑着,越来越牵强。 “怎么,你们……不认识我了吗?”苏婉婉撩了撩头发,叹了口气安慰着说道,“其实,你们不用这么意外。我命就该如此,九世怨婴不放过我们家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欠债都要还的。” “还是没逃过吗。”我有些哽咽,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明明,同学们是说苏婉婉要回来的,也在通讯方式上联系过了,怎么突然就。 “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苏婉婉看了看我身边的毛小乐,笑道,“我记得你啊,小丫头。” 为了我们能活着 我跟毛小乐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本来以为安然无恙生活在我们看不见地方的苏婉婉,突兀的出现,丢下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 毛小乐张大着嘴巴,揉了揉眼睛似乎还不大相信自己面前的事情:“你怎么……” 苏婉婉云淡风轻的说着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苏婉婉独自离去的那天,其实已经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人性的事情。 那个九世怨婴之所以要缠着苏婉婉一家,一直到死,无非是因为这条命就是他们亲手葬送的。 这个孩子,应该说是苏婉婉的哥哥。 按道理来说没有怀胎够十月的孩子是没有灵智的,偏巧他是个几世都不得好死的怨婴,在娘胎里时就被邪门歪道给盯上了。等到身体器官都发育成熟时,也是苏家由此一劫,摇摇欲坠的生意以及自己的老婆。 钱是个好东西,但如果没了人性那就是凶手。 这孩子本来就胎性不稳,正巧那邪门老道登门拜访说是要这腹中的孩子来做“送财童子”。 当时的苏家生意场上濒临破产,权衡之下苏父决定了保住生意。 毕竟,孩子可以生,但是白手起家的并不容易。 那怨婴在阴时阴日堕胎被老道带走,等到苏婉婉十几岁时才重回苏家,吃够了香火怨气大发。 苏婉婉摇着头,轻笑道:“我不恨的。” 只是,她在这场肮脏的利益里,是最可怜的人。 毛小乐皱着眉心,看起来这件事情太过的复杂,她这样单纯的心性一时间没办法吸收在心里,只留下满面的忧愁与不解。 我就看着那样的苏婉婉,苏婉婉也看着我,她的眸子带着临死前留下来的涣散,剪水一般的瞳孔此时再也没办法聚起来,只剩下空灵的悲凉。 “我今天才听同学说,你要回来了。”我抿着唇,手在裤袋的地方不断收紧,再松开。 苏婉婉淡淡的移开视线,看向了人来人往的街道,唇角带笑似是留恋:“我确实是要回来了。” 她把目光收回,又转向了我:“在这儿我也没什么知己的亲戚,用了点手段把我的骨灰让人送来了,也不求你帮我找个好地方。” “只希望……”苏婉婉撩着头发掖在耳后,“能有一个栖身之地,好让我去轮回。” 毛小乐突然间从呆怔之中回过神来,不知道想什么就去扑了一下苏婉婉,面色一变,看见苏婉婉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才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去世的?” “嗯,三天之前正午的时候吧。”苏婉婉不解,又补充了一句,“是中国的时间,我没有调整时刻表。我去那边就是等死去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一时间哽咽,当时苏婉婉为什么不说。 如果早些说出来,老头子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吧,还是说……他们原本就知道,但没办法解决才放任这件事情最终形成这样的? “那,你的精魄怎么不在身上。”毛小乐还抓了一把她心脏的地方,锁紧了眉头,有些不死心的抓挠了半天,“怎么会这样。” 苏婉婉看着她的手在身体上进进出出,忽然间脸色大变:“你是说……” 我不明白毛小乐口中的精魄是什么,看着一人一鬼的神色越来越不好,饶是我再怎么傻也明白这件事情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杀人偿命?不,他们似乎还有什么目的。 毛小乐哆哆嗦嗦的收回了手,喃喃着要出大事儿,就从口袋里往外掏。 先是拽出来一盒火柴,又拿来一沓符篆。 看样子打击不轻,拿着符篆来来回回找了半天才抽出来一张薄薄的黄纸,上面的朱砂红的刺眼。 毛小乐这张纸在火柴的光亮下一眨眼就点燃了,她冲着那一堆的灰烬喊着:“师父快来,要出大事儿了。” 说完那灰烬好像是有了灵性,店里无风却从一团飞散四窜开来。 “怎么了?”我拽住了毛小乐,想不到这嚣张一世的小太妹居然吓成这个样子。就是那晚上被九世怨婴追杀,也没有这个德行啊。 毛小乐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苏婉婉:“人死后,要带着自己的精魄才能下阴曹,一来是表明身份,二来是为了轮回。她的精魄,被人夺了。” “夺了?”我意识到这件事情,关乎到苏婉婉能不能转世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人死还有精魄一说? “嗨呀,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先起来。”毛小乐一把推开我,窜到苏婉婉面前,一脸的严肃,“你知道自己精魄没了吗。” 苏婉婉一愣摇了摇头,毛小乐的脸黑了几分。 “九世怨婴从什么时候开始缠上你的?”毛小乐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苏婉婉往后退了一步。 苏婉婉拽着自己衣裙的一角,松开又拉紧才抬起头来:“你们住院的时候,一天梦里,它来找上我告诉我整件事情的原委。” “为什么不说?”毛小乐气场全开的样子,确实很能压制人。 我站在毛小乐身后,看着泫然欲泣我立马拉住毛小乐:“你别这样。” 苏婉婉直迎上毛小乐的眼睛,她们两个从一开始就结下来梁子,这如今阴阳相隔还要吵闹。 “我不想你们再因为我的事情,受伤了。”苏婉婉一直都是个不愿意拖累别人的姑娘,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惹得人怜爱。 “你知道,因为你的隐瞒闯了多大的祸吗?” 我看这个局面越来越控制不住,摁住毛小乐就拖了出去。 “你怎么了?吃炸药了?”我摁住她的脑袋拉到接到上面,压低了声音问道。 毛小乐冷哼了一声,“我就不明白了,还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命的。” 我一怔,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苏婉婉又把毛小乐拽到离店铺更远的地方:“你怎么这么说,苏婉婉也是个受害者啊。” “那她是活该!”毛小乐这么不顾情面的话一说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推开了她。 毛小乐今天很反常,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追在我身后的执着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苏婉婉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吗?她根本就没有料想到。” “算了我不跟你吵,没意思。”毛小乐始终绷着个脸,我问她为什么,她又不说。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精魄固然重要,但没了精魄不是苏婉婉最吃亏吗?怎么毛小乐整的跟欠她一条命似的。 如果不是徐老头子过来,我还真压不住这个小丫头了。 毛小乐一见了她师父,生怕我先搭话一样直接抢过去就说到:“师父,就是那个人。” 徐老头子一听这话,表情比起来毛小乐还要正经几分,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确定?”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那九世怨婴来者不善,你偏不听。”毛小乐抱怨着,踢着脚下的碎石子,“这下好了,估计他都凑不少精魄了。” “不不不,现在时机应该还没到。”徐老头子朝我点了点头,我一看他还搭理我凑过去就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有点懵。” “这是我们茅山的事情了,说来话长我们有空再说。”毛小乐真是一点都不给我询问的机会,动机不纯这句话在我心里盘绕了半天。 毛小乐拉着她师父就要去药店,一进去之后就只身走了出来:“你那个红颜知己,跑了。” 跑了?!我三步两步跑进去,果然药店里面空无一人。 毛小乐扯了扯嘴角,一副先知的样子,挑着眉眼看了看我就跟他师父说道:“那个苏婉婉,被九世怨婴上过身的人。” “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那怨婴根本没走远。咱们元气大伤,它立马就缠回去了。那个苏婉婉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这回好了客死他乡。”毛小乐的嘴皮子此时犀利无比,我瞪着她几次想要反驳都被她瞪了回来。 她师父一句话都不说,习以为常的打量一边我的店里,说了句:“它居然走了。” 我还没问他指的是什么,毛小乐再一次把话茬给接了过去:“就是啊,这个苏婉婉什么话都没交代清就走了。” “不是你等等。”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打断了苏婉婉,“你今天怎么了?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没有。”毛小乐瞥了我一眼,“有的话,我现在不方便说,我只能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活着。” “我……”我还想说下去,徐老头子跟毛小乐俨然是一个站线上的人,立马截住我的话,“好了,你们别吵了,有什么可吵的。咱们炒个菜,絮叨一会儿吧。” 今天这些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反常,连带着老头子都好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为了我们都能活着,难不成苏婉婉这件事情还会牵扯到我们吗? 若是就事论事,苏婉婉家也算是血债血偿了,苏家造的孽他们家用灭门来做了报应。自己的万贯家财都被行了善,也算是功德圆满。 至于苏婉婉精魄一事,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 都是受害者,为什么毛小乐对别人可以温柔体贴,偏偏对这么一个可怜人言辞激厉呢? 鬼医只手能遮天 唐佑佳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一点都不惊讶。 她站在楼下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搓着手背,时不时看看身后的黑鬼。 “我都说了,如果她没有意来掺和这件事情,就不要带她来了。”我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黑鬼,根本不赞成他这样强行逼人的做法。 黑鬼嘿呦一声,不等他解释,唐佑佳就抢了一步开口:“不是他,那个……是我,是我要求来的。” “你?”我被她的回答搞得一愣,只是瞬间便明白了。 肯定是黑鬼拿捏着她的命脉,唐佑佳只好屈服在黑鬼一个人的淫威之下。难怪了,我这两天没有见黑鬼,这药方里面的鬼也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 除了唐佑佳那晚上以外,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多鬼挤在我的药店里。 “我,我听说你有一棵血灵芝……我想,能不能借我用一点。”唐佑佳说的底气不足,黑鬼悄然的把视线移开,我了然不得已的叹了一口气。 “血灵芝,我用了。” 这个是真的,在我决定要当鬼医的那天,我就把那棵上品的灵芝给磨成了粉。 这血灵芝一般都属茅山特产,而它的功效也是总所周知的。我医鬼后的第一天晚上,就感觉到了阴气对我有多大的危害,这东西放着我觉得迟早是祸。 唐佑佳听了我的话,身子一颤猛地回头盯紧了黑鬼:“把合同给我,血灵芝都没了,这跑堂的我不当了!” 黑鬼讪讪一笑,咧着空洞的嘴:“嘿嘿,你想要合同可以,去找阎王吧。” “别闹了,如果合同在就给了她吧。”我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真的不认同这些鬼连哄带骗的做法。 黑鬼一听我也这么说,本来一副无所谓的脸立马就变了:“这个我要是有,就真给她了。刚才黑无常过来,直接让她签了合同走人了。” “黑无常?”唐佑佳的脸唰的就白了,不可置信的重新问了一遍,“你说刚才那是黑无常?” “可不嘛,要不然谁能带那么重的煞气不是?”黑鬼说法遭到了唐佑佳更加强烈的反驳,“怎么可能,黑无常不都是带高帽子的吗?那个人,明显就是个托儿啊。” 这场争执还没有结束,挂在门边的无音铃竟然自己响了起来。 有鬼客?我看向了没有拉开的铁闸门,半响竟然没有鬼出现在我们眼前。 怎么回事儿?我看了看铃铛,这东西是煞神送的,肯定不能这么早坏。要是有鬼过来看病,肯定不能进了一下转身就走。 人常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刚刚打算出去瞧一瞧时,黑鬼一把拽住了我,摇了摇头,有些严肃的语气让我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黄家的鬼医已经淘汰了,我真保不准他们会不会这么早就下手。” “他们是用鬼杀吗?黄芪是被毒死的。”我没有推开黑鬼的手,对于铁闸门后只响了一声的东西带着些恐惧,但因为黑鬼在这里莫名的有些心安。 黑鬼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难不成,是她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徐老头子临走之前说的话:“她走了?”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都提到了她,而这个她却是我未知并且他们一直隐瞒的东西,极大的可能也是我的病因。 与生俱来,又或是人生的中途里发生的变故。 我没有问,心知就算是张开了口也未必能摸索到一个真实的回答。 “不管怎么样,其他两大家做的事情都是违规的,但这场战争没有结束,是没办法惩罚他们的。”黑鬼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违规都不能终止的战争,确实不像是一场比赛那样单纯。 “你性子越来越沉稳了。”黑鬼说这话时,用眼睛不断地打量我。 我深吸了口气,在那么冒冒失失,估计这条命都要丢出去了。 “既然这个东西不进来,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我转过身打算去二楼搜刮一下,看看还有多少灵芝粉,瞧了一眼唐佑佳发现她一点都没有打算跟我走的意思,沉了脸,“跟我过来。” 黑鬼本想跟我们一起上二楼的,却被我给制止住了。 我跟她,确实有些话要说。 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个黑鬼一定没有那么简单的身份,他说不定是哪里过来监视我们的,所以有的话他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你奶奶病情怎么样了?”我看向乖巧坐到沙发上的唐佑佳,她低着头,颤着的肩膀可以看出来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 我又何尝不是,可如今停下来真的不可能了。 “奶奶身体,并不好。”唐佑佳怯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女人是水做的,我也表示认同。 我从那箱子的最底下掏出来用纸包好的一小包的药粉:“这东西你要悠着给你奶奶用,不是凡品,一次性用了未必能吸收的了。” “其实跟我在这个药店也可以,我付给你工资,你也好有个踏实的工作。”我试图想要劝解她,毕竟合同你都给签了,反悔?那可能真的要找阎王爷了。 唐佑佳没有说要接过药粉,红着眼圈抬头:“可是那都是鬼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鬼医。”事到如今,我觉得已经没有瞒着唐佑佳的必要了,她得接受这个命运,排斥肯定是要有的,但是消除排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你……”唐佑佳眼睛里面慢慢渲染上惊悚的色彩,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这种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我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想要逃离我的模样:“我知道,可能在你心目里面我也有些不正常,不过这个不要紧。” “既然底下的人选中你,那我也只能接受。”我两个手交叠在一起,“你也不用坐堂,只需要跑跑腿就可以了,收收他们带来的药钱,还有……” “不管你看见什么,或者说听到了什么,都不要跟外界的人说。”这个几乎是禁忌,我听那些鬼魂说,他们所说的有些都属于是天机,泄露天机自然不会被留在人世。 我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我好,毕竟以后是要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 “值钱的东西,我会给你留下来一些,但你不要轻易的拿出去,惹下来的祸端都不是你我能付得起的。” 唐佑佳留在我的店里,这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要做的就是告诉她如何生存下来。 鬼医的只手能遮天,这句话并不作假。 如果你医治的鬼魂数量多,见识的自然也多,每个鬼魂的身份不同,自身的故事也并不相同。 人生而有相克之物,相引之人,如果你把握住其中的门路,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会有意无意穿进耳朵里。 只可惜,我并没有要占据一席之地的想法,我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我们两个,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我苦涩的一笑,从怀里面掏出一枚古玉,“这个东西你带着吧,据说是能防止邪气入侵。” 那玉通透翠绿,中间一点梅花瓣似的红更添珍贵,如此无暇的玉坠子定然是价值连城。 我东西收了确实不少,但一件都不敢拿出手。 倘若有心人给我定个倒卖文物罪,那我也百口莫辩。 让鬼来给我作证?简直是一个笑话。 “这。”唐佑佳不肯接,我连带着药一起塞进她的手里,“其实鬼魂比起来人,要单纯的很多。”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鬼与鬼之间,可能有利益的纠葛,可鬼与人之间,如果没有因果相缠连相遇都不会出现。 “开工干活吧,一天一百块钱,这个价格可是搬砖一天的工资呢。”我自找乐趣的笑着,起身往下走。 那个玉是我姥爷十二岁时给我的,他说这玉能防身,如今我倒是坐定了这个鬼医的位置,有东西想要动我还得思量几分。 唐佑佳不同,这医生难找跑腿的可是大把大把。 我一下楼就看见药堂里面挤满了鬼魂,那鬼各式各样,缺胳膊少腿有的捂着伤口直呻吟,我这儿倒是傻了眼。 往楼上瞧了一眼,每次唐佑佳过来,我这药店的鬼魂便是络绎不绝。 难不成,这就是个天生自带招鬼魂的因子? 我本来想这是第一晚,可以来让唐佑佳适应一下以后光怪陆离的生活,只是没有想到老天作怪,这些令人作呕的魂身实在是不能入眼。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我笑的有些尴尬,慢慢踱到堂前坐下。 黑鬼混在鬼群中间,不知道在套路那些鬼什么话。 第一个上来一位女鬼,那女鬼看似是这里最正常又最不正常的鬼了。 她穿着一身粉红的旗袍,胸前还挂着一个龙凤佩,她一靠近我的时候一股子异香往我鼻子里面钻。 也说不好那是什么花香的味道,还混合着一股子檀木香味儿。 “你是哪里有症状?”我吸了吸鼻子,觉得并不是太刺鼻,收了心开始问道。 这女鬼生了一副好皮囊,也不知道是如何死的,生前的面貌还能保持在脸上。 她柳眉弯弯,清眸皓齿,若不是嘴唇苍白还真的会被认成是活生生的人。 “我丢了心……”她微微蹙眉,捂着胸口,真是我见犹怜。 我准备拿器械的手顿了顿,诧异的望着她:“丢了心?我这里……没有器官的。” 无人知晓的阴谋 至于这么说我也是有原因的,以前医治过类似的病人,因为下葬或者火化时丢了人体的器官因而重复着丢失时的剧痛。 当然这并不是说那些死后捐献器官的人,这类的病人在活着的时候就是因为器官而死去的,胃癌肺癌这些到了晚期已经丧失功能的,同样要接受这种代价。 “不,我弄丢了一个人。”她这么幽怨的一说,我心底咯噔一下,自己最怕的事情还是要来了。 姥爷笔记里面记载过不少帮助鬼魂的事情,当然这忙都不是好帮的。 就像是徐老头处理的那间别墅的女主人,这就是怨气所在,当那个凶手被绳之以法的时候所有的事情才能被平息,不然的话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她望着我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焦距却极其的漂亮。 这副可以说是正常的皮囊下,到底是选择了怎样结束自己生命的,弄丢了一颗心…… 我皱了皱眉头,她刚刚说丢了一个人,前面的时候又提到了心。一般恋人之间说起来情话,肯定有类似“我的心全都是你”这种的,也就等于…… “我不大懂。”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这种事情。 我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我将会面临这种差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什么心理准备都没做好的情况下遇见。 “医生,我想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把心要回来吧。”那女人的手直接就覆了上来,冰凉的温度让我着实打了个寒战。 早就看破人间所有沧桑之事,流离在凡尘的鬼魂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鬼医,医人医鬼难医心。 我想这会不会是姥爷所指,这样的事情是最为棘手的。 我被她紧紧的攥着,想要抽出来却被她攥的更加紧了。 “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们毕竟阴阳相隔这样肢体接触,对你我都不好。”我生硬的从她手里面拽出来,故意放大了声音,生怕别的鬼魂会有二心。 鬼魂十分的敏感,生前的经历加上死后的游荡,如果生活是战场那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他们都能联想到许多东西。 她看着我许久,叹了口气竟然是什么都没说就飘了出去,这时我才看清楚这女人连衣裙底下居然没有腿。 我哑口无言,看着她出了门消失不见。 下一个病人又坐了下来,跟往常一样开始寻医问诊,唐佑佳根本就没有下来,不过也好需要给她一些私人空间想明白这些事情。 毕竟以后都是要经历的,还要做好心理准备。 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开店到现在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唐佑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睡过去了,蜷成一团窝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心大还是觉得我人好到可以安心睡下来。 我从屋子里面找了条毯子给她裹上,仍旧是纹丝不动,俨然一副睡死了的模样。 习惯了这种白天抽出时间睡觉,晚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看病。 每次下去,困意自然是有的,但看见那些病人就算是滔天的困也得瞬间醒来。 阴气吹得你连床的念头都有不了,我记得前几次上医的时候,从头到尾这段时间里浑身都起着鸡皮疙瘩。 日子长了逐渐这恐惧消散了不少,从害怕慢慢的转变成了好奇。 中医医学博大精深,而鬼医的说法更是隐秘。 有些得道修士可能明白这阴阳两界的系纽,但知道的信息确实寥寥无几。 能被选作是鬼医的人,也许不是出类拔萃,可嘴巴绝对是要守严实的,以免坏了规矩。 一觉睡到天亮这肯定是必然的,天气愈来愈冷。我从学校放学一回来就做到门口,裹着毯子晒着难得的太阳,街邻里面吵吵闹闹,但那些都是别人的,我只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唐佑佳走的时候一言不发,我明白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明天还是要回到这里,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 鬼魂们可以给她一天时间,两天时间甚至于一个星期,可终究她逃不过去。 偶然间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黑鬼时他莫名其妙说的话,他找的借口是,我身边跟了个厉鬼,故而认为我是个手段高明的医生。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翻出来确实漏洞百出。 鬼医救了鬼自然会付了报酬离去,哪里会跟在医生身后? 厉鬼?民间无数的传说中它的存在都是让人胆颤心惊的,那个所谓的鬼到底跟了我多久,我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 换句话说,就算是我知道了又能怎样? 承认我走上这条路就是因为厉鬼缠身不得不接下这个保命的活儿吗?我已经过了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了,说的再多也只能骗骗我自己。 我闭着眼睛把书放到一旁,稍稍一暖和就想打盹,这跟我睡眠颠倒肯定是有关系的。 没过多久,我只觉得眼皮子前面的光亮一下子变暗了,微微睁开眼睛,一看就瞄见一个端着黑色箱子的男人。 “请问,这儿是党参先生家吗?”那个小哥带着黑色的口罩,我猛地一想记起来那天夜里的遭遇。 小哥身上阴气明显盖住了阳气,这是医生的一种直觉,总感觉这个人很别扭。 我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来:“对……我,我就是,有什么事儿吗。” “啊是这样的,有位叫苏婉婉的小姐给你寄了这个东西。”他把箱子递到我眼前,苏婉婉说她的骨灰会送过来,那这个怪异的小哥要给我的,必然就是骨灰盒了。 我看着箱子,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我记得苏婉婉临走时说一定要好好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好法。 我刚要去接,毛小乐蹿出来绝对是出乎意料的。 她拿着桃木剑嘿呀的大喝一声,我只觉得这条街道的人群都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朝我们这儿看了过来。 毛小乐一剑下去,直接就把小哥手里的黑盒子给敲到了一边,那箱子本来就薄,这么一摔就散了架。 我错愕的看了一眼毛小乐,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猛然一条黑蛇就游了出来。 那蛇吐着红红的信子,上面裹着一层唾液,黑蛇呲呲的朝我这边爬来。毛小乐动作灵敏,用剑挑起来蛇就撂到了一边,一手掐着中指,一边嘴里叨念,只见那蛇好像是受了制一般慢慢盘成一团。 我始终漠然的看着这一切的变故,毛小乐拍了拍胸口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我赶上了。” 小哥在箱子摔坏的时候就露出来了然的模样,一直默默的站在我面前,半响开口道:“快递的费用,还请结一下吧。” “多少钱。”我从口袋里面往外掏,小哥闷生闷气的说了句,“三百零八。” 我准备给钱的动作一顿,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快递费三百零八?这从哪来的?” 我弯下腰把那箱子捡起来,里里外外看了看连个地址都没有写。 小哥笑了,我看出来他眼里面盛满了笑意,说出来的话冷若冰霜:“地狱。” 毛小乐干脆一把抓过我手里面的钱丢给他,那小哥连数都不数直接收进腰包里面,转身慢慢慢往街道尽头的地方走去,那里面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你是不是傻啊!这是个鬼信使,收东西的时候你咋连问都不问?”毛小乐跳着脚往我头上拍了一下,我阴沉着脸瞧了瞧蛇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一直都不告诉我。” 毛小乐歪着脑袋,看了我半天笑出声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你在说什么?” “苏婉婉,到底怎么回事儿?”苏婉婉为什么会寄一条毒蛇过来,倘若今天不是毛小乐,我自己拆开了箱子说不定我已经被咬了。 看那蛇的样子,恐怕比起来五步蛇的毒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那天,不是看见了吗。”毛小乐蛮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我当然看见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看见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苏婉婉,难道是假的,又或是…… “我那天说了,她精魄没了。”毛小乐的表情渐渐从不在意变得越来越严肃,她甩开我的手,垂着头,“也许你不知道,夺舍精魄这种事情,若非是自己愿意交出,绝对不会被别人拿走的。除非,这个鬼魂自杀。” “你是说,苏婉婉自己把精魄交出去的?”不会这样的,苏婉婉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做。 毛小乐呲笑一声,摊了摊手:“嗨呀,我就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啊,你肯定是不信的。” “我没说我不信。”我这话说的心虚,毛小乐冷哼一声,蹲到那黑蛇旁边一把捞起往我店里面走。 “我也不是很确定她到底要做什么,但今天看来……”毛小乐猛地转身,我一个站不稳她就贴到了我胸膛上面,她戳了戳我的胸口说了句,“我看啊,她的目标八成是你了。” “什么意思?”我顿了顿,难不成苏婉婉要带我一起走吗? 听天由命是悲哀 毛小乐白了我一眼:“要是单纯想让你做个伴,那倒是无所谓,但你现在的身份是鬼医。” 对啊,鬼医是除了外界因素以外受阴阳两界尊敬的人。 就算是想要致我于死地,没有因果关系他们也无可奈何。 “那你的意思是?”毛小乐虽然年纪比我小,可懂得却比我多了不少,很多时候我觉得她的话还是可信度很高的。 除了那种无理由的撒泼以外。 “你知道鬼医的命格是什么吗?”毛小乐没有谈及苏婉婉反而说起来我的命格,我摇了摇头,这个我确实是不知道的。 “鬼医一生治鬼治人,积德行善。往往在下一辈自己的时候会以善人的身份投胎,下一辈子非富即贵。”毛小乐坐到我看病的为止,把蛇给丢到了柜台上。 不得不说,这咒法确实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毛小乐今天制服住它的话,就算是不弄死我,说不定也会游到街坊里。 若是早点发现除掉这还好说,要是一不留神中了套子,死的人肯定不会甘心。说不定,我还会因此背上因果关系。 我靠在一边,看见那爬满鳞片的蛇身一阵恶寒:“然后呢。” “傻啊你,可以拉你当替死鬼,这样的话说两两抵消。”毛小乐一副看白痴的模样,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替死鬼…… “不能吧,苏婉婉她……生前是好人的,死了之后性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这种恶毒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我并没有袒护苏婉婉的意思,现在情况是她已经威胁到了我的生命,不管什么原因。 “那如果,她不是苏婉婉呢?”毛小乐的眼神倏然变得冰冷,瞧了我一眼迅速的收敛,仿佛她一直这般平静,刚才的杀戮之意也并非是由她散发而出的。 我不懂毛小乐曾经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这个人身后的秘密绝对不比我少,我不止一次见她起杀意。 “你那天也看见了,难道灵魂还能作假吗?”虽然苏婉婉是个疑点,但我并不认为鬼神之事还能冒充。 人在阳间时,由于医疗技术的发展,用刀子造出来一个人可能性不是没有。可鬼魂是生来就具备的,总是会保持命定的容貌。 “我问你,你现在能看见街道上有几个鬼吗。”毛小乐指了指门外并不宽敞的街道,我一愣转头出去,瞬间明白她的意义所指,只是一下的念头就散掉了。 “鬼魂可以让指定的人看见。”这是我跟鬼接触时明白的,他们生前还有什么遗漏未曾吩咐的话,如果道行高一点,或者生前因果积的少的,可以出现在自己亲人的面前或者梦里。 心肠好的一般都会选择后者,并不排除是因为仇恨现身的。 毛小乐盯着我半响,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情我师父去查了,我师父说现在单单是鬼魂的话,没有人能动的了你。” 她站起身来,小脸扯出一抹笑意来,端起来桌上的黑蛇朝我晃了晃:“所以呢,你就注意一下身边的人或者东西吧。” “你是说有人要害我不成?”我拽住毛小乐要走的胳膊,她回过头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还算开窍,不过我也就点到为止,估计是你自身的因果造就成这个样子的。我劝你最近好好想想,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说做过什么亏心害人的事情。” 她说着,我就明显感觉到从脚踝的位置往上慢慢变冷,到最后指尖都凉的发麻。 我无力的放开毛小乐,摆了摆手。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毛小乐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没发现她说中了我这么长时间一直纠结事情。 我张了张嘴最终说了句:“你走吧,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如果摊牌说了那些年我过往时做的事情,或许他们都会讨厌我吧。那么懦弱,而且还那么蠢。 毛小乐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她站在门口往我店里面瞧了一眼,从口袋里面掏了个什么东西丢进来,之后什么都没有解释扬长而去。 此时我的内心复杂成了一团疑云,如果不是那药医争斗的事情,那就只有蓝珊符合这个情形了。 我有种很强烈的感应,蓝珊就在这个小县城里,虽然我不知道只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因为人的恨意。 我间接的毁了她的一生,那个保守的小镇子里,他们一家背负着指指点点,最终家破人亡。 这一切,我都有责任。 我现在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我可以负担起来曾经的过错,只要她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坐到椅子上,额头两边有些揪心的疼意,隐隐约约在闭了眼睛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模模糊糊,只能让我看清那一身白衣。 我不是个沉迷女色的人,也不能凭空想象出来一个古风侠女一般的人物,我想去走进她,看清她的脸,可越近那团雾一样的东西便遮挡的越厉害。 我是被来抓药的客人敲醒的,恍然间才发现我竟然做了个朦胧的梦。、 “这个药方,把我抓上七副吧。”那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秋衣,风尘仆仆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我坐起身来拿过那副药,看那成分是治瘫痪的,用量也没有毛病,我起身就去准备抓。 这人动作上面有些不自然,我也说不好是哪里奇怪。 他打量着我这个店铺,手指头一直在玻璃柜子上敲来敲去,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了两眼,猛然间跟他的目光相接,只能一笑掩饰过去。 男人朝我笑的时候十分朴实的样子,我想我大概是多虑了。 “医生啊,这个药你觉得管用吗?”他憨憨一笑问道,抓了抓自己看样子许久没有洗过的头发,“这是我媳妇从外面要回来的,我就是个粗人也不懂这是啥药。” “你们家,是有瘫痪在床的人吧。”我称着克数,看着差不太多就直接倒到了纸上,男人认同的点着头,“我爹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从手脚架上掉下来的。” “那就没错了,这就是个治瘫痪的。”我也不恼,他这么问出来,也许是不相信我又或是不信他媳妇,我这么一说也算是打消了他的疑虑。 就在这有些压抑的沉默中,我把包好的药全递给他,收了三百块钱。本来按价格是要收三百一十几块钱的,现在的我不像是以前缺钱花,看他也不像是有钱人,就收个整数对了成本就好了。 “好嘞,那医生我走了。”男人跟我念叨一句,我向以往一样点了点头,送他到店门口看着他骑摩托远去的身影,我看着萧条无比的街道,这里都快要成为被众人遗忘地方了。 或许没有鬼医这个主职,我可能真的还要依附我爸给的零花钱来过日子。 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与我而言就只是个插曲而已,直到晚上我抓药的时候才发觉到一点很重要的东西。 我的药篼子,混乱成了一团。 且不说各种的药都像是被老鼠衔过一般,最重要的是大毒跟阳气十足的药都掺和在了一起。 眼看就到了要医鬼的时间了,这样的药材要怎么敢拿给那些生病的鬼魂? 再进药?显然并不现实。 铁闸门突兀的被人叩响,我一愣,心底的恐慌油然而生。 “是谁?”这绝对不是偶然,我也并没有见药篼子有老鼠上台,这期间我也不曾见过有人进来翻。 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这店门安稳的好好的,不像是有小偷进来过。 再者说,有哪个小偷会只把药篼子颠倒来去,而不偷钱呢。 我脑海里涌进了不同的想法,有一瞬间闪过些什么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是我。”唐佑佳不情不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这时无音铃也响了起来,幅度之大不亚于昨晚的模样。 我拉开门时便看见自家店前熙熙攘攘聚了一群鬼魂,唐佑佳畏畏缩缩站在最前面,见了我一个劲儿的往里面钻。 我看着那些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的鬼魂一时语塞,我说药被东西给打乱了,他们会放过我吗? “你先进来。”唐佑佳拽了我一把,我顺势拉上了铁闸门。 唐佑佳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半响说了句:“你以前答应我的工资,还算数吗?” “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间相通,唐佑佳皱了皱眉头竟然有些不悦,“你这个人,说话这么怎么快就要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我定定的说着,今天就算是我们同甘共苦的第一天,我老实说道:“我遇见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来原因。” “什么事?”她正问着,突然间有些等不及的鬼就穿门而过。 我尴尬的看着那些鬼,最终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药,全是混杂的,根本不能用了。” 那给我捣乱的人,定然也是一个懂些中医的。中医药理有十八反,如果反了这十八反,就是大罗神仙也治不了你。 这十八反通用与阴阳两界,我想到了黄家的事情,后脊阵阵发凉。 难不成,他们已经盯上我了? 我并不认为,我有能跟他们与之抗衡的能力,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现在把心思放在一个年轻而没什么名气的人身上。 现在县城里面一共有四大家,黄家已经遭了暗算。倘若那两家联手打算除掉别人,然后并存,显然规则只能活下来一个鬼医,他们两大家定然暗中较量着,一时间没空来管我。 一张无法形容,且不知道源头的阴谋大网就这么笼罩在我身上。 我在这张网里面昏头转向,一时间竟然没有丝毫的头绪。 “那怎么办?”唐佑佳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上是跟我孑然相反的淡然。 或许与她而言,可能是一天的休息,可与我而言有可能是敌人的试探。 我本以为鬼医这件事情只是在我人生中波澜下一点涟漪,现在看来到底是大风大浪,依旧不得平静。 “你,你先歇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我硬着头皮朝那些鬼魂走去,看见他们一脸的痛苦,有些抱歉,“实在对不起,小店出了一点差错,这两天是没办法给大家诊病了,还望见谅。” 鬼群中间,我没有看见黑鬼,心里有些鄙夷。 没事儿的时候总是来我眼前晃悠,这如今想要借他的鬼头一位来替我说说好话,这倒好了跑的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 “我们千里迢迢被召过来,你就这么耍我们?”我这么好心商议,鬼群中一个上了年代的鬼魂愤然站了出来。 他一副难忍的样子,身上穿着清朝时期的长袍,身上的肌肉紧绷绷的,明显不是一个好惹的茬儿。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 “实在抱歉,县城里面还有两家医师,您看看能不能……”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便打断了我,他说,“难道你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我一阵愕然,心想我并没有请你们啊。 不过这一段时间确实反常,我本想着鬼医就是医治这方圆十里的附近鬼,这一段时间却来了许多不同年代,眼看就不是这周边的鬼魂。 可如今,我除了道歉又能说些什么。 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阴间,最为讲究的恐怕还是证据。 红口白牙,但空说无凭。 我随意抽了一个药篼子摆在他们面前,语气平缓:“不知道你们懂不懂药理,这中药不知道因何故变成了这样,各种大毒混杂在一起,食用的话说大毒必死无疑。你们,估计也就是魂飞魄散。在人间你们留恋这么久,必然是有原因的,要是因为这样消失……” “肯定在场的都不希望出现这种结果。”我把所有的弊端都说道前面了,有些鬼魂估计是有其他的想法,我还没有说完就悄悄退出了店门,只留下几个鬼。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虎视眈眈的眼神,没错就是虎视眈眈。 他们盯着我,好像在心里面模拟了无数遍要把我扒皮吃肉一般。 唐佑佳被盯着直接都躲到了我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还挺受用,这种保护人的感觉确实不差。 “他们……你得罪过他们?”唐佑佳低声低语的说道,我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那,那鬼都这么凶吗?” 我扯了扯嘴角,这个时间好像并不太适合问这样的问题吧。 这几个鬼,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嘛。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如果你们说好了,死了也不怨我的话,那就坐下来吧。” 我总觉得他们几个不像是看病的,倒像是砸场子的。 那几个鬼就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懂,我意识到事情好像要往最坏的地方开始延伸了。 说来也奇怪,背后的唐佑佳咦了声,我只觉得身子一阵发麻,倒像是小时候发烧之前的征兆。 那些鬼忽然间就像是见了天敌一样,疯狂的开始逃窜,穿出那扇铁闸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对身上那股子麻意更加在意,这是不是表明我以前的旧疾又要复发了? 不应该啊,这病在我决定学医的时候就不复存在了。 我愣在原地,脑袋里面被一桩又一桩的事情纠缠着有些疲惫了,唐佑佳凑到我面前:“哎哎哎,你给我的古玉什么来头,我刚刚看见它亮了一下哎。” “亮了一下?”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我居然不知道我佩戴这么久的玉还有这个功能。 “对啊对啊,就是有红色的光呢。” 唐佑佳从长袖秋衣里面掏出来,那玉跟平常下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我举着看了半天:“也许,这玉能通灵,刚才是替你护身了呢。” 我这就是个胡编乱造的,其实我更加倾向于是唐佑佳眼花或者出现幻觉的可能性。 “以后晚上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也不放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说,以后睡我卧室,明天我在买张床放到客厅。”我思索了很久,虽然唐佑佳胆子不小,但出于一个男人正常的保护欲,这种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我想起来她家还有一个病重的奶奶,突然间有些头疼。 “至于你奶奶的话说……那个。”我有些头疼,这件事情确实很纠结,我总不能把她奶奶也搬过来一起住吧。 如果放到养老院,钱我出这个没问题,但是这种做法也太不仗义了一点吧。 “不用了,谢谢你好意啊。”唐佑佳不等我说完就开口了,“我要照顾我奶奶,不管多么远我都要回家的。” “天黑,你一个人回家,我确实不放心。”我想,这周边如果有租房子的,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离得近,会很方便的。 “今天你就睡到这儿吧,你奶奶不是在医院吗,对了医疗费怎么样了?”我想起来唐佑佳奶奶这个病,确实很费钱,上一次交的那点钱,根本撑不了多久。 唐佑佳本要跟着我上楼的步子顿住了,唐佑佳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到:“那个黑鬼给了我很多钱,说是给我的补偿……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你借钱了,所以就。” “没关系,人之常情,我以前也拿了他很大一笔钱。” 话是这么说的,但黑鬼就算是个富豪,那钱都是从哪提出来的? 去银行?一个鬼而已,显然是不现实的。如果生前就有那么多钱,他不存银行,死了之后藏到哪里,没有家人可以继承吗? 黑鬼的身份在我这里,越来越扑朔迷离。 说起来,以前没有见过多少事情,想的东西少时,觉得所有东西都是命中注定。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活着,这样的日子一向是平淡如水,可现在细细琢磨起来,到处都是谜团。 难怪那些老人总是说,人活着,还是糊涂过日子的好啊。 唐佑佳去了我的卧室,没办法我只能窝在沙发上睡觉,临睡之前我还专门倒了药酒端给唐佑佳喝。 这东西,可以补阳气,另外熬夜总是磨损器官的活计,不经意间就是在拿寿命换钱。我不需要多少钱,这个活也就当做是我的使命,不得不完成。 接下这个使命的同时,我又不得不搞好自己的身体,英年早逝这种标签不能贴到我身上。 “这东西是什么?”唐佑佳看着发黄的液体,皱了皱眉头,“我不会喝酒的。” “这是滋补身体的,喝点不会醉,对身体也有好处。”我强硬的让唐佑佳喝下去,看她辣的直跳脚。 我自然也是要倒一杯的,酒这种东西小饮怡情,大饮伤身,每天喝上两口对睡眠也有帮助。 喝酒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自己身体里面冷热交接着,下半身愈加冷凌,上半身却像是置身在暖房里一样。 我诧异这种没有过的感受,把今天那股熟悉的麻意抛之脑后。 我没了姥爷,不知道如何自救的方法,只能听天由命。 以前觉得是理所当然,可今天却发现是一种悲哀。 果然,第二天我就感觉全身晕晕乎乎,身子都在发烫。 这种熟识的感觉,真的让我不怎么回味。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摸索着想要灌一口水喝,可是刚一下地,腿软的根本不能支撑我站起来。 比以前,更加凶猛了。 这病是想要把我这么些年的病痛,一下子全找回来吗。 我软着手臂,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倒了口凉水,这温度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清泉一般,凉爽至极。 我最后干脆两个手捧着茶壶往嘴里面灌,唐佑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我的手机还在内屋,刚觉得好一点打算动弹一下时,只觉得后脑勺一痛,临晕过去之前,迷迷糊糊从眼睛的细缝看到一个相识的人。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空洞着眼睛咧嘴朝我笑,手里面还拿着一个杯子。 所有的意识在我心底暗骂一句,去他大爷的之后消失殆尽。 我做了个悠长的梦,梦里面是大片大片的云,我就踩在上面往下看,那田地里面的药材长势可人,翠绿翠绿的惹人喜欢。 鼻子间钻进一抹冷香气,我觉得十分熟悉,可脑子里面就是想不起关于这香气的一丝一毫。 也许是在很小的年纪,在姥爷家闻过,或许是一味药材的香味罢了。 正当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晴天一声霹雳,我踩着的云层直接就被劈开了两半。 一下子失重的我,快速的朝田地掉了下去,有风在我耳边呼呼刮过,这梦境真实极了。 我的心脏在悸动着,生怕这一去就没了命。 预算出来的劫难 也许是梦境的本身就是由人心生的,我这么想着到最后却缓缓的站到了地上,那田野间满是泥土与雨水的香味。 药田之大,一望无际。 我就顺着那沟壑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走下去。 我走的累极了,身上大汗淋漓,太阳灼热的照在我的背上,在药田里投下我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了一处荒凉之地。 那里竟是断壁残垣,有三个四小孩子在一边拍着皮球嬉闹,有些妇女就坐在桑树下盘弄着膝盖上的桑叶,还有的竟然在土墙上拨弄着像是在种地。 我好奇,便往前走。 那在墙上种东西的妇女先一步发现了我,脸色大白,远远的朝我招手,嘴里面不知道喊着什么。 桑树底下的几个妇女有着跟鬼一样的瞳孔,它们涣散着,没有任何焦距。 那几个妇女朝我笑,我听见她们在讨论的话,她们说:“村子里面多久没来过活人了?” “好几年了吧,在这儿等着人过来确实不容易。” “就是就是,死到路边上也好找替死鬼啊不是。” “……” 我身上本来因为虚累而出的汗瞬间挥散,感觉自己的毛孔就张开了,我僵硬在原地不敢往村子里面再走一步。 其中一个妇女竟然站起身来朝我走了过来,她跟我说:“大兄弟,要来我家喝口水不。”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竟觉得自己的喉咙火烧一样难耐。 脚步就不听我使唤的要跟着妇女往村子里面走,先说一开始那妇女,她扔下了犁耙就朝我这儿跑过来,嘴里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旁边的几个小孩子抱着皮球看我,一时间我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惊悚。 我心里想着,这是梦,不怕的,这是梦。 可这恐惧早就占据了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个地方恐怕并不好,而给我引路的妇女绝对的没安好心,但我停不下来了。 这是欲望在指使着我,我想要喝口水,为了这口水我可以冒险。 那个种地的女人冲了过来一把就扑住了我,那攥上我手腕的冰凉就像是真的一样,我又开始怀疑了,我现在到底是梦境之中还是现实里面。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快走快走,这个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她拼命的往外面拽我,前面给我引路的人好像没有发现这里的变故,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这女人说话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很清楚。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道,嗓子此时已经干得要冒烟了。 “你别管了,这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快回去!”她轰着我,我老老实实的说道,“我想喝杯水。” “喝什么水,赶紧的从什么地方来的从什么地方回!” 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让我原路返回。 我无奈,只能照她所说又踏上了回药田的地方。 我走的艰难,总感觉来时的路那样平坦,而回来时便荆棘遍布。 我在看到尽头的时候终于笑了出来,还没有扯开嘴角,眼前一阵白光转而醒了过来。 这个梦境,出奇的怪异啊。 我皱了皱眉,干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烧竟然全退了。 到底是谁过来把我弄上床的,而且……我闭眼之前,明明看见黑鬼拿着被子把我打晕的。 我有一肚子的疑问,最终纠结着去找毛小乐师徒两个。 他们已经搬家到那个鬼夫妇给我的住宅了,反正不住白不住,这地方多少还有阴气,给普通人住多半是不好的。 他们家一进门便是一股子香纸的味道,我吸了吸鼻子觉得好闻极了。 毛小乐啃着一个鸡腿,用他们的话说,剩下来房子钱,不吃白不吃。 真是没出息的师徒。 她从烤鸡上面撕了一大块塞给我:“好好的,怎么不开店来这儿了。” 毛小乐笑嘻嘻的,揭掉了烤鸡的皮。 “我想问一下,苏婉婉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我攥着手,不知道这个梦境又没有必要说一下,我总觉得是意义非凡,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毛小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放下鸡腿一本正经的说道:“她找你了?” “没有。”我摇摇头,“我只是想问一下,苏婉婉到底是真是假。” “我师父这段时间回茅山找资料去了,他跟我说,这段时间你有一劫,让我在这儿等着你。”毛小乐对苏婉婉格外的敏感,一听不是苏婉婉的事情,又把鸡腿拿起来重新开始啃着。 “这件事情,很重要吗?”我有些忐忑,明明在我看来可大可小的事情,好像他们却觉得是世界末日一般可怕。 毛小乐点点头,把鸡肉塞的满满的。 我看她不愿意说,又问道:“你师父说,我有什么劫?” “这个,他没有告诉我,就说让我在家等你就好了。”毛小乐如实回答到。 我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她师父的话肯定是有意义的便开口说起来我生病到做梦的事情。 “你被摄魂了。”毛小乐干脆利落的说道。 我有些不解:“摄魂?” “对啊,在你最虚弱的时候把你的魂魄给引出来。我不确定那个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这个应该不是我师父说的劫难吧。”毛小乐吐出来那跟鸡骨头,“再者了,你幸好没跟着那个死鬼进村子,我估计啊那地方是个坟地,要么就是个死村。” 我一阵后怕,幸好那个妇女把我轰出来了,否则我估计是回不来了。 “你说那边是个药田,估计哪的人都是因病死的。很可能是什么瘟疫之类的,其他的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至于意义在哪,我解不透,需要你来解析吧。” 毛小乐说的已经很多了,这梦境果然是有意义的。 “啊对了。”我想起来最近一件很不平常的事情,这个对于我来说,真是堪称劫难。 毛小乐又打算去扯一个鸡腿,动作停留了片刻问我:“怎么了?” “最近,我的药被人给颠倒了,而且混杂在一起的都成了毒药。” 突如其来的到访 “中医的药理我不懂,但你想表达什么?”毛小乐缩回了手,看样子这件事情确实比重不小。 我盯着毛小乐,严肃的说道:“我怀疑,有人或者鬼想要暗算我,也就是……我有一个未知的敌人,并且这个敌人还懂药理,精确的配上了十八大反。” “同行暗算?”毛小乐皱了皱眉头,“没道理啊,你这个中医已经够冷门了,谁还嫉妒你啊。” 我一脸的黑线,她还不知道县城有四个鬼医这个事情。 这东西,应该不算是什么商业机密吧。我思量着,不知道这个事情该不该说这件事情,后来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他们要拿我开刀,那我岂不是要含冤而死了? 心意一定,我就开始说起来县城四大家鬼医的事情。 先说起来黄家的事情,听及黄芪被人害死了之后,毛小乐先是很激动的说道:“肯定的,肯定是他们一起联手害你的。” 我冷静的把整件事情以及鬼医之间的关系全都说了,毛小乐慢慢也开始沉默,最后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是另有其人,咱们要好好分析一下,别让别人钻了空子,咱们害了好人。” 我呲笑一声,这个我比她想到的还要早,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好人?就算是他们再怎么衣冠楚楚,或者妙手回春,可他们之间害死黄芪的事情绝对不能作假。 这是永远都洗不白的事情,一生的污点。 作为一个医生,不帮人性命便已经有失医德,如今还要拿起手中的药来害人。 我跟毛小乐思量了半天没有多少头绪,她甚至都想到了唐佑佳的事情。 “会不会因为那个小打杂不想要跟你干,然后把你的药给弄混了?” 听了这个说辞,我瞥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绝无可能,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现在留在这儿反而没有多大用处。 “这样吧,你先等着你师父回来,我得回去了。” 毛小乐这个小没良心的,只是朝我摆了摆手,连送的话都没有说。我看在她为了我把烧鸡等凉的份儿上,这次也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这路上我没有坐公车,慢慢悠悠的往回家走,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把生活放到这么慢了。 也许是偶然,我看见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女人走了过去,想起来在梦里面拦住我的那个女人。 本来没有想到这其中的门路,现在看来我似乎认识那个女人,她的面貌很像我熟识的人,但猛地一想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因为进药的缘故,我少说也得三天没办法开张,唐佑佳也乐在其中,甚至说出了希望药一辈子都不会来的话。 “如果药不来,我们就得活活饿死了。”我捧着药书,轻笑道。 唐佑佳这个人呢,接触的久了就会发现她自带着一种天然的纯真。 学校是个染缸,社会内部又是一个缸,唐佑佳一直都幸运的错开了所有的改变契机,依旧保持着世界上好人总是大把大把的概念。 吃了灵芝粉的奶奶身子骨也越来越壮,老人家怕在医院花钱多早早就搬出来了,对此唐佑佳很是在意,专门找我开药想要给老人补补身子。 “对了,最近这边有套房子要卖,你实在不行就买一处吧。”自从当了鬼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并且巧合的有些吓人。 前不久我刚说如果有房子,就租下来,偏巧有户人家就在大城市里买了房子,要一起移居。 我曾经去过唐佑佳她们家,那个地方在我眼里只能称之为窝棚,低矮脏乱,到处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除了唐佑佳的里屋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以外,我找不出来一块能住人的地方。 “我可买不起。”唐佑佳捧着脸,想都没有想就否决了。 我想起来黑鬼曾经给我那一箱子的钱,笑道:“你现在少说手里面也有个几十万的吧,怎么,买套房子还舍不得了?早买晚买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唐佑佳严肃的打断我,她看着街道上的人们,轻声细语的说道,“如果奶奶再生病了,我就可以拿着钱就给她换心换肺换肝,这样奶奶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有些哑然,一句人终究是会死的,没能说出口。 “你还有工资呢,如果不够了,我还可以借给你。”我决定继续让她抱着希望做梦,能在纯真的年纪里面幻想一切美好的事情,还真是一种幸福。 “对了上次欠你那几千块钱,我一直都忘记还了,这次我去银行多提一点。”唐佑佳转过身子来,坐着小板凳晒太阳的小脸红彤彤的。 我呵呵一笑,放了书:“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啊对了,你还敢放到银行?” 我一直很怀疑这笔款子的来历,就是因为全都是真钞所以不敢全都拿出去。 唐佑佳眨了眨眼睛,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给我的时候,就是银行卡啊。” 我有是一阵无语,当初黑鬼给我一张银行卡,那我现在不是很省事儿了? 送药材的车来时已经不早了,唐佑佳用塑料袋子裹着一个酱香猪肘在门边靠着,见一个小哥出现也不知道为什么,吓得手一哆嗦竟然没有捉住那个猪肘,惨叫一声把我从二楼叫了下来。 我下来看见的情景很诡异,小哥在一旁笑着看唐佑佳,而唐佑佳哆哆嗦嗦的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啊,我是新来的送货员,你来点点对不对。”小哥见了我热情的打着招呼,唐佑佳趁着这个空子,抱上猪肘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挤眉弄眼的。 我看着那个不大的货车,一次性进这么多货,除了开店那天也就只有今天了。 “你这个店,开了有一点时间了吧,怎么还进这么多货。”小哥靠在一边,从口袋里面抽了根烟递给我,我摇了摇头,他又是一阵笑叼在嘴里。 我半藏半掩的说道:“被畜生糟蹋了,索性全都换上新的好了。” 小哥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估计是看破了我的谎言,却也不说破:“那是挺辛苦的,旧药你都弄哪去了?” “烧了呗,还能怎么办。”我笑了笑,拿着手里面的清单一样一样的核对,每对一样,小哥就给我从车里面,往店里搬一样。 着草药只多,少说也有千百样,我就是先挑了一部分常用的药材,当然大部分都是给鬼用的。 我现在的资金来源从给人看病,全都转到了给鬼看病上面了。 这真是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呢。 唐佑佳好像特别怕这个普通的送药小哥,我看着小哥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想着难不成这丫头一见钟情了? 有的姑娘看见心目中的人,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做些很奇怪的事情。 如果说害怕的话,小哥也不像是凶神恶煞呢。 “你们店的小姑娘还挺可爱。”这是小哥临走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爱这个用词,用在唐佑佳身上有点多,我感觉用词最贴切的莫过于蠢萌。 她就像是那种受够了所有的委屈,所以你给她一块糖她都以为是天堂的人,很好养,但因为见识少总是做出来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你见鬼了?”我逮住连猪肘子也啃不下去的唐佑佳,有些好笑。 唐佑佳飞速的点着头,嘴里面念叨着:“见了见了。” 我确实经常被她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哑口无声,本以为她会反过来调笑我说,“你才见鬼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反应。 “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唐佑佳那油腻腻的爪子直接摁上了我的白色衬衣,我本来温和的脸有些绷不住了,她不等我开口就继续说道,“那小子是黑无常!就是那个骗我合同的黑无常,我的天!他居然是送货小哥?” 她似乎沉浸在这个无厘头的小哥身上,黑无常?我不觉得那个小哥像是地府来的啊。 我不是没有见过黑无常,那次寄合同,就是他现身给我的嘛。 “是真的!”她看出来我的不信,咬着牙跟我解释道,“你要相信我,那个人真的是黑无常!” “就算是,那又能怎么样?”我拍掉她的爪子,再怎么壮大的场面我也经历过了,一个黑无常,只要不是来勾我命的,这倒是无所谓了。 唐佑佳也是一愣,随即又开始抓上我的肩膀:“他他他的混到人间了,还给你送货!黑无常不都是勾魂的吗?我严重怀疑我自己被黑鬼给骗了!” “这个我真说不好,就像鬼医,你以前没有见过我的时候知道有鬼医这个职业吗。”我好心的开始劝导她,这种事情以后也许还会好多,难不成我的衬衣都得被她一惊一乍的弄脏吗? 唐佑佳茫然的摇了摇头,嘴巴一张又想说些什么,我直接就压了下去:“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我们都不懂的事情,你只管着接受就好,不要问,会出人命的。” 这一句,纯属来源于我的恐吓。 毕竟,这个衬衣我还是觉得很宝贵的。 唐佑佳张了张嘴,最后反应还算是正常,捂着嘴摇了摇头,我也乐得换过来的一片清净,回到堂前的桌子上继续看我的书。 所有的药都是在晚上整理的,主要是怕惊动了街坊,这种可以被我称之为灵异的事情,并不多见。 到现在为止,我仍旧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只是直觉告诉我,那天行动可疑的中年男人嫌疑最大。 毕竟我给他抓过药之后,药篼子就全乱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鬼魂作乱的话说,就算是我走了它们也能钻进来,这样一来根本没办法来查。 我瞒着唐佑佳去了一趟卖房子的那家,她们家人也有钱,出的价并不高,只是地段偏僻只卖不租,买家确实很少。 我问了问,连带着家具才十五万块钱,这个如果要是在县城中心的那块位置上买,或许能买个厕所那么大的位置吧。 唐佑佳他们家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啊我觉得,家里面还有个年迈的老人,经常接触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从卫生方面,病从口入,天天吸着那些腐臭味,肯定是会引起来病症的。 “你看,我能不能分期付给你?”我好说好商量的问道,“现在我手上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保证三天之内给你,今天这一万块钱就当是定金好吧。” 我把自己偷偷包起来的钱放到桌上,那个女主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行吧,等会儿我给你卡号,你记得给我把钱打过去就行了。这是合同,你看看,如果可以就签一下吧。” 自从我签过鬼医的合同之后,就对这个多少有了阴影,本着细节成就大事,我把每一条例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喜欢这个女人的一点,就是她很爽快,直接在合同上签字,交换一下拿着东西就走人了。 我顿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鬼医的副作用很大,但是带来的运气却很适宜在这个社会生存。 要钱,我有。 这句话,在这个利欲纵横的社会中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那个女人也真是放心,我只说了三天就给她钱,真的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两个小时,看房加签合同,这房子就成了我的。 白给唐佑佳?这个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再怎么有钱,我也不能当败家子不是。绝大部分的钱财,我还是不能留给自己用,很多的一部分我都把它捐了出去,只有黑鬼给的我那一部分留了下来。 那点钱,可是我的卖身钱啊。 我决定把这个房子租给唐佑佳,然后每个月也不多收,三百块钱,充足的给她留下来照顾奶奶跟攒钱的余地。 我回去之后就把合同给了唐佑佳看,这姑娘看了两眼就摇摇头:“我好长时间没看书了,很多字认不懂。” “那么这样吧。”我一副包租婆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我可以租给你房子,一个月三百块钱,有家具,离店进,怎么样。” “你把房子买下来了?”唐佑佳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里,我点了点头,她给我翘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有钱,真的。” 这件事情本来唐佑佳就有些心动,现在一看不用拿出来那么多钱,没推拒直接就认了下来。 苏婉婉是等唐佑佳走之后出现在我店门口的,她幽怨的看着我,我就站在店里面,她也没有进来的意思。 “你是谁?”我知道这样问出去也是白搭,苏婉婉已经并非以前的她的,就算是我再怎么不想承认,这个都已经被定做成了事实。 苏婉婉没有一点愧疚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有我的苦衷。” “所以你就想要当厉鬼,害人性命?”我迫切的希望看见一点以前婉婉的样子,这样我就能告诉自己,苏婉婉是真的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而不是换了一个灵魂。 在毛小乐提出来这个荒唐的也许时,我当时确实不敢承认,但仔细回想一下,苏婉婉的漏洞颇多。 那时候苏婉婉确实是病好了,不然的话说被缠上了,她那么迫切希望活着,又怎么会在最后一刻突然放弃呢。 她以后有大把的前途,高校毕业留学生、总裁ceo,而不是现在连胎都投不了,站在我的门前要跟我诉苦。 我不是一个冷清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我甘愿理智一点分析所有的情况。 我不想让任何人受伤,也想要保护自己那点东西。 “你不信我了。”苏婉婉不是疑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我也索性不再装了,点点头:“我不信你了,因为你不值得信。” 毛小乐一定不会对我说谎的,而灵魂会,尤其是一个有可能被人利用的灵魂。 苏婉婉连屋子都没有进,很诡异的朝我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大白天的见鬼,如果这屋子里面有人,我这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会被当作是神经病吧。 我揉了揉脑袋,有些觉得可笑。 苏婉婉,会不会还活着。 这么一个念头就闯了进来,我被自己吓了一跳,片刻又觉得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灵魂是伪造的,那真正的苏婉婉也许还活着。 我并没有收到苏婉婉的骨灰,也没有见到她的灵魂,就算是联系不上了,但我依旧希望她真的还活在离我一个大洋的地方。 我一个人把药篼子里面的药都倒出来,混在在一个麻袋里,有很多珍贵的药材那时候真的花了我不少钱呢,如今却要当柴火了。 我撤掉一个药篼子便重新放好药,再次放回去。 就算是他们弄混了,又能怎么样?我又不是没钱买新的! 除了折腾药篼子耗时耗力以外,我不觉得这是个苦差事,正好换点新鲜的,药效也好啊。 我跟唐佑佳说,这是最后一天的浪荡了,等着今天过后就要准时上班了。 唐佑佳的心理准备做的也差不多了,点了点头:“我虽然不识字,也没接触过药材,但我可以学的!” 我本来就不抱让她抓药这种念头,轻笑了一声:“你就收钱,收东西,然后按种类分开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一个人还能忙得过来。” 站起身来,我捶了捶腰,看向窗子外。 黑鬼,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了。 对,自从我做了那个很奇怪的梦境之后。 第二天我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上学的,我找了个适合睡觉的角落,正巧又遇见了最喜欢放水的老师,实实打打的补了一天的觉,一放学我就往药店的地方走,看见我们校门口竟然停了一辆红别克。 许晴就靠在车门的旁边看着手腕上的表,远远的看见我时就开始招手,在梦里面那种感觉忽然就上来了。 许晴……梦里面那个把我往外赶的女人,像极了许晴!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朝我招手的样子,对,就是这个动作,那个熟悉的眉眼。 我只是确定了一下,想着那梦里面既然出现了像极了许晴的脸,就定然别有深意。 “你怎么来了?”对于我这样的称呼,许晴早就无所谓了,她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自己转到了驾驶座上。 许晴系着安全带回答我:“我想起来应该请你吃个饭。” “我爸呢。”我看了看车里面,只有我门两个人。 许晴噗呲一笑,明媚招摇:“我请你吃个饭,不是请你爸,也不是你爸请你,为什么非要找他呢。” “有点意外。”我如实回答道。 这个许晴挑破了我所有的伪装:“还是你平常下比较可爱,在你爸面前一口一个姨姨,叫着难受吧。” 她笑着,这笑容里面满是调侃。 我没有说话,一定程度上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许晴说道今天的事情,其实在她说吃饭的时候,我就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逃不掉的。 “鬼医做的怎么样?”她直视着前方的路段,镇定的问我。 我扯了个苦涩的笑容:“不太顺利。” 出马仙是个很有趣的职业,嗯,允许我称它为职业。 所谓的仙家,都是些四处成精在天上领了事儿的动物,极少中间有植物,跑腿的一般都是鬼仙,也就是鬼。这东西可以暂时不提,先说为什么我要如实说这件事情。 她们身上一般都带有各种不同功能的仙家,有的能查事儿,有的能治病,也有的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许晴这种,显然是最常见的第一种,听徐老爷子的话,这个许晴的身份并不简单。 所以,我想瞒她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找我,多半是知道药店出事儿的事情了,以前她就跟我说过要救我一命的,然而那天毛小乐也说我有一劫。 多多少少我认为,这事儿跟药铺息息相关。 “你最近坎坷比较多,谁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风顺,忍忍就过去了。”许晴没有给我任何指引,反而发了一碗好像没有用的鸡汤。 我抿着唇,没有什么反应。 许晴其实并不是不说,而是没有到地方,还不能说。 这路上杂七烂八的东西太多,如果被人听了,就实在是得不偿失。 托梦惊魂诉天机 “我奶奶最近给我托了个梦。”许晴给我倒了一杯茶,已经显怀的她看起来却没有孕妇那样的笨重。 我接过来端给她服务员热好的牛奶,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喝这个,反胃。” 我听闻只好自己拿过来拆开倒上一杯,许晴双手交叠等待服务员走之后,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才放心开口说到。 “她说有人把你往死人沟引,被她撵回来,说你有一劫,过不去了恐怕有生命危机。”许晴大刺刺的跟我说着这种,可以说泄露天机的话。 生命危机? 我安静的听许晴说话,她也不会询问我的意见,继续说道:“那死人沟,全是瘟疫死了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医治,而我奶奶也没有选择逃,这都是因为因果报应。” “引你去的那个人,应该是懂得药理的,因为去死人沟会经过一大片的药田,当然你现在是肯定看不到了。”许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往死人沟引?” “那死人沟啊,进去的人,要出来都得经历九死一生。”许晴缓慢的叙述着,“那是被人改动过的村庄,先断了风水,又封了命脉,调了整个村子的气运,也带走了所有的生命。” “为什么会这样?”我想,许晴背后的故事,一定也很有意思。 许晴摊了摊手:“这个你问我,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妈说起来那段往事,总说天是红色的,所有的药材全都枯萎了。”许晴摇着头:“我是没有经历那些事情,我感受不到那种痛苦。只觉得,应该是个纠葛几生几世的悲惨故事。” “你没有问过自己仙家吗?”我对于死人沟,更多的是好奇。 我想,那人不会平白无故就把我往死人沟引,说不定……不,他是为了要害我性命?可是我当时只是灵魂出窍,就算是困住了我的魂魄,我身边有能力的人有这么多,这招必然是不能做真的。 那么其中的深意,就要好好解析一下子了。 许晴有些无奈的摇着头:“说来确实有些意思,仙家们对死人沟敏感的很,上次我要回去揭秘,就直接大病了三天。” 我皱着眉头,难不成那里发生过什么惊骇世俗的事情吗?只是存活下来的人,都选择性的将那一辈的事情都选择闭口不提。 “你好奇吗?”我问出来这个问题时,觉得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追问了太多问题。 许晴爽朗的哈哈一笑说道:“我若是不好奇,当初年少的时候也就不会跟着想要去死人沟了。” 说起来我鬼医的事情,许晴只跟我说,东北角有惊变。 这个话已经透露了我不少东西了,意思就是东北角有对我不利的东西,而且就在这一段时间会发生巨大的事情。 我把药篼子的事情全都跟许晴说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眯起来细长的眼睛思量着。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大碍。” “那人全都搅和了十八反啊!”许晴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这点常识肯定是知道的。 许晴摇了摇头,更加坚定的说道:“你就当做是个插曲吧,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我劝你啊多攻读一下药理书,这斗药可不是闹着玩的。”许晴一脸的担忧,我叹了口气,那还用说? 我虽然没有参加过,但凭他们弄死黄家这股子狠劲儿而言,我就觉得这帮人肯定不是吃素的,或许到了场子上面会更凶。 “你觉得这些事情,是不是他们干出来的?”我凑了凑,问道。 许晴竟然很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再一次重复:“我说了,这些都只当是个插曲。至于梦境,我不便再多说什么,你自己要好好想想。” “我最不喜欢那种不动脑子的人了。”许晴突然间的转变让我有点惊讶,可能是出于她懂的东西很多,我就想趁个方便而已吧。 我确实觉得自己这样很是可耻,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许晴的袖子一挥,那房间门瞬间就被推开了,服务员满面带笑的跟我上菜,我愕然。 许晴刚才做了什么,我们谈论了这么久,好像包厢外面的事情在刚才一直都是静止的一样。 我惊讶于许晴的能力,而许晴对我的目光早就淡然了。 许晴的身份,绝对不会是出马仙这么简单。 我断定。 这趟饭其实只有前面的话是重点,后面也就是扯扯家常罢了,许晴最后接了个电话一脸抱歉的把我丢在饭店里,我围着一大桌子的菜吃的欢快。 如果不是那条很可疑的短信,我会吃的更好。 那条短信发来时是一张显示模模糊糊的图片,像是一个没有成形的孩子,又像是什么器官一样。 我看了一眼就删掉了,随后吃着饭又觉得很是恶心,最后打道回府。 鬼医店今晚上开张,很意外门庭若市。 我跟唐佑佳忙到三点那鬼魂还有很多,只是医诊的时间到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困得两个眼睛直打架。 我临走之前打了个哈欠,往楼梯上没走两步,一只冰凉的手就拽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没有腿的女鬼,唐佑佳早早就钻出去下班回家了,空荡荡的药店就剩下我跟这么一个鬼。 说起来,确实有点虚。 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间觉得有点害怕。 “姑娘,我们阴阳相隔……这样接触,对你我都不好的。再者说了,我已经下班了,如果有疾要治,还请明天再来。” 我甩了甩她的手,却发现她攥的越来越紧。 “姑娘……”我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好,小姐的话说太难听了,只能姑娘姑娘的叫着。 她眼巴巴的望着我说了句:“我的心没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我还没有开口,身体上的麻意一下子就又窜上来了,这次很有针对性的让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手腕,就像是被电了一下。 那女鬼只是一眼,盯着我的背后立马惊慌失措的逃跑掉了。 我并没有因为她的逃跑而感觉到庆幸,一次两次,第三次还是这样,这只能说明……我身边有更加可怕的东西。 就像是黑鬼所说的厉鬼,我看不见阴物。 我甩了甩自己被攥的发凉的手臂,心想自己身体又麻了,多半是又要生病的前兆。 很怪异,每次我在觉得害怕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说不定这是一种保护,只是我承受不了那股子阴气呢。 我被这个念头惊住了,这不应该是我的思维。 只是一下就很快释然了,我一向是个喜欢找借口的人。 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子的药酒,喝了之后又在自己床头放了一凉壶的水,最重要的是在自己枕头底下放了一个朱砂包。 这东西辟邪,虽然没有符篆什么的管用,但试用起来也还能挡个东西。 那晚上,我果然迷迷糊糊的有发烧的征兆,只是不等我起来灌水有更加冰凉的东西钻进了我的怀里。 那东西像是玉石一样吸收着我的热量,软软滑滑,有些像是皮肤的触感。 然而,我早上一掀被子却发现,不过是春梦一场罢了。 鬼也不敢上我的床,人呢,就更不用说了。 我起来的时候,看见唐佑佳刚刚买菜回来,左手右手提了大包小包的。 “你倒是能起得来啊。”我调侃着,把自己的书夹紧,慵懒的看着她。 如果你仔细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这个眼神满是疲惫,她哼了一声跟我说道:“什么叫起得早啊,我压根就没睡。” 她后面边走还边嘀咕:“遇见那么多鬼东西,也亏你能睡得着。” 我笑着笑着就没了声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真的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就像以前习惯孤单一个人的时候一样。 时间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带着你去习惯你从来没见过的人,或者物。 从前我是一个独行侠,后来我认识了苏婉婉,认识了毛小乐师徒两个,现在又有一个唐佑佳。 这算是老天对我的眷顾吧。 就让我这么想一次好了。 学校里面的铃声响起时,我敢发誓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苏婉婉,是真人。 可只是她的一个招手,我瞬间感觉寒意从脚底开始往上涌。 这居然……也是个假的。 一切阴谋的开始 自从鬼魂苏婉婉出现之后我就发现她们有个很共同的特点,如果你仔细看,她们的动作都十分机械,只复制了动作却忘记了细节。 苏婉婉招手的时候,在我记忆里都一向柔和。 或许是鬼魂的敏感让我越来越喜欢察言观色的后遗症吧,但我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这是一种疑心病,却可以让我把危险的东西都一并看开。 “好久不见啊。”正当我揣测,到底是谁有这样的用意时,苏婉婉已经姗姗来迟站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格外虚假。 我想问问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世界上,真的有复制这样的技术吗?说起来,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信吧。 “嗯。”我冷淡的回应,心底压制着对自己说,现在暴露了身份,就相当于把自己暴露在外,就不如装疯卖傻,在“苏婉婉”眼里做她想要的样子。 放长线,可以钓大鱼。 “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苏婉婉笑着对我说道,我压制住心里面的疑惑,现在我想要做的除了逃跑之外,再无其他。 导师点了名没多久我就偷偷溜了出去,苏婉婉是以转校生的身份回来的,这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跟毛小乐来说一声。 很意外我站在她们家门前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一扇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合。 我从他们家门缝里面揪出来了一道蓝符,看样子毛小乐是有事情出去了。我不敢回药房,既然这个苏婉婉有她自己的思想,那其中的牵扯就一定超乎寻常。 我等了许久,直到楼道的声控灯都开始亮了也没有等到毛小乐回来,无奈之下我只好原路返回。 其实发生这种事情,坐电梯之前我就有了些感应。 我在一踏进电梯门的时候,就觉得阴气瞬间缠身,想要逃脱的那一刻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的灯光瞬间就灭掉了,只听见电梯间咯噔一声便停止了下落,手机铃声猛然的想起时我身子一怔吓了一身冷汗。 电梯里按理来说是没有信号的,我摸上手机掏出来后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上面是一连串的数字4。 我趁着灯光去摁急救的按钮,看它亮了几次才罢休,等人来救应该会是死了之后的事情吧。 苏婉婉下落不明,九世怨婴那时候便对我有着莫名的敌意,它跑了,可不代表不会回来。 毛小乐的师父又重回了茅山,毛小乐也不在这个小区里,只有我一个人,前叫后不应的困在这里。 手机的振动一直都在响着,我一时间被太多的东西针对着,因为鬼医或是其他。 “喂。”我划过摁钮递到耳边,耳边是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他沙哑着嗓音问我,“会不会很惊喜。” “惊喜?”我沉着脸,想必就是这么中了人的套子,既然能打电话那是不是就说明,针对我的是人而非鬼?“有惊无喜这倒是真的。” 我不敢看身边的情况,只能安慰自己鬼医这个身份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被保护的。 不可能会有人不明不白就把我带走。 她们说我最近有一劫,让我注意东北方,这里是西环。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党参。”那个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怀疑应该是女的成分更加的多一点,因为是变声器的缘故,只要稍加不注意修饰自己的嗓音,就会偏向男女之间的任何一方。 刚才她的声音就带着女孩子应该有的尖锐,我一时间没了主意,还没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就已经挂掉了,而电梯的灯光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咣当—— 我被震的不得已扶住了墙壁,这个电梯应该是故障了。 本打算摁下电梯开关走人的时候,恍然间从电梯门上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我的身后站着一个扭曲的东西,她披头散发的站着,那双黑乎乎的手已经要往我这边伸了过来。我皱着眉头,电梯里的阴气,怕都是这东西捣的鬼。 我不是道士,做不了超度鬼魂或者封印它的事情,逃跑吗?我可以跑的过鬼? “你这样做,就不怕地府的人……找上来吗。”我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鬼怕恶人,我学不出来那个样子,但装作是对付它绰绰有余还是可以的。 毕竟,这是做鬼医必须磨练出来的。 因为你要镇场子,这样才不会有东西生了不该生的念头。 那东西没有说话,但冰凉的手已经摸上了我的肩头。 稍微对这些东西感点兴趣的人都知道,人有三把火,左右肩膀各一把,头顶上面顶一把。 这个说法其实在中医药理里面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阴阳平衡,倘若这个鬼今天弄灭了我一把火,那不出意外最近我定是要倒霉几天的。 来者不善,这个鬼一开始就抱着要害我的念头。 我跟它无仇无怨,敢改因果的来害我,后果必然比起我来还要惨。 “这样做值得吗?”我问道,这不是坚持,而是真心话。 我已经做好了被灭掉一盏火之后,看着它灰飞烟灭的准备了,可是奇迹这种东西说来可能是长久的累积。 在扭曲的身影中,我看见了一道白光,模模糊糊的就笼罩了那东西的全身,最后一起消失殆尽。 我的肩膀上面压抑的冷气瞬间消失,这个电梯间的气氛也逐渐换转了过来。 鬼医这个身份却是有些用,至少在关键的时候能保住自己一把火不是? 我在回家的路上正巧遇见了毛小乐,她跟她师父走在一起,手里面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包,毛小乐身上背着的也是他们做法常用的书包。 他们是去办事情了吗。 毛小乐看见我时有些不可思议,问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四个小时之前吧。”我回答着,路上的灯光照着树木影影绰绰,徐老头子从包里面抽了一道符拍在我的胸口,“你这是去哪了,一身的阴气。” “就在你们家电梯里面。”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毛小乐只是露出了惊愕表情却也没有说什么。 徐老头子摆了摆手,明显是有些累了,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是做了什么特别耗费体力的法事。 “你赶紧回去吧,夜深了你最近这两天不要在晚上的时候瞎走动,容易招惹脏东西。”徐老头子什么解释都没有,背着两个手慢慢悠悠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 毛小乐拽住了我的袖子,嘴巴张了张,最后跟我说了句:“听我师父的,肯定没有错。” 我也知道徐老头子不会害我,可如今我就像是被死神盯住了一般,所有的人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我,要紧绷着神经,最近要出大事儿。 可是多大的事情呢,他们不肯说,只能留下一句让我慢慢解析。 那天我医鬼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那些鬼魂们也莫名的压抑起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说着天南海北的事情,可今天都安安静静,能少说一句绝对不多说一句。 “唐佑佳。”我用热水洗了手,拿着毛巾往下走,唐佑佳正数着今天赚的东西还有钱,听见我叫她不明所以的抬起了头:“怎么了?” “明天开始,你先不用来了。”我怕因为我,牵扯到别的无辜人。 唐佑佳不来上班,跟我给她请假完全是两码事。 她错愕的看着我,突然间一笑,歪着脑袋一脸的单纯:“我能受得了真是的,你也不用心疼我,拿钱办事这种事情我还是明白的。” “并不是因为这个。”我叹了口气,把毛巾搭在肩上,“我可能最近有点麻烦要找上来了,所以你能躲就先躲躲,不要掺和进来。” 唐佑佳一愣,想都没想的问道:“什么麻烦事儿,还有比起来鬼医更麻烦的事情吗。” “有,比如可能是仇家找上门来了。”我自嘲的笑着,什么仇家,我这个人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办错了事情以外,其它的事情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又怎么会结仇呢。 唐佑佳瞬间就笑了出来,一副嘲笑的样子:“你结仇?你说天塌下来了,这个我可能会相信一点,但你说你结仇,抱歉啊这个借口我是不服的。” “为什么。”我很好奇,唐佑佳认识我才没有多长时间,她能笑着说出来这种话,那必然是对我信任至极。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做过让她难以忘怀并且由此确定我性格的事情。 “你看啊第一次我偷了你钱包,你都没有告诉警察自己背的锅,第二次我带奶奶过来,没有钱你还让我们去医院,还借给我医药费,又让我在这儿工作。”唐佑佳把那个小盒子一下子关住,抱在怀里往我这儿走,“我觉得啊,这社会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吧。如果你真的有仇家,那我猜猜看……应该是嫉妒你吧。” “我有什么可嫉妒的。”毛小乐把小箱子给我,里面就是今天所赚的东西了。 毛小乐笑的一脸灿烂,她跟我说:“你年纪轻轻医术了得,这是其一。第二,你有花不完的钱,而且还有很多奇珍异宝。我跟你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这辈子都见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呢。” 原来,那些我已经觉得没意思了的东西,在她的眼里都是我可以炫耀的资本。 是啊,因为当时穷所以觉得什么都重要。 一无所有的那时,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候了吧。 因为有目标,有想要的东西。 “快回家睡觉去吧,明天给你放一天假。”我抱着箱子往上走,唐佑佳忽然在身后叫起了我的名字,她说,“党老板啊,不管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渡过去啊。要不然,我第一个就没办法活了,我要是死了,我奶奶那肯定就是第三个了。” 什么逻辑。 我轻笑一声没有回头。 我会活着的,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劫难,能站着我绝对不会跪下的。 姥爷把医鬼一术传给了我,带着他那么多年的心血,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会有一种自己活着或者死了都不会有人惦记的想法。 后来,我认识了毛小乐,也知道了许晴。 她们都在默默的关注我,不管是处于什么样子的原因,我都该谢谢她们的。 唐佑佳每次走的时候都只会把门打开一个小细缝,然后蹲着身子钻出去,在严严实实的合紧。 我问过她为什么不把门拉大一点,唐佑佳满是嫌弃的看着我:“咱们这个是地下党的工作,别人都是明里来暗里去的,不一样,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是干什么勾当的。” 她的说辞我很少反驳,有时候忍不住了也会在心里面跟自己说到,她就是一个没上几年学的人,用词什么的也就不要考究了。 但不能否认,因为唐佑佳,我的生活真的丰富了不少。 遇见蓝珊的那天很意外,在那种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突然遇见。 她站在街道边,初冬的季节已经逐渐降低起了温度。她穿着高领的毛衣,下面是笔直的紧身裤,外面披着一件酒红色的呢子大衣。 唐佑佳非要吵闹着说出来逛街,正好却一个提东西的人。 我在店里面闲的没有事情做,刚好学校又放星期就勉勉强强的跟着她去了县城中心。 我觉得自己真是受不了女人逛街,尤其是这种又怕花钱,又想买东西的女人。 唐佑佳说,这是第一次跟着别人出来逛街,以往她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 “你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我问及这个可以说是禁忌的问题时,唐佑佳剜了我一眼,最后只是吸了吸鼻子,有些闷的说道:“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找他们做什么。” “万一当初是有苦衷呢?就比如说,家里面太穷养不起?”我也只是随口的说说而已,唐佑佳便开了口,“这个绝对的不成立,要是真的是因为穷苦的话说,他们一定会把我扔到富贵人家的门前面,这样的话说我可能生活的会好一点。” 唐佑佳的逻辑一直都很逆天的惊人,但我不觉得是一种过错,听的多了便觉得还挺有趣的。 美貌的人很多,可有趣的灵魂却很少。 唐佑佳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说起话来全是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 异变之前的安宁 唐佑佳非要去吃什么西街的章鱼丸子,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只能跟在身后,就在那个红绿灯的街口我看见了久违的人。 她果然出落的更加漂亮了,身上总是带着拒人于外的气质。 我很想过去问问她,这些年间她过得好不好。 可是我不能,她估计啊,早就恨死我了又怎么会想要看见我呢。 “你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走。”唐佑佳拽了我一把,我摇了摇头,“也许是个熟人吧。” 唐佑佳歪着脑袋到处的看,一副鬼精灵的样子,我本想要一走了之可是心里面总是想要再看最后一眼。 我看见蓝珊烦躁的用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着电话,也许是朋友,也许是男朋友呢。 一辆宝马闯过红灯朝着儿开了过来,唐佑佳二话不说就把我拉上了街台,满脸鄙夷的看着那辆张扬的红色宝马,啐了一口:“有钱了不起啊,还闯红灯,迟早得出车祸!” 蓝珊看见那辆宝马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女人多半都是喜欢有钱人吧。 那红色宝马的车子就在蓝珊的面前停了下来,夹层的玻璃慢慢摇下,我看见一只肥胖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蓝珊见了那车里面的人立马喜笑颜开的就凑了过去,我看见她亲吻了那个男人的手背,然后绕了副驾驶的地方甩了甩飘逸的头发坐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希望自己是看花了眼,认错了人,这样也能让我保留住记忆里面的那身白色裙子少女的样子。 “嘿呀,那个女人确实挺漂亮的,但是好像人家挺喜欢老男人的。”唐佑佳什么都不知道,在一旁咋着嘴,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所有的根源,我提了提自己的东西,苍白无力的笑了笑,“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也许,是我毁了她,而她又走投无路才会选择钱这条路的呢。 有人说了,钱嘛就是罪恶的根源。 女人爱钱,也没有什么可以唾弃的。 唐佑佳带着我左拐右拐的钻进一个小巷子里面,整条巷子都有种食物的香味,唐佑佳贪婪的吸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样,这个味道是不是特别棒。” “你是不是把县城稀奇百怪的东西都吃了个遍啊,感觉你什么地方都去过的样子。”别的小姑娘都喜欢往餐厅什么的地方跑,而她就专门找那些地摊上买的货物。 或许以前的生活不允许她来张扬。 唐佑佳拍着自己的胸脯,大言不惭的说道:“不是我跟你吹昂,这个县城里面,五块钱一下的东西我全都成了个遍。” 说实话,看见她这样开心的笑着,我还挺羡慕。等她说完了这句话,我又莫名的觉得很是伤感。 五块钱以下。 就算是我再怎么穷苦,也没有落到过要吃这么廉价的东西上面。 唐佑佳转头看了看我,有些嫌弃的说道:“一看你这个有钱人就是没见过我们贫民窟的美食啊,真的我肯定不是吹得,这东西比起来那餐桌上几千几百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巷子有些深,里面只有章鱼丸子这么一家店,还是农户家里面随意摆的摊子。 卖鱼丸子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看见他一脸熟络的要去盛丸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没有少在这儿吃过。 “这次心情好不好了?”老爷爷很是慈祥的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些疑惑的看向问题的源头。 唐佑佳笑的像花一样:“爷爷觉得我高兴不高兴?” 老人盛了满满的一碗,递了过来:“那这次,就不放辣椒了。” 唐佑佳给我也点了一碗,真的是满满的一碗。不知道是因为熟人的原因,还是这个老人真的一向如此,这么买东西真的不会亏损吗?而且,汤随意喝。 “你是经常来这儿吗?”我凑到唐佑佳身边,她拿着一次性的木头筷子插了一个鱼丸往嘴里面送,顺便点了点头,“我一般有点钱就过来吃上一碗,张爷爷在这儿一个人住着多少有些会感觉到孤单的,东西好吃不贵,我也当做了好事儿。” “你不高兴的时候加辣椒?”我问出这句话时,觉得自己事情太多了。 唐佑佳也没有想些什么,很自然的回应道:“对啊,加大把大把的辣椒,然后辣哭自己。” “……” 我一时间的无语,扎了一个丸子张口就咬。这丸子是包心的,一口咬下去流油流油的香。 “好吃吧。” 唐佑佳一脸的自豪,张口闭口就是我们这些富贵人没有尝过的美食。 我也不反驳她,毕竟这样的日子我估计也不多了。 看见蓝珊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要开始赎罪了。 不管是她接受也要,不接受也罢,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折磨她的也好,我这个袖手旁观的人也罢,该付出的代价,总是要付出的。 “你哭的话说,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辣哭呢。” 回家的路上,也许是我自己的气场影响了我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友谊,整个气氛都十分的压抑。 唐佑佳踩着自己影子蹦蹦跳跳,我闲来没事就开始找起来了话题。 唐佑佳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来:“因为这样,才能有哭的理由啊。” “你们女人哭,还需要理由?”我想起来一句话,女人都是水做的,其实我觉得说的很好。 那些动不动就哭的女人们,有时候会很烦,但静静的想一想,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许是委屈到了极点需要发泄一下,也可能是某种不想让人得知的原因,自己来找路径消化一下。 如果给不了安慰的肩膀,可以静静的倾听一下。 没有谁是最累的,男人女人都一样。 唐佑佳撇了撇嘴:“你说的那是女人嘛,我可是小巨人!” 说着她挽起袖子把自己哪一点称不上是肌肉的胳膊露了出来,还很有气势的攥紧拳头,让我看那一点鼓起的肌肉。 “何必呢。”我微笑着看她,有时候我并不希望唐佑佳在我身边也这么逞强,因为我的逞强已经足够了。 唐佑佳脸上的无所谓慢慢凝固,收起了嘴角。 “没办法啊,除了坚强,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唐佑佳踢着街道上面一些小石头子,一路上来来回回追着那个石头子跑。 唐佑佳说,因为她活着本来就是上天的眷顾了,她没有借口,也没有理由说认输。 “你不懂啊,在我们那个穷巷子长大的孩子都知道,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唐佑佳脸上的笑意彻底的消失了,影子被灯光缩短,拉长再缩短。 我手里面提着两大包的东西,让影子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怎么会不懂,你那是生活所迫,我这是身体所迫。” 这么说起来,某种程度上我跟唐佑佳还是有共同特点的。 唐佑佳猛然间的转过头来,仰头看着我:“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有什么重病,治不了然后要去治病,所以要给我放假的吧。” “怎么会。”我有一次被她的想象给打败了,垂着头有些无力,“不是因为这个,如果是的话说那还好一点,至少我是医生。” “哦,不是病的话就没关系了。”唐佑佳对生病很是在意,问起来她只说,“因为小的时候家里面没有钱,一生病就要花好多钱来买药,所以我就很讨厌吃药,更加讨厌生病,太费钱了。” 她每次的理由里面都有钱,不管是决定给我打杂,还是因为什么走到我的身边。 因为钱,我们认识了。 是不是很庸俗的样子。 可现实,就是这么庸俗。 送唐佑佳回了家之后我才全身脱力的倒在沙发上,闭了眼睛都是蓝珊的样子。 是命运吧,让我再一次遇见她。 我这些年间一直都在想着,倘若有一天遇见了蓝珊,我该怎么办?我是要去道歉,还是开口问她需要什么补偿。 冷眼旁观这种事情,从来我就没有把它列在这个计划里。 没想到,我策划了无数次见面的样子,今天发生却是这么的仓促。 我想过,或许我见到她时她成了一个家庭主妇,带着自己的孩子丈夫,快快乐乐生活,也有想过她会当一个职员,每天上班下班过着无趣却平稳的生活。 可如今,她却站在街头,满身的风尘气息。 并不是说她的衣服有问题,而是我见过的鬼太多了,那种职业性的微笑,娴熟的动作,它们无一不告诉我,蓝珊做这种事情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了。 也许啊他们现在正在哪个酒店,做着什么我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唐佑佳的存在意义之处在哪里了。 唐佑佳今天没有上班,令我很意外,鬼魂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一下子就回到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时候。 三三两两过后就变成了冷冷清清。 我从二楼拿了张毯子从一点半睡到了三点,这期间竟然没有一个鬼魂来打扰。 但是唐佑佳每次在这个店的时候,鬼魂总是会从四面八方朝我这儿涌了过来。 也就是说,一定程度上,唐佑佳会吸引鬼魂过来。 顺理成章的,上次鬼魂闹事所说的:你们把我招过来,又不给我看病,这个招也是真的了。 当时我很疑惑,但没有反驳的原因就是不明白到底做了什么会把他们都叫了过来。 毕竟鬼医是分片区看病的,这别的区域鬼魂都跑到我这儿,明显就是很不正常的显现嘛。 唐佑佳也就是我们店财神的存在,只要有她在就有数不尽的鬼魂要医治。 弄懂了这个,我有些发愁,要果真如此的话说,我们这个规模……如果那两大家还没有注意到我的话说,经由这件事情多半也要开始留意我了。 但我又不能拒绝唐佑佳过来,这样一想就觉得十分棘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 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大车过路的声音,经过那些减压带碾轧而过发出来的响声。 昨晚上睡眠不足,今天上课肯定是要大睡一觉的。可以想到,苏婉婉的存在就觉得睡意全无。 对了上次遇见毛小乐,我根本没有提及又一个苏婉婉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魂也好人也罢,两个出来就证明里面绝对是有鬼的。 能跟苏婉婉有牵扯的,我觉得除了九世怨婴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了。 如果再深究下去,就是为苏婉婉家折腾那个怨婴的道士。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现在可以说的上的东西,我只是一个鬼医,并且最近被安上了自身难保的鬼医而已。 去学校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连我姥爷给我的铜钱我都挂到脖子里面了,这是个五帝钱,可以辟邪的。我临走的时候,还抓了一包的朱砂,如果苏婉婉敢做什么的话,我可以用朱砂来泼她。 如果她是个鬼魂附了苏婉婉的身子,多半这个是要显现出来的。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危及到我性命的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是过去了吧。 我是无法反驳这些东西的存在的,毕竟存在都是有一定的道理。 再怎么否定,有因果相互牵连。我对苏婉婉的只有善意,如果是苏婉婉来报复我,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人给我寄蛇也就证明了鬼魂苏婉婉身份作假,让我感到后怕的是,那天那个鬼魂离我那么的近,倘若我当时没有毛小乐我可能就要中招了。 毛小乐估计那时候查出来了端倪但不敢说,毕竟在那个什么法器都不在身上的情况下,跟鬼硬碰硬绝对的是找死。 学校里面感觉不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阳气多可以冲散阴气,可是一进我们班我就看到了角落里蹲着的鬼魂。 它的模样是扭曲状的,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大白天的见鬼,我的气运是有多低? 我皱着眉头破天荒的占到了前排的位置,至于后排就让那些看不见端倪的人们坐吧。 我握着口袋里面的朱砂,不管那死鬼要做什么,我都要防一手。 她在电梯里面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干涉到了我生命,如果不是那道白光可能我的阳火已经灭掉一盏了。 “你以为,你坐到前面就跑的掉了吗?”苏婉婉一进来便挨着我坐了下来,我绷紧了身体,她这么说的话无疑就是把脸撕破了,也不打算装了。 我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是谁?” “一个死了上百年的冤鬼。”苏婉婉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迅速的转过了头。 上百年的冤鬼,那她的怨气得有多大,这么久了不去轮回。 “苏婉婉呢。”我别着头问她,她的手摸上了我的胳膊,掌心是有温度的,跟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温和的凑了过来,在我耳边哈气,说道:“我就在这里啊。” “我说真的苏婉婉。”我甩开了她的手,冤鬼盯着眼睛看不是是那么好事情,因为他能看到你都弱点,还有欲望的所在。 冤鬼笑着,很是爽朗:“那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这个身子是我的了。” “苏婉婉,出事儿了?” 借尸还魂。 那真的苏婉婉,难道真的死了? 尸首不落地,这件事情就象征着苏婉婉的魂魄没办法去阎罗司。 “我不知道。”她拨弄着苏婉婉的头发,抬眸朝我风情的一笑,“这身子里面的执念大了去了,我刚上身就迫不及待的过来找你了,党参。” “你要杀了我?”我转过头,看了看她的表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动手了。 她摇了摇头:“我倒是想杀了你,可是这身子不允许。嗨,如果杀了你的话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不是苏婉婉了。”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的。”我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现在就是两个人之间的较量。 这鬼反而选择不直视我,冷哼了一声:“都说不杀不杀了,怎么还要发脾气。” 我敢打保证,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 “你跟谁说话呢。”我皱着眉头,这个冤鬼不知道里面的深浅,说不定就告诉我,我最想知道的事情了。 就比如,我身边到底有什么。 冤鬼本要说着,突然脸色一变,慌慌张张站起来就往后面跑,我想拽她一把的,可是她忙不迭的甩开我的手就坐到了后排。 整个教室里面都在猜测着我跟苏婉婉之间发生了什么,苏婉婉这一节课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我身边的这个东西,能让百年冤鬼都觉得害怕。 如果这是友人,那应该值得庆幸,如果是要等着养肥再杀,那不管是我还是毛小乐师徒两个人,就再加上许晴,估计都没有胜算。 我对这一切只能默默的揣测着,什么都不敢说。 因为没有权利也没有那个资本。 倘若我早早挑破,如果是为了保护我而不被我得知的东西,那这样我的身份会更加的危险。再者说,它要是敌人的话,我岂不是会死的更早。 我不确定姥爷是否给我请了什么东西在身边,毕竟当时他德高望重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请个东西来保护弱小的我,也在常理之中。 很有可能是从我十二岁开始来到我身边的,因为从那之后我发病的几率就小了很多,到最后消停了许多年,这段时间又开始犯了,不过却是在危机时刻,出现一些怪异的现象之后才会开始的。 我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奇迹会每次都眷顾我。 那个扭曲的鬼魂待在教室里一直没有走,我不确定她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直到放学的时候我才回头看了它一眼。 总觉得它的目光盯在我身上,只是长相太过的惊悚,再怎么柔和的目光也变得成了幽幽阴森。 我把这件事情还有电梯里面遇见的事情一股脑门的逮住毛小乐全说了,她只是跟我说,她师父会帮忙处理,然后急匆匆的就走了。 自从他师父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变得很忙,忙到我每天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也不见个人影。 有时候去他们家里,终天就是铁将军把门。 问起来他们每天在忙什么,毛小乐只是说,不管你的事儿,然后就再也不说其他的话了。 我索性闭口不提,既然她不喜欢那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整天忙活我的药店,只希望能挣口气,把自己药理提上去,虽然不能整个一席之地但重要的关头上有鬼魂可以帮助我。 虽然是个很可耻的想法,但不得不说,这是我最后保命的一条路。 徐老头子找我的时候是三天之后,他突然说让我给学校请一个星期的家,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本想问问的,但看他这个样子就算是我不想去也得把我拖走,索性闭了嘴。 幸好这个学校就是混毕业证的,什么都好弄,请假可以,导师大笔一挥连问我去做什么都省了。 我们坐上了清晨的早班车,目的地竟然是我奶奶家的地方。 南营。 说起来,我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很浅,主要在于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从小到大,我回奶奶家的次数两个手都能数得出来,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我这个孙子的死活。 最深刻的还是他们的葬礼啊,我就站在那群亲戚中间,一滴泪都没有掉,望着那些哇哇大哭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她们说我不孝也好,没礼貌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们去那边干什么?”老头子拉开书包的拉链往里面翻着东西,数了半天才又合上:“毛小乐呢,怎么不带她。” “我要是挂了,得留一个在这儿不是?”徐老头子可能早早就有感应,要不然也不会在没有出动之前就说这种丧气的话。 老头子在车发动之后才跟我说道,我们要去死人沟。 “去哪?死人沟?不是吧,怎么好好的要去那边。”我想起来许晴说的话,死人沟的地方凶险程度不是我可以想象或者衡量的。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极其的无奈:“要是不去那边啊,我估计你这个小命难保了。” “我根本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也不认识那边什么人,好好地怎么还扯上我的命了。” “你不认识,不代表别人不认识你啊。”老头子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那辈子跟你扯上关系了,真是好好的清福享不了,老了老了还得四处奔波。” 我没说话,想来是毛小乐跟他说了我那天做梦的事情,不是有人摄魂把我往那边引吗,按道理来说老头子应该警告我不要去那边才对嘛。 “你该不会是假的吧。”我一时间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开口说道。 徐老头子二话不说给了我一记爆栗:“屁,老子要是假的还能这么跟你奔波?” “万一是带我走向团灭的呢。”我知道,徐老头子的怪脾气,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出来的。 他踹了我一脚,嘴里说着:“滚滚滚,死了以后别找我就行。” “哈,最近真真假假的东西太多了,我有点分不清。”我说着,正好把苏婉婉的事情给老头子一并讲了,他捻了捻胡须,“这个应该是苏家的事情了,他们做事儿太绝,也该有此一劫。” “等到什么时候九世怨婴能放下怨恨,苏家的劫难也就能平了。” 老头子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本想问老头子怎么平怨恨的时候,他就岔开了话题,问我上次药篼子的事情有没有头绪了。 我摇着头,这点事情我都快要忘了。 见我这么没记性,老头子又是一顿踹。 “你这个人啊。我看他们把你弄死了,你还得在阎王殿里面叫屈呢。”老头子唉声叹气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倒上的规矩,他们这么做,明显就是向你示威的。” “你那个后娘也说了,让你注意东北角,那你就好好打听一下东北角的那是谁家的药场子,这么着以后不是好好警惕着?”徐老头子第一次跟我说了这么多的话,这些话对我来说都是救命良药。 我看着徐老头子,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敢打保证,你肯定是真的。” “废话啊,谁敢模仿我徐天泽的!”他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心绪很重的看着我说道,“我就是徐天泽。” 命丧死人沟1 “你好端端的,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那时候我就有种预感,很是不祥但我无力反抗。 在这个通往未知并且满是危险的道路上,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我要保持警惕并且一直的清醒。 死人沟这个地方已经是荒无人烟了,我们从南营的地方下车,步行着一直朝西北的方向走去。 因为是早车,现在时间还早。 十二点的时针随着太阳慢慢朝一点的地方走去,我把包里面的水都喝得差不多了,跟在健步如飞的徐老头子身后步履蹒跚。 “还快不快到了?”我想起来那晚上穿越药田的恐慌,真是自找罪受。 那个地方应该是要越过一大片的田地,山里这地方重重叠叠的尽是些山,要找这么大的平地并不容易。 死人沟以前是药乡之地,因为土壤地质适合药物的生长所以一时间名声大噪。 “死人沟以前叫什么?”我追在徐老头子身后,明明是个年轻人,却还不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来真是惭愧。 徐老头子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就说道:“死人沟以前叫银钱沟。” “怎么用这个庸俗的名字。”我还以为也是会以药为名的。 “可能当时村子比较富有,除了药材,其他的竟是些钱了吧。” 徐老头子跟毛小乐的共同点,都是爱钱。 他们身为传说中清心寡欲的道士,说起来这个总是有很多借口。 社会没钱路难走啊,还有些什么如果没有钱连最基本的朱砂都买不起啊之类的。 “我们到底要走多久?”我抿着唇,就算上从一点的时候开始走,现在都三点了,这地方连个鸟毛都看不见。 徐老头子越走越精神,这一路上我每每说要歇息,他便跟我说道:“如果天黑去不了死人沟,咱们估计的让狼给拖走了。” 无奈之下,不去是死,去了说不定可以保住命,我这能咬着牙跟着他往更加荒凉的地方走。 这一路上坎坎坷坷的,到最后走的两个腿都站不稳了老头子才跟我说了一句:“我们到了。” 这个地方跟梦境出奇的相似,满满熟识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村子口是一棵偌大的槐树,就算是三个大人也未必能抱住它。槐树的树冠上没有一点叶子,干枯的树枝散落在各个方位上,十分的均匀。 我仰着头看了好半天,总觉得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而这个地方如果没有这么凶险的话说,开发成旅游区也一定会很挣钱。 果然,跟庸俗的人在一起会变得更加庸俗。 “哎徐爷爷,你看这个树枝像不像是狐狸头?”我指着一个树旁边的枝杈开玩笑的说道,谁想徐老头子当头蹿过来就给我一个大嘴巴子,“瞎几把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说着赶紧的领着我往村子里面走去,一边拖还一边警告我:“这村子住满了东西,你再瞎叨叨,死了活该啊。” 我一听老老实实的闭了嘴,想来树上定然是住了东西,而且那东西也非同寻常,不然徐老头子也不会一脸的害怕。 有些动物成了精就会选择自己的巢穴,有的喜欢住在洞里,有的喜欢住在树里面。 我小时候就曾不懂事儿的折掉了一根黑枣树枝子,我姥爷听了之后赶紧带着供品让我把枝子给人送过去。 后来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我姥爷才告诉我,那树里面住着位常仙,因为摸不清脾气所以只能恭恭敬敬。 姥爷知道很多东西,他没有教给我方法却无形中让我养成爱护植物这个好习惯。 荒废许久的村子一般都是被人所畏惧的,因为人的阳气早早被散了空,这里又不像是坟地寺庙那样针对性的有东西居住,所以杂七杂八的都喜欢占一间房屋或者东西来修行。 徐老头子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黄纸蹲在北边的一个墙角里点燃,嘴里面念叨着:“小道借各位宅子几晚查查事情,还望各位高抬贵手。” 那纸烧得极快,并且升起的高度也十分惊人。 没有风,就证明着那些东西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他烧的黄纸收入了囊中。 “他们同意了?”黄纸烧得一点都不剩,那些灰烬也飘散到了四处。 他点了点头,“咱们今天就在这个屋子休息,你可记住了,是这个屋子。” 他一遍遍的跟我重复,这个房子还算是好一点的,只倒塌了一半,还剩一个土炕可以休息。 “我跟着你就是了,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微微一笑,总不会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我知道这个村子里面“人满为患”,我一个异类再加上鬼医的身份,定然是要引起一些骚动的。 “这样也好。”徐老头子算是默认了,他坐到土炕上把书包打开,从里面掏出来罗盘,“你看见没有,这上面啊都是我师父师祖他们留下来的血。” 那个罗盘很大,层层叠叠上面画着方位还有金木水火土,许许多多的纹路拼接在上面。 那些纹路里面都是干涸掉的血液,一层一层印在上面,再也没办法洗刷下来。 “你们是怎么用这个的?我见好多道士,都有一个,但……跟你这个好像是不太像。”我以前见过哪些用罗盘看方位的,上面挂着一根针,而他这个却是有五根很尖锐的东西镶在罗盘中间。 徐老头子看着那个罗盘,流露出来一种叫做伤感的东西:“他们都不是真传,雕虫小技解决不了大事情,你看我这个罗盘啊……这可是茅山代代相传下来了,历史悠久这个就不用说了,降妖除魔这方面也是响当当的。” “可为什么,有这么多血?”我摸着那些纹路觉得有些扎手,徐老头子叹气道,“这罗盘啊,一个道士这辈子只能用两次。” “为什么?”我不解,他望着我笑,跟我说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徐老头子买的东西都十分便宜并且实惠,两块钱一个的压缩饼干,我吃了几口被灌了点水就饱了。 “咱们今晚上不会遇见什么东西吧。”我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开口问道。 这地方连个移动信号都没有,手机除了照明、看时间以外根本就是废物一个。 徐老头子咂了咂嘴,把剩下的饼干揣在怀里摇着头:“嗨呀,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他们收了我的钱,自然是要远离这儿的,不收我钱的,那我可就说不好了。” “你……你别这样。”我最近是真怕了这些鬼魂了,他们无处不在,随时随地的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附了苏婉婉身的冤鬼,还有那个在电梯里面吓唬我,并且跟到学校的扭曲鬼。 我确实因为鬼医见到了不少鬼魂,但他们与我只是利益关系,我看病他给我钱,然后再也没有瓜葛。 可那些冤鬼们,好像就莫名其妙的缠上了我一般。 不是因为病,也不告诉我任何理由。 有种叫做未知的恐慌常常缠绕在我的梦里面。 徐老头子鄙夷的看着我:“就这个胆子,还做鬼医。” 他虽是这么说的,可还是从包里面拽出来了一张紫符,这东西威力不是一般的大能做的法事也并不寻常,但这个符篆的弊端也绝对不小。 它是透支生命画出来了。 “把这个装在口袋里面,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吃下去。”徐老头子一副正经的表情,我啧啧赞叹这个符的同时瞬间呆滞,“吃下去?什么符篆还得吃下去?” 这上面的画着的红色符法不像是朱砂,倒像是什么血一样,难不成还是公鸡血?道士们做法不一弄就杀个公鸡取点血吗。 “这是个保命符,珍贵的很,你要是不用的话说那我就拿回去了,以后你是死是活不管我的事儿。”徐老头子说着就要把我手里面的符给抽走,我二话不说就给夺了回来装在口袋里。 老头子说了,进了这个村子就相当于在阴阳两界除了名,要想再出去比登天还要难。 可是再怎么难,我也得进来。 原因就是,我牵扯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许多因果都需要我来做个了断。 “你说我姥爷会知道我来这儿吗。”我靠在土墙上,老头子带着的探照灯在黑夜里划破了夜色,直直的照了出去。 徐老头子明显有了困意,可还是一直都在强撑着:“看不见了,你姥爷是个好人,早早就能去投胎了。” “那倒是好。”我闭着眼睛,总感觉自己穿的衣服太薄了,应该带上棉衣过来的。 角落里倒是避风,但仅限于我的肩膀背后,山里的温度一向是很低,尤其是进了冬天更加的让人郁闷。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甚至有些厌恶。 我想起来爷爷奶奶的样子只能叹一句,人心凉薄,亲情有价。 在那时候,我奶奶跟爷爷谁有钱就跟谁亲。 我爸爸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爷爷奶奶宁可去疼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亲,也不想看我一眼。 在记忆里,他们的模样只剩下一片荒凉的坟地,其他的面貌一概想不起来了。 “徐爷爷。”我觉得这个夜实在是太静了,冬天没有蚊虫,夜晚只有不知名的鸟儿怪叫的声音,以及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我抱紧了膝盖,冻得嘴唇直打哆嗦。 有种叫绝望的词汇开始慢慢升起,我摸索着往徐老头子的地方走去,这个人鬼精,他都不告诉我山里面气温低,自己拿了个军大衣,当时我还笑他,好好的那这个东西做什么。 结果呢。 徐老头子这一路上颠簸,年纪大了到底容易困,他在外围撒了一圈的糯米,在糯米之上有铺了一层黄符,用石头压住,也就是只要我不出圈子,这个地方都是安全的。 徐老头子在天黑时就跟我说过,无论我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都不要理会。 当然,我不傻。 我爬过去,看他歪着头靠在另一个角落呼呼睡着。这人幸好是把衣服盖在身上不是穿着的,我靠近他,慢慢把手伸进他的军大衣里,只觉得那衣服的温度暖和极了。 我紧紧靠着徐老头子,一来有种安全感,二来也充当是一个暖炉好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我靠近,十分不给面子的把衣服全都卷了过去,刚刚拥有的温暖一下子全不见了,我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听见他说了句:“别烦我,睡好了还得做法呢。” 他应该是睡得半梦半醒,我一听,自己这样确实很劳烦他的样子,从书包里面掏出来了个打火机。 野外嘛,经常看电视剧里面会升上一把火,然后温度多少会升高一点。 说动就动,这个破房子里面底下多的是杂草,我拔了拔堆在土炕上,一点就着了,还来不及高兴火就烧完了。 我需要一点木枝子,这样会烧得更久,更加的暖和。 本来我真的是要出了圈子去拾柴火的,一个脚都踏了出去又返了回来。 为了几个柴火,万一把命丢了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说起来很庆幸,我没出去果然是闹对了。半夜十二点之后,这个寂静的村子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当然,这份热闹并不属于我这个人。 响彻整个村落的是铜锣大鼓,它们震天的响着,因为我实在是冷的受不了,根本没有什么心思来睡觉,听见这个声音时吓得浑身一震,接着远处又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她长得是一曲名为西江月的戏曲,嗓音尖锐,随着鼓点的声音我都能听见她自己锵锵的喊声。 晚上我的眼睛会为鬼魂而变得更加适宜,我看见了那些人搬着各种样子的椅子朝声源的地方走,明明是黑暗他们的样子总显现的那么清晰。 每当经过照明灯时,那个躯体就会变得透明,然后继续慢慢变实往前走。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这让我有些放心,毕竟……东西太多了,就算是三个徐老头子也未必能收拾得到这么多东西。 直到我觉得人要走光的哪一刻,一阵狂风突然间就吹了过来,卷着黄土风沙,徐老头子始终睡着,我摇他都摇不行。 沙子吹得我睁不开眼睛,就在我蒙着脸往外看的时候,才发现那风沙的源头里竟然有一顶血红色的轿子,它被凭空的抬起,一上一下荡在半空里。那里面似乎是坐着一位仙家,因为我感觉不到阴气的存在。 再者说,鬼魂也不敢做这么大的排场。 死人沟,虽然这个地方克人,但对于这些无疑是修行的好地方。 不怕被人打扰,也不怕有神家三番两次的突袭。 可能你们不相信,我就坐在那个徐老头子身边听了一宿的戏,那打斗的声音,还有移碎步的声音都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 我甚至有种好奇的冲动,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可以唱一宿的戏曲。 那些东西过去之后,场子里面便时不时的响起满堂喝彩的声音。 这些人直到六点左右的时候才熙熙攘攘的又回去,手电开了一夜,我冻得瑟瑟发抖,肩膀的地方凉的已经没了知觉。 老头子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深深的怀疑,老头子一直都在装睡。那么大的动静,他一个做道士的那么警惕会听不到? “哟,你是一夜没睡?”徐老头子笑吟吟的看着我,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是啊,就是因为一夜没有睡才听了场好戏。” “听戏,哪来的戏啊,瞎说什么呢。”徐老头子凑过来摸了我一把,又摸了摸自己,说了句,“呀,挺冰手。” 说完之后就把自己的军大衣给叠了起来,连说让我盖盖的话都没有。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那么好心让他们住房子,当初那么帮他们都是瞎了眼。 我都冻的要死要活了,就算是你舍不得给我盖你的军大衣,意思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今天晚上我要多拾点柴火回来,要不然,迟早得冻死我。”我说着往下走,抱了一宿已经麻木了的腿差点就跪了下来,老头子赶忙扶了我一把,“我可是受不了这种大礼。” 徐老头子很不正常,以前还有点良知,跟我在一起那一点点的好心都被狼吃了。 “这句话其实我说了,你肯定是要仇视我的,但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徐老头子见我跨出了圈子,两个手交叠放在前面,跟我说道,“在野外啊,尤其是这种地方,生火就是在暴露自己是人的意思,你想让我们被群起而攻之吗。” “不是很懂,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拿件衣服?”我转过身来,看着平静的徐老头子,他这次连解释都不屑给我,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点常识吗。” “我在上车之前,问你去哪,你都不告诉我的,我怎么知道要去山里面。”我说完之后又觉得现在说这个话,已经都是废话了。 我们踏进来,想要出去恐怕真有些困难。 “如今火也不让我生,那我晚上怎么办?”我说着,心里面确实很气,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白天的村庄带着特有的荒凉,我看着这个没落的地方,想着梦里面那片药田,曾经这里应该是很富有的。 当时的药,如果大规模的种植,确实很前卫。 许晴说她的奶奶就出生在这个地方,并且也死在了这个地方。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因果的纽扣,那样出色的女子嫁到我们家,一定也有她的想法。 太阳出来之前,温度总是格外的冷厉。 我啃着剩下的压缩饼干问老头子,我们还哟啊在这儿待多久,他只说等着他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问起来到底是在等谁,他也不言不语。 其实有个道士朋友真的是一件不值得炫耀的事情,你不会得知寻常事以外的事情,还总是被蒙在鼓里。 就像我一样,明明有好好的赚钱路子不走,偏偏要来受这个苦。 等我把半个压缩饼干吃完,老头子才抹着嘴从书包里拽出来两袋子的肉脯:“这东西可贵着呢,你晚上要是觉得无聊,就啃两块。” “你书包装了多少东西啊。”我说着就要扒头向前看,老头子哎呦一声赶紧的把书包捂紧,生怕我瞭见他宝贝似的。 我撇了撇嘴:“当鬼医这段时间,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啊,看你护的跟什么是的。” 徐老头子只是朝我笑,他跟我说道:“天机曰:不可泄露。” 我对他那个包产生了浓重的兴趣,但徐老头子护的很是紧,他抱着自己的罗盘让我去捡些柴火暖暖身子,这时候已经是太阳高照了,我身上的温度早就暖的差不多了。 “你确定不是过来拉我受罪的?刚才那么冷你不让我捡柴火,太阳都出来了,你让我烤火?”我冷哼了一声,印象里面,我并没有得罪他啊,为什么总是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实际上这几天带着,真的是一种磨难。 我们只是住了两天而已,我觉得感觉把自己扒了一层皮。 肉脯我吃腻了,那些压缩饼干我也再咽不下去,山里面有的是山泉,我捧起来往嘴里面灌,激的牙都疼。 我不断的问着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徐老头子每次都说,再等等,再等等。时间久了,我也就不再询问,徐老头子也乐得清闲。 我想这个人一定是非比寻常,不然怎么会约到这个地方来见面呢。 看见许晴的时候,我像是看见了救星,她手里面拿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就在我睁开双眼时出现在我面前。 “我是在做梦吗?”我揉了揉眼睛,许晴还都怀着孕,怎么好好跑这儿来了。 徐老头子叼着用树叶卷的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好久不见啊。”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许晴冷冷的看着徐老头子,把大衣裹到了我的身上,“你这是在拿党参的命开玩笑。” “有了你,我们不是事半功倍吗?”徐老头子掐灭了烟蒂,我皱着眉头,“你要等的人,就是她吗?” 许晴给我系好了扣子:“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现在都已经在这儿了,再说了,你要是有点什么事儿,我估计我爸得打死我。”许晴身孕都已经显了怀,穿着厚重的衣服倒是没有那么突兀,可毕竟是个孕妇,每天饼干肉脯的,迟早得把人给吃垮。 “我爸知道你来吗?”许晴望着我,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这地方再怎么说也是我许家的地方。” 这句话确实很意外,许晴的眼睛很是犀利,那里面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更多的是我不认识的情绪。 这个真的是许晴吗? 命丧死人沟2 我再一次产生这种疑问,我知道她的气场一向是很高,但今天看来却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就该如此的女人。 徐老头子咳嗽了一声,把我的念头全拽了过来,我看着他半天他才开口:“党参。”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平静的看着他。 “要是出点什么事请,你就把我的罗盘,带回去给了小乐。”徐老爷子拍了拍身边的老伙计,“我都还用过这个罗盘呢,不知道这老家伙认不认我。”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次进村子,肯定会有人要死。而徐老爷子,早就做好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 许晴抱着臂,冷笑着:“你想的太少了。” “你放心,我引你过来,自然不会要害你。”徐老头子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了一张符篆,跟我的差不多,都是紫符,只是上面的符法不太一样。 “我突然发现你这个老东西还真是不要命了。”她接过来紫符来回的翻腾,“不过我用不着,这东西你留着吧。” 老头子抬眸看了一眼许晴,有些无奈:“这东西不是保你的,是保你肚子里那个的。” 许晴张了张嘴,有些意外,最后把紫符收了回来:“你放心,你要是真的留在这儿了,我会带你回去的。” “不用了,回去小乐肯定受不了。”老头子摇摇头。 我顿时就明白,徐老头子这是在商量后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站起身来,他在踏上来这个地方的路上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或许是人死之前的预感吧,也或是徐老头子进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为了天下苍生。”徐老头子咧开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会儿啊你就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就跟着你后娘一起走吧。” 我只觉得自己颈边一阵痛就晕了过去,在迷迷糊糊之间,有个东西被人强行塞进了嘴里,还灌了一口水,用手指头在我喉咙里面搅和了半天,才松了口气。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我却觉得异常清晰。 许晴跟徐老头子走了,是并肩作战,丢下了我这个累赘。 我只知道,有了衣服的身体真的很暖和,一时间眼前都是黑暗,耳边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好像是古时候的战场那样热闹。 还有兵马的厮杀声,响彻云霄的号角声,我突然间就觉得泪湿了眼眶。 太熟悉了,这种压抑的令人难过的声音。 我看不见任何的画面,耳边慢慢平复起来,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胜利了。有个小姑娘的说话声好像就贴在耳边,她跟我说道:“快看这里有个伤员。” 我被人推醒的时候,许晴浑身是血的看着我,她摸了一把我的脸跟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你见过夕阳下的遗落村庄残骸吗,血红成一片,那棵巨大的槐树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许晴温和的眼神与她身上的杀伐之气截然不同,她朝我笑着,我却觉得她是在哭。 “他呢。” 许晴知道,我问的是徐老头子。 她朝我笑了笑,把身边的罗盘放到了我的身上,那罗盘已经被鲜血给浸染,青铜绿上附了一层诡异而绮丽的颜色。 “他,果然是死了吗?”我突然间伤心的说不出来话,虽然我跟他接触的并不多,但知道他是个好人。 说为了天下苍生的他,好像就坐在我的面前,他始终笑着,捻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党参啊,你这个样子怎么做得了鬼医。” 毛小乐,毛小乐该怎么办? 她年纪那么小,从小没了父母,跟师父相依为命就算了,上天还要把她唯一的至亲也要夺走。 老天是残忍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怜悯。 许晴突然间的肚痛,我背着她就走,怀里面抱着沉重的罗盘。 我们出这个村子的哪一刻,耳边都听到了万鬼的嘶吼声,还清晰的感觉到了有东西在拉扯我们。 我眼泪模糊的往前冲着,背上是我所有的负担。 我想了很多的事情,从出生到现在,点点滴滴就像是万花筒一样回显在眼前。 “党参,我有点累了。”许晴的头耸拉到我的肩膀上,我凑过去脸,看着她强撑的眉眼,有些急促,“你别睡,别睡!” 我依稀记得,我曾经这么背着毛小乐走过,那次我们浑身都是伤,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昨晚上实在是太困了,我就想……就想睡一会儿。”许晴的声线越来越模糊,我不确定她身上的血来源于哪,因为根本就看不出来皮肤原本的样子。 这样的许晴,我该怎么跟我爸交代。 隐隐约约我能感觉到,他们是为了这个村子才变成这样的,满则盈,这里已经形成了心腹大害,在没有成形的时候切掉它,这是最好的办法。 黑鬼开着阴车过来的时候,我是警惕万分的。 在我的印象里,这东西是死人才会用的。 脚底生寒,我看着黑鬼,声音沙哑:“你是要带谁走?” 我怕许晴没有撑过去,来黑鬼是引路人。 “我是来救你们的,你这样跑回去,背上那人肯定早不行了。赶紧的,我带着你们走。”黑鬼拉开那纸做的汽车门,我怀疑的看着,这东西可以坐活人? 此时的天已经朦胧的黑了起来,黑鬼有些着急了,跟我说到:“把人放下来,找出来老道士给他的紫符,烧了之后赶紧的把她放上来,再晚一会儿母子两个一个都活不了!” 我现在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黑鬼的话,就算是我不信也没有办法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在许晴的内兜找到了那张紫符,那兜里面还有老头子点火的打火机。我点了三次这火偏偏就不着,黑鬼也急了,下来抄起地上的一根木头棍就骂骂咧咧的在我身边打来打去,说着:“他妈的不长眼的死小鬼们,找谁替身不成非他妈的过来跟阎王作对,你们都他娘的活腻歪了吧。” 听着黑鬼的话,我也明白了,这事儿肯定跟鬼魂有关。 黑鬼说完这些话之后,打火机的火一下子就把紫符烧得一干二净,黑鬼抱起来许晴就放在车里面,告诉我,县医院见。 我抱着沉重的罗盘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消散全无,没有了支撑点,也没有了认识的人。 在那时候,我真的是很崩溃,可我还得站起来走。 风很凛冽,我紧紧抱着那罗盘往前走,一路上我遇见不少的鬼,他们见了我都惧怕的躲在一边。 “是你在保佑我吧,徐老头子。”我摸着那罗盘的纹路,这东西至阳至刚,又带着新鲜的道血。 我一直都很烦哭哭泣泣的人,尤其是男人,可这一刻我真的忍不住大哭一场。 所有的怨、怒、还有懦弱,我都要留在这里。 从这儿出去的党参,以后只能顶天立地。 没有了徐老头子,我会好好照顾毛小乐的,不管是处于友情还是因为怜悯。 我最后几乎是爬着到了村民家里的,我叩了叩门一个年长的老人谁呀谁呀的叫了两声就没了声音。 农村家里面都很忌讳半夜三更的叫门,我说到:“我是个游客,今天出了点事情没有走,能不能留我住宿一宿?” 那年长的老人好久才回答我:“你去别人家吧,我家没有空屋子了。” 听了她这句话,我也就不抱什么住宿客家的希望了,这乡里面大道上有个戏台子,那台子后面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几步一休息的到了戏台后面,许多不知道年代的鬼也聚在后台上,我看着他们描眉扮装,咿咿呀呀的练着嗓子。 我只能抱着罗盘躲在角落看,那些鬼不知道是没有看见我,还是说故意装成没有见着的样子,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打扰我。 “嘿,小兄弟你要从哪来,又要从哪去啊。”迷迷糊糊中,有个老头站在我的面前,我摆了摆手又陷入梦境,他不甘的推了推我,又问了一遍我这个话,我只好半睁开眼,猛地一看这老头竟然只有半张脸了,另外半张血淋淋的看着我,眼球吊在外面,笑呵呵的模样。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紧紧的靠着罗盘:“从哪来的小鬼。” “我在这儿啊,足足一百年了,你占了我的地方,我问问你,咋还这个脾气呢。” 那老头的脸慢慢复了原,他脸上的笑容是慈祥的,我看他确实没有恶意,便说道:“实在对不起,我真的太困了,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老头我啊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人了。”他留着长长的胡须,让我一瞬间就想起来徐老头子。 我低着头不言不语,他便问我到:“你从哪来,要去哪啊。” “我从死人沟来的,要回家。”我说完这句话,这老头立马便捋着胡须笑了出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说昨晚死人沟那边动静那么大,原来是你们啊。” “嗯。”我点了点头,做法这件事情本来就很费体力,并且,徐老头子丧了命。 “老头子我啊,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年轻人敢半夜住着鬼戏楼,也是第一次听闻还有去死人沟的,那地方可是大罗神仙都不愿意管的呢。” 老头子就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黯然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讲。” “哟,你是没听过死人沟的故事?”老头子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见我一脸迷茫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今夜无事,我就给你讲讲死人沟的故事吧。” 许晴说的对,死人沟以前确实是许家的地方,他们祖祖辈辈都姓许,也一直经营着药田。村口那棵大槐树更是了不得,上面住了十三仙家,各居一个方位。 我听到这儿时才明白,为什么徐老头子要给我一个大嘴巴了。 “银钱村变成死人沟啊,也是命中该绝。”老头子说起来这些事也是如数家珍,“当时日本鬼子进村啊,死人沟里面有个道士正好游历避难至此,想着许家祖辈济世救人便想救他们一命,动了天兵天将把村子给重重围住,日本鬼子只知道那有一片空地,却看不见村子。” 道法只强大我们无法衡量,只能说有运之人能通天,无运之人道难行。 “道士动用那法啊是要受天谴的,日本鬼子过去之后,他的双眼就被乌鸦给啄瞎了。那时候当家做主的是许老二的直系,他们祖宗临死之前就说,一定要赡养道士,临终之时不管道士提什么要求都要接受。” 我静静听着个这个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想着既然银钱沟变成了这样,定然是那许老二没有遵守祖宗的遗言,亏待了道士。 令我想不到的是,老头子说,那道士法术强大,手里面更是有几卷了不得的法书。老二那家的儿子便吵着闹着想要去学,道法宁可失传也不会传给心地不善之人,许老二的儿子就趁着天黑去偷那道士的道书。 “当然,肯定是会被发现的。道士虽然五官缺一,可是那七窍玲珑人通晓天地。知道这道书不保,也就随了他,那小子拿了道书之后又没人引领,道士学道犯的是三缺五弊。这缺法在他翻书那时就已经生了根。” “是怎样的弊端?”我问道。 老头笑着看我,嘴唇一张一合:“残。” 我们都背负了太多 其实毛小乐真的是这样做的,她开始勤学苦练,从我这而用进价拿朱砂,去菜市场买火红的公鸡。 我每每看见她提着公鸡放血的时候,总是想迈过去一步来帮她,可她总是说要长大,要做比她师父更加厉害的道士。 “毛小乐,你这样身子会垮的。”我再一次捉住她半夜不睡觉到处晃荡跟那些替死鬼们斗法,我店里面的鬼魂们最近总是喜欢把毛小乐当成话题,说起来就说那个十分蠢傻的小姑娘。 毛小乐手拿着桃木剑,角落里面是吓得瑟瑟发抖的鬼魂。 “你放开我!”毛小乐甩着我的手,想要挣脱开来,我盯着她的眼睛,“毛小乐,你清醒点好吗?这样练下去,你能得到什么?一副困乏的身体,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道士?” “道士做的事情是什么?为天下苍生,为了那些被灵异缠身的无辜百姓,你呢,你就像个疯子知道吗?”我看着毛小乐,真的这些天我看着心疼又觉得她实在过分。 我虽然知道总是要有一个平复过程的,但这个过程太过激了总是会走向极端的。 “你管我啊!我师父都不要我了,你管我做什么。”毛小乐年纪其实还小,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怪她。 我摁着她的肩膀把语气放的平和,再平和:“你听我说小乐,你师父不是抛弃了你,而是迫不得己,没有人会想着自己要死。” “他不带罗盘就一定不会死的!”毛小乐执拗的认为是罗盘的原因,才让她师父一去不复返,我突然间觉得毛小乐缺的不是勇气,而是见识。 她师父走南闯北,自然是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己见着了也能应付的来,而毛小乐就不一样,她年轻,见得还远远不够。 “不是这样的小乐。”我把手上的力度加重,那个受了惊吓的鬼魂早在我平复毛小乐心思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死人沟真的很凶险,那个地方被人称为活着进去,死了连尸首都出不来的地方。并且,在那里死了的鬼魂只能游荡在那里,连超生的机会都没有,少说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怨气不是一般的小。” “我能出来,多亏了你的师父,他救了我跟许晴两个人。你师父,是个英雄,也值得被人牢牢记住。”我把毛小乐拥进怀里,她还是个小姑娘,我真希望上天能眷顾她一点,让她在该笑的年纪多笑一笑。 毛小乐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着还捶着我的胸口,她一遍一遍的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因为你要继承你师父的衣钵,然后继续拯救天下苍生。” 我觉得徐老头子真是一个英雄,他说的那句为了天下苍生真的很有气魄,可惜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太短,并了解的太少了。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师父临走时跟我说的话,我问他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那么凶险。”我拍着毛小乐的后背,“你师父就说,为了天下苍生。” “我真是自愧不如,我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死活要怎样,也没有想过会为了我不认识的人而付出我的全部,而他做到了。”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想让你也变成他的那样子,我想你好好活着,就像……嗯,就好好活着吧。” 我对毛小乐没有很高的期望,倘若她真的是我妹妹,我一定会让她好好玩自己想玩的东西,然后在喜欢笑的年纪开怀大笑。 可是毛小乐不可以,她身上背负着太过沉重的东西,我们都一样,一样被压得喘不过来气还要踽踽前行。 “你会一直活着吗?”毛小乐突然间闷声闷气的问我,她声音还带着哭腔,怯懦的样子又让我红了眼圈,“我会活着,所以我们要一起活着。” “你不要骗我,如果你也死了,我……我真的就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毛小乐拽着我的袖子直摇头,我摸着她的头发,轻轻一笑:“你放心,如果我骗了你,来世你想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 毛小乐拽着我的袖子:“我不要下辈子,就这辈子,如果你死了……我就罚你,一个人孤独一辈子。” “我都死了,还怎么孤独?”我敲了敲她的脑袋,其实有时候,我们真的是同病相怜,连惩罚都这么奇特。 毛小乐在我身上蹭了蹭:“我才不让你死呢,我会让你活着,活着还不如死了,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突然发现,你这小姑娘,还挺心狠啊。”我揉着她的脑袋笑了出来,“如果我比你先死了,我就孤独一辈子吧,如果你先死了呢?” “如果我先死了,我就孤独一辈子,不管是在阴间还是阳间。” “好。”我笑着,不过是哄骗小姑娘的话而已,嗯哄骗。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也不知道这个劫难有没有过去。 “这下可以跟着我去吃饭,然后乖乖睡觉了吧。” 毛小乐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只是自己在逞强而已,没有人可以把事情一下子变得这样云淡风轻。 我给了她台阶下,而她正好需要这个台阶。 一直任性下去,终究不会有收获的,不是吗。 “你这两天闹得真是满城的风雨,我们店里的鬼魂说起来毛小乐,真是担惊受怕的,生怕有天你会找上他们。”我路上开着玩笑,毛小乐的连藏在阴暗里,她笑了两声,十分的牵强,“哪里啊,我都是找的替死鬼,告诉他们不要拉好人替死而已。” “你还管起来因果了?”我笑了笑,毛小乐嘟着嘴说道,“哪有。” 世界上,好坏人之分从来都不明确。 到底什么样子的是好人,什么样子的又是坏人? 或许你所见的杀人犯是一个孝子,又或是彬彬有礼的绅士背地里却做着血腥并且至极阴暗的事情。 你从来不会了解一个好人阴暗的一面,也不会了解一个坏人积极向上的一面,因为你在确定好坏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把明察秋毫的眼睛蒙蔽住了。 来之不易的友谊 毛小乐啃着大白馒头,跟她很是相仿的唐佑佳默默的去厨房炒菜,然后一盘一盘端上来。 我朝她点点头,这其中的深意只有跟她明白。 毛小乐的事情唐佑佳在鬼魂的议论中也听了个差不多,连去了死人沟死了徐老头子的事情它们都能说的绘声绘色,这说明鬼魂真的是无处不在。 “你快吃,不够的话说,我再去给你炒。”唐佑佳拿着铲子站在厨房门口,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我面前摆着的筷子始终没有动,毛小乐大口大口的嚼着,突然间就哭了出来。 她还是不肯卸下来伪装,好像不断的往嘴里面塞着东西能缓解这种症状一样。 唐佑佳默然的转身,我听见液化气又被打开了,我想说不用炒了这一桌子菜再加两个人也未必能吃得完。 她们两个当朋友应该是非常合得来的,一个心情压抑了喜欢吃东西,另一个喜欢做东西。 女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傻。”毛小乐一抽一抽的从盘子菜里面钻出来脑袋,我摇了摇头,“怎么会这么想。” “那为什么她会一直炒菜,是看我吃不饱吗?” 我默然,还不是因为你连带着她心情也变得压抑了,就我一个人还没受什么影响。 “可不就怕你吃不饱吗,再说了,我觉得唐佑佳做菜还是挺好吃,你看你都好吃哭了。” 我故意不提及伤心的事情,可能是触景生情吧,前一段时间毛小乐还能悠哉悠哉的吃着鸡腿呢不是? “是好吃……”唐佑佳狠狠的咬了一口大白馍,没过多久唐佑佳就从厨房里面端来了一份朝着蛋花的紫菜汤,“最后一道菜了算是,吃的差不多就喝点暖暖胃吧。” 我满头的黑线,这都吃完了,暖什么胃。 “你也别忙活了,赶紧的过来吃饭。”我就随意的这么一说,突然间感觉有点像是老夫老妻,顿时又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最近跟着思想也越来越不正常了,看来我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 学校里面最近举办期末考试,我基本上也没看多少书,给老师们送点红包成绩也就将就的过去了。 三流学校千万别自考,要不然十个九个都得扑。看着成绩一个比一个优秀,但这背后用钱买来的可以说大把大把。 “我最近可能有些忙了,我奶奶感冒了。”唐佑佳晚上的时候突然跟我说道,其实感冒跟晚上这段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啊,但看穿不说透,我就准了她的假条。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放过了唐佑佳也等于放过了我。 果然唐佑佳一不到这个药店我就可以早早关门了,至于她去做什么那是她个人的私事我就没必要打听了。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以往的波澜都是为了又一次的积蓄吗。 那个扭曲鬼再次出现到我的面前,我也并不怕她了,因为我知道有东西护着我的身,她不敢放肆。 那个鬼好像一直都很在意我的样子,有它在时我总会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目光紧盯着我,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你跟我这么长时间了,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帮忙?”我想除了这种事情,如果有冤屈,我现在早就被她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单凭她那张骇人的脸,我都要消化许久才能接受。 那扭曲的鬼脸上有个窟窿张了张,可没有任何的声音,也许是张嘴,但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我觉得你死的也挺惨的,整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想办法告诉我,给阴司点钱托梦也好,或者说用什么东西来暗示我也可以。”我摊了摊手,“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执意要这么跟着我,那我们两个岂不是得不偿失?” 冤鬼附体的苏婉婉突然间的出现,扭曲鬼好像极其怕她一样,身子晃了晃就消失不见了。 “快要放假了吧,现在的人啊……比起来那时候,真是享受了不少呢。”她把头发全都给染成了红色,原本一个清纯校花非得弄成一副风尘的样子。 “你这样,真让人觉得不可信。”我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对这种鬼,我没什么话可说,她们就像是走狗,一句老实话都不肯说。 什么叫做碰巧就看见了苏婉婉的尸体,而且苏婉婉还是在国外。 “别走啊,我还想请你去喝一杯呢。”她过来拉扯我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反胃,甩着她的手头也不会的赶紧跑出了校园。 我想跟它们撇清关系,不是看病的鬼魂都可能危及到我的性命。 许晴已经出院了,我跟毛小乐那天回去之后就去看了许晴,她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疤,像是被刀砍了一样。 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微笑。 这些人的想法,我一直不太懂,慢慢之后变成了不想懂。 许晴跟我爸来找我说去新开的餐馆吃顿饭,我想起来上次许晴领着我去的那趟,这次才算是真正的家庭餐吧。 “党参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爸提着一瓶啤酒放在我的面前,“我跟你阿姨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等着你以后了,成了事儿别忘了你这个弟弟就行,我的东西,都是你的东西。” “你知道的,我不图这个。”我拿着起子就把啤酒开了一瓶子,里面的白沫一圈一圈的往上涌动着。 我爸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个孩子跟我有点疏远,以前忙着生意确实很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摊事儿,但这些事情终究你要学着经营起来,你姥爷教你的那点东西,你当爱好就行了。” “晚了。”我啪的把啤酒瓶子放到了地上,只是一时的不稳咣当歪倒在了一边,流出来了不少。 我爸扯了扯嘴角:“你是说,我现在跟你谈父子关系晚了吗?” 许晴一直执着于自己面前的一杯果汁,我知道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我抬头朝我爸笑了笑:“我现在啊,给人看病抓药之外,什么都不会,更别说你那什么经商了。” “我真不行的,再者说中医与我已经不是爱好了。”是使命,没办法推开的使命。 “我可以教你,你还年轻,我把这些年我的经验都交给你,就算是挣不了大的,保住这点家底就可以了。”我爸急切的想要我答应,我看了一眼许晴的肚子,反驳道:“你也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我弟弟长大,然后手把手的造出来一个商业奇才。” “你觉得我不上进也好,又或是跟你对着干也罢,这活儿我接不了,也从来没有打算接过。”我端着酒一气灌了下去,大冬天的喝啤酒……如果不是我酒量太差,我还真想要试试大口大口喝白酒的感觉。 那一定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受。 “你这孩子……”我爸刚想说我些什么,许晴终于开了口,“党参不愿接就不要强求了,他喜欢做什么,你就支持他就好了,喜欢开药店,可以咱们掏钱把药铺扩大一点。” 我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做法:“不用了,我现在那个地方待着很舒适,用中药的人也很少,不必要大张旗鼓。” 另一方面,我不希望给付家还有张家一种我要竖起来旗杆的危机感。 在我不能独当一面的情况下,我希望低调一点,再低调一点。 “算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没钱了跟我说。”我爸最后再也没有坚持,满桌子的菜肴精美而美味,我只挑着吃了两样,许晴给我加来了一只虾问道,“是快考试了吧,复习的怎么样?” 她狡黠的笑着,我挑了挑眉,我觉得我跟许晴的关系不像是长辈,更像是朋友的存在。 虽然她是我后娘,而且还怀着我弟弟或者妹妹。 当然,至于为什么一直都说弟弟,自然是美好的一种祝愿,希望我不用接这个家的班。 如果让我坐在那里,天天跟人谈生意,勾心斗角的,迟早有一天我会疯掉的。 “是啊,塞给教师们一人一个大红包,如果不给我及格的话说,我会去告他们的。” 许晴噗呲就笑了,我爸见了许晴跟我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估计正高兴着,压根没注意到我上学这个问题。 也或许是,他本来对我就不抱什么希望吧。 这顿饭吃的表面上是其乐融融,许晴叫着我去商店买东西的时候才开口:“毛小乐那丫头怎么样了。” “安分了不少,但是学起东西来跟不要命了一样,道法会不会走火入魔啊。”我一直很担心这件事情,毛小乐一天到晚是搬着本书就开始研读,时不时的写写画画,我去看过她好几次,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许晴拿着一瓶沐浴露回头朝我笑了笑:“那丫头啊,皮着呢。好好学几天就好好学吧,省的到时候出去做法把自己给搭进去。” “我是这样想的,看看能不能让毛小乐出去实践一下?”我跟在许晴后面提东西,许晴回头啧啧了两声,“这个办法到是好,但没人看着那丫头迟早要出事儿的。” “是啊,她还太嫩了。”我赞同的点点头,“你有没有熟识的朋友很厉害的那种,可以带着毛小乐出去闯荡闯荡,我觉得比起来背那些东西,还不如实践加知识更加牢固。” 许晴在前面点了点头,她跟我一样,希望毛小乐站起来,不管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还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天下苍生。 “我倒是没有认识几个这方面的朋友,毕竟我身上的这位性格比较孤僻。” 许晴说的我懂,可是这样就很棘手了。 就算是有哪有能怎么样,毛小乐肯定不会跟着不认识的人出去的。 “我要不用天天医鬼的话说,倒是可以领着毛小乐到处转转。”我想着,自己多少是个鬼医的身份,除了那些冤鬼怨气大到跟自己过不去的鬼魂以外,多半都是需要看病的。 正好我们就去一些小门小户里,肯定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也好处理,我也能跟着涨点见识。 许晴歪着脑袋看我,突然笑出声来:“你也不必天天医鬼啊,只要你们店里面的小伙计不在,有没有你这个鬼医不一样嘛。”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我有些惊喜,许晴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就是怀疑而已,她就能够确定下来。 许晴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阎王那边不会给你瞎安排人的,那小姑娘跟你命格正好互补,两个凑在一起才能钱生钱,分开之后都是穷鬼。” “不对啊,我以前不是穷鬼。”我皱着眉头反驳。 许晴把一袋又一袋的酸梅扔进购物车里,我拿了一包看了看又扔回去。 人说酸儿辣女,估计是个小子跑不了了。 想我都已经二十岁了,家里面要多出来一个小弟弟,恐怕我将来带着孩子出去,说是我的儿子肯定大有人在。 “要不是我过来,你跟你爸都是穷鬼。”许晴调笑着说道,我不否认,许晴的能力很强,她把我们家的那点薄产翻了一倍又一倍,谁都知道我爸娶的这个媳妇会挣钱。 “话说,你这么年轻还漂亮、能干,为什么要嫁给我爸?” 有我在你身边 “你问这个?”许晴摇了摇头,“说起来可能你连都不信,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爸,就好像命中注定我要遇见你爸,并且要栽到你爸手里一样。” “你跟我爸怎么认识的呀。”说起来这个我更加好奇他们的初遇,当时一个奔四的老头,她一个三十刚出头的女强人。 许晴噗呲一笑,把碎发掖到了耳后:“缘分种东西,该发生的时候呢,你想要阻止都没办法。我就是在一个普通商讨会上认识你爸的,当时觉得你爸很健谈,说话对人有很有君子风度,正好那时候也想要嫁人了,顺理成章。”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爱情这种东西说来了,真的你没办法抗拒。 我跟许晴出去的时候,我爸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许晴买了大包大包的梅子,我爸看了看笑着说了句,“喜欢吃这个,等着咱们去农园的时候,买那个。没有加工过的,对人体也有好处,你吃着我也放心。” 许晴跟我对望了一样,她摊了摊手,我却陷入了沉默。 以前我爸妈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无休止的沉默,我妈喜欢过平稳的生活,而我爸则想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听说那时候我爸亏了不少的钱,借了又换,还了再借。 或许吧,跟对了人才叫爱情。 真希望我以后能遇见一个可以让我看着都能笑出来的姑娘,因为我实在太压抑了,也太向往那样的生活了。 我一个人回家之后,只剩下我跟空空荡荡的医馆,我想我可以带着毛小乐出去走走,一来算是放松心情,二来可以看着毛小乐让他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段时间。 她一直都说如果停下来她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于有时候怀疑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她也想当初的我那样,在找着自己应该在这个社会当担当的位置。 我也曾经很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总想着人活着总是要喜欢点什么,或者说为了谁而活。 可最后发现,如果真的要这么一直找下去,我会到老都把自己的生命全部荒废掉的。 毛小乐颓废的样子跟我的当初简直一模一样,我经常摸着她的头发跟她一遍一遍说,还有我,有我在你身边。 毛小乐从还会回答我到习以为常,她曾经问过我:“是不是这样做,你会觉得有安全感。” 我觉得好笑,明明是我在安慰她,怎么好像是她来安慰我一样。 “我总觉得你好像很害怕我丢掉一样,每天都要跟叫哈巴狗一样的念叨着我的名字。”毛晓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在意。 我被她逗笑了,看着她许久开口:“要不,我们出去实践实践吧,我让许晴找点需要道士的活计,你过去连带着挣生活费,还能累计点经验,正好也放过那些无辜的鬼魂吧!” 毛小乐拍了拍我的肩膀,唇角勾着灿烂的笑容,我不知道这笑容的背后有几分的心酸,到底是练习了多久才能笑的这么令人放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想准备再跟你告别的。”毛小乐拽着我去她的卧室,以前都空空荡荡的地方都摆满了做法用的法器,还有铺开的黄纸已经各种的颜料,“我觉得我可以出去闯荡了,等下次你看见我,说不定我就是很厉害的道士了!” “你一个人。”我抓住了她话里面最重要的词汇,毛小乐点着头,还带着兴奋的语气,“对啊对啊,一个人去闯荡江湖,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我不准。”我看着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许晴都知道,毛小乐这个人心地善良但是遇事太少,性子还不够沉稳,需要练上个几年之后才敢放手让她一个人走。 毛小乐也没有耸拉下来脸,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拽了拽我的衣领:“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要是没钱了,你会养我,把我当妹妹一样宠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做道士的需要什么?她需要有能力,有勇气,有不服输的精神,跟你在一起,会把我惯坏的。” “我从来没有惯过你,我也没打算这么做。我以后会让你一个人走的,但是现在不可以。”我强势的断掉她的念想,毛小乐的表情越来越隐晦不明,她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往阳台的地方走去:“是啊,你们眼里的我,以及真实的我都太渺小了,以至于可能出去完不成几个轰轰烈烈的大事就命丧黄泉了。” 我没有说话,想着像这样的毛小乐需要人静静的听着,她需要找个倾诉的人。 而,很幸运我就是那个人。 “我师父从小就说,我是女娃娃,本来应该娇生惯养的,可老天不给我这个命。我跟着他四处奔波,什么苦都吃过,最难熬的时候,两天我们用五毛钱买了两个馒头就着凉水充饥。那时候租不起房子,我睡过天桥、火车站,被城管啊还有工作人员撵了一边又一遍。”毛小乐扒在阳台上往外看,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脸上的笑是回忆中的苦涩。 “你应该不懂那种卑微到底线是种什么样子的感觉,我想要活着,因为我觉得上天让我认识师父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毛小乐慢慢低下了头,“我说真的,我没有师父那点为天下的志气,我只想有个安稳的日子,可是当道士,哪里来的平和。”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虽然很想告诉她命运其实都一样,只是贵在人的选择。 有的人可以把日子过的好,有的人会过的更糟。 其实出发点是差不多的,后来社会的发展让起跑线变得开始差距起来,但至少我跟毛小乐都曾经经历过卑微的生活。 “我师父一直问我怕不怕死。”毛小乐眼圈有些红,眼里面的泪水也跟着打转,她仰着头,笑道,“我当然怕死,怕的不得了。可师父说,只要学道法学得好,这辈子就能活的时间长一点,学不好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对吧。”毛小乐能做出来这种选择,也就证明她的观念是差不多的,至少不是去寻死觅活。 毛小乐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她哼笑了许久:“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柔弱?只不过是师父去了远方而已,我没必要跟着他一起走。” “但你不可以自己去闯荡,至少两年期间不可以。” 我生硬的说着,想着问起来理由我该如何应答,她歪着脑袋看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看着她清秀的小脸,最后补充道:“我做鬼医这几年肯定动荡很多,我需要你帮我,留在我身边,两年……不管我混得怎么样,我都会放你走的。” 我知道,这样的理由毛小乐不会拒绝的,因为没办法拒绝。 她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然也不会跟我说如果我死了,咒我一辈子孤独这样的话。 “你好像断定我会答应一样。”毛小乐这一瞬间我感觉她长大了许多,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前一秒还幼稚的要糖,下一秒就成熟的学会了给别人糖果。 我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隐瞒。 毛小乐笑了一声,转头趴在阳台上,拉开了窗户,我听见她缥缈的声音,她说:“那你也要快点成长,我不希望你会死在我的前面。” “我不会的,我会活的好好的。”我虽然信誓旦旦的说着,可活着谈何容易,鬼医自身带来的压力越来越显而易见,最近的时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我在想暴风雨到底要藏到什么时候才会现身。 许晴知道我这个想法一个劲儿的说我啥,哪有人盼着要出事儿的。 灵寿的第一场雪今年下的很晚,唐佑佳拿着三串糖葫芦在雪里踩着一深一浅,咯吱咯吱的声音直作响。 药店里面的暖气开的十足,那玻璃上密密麻麻麻全都是一层的水珠。 “好冷啊外面。”唐佑佳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把糖葫芦递给我,毛小乐正在跟我商量年后要先去那个村子,女孩子对吃的都有种莫名的执着。 唐佑佳跟毛小乐的友谊建立的速度超乎寻常,而且也异常的坚定。 她们一个手艺好,一个喜欢吃,常常买了大堆的食材钻到我的厨房里,炒了一道又一道。也许这样能让她们觉得自己还活着吗。 我经常这么想,总觉得这次的宁静时间太长了。 黑鬼自从救了许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并不是我怀疑他,而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可疑了。 一个死了之后不走,还能当鬼头跟阴间大小官说上话的人,这是何等的位置才能坐到。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底,但出手就是几十万这种作风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怎么不吃?”唐佑佳把糖葫芦上面的糯米皮一层一层揭了下来,毛小乐似乎很喜欢吃这种东西,高兴的都眯起了眼睛。 我摇了摇头给毛小乐推了过去:“我不怎么待见吃这东西,你们两个分着吃了好了。” 毛小乐瞪了我一眼,骂了句:“不懂人情。” 她把自己那个重新装回了袋子里,我不明所以她就把另外一根抽了出来,生硬的塞进我手里:“我告诉你,今天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对,毛小乐后来就变成了这种小祖宗的性子。 我皱了皱眉头,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酸到掉牙的糖葫芦吃了个精光,毛小乐还很振振有词的跟唐佑佳说道:“这小子就是欠骂,什么不吃。” 唐佑佳在一边始终笑着,她笑的时候很好看。因为有了钱,自己吃的东西也有了营养,以前瘦的皮包骨头,慢慢也变得不再那么骨感了,脸上微微有点肉,看起来甜美了不少。 “过年的时候咱们去哪玩啊。”毛小乐把自己的道书给合上,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拄着下巴,有些幽怨。 我生怕她想起来些什么就迅速的转移注意力:“咱们年夜饭去吃大虾吧,那次我爸带着我去的那家店味道挺好的,你们也省的做了。咱们吃完饭去看个电影,然后再想想……” “对了,去鬼屋吧!”毛小乐眼睛里面闪过些叫做兴奋的东西,我有些觉得她很可笑,天天见鬼掏钱去鬼屋做什么,毛小乐拿着没吃完的糖葫芦转来转去,“那鬼屋阴气可重了不少呢,咱们过去找找有多少真鬼,有多少假鬼怎么样?” 她的点子总是很幼稚,我还没有说顺从的话,唐佑佳就已经开了口:“好,就去鬼屋,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呢。” 适应不了孤独 我最终还是遂了她们意跟着去了鬼屋,说实话这屋子里面除了一些特效音乐之外就是些人突然间蹦出来吓你一跳。 毛小乐一进去就跟开了挂一样,先是逮住人家女鬼姐姐说装的太假,还拉着她说了半天怎么化妆会变得更像。 后面又遇见了油锅里面的小哥,她夺过人家手里面的大勺子在锅里面搅和了半天,高高兴兴的样子让我跟唐佑佳都为之汗颜。 毛小乐在这儿简直就是撒了泼的野马一般,我牵不住她也就随着她自己玩去了。 这鬼屋里面阴气重归阴气重,真鬼倒是真没见着几个,一般混进来的都是些纯真无害的小孩子,天性好玩也喜欢在这地方。 毛小乐随身带着不少的糖果,见了那些小鬼心生怜爱蹲在角落里面跟他们讲了好半天积德行善。 路上往出口走的那些行人都很怪异的看着毛小乐,这毛小乐也是存着吓唬人的心思,回头嘿嘿一笑,那小情侣们一个个跑着就走了。 “高兴了吗?”我从鬼屋出来,所有的感觉除了无聊,就是无聊:“每天见的鬼比这些个要难看好多倍啊,还偏偏要来这儿遭罪受,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我揉了揉耳朵,只觉得在里面的声音震着嗡嗡作响,我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想吐槽一下,这种地方实在是没多少意思。 “嗨呀,我就是从来没进过鬼屋好奇嘛。”她咧着嘴朝我笑,大冬天的非要带着唐佑佳吃甜筒,我确实不惯这个毛小乐,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惯啊。 唐佑佳知道她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师父长大之后,师父前不久也不在人世了,到最后连个尸首都摸不着。 但怜悯归怜悯,说什么就做什么,真的不像唐佑佳的性子。我以前竟然不知道,她这么有母性。 唐佑佳比起来毛小乐大三岁,私底下毛小乐也常常叫她姐姐,然后唐佑佳就各种带着她去玩,去吃东西。 有时候我看着毛小乐总觉得自己养了个闺女一样。 我们如愿去吃了大虾,唐佑佳在路上的时候跟我说起来毛小乐跟她说得悄悄话,她说她要把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来过。 一瞬间我所有的埋怨都消失了,也没必要严格吧,该玩就去玩玩嘛。 大年初一那天,我自然要去跟我爸他们一起吃个饭,许晴的孩子估计要生到春天了,我给许晴号了号脉觉得脉象十分平稳,许晴端着一大篮子的车厘子丢给我:“快吃吧,你爸弄了那么多,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我爸还真是宠你。”没有别的意思,许晴拽着那车厘子的果子分开,塞进嘴里,“你喜欢财神爷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许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从果篮里面拽了两个,“我爸是真心喜欢你的。” 许晴竖着一个指头摇晃了半天,表示否定,没等我为我把澄清几句,她便笑了出来:“那是爱,喜欢做不到这么细致。” “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啊。”我笑了笑,许晴穿着熊猫的拖鞋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我一直都是。” 我爸很少下厨做菜,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总是挂面米粥,从来都没有丰盛过,那桌子上摆着六七样的小菜,许晴就挑了一筷子糖醋鱼尝进嘴里,“今天做的还挺鲜。” “我爸经常这样?”我看着挺得笔直的老爸突然有种不认识的感觉,这么些年他的变化太大了,以前总是恨不能离厨房远一点,再远一点,到现在自愿洗手做羹汤。 许晴点点头:“对啊,你爸自从娶了我之后,我不喜欢做饭,但又喜欢吃。” “真好啊,你们都遇见对的人了。”我有些觉得凄凉,好像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孤家寡人,许晴挑了挑眉毛,“你桃花不少,到时候你随意挑。” 我当时只觉得是逗我的笑话,没想到应验的会那么快。 “要是以后你有个弟弟,就叫长泽吧。”我爸挑着小菜往我米饭上面盖,我点点头,“这个名字还不错,你找人看过了?” “没有,只是有天晚上做梦有个孩子跟我说他叫长泽。”我爸说着笑了出来,许晴用筷子敲上了我爸的手背,娇嗔的说道:“听你爸瞎说,这名字是我妈那时候告诉我的,说我生的孩子是男孩儿就叫长泽。” “那一定有什么寓意吧。”我点了点头,只顾着扒着碗里面饭。 毛小乐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空房间里面,我怕她会闷,但毕竟是过年嘛,唐佑佳要陪她奶奶,我带着一兜子的零食去了毛小乐家。 我给毛小乐打了三通电话都没有人接,直到她开门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你眼睛怎么又肿了。”果然,还是习惯不了孤独吧。 毛小乐声音一抽一抽的,还别别扭扭的说道:“刚才风吹着眼睛了。” “行行行。”我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毛小乐扒头看了看那堆零食,闷声闷气的问我:“你怎么跑过来了?不开店了?” “你要明白,我们做鬼医的也是需要假期的好吗?再说,那鬼一时半会病不死,放心。”我拍了拍她的脑袋,被一如既往的甩开,“那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上次买的都还没有吃完呢。” “谁说让你一个人吃了?” 我从里面捞出来一包薯片撕开:“包好饺子了没?” 毛小乐摇摇头,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一开口就是:“我不会包,也不会做馅。” “那正好,明天去我家,咱们吃饺子。”我打开电视机,里面正好播着每年一度的新春晚会,毛小乐她怯生生的问我:“你也是一个人过年吗?” “不然呢,我又没有什么贴己的好友,也不愿意去打扰我爸,不自己过能怎么办?”我只是想陪着毛小乐,让她多少不会觉得这世界上只留下了她一个而已。 她点了点头,从里面找了爱吃的东西,半响才说到:“谢谢你啊党参。” “叫哥哥。”我白了她一眼,比我小了四岁的丫头,张口闭口就是党参党参。 毛小乐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把蚕豆扔到嘴里要的嘎嘣响。 “你刚刚,想师父了?”我想起来一开门时她的表情,毛小乐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怎么会不想啊,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真的不见了。” 跟着去捉狐精 “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上的,想师父很正常啊。你要像你师父那样,做一个好道士,然后心系天下。”我只是想给她一个目标,但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句话,竟然搭上了她的一辈子。 毛小乐一脸的认真,对着我说:“我会的,我一定要做比我师父还要优秀的道士。” 这句话几乎都要成为她的座右铭了,我欣慰的望着毛小乐:“咱们等着过完初五就动身吧。” “要去哪里?”毛小乐抓着零食的手顿了顿,我拿着遥控器切换着各大卫视的频道,想起来许晴说的话:“现在县城周边,我知道有家人闹狐子。” 狐子不是仙家,而是没有成仙的觉悟却成了精的东西。 “这个东西啊……是要感化他吗?”毛小乐若有所思的说道,“以前我跟我师父弄过蛇精,是个小姑娘,长得可好看了。” “我是不懂你们道士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我只带你去,怎么做就看你了。” 这个信息是许晴告诉我的,它的仙家在县城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很多事情只要她想知道那就是手到擒来,许晴说先从最小的东西开始抓,这一抓就拿住了一个狐子精。 听说是这户人家找人看了,许晴的仙家说让那人家等等,说过不了几日就会有人去帮助他们。 这也就是预定吧。 “你能跟我说说那家人的情况吗,我也好估算一下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毛小乐擦了擦手上的油腻竟然跑进去拿了个笔记本出来,她看我疑惑率先解释道:“我决定以后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就记录下来,等着什么时候干不动了,可以拿出来跟后辈显摆一下成长的经历。” 我对她这个想法也表示赞同,记下来以后遇见了,总是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好了你说吧。”毛小乐这么正经了起来,我反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才是。 我想了想,决定从根源的地方来说。 这家人姓杜,他们从江西旅游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对玉石,这玉石名为狐玉。顾名思义,便是引狐子的东西。 所以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棘手,毕竟这是你请过来的,现在你要把人家送出去,恐怕是有些难度。 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这帮道行没多少,干事儿不懂得深浅的小东西们。 他们家从带回来狐玉的第六七天的时候,先是家里面的馒头一夜变成了青色,后来升级到自家的剩菜剩饭,第二夜拿出来再吃就会有种酸臭的味道,吃了还会闹肚子。 当然这些有可能是自然现象,让这家人确定是鬼神之谈的还是因为每当十五月圆夜时自家的屋子总会来回动荡,而且能折腾的人彻夜难眠。 一开始他们就给那狐子们烧纸钱,结果第二次闹腾的更加欢了,那家人到最后吓得不敢回家,找上了当地一个顶仙儿。那顶仙儿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许晴的仙家拦了下来,用来做毛小乐的练手货。 我说完之后,毛小乐也写的差不多的,她的字并不漂亮,歪歪扭扭,勉强我是能认出来几个字的。 “你能搞定吗?”我有些不放心,这狐子成了仙能治病,可是没成仙调皮难弄不知趣的很啊。 毛小乐拍着胸脯来做保证:“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定不会砸到手里的。” 我淡然一笑,只能说:“我相信你。” 初二的那天又下了一场雪,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到底丰的是什么,谁也不清楚,只是讨个吉利话罢了。 我躺在摇椅里面,身上盖子棉被舒舒服服的靠着看医鬼卷的书。 这上面除了那些疑难杂症我还没有遇见几个之外,其它那些小灾小病我都是手到擒来。 我不知道他们比赛时斗药到底是怎么个斗法,但能听得出来,真是生死一斗。 黑鬼出现在我面前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他挡住了所有的阳光,面容好像更加的憔悴了。 我装作没有看见他,继续看着我的书。 “党医生。”黑鬼的嗓音变得更加破碎,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我吓了一跳掀开被子就望着他,“你怎么了,好端端给我行这种大礼,我可受不起。” “党医生,我就是来跟你告别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本来想要调侃的笑容慢慢抚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是告别,虽然我质疑他,但许多事情都是由他来指引我的。 “你要去哪?”我努力的平复心情,黑鬼抬头朝我笑了笑,空洞的大嘴好像都在诉说喜悦,“我要投胎去了。” 嗯,毕竟是个鬼,投胎这种大事。 “嗯。”我扶着它起来,黑鬼抓了抓头,“是我对不起你,拉你下了水。” “这是我的命。”我知道他说医鬼的事情,黑鬼有些抱歉,“我当时确实不知道,这鬼医有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有……” 他没有说下去,我始终淡然。 黑鬼站在我的面前,他跟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他这句话刚说出来没有多久,我的脑子里面就涌进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像是我什么时候会死,鬼医这次谁会胜利,很多泄露天机的事情我都想知道,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最近的问题:“我身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来也奇怪,我问出这个问题时,只感觉脖子一凉,黑鬼惊恐的看着我的后面,大口大口喘着气,半响他好像平复了不少,不知道对着哪里说道:“迟早他都会知道,你这么瞒着也没意思了。” 黑鬼这句话说完,我脖子里面的凉意瞬间消下去了不少。 难道,我身边的东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吗?还要这么凶险。 “那是从你上辈子开始跟到现在的鬼。”黑鬼担惊受怕的看了一眼我的旁边,“也是你姥爷托付的她,让她保护你的。” 果然,我姥爷做了这种事情,不过从上辈子开始什么意思。 黑鬼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张着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算了,我不听了。”我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既然知道她是来保护我的,那什么都无所谓了。 至于前生前世的恩怨,我有没有记忆,也不是那种喜欢牵扯这些的人。 “对了,我忘了说。”我站在楼梯上转过身来,“谢谢你把唐佑佳带过来。” 黑鬼朝我笑着,这次他的离开并不是从门出去的,而是消散成了碎片,然后化作了一堆的灰尘。 所以他是一直都在等我的谢谢吗。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底牌了。 以前总是奢望黑鬼可以跟我是一路人,他是鬼还是鬼的头目,总能帮到我一点,但现在看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踏实。 唐佑佳还不知道黑鬼投胎的事情,我提及的时候她咬着汤勺一个哦字拉得长长的,最后说道:“说起来这个黑大哥还是挺善良的,在我那么需要一笔钱的时候,就给了我一张绿卡。” “你不是说,是你的卖身钱吗?”我搅着自己碗里面的甜汤,也不知道是谁刚来店里面的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我让她走。 这不,收了一段时间银子还爱上这个行业了。 我经常看见她跟一堆鬼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如果有了什么新鲜事情,总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两天多休息休息,这个年过完了,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我有这个预感,我的最后一条路没有了,逼我的人也是时候出现了。 我得领着毛小乐去闹狐子的那家解决问题,毛小乐穿了套很是喜庆的大红褂子,短发很久没有剪过了,这时候扎起来了小辫子,一蹦一跳的看着可爱极了。 她背着偌大的书包,我提了提其实并不沉。 “这里面都有什么?”我有些好奇,老头子那时候就不喜欢让我看包里,毛小乐总是会让的吧。 毛小乐一听我这么问,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拽下来书包拉开拉链,里面放着许多黄纸,紫香还有打火机,一些零食。 “你怎么到哪都是吃。”我有些好笑,这是去做法,她居然带零食。 毛小乐拉着书包一脸鄙夷:“这不是给我吃的,是引狐子用的。” “这样啊。”我就说嘛,毛小乐应该不会那么贪吃。 毛小乐在跟我等公交车的时候,突然间问我:“是不是把这件事情摆平了,那狐子去哪,别人就管不着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许晴没有说把狐子怎么处置,那就任毛小乐鼓捣吧。 毛小乐也跟着我点头,这时候公交车姗姗来迟,她说道:“我明白了!” 收了两个小狐狸 我只觉得毛小乐突然间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看着那家人给的地址,一路打问一路走了过去。 他家地段偏,可是这儿早就爆出来要收购不知道盖楼还是做什么,简直就是分分钟就会成土豪的地方。 那家人看见我们的时候还以为我们找错了人,毛小乐十分有礼貌的说道:“我是茅山第三十七代弟子,想问一下你们家妖气这么重是供奉着什么东西吗?” 因为我们随时都可能过来,这家人也摸不清时间,就只好一家人委屈巴巴的窝在家里面,一听我们这样说,还是有些不信。 可能是因为年龄有关,毛小乐看起来太不靠谱了。 “是这样的,我朋友是顶仙儿,但是以他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情有些得罪东西,所以为你们请了正统的道士,如果你不需要的话说我们就走了,业务很忙的。”我冷着脸,总感觉我们是在推销东西一样。 毛小乐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再找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大喊了一声:“有种你别跑!” 说着就从妇人身边挤了过去,我尴尬的看着妇人最后只得无奈到:“她有天眼,能看见东西,估摸着时找见罪魁祸首了。” 毛小乐从包里面掏出来一叠的纸,有从夹层抽了符篆出来,将符篆一点直接就摁在了角落的地方,让众人的都目瞪口呆的一幕来了,那墙上慢慢浮现出来狐狸的影子,等了一两分钟墙上的影子有消失不见了。 毛小乐烧着纸钱嘴里面念念叨叨的,拿贡品跟香烛摆了出来,她家院子并不大,可偏偏还种了一棵桃树,那树底下的土质松软,毛小乐随便摁了摁就插了进去。 这香着的异常快,毛小乐的嘴角也越咧越大。 她刚才露的那一手让这家的主人们都不得不信,妇人拿着一个大红包就要往毛小乐口袋里面塞,毛小乐也不推辞,跟着说道:“我看你们家风水不太好,一来喜欢招脏东西,二来还招烂桃花,如果你们信我的话,就把院子里这桃树砍了,然后再把你家那两块玉石摔碎,我保证这狐子精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说完这句话,提起来书包招呼我就走,其它的话一句都不多说。 “我发现你挺有气势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毛小乐嘴角一勾,“再怎么说,我也是看过做法的人。” “你把那狐子劝走了?”我问道,只觉得她就烧了一道符,然后加了点纸钱,烧了三炷香,这跟我想象中是有很大差距的。 毛小乐指了指身后:“喏,可能你看不见,它们都在离我们五步远的地方跟着呢。” 我心脏咯噔一跳,眼皮子也随着跳了跳:“你要把她们弄到哪?” “弄到我家啊,正好,我缺个跟我聊天的伙伴。”毛小乐好像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满意的样子,我想她可能是太孤单了,“你们道士还能养这个?” “我看她们两个就是调皮,但心底不坏,还能化成人形,就留着有我一口饭吃,就给他们一口,正好不是?” 正好个屁啊,畜生跟人不一样,尤其是这种很有可能翻脸的东西。 “你能保证你的安全吗?如果能的话说,你可以养,不能的话说,就去交给许晴处理。”我本以为她会把狐子给劝走的,结果她给劝道了家里,我说她怎么突然问这东西怎么处置。 毛小乐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你放心,我能养好的,也能保护着我不受伤害,你放心吧昂。” 说着她还拍了拍我胸膛的地方:“真搞不懂你一个大男人想的这么多作什么。” 毛小乐是进叛逆期了吧,我现在说一句,她都能回我十几句。 我跟许晴说这事儿时,都把许晴给逗笑了。 “果然是小姑娘,做出来的事情确实好玩。”许晴喝着果汁,又劝我道:“你也不用想着那狐子能翻多大天了,小姑娘想养就让她当宠物养着好了,我有时候觉得养个精魅之类的东西还是很不错的。” “你可算了吧。”我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准备要走,“那我们这次就去牛庄了。” “嗯,不过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很考验人的。”许晴没有要送我的打算,她的肚子都那么大了,我也不好意思劳累她。 我点点头:“考验人的好啊,别在毛小乐又打算养个鬼玩,那到时候我就真该笑了。” 什么叫做不省心,毛小乐最艰难真的没让我省一点心。 那次跟晚上去毛小乐家的时候,正逮住那两个娃娃在床上滚来滚去,家里面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当时我都要一位毛小乐被他们给吃了呢,谁知道人家毛小乐专门攒钱给这两个狐子买肉吃,人都快饿死了,你居然喂这个! 我气冲冲的跟毛小乐理论,结果她比我还凶,理直气壮的跟我说道:“我饿死了,不是有你养我吗?” 自作孽不可活,我当时就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乖乖听话的小乐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觉得很好啊,我有玩伴了,也不用麻烦你了。”毛小乐说的话经常会让我舍不得反驳,她觉得总是找我会很麻烦,所以才给自己找了个能把持住的伙伴吗。 许晴说得对,她喜欢就先由着他去,两个小精怪,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两个娃娃实际上长得粉嫩粉嫩还挺可爱,尤其是吃棒棒糖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哪里比较吓人,他们都躲在毛小乐的身后吃着糖,还不忘盯着我手里其它的东西。 “这两个小东西,好像比你还能吃的样子。”我有些担忧,如果毛小乐真的要这么个喂法,且不说她那点积蓄根本不够花,有可能我的资产也要被吃的差不多了。 毛小乐一点都不委婉的点着头:“所以,我要努力多挣点钱!” “那行吧,任务来了。”我说完,毛小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我事先把话说在了前面:“从今以后,不管你遇见了什么,都不能再往回带了你听见没有?” 毛小乐乖巧的点头,然后掏出来了笔记本我在眼前晃了半天:“来,开始吧!” 想做一个英雄 牛庄这件事情不是外面作乱,而是自家人的事情。 那媳妇有精神病,并且前不久淹死了自家的小孩子,这一段时间村子里面又一个掉到冰窟窿死了的孩子,本来只是应该加强教育,不要去场上滑冰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是有目击者生成这个孩子是被东西拽下去的。 而这一段时间村子里面流传出,被那女人淹死的小孩子经常去村子里面游荡,这件事情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家里面有跟死了的孩子年龄相仿的,都看着自己的孩子,甚至想要搬出那个村子。 也就是这孩子就是根源,而凶手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因为是神经病,没有坐牢,一直在村子里面疯疯癫癫。 我们要去做的事情,就把小鬼逮住,弄清了来龙去脉。 许晴说,这是件很考验人的事情,想来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毛小乐似乎已经是迫不及待了,我看她兴奋的样子再一次提醒道:“我跟你说,不管遇见什么,你是要成为一个道士,而不是收容所的馆长,知道了吗?” 毛小乐点点头,我甚至怀疑我的话她到底听进去了几分,毛小乐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才再三的保证到:“我只是想去逮住他送他去轮回而已,真的没有想着要养他,我保证。” “说实话,你要是真的打算养鬼,我可能就要不认识你了。” 毛小乐到底还是玩性太大了,也真庆幸我没有同意她那个要求,放她自己去闯荡,要不然闹得天翻地覆,上了阎王殿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那我们到底什么是时候去?”毛小乐追问着,我盘算了一下,我决定等着再次开店的时候在店门口弄上个牌子,告诉那些鬼魂们,每周日这个店不营业。 我摆了摆手:“还不急,再等两天吧。” “这可是出人命的事情啊。”毛小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摁着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我们掌握的东西太少了,而且这次不是委托,我们贸贸然过去会显得很突兀。再说,咱们两个太年轻了,没人会信的。” 听了我这么一番话,毛小乐也捧着小脸开始哀声叹气。 “其实,我很想做一个英雄呢。”毛小乐有些闷闷不乐,我呵的笑了一声,“只要你做好自己了,那就是自己的英雄。” “我觉得我跟师父比起来,差的太远了。”毛小乐摇着头,似乎是有些自嘲,我淡淡一笑:“你师父都六十多岁了,你才十几岁,阅历太少,你当然不够资格了。” “等着你长大一点了,见识的东西也多了,自然而然的道法也就会变得更精进。”我说的没有错,毕竟道法跟医术在学习上面,三分靠背,七分靠理解。 “我师父可是能画出来紫符的人。”毛小乐对她的师父不是一般的崇拜,我想她在我离开的时候,一个人望着这个屋子,回想起来那些前不久的记忆一定很残忍。 可是孤独,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没有办法反抗只能顺应天成。 “你以后,会画出来更厉害的符篆的,我相信你啊,小乐那么聪明。”我摸着她的头发,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收拾收拾看病了。 有时候真的希望把自己弄得再累一点,累到自己爬不起来才有松懈的借口。这是一种有些病态的想法,可是我真希望有个能让我放弃一切,什么都不想的理由。 “我该回去了,你现在有了狐狸应该比以前好玩了点吧。”我站起身来,看着两个怯生生的小娃娃,冷声说道:“我劝你们放老实点,不然非得让人打了你们的道行不可。” 道行这东西对于精怪来说,无疑就是死穴,他们两个一直点着头,小姑娘吓得已经脸色发白。 看他们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果然不足为惧。 许晴说的对,这两个小家伙毛小乐那点道行完全拿捏的住,我也不必在意。 其实我真的有想跟着毛小乐一起去那个村子的,可现实总是在不经意间残酷一把。 我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只觉得很是眼熟,他好像在我的门前站了好久的样子。 “党医生,哦不党参是吧。”男人从口袋里面点起来一只香烟,我没有急着拉开车门,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我保持着该有的冷静:“请问先生在我的店前,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抓药,还请明天再来。” “我来找你的。”他气质优雅大度,一看就出身不凡。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你。” “我姓龙,龙迎。”男人夹着烟缓缓吐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一个瘫痪的军人。” 他这么一说瞬间就记起来了,他是那个老军人身边的司机,我只见过他一面,这时候看起来倒像没那么简单。 “是病人出什么事情了吗?”我想不到其他来找我的理由,龙迎摆了摆手:“我是替我家主子给你下请帖的,比起来医患这种关系,我家主子说跟你提起来你姥爷更加管用。” “你们是谁?”我一听见我姥爷这个称呼,立马就警惕起来。 男人呵呵的笑着,嗓音带着沙哑的磁性:“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家主子跟你姥爷是同门师兄弟,以前有个约定,说是互相的徒弟到时候要斗一斗药,我家主子最近想起来这档子事儿,就想让我来请你过去喝喝茶。” 斗药?喝茶?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改天吧,改天有时间一定过去。”我只想赶紧的开脱,姥爷已经不在了,这人到底有什么意图我也无从对证。 龙迎只是淡淡的笑着,他对我说:“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的。” 他拉开奔驰的车门坐了进去,把那烟蒂抽了一口丢在了地上,轮胎碾过去之后只剩下残缺的烟身还有散落不知道去了何处的灰烬。 龙迎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只是为了让我准备准备去见他的主子?话说回来,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主子这样的位置,龙迎还说的那样大言不惭。 这不是一个插曲,这天晚上我从鬼魂的口中打听出了龙迎的身份,他居然是付家的人,也就是说,我姥爷的师兄弟就是付家的药师。 这其中必然有诈。 前一段时间我刚说那些所谓的同行没有再捣乱,结果今天就弄了个措手不及。 是要用这样的一个说法,把我引到付家吗。 “党医生你好好问龙迎做什么。”告诉我这些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曾经在付家打过杂,我摇了摇头:“也就是今天遇见了,他跟我说他叫龙迎,我有点好奇。” “这个人可好奇不得。”男人赶忙制止我,我问及为什么,他凑到我耳边悄悄说道:“因为我的尸体,就埋在付家的院子里。” 我浑身发冷,看见男人一副真的无所谓的表情,我没有再问下去。 付家不会是在东北的方向吧。 许晴以前就说,让我注意东北角的地方,倘若是真的……那付家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被龙迎强行带走时,那天刚好是要跟毛小乐一起去村庄的日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龙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满车的烟味再加上刚才剧烈的挣扎让我有些反胃。 我强撑着笑脸,问道:“是说遗言吗?” “呵,为什么要这么说?”龙迎把玻璃窗子稍稍打开了一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确是往东北方的地方走去。 我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思量着是不是要跟许晴说一声,毛小乐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险,许晴的存在好歹能让别人知道我消失了,去了哪里。 我刚刚拿了出来,龙迎就挑了挑眉毛:“你放心,我肯定把你安安稳稳的送回去,你也不必给别人添堵了,我家主子就想找你喝喝茶,叙叙旧而已。”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把手机放下,反而觉得更加的敌视他。 “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旧可以和你家主子叙的。”我说的直白,龙迎呲呲的笑着:“所以啊,我也很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来请你,可是你好像不太喜欢来我们家一样。” 什么叫羊入虎口,我就问问有哪个羊心甘情愿去送死的? “行可以。”我点了点头,既然事已至此,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一趟不是?这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我能说我不去? 我真是心不甘情不愿走进这个大豪宅里面的,东北角这个地方也算是十分的偏僻,就是因为土地便宜才建起来这个内有两栋楼的地方。 我忐忑不安的走在这路上,外面都还有过年时下的积雪,这大院子里面早就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数枝寒梅种在花坛里,此时已经是含苞待放。 那个老军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腿也补瘸了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 “党参,嗯真是个好名字。”付老爷子那模样,活脱脱算计人的狐狸。 我竟然就那么被他蒙骗过去了,还他妈的双腿站不起来。 “我竟然不知道,我的药那么好用,都让您重新站起来了。”我只能面部红心不挑的说着这种话,稍稍露出来点叫做怯场的东西,我会被当做笑话的。 那老爷子爽朗的笑着,招呼我往里面走,他跟我站在一起差不多高,因为军人的性子,他一直挺直着腰板,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姥爷有这样的师兄弟,这个我真不否定。 因为姥爷优秀,从小在我的记忆里所有的人都是尊敬他的,不管官衔多大,又或是有什么出彩的经历,在他的面前都一视同仁。 “你姥爷是个好医生。”他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我有些尴尬,两个手交叠在一起:“这个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我更想知道,老爷子您的真实身份。” “哈这样啊,我付云海。”他伸来磨着许多茧子的一只手,我凑了过去,双手交叠我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付云海只是摸了一下而已,便开口说道:“气虚不足,你该多注意休息,顺便多补补阳气。” 果然是有两把刷子,这么着算下来我就更没有胜算了不是? “前辈说的是。”我心服口服的点着头,“我却是有很多隐疾,前辈都一一点了出来。” “做医生的,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才是根本。”付云海收回了手,气场强大的男人,这样就算是我来做他的下人都是有可能的。 只可惜,我没有那个心思。 实在是太能令人折服的气场了。 “前辈说的是。”既然技不如人,那我就谦逊有礼,这样也算是能以退为进,大抵上我不算是输。 付云海真的只是找我喝茶吗,不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套我的话,偶然间我得知我所拿的那套书竟然是孤本。 “我姥爷确确实实没有把那几本书传给我,如果不是您提出来,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我摇着头,一脸的迷茫。 付云海的眼神十分犀利,追问我道:“果然没有?” “确实没有。”我肯定的说道。 付云海依旧是不信的,他问我那没有书,医鬼之术跟谁学的。 “您要是问这个问题,我就觉得有些太过多余了。我姥爷就是山西的名医,我为什么要跟着别人学呢?再说,医鬼这件事情是阎王定下来的,自然不会挑个菜鸟来试手。” 我说的应该是有理有据,付云海很是意外问我道:“他从小就教你医鬼术了?” 没办法,我只能保全我的那套书而昧着良心说话。 “是,从小开始,我就知道这医鬼之术的来源。”我只说了来源,不曾提及那些药方子。 他步步逼问:“为什么不传给你书?” “这个,你应该问我姥爷吧。我自觉得当时学习,勤勤恳恳,至于为什么不传给我书,定然有我姥爷的道理。”我想起来那书中所写,压低了声响:“我听我姥爷说啊,这东西学了,有副作用,可能是为了保全他的孙儿吧。” 这么一顿茶我喝的是心惊肉跳,每次回答问题都要快,而且不能心虚。 等我囫囵的出来,真觉得活着的感觉真不错。 许晴在我给她发短信时候就已经开始给我看香了,我在付家不敢看手机,那上面写着:此行无碍。 是啊我人平平安安出来了,心灵上受的创伤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的意思就是你姥爷传给你的书了?”许晴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她面前摆着的酸梅汤上还夹着一枚柠檬片。 我点着头,我思索了许久,这鬼医所学的医术体系应该也是不同的,不然他为什么要贪图我姥爷的那本书呢? “你是怎么说的?”许晴转着杯子,若有所思。 我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办?装疯卖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蒙混过去了?”许晴有些不太放心,“如果实在不行就先把书藏起来吧,付家的为人不好,我怕他趁你不在摸进店里面。” “书我藏得很好,只要他不拆我家墙就不会发现。”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自然是要把万无一失的准备做好才敢离开的。 “你姥爷到底从哪学的这些东西你知道吗?”许晴抬着眸子问我,我点着头片刻又摇了摇头,“我姥爷给我一本他的日记,只是记录的东西太过时间化了,很多不明白的东西也找不到。” “这本书的来历呢?”许晴追着问。 我继续摇头,这个是真的没有记录着。 最终,许晴叹了口气,摇了摇手:“算了不说这件事情了,毛小乐自己一个人去牛庄了。”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这真的是个意外,毛小乐的事情我只能说很抱歉,我可以补偿她的。 “这次事情风险大吗?”我只想问这么一句话,这样也好让我放宽心,就当做是给毛小乐单独的一次测试。 许晴的长指甲敲击着玻璃杯子,她啧啧赞叹着:“这东西说来复杂,却也简单,就看毛小乐这孩子要怎么做了。” 我有些疑惑,许晴端着杯子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心狠手辣的道士们,总是斩草除根,错了就是错了不问源头,这样自然也就简单粗暴。但若是心软一下,满盘皆乱。” “那毛小乐岂不是?”我知道她的性子,让她下个狠手,估计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 许晴摇着头微微一笑:“你不要小看这个孩子,我对她可是信心十足呢。” “我一直很想问一件事情。”我想起来,许晴的身份一直不是很明确,就算是出马仙,我感觉她的位置也太高了一点。 许晴端着酸梅汤小喝了一口,跟我说道:“你说吧。”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温婉这句话我又加了些自己的小推断,“你说你是出马仙,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最近思索了一下你的范围能力好像很强的样子。” “当然,我不是在怀疑你。” 许晴听我这么说,竟然呵呵的笑了出来:“我早就料到你有一天会问出来这种话的。” “所以,你一直都在等我开口?”我觉得许晴真是有趣极了,而且对于她身份,我觉得更加想要知道了。 许晴小抿着杯子中的汤饮,手指接触在上面摇摇晃晃:“我是西王母妹妹下凡,至少命格上面这样说的。” “然后呢。”我并不觉得这有多扯,姥爷日记上写着千奇百怪的人物,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许晴沉吟许久:“我的仙家,是万年狐仙。” 万年…… 这是何等的极品。 “这狐仙是从我奶奶那边继承下来的,她找过我妈,我妈不适合,直接就陪着我长大,顺理成章的继位。” 难怪这个狐仙喜欢孤僻,因为这世间里,估计没有几个能跟它并肩齐驱的人物了吧。 许晴这是命定的缘分,她说起来出马这种事情偶尔还觉得是一种骄傲:“如果没有仙家的话说,我可能不会这么坚强。” 毛小乐自己回来的那天,我已经在她家转悠过许多次了,她提着两只没拔毛活生生的野鸡站在药铺门前。 她看见我的时候很是兴奋,笑我朝我跑过来:“你看你看,我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了!” “对不起那天,出了点意外。”我低下头,这句道歉已经垒在心里,整整两天了。 毛小乐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提着鸡晃了晃:“没事啊,我自己一个人搞定这件事情轻轻松松的。” “你看,这个是农户给我的。”毛小乐把鸡在我面前晃悠来去,“他们说这东西可好吃了,我不会做,就拿过来给你来做了。” “等下午吧,你先跟我说说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依旧是不放心,毕竟她自己就算是出了事情也不会跟我说的。 毛小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就跟在我的身手,她念叨着:“那个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小时候脑袋受过刺激,变成了神经病,她外婆的鬼魂一直跟着她,掐死孩子估计是犯了癔症。” “那孩子呢。”许晴说这事情可大可小,大到什么程度,她并没有提及。 毛小乐瞬间就沉默了,我回头看她,她才说到:“我给打的魂飞魄散了。” “嗯。”想来那个鬼魂并非善类,我把毛小乐手里面的两只鸡塞进麻袋里,毛小乐歪着脑袋看我她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把它给打散了吗?” “想说的话说,我听着,不想说我不会问的。”我洗着手,搓了些肥皂液,“毕竟不过你做什么,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 “党参啊,我那一刻觉得自己就像是侩子手。”毛小乐所有的喜悦背后,终于揭开了不同于往的东西,“那个孩子其实也很可怜,从出生就一直被虐待,直到最后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我觉得它很可怜的。”毛小乐靠在墙的一边,我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所以,你是打算放他一马了?” 毛小乐嗯了一声,代表着承认:“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度化他的。” 深夜遇鬼车 “你过来。”我阴沉着脸,她动了这样的心思在我心里却是理所当然,但她也都说了,这东西从小被虐待到大,那怨气定然不小。 毛小乐疑惑的看着我,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都没有想捋起了她的袖子,左胳膊上没有伤痕,右胳膊上。 我看见那一棱一道青青紫紫的淤青时,也就明白为什么毛小乐要痛下杀手了。 “你做得对。”我把她的袖子轻轻放了下来,揉着她的脑袋:“如果你没有把他打散的话说,村子里面可能会遭殃。”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毛小乐点了点头,没有抗拒我的手掌:“它连我都敢大,要是再大一点,肯定不得了了。” 毛小乐跟我说了很多做法的事情,我一直都津津有味的听着,只觉得毛小乐真的长大了,只报喜不忧,只说顺利的过程把那些自己被拉进坑的事情,一概不提及。 我想那时候毛小乐一定很无助,她会想自己的师父,想起来以前害怕的时候师父会保护她。 “我是不是很坚强啊!”毛小乐夹着我炒的茄子放在嘴里,眉头一拧,很不客气说了句:“没有佑佳姐姐做的好吃。” 我尝了一筷子,觉得她心情好像好了许多,不管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我一直都微笑着:“唐佑佳从小做饭做到大,我这很少进厨房的,你能吃上这么一顿没有糊,没有生的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另外。”我放下筷子,严肃的看着毛小乐:“我以后,不会把你当孩子看了。你比孩子,坚强了太多。” 毛小乐往嘴里面饭菜的动作顿了顿,最后朝我咧嘴一笑:“是啊,我都不是孩子了。” 毛小乐问起来我那天的状况,我也就挑着重点讲了讲,多半是些打听我虚实的问题。付家一个已经很可怕的,再加上北岗的张家,倘若两家是仇敌那我还能松口气,如果他们达成了什么要命的协议,一直来对付我,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毛小乐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 “确实啊,我不认为他们是好人。”我挑着自己碗里面的米饭吃,毛小乐叹了口气,“我要赶快成长,这样才能帮上你对吧!” 我看着她,久久笑了出来:“对啊,所以你要快点长大啊。” 毛小乐成为一代天师真的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当然我想走到这个地步,多半跟废柴的我有关系。 这时候的毛小乐虽然羽翼未丰,不过她一直在试着飞起来,等到羽翼丰满便能翱翔于天际。 我从毛小乐回家的时候,在街道上看见了只狗,它好像被车撞了一样,趴在路上,身子下面满是鲜血,可还能听见它微弱的叫声。 “它在求救。”毛小乐看着那小小的生命,其实这狗估计满月也没有多久,叫起来也就是嗷嗷的奶声。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你去当它的救命恩人好了。” 毛小乐等我说完这句话就朝着小狗的地方走过去,而我默默掏出来手机叫了出租车,毛小乐穿着件粉红色的棉服,小狗的腿应该是不行了,轻轻一碰便叫的凄厉无比。 毛小乐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满手的鲜血到了县里面的宠物医院。 医院的规模并不大,我们进去的时候好些兽医都坐在电脑面前吃瓜子,看见久违的生意有些眼睛发亮,毛小乐捧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狗说道:“医生求你救救它吧,给你多少钱都行。” 兽医们再怎么闲聊,但还是有些职业素养的,二话不说就带去手术室了。 毛小乐站在外面,她拽了拽我的衣角说道:“那个狗的眼神,有些像我。” “哪有这么说的!”我敲了敲她的脑袋,毛小乐慎重其事的点头:“我说真的,我知道它渴望活着,那种希冀我救它一命的急迫感,就像极了我想要好好活着的样子。” “那这么说的,这小狗就像极了咱们两个。”我陪她等着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救活的小生命,县里面的宠物医院我多半是不怎么放心的,因为医疗医资这些东西都没有很先进。 可能是这小狗命大吧,我跟毛小乐走进去的时候,它已经被麻醉安安静静的躺在小床上,身上裹着层层的纱布,还在头上套了一个环。 “我师父说,黑狗能捉鬼。”毛小乐看着那个小东西,也不顾医护人员在场直接说道:“我要好好的培养它。” “……” “一共一千三,咱们先结一下帐吧。”医生拉出来一个收费单子,手里面抓着一把瓜子正磕着。 毛小乐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毕竟是添了麻烦,心里面过意不去。 我让她等着,掏出来手机,出门没有带着那么多现金,这条街连个银行都没有。就算有,我也没有带着卡啊。 “支x宝行吗?”我先连了店里面的wifi,又登上了软件,医生索性也掏出来手机给我弄出来一个二维码:“这狗啊,先寄在我们这儿观察几天行吧,一天一百块钱的看养费,用药的钱外算。” 毛小乐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 “行,只要它能好好活着,怎么都好说。” 我想让这个命悬一线的狗活下来,跟着毛小乐以前,坚强的活下来。 毛小乐说如果它能站起来,她就会养它一辈子,然后给它起名叫黑子。 当时莫名的我就想笑,调侃的问道:“要你捡回来的是个花狗,你要叫它花子吗。” 然后毛小乐很不留情的踩了我一脚,说了句:“贫嘴。” 许晴说让毛小乐先休息一段时间,这次多半是元气大上了,好几天看着很是疲惫。 唐佑佳听说毛小乐捡了个狗,等着黑子回家就天天往毛小乐家里面跑,大包小包的提着从往上买回来的狗粮。 我说了好多次,它现在还小,不要吃那么壮实,否则到时候跑不起来怎么办? 唐佑佳把我的话都当做了耳边风,说了两次我也就不想说了。 黑子活下来了,生命力惊人,听医生说它晚上突然感染吓得几个医生还以为要挺不过去了。 毛小乐听了,也不知道是感慨是还是自豪她说道:“果然,什么样子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病相怜的人或者物都会慢慢聚过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面对的现实的时候会这么的心酸。 大学那票校友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决定要在开学的前夕去ktv聚一聚,有什么好聚的,到时候每天都能看见。 可我还是去了,因为毕竟是同学,我已经被孤立的不成样子了,再不往人前走走,估计等到毕业还会有人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来过ktv,一般想着这种灯红酒绿,带着夜总会性质的东西有些不适合我。 服务员的小姐姐穿着兔女郎的衣服,一对酥胸外露,见到我甜甜的笑了出来:“请问您有几个人?” “我是来找人的,大学的一个聚会,我也没有问在哪个包间。”我看了看qq群里面他们自拍发的小视频,点开一个给了兔女郎看,她很快就点头了然:“好,您这边请。” 我就在那个长长的走廊看见了蓝珊,她穿着一件镶满亮片的旗袍,手里面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我并不觉得讨厌。 那旗袍很短,只有末过大腿根一点点。 蓝珊的脖子里一片红,一片青,她画着烟熏妆,眼线长长的勾在外面,一双夺人心魄的狐狸眼更加的媚人。 同学们在二楼,蓝珊在一楼,兔女郎站在台阶上不知道叫了我多少声帅哥我才回了头。 “您同学订的包厢在二楼哟。”她笑的时候两边有浅浅的酒窝,我没有动,此时的蓝珊也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这张脸变化了多少,看见她的目光心里有些酸涩,抬起脚步就跟着兔女郎走了上去。 蓝珊,终究是我心里面一道疤。 我的到来让包厢里面的人感觉到了意外,有人说到:“哟呵,今天确实稀罕了,这不是党参嘛。” 我笑着回了过去:“听见你们说要聚会我就来了,听这个语气,是不欢迎?” “哪有哪有。”那人连忙说道,让我找个地方坐下来。 能说得起话的,在这个场子里面不是组织的,就是掏钱的。 我喝了两瓶啤酒听他们吹了吹牛逼就往外走,想起来蓝珊就情不自禁的往楼下走去。 蓝珊还在,不过她是抱着一个男人调笑。 那个男人比起来上次豪车里面坐的倒是年轻了不少,可是那双油手就在蓝珊的身上摸来摸去,而蓝珊却始终无动于衷。 “蓝珊。”我在她落单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 她挑着眉眼看我,打火机的火光照着她的面部轮廓十分的柔美。 “你是?”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我,一时间嗓子有些堵,蓝珊看着我许久:“我们以前是见过的吧,我对你好像有些印象,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真好,她遗忘了我,是不是等于遗忘了最阴暗的时候。 当然,这些都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没事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不记得也就算了,无所谓的。”我转身要走,蓝珊有些不确定的说了句:“党参吗?” 很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 我心底一颤,背对着她不敢回头。 蓝珊似乎确定了,她又说了一遍:“党参。” “好久不见。” 真的当我听见她这么这样无所谓的说出来,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她对以前的事情多半是释怀了,当然也有可能藏得太严实,不想让人看出来。 我回过身,看着不算太黑的夜色包裹着的她:“好久不见。” 这些年蓝珊越发高挑,身材也变的丰满起来,一身旗袍包裹着玲珑有致,她扯着画着红唇的嘴角笑了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故人了呢。” 我抿着嘴不说话,跟她相反,我当时最愧疚的时候日日夜夜都想遇见蓝珊,跟她说声抱歉。 可哪有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你过的怎么样?”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她。 蓝珊踢了踢自己的细高跟,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悲喜:“也就那样,尝遍人间冷暖,误入风尘辗转。” 误入风尘辗转。 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心尖上,我怯生生的开口,想起来那时候无助的蓝珊:“对不起。” 蓝珊轻笑了一声,擦的打火机的光点燃了香烟。 “说这个做什么,错也不怪你。”蓝珊好像习惯了这样在冬天里,穿着单薄的衣服,也要露出来仪态万千。 我把自己的衣服拉开给她裹上去,蓝珊拉了拉没有推开,她一口烟喷在我的脸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以前从来都不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蓝珊拽着我的衣服瞧了一眼,眉眼弯弯:“还是名牌的,怎么是工作了吗?我记得你好像跟我一般大,二十了吧。” “没有,大三,要毕业去实习了。”我如实的说道,蓝珊那浓重的妆容总是掩盖不住自身的那些倦意的,我摸了一把她的手腕:“你该少喝点酒,多休息。” “果然,你继承了你姥爷的衣钵?”蓝珊一点都不意外,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把玩着另一只手上的玉镯子。 冬天的风一直凛冽,尤其是夜晚更甚。 我冻得瑟瑟发抖,可依然不想提出来先走,这个情况下不适合提补偿。 “看你那身子骨。”蓝珊轻笑着把我给她的衣服解了下来,“我都冻的习惯了,再大的的风都不觉得冷。” 她是那种受尽磨难的让人心疼。 蓝珊拍了拍我的肩膀,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不得不说,这些年你长成了一个很有魅力的家伙。” 我转头看着她抱着双臂优雅的朝ktv里面走去,她是里面的公主,这是我同学告诉我的,听说她的身价曾经炒到一万块钱一夜。 “听说啊,那珊姐的花样可多了。” 同学以为我开了窍,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怎么,看腻了咱们苏大校花,也迷恋上这种风尘女子了?” 真是扫兴,一提起来苏婉婉我所有的念头都清空只剩下了流冷汗。 那个冤鬼,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一边一边跟着自己说着,突然发现包厢里面的温度低了不少,那是作为鬼医的职业素养。 阴气,有东西在这个ktv里。 我拿出来手机看了一下,不经意之间居然到了半夜十二点,我有个同学说要去找人再拿点果盘,他开门的顺档里,我看见外面飘过一个脚不沾地的女人。 她也穿着暴露的衣服,只是一眼我就确定这ktv里面这东西绝对不会少。 要不就是风水关系,要么就是有人天性招鬼,就像是唐佑佳能招病鬼是一样的性质,更可怕的是后者——专门用鬼来伺候客人。 “等等,我有事情失陪了。”鬼医可以晚一会儿,但我要出去看看,到底哪里最可疑。说不定到时候我可以带着毛小乐来捉鬼,这里面可都是艳鬼,看样子停留的时间也都不久了。 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因为有了阴阳眼,我看到了常人看不见的画面,公共卫生间可以说横尸遍野,吊灯上是晃晃悠悠挂着的死鬼,厕所里面是被人摁进去溺死的鬼魂。 他们都在特定的时间显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都像是被人固定到上面去的,他们的魂魄走不了。 按道理来说,死了这么多人那警察应该早就能查得到,可我在县城里面一直没有听到类似的消息,连失踪人口都没有报。 我默默从厕所推了出来,说了句无礼冒犯,还请见谅。 这是对鬼的一种尊敬,我已经习惯了说着这些话。 这个ktv源头应该出在老板手里,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场子,不可能任由别人胡作非为。还有这鬼魂,基本上占据了整个ktv的夜场,它们沉迷着,用各种手段骗取人的精气。 倒霉的人若是看得到他们,必定会认为是桃花运来了,这种可悲的思想。 我匆匆跟同学们告了别,出门打车要走。 我还没有打电话时,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司机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小哥,要走吗?” 我本来觉得有些怪异,这个出租车司机未免也太认得准了一点,但是很快我就被自己的想法给说服了。 毕竟拉一个人,晚上的价钱是翻倍的。 这个念头直到坐在副驾驶上,我才知道自己的第一直觉真的太准了。 这个小哥有问题,还不是一般的有问题。 我上车走了没有多久,就发现他原本顺着我指的路走,却在快要到街道口的地方立马掉头,直直的朝西边的地方走去。 “师父,你是不是搞错了?”我问出去这句话的时候,就听见这个车体发出了十分怪异的声音,咣当咣当—— 我本想说些什么,一转头看见这司机竟然是个鬼。 他的脸完全腐烂了,上面的蛆虫在皮肤里面钻来钻去,我当下就掏出手机来准备应急,那司机转头朝我一笑,软体的虫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他的裤子是空着的,那蛆虫就顺着座位我往这儿爬了过来。 我准备拨号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你想要怎样?”我冷下声音问它,司机不说话只顾着转头朝我笑,车子开的歪歪扭扭,我也看清了这个车原本的面貌。 这就是个报废车,车的内部结着蜘蛛网,还有一些黑褐色的东西。 惊悚还在延续,这个司机的头很怪异的一直往后转着,咔擦咔擦,好像是头骨破碎的声音。 我往车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座上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鬼,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满面的蛆虫。 我攥紧着拳头,压制住心中的恐惧。 “你们要害我性命?” 回应我的只有那怪异的响声,这种沉默还真的能逼死人,我看车子开的不是特别快,准备拉车门逃跑,发现怎么都拽不开。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简直是要疯了,二话不说就开始猛砸着车窗上的玻璃。 没有鬼来阻拦我,幸好穿的衣服多,我砸开一个洞之后就开始猛烈的踹。这个车不是一般的报废车,我几脚就踹开了门滚了下去。 车子歪歪扭扭的继续走着,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荒郊野地。 这里是外环跟村子的交界处,五里之内连个毛人家都没有。 街边的路灯整整齐齐的亮着,因为这外环刚修不久,这时候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 我一个人站在街头,一直觉得那人把我带到这儿必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而且还没有阻拦我下车,这个是最值得怀疑的。 难不成,这儿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不成? 事实上,我有一次猜对了。 先一开始远远的就看见街灯一个一个挨个的熄灭,当时我的心里面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往后面一步步的退着,不知道那隐匿在黑暗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东西。 我只是个鬼医,就算是现在来个小鬼想要杀我,我都反抗不了几下。 对,我身边还有一个保护我许久的厉鬼呢。 可现实往往很残酷,厉鬼这东西对付鬼可以,对付半死不活的人呢?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再往前面走也是望不尽的黑暗。我弯下腰,手拄在膝盖上大喘着气。 我听见了一种好像是抬不起脚来,用鞋子摸着水泥地的声音,朦胧间我看见那黑暗里面有着更黑的东西。 或许是还没有灭掉的灯光照进去微弱的光线。 也许是神的眷顾,我头顶这盏灯没有灭掉,在一望无际的夜色里面,只剩下这么一点光源。 我看见那东西时,只觉得双腿发软。 那不是鬼,因为他有影子,可是那也不像人,且不说满面的血疙瘩长齿獠牙,他身上的肉没有一块是好的。 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哪辈子的霉运,居然碰见这东西。 小时候我也看过僵尸片子,二猴子那时候跟我也讲过,这世界上僵尸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东西。 它们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无魂无魄却脑力惊人,智力比寻常人要高十倍以上。 这东西……就是个怪物! 西行至山西 实际上,我真的是孤陋寡闻。也不知道是电影里面骗人还是物种惊变了,我捂着嘴巴大气不敢出,可是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我敢确定,他一定能看见我。 难道在这儿等死?我这危险都要逼近了,怎么保护我的东西还不来?难不成他今天不在我身边走了? 那怪物就是抱着让我死的想法过来的,只觉得眼前一花,胸膛上瞬间就像被炸开了一样。 鬼医对尸体,简直没有金手指。 我鼻子里还有嘴里面的血都争前恐后的往外涌,我终于能体会到毛小乐肋骨断裂时候的感觉了,至少身体稍稍一动连气都出不了。 什么叫战五渣? 我最后所有的意识全都是那些什么,死了这可真不怨我这样的想法。来生我要是真的可以选择,一定不会当鬼医。毛小乐,我还真是最早一个先死的人。 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肿了,鼻子呼吸也十分艰难,我稍稍一动唐佑佳就在我身边转醒过来,带着惊喜的目光飞快的跑了出去:“医生医生,快过来!他醒了!” 唐佑佳还真是蠢,难道没有看见我脑袋上面那个红按钮吗? 值班医生被请过来先量了量体温,又开始换了输液瓶,唐佑佳追着问我:“你想吃什么?红烧鱼?米粥?” “病人刚醒,暂时不可以吃东西,检查之后才能进食。”医生冷冷的说道,唐佑佳的脸慢慢变得通红,最后有些抱歉:“我不知道的,对不起啊。” 我想我一定是经过了什么非人的折磨,明明是断了肋骨,但是为什么我浑身上下都包满了纱布。 不过,老天爷是眷顾我的,我没有失言,还坚强的活着。 毛小乐没有在我真的挺意外,她那个着急的样子不应该会自己跑掉啊。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唐佑佳肯定要告诉她的。 我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把我送过来的,奈何我嗓子干的发不出声音,轻轻一用力便觉得肺的地方像是针扎一样疼。 血光之灾,我应该出门看看黄历。话说回来,我的仇家没有弄死我,一定很伤心吧。 付家又或是……除了付家之外,我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被人仇视的东西,因为付家人知道我姥爷教我医鬼之术,并且听付云海说我姥爷还是当时最有天份并且最肯吃苦的学生。 他一定不相信,我姥爷不把书交给我。 我闭了眼睛,早该提防的,那天龙迎跟我说了句斗药,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付家对我有杀心,而且正好是东北角的凶灾方向。 这些现在只能是推测,但是付家绝对是最有嫌疑的人家,至于张家,我没有见过,也没有打听过他家事情。 应该是安分守己,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的东西值得考究。 我这两天活着真是没有多少意思,唐佑佳时不时的跟我说说话,其他的时间里面都是我一个人静静发呆,然后陷入昏睡。等着唐佑佳过来,喂上几口米粥也就过去了。 是不是当时我的祈祷被老天爷听见了,我曾经说我想累到爬下,结果我就被人打到趴下了。 毛小乐来看我的时候,还专门买了一大束的鲜花。 我说话声音很是沙哑,但总比不能说话要强。 “我是被一个怪物打到的,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找那东西的好,太可怕了。”我说着,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总感觉有记忆断片了一样。 毛小乐歪着脑袋了朝我眨了眨眼:“我就没有打算去找腐尸,我知道现在的力量太弱小了,所以我去了趟茅山。”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这两天怎么没有看见你。”我了然,这两天我问唐佑佳她去了哪里,连唐佑佳都摇头,我生怕她也中招了,整日里来担惊受怕。 毛小乐拨弄着那花,说道:“我师伯说,我师父注定要葬在那个地方,因为要平复那里面的怨气,直到九九八十一年之后方能去投胎。” 我静静的听着,对这件事情我没有说话的权利。 因为,徐老头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应该问清楚的,而且也应该明白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去。倘若我当时留意一点,把徐老头子拽回来…… “我没关系的,你也不用想什么安慰的词汇。”毛小乐以为我的沉默是在准备安慰,其实不然,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毛小乐把自己的胳膊伸了出来,我看见那小细胳膊上面点着一个红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想起来那古代宫廷里面,说什么守宫砂,这东西跟电视上演的十分像。有些猜测的问道:“你回茅山,点了个守宫砂?” 毛小乐的脸瞬间就绷起来了:“这可是入门弟子入选才能点上的朱砂。” “入门弟子?”我对这个带着时代感的词汇感觉到了好奇,毛小乐跟我解释道:“我是我师父在外面收下来的徒弟,茅山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模糊,这次点上这个痣也就证明认可我的地位了。” “你这么优秀,你们那边掌门还挺嫌弃的?”我摇了摇头,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徒弟,简直都要乐死了,虽然很任性。 说起来收徒,鬼医到了最后如果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接位,大可以多收几个徒弟,然后从中选一个出来。 但如果这个人心术不正,那师父担任的因果报应可是无法衡量的。 “茅山的道术分好多种,我想要学到高级的,就只能这样了。”毛小乐似乎有些不太喜欢这个正门正派,说起来为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对他们影响不深,只知道是一群没有多少人情味的家伙。” 如果茅山有了劫难,他们一定不会就去救陷入苦海的人,因为保证实力才是主要的。 “我师父如果不是遇见了很棘手的事情,断然不会回去。”毛小乐给我削了一个苹果,给我的时候突然噗呲就笑了出来:“你这个样子真像埃及木乃伊。” “你见过?”我笑着问她,毛小乐嘟着嘴反驳我:“我从电视上看的还不行啊!” “我早就知道你要出事儿。”许晴看望我的时候,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是仙家说了,这劫帮你渡不了。” “我只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谁弄过来了。”我摊了摊手,都已经在这个医院住了半个月了,学校的人在qq群里面都以为我失踪了呢。 许晴坐在我对面的床上,她看了看一边的垃圾桶猜到:“小乐过来了?” “对啊,前一段去茅山了,那小丫头现在越来越像是个小大人了。” 许晴对毛小乐很是看好,经常打问她的消息,我对小乐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像是哥哥但也没有哥哥管这么多事儿的。 “我怀疑啊,那人不是正道的。”许晴回答的是我第一个问题,她分析是只说了一句话:“腐尸那东西,就是邪道干出来的,一般的人没那么狠的心。” “邪道?”我在死人沟的时候,听那个老道士说过,很多邪门歪道都想要那本道书。 也许我可以带着毛小乐去看看?这地方确实很能锻炼人的实力,只是付出的东西太多,如果不是能通天入地,断然不敢再去。 许晴淡淡的回应着我:“这太极有阴有阳,道术有正有邪。正道救人,修的天地灵气,邪道养身,修的是万物生灵。” “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知道一点,没想到都是真的。”我想起来书上说,拿着活人练尸,做小鬼。 许晴叹着气看了我一眼:“我没跟你爸说你这事儿,怕不好解释,毕竟我们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至少在背后我们的阵营跟他不同。” “你会与我为敌吗?”我知道许晴可怕,只想安安稳稳的当我的鬼医,可现实看起来并不想让我那么如意。 许晴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这个,我还真说不上,如果有一天你跟我站在了对立的那面,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我没有说话,许晴抬眸之间盈盈波光,有些水润的眼睛里面带着柔和:“我不想,让你落到别的对敌手里面受苦。” 许晴走了,她关上了屋门,这个屋子有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鬼医到底算是正,还是邪,可能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他们恨不得让所有的鬼都消失在人世,而我的职责就是救助他们,将阴阳牵扯到平衡的状态。 有因必有果,我就是维系因果的那个人。 倘若有一天,我跟许晴站到了对立面会怎样? 得患得失是个问题,但会让人想的更长远,许晴跟我其实并不一样,她可以选择救或是不救,这件事情说或是不说,有些像是牵引者。而毛小乐就是实施者,我跟她们都截然不同。 我越来越烦躁,看来被锁在一个屋子里面,真的会产生怀疑人生的事情。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医院的?毛小乐跟唐佑佳闭口不提这件事情,许晴好像也不是那个带我回来的人。 小护士们说我是自己来的,然而我对那段记忆没有任何的片段。 是我身边的守护者带我回来的吗?守护者,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跟了我两辈子也不知道图了什么。 真想知道自己有多大的福气才能换来这样一个得力助手。 我梦见过一身红衣的女人,也梦见过一袭纱质的白衣,她们都背对着我的,朦胧而美丽。 应该是个女人吧,而且是很有漂亮的女人。 漂亮…… 蓝珊,我该去找她吗,她那副堕落并且喜欢沉沦的样子,有些像盛开在荒野的罂粟。 我记忆里面喜欢穿白裙子的小姑娘,最终走丢了。 我没有再梦见过蓝珊以前的样子,或许吧怀念真的已经没有用了。 出院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一身的伤再怎么治也留了一身的疤。 那是像指甲划破的样子,坑坑洼洼,因为整日的麻醉,我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拉上了卫衣的拉链,看见太阳的时候心里面的雀跃就像出了笼的鸟,我终于自由了,不必躺在床上每天思考人生了。 许晴要生孩子了,我爸竟然带着她去了港台,许晴给我发过微信,那是一片蔚蓝的海洋,她穿着红色纱裙笑的一脸灿烂。 当妈妈的女人,好像都很幸福。 “出院没能请你吃饭啊,红包发给你,虽然你也不缺钱吧。那我就祝你出院以后平平安安的,少出点这种见血的事情。” 许晴的语音是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发过来的,我那时候还在睡梦当中,许晴直接转账给我一个888的红包,我有些好笑的觉得她越来越迷信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个冤鬼,还能带着苏婉婉的身体上来。”我看见苏婉婉端坐在我家沙发上时,一时错愕,在口袋里面攥紧了双拳。 那苏婉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发又染了回来,把头发拉的又直又长,她转过头来,笑颜如花,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苏婉婉回来了。 可是不是一个人,再怎么装都不像。 “我这不是接到消息就来看望你了吗。”苏婉婉说着站起了身子,她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礼盒:“诺,礼物。” “我跟你很熟?”我怕那里面又爬出来什么东西,不管怎么说我身边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苏婉婉撇了撇嘴:“看着话说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因为你这个朋友的身体认识的,就算是为了你朋友送的吧。” “你拿走吧,我不需要。”我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我爱惜自己的生命,自然要远离这些个妖孽。 “哎呦喂,我真是……”苏婉婉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我直接进了卧室就关了门,希望我的书还在。 苏婉婉还在外面敲击着门,一边敲还一边喊着:“我跟你说啊,这东西可是贵着呢!你要是不收,你肯定会后悔莫及的!” 我当鬼医,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我没有见过? 我以前一直堆在家里面,也是唐佑佳偶然提醒我的,如果这样做,迟早有一天这些宝贝会暴露在大众视野前的,到时候我说不定还会被扣一个盗取国家宝物之类毋须有的罪名。 毕竟,从土里面挖出来的都是国家的。 所以,我就拿宝贝们去换取我需要的信息,那些鬼魂也乐意的很,他们若非是探听的对方是个懂道法的行家。其他的普通人,无论是各种暗示或者偷听,在鬼魂面前想要守住秘密真的很难。 这样也就可以确定一点,既然我能这样想出来这个点子,说不定别人早就想出来了。 毛小乐跟许晴都有做防窃听的手段,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毛小乐给我画了张别扭的黄符,用着上好的朱砂红公鸡血,她说让我叠成三角挂在胸前面。 “是保命符吗?”我看那符篆上的画法,跟老头子给我的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毛小乐二话不说就踩了我一脚,我跳了起来躲到一边:“你干嘛?” “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等级,画不出来保命符吗?”毛小乐扯过我手里面的符纸,“看见这个安没有?” “这是怕你走夜路撞邪,才让你带上的,虽然不顶多大用,一般的小鬼小妖是不敢近你身的。” 毛小乐指着那符尾给我解释道,听她说起来小妖,我想起来她家养的东西还真不算是少。 “对了,你家那两个小妖精,还能养熟吗?”一开始我就不是想让毛小乐养那东西,狐狸不像是狗,那东西就是以狡猾出名。 毛小乐点着头:“那可当然了,亲的不行,两个小娃娃我带出去别人都说长得好看呢。” 我见她都这么说了,也就放了心:“那黑子呢?” “黑子啊,长胖了不少,佑佳姐姐经常去给他送吃的,买的东西都比给我的多。” 毛小乐居然还跟一个狗来比,我揉着她的脑袋:“你想吃什么我请,今天出院应该去接风洗尘的。” 唐佑佳要照顾她奶奶,听说最精生了一场大病直接去了市医院。 不过这样也好,唐佑佳不在我也可以多休息几天。 毛小乐带我来了一家烤肉店,这家店应该是新开的,在我住院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家。 “上次佑佳姐姐带我来过,她手艺特别棒!”毛小乐算是唐佑佳的真粉了,比起我来还受欢迎。 我们点了一堆的东西,我翻着面前的白菜:“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毛小乐扎着一块薄肉片,吹了半天一口吃到嘴里。 我想,应该去山西看看,哥哥他们电话经常打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去姥爷家看看,顺便查点东西。”我说着,把白菜刷了一层的甜面酱。 毛小乐双眼一亮,带着兴奋:“那个,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带你去做什么?”我在面前的架子上放了几片萝卜,“你要是去了,黑子怎么办,小狐狸呢?” 毛小乐叹了口气,有些兴趣缺缺:“我想去看看,能教出来你这样徒弟的姥爷是什么样子的。” “我姥爷不在了。”我淡漠的说道,这已经成了事实,我早就接受了。 毛小乐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我知道的,以前你说过。但我就想去看看,而且我怕……你路上会有危险。” “这个你放心,我这是临时起兴,除了你之外我没告诉任何人。” “那,那这边就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吗?”毛小乐的小脸有些委屈,我只能低着头,如果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定真的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黑子还需要喂,火车上是不允许带宠物的。”我生硬的拒绝着她,毛小乐最后耸拉下脑袋一言不发,直到这顿饭吃完才一抹嘴:“我去让我师叔喂着,小狐狸我能带走,他们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不是我……”其实我怕我过去之后看见的那一幕我会受不了,因为泽哥那时候就好像瞒着我什么事情一样,这一段时间更是消声灭迹,朋友圈一切的亲戚都好像是达成了一个莫名的协议。 我不知道任何关于那边的消息,这让我担忧中有些焦虑。 “算了,你有身份证的吧,今天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就准备走吧。” 毛小乐听我这么说,有些意外:“就这么着急吗?” “我这段时间就趁着学校还有假期,去上一两天就要赶回来,带你出去逛逛也好,过去不管听见什么还是看见什么,都不要乱说。” 我生怕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东西会出现,鬼医这东西如果真的像是表面上这么好就没有人会抗拒了,更何况付云海的介入让我更加的害怕,如果他去了我姥姥家核对情况。姥爷的几个徒弟都是一问三不知,那么我就成功的暴露了身份。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不知道关于龙迎的传闻是真是假,凡是接触过他的人评价无一不是心狠手辣,那院子里面死尸遍地,付老爷子一直都是帮凶。 一名成功的中医背后定是有千千万万的病人为他铺路,付云海随意摸了摸我的手就能得知我体内的隐疾,说是不可怕那一定是假的。 “是你姥爷家出了什么事情吗?”毛小乐在路上追问着,我摇着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希望只是我的胡乱猜测吧。” 我们买了票是晚上八点的火车票,等着夜晚一点多左右就会到达临汾,然后早上十点坐上去安泽的车,慢慢悠悠又是半天的时间才到达我姥爷家。 姥爷家这个镇子,再怎么变还是有以前的味道。 毛小乐没有来过山西,在安泽县城的时候就大呼小叫说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漂亮了。安泽的变化这些年确实很大,小时候跟着妈妈来时,安泽这个地方还都是低矮的平房,那些有钱人才能盖得起的二层小楼鹤立鸡群,如今已经是平地而起的高楼,风景区,空气比起来我们县城要好了很多。 没有雾霾,这里的天还是蓝色的。 我到了姥姥家时,我姥姥正拿着一个小簸箕往外走,她看见我的时候十分的意外:“参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我看着这个院子,没有什么变动,跟我姥爷在时候没什么两样。 我总会是有种我姥爷还在药方为人抓药的感觉,可是现实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药铺已经封了,里面的药品都蒙上了一层灰。 “这个姑娘是?”我姥姥看着毛小乐很久了,我一时语塞只好说道:“这是我那边亲戚家的一个妹妹。” 毛小乐年龄太小,说朋友大概不可能,说道士我并不想把我们的身份拆穿。在别人眼里面,我希望我还是那个普通的党参。 “我舅舅他们呢?”我想了许久,我哥哥不在家如果是上班那倒是很有可能,舅舅跟妗子开着摄影楼,他们不可能不在家的。 我姥姥本来折豆角的手抖了抖,她看了看窗外:“他们有点事儿,去了外地了。” “真的?”我有些不信,姥姥重重的点头:“是去了外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家里面,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吗?”我姥姥天生就是乐观派的人,在印象里,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总是笑呵呵的扔到了脑后。 可再怎么乐观,这样孤零零的过着余生总是会感到凄凉。 “那可不,年轻人嘛都有工作,像我这种老人啊也就能在家里面养养花,喂喂阿猫阿狗。”姥姥看向一旁睡在煤火炉子边的黑猫,那是我姥爷生前养的大猫下出来的小崽子,那一窝一共五个,唯独这个最瘦小的活了下来。 我想,这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姥姥跟姥爷就一直是如果不是天塌下来的事情,我都得瞒着你,怕你担心,怕你路上花车费。 他们为了子女、病人,担忧了一辈子,可老了只能守着这个空荡荡的家。 “不过你也不用操心了,我常常去你姨姨家串串门,也不闷。”我姥姥站起身子来,敲了敲自己的腰椎:“咱们今天吃闷面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说着不等我同意就蹒跚着出了门,毛小乐拽了拽我的袖子问道:“这是你姥姥吗?” “你刚才没听见?”我心里面正烦着呢,毛小乐点点头,又指指一旁的彩色照片:“那那个就是你姥爷吧。” “跟我姥姥站在一起的,不是我姥爷还能是谁?”我看着照片上定格下来的笑容,觉得心酸极了,以前姥爷可是最疼我的。 “我看你姥爷是长寿的面相啊,他多大?”毛小乐有些疑惑着问我,我看向她,她便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姥姥挺年轻的,就觉得你姥爷应该不会大到哪里去。” “73。”我知道毛小乐是好意,她听了我的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盯着那照片看了半响:“咱们出去转转吧,我一个客人来这儿,还没买东西呢。” 毛小乐在火车上就别别扭扭想要买东西,我觉得自己手上提一路万一没有车座岂不是要累死,就一直没有同意,原来她是打算给我姥姥带东西。 “不用了,我家没那个习惯。”因为家里面平常就是人来人往,只是都是因为疾病来找我姥爷诊治的,先一开始串门的还会那点东西让我姥爷喝,但我姥爷绷着脸都送了回去,还跟乡里乡亲的说道:“如不是逢年过年的,平常串门拿东西就是看不起他。” 这一句话,导致每次过年的时候,我们西屋能备上满满一屋子的礼品,核桃露酸奶八宝粥,这类东西每次多到数不过来。 “那……那不好吧。” 其实我多少是有些讨厌那种走来走去拿礼这种串门方式的,好像没有拿着礼品就好像自己穷的没钱一样,但如果拿了一般穷人家可能会稀罕,稍微有钱的人家礼品什么的在普通的日子里面随意就能买,这些庸俗的事情在我姥爷家就很少发生。 度化水猴子 姥姥擦着我姥爷的照片,毛小乐还正扒着自己碗里面的那点东西,她没有吃过自然觉得十分好吃。 “你就多吃点吧。”我盛了一勺子在她碗里面,这家伙说是出来见世面来了,我总觉得这是过来蹭吃蹭喝了。 “我姨姨家,都没事儿吧。”我看姥姥变得不爱说话起来,她点了点头:“都好,你也别惦记了。” “姥姥你跟我说实话,我舅舅家,是不是出事儿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刚刚去厕所的时候专门看看舅舅家的东西,好像里面很久没人打扫一样。 姥姥坐在椅子上念叨着:“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就不要瞎猜疑了。” 她越是这样说,我就越觉得她们在瞒着我。 “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外孙子,所以你们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不通知我了?”其实我并不愿意说这样的话,显得很是身份,可如今,不这样说下去,姥姥是不会告诉我任何有关的消息的。 姥姥眯起眼来看看我,叹着气摇摇头:“要是真有了事儿,还能不告诉你?你放心吧,姥姥家这儿一切都好,你好好回去上你的学,没事儿可以跟姥姥打打电话。” 姥姥说起来这个,又是一阵叹气:“以前啊,你姥爷在的时候你还知道打个电话,你姥爷一不在了,家里面的电话好久都没有响过了。” 我有些愧疚,那个电话姥姥他们用了很长时间了,在我记事起这个电话号码就没有被改过。 “我在那边,有点忙……”在医院里面住着的时候,我也不敢跟姥姥说话,生怕自己的言语暴露了现在的处境,姥姥一直是很敏感的人,但她一向都放在心里面不会说。 我想起来我那个亲妈,她好像一直都想要从我的世界里面消失不见一样,如果不是我提及她,她都要把我给忘了。 “我妈,她过得怎么样?”我顿了顿,补了一句:“我想听实话。” 姥姥摇了摇头,以前满面笑容的她只剩下一堆的回忆还有往事,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老去,一脚踏进了棺材里,还有的已经入了黄土。 “你妈啊,就是个犟脾气。以前我都说了,该往下的都放下吧,以前怕这个怕那个,现在什么难做什么,钱是有了,家呢?” 我妈一直没有找人再嫁,我甚至连她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儿子? 好歹我也是我妈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孩子。 “她现在在哪?”如果可以,我想去看看她。 经历过了生死存亡,总是想起自己的亲人,想要看看她们的样子。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情,我愈加觉得自己过得和刀尖上舔血有什么两样,都是危险至极,不要命的挣钱。 当黑社会还能有金盆洗手的机会,而鬼医,除了死亡别的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她应该在海南吧,听说想要去考察什么项目,管她呢。”姥姥放下了照片,蹒跚着抱起了黑猫:“你没事儿就早点走吧,在这儿留着也是没什么意思。” “你是在赶我走了?”我觉得姥姥这样十分的可疑,要说这样是正常的,那这世间估计就没有不正常的事情了。 姥姥解释道:“我打算去你老姑家看看,好些日子了没有去过他家。” 姥姥抱着那猫说道:“这猫啊你姥爷养了没多久就丢了,前些日子自己又跑回来了。” 我知道了姥姥想对我说的话,她明显是为了保护我。 虽然我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毛小乐看见我背着书包准备走,跟出来的时候还不太相信:“我们才刚来没多久,要去哪?” “你不是想要去转转吗,我带你去看水鬼。” 这有条河名沁河,这儿的水最深的地方谁都没有到过,这面有个地方叫蹬尸滩,往往在这河里面淹死的人,他们的尸体都会慢慢漂浮而过直到这里才显现出来。 除非有沉尸,沉尸分两种,一种就算是凶杀一种便是水鬼。 水鬼的尸体往往几年才会流到蹬尸滩边,或许是一件破旧的衣服,也或是一根洗刷过的白骨。 蹬尸滩的旁边是一户老伯,他少说也有八十几岁,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要到蹬尸滩敲了敲,看看有没有水鬼找了替班人准备投胎转世,看看有没有一时间失足落水淹死的人。 “你说带我去看水鬼,难不成让我去捉?”毛小乐一路上猜测着,其实我只是想去江边看看风景而已,以往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在河畔上散散步,或者在没人的地方大吼两声。 姥姥的驱逐让我莫名有一种有家不能回的感觉,今天我们只好去找一家旅店休息休息。 毛小乐应该是看出来我的压抑了,她到了河边就一直安安生生不来打扰我。 说真的,有时候就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那时候姥爷告诉我为了需要的人而活,所以姥爷为了这目标一直活到他临终之时。 而我呢,我为了什么? 鬼医已经渐渐让我感到了麻木,看见那些熟识的陌生鬼魂,我总想只要熬过了三个钟头就可以安心的睡一觉。 也可能是没了新鲜感的缘故,我对这个一向都很追求,不为别的就为了发现一点能活着的意义。 “毛小乐,你为什么活着?”我问她,毛小乐正拿着河边的石头往水面砸,听见我这个问题开始安安静静坐下来沉思起来:“我啊,为了变成比我师父更厉害的道士而活着。” “那如果,你变成你师父那样,你还会有目标吗?”我很好奇这个问题,毛小乐突然就笑了出来:“你明明比我大,但想的事情为什么那么的片面呢?” “我说要变成比我师父更优秀的人,但优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是怎么定义的你知道吗?”毛小乐说着,很有哲理的样子,河边的风吹过她的发帘:“就因为没有这个定义,所以才会去想好好找一找。这也算是,没有白活一趟吧。” 我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对。” 我们来到山西,单纯的就是想看看姥姥而已,至于水鬼我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 我跟毛小乐往河的尽头走去,也不知道在哪,枯草碧水蓝天,听着毛小乐一蹦一跳说着以前跟师父闯江湖的事情,我有点羡慕。 “等等。”毛小乐一把拦住我,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上一秒她说因为一个两毛钱的馒头打架,下一秒就一脸的严肃。 我锁着眉头不知道她闹哪样,毛小乐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在呼救。” “你听错了吧。”我平息凝神,连风的的声音都听见了,就是没有她说的呼救声。我有点慌了,毕竟道士跟我这个白天的普通人是不太一样的。 “我没听错,你跟我来。”毛小乐拽着我往河的地方走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说,这里应该是被大人们明令禁止来的地方。 毛小乐指着那水中间的一点说道:“那里有水鬼!” 我看着水面上她指的那块地方有些气泡不停的往上吐着,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可以这样的灵验。 毛小乐掐起了手决开始叨念着,我听见五湖四海三江水,之后就开始噼里啪啦的默默念叨着,应该是背的很熟所以猛地一听竟然分不出来那些字到底念的是什么。 只见她眼一闭一睁,我看见那湖中心的小地方好像正在往起浮这什么东西。那玩意圆圆滚滚的,先一开始是一团黑色的东西,当时我就明白这小丫头把水鬼从河里面给逼出来了。 水鬼跟常人差不多,只是脑袋有些大,而且身体普遍都有些胖,像是吹起来任他膨胀的气球一样。 他的眼睛在外凸着,保持着死亡时的样子。 这水鬼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上还穿着学校的校服,他趴在岸边看着我们一脸的惊恐。 “这个水鬼在这儿有些年了。”毛小乐一眼就下了定论:“我跟它有点缘分” 毛小乐看着水鬼那张泡胀的脸,我听见她说有缘分,心脏一缩率先说道:“你不许再养东西了,尤其是这个!” “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毛小乐嗔怪着,然后慢慢声音变小:“他很像一个人……” “算了今天就算上你我有缘,我渡化一劫吧。”毛小乐说着四处找寻,从地下找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手指头深深的扎了下去。 她吮在嘴里面,朝下跑去。 我一愣生怕她心底太软,被这鬼东西给拽到水底下去,毕竟这水鬼老人们从小就说,要想水鬼投胎必先找着替死鬼。 所以老人们一般都不喜欢让自家的人到淹死过人的地方,就算是浅水滩上也觉得晦气。 这并不是老人们在哄骗大家,我记得小时候这儿就有个婆娘,那时候没有洗衣机,家家户户都去浅水滩上洗衣服。 那婆娘图离家近就到了自己门前不远的死水滩上,听说那里面最深的地方才到了膝盖处,可偏巧就那么点水,就把活生生的人给淹死了。 我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不相信的,跟着那些小孩子们凑到尸体旁边看过一眼,那女人里面的惊恐,脸上全都是淤泥,他们家的亲戚就扑在她的脚下痛哭着。 从那天起,我信了水鬼无处不在,只要它认定了你是替死鬼,那若非有贵人相助,其他必死无疑。 正当我迟疑要去拽毛小乐一把的时候,那小鬼直接就出了手,我眼睁睁看着毛小乐直接被拖下了水,脑袋里面唰的一片空白。 这边的河水不知道多深,只见河边的涟漪未消,毛小乐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从小对水就有种恐慌感,尤其是这样深不见底的河流,可如今毛小乐…… 我大喊了几声,一看形势不对我刚要伸脚下去准备试试深度时,见毛小乐从我旁边的地方钻了出来,手上提着那恶心八岔的东西。 毛小乐把它往陆地上一扔,说来也奇怪,那东西立马就变成了一只尖嘴猴腮的东西。 “这是什么?”刚才她明明是提上来的那个水鬼,难不成它就是水鬼原本的样子吗? “这就是那水鬼,因为前生做了孽,这辈子才有此一劫。”毛小乐甩了甩头发,本来自以为很潇洒,没过多久就嚷嚷着快要把人冻死了。 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包住,毛小乐叹着气:“我本有心渡你,让你不必受杀伐之罪,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毛小乐说着,语气越来越重,最后一巴掌打在了那水猴子的脑袋上。 她挤了挤手上的口子,见了毛小乐的血,水猴子明显害怕起来。 道士的血一般都至阳至纯,能被点了红痣的人更甚,毛小乐的血能辟邪。这邪门歪道的东西,自然是看见毛小乐这点东西就要绕道走的。 她一把抓过那猴子,提着它就摁上了猴子的脑门,只听见水猴子一听惨叫,额头上冒起了黑烟。 毛小乐又开始悼念咒法,水猴子发出来婴儿一般的哭声,毛小乐想都没有想就跟我说道:“捂上耳朵,以免它蛊惑你心智。” 我点头刚要照做看见她的耳朵,觉得有些不妥:“那我捂上了,你自己的呢?” “我有咒法,不怕。”说着她又往水猴子脑门上摁了一滴血,又是一声惨叫,我立马就开始捂耳朵,婴儿的哭声慢慢减小了,我看见那水猴子开始全身都在冒黑烟,毛小乐松了一口气。 那一阵烟雾的背后站了一个才到我们腰间的小男孩,看模样还算是清秀。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他给毛小乐跪了下去,一个劲儿的磕头,想来是在这儿待的年代长了,所以见了生人就想往里面拖。 毛小乐就任他磕头,知道第十个的时候才让他起身:“以后你要做个好人,记得千万不要学道。” 那小男孩点了点头,转身就朝那河里走去,走到对面的岸边时朝我们招了招手。 毛小乐瞬间就虚脱了下来,她靠着我的肩膀,手指头冰凉。 “你这样迟早得折腾死自己。”我没好气的说道。 “不会的,我会好好活着的。”毛小乐虚弱的摇着头,她靠着我的肩膀看了那河面许久,缓缓说道:“其实我渡他是有原因的。” “我以前有个好伙伴,他是我师伯的徒弟,我跟他见过没有几次,但一直心心相惜。”毛小乐说起来往事,我就抱着她想用自身的温度来温暖她,毛小乐就是在我怀里面笑,她说:“我记得在我罚跪祠堂的时候,他还给过我馒头吃,小时候很调皮,什么事情都不懂,还喜欢添乱。” “他比我大了七岁还是八岁?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他的样子有些像那小鬼,当然不是说那副鬼样子,是他原本的面貌。”毛小乐叙述的时候,我还真的把那泡的发胀的鬼魂跟她所说的什么师兄联系在了一起,难不成还是个胖子?但后面听了她的解释也就了然了些。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为了很简单的东西就会记一辈子?”毛小乐歪着脑袋问我,我否认道:“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啊,能把最快乐的事情都给记住。” “他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去世的。”毛小乐突然苦涩的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对我好的人,好像都不得善终。” “哪里。”我揉着她水啧啧的头发,暖的差不多了拥着她往河岸上的地方走,她没有抗拒,整个人都陷在了回忆里面。 “我记得我师兄跟着师伯下山历练,回来的那天。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整座山都是雾蒙蒙的。雾里面,还有漂亮的彩虹,师伯就是从那彩虹底下回来的,他说:‘阿乐,来接你师兄回山。’” “那是我最早接触的死亡了,没有见最后一面,也没有什么遗言。”毛小乐叹了口气,“算了这就当做是最后的告别吧。” 我没有接下她的话,只想着这里的旅店不好找。 我们顺利的找见一户农家,半夜里,我生怕买不上车票便从手机上购了回程的票,毛小乐躺在那木板床上,话语间有说不清的失落:“唉,还不如不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当时可吵着闹着要来的嘛。”我笑着反驳,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等下一次回来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那时候,我又会跟谁一起来,以什么样子的身份呢? 我一路颠簸,刚从山西回来,这店门还没开多长时间,龙迎就不请自来了。 他不问我要做什么,却只是让我给他添茶倒水。没过多久,店里面又来了一个陌生的人, 来人的眼神犀利无比,目光从我身上划过,最后放在了坐在我身后不远的龙迎身上。 龙迎慢悠悠的还喝了口茶,对于来者似乎早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终于来了,省的我找你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也大致是明白了。 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但看样子好像是跟龙迎有着什么过节一样,这也就说明龙迎把他的仇敌引到了我这里。 “那个,你们先聊……我去楼上。” 此时的气氛十分诡异,一个是不知名却带着杀气的人,另一个是我这已经知道心狠手辣的龙迎。 我尴尬的朝他们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龙迎从口袋里面拿了盒烟,一身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紧绷的肌肉十分显现身材,这个小哥虽然有气势,但明显没有龙迎这点资本。 我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要约到我这里,我故意走的很慢,时不时回一下头,只见龙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怎么,你们张家也被偷袭了?”龙迎的话里多少有些戏谑的成分在里面,来的小哥一听,冷哼了一声:“怎么,我就是来问问这个新来的鬼医懂不懂规矩,你们付家要做什么?” “难不成,你们联手了?”他们这些人找过来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我来回只是两天的功夫,听他们这个话好像是这县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一样。 “少废话了。”龙迎眉眼一凛:“他这儿有我在,你休想动一步。” 我站在楼梯边缘,这个地方两个人都不会看见我,但是我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龙迎跟张家,似乎没有联手并且还是仇敌的样子,那么毒死黄家的也就是两个家族其中的一个。 “果然。”那人不屑的哼笑着:“我说他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医生怎么一来就占了鬼医的一席之地,原来背后是靠山的。” 龙迎没有反驳他,只是冷冷的开口:“还不赶快滚!” 我被这个阵仗弄得摸不着头脑,前一段时间龙迎对我还蛮横无力,今天跟张家人说话怎么好像处处护着我一样? 等等…… 他为什么要护着我?而且看样子,好像张家误会了我跟付家的关系。 我心里面咯噔下一下子,瞬间就明白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阴谋了。 龙迎早就知道我藏在楼梯上偷听他们说话了,索性直接开口叫道:“别藏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应该问问你,为什么要对张家人说那种话吗?”我无比仇视龙迎,他这么做无疑是将什么都不知晓内幕的我,推向了深渊。 龙迎手里面的打火机把玩着咔吧作响:“因为,鬼医的身份遭到了冲击,如果你没有一个稳重的靠山,会被针对的。” “这不针对我,我不想知道。”鬼医的身份,遭到了冲击? 龙迎轻笑一声,摊了摊手,满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该说的我都会说,听不听,也就是这么一遍。” “鬼医分中医跟西医,你也知道在阳间西医的冲击就比较大,在阴间,西医又充当着器官贩卖者的身份。” 龙迎说起来器官,也算是了了我这么些天不知道器官在哪买的疑惑了。 “最近县城里面来了一伙很奇怪的人。”龙迎的眸子眯了眯,他看向我:“这群人,好像在刻意撩拨我们中西医在阴间的地位,并且再让我们中医自相残杀。” 龙迎翘起了腿:“你也知道,中医为了较量,弄了个什么几十年一度的斗药,胜者为王,败者轮回。” “离斗药的时间大约还有三年,这三年可以说比较和平的,可是黄家被毒杀了。” 龙迎第一次提起来黄家的事情,我听他这个话倒不像是他们做的,可张家明显也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啊。 “我们曾经怀疑过你,但偶然发现你居然是跟我们主子是一脉的人,这才作罢。本想要去查查张家,结果张家这两天长子去世了。” “死了?”我万分的惊讶,难怪刚才张家的人气势汹汹的来找我:“他也是被毒杀的吗?” 龙迎摇着手指头说道:“要是毒杀,张家只能认自己技不如人,而不是一副受了屈辱的样子。” “那他是?” 我有些疑惑,如果不是付家做的事情,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被虐杀的,听说体无完肤,还是被吊着一口气送回去的,舌头被割了,眼睛被挖了,手也给剁了,全身上下被贴满了草药。” 龙迎叙述的我是心惊肉跳,到底是怎样的人,会这般的残忍? “那他们,为什么会直接找我呢?”只一点让我很不解,我不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每天医医鬼,累积的经验也屈指可数。 龙迎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个,大概是有人放出了风声吧。但,张家肯定更怀疑我主子这边了,毕竟……我可是心狠手辣的人呢。” 同生共死的敌人? 龙迎戏谑的笑着,似乎对这个头衔很满意。 送走了龙迎我陷入了沉思,他临走时跟我说:“三年之内,付家绝对不会动我。”这一点,我应该可以相信吧。 那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曾经真的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一个病秧子,一个小可怜,我曾经想过可以要做姥爷那样医术闻名的人。 冥冥之中都有天注定的结局,因果循环苍天也不曾饶过谁,我现在的处境谈不上是一种幸运而是被人推着将结局走向更加残酷的一面。 我心里装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它们分割出来就像是散乱的碎片,一旦连接在一起我想象不到那种画面该多么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像是一张蜘蛛网一样,把我们这些本来毫无关系的人黏在一起,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真是个可笑的词汇。 我不敢把命放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但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靠山。 张家与世无争的性子不适合硝烟,如果真的同龙迎所说,我们现在的处境那可真是危机四伏。 许晴又给了毛小乐任务,说是她休息的差不多了也该动动了。 这次要去的地方又是一个偏远村落。 我把事情的大概都跟毛小乐说了一遍,她本来睡眼朦胧一瞬间变得光彩熠熠,里面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去!我去,我肯定出色的完成任务!” “许晴说了,这次任务并不好做。”许晴说,这东西她身为仙家确实出手不太适合,那是一个养尸地,有家人起坟走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尸体发生了变化,没有腐烂便已经是不好的兆头了,还长出了指甲,以及獠牙。 这种事情他们家人应该是有愧疚之心的,所以一直没有声张。 “在没有任何与它相遇的实战经验,胜利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你要用实际来证明”。 我看着毛小乐,只想提醒她这种事情不能掉以轻心。 被那腐尸踹过一脚的疼痛似乎还在,一想起来便觉得十分扎心。 “你放心啦,我肯定会好好完成的!” 我毫不留情的把她那点老底放在明面上:“你是一个只会是黄符的道士,你师父也说了黄符只能算是入门级的。” 她原本骄傲的笑容慢慢定格,复杂的看着我。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小乐。一定要切记,不要沾沾自喜,你现在哪点本事连你师父的十分之一都还没有学到。” 毛小乐的表情最后恢复了平静,吐着舌头朝我笑:“知道啦!” 我摇了摇头:“大战在即,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不要说我打压毛小乐的志气,经历过腐尸之后我就想了很多,这尸体不同于鬼,鬼可以打到消散,而尸身则需要一定的手段。僵尸之类的东西,它是有一定自我思想的,敌是千变万化,而毛小乐则是一副经不住磨练的血肉之躯,要她管这件事情,并不是说把她这条命都给压进去。 “对了这次我也去。”唐佑佳还没有从市医院回来,想来是病重到无力回天了吧,唐佑佳现在有钱,不用再借来借去,也能让奶奶接受更好的治疗,这样就算是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你去做什么?”毛小乐有些不解,“难道不要店了吗?” “唐佑佳不在,她不在我就没生意,还不如看着你点……这样我也放心。” 毛小乐撇了撇嘴,显然有点不高兴。 我真的怕她受伤,魂体给人最大的伤害主要还是人的魂体,而那些东西则是实打实的砸在身上。 更重要的是,这就是一道门锁,说不定我可以研究出来下次看见腐尸如何对抗的办法。 我们乘着车去了那个小村落,他们家人各个都是西装革履,但现在却都是满面愁容。 毛小乐在路上跟我说了,她说僵尸成形,一定会先吃自己的子孙。 前期葬在养尸地的后人家都会富贵满盈,这家人还算是有点良知,知道把祖宗早点移出来,有的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最后的结果都得命丧黄泉。 毛小乐本来欢天喜地的过去,谁知道看了一眼那棺材就往后退了两步,顺便把我也拉开了距离。 “你们……也太过了。”毛小乐摇了摇头,“恕我不能给你们破阵。” “搞什么,钱不够吗?”一个打扮的妖艳的女人呲笑道,可能看着我们两个人年轻,以为好欺负。 这个僵尸,比毛小乐想象中的要难了许多。 毛小乐干脆也就实话实说了:“你们家最少靠死人发财,发了三辈放上,这僵尸都快成型了,你们中间肯定是要死一个的。” “你骗我的!”一个男人扑过来握紧毛小乐的肩膀,那手指抵着肩骨,像是要扣进她的衣服一般。 我用把这男人的手指头给掰开:“请你放尊敬一点,另外,你们是求人的态度吗?” 毛小乐有些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明明年纪小小,可是气场强大:“你自己心里面很清楚,别骗自己了,有这点功夫还不如赶紧想办法,找别人吧。” 说完对着我霸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走党参。” 毛小乐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那男子如一具失了魂魄的空壳一样,瘫倒在地,那种刚才的目光满是惨然,他慢慢捂起脸,我知道他落泪了,虽然不太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看毛小乐久违生气的样子,我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你们就等着,买棺材吧。”毛小乐甩开了他的手,这次却停在原地没有走。 “我们还有希望吗?”另一个年轻的男人闷里闷气的问道,毛小乐冷哼了一声,估计已经忍不住去打压他。他万一想不开做了什么无法挽救的事情,本来顺应因果,结果被我们横插一脚成了冤大头这就亏大发了。 “有。” 我觉得这一个字,承担了太多的东西,那种责任就是一摞摞的包袱,沉淀到压弯了腰。 毛小乐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很是坚定,她看了看这么一群人说道:“钱跟命,你们要哪个?” 众人想都不想回答道:“命,自然是命重要。” “那家破人亡呢?”毛小乐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家破人亡跟死一个人,又有多大的差距? 毛小乐摇了摇头:“算了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这件事情很棘手,说不定会死人的。”毛小乐在路上跟我说道,我们还没有走太远,后面那群的人哭声悲痛不绝,不知道是在哭自己的祖宗还是哭的自己。 可现在的我不能,我无比的珍惜现在我所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那种死里逃生的余威,依然让我心悸。 “说不定,我们两个人真的能逆转乾坤。”我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软成了就劫难。 “那你得帮我一个忙,我们说不定就能拿下它了。”毛小乐到底是心善,她迟疑的说道。 我点点头,顺从她的意思:“好,只要你说的,我就照做。” 我们原路返回时,看见他们的目光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毛小乐一脸的傲娇她说道:“你们需要帮一个忙,这样我说不定可以制服他。” “什么忙?”男人这次并没有表现太过的激动。 毛小乐看着那男人,半响才说到:“用你一点血这无所谓吧,毕竟你是跟这僵尸最亲近的人了,要是他醒过来死的第一个绝对会是你。” 对于这些,我一概不知,本来就是陪同毛小乐来的,顺便看看这僵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往在电影里面看见的那些,似乎都是一把桃木剑,一把糯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符篆。电影一般都是根据传说而来的,在现实中相遇这种事情更是少之又有。 男人相对比之下,自然选择前者。 毛小乐可一点都不客气,让人跑去拿了碗,折叠刀子顺着男人脉搏剌上去的时候,男人的脸都变了。 “不……不会死人吧。” 其实我也捏着一把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割腕自杀的人比比皆是,她割腕取血万一弄不好了搭上去一条人命,我们还得背官司呢。 男人放了满满一碗血之后连站都站不稳,嘿呀嘿呀的被人搀扶着,在人群中间有些扎眼的毛小乐说道:“今天肯定是做不了法事的,日期不对,明天再掀棺材盖。这期间,你们不会让我们重新返回去,明天再上来吧。” 那群人现在只想保命,毛小乐这阵势闹得轰轰烈烈,他们也便唯命是从。毛小乐这个要求,他们七嘴八舌的就开始嚷嚷着,要我们今晚上住到哪里。 “我也不要什么宾馆,只希望离这个棺材近一点……弄个帐篷,这你们可以做得到吧?” 帐篷?!我看了看这周边,这是什么地方,前不着人后不着地的,我是跟着你出来做法的,好歹你让我睡到正常的地方吧。 我张了张嘴想问毛小乐我怎么办的时候,她便对着那些人开口:“今晚上你们就远离这里吧,晚上不管有什么声音,你们都不要出门。” 她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沓的符纸:“这个东西,你们睡觉放在胸口。” “这是什么?”本来嚣张的女人看见毛小乐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明白这种事情十分棘手,但对于这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还是带着并不相信的态度:“鬼画符吗?” 毛小乐的脸瞬间就阴沉下来,我捧着符篆看了看,虽然笔力不足,没有老头子写出来大气有余,但是这个样子已经很是不错了。 “请你放尊重点,这个镇魂符,如果你不信大可不必按照我说的做。”毛小乐顿了顿,随即仰脸笑了出来:“如果你们可以看见自身的火焰,以及周边的情况,那么一般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火焰已经可有可无,因为自己的气运都在被你们的祖宗所汲取,而那些蠢蠢欲动的鬼魂,正等着夜深人静阴气大涨之时,夺去你们的命脉当替死鬼呢。” “当然,我不确定你们发生了这种情况,还会不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毛小乐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我帮是肯定帮过了,但你们接不接受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里面。” “我今晚要帐篷,还有村子里面的人都搬走,只需要今天一夜而已。”毛小乐提的前者我倒是明白一点,毕竟有什么动静她都可以随时应对,第二点我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有些难办。 果然这家人露出来难堪的神色,一个个的接过符结结巴巴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带头的男人也就是直系的重孙说道:“让村民全都搬走,这有点不大可能吧。” “你希望出人命吗?这种事情,很难办的,如果真的闹到了警察局,吃不了兜着走的都是你们啊。” 可是若真出了这种事情,我们能逃得了干系? 男人只能说了句经历而为,毛小乐立马打断了他:“不是尽力,是必须。” 我跟毛小乐晚上睡在一个大帐篷里面,毛小乐在天一黑就往帐篷上面贴了许许多多的符篆,然后才钻进来。 那些人好酒好菜的摆了一个帐篷,我啃着烤鸡腿看着气喘吁吁的毛小乐:“做完了?” “嗯,至少咱们今天的命是保住了。” “这就是僵尸?”我们的帐篷外面正冲着的就是那口还带着黄土的漆黑棺材,这帐篷的门是透明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没有丝毫的光亮却还觉得棺材十分的惹眼。 与鬼身上带的东西不同,它自身散发出来的东西不是阴气,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心烦意乱,甚至于想到种种死状的煞气。 毛小乐点了点头:“其实这东西并不算少,只是被当时道法十分了得的能人异士给早早了断了,这个属于近几年的,而且这个地势非常遮阴。” “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这个村子里面的人都有一种病态的感觉,而且上了年纪的居多。也就是因为这个,阳气镇不住它了,所以很危险。” 许晴说了她们仙家不好插手,这东西也只能道士来处理。 “你能解决吗,不行的话说就不要逞强。”我想起来那天心惊肉跳的画面,说道:“不知道腐尸跟这个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一点?” “当然是腐尸。”毛小乐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腐尸是人活着之后受尽折磨,自身带上怨气,死了之后还不让入土,在半空里吊上七七四十九天,这其中还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总之,就是腐尸厉害。僵尸,就是死了之后风水不对形成的。”毛小乐啧啧了两声,“不过这两样东西还是有点区别的。” “比如?”我有点好奇。 毛小乐盘着腿说道:“僵尸好歹认亲,不过他认亲只限于要吃肉喝血,腐尸已经算是六亲不认了。” 正当我们说着,注意力完全从棺材上放到了我们所讨论的话题,外面的月亮地照着棺材亮亮堂堂,我有些迷迷糊糊,毛小乐撑着脸已经快要睡着了。 我马上就要熬不住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漆黑的影子蹿了过去,那种瞬间头皮就乍起来的感觉让我心脏猛地跳动的数下。 “毛小乐!”我推了推她,眼睛紧盯着那棺材,毛小乐立马清醒过来双眼中满是警惕。 “我刚刚看见有东西窜过去了!”我这话音刚落,只看见那棺材板子一下子掀起了两丈多高,在半空中划了两个圆圈,砰的一声又回归了原位。 四周空荡荡的,那个棺材板子慢慢滑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四周十分的刺耳。 “这……”我有些觉得懵了,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就像是被捂住了一般,全部都被迫听着那棺材的声音。 毛小乐的脸已经接近了煞白,她哆嗦着嘴唇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把剪好的纸人,那碗男人放的血就在我们的身边。 “它,要出来了吗?”我想不到今晚上的状况会这么凶,当时满心都是一个就不应该让毛小乐来的想法。 那是煞气,直逼心脏的地方,让人窒息,让人觉得自己被黑暗所包裹,永无光明的感觉。 毛小乐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月光,喃喃了一句:“可千万不要出事儿。” 今天正是十五号,月满之日,乡下的天气总是湛蓝如洗,满天的繁星,皓月当空并没有消散几分诡异的气息。 她端来碗,念叨着法咒把纸人都泡浸在血里面。 说来也奇怪,纸本身沾了水也属于轻飘的东西,毛小乐放纸人是往上面一浮立马就沉了下去。 她的额头上密密匝匝布满了汗珠,我这个鬼医与她的行业算是隔行如隔山,对于这些更是一窍不通。 我不敢说话,生怕分了她的心,外面的响声越来越大,直到砰的一声棺材盖子掉了地。 里面有个东西直直的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棺材里享受着月光的照料。 我听见一种咕叽咕叽的声音,有些像是久远之前的锯子割木头的声音。 “他是在叫人。”毛小乐看着原本沉在血底的纸人直直的从血里面露出头来,一共是十个纸人,那时候在场的也只有十个人。 僵尸没咕叽两声,血里面的纸人就会冒出来一个,到了最后竟然一个连一个的都靠在碗边。 那僵尸叫了许久,我也明白了什么镇魂符的作用,正当我们都要以为结束的时候,一个人从东边的地方缓缓走了过来。 她走的踉踉跄跄,目标的地方正是僵尸无疑。 毛小乐碗里面的一个纸人竟然重新沉了下去,登时毛小乐张嘴就吐了口血。 “小乐!”我一把拉住她,她胳膊虚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时不时咳嗽两声都会溅出来嘴里面的血。 毛小乐指着前方的地方,不停的喘气,我听见她一直在念叨着去,但是去哪里一直吐出不出来。 现在人命当先,这副危机的情况,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你等着。” 我拉开帐篷的拉链就冲了出去,这个人正是在今天气势嚣张而凌厉的女人,她的双眼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我斜着从僵尸身边穿了过去,在不远处的小树林直接抱住了女人就往后拖。 那女人的身子是僵硬的,身体冰凉,穿着薄薄的睡衣,我摸上去的时候浑身打着寒颤。 我摸着那脉搏,一瞬就明白了,没了魂。 这女人果然是个不怕死的货色,她的胸前空空如也,脖子里面挂着黄金的项链子。 我狠狠的掐了一把女人的胳膊,她紧紧盯着前方没有一点反应。 这僵尸所作所为就是在挨个叫魂,估计女人的魂就在这周边,估计因为害怕或者其他原因就藏起来了。 我拖着女人想要往帐篷的地方走,只觉得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背后觉得煞气立马变得浓郁起来了,耳边的阴气呼呼的吹着。 只觉得两个肩膀的温度越来越低,并且自己身体里有东西在慢慢流逝着。 该死的! 我知道不能回头,慢慢屏住了呼吸,僵尸跟腐尸不一样的,估计这个影视上的不能坑人。 果然,我一屏住呼吸煞气就少了很多。 我生怕惊动了僵尸,慢慢拽着女人走,让我最不放心的事情最终发生了。 女人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头,眼皮子也睁了睁,我直接竖起来女人捂住她的口鼻不顾她的挣扎转身就跑。 女人呜呜的像是要说什么,我回头一看僵尸还在懵逼着大气一松,趁着跟女人说道:“不想死的,就赶紧屏住呼吸。” 我把女人平安的带回去之后就看见毛小乐倒在了血泊里,那碗已经破裂了,里面的血也流的到处都是。 毛小乐趴在地上,胳膊头发上面沾着全都是血。 我扔开女人就把毛小乐提了起来,晃了晃她,毛小乐睁了睁眼睛朝我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毛小乐,毛小乐,你怎么了!”我拽着她的脉搏,摸上了上去觉得她脉象虚弱了不止一点两点,“怎么了?” 毛小乐甩了甩胳膊,迷迷糊糊中跟我说道:“没事儿,你放下我来。” “你别管了,咱们走!”这法事我估计做下去,毛小乐的命都得没了。 毛小乐摇了摇头:“会出人命的。” “你管他们做什么,咱们先去医院,你这样不行。”我掏着口袋里面的手机,一旁的女人抱着腿已经快要哭了, 毛小乐拍开我的手,强迫着自己睁眼:“你让我看看她的情况。” “我跟许晴打电话,要不让她找别人好了,咱们不管了。”毛小乐需要休息,并且还需要治疗。 我不明白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中,毛小乐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在拼命的压制着什么。 也许是僵尸,也许是僵尸以外的东西。 我背上毛小乐就要走,那女人滚爬着就拽住了我的衣服:“不,你们不能走,我们会死的。”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太冷漠了,有些冷漠的不像是我。 往常我就算再怎么厌烦,也会蹲下来问问,到底怎么样了。 毛小乐在身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咬着牙挣开了女人的手,不顾她哭天喊地就往外面跑。 “听我的,把呼吸屏住。”我低声的说着,那个僵尸就站在原地动都不动,我说完这句话就屏住了呼吸,毛小乐一直在说,“放我下来。” “你都这个样子了,你在这儿能做什么。”我低吼着,毛小乐不能死,我要好好照顾她。 毛小乐她笑了笑,我听见血液涌动的声音:“你说过,要帮我一个忙的。” “忙你什么?”我停下来步子,毛小乐说道:“借你身边厉鬼用用。” 说完这句话,她狠狠的吐了口血,只觉得从我耳边擦过温热带着血腥的味道。 我,我不知道怎么用它。 我皱着眉头,听见毛小乐的指示:“把我放回帐篷。” 我看了看那僵尸,毛小乐又这般的执意,见我没有动静,又咬着牙重新说了一遍:“把我放回去。” “你会死吗?” 我转头问着虚弱的毛小乐,她顿了顿摇摇头:“我要做个,像师父那样优秀的人……我的目标还没有到,怎么会死呢?” 我转身回去又钻进那帐篷里面,临了看着那些符篆觉得有些讽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终有一天我会叛京离道,我一个鬼医……除了靠着药材过日子,这事情,我怎么都没办法插手。 毛小乐靠在帐篷边闭眼休息了很久,睁开那双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我再次担忧的看着她:“你会有事吗?” 毛小乐摇了摇头,对着那女人说道:“你出去。” 那女人又冷又吓,直摇头。 毛小乐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出去!” 女人的声线都是颤抖着的,眼圈红着:“我出去会死的。” “滚出去!”毛小乐拿着身边的残碗就砸了过去,那女人尖叫了一声,吼着杀人了就跑了出去。 毛小乐朝我一笑,解释道:“她身上,有东西。” 我没说话,毛小乐把自己的中指放在手里面,眼睛一闭,狠狠一咬伸出来手,那指尖上一小块的皮肉都快掉下来了。 “我师父说……你身边的鬼魂,并非凡物,我早就知道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儿要出……所以。” 毛小乐有些抱歉:“对不起,我没有能力,只好……只好利用你。” “你快点,解决完了,我们去医院。” 毛小乐伸着手,我忙着凑过去,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你不是一直好奇身边的东西吗?今天你就能看见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当中看见韵狐,正如这个名字,她就是一只狐。 毛小乐到底是怎么将她逼出来的我不知道,只看见月亮之上的地方,有道似曾相识的白光。 毛小乐闷哼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吐起了血,我的面前出来了一名女子,不说女人是因为觉得这个形容实在是太过埋没她的仙气了。 只是,她很喜欢血腥的样子。 “你想死吗?”女子吐出来的字,很冷,毛小乐被她向死人一样提了起来,掐在手里。 毛小乐两个眼睛已经翻白了,我看情况不妙,直接冲上去就把毛小乐拽了回来。 那女子只是用淡然的目光看着我,我拍了拍毛小乐的脸,谈了谈她的鼻息,脉搏很微弱但是还活着。 “恩人。” 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称呼,她看了我许久:“好久不见。” 我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一点印象,缠绕了无数梦境的白衣女子的背影,与她重叠,只是她的身份依旧模糊。 “你是……” “韵狐。” 黑猫望月 这名叫韵狐的姑娘貌若仙子,那肤色白如初雪几近透明,红唇点绛,轻启唇齿依稀可见两边梨涡浅浅:“公子受惊了,其余的事情交给韵狐就好。” 她的眼神凌厉,又飘到毛小乐的身上,似是有些不屑,转身离去白衣翩翩。 “这就是那个厉鬼?”我有些不敢相信,但相对于现在,毛小乐的身体最要紧。 那韵狐不知道什么来历,我前脚刚走,只听身后一阵巨响,那僵尸的哀嚎声响彻大地,直上云霄。 毛小乐已经没了声响,我打了120的电话,咬着牙往路边的地方背着。 这一晚上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在毛小乐的病床前守了一宿,只知道手术做了一个多小时,说是肺部有了什么损伤,总之一口子忽悠人的官方话。 毛小乐的小诺基亚响起的时候,我从她的身边惊醒,那边的男人一开口便是恩人左恩人右的,我皱着眉头看毛小乐有些难受的样子,索性拿着出了病房。 “你是?” 我看了看那手机上,并没有什么备注,听声音倒是有些像昨天那个胆小怕事的男人。 “啊呀,我是小马啊,就是摆脱您收拾我太爷爷的小马。” 果然没有错。 我揉着眉心,大概也知道这通电话是要说些什么了。 “我太爷爷的事情,是不是告一段落了?您二位可真是神人,我今天早上过去只看见那山野二里之内连个枯草都看不见,那僵尸早就化为齑粉,那……我们这小命,是不是保住了?” 姓马的男子或许不知道,它太爷爷用永世不得超生换来他们这几辈子富裕的生活,现如今这镇物已除,若是不注意,用不了多久便会几世的因果现世现报。 “还有事情吗。”我打断他的侃侃而谈,比起来现在,我觉得屋里面那个被他们这群人用完的道士,已经被抛之脑后。 毛小乐应该是动用了什么手段,逼着韵狐现身的。 不过,从一方面来说……我竟然这么晚才知道自己身边藏着这等的极品。 对面的男人吃了瘪,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问道:“那个,这法事费用,得多少钱?” “你有多少钱?”我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毛小乐,现在她还吸着氧气,让她说话真的不现实。 他怔了一瞬,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也就,小二十万吧。” 我明白,他根本没有给我说实话,只是怕我要多罢了。 “这样吧。”毛小乐已经虚弱成这样了,钱这种东西说明白了就是一种负担,也是一种因果。 做法之人,从来不开口说要具体多少钱。 毛小乐现在有我做护盾,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不缺钱这种东西。 他静静的听着,我能听见他有点激动的呼吸声。 我顿了顿,想了一个不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看着办吧,拿出来点钱去做慈善,数目多少按良心来定。” 这也算是帮毛小乐积了福德,也为他自己垒了阴德。 “就这个吗?”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看见玻璃门后面的毛小乐似乎是皱了皱眉头,匆匆忙忙说了句,你自己随心办就挂了电话。 “毛小乐?” 我推门进去,看见她的样子,摁下了床头上的呼叫按钮。 我很少守在医院照顾一个人,我爸有许晴,唐佑佳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以前的毛小乐有师父,可现在没有了后盾就只能变成我了。 她用力的睁着眼,我能明白她看见第一缕光之前的感受,就像是劫后重生。 毛小乐眯着眼看向了我,我看见她肩膀耸了耸,眼角的地方有透明的东西慢慢滑落。 医生过来的时候,她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弄懂,就被遮挡了视线。 病人的情况良好,得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笑,平平淡淡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毛小乐。 她也一直在看我,可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佑佳提着熬着青菜的小米粥过来时,看见毛小乐眼圈都红了。 我知道她们两个关系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段时间照顾店也要辛苦你了。” “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呢。”唐佑佳不知道那有多么惊险,我们走的时候也未曾告诉过她我们要去做法,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我跟毛小乐都达成着共识,一个将唐佑佳排除在这条路之外的共识。 我微微一笑,可能是这几天肌肉太紧绷的缘故,连笑都变得不自然了。 “也没什么,就是出了点差错。” 唐佑佳把保温箱放在床头上,我转身问她:“你奶奶怎么样了?” 她一怔,眸子垂了下去:“不太好……我奶奶说毕竟是给人打工的,让我回来看看。” “如果还需要血灵芝的话说,我还有点粉。”这东西只能延年益寿,但却是不能保命。 唐佑佳摇了摇头:“我知道,医院说了这病都是拖下来的。年纪大了,也没办法做手术,我……听天由命吧,谁都得经历这些不是吗。” 我哑口无言,只觉得突然间我们都变了。 云淡风轻吗,也不知道这是种自暴自弃还是真的看开了。 也算是一种成熟吧,虽然方式有点残忍。 我们都在成长,在这条路上,一边奔跑一边遗失着最重要的东西。 “吃点东西吧。”唐佑佳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珠,拆开了保温杯,只觉得屋子里面一下子就四处飘香。 我讪笑着看了看毛小乐的眼睛,见她垂涎三尺的样子说道:“佑佳的手艺又好了,你赶紧把身子骨养好,到时候能吃饭了就不用输这个破葡萄糖了。” “在此之前啊,你的那份就交给我来吃就好了。” 毛小乐看着我,嘴巴咧了咧。 唐佑佳只是背对着我笑,转身给我小碗的时候,嘴角还有没有掩盖起来的笑意。 我们谁都有伤口,只是不想说。 有时候静想一下,我们几个就是在这个表面无害却残酷的现实中抱团疗伤的狼,不敢信任,却又没办法离开。 “你出来一下。”我拽了拽唐佑佳的衣角,毛小乐已经合了眼,她太累了,这次的意外正好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我放下喝的只剩半碗的粥,唐佑佳摸了摸毛小乐还在输液的手,朝她笑了笑便跟着我来到门外。 “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总是住医院。” 我还没有开口,唐佑佳便急匆匆的把自己的疑惑都丢了出来。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好。”这是出于一种保护,知道的越多,承受的东西便会越多。 我们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团没办法解开的雾,越趟越混,说不定最后连自己的模样都分辨不清。 “最近店里面,也要拜托你了。”我靠在墙的一边,我希望在毛小乐一睁眼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我。 不想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总是感伤往事,迟早一天就会停滞不前。 我知道那种一睁眼孤孤单单的感觉,那时候脑子里面满是以前的事情,跟在姥爷身后的那段时光,以及每天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没有希望没有光。 “你要去哪?”唐佑佳张口就说道。 我摇了摇头,细细一琢磨便笑了出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唐佑佳的脸唰的就变红了,拽着自己衣角一下子收紧,咬着嘴唇半响说道:“万一,你要是死了的话说……我得工资可怎么办?再说了,我也不会看病啊。” “你放心,我就是担心毛小乐啊。你也知道,她师父去世也不久,连个惦记她的人都没有,还是个小姑娘,不该承受那么多。” 我感慨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能是休息的太久了,一想到要去药店就有种排斥的感觉。” “我不会看病啊……”唐佑佳怔了怔,随即说了句:“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心肠好。” “心肠好?”我有些错愕,把手放在了口袋里:“也许吧,我也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可惜,好人的代价太大了。 “你只需要每天进去打扫打扫卫生就好,另外看看药店里面有什么异样。” 现在县城的四大家,一家没了,一家也出了差错,我跟付家的关系有些难分难解。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而那股势力是否已经盯上了我。 局势越来越不明确,一种叫做杀机的东西,随时就会燃起。 到时候,这个县城看似风起云涌,内里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另外,如果有人过去找我的话说……你就说,我有事离开县城了。”这算是一种逃避吗?在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也没有可以拿出来的借口,我宁愿藏起来。 办法总是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 “好。”唐佑佳没有再说些什么,我想起来她奶奶的事情:“等毛小乐好一点,就去照顾奶奶吧。” “过段时间,我就会把奶奶接回来了。”唐佑佳扯了扯嘴角,我明白这个接回来的意味。 我默然看着她许久,能看出来她伪装的坚强,就像是头受了伤的小狼,还倔强的站在高地上。 “人嘛,总会有这么一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我只能说上这么一句,不算是安慰的劝解,唐佑佳点了点头:“我想好了,在奶奶活着的时候,我会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如果,死在他乡,就把她烧成一把灰,散在故里。” “我先进去了。” 我是个很容易被情绪感染的人,眸子沉了沉,看见毛小乐的瞬间又换成无所事事的模样。 “没想到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不久我被腐尸揍成狗,现在你被僵尸整成植物人。”我低笑一声,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太过巧合。 我发现,我跟毛小乐在一起,总是会不同程度的受同样的伤害。 苏婉婉被九世怨婴附身那次是,这次又是。 “喂,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就是相克的人。”我开玩笑的说道,毛小乐颤了颤睫毛,睡得并不安稳。 医院的阳台上,不知道是哪个病人养的多肉,正在并不算是暖阳的光芒下沐浴着。 我搬着它瞧了瞧又安稳的放在了原位上。 我把医书搬到了医院来,当然是那些很普遍市场上可以买到的书籍。 医院的护士小姑娘每次看见我,都很好奇的看几眼,然后用很佩服的眼光来说几句赞扬的话。 小护士挂着吊瓶跟我说道:“你妹妹可真幸福啊,有你这么暖的哥哥,寸步不离这儿。”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低头继续看着。 小护士依旧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中医这个行业啊,不好做的。很多学这个的,都半途而废了,背的药太多,还有什么方子之类的……唉呀,总之很麻烦的。” 她见我始终不说话,最后只好讪讪地退了出去。 医生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毛小乐这个伤并不重,而到现在也没办法彻底醒过来。 毛小乐的眼神一直很朦胧,带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空灵。 我曾在这个病房的夜晚睡觉时,梦见过一个漩涡,毛小乐就站在漩涡的边缘朝我笑。 那次的梦境直接把我惊醒过来,我看着她一宿没有合眼。 我无从知道毛小乐到底动用的什么法咒,韵狐应该在我身边,只是我不能跟她沟通。难道,要逼着她出来吗?在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就会降临,也许我看不见,但确实能为我解决危机。 韵狐与我之间,定然还有许多故事,前生前世的事情被很多人说成是无稽之谈,可它们确实都变成了因果蛰伏在每个人身边。 毛小乐醒来的那天,外面破天荒的响起了雷声。 三月的惊雷,确实反常。 她就在闪电的一瞬突然睁开了眼,我本是要去拉起窗帘来的。看这雷汹涌的样子,多半是在抓什么东西。 也就是,有东西要修成正果了,这是雷劫。 毛小乐沉吟了一声,因为足足半个月了,她只是天天睁睁眼睛,喂她吃饭的时候都是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着。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许是自己实在是太盼望着毛小乐醒过来了? 当我转身时,却发现毛小乐已经坐了起来。 她看着我的眼睛带着迷惑,半响问我:“这是现实吗?” “你……” 这个天气加上她的样子,实在是诡异,我一时间觉得恍惚。 “毛小乐?”我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拽掉了输液管掀开被子就赤足站到了地面上。 她打量着这个房间,最后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终于回来了?” 她自己有些庆幸的笑了出来,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慌了手脚,立马走过去把她往床上丢。她现在实在是太脆弱了,输了这么久的葡萄糖,另外很久没有活动身体,这么放肆怕是要留下什么病症。 “你怎么了?” 毛小乐顺势一头扎进我怀里,呜呜咽咽的就哭了出来。 她的声音起起伏伏,就像是漂泊在无根海中的小舟一般无助。 我拍着她的后背,喉咙中堵着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她慢慢平静湿润的眼睛看着我:“你知道吗,我遇见我师父了。” 我皱了皱眉头,她应该不知道,死人沟的灵魂是不会出来的。 “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保护我了。”毛小乐拽着我的衣服,顺然收紧,她望着我,有些恳求一般的语气:“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你不要这么想,我觉得你是个小英雄。那僵尸,确实不好弄。”这是我内心的话,不是随口编出来的。 毛小乐摇着头,她抽噎着,头发被摇的散乱。 外面的雨终于哗的从天而降,雷声愈大,闪电的光透过并不算是厚的窗帘照进来。 “有人,想要害死我。”毛小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生硬的抿着唇,“我师父,我师父是去帮我挡灾了。” “等等。” 我听见她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对,徐老头子明明是去解决什么事情,这件事情按道理来说应该跟我有关系才对。 “小乐,你确定遇见的是你师父吗?”我突然觉得这样子问更加的奇怪,转而换了说法,“你是在哪遇见的?梦里面?你确定不是自己的臆想吗?” 毛小乐垂着眼睛,许久说道:“我被人引魂了。” “引魂?” 毛小乐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谁手里有我什么东西,在你背我的时候,我就听到有人一直在叫我。我明知道是引魂,可就是抑制不住那个声音传来的力量。” “我只是猜测啊,你遇见的可能不是你师父。”毕竟苏婉婉的魂还有身体,都被仿造了,现如今真身还被占据了。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那个徐老头子是假的,那么我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的目标,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我,也许是毛小乐。 我并不认为我跟她两个人,值得对手大张旗鼓的来做些什么。 “你刚刚说,是有什么东西落到那人手里面了?”我现在必须,保持理智,并且开始分析。 这个危机,已经不止笼罩在我身上了,它还在蔓延。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唐佑佳。 想到唐佑佳的时候,我脸色一变。 她好像……有几天没有来过了。 “引魂,就是拿着魂体本身的贴身之物,然后加以法咒,把魂体引到自己面前。”毛小乐说着,顿了顿,她忽然眼睛一亮:“会不会,我师父没有死。” “为什么这么说。” 说实话,这个念头我不是没有想过。但那个罗盘上面的血,也不是假的。 道士用一次便会废一条胳膊,那次的法阵持续了许久,两个胳膊徐老头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在那个村子藏起来了。 “不会的。”我沉下心,死人沟里面没有活人必须的的东西,他失血又多。 毛小乐皱了皱鼻子,拽着我衣服的手松了开来。 “你跟我说,你到底这段时间梦见了什么。嗯,去了哪里。”毛小乐没有去过死人沟,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要是她能说出来死人沟的面貌,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毛小乐张了张嘴,半响说道:“我……” 她锁紧了眉头,攥紧床单又松开,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我,我好像……想不起来了。”毛小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拼命的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嘴里面还念叨着:“明明,我明明刚才还记得……我记得我去了,去了什么地方呢?” “不要想了。” 我就知道,既然那个人敢引魂就一定有办法让毛小乐记不清那些事情。 “你好点了吗?身体上面,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看着毛小乐,看样子精神还不错,就是这段时间营养不良让本来就瘦弱的她吗,看起来更加的病态。 毛小乐的睫毛上满是泪水,她一遍遍的念叨着:“我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我问你,你那天到底动用了什么。我身边那个韵狐,你是怎么把她逼出来的。”我尽自己所能把问题给岔开,毛小乐似乎放弃了,她颓废的松下来手:“我只是,用了逼你神魂聚散的法咒罢了。” 什么! 我看着那个身影,心底颤了颤。 我竟然不知道,毛小乐做事会这么极端。 “为什么,难道其他的办法就没有了?”难怪韵狐一副恨不得弄死她的样子,毛小乐抬了抬手:“当时,我是故意的。我那时候,大可以用请神符,但是我没有用。” “为什么。”我追问着,毛小乐垂着脑袋:“我只想看一看,你身边的东西到底有多强大。” 我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缓,笑了一声:“结果呢。” “她是狐灵,千年的狐灵……”毛小乐刚刚还要说下去,眼神中带着惊恐。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感觉到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在急速的下降着,毛小乐攥紧了拳头,双目呲红。 韵狐,到底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东西,并且……不惜让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死。 “够了!”我大吼了一声,毛小乐才缓了些气。 我转身走出了病房,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整理。 很难得,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好的没话说。 整个县城都像是披上了霞衣,金黄的光芒散落在每个角落,毛小乐既然可以活动了,我就不用担心了。 那晚上接到唐佑佳的电话时,我有些惊讶,她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了过来:“党参……党参,快来!” 接着,就是刺耳的尖叫声。 我的心猛地一缩,给毛小乐掖了掖被角就跑了出去。 那天弯月当空,天幕深邃湛蓝,一颗孤星伴在弯月周围。 我跑出医院截车的时候,正巧看见一只黑猫朝街道的那边跑去,只听见一阵车的呼啸声。 不出意外,黑猫的肠胃连着皮毛都被碾成了肉片。 刚才凄厉的猫叫声让司机停下了车,他瞧了一眼那惨状,捂着嘴就在街道上大口大口吐了出来。 一时间街道变得拥挤。 我锁着眉头,拦了出租车就往药方的地方走。 我只让唐佑佳看早上的摊子,这个时候她应该会在药店才对。 原本黑猫的事情,被我当做是场血腥的意外,但更让我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停在药铺的时候,付了钱发现店门紧锁着,我掏出来手机给唐佑佳打电话。 那边的人很久才接通,声音带着雀跃。 “你没事儿?”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唐佑佳带着不解:“我能有什么事情啊,话说小乐醒了吗?” 哪一刻,我突然觉得后脊发凉,慢慢的转过身之后就看见不远处蹲着一只皮开肉绽的黑猫,它蹲在街灯下面望着天空,朝着明月的地方。 “喂?”唐佑佳在电话那头喂喂着,带着担忧的声音:“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看着黑猫,心里面的不祥越加的显然。 “没事儿,小乐醒了。一会儿,你可以做点鸡汤送过去。”说完我就挂了电话,这绝对不是意外。 我打开通话记录,只见我在医院接的那通电话居然是空白栏。 怨鬼拦路 我遇见的事情早就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了,这黑猫我不敢说是被车撞死的那个,但它出现在这儿一定不是偶然。 我从兜里摸着钥匙,正要蹲下身子开开店门的时候,那黑猫竟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扑了过来。 不,准确的是扑向了我手里面的钥匙。 它血淋淋的皮毛擦着我的手就冲了过去,我手里面的钥匙瞬间就被转移到了黑猫的嘴中。 那黑猫瞪着猩红的双目朝我看了许久,我不敢轻易妄动,只见它转过身子昂首挺胸的就朝废弃居民楼的方向跑去。 我的钥匙还在它的嘴里,没来得及多想就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我掏出来手机朝毛小乐拨了过去。 电话的嘟嘟声十分有节奏,响了许久对面才有人接,只是—— “嘶嘶……” 刺耳的声音从电话筒里面传出来,我被震的耳朵发疼拿开手机却发现上面赫然显示开着一个不知名的视频。 里面有个女人垂着脑袋用麻绳绑在了一张很豪华的椅子上面,那人身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衣服了。 我停下来脚步,看着那黑猫逃窜的身影一拐弯消失不见。 这里已经进入拆迁的工程了,四周无人,我环顾一周没有什么动静就看着自己的手机里视频的一举一动。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从视频的右边走了出来,他手里面攥着一根满是倒刺的钢鞭,在白炽灯下还闪着银色的寒光。 这个视频应该是监控或者偷拍下来的,我把音量键加到了最大的地方也没有听见一点响声。 男子把鞭子一伸一展在手里面把玩着,转过头来不知道跟谁说这什么话。 又出现了一位跟他打扮相差无几的人,与他不同的是手里面端着个塑料盆,里面盛满了晃荡的液体。 他照着那女人的头就泼了下去,只觉得那个女人的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她赤着的双脚应该是因为痛苦而痉挛蜷缩起来。 男人背对着我拽起了女人的头发,他挡着我的视线,这个角度只能照到她的一块血迹斑斑的额头。 这个女人指定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是犯罪团伙? 那为什么要把视频发给我呢? 他们的动作因为没有声音看起来滑稽极了,只是这个血腥的一幕以及阴暗的摄影环境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置身处地也很是惊悚。 这里曾经是我跟毛小乐被九世怨婴附体的苏婉婉追杀过的地方,虽然已经是一片废墟物是人非了。 忽然里面的男人狠狠摁下了女人的头,手里面的鞭子甩在了地上,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那个力道仍然让我遐想配上了音。 这一鞭子下去,别说是个娇弱的女人了,男人都受不了。 可是,这些人就是打算把人往死里折磨,那一鞭又一鞭甩在女人身上,拿起时鞭子上还带着肉屑。 血液飞溅,女人已经从挣扎到了重重垂下了头。 那持鞭的男子依然没有住手的意思,我想如果没有那个头套,他已经满脸都是血了吧。 我本想要关掉这个视频转头离开这个地方的,可是我很快发现这个手机不听我的使唤,不管是返回关机都没有任何用。 这个手机还是一体机,上面有很多人的电话号码,我不能扔掉或者砸掉。 我皱着眉头,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先是不知道什么目的的黑猫引路,后是这个血腥残暴的视频,正当着我想法子关机时,令我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人,我很熟识却陌生的很的女人抱着臂从右边的地方缓缓走来。 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貂皮,纤纤玉指拽起了女人的头发,我看的很清楚,那是蓝珊的侧脸。她那高挑引以为傲的身材,那嘴角不知道训练过多少,看不出来情绪的微笑。 蓝珊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的手上还套着一枚白银的戒指,上面诺大的钻石有些讽刺。 我知道有些会所之类的,会很阴暗,毕竟跟着黑道沾染着关系,再怎么漂白都不会一干二净。 这个我表示理解,可是蓝珊这个已经超出了我对她的认知。 她接下来的动作简直让我大吃一惊,连呼吸都要收回。 蓝珊在我心里,不算是个好人,但绝对不像是一个极恶的坏人。 那一幕血腥的让我无法再淡然自若的看下去,她拿着一把像是手术刀的东西,从女人的头皮割下。 手机掉落到地上还在继续着它的画面,她在剥人皮,用那种残忍至极的手段。 我本来想转身就走的,一回头就看见昏暗的地方站着一个像似人形的东西,我心底一沉。 难不成,是腐尸? 我对这东西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害怕,那样凶残并且可以永生的东西。 可相对于来说,那影子自身并没有带着多么厚重的煞气,而且丝丝缕缕并不算是太强烈的阴气。 是个鬼,在我还不能看见鬼的时候现身,定然是有几分厉害的。 “你是谁?”手机的画面依旧继续,我攥紧了拳头看向现在危机最大的地方。 那黑猫应该就是引着我来到这儿的,而目的相比是跟这人有些关系。 嗯,在未知的时候,就先定他为人好了。 我身边没有照明的东西,仅凭着已经快要被乌云笼罩的月亮辨认着。不敢上前去看,生怕那东西突然间的发难,到时候我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不说话,可身子却动了动。 我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视频看样子也快到了尽头,蓝珊提着人皮抖个不停,上面的鲜血已经浸染了她的白袄,从头到脚都是清晰可见的血管动静脉,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着血液,逐渐在灰色的地板上蔓延开来。 只觉得那手机满是刺目的红色,我有些作呕,看视频戛然而止,恢复了往日的屏幕。 我看那人不打算做些什么,便先想着拿了手机打开照明工具先瞧瞧,那深夜里面吓唬人的东西。 刚一俯身,我就瞬间感觉到身子被冷水包裹住了一样,那阴气就像是蚕做茧一样缠绕上来。 我面前是一双赤足,隐约里我可以看见脚背上的血管。 心里面咯噔一下,这东西速度也太快了点。 它来者不善,我不敢起身,生怕看见她那副样子会吓得晕过去。 “帮我。”尖锐的声音由上而出,我一愣,似乎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双留着长指甲的手忽然摁住了我的胳膊,那力道足以让指甲刺入我的皮肤。 什么叫做年年不顺?我这刚遇险没多久,又入了虎口。 夜里起了风,风不算凉却让我全身都更加的敏感。 耳畔是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我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好像要拽下我胳膊上的肉一般。 一抬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印在自己的眼眶里。 在看见那双脚的时候,我大抵就明白了,她就是视频的主人公之一——被害者。 “帮我。” 那声音没有一点情绪,冰冷的如同是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 “帮你什么。”我犹豫着开口,只见那脸上裂开了两道缝,里面白色的瞳仁显露在外,她朝我一笑,那嘴里面竟然没有一颗牙齿,好像是刚被拔了牙一般,牙床都在流血。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出来,并且那声音实在是阴森难言。 “杀了那个婊子。” 我一愣,显而易见,她口中的婊子应该是蓝珊无疑了。 我跟蓝珊的恩怨纠缠比起她来,似乎是小巫见大巫,但根本都是伤害了别人。 我想要从她手里面抽回已经鲜血淋漓的胳膊,她只伤了我的肉皮,但那痛还是钻心。她不肯,越握越紧,给我一种下一秒就会把我胳膊给卸下来的感觉。 “现在是法制社会,另外……这件事情好像跟我无关。” 不负责任的说,我不会去杀蓝珊,甚至于已经不想要掺和这种事情了。我能怎么办?去找警察吗?我做不到。 如果那个视频是真的,我面前的女人也是蓝珊亲手杀的,我又能怎么办? “你不是鬼医吗?”她的情绪似乎很激动:“你不是薄子上面,一直没死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皱了皱眉,事情貌似更加复杂了。 什么薄子? “另外,鬼医是医鬼的,不是说是为鬼做事的。”我冷冷开口说道,虽然有为了还病人心愿而去做其他事情的经历,但那些都是因为心结而已。 这属于仇怨,因果中关系最为难缠的东西。 她的声调瞬间提高,拽着我的衣领就把我给提了起来。 我直视着她的瞳孔,逃?似乎来不及了。 这鬼求人的方式就跟我欠她似的,更多的好像是我跟她结了仇一般。 “人……各有命,你还是听天由命的好。” 我开口相劝道:“人在做,天在看。有些恩怨,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都是笑话。”她随手就把我丢了出去,我的后背擦着地就滑了一截路,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就在耳前,手掌心也被擦破了,火辣辣的疼。 她就堵在我回家的路口上,我锁紧了眉,见手机离我不远,阴沉的抬头看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阎王令 “杀了她。” 我朝后退了退,在黑暗中我依然能看见她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像翻白了的死鱼眼一般牢牢盯着我。 我想,我应该去找毛小乐要个比较厉害的符篆,就算不能天天带着,但是出门之类还是要防范一下的。 “这个不可能。”我坚定的说道,在她眼皮子底下我生怕露出来什么破绽。 我要拿到那个手机,然后争取时间给毛小乐打电话。 就当是身体出愈之后劳动筋骨好了。 她森森的笑着,那个黑洞一样的嘴巴吞噬着我的逞强。 人说身近百战之后遇事便会镇定自如,对于这种风凉话我只想把他抓过来尝试磨炼一番。 女鬼固然是可恨,但事出有因。 “你确定你所看见的,是真实的吗?”我想起苏婉婉所经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既然苏婉婉可以被仿制出来一个两个,那么蓝珊又怎么没可能呢? 这东西不是特定的,应该是人为。 毛小乐的师父曾经就查过这类的事情,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便已经消失在人世了。 招魂倒是个好途径,只是小乐已经受不起动荡了。 “我的仇家,我会弄错?”她身上的阴气没有一开始那么浓重了,些许是因为看着我无害的原因。 毕竟,在她的眼里,这时候的我与普通人无异。 那个药房是我的避难所,可以这么理解。 韵狐至今没有出现,多半也是因为她还没有要到致我于死地的地步。然而,让我去杀了蓝珊,确实不如把我给杀了。 我摸索着往前走,看她眼睛翻了翻,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被九世怨婴缠上了,如今生死未卜,在我还没有看见她真身之前,我遇见了许多假的她。” “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我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通俗来讲,邪门歪道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法子变出来跟原本真身差不多的人。” “你口中所说的杀人凶手,我曾经跟她有些纠葛。我可以保证,她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也绝对不会做出来那样残忍的事情。” 我也没办法去想象,曾经那样善良的姑娘会笑得那样狰狞。 “可笑。”她冷哼了一声,那脚我都没看清是怎么行动的,手机已经被她踢到了离我更远的地方。 她一把手掐住我的脖子:“你知道我每天每夜多么痛苦吗?那种被剥皮的感觉,一天又一天的重复,我要是带不走凶手去见阎王,我就会永远被溺在这种炼狱里!你能明白吗?” “没有人是喜欢残忍的!我也一样!”她手劲儿越来越大,韵狐还没有出现。 我已经呼吸不上来了,但心底坚信她不会伤害我。 “你知道吗,我本来好好的生活,就被那个贱人插足进去。她夺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孩子,还将我的人皮做成了替身……”她的手收紧了一些,我总感觉自己的眼睛不住往上翻着,我拍打着她那血脉突兀显露在外的手臂,但并没有什么用。 她所说的事情,确实值得怜悯。 怨鬼似乎明白到了我的痛苦,双手一松,我脚底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阴间的法则我知道一些,对于自杀跟寿命未到的人,他们自有一说。 怨鬼是分为两种,一种是前世怨今世的果,另有一种是寿命未尽被人夺舍现结的因果。 “你给我点时间。” 怨鬼的事实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她既然找到我,这就说明我这命里面注定要管起来这件事情。 并且,还牵扯着蓝珊。 怨鬼没有说话,我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但,我真的不能私自去害人性命,我是一名医生不是刽子手。” 她望着我许久,叹了口气,我明白她的无奈也感谢她可以信任我的留给我时间。 怨鬼朝我鞠了一躬:“拜托了。” 夜间的中药店依旧因为唐佑佳而热闹至极,总是给我一种我开的店不是药店而是酒店一般的感觉。 “在今天医诊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件事情。”我衡量这个问题有点时间了,最后选择开口也是逼不得已。 鬼群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我定了定没想到自己响应能力也还是可以的。 “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把人复制出来的?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基本上差不多,外人辨别不出来。可以是灵魂,也可以是身体的那种?” 只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就好着手查下去了。 我刚问完,堂里一阵沉默,片刻这群鬼便七嘴八舌的开始说了起来。 “是不是有个玉人道的,好像就是干这的吧?” “是,玉人道虽然可以,但在这世道已经找不出来几个了。” “对啊,我记得在清朝刚灭的时候,玉人道就被一锅端了。” “我可听说了,有余孽的。” “……” 到底是鬼路这条道好走,这些鬼探讨了许久,就一致把目标放在了什么玉人道的门派上。 世界上无奇不有,虽然没有见过,以前也从未曾听过。若是一个两个的附和,那说不定只是传说而已,可这么多人都对这个答案所认同,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么,这个玉人道……它是做什么的?” 唐佑佳照着药篼子抓药,毕竟是新手,学习了一段时间只记住了一些常用的药品。也不能用手掂量出来药材的多少,小把小把的称着药材。 他们七嘴八舌,我皱了皱眉头。 这样说下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坐在桌前,敲了敲桌子:“那个,你们这儿谁知道这个玉人道信息最多?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你们说的太乱了,我听不清。” 一个老婆婆从鬼群中伸了手,我看见她的面容一顿,这个人我好像是在哪见过一样。 “老朽我啊,以前最喜欢研究奇门怪道了,这玉人道,我敢说天底下除了他们自己道人,也就我了解的最多了。”她的声音一下子让我想起来,很久以前在这边扶过的那个老奶奶。 没想到,她已经去世了。 “我记得你啊,老奶奶。”我恭敬的站起来请她坐到我面前,“我想请教一下,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小伙子,你好端端了解这个做什么。”那老奶奶出现之时,所有的鬼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我有些不太适应。 唐佑佳转头看看我,鼻尖上已经开始热的冒汗了。 药堂里面很少开风扇,她总是活动,自然也就热了些。 “我有个朋友怕是跟这个有些关系。”若是只有玉人道能做出来这种事情,那么苏婉婉恐怕也在她们的手里吧。 虽然,生的几率已经很渺茫了。 老婆婆一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她看起来比活着的时候精神还要好不少,神采奕奕的样子让人联想不到活着的时候是个被人所躲着走的拾荒者。 “玉人道,可是真真正正的邪门歪道。”老婆婆也没有问我太多事情,带着些给孩子讲故事的语气缓慢的开口说道:“玉人道在唐朝时期,是做玉石生意的,本家姓许,掌道的第一个人叫许弋。” “这许弋把自家的技术练得炉火纯青,切玉那是需要分外高深的手段才能精雕细琢到完美。” “他在当时名誉京城内外,玉件都当做了贡品送到了宫廷里面。” 我锁紧眉头,据我说知,这古玩届皆是没有这个许弋的作品来着。 “那个……为什么,我没听说过他?” 不是怀疑,只是好奇。 这其中定然有不少故事发生。 “那是因为,这许弋最后走了歪门邪道。”老婆婆的眼中冒着我看不懂的光芒,那种姿态与她身后的鬼魂截然不同。 我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已经是够乱了。 “玉人道,本是玉器为人的门道,结果在他手里硬生生变成了改人之道,用人养玉。玉即是人,人也便是玉。” 她说的不算是高深,却有些绕口。 “是不是,把人用某些手法改造一下?” 在那样不发达的古代,除了剥皮这种手法……还有什么可以让人复制出来的吗? 事实上,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用人来练自己的手法,活剥人皮,从头开始将整张皮剥下来后贴合在玉上,这便是玉人。 我听者有些反胃,皱着眉头越来越紧,还是忍不住问下去:“那么现在呢?灵魂是怎样缝合的?难不成……灵魂也有肉皮这说?” “自然没有。”老婆婆笑道:“这灵魂仿造也容易的人,只要揉碎了重新组合,那便是新生。” “揉碎?” 这个词带着冷气,让我浑身打颤。 苏婉婉…… “对啊,这天地之间八字同样之人难找,这能重组的灵魂便更加难找。”老婆婆凑近了我,桀桀地笑出声来:“我就认识一个,一个孤独了千年的灵魂。” “您是?”她这个话已经说的很明了了,我并不认为那天我扶起来的老婆婆是个鬼魂,她这副样子已然并不属于鬼魅的范围内。 老婆婆堆着满脸的笑纹:“我是守护这个县城的城隍奶奶。” “原来是您啊,晚辈失敬了。”难怪这群鬼看见她虽然是不动声色,但多少带着敬畏的表情。 我站起身来,我说到底只是顶着“官衔”的普通人而已,若是去世之时也还要多靠这些神来照料。 她摆着手让我坐下:“这儿又不是庙,没那么多规矩。” 一城便有一城隍的守护,他们掌管着去世那些人通往阴间的通牒,掌管着这个县城的气运。 “那,城隍奶奶今天来恐怕,并不是单单因为来给我说这个故事的吧。” 唐佑佳在听了她提及自己身份时就已经惊在了原地,说到底见识还太少,遇见这些神便十分的好奇。 虽然还不吭不响的抓药,可眼睛是不是的往我们这儿瞥着。 城隍奶奶笑着点头:“自然,是有要事拜托。” 她从自己的衣袖中抽出一张黑色的卷轴,上面用着红丝带拴紧着,看起来有些珍贵。跟古代帝王的圣旨,有些相像。 “这是阎王令。”城隍奶奶见我疑惑,便开口说道:“阎王只给了你三年的时间,这三年……” “希望你能不负众望。” 学校有鬼 我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一纸令书,还是阎王钦赐下来的。 阎王殿中有十大阎罗,掌管着阴间的各司,但能称之为阎王的还是总称阎罗王的那位,虽然我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我小心翼翼的捧过来,城隍奶奶晃悠悠的朝着门口走去:“你要注意那玉人道可是极致阴狠的门派,若是一个人对抗不过,还可去茅山请些帮手来。” “是。”我迎着城隍奶奶出了门,那群鬼便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来。 不用它们说明,我自然之道这是件事情非同小可。 我在他们的目光下将那纸阎王令打开,上面的用着鬼文书写了长长一卷,我看着有些发懵,在场的鬼魂众多,但是能解开谜题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毛小乐知道这东西,也能解开鬼文的秘密。 现在天色已晚,唐佑佳对我的事情可以说是充耳不闻,我问及好不好奇时她便把那张手里拿的药方子拍到我怀里。 “你要知道,好奇心能害死猫。” 我一顿,或许吧知道的越少越是能全身而退。 付家过来请人时我刚好要去学校,龙迎那辆大奔就横在我要上学的路上,我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包:“你怎么在这儿?” 龙迎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不在意的表情:“你们学校上课早点晚点都无所谓的嘛?” 我一皱眉,有些疑惑:“我只想知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龙迎指了指我,淡然开口:“等你。” “我要上课了。”付家老爷子虽然说了我们同盟的事情,但始终没有做什么表率,慢慢我也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了,没想到龙迎就这么突然而来。 龙迎拍了拍自己的车,拉开了车门:“老爷有命,让我保护你。” 时态在我不经意之间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了? “我也不乱跑,不需要什么保护吧。” 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其实在我忽略的表面下已然变得严峻起来。 “是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龙迎不喜欢废话,只是开着车门,离上课时间已经为时不多了,我为了不挂科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龙迎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过车头坐进正驾驶的地方。 “老爷说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保护好你,就是我的首要任务。”龙迎抬眼从后视镜的地方看了过来,语气渐渐严肃了起来:“所以,你最好也给我少惹点事儿!” 上学的路本来就不长,因为龙迎的缘故,我这次掐时掐点还有几分钟才会上课。 披着苏婉婉真身的鬼在跟着一群男人谈笑,龙迎没有急着走,他点了支烟又把烟盒递给我。 “拿着吧。” 我连忙摆手:“我不吸烟的。” “让你他妈的拿着就拿着,哪有那么多废话!”龙迎眉头一聚,我身子一颤哆哆嗦嗦的接过那半盒香烟。 他拍着我的肩膀,叼在嘴里的烟往上举了举,将还未燃着的烟夹在指缝里朝我说了句:“好自为之。” 龙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至少从内心上来说,我是信服他的。 付老爷的可信度不算高,但相对于来说他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虽然不知道我上的船是贼船还是警船。 他们一直在用自己的办法将我和他们绑在一起,也可能是托了我老爷给我的那套《巫祝药经》的福。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苏婉婉见到我之后立马从人堆里钻出来,跟在我的身后。 我对她有些厌恶,本该早早去阴间的人非要留在尘世不说,还顶着苏婉婉的皮囊做着那些令人生厌的事情。 如果她的身子是玉人道所传,那苏婉婉在人世的几率已然不大,并且很有可能——永不超生。 在人生当中,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路人都有他存在的原因。我甚至于想过,如果我当初选择不认识苏婉婉,或是将她拒之门外又能发生什么? 九世怨婴还没有现身,但这个隐患一直都在,它或许是现在最关键的东西了。 我甩开苏婉婉刚刚附上来的手,那只手有着滑腻的触感,有些像我抓过滑石粉的感觉。 “喂,你跟他在一起迟早会死的。”苏婉婉气得在身后跺脚,她朝着我吼,整个班级都能听到她的话。 我垂着眸子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她又跑上来拽我,语气带着哀求:“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些人在一起?他们……他们就像是刽子手一样可怕。” “那你呢?”我回头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瞬间我以为是苏婉婉回来了。 可是如果你仔细看可以看见她的眼睛中没有任何影子,太过的清亮了,所以是个死人。 她一愣,没有松开我,有些疑问的看着我:“我怎么了?” “你别以为你糊弄过别人,就可以取代苏婉婉了。”我压低了声音,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不能揭穿,要不然会引起轩然大浪不说,还左右没什么好处。 她看着我,嘴角扯出来一丝笑。 “我确实很喜欢这个世界,不像地底下,连个太阳都见不到。”她手一颓,滑到身侧:“但我说,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信吗?” “信。”我无视过那些人看戏的目光,我跟苏婉婉之间的变化已经是有目共睹了,他们也猜测着这其中发生过了什么。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已经成了常事。 她愕然,嘴唇哆嗦了半天。 “我信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我说完就找了个空位钻了进去,她站在原地朝我冷笑,走向了前排的位置。 我跟她说过的,有我没她,如果在学校缠着我,那我只能选择不上或者暂时休学。 她确实有什么不能言的隐情,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被我否定了。 还有那个扭曲的灵魂,我曾经见她跟那鬼相处了许久,之后那鬼就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然,我不排除是她灭了那鬼。 鬼与鬼之间是有等级区分的,等级越高的鬼可以选择吞噬等级低的鬼魂成为鬼神,或者万劫不复的魔。他们有权利打散等级低等的鬼魂,这个背后的代价自然是背了因果,一般没有什么深仇大怨想着投胎的鬼魂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我应该去找毛小乐,毕竟阎王令还没有翻译,隐约间我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堂课我上的昏昏沉沉,本来就是三流都算不上的大专,上不上课都是在学生的选择。混个脸熟当然是好的,毕竟贿赂的时候也好跟老师说话。 讲台上的是个女老师,听说是个研究生毕业,这个我倒是不在乎。 折磨了一上午的课在她收了书之后散堂,苏婉婉意外的没有过来缠我,我口袋里面还装着那半包烟,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作用。 在门外看见龙迎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脸黑了几分。 这该说他是敬业? “烟呢?”龙迎见了我第一句话便是要烟,我自然是好奇的,追问道:“这烟有什么用处?” 说着便把口袋里面的烟掏出来给了他,龙迎悉数倒了出来,一把抓在手里面细细的看着烟嘴的位置。 “你们学校,果然是有问题。”龙迎那一把烟被他攥在手里面,我呆愣在原地,看他熟练的拉开车让我进去:“要去哪?” “去东环吧。”我没有带着阎王令,毕竟那东西也算是个秘密,毛小乐最近据说是跟什么师哥学习道法,忙着呢。 “哎,你说我们学校什么有问题?”我是没看见那烟如何,看龙迎一脸的担忧,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是很棘手。 毛小乐跟我那么久,这若是个阴邪之地恐怕在她师父在世时就告诉我了,但他始终没有说,毛小乐也未曾谈及。 我从后车镜上看见前面坐着的龙迎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等我查个差不多再告诉你,免得出事儿。” “你信不过我?”我听出来他的潜意思,如果这学校有什么事儿,我才会出事儿好吗。 再怎么说每天上学的人是我! 龙迎默认了,他扯开了话题:“你有个道士朋友是吧。” “嗯。”我就算是有气也明白在他最里面我肯定是套不出来一个字的。 龙迎点了点头,将我扔在了东环的交叉口。 “我就把你送到这儿吧,我还有要事处理。”龙迎这个解释我一点都不相信,看他一脸的悠闲,哪怕是有一点着急的神色我也认了。 还好毛小乐家离这儿并不算太远,走上半个多小时应该可以到。 我走到小区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见一副漆黑棺材,它堵在毛小乐单元楼的门口,那棺材四周都浇鲜血混合成一些怪异的颜色。 如今烈日当空,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反而觉得寒气逼人。 我给毛小乐打电话听见她那边的风声,呼呼的刮着。 “你人在哪呢?”我锁着眉头,怎么别的单元楼不堵,偏要堵毛小乐家这个? 这是巧合,还是…… 毛小乐声音很大,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有些骚乱。 “我在家啊!”她说着,那边传来口哨的声音,那哨声悠长清亮半响周围静了下来:“有事吗?” 平静后我才听出来毛小乐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告诉我。 “你要是在家,就下来看看吧。”我故作了平淡,看了一眼那棺材:“你家单元楼下,有口棺材……我看,不像什么好事儿。” 阴棺挡路 “棺,棺材?”毛小乐果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我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慌乱带着些气喘吁吁的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就下去。” “该死,怎么电梯好好坏了?” 我没着急挂机,听见她自己嘟囔着,毛小乐叹了口气跟我解释道:“你得多等会儿了,我得从楼梯跑下去了。” “没关系,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说……”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毛小乐疑惑的哎了一声,那头便成了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噪音。 电话没有挂断,我对着手机喂了半天,忽然间意识到是不是有东西在干扰着信号。 忽然间,我看见棺材似乎是动了动。 我眉头一皱,不由的后退了几步,这种事情不是我所能处理的。 因为不是上下班以及上学的时间,小区里面的人很少,有些老人经过时也没有露出来很奇怪的神色,看着我倒像是看神经病一样。 难道,是她们看不见棺材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之后就被不断的放大,总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偏离轨道了,是阳火弱了还是说近阴则阴,我的眼睛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离奇。 毛小乐出现在楼道口的时候,竟然直径从那棺材中间穿了过来,她左顾右盼的,跳过来问我棺材在哪。 我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棺材似乎……只能我一个人看见吗? “小乐,你刚刚就从棺材中间跑出来了……你是看不见?”毛小乐这个眼睛可以说能识阴来,能识神,可她那一脸的迷茫不像是装出来的。 毛小乐摇头看了半响,她疑惑的看向我:“棺材还在?” “对。” 我点点头,那棺材就横在楼道口,上面的鲜血还活着一般,用缓慢的速度往下流着。 “这就奇怪了。”毛小乐显然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拽着我往单元楼里面走:“你试试看,你能不能穿过去。” 是我的眼睛出了故障? 我拧不过毛小乐,直接从中间穿了过去,那棺材虽然瘆人但却像是个影子一般,没有一点作用。 影子? “小乐,我问你……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看见的东西是特定的?”鬼魂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但能瞒得过她们这些会道法的眼睛确实不太容易。 毛小乐有些迟疑,她看着那楼梯口:“或许,会有这个情况。我师兄在上面,你可以跟他聊聊,他自幼跟着师祖在一起,知道的比我师父也不少。” 这件事情虽然奇怪,但是没有对我构成什么影响,嗯暂时没有。 电梯门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说电梯近日维修,只能停一段时间。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我经过三楼的时候发现墙上还有没有擦干的血迹,被人刻意打磨留下来的痕迹还很清晰。 毛小乐的脚步顿了顿,她的眼睛紧盯着那门,半响说道:“这个事情有点诡异,上去之后我们再细说吧。” 我总觉得毛小乐拉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手也越来越冰冷。 毛小乐家的楼层并不算是太高,我却觉得走了很久。 “我们是不是,走过了?”我产生了这样的疑惑,毛小乐走在我前面,那个胳膊越看越觉得奇怪。 实在是太白了,毛小乐的成天跟着到处瞎跑怎么有这么好的皮肤? 我看了一眼楼梯上贴着的数字,四楼。 不对,我记得我刚刚走的楼层就是四楼啊。 等等。 我木然甩开毛小乐的手,不,不应该叫她毛小乐。 或许真的毛小乐也被困住了?在她打电话时,那电话那头莫名其妙的干扰,以及……她跑下来的时间。 虽然衔接的很完美,但是她好像有意让我拆穿一般。 她在前面低着头,我往后退了退又觉得自己太过天真了。 “你是?”韵狐没有出现,最近的事情有些杂,并且一堆一堆的往我这儿砸来。 她缓缓转过头,我亲眼看见那人的头颅啪嗒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就滚到我的脚下。 她跟毛小乐有一样的短发,披散着看不清到底哪里是正脸。 那个女鬼就站在离我三个台阶的位置,她没有头,身体也虚虚实实。 看样子,是个新鬼。 随着她面貌暴露,我身边的景象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天台上的风有些凉,天色蒙蒙的灰着,莫名感觉到心情压抑。 那鬼不曾理会我,等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她站的地方竟然是天台的边缘,而我幸好刚才倒退了几步,不然她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我弄到楼下。 替死鬼? 我脑子里面突然间冒出来这样的东西,三楼的印迹不像作假,毛小乐也说过电梯发生了故障。 “你想让我死?”我拧起来眉头,说我太幸运了还是怎么。 她这个想法已经很清楚了,若不是我发现了那点细节,早就莫名其妙跳了楼? 她的头慢慢虚化开来,消散在我身边。 那鬼不说话,我一个人乱猜确实有点尴尬,正当这时我口袋里面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你在哪?”毛小乐的声音带着些急促,看样子是刚到楼下,还带着大喘气:“我被鬼骗了!你要小心。” “我在天台,速来。”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一黑,只看见那女鬼挡在了我的前面,我头皮一紧手机一时间松了手掉到地上,摔裂了屏幕。 刚才手机没有噪音,这说明恐怕毛小乐遇见的另有其鬼? 不……这楼什么时候这么不太平了? “哪个……我是鬼医,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医治的可以跟我说,我那个……就算是不会,也尽量学习医治好吧?” 我没捡手机,笑得一脸尴尬往后靠,谁知道毛小乐什么时候才能上来。 “那个,就比如说是,给你把头缝起来?” 我听说那些缺肢断臂的人在下阴间时,总是会想方设法买到,或是用些手段来补全自己的灵体以求转世投胎时,可以四肢健全。 这要是连头都没有的灵体,也不知道能转个啥。 我说完之后,很意外的女鬼真的顿住了步子。 难不成,她退而求次? 我只觉得她虽然没有很强烈的杀心,但是一开始初衷确实想要找个人替代自己。 地缚灵这一说并不是假的,若是当了替死鬼,就只能找到下一任的接班者才能得到转世轮回的机会。 有些车祸,溺水已经跳楼的人多半都是受了它们的蛊惑。 “党参!”毛小乐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我连忙转身往她所在的地方跑,毛小乐一把将我拽到身后,朝前训斥道:“我念你因为冤鬼的事情放你一马,没想到你本性竟然如此恶劣!” 这期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毛小乐那一脸的愤然,想必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鬼的存在了。 “放我一马?”那女鬼幽幽的声音传来时,将我以为她是个哑巴的想法给抹杀了干净:“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脱离这个鬼地方了。” “你知道吗,这地方……就跟地狱一样恐怖。”她喃喃着,突然间像是疯了一样朝毛小乐扑了过来,我心一揪只见毛小乐两个手一掐,嘴里面念得飞快,大喊了一声赦,女鬼便像是烟雾一般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毛小乐没有松气,转身抓住我的胳膊:“走,这儿不宜说话。” “我就是想问一下,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我看着年纪不大的她,一副老成的样子,这么时间也不知道她见到了什么。 毛小乐把我带进家门的时候,我才恍然觉得自己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 她家有一股子很好闻的香火味儿,有个穿着道士服看起来没多大的男人从她的卧室走了出来,毛小乐一拍脑袋说道:“对了,忘了介绍,这个是我师兄江延。” “师兄,这个就是我常说的——党参。” 江延看起来确实很靠谱,有些仙人傲骨的样子,眉目间皆是浩然正气。 他朝我伸来一只手,绅士的笑了笑:“听我师妹常说,你一直照顾她,谢谢了。” “不客气,我也是把小乐当妹妹而已。”嗯,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江延笑着点点头,优雅的收了手。 毛小乐的师父给我一种神棍的感觉,可同样的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为什么江延就练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嗯,你们先聊,我出去瞧瞧。”他朝我点点头,从我们身边走过。 那人身上有一股子松香味,从身边一掠过就能闻见,清淡却耐人寻味。 “你师兄,好像是很厉害的样子。”等到他合上了门,我才悄悄对毛小乐说道。 毛小乐深叹了一口气:“还行吧,比起我师父来差了一点点而已。” 我明白她这个脾气,没有顺着说下去。 “对了,你到底看见门口那个棺材没有?我刚刚看见那个女鬼啊,装作你的样子,我他妈还傻乎乎的跟着她跑到楼顶……对,我还从那个棺材穿过去来着。” 我一口气叙述了个差不多,毛小乐仰头摁住我的肩膀:“有些事情,我觉得你也有必要知道。毕竟,我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这个房子……理论上,是你借给我住的。” 阴阳共宅 “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淡然一笑:“我自己有房子住的,其实如果你长住下来,给你也无所谓。” 我一向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太重视。 毛小乐看着我的眼睛,异常的有些镇定:“我把一个郊区的孤坟都迁到了这儿,做成了……阴阳共宅。” “什么?” 我错愕的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阴阳共宅?” “因为我发现这个小区,风水上好像在镇压着什么,当然也许是灵脉之类的。”毛小乐被我一吼,有些心虚。 我可以说,如果有她师父在,绝对不会让她做出来这么瞎胡闹的事情。 “这东西……”死了的人,跟活着的人住在一起,傻子都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吧。 毛小乐摁着我,一遍遍的说着:“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你也知道刚刚那个无头鬼。”毛小乐循循善诱的说着,我点点头:“这个跟你做阴阳共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是有了。”毛小乐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埋怨我对她的怀疑:“党参,我做的一切都肯定是为了我们好,我不会害人的。” 我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可是世间有阴阳一说是有它的道理的。 为什么死人不能葬在家中,就是想区分一下这其中的气息。 阴不能盛阳,否则活人的气息就会弱下去,从而开始有邪病缠身之类。若是阳气旺盛也还能压制一下,就像某些学校就建在乱葬坟之上,就是用阳气来压制或者说是洗涤他们的阴邪之气。 我不认为,毛小乐他们这个小区有这种旺盛的阳气。 “你说。”我选择了继续听下去,毛小乐也不是那种不择手段来完成自己目的的人,况且我被仇家惦记着,还要操碎了一颗医鬼又替他们办事儿心,这么复杂的事情我都没有抓狂,毛小乐虽然没有了师父,但本质绝对不会因此而受什么改变。 “我师兄要教我一些很厉害的道法,我不想被人发现。”毛小乐的小手一下子攥紧了我的衣袖:“你也知道,阴阳之道两两需要相生相克,这术法太过阳刚……没有阴气做中和,我怕这小区出事儿。” “更重要的是,你也知道你的处境,我只能更加努力才能护你周全。” 毛小乐说的诚恳,身后的门被人拧开又咣当合上,想是她师兄回来了。 “护我周全?”我心里面多少有些难受,我一个大老爷们被小姑娘这么真诚的说,护我周全。 毛小乐点点头,眼神带着坚定:“我不想,再看着你们从我身边离去了。” 我想起来以前跟她打的赌约,眉头慢慢舒展:“可是,你这样做会损阴德吧。” 擅自将那些阴魂招过来,并且在有人的地方让它们安家落户。 阎王那边只看过程,又不会探究结果。 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件违逆阴阳之道的事情。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毛小乐说道,她望着我许久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我们的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我们的生命,或许是冲着你来的,也或是我。” “不管是谁,这都不是一件好事。”毛小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跟你有点相像,又不一样。” “你好歹有张鬼牌可以打,而我只能靠我自己。” 她所说的鬼牌便是寻求鬼魂的帮助,这法子不到迫不得己绝对是不可以用的。 “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我也知道危险一直在。”就在我们频繁重伤的时候,我就已经意料到事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蔓延成了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命中注定有这些无妄之灾,不过无所谓。 “你得活着。”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管你做什么,都得活着,另外……你需要去我店铺一下。” 她师兄虽然回来了,但是始终没来打扰我们。 毛小乐眸子里面带着不解:“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也不算是。”我想到那一纸阎王令,最近的事情看着凌乱,但冥冥之中好像牵引着什么。 我锁紧眉头:“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等上了店铺里面我跟你详细说说。” 她看了看那边的卧室,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得去跟师兄说一下。”我默认了她的行为,觉得有个人管着总归是好的。 毛小乐套了件毛衣,我有点不太明白,现在也不是特别冷了,马上就要到夏季了穿这么厚不会太热吗? 当然这问题我没有问出口,跟着她从楼梯间往下走。 “对了,那个无头鬼……”我想起来三楼的印迹,那个总归是真实的吧。 毛小乐回头看了一眼:“她啊,阳气太低了,正巧这楼出过事儿,就当了替死鬼。” 我们路过三楼的电梯时,她指着那些血迹跟我说道:“那也是我刚刚回来,若是我在这个楼里面,定然不会出这种事情的。” “那姑娘是高中放假回来的,估计在学校就被什么东西缠磨住了,听人说她玩手机刚踏进去电梯夹着她的脑袋就坠下去了。” 毛小乐淡然着说那样血腥的场面,或许吧,她会越来越对突如其来的事情保持镇定,对那些普通人来说骇人听闻的故事,对她而言只是故事而已。 我们可以说,都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 与死亡曾经只剩一念之差。 “所以,你刚刚……”我想起她在天台上的样子,毛小乐垂着眸子往下走:“打散了。” 我一时间无语,总觉毛小乐变了,但又不能否定。 “我要从现在开始,排除一切有危害的因素。”毛小乐攥紧着拳头,声音不停地颤抖着:“不然……我们都会死掉的吧。” 我顿时觉得毛小乐变就变在她逐渐的开始狠下心来,这样的变化我不知道是好是坏,对于一个梦想着行走江湖降妖除灵的小道士来说,这样觉悟也许是种自我保护吧。 人间地狱的开始 我跟毛小乐到了店铺时,她看着我的招牌许久说道:“这儿真好,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一样。” “其实细说哪都变了,粗看哪都没有变。”我拉开卷闸,闻着从里面传来的药香味儿心也慢慢平淡了下来。 我把阎王令拿给毛小乐看时,她捧在手里,脸上满是怅然若失。 “果然是命中注定要走这一行的人吗?”毛小乐的话我基本上是明白她想要表达的含义,只是不知道在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谁。 我在以前,并不是一个很相信命的人,从觉得争取不来到慢慢开始争取,再到现在的听天由命,这个过程就像是很早以前就被人设定好的一般。 毛小乐展开看时脸色就不大好,直到她嘴唇哆嗦着看完全部之后,平复了许久才从阎王令里抬起了头。 “党参。”她的声音很是严肃,一般情况下她是很少叫我名字的。 我在原地没有响应,她盯着我许久:“你到底,是谁?” “我?”我想了很多,比如她会问什么因果,又或是前尘往事之类的。毕竟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冥冥之中要我偿还的因果。可这个问题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我就是党参,还能是谁? 毛小乐将阎王令叠好,放在茶几上,一双眸子里面尽是写不清的疑惑。 “我很不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阎王会交给你那么多东西?”那阎王令里定然是有我想象不到的东西,她疑惑着,我与她的反应大径相同。 “我有点,不太明白。”我狐疑的拿过来那卷布,上面的鬼文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是有什么任务吗?” 毛小乐点了点头,就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嘴唇紧抿,忽然间的起身。 “我觉得这件事情我应该告诉师叔他们。”她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有告诉我阎王令里面写着什么。 我看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预感这其中应该不止是我的事情这般的简单。 令我想象不到的是,这一纸的阎王令竟然在县城中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龙迎又如约来到我的药店门前,说是保护但实际上他只尽到了司机的职责。 龙迎给了我一个药包,可以闻见里面上好雄黄的味道。 他似乎怕我误会,不等我问就开口道:“老爷给你配的,说是可以用来驱邪防身。” “今天的天,很不正常。”龙迎说完就将原本开着的车窗给关上了,他看着我系好安全带说道:“中午你自己回来吧,我有点事情。” 我跟龙迎的关系十分的微妙,不像是朋友,却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凌厉的针锋。 龙迎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服从那个坐在别墅里面悠哉悠哉的老人所有的命令。 我听龙迎的把药包挂在胸口,塞进衣服里,天气已经逐渐走向夏季该有的温度了。龙迎在我下车时硬生塞给我一袋子东西,我撑开看了看有些好笑:“你给我这衣服做什么?” 龙迎简洁而有力的说了两个字:“有用。” 他说我们学校有鬼,这个我不否认,可他对我们学校的忌讳颇深,这让我有些好奇。 再怎么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不知道这破学校有什么秘密可以值得让这样一个人所惦念的。 我对阴气越来越敏感,每个学校总是会有些游魂的,而我能感受到的气息只是这些游魂而已。 对我都构不成威胁,对他来说这些自然也不会看在眼里。 我提着那包衣服走进教室,总觉得那些人看我的眼光就像是在看神经病。 他给我的是大冬天穿的棉衣,我虽然疑惑可还是在心里面自我安慰着,说不定真的有用的。 实际上,龙迎真的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说的天很不正常是对的,这天气简直是百年难遇,突生异象。 五月之季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听到临窗的同学喊了一句:“快看,下雪了居然!” 那一瞬间,我手里面把玩着的笔失了重,掉到了地上,只觉得浑身都是寒气。 苏婉婉那只鬼动作比我还大,在第一排不顾老师的叫嚣转身跑了出去,那时我就明白,天真的要变了。 龙迎的车没有在学校门口,这个我早就料想到了,很意外苏婉婉就站在冰天雪地的街道上,冻得浑身都打颤。 我穿着那棉衣在各种人的目光下走出来,苏婉婉朝我招了招僵硬的手:“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这次我没有拒绝,因为我也有疑惑,比如她为什么在看见下雪时就那么激动。 “灾星要移位了。”她发着抖,嘴唇冻的有些发紫。 下雪时并不算太冷,主要就在于化雪时,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对于刚刚穿上浑身上下没几块布衣服的苏婉婉来说,下雨都是种煎熬。 “什么灾星。”我皱了皱眉头,苏婉婉身体里这个鬼这段时间我观察她很久了,并不像是十恶不赦的那种,她一直待在这个学校绝对不是偶然,至于目的,我现在还没有看出来。 苏婉婉搓着手想往我口袋里面塞,我一侧身子躲了过去,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嘴角牵强:“我实在是,太冷了。” “有点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讲不清楚,你能不能……让我去你店里?”苏婉婉斜着眼睛看了看我,这副模样被我想做成了做贼心虚。 我抄着口袋也不好直说,淡然一笑:“我不回家的,要去我一个道士朋友家,怎么,你也要一起吗?” 她的脸色原本就是苍白一片,听我说完之后更加的慌乱,嘴巴哆嗦着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也说过了,我一醒过来就在这个身体里面了,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没有记忆了。” “我也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情。”说起来这具身体,简直就是疑点重重。她要说是附体,那多半苏婉婉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她一口咬死自己不是附身,而是被锁在这具身体里了。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得到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你听我一句劝,如果能逃离这个地狱,就快走吧。”苏婉婉在手里面吹着哈气:“我也不管你信不信,五月下雪这只是个开始。” 阴魂俱散 苏婉婉临走之前还一直朝我抛媚眼,尾音上调有些勾人的意味:“你当真不打算请我去你店里面坐坐?” 我瞥了她一眼,紧紧裹住衣服朝店铺的地方走去。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这里是地狱。 我转身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背影,一开始就因为她的这副身子我先入为主的将一切都定了罪,但如果她果真是被人困在身体里面了呢? 随着事件谜团越来越多,我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唐佑佳从厨房出来,甩着手一点都没有在别人家的拘束感,她凑过来看着我:“你怎么今天失魂落魄的?” “有吗?”我放下手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外面下的雪还挺大的。” “是啊,我奶奶在家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唐佑佳蹭着手上的水渍,嗯忘了说她奶奶选择离开那个压抑的地方,用她的话说,回家等死也比在医院接受磨人的治疗强。 她已经只剩只一脚悬在棺材边缘了,我只能拿草药吊着命,眼见她慢慢垂死,我跟唐佑佳都当作没有看见一般,自欺欺人的相互忽略这个问题。 “是吗?”我平淡的一应而过。 老人们多半都是信这个的,唐佑佳凑到我身边,气息幽兰:“你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又不是先知。”我皱着眉头,隐隐那一纸阎王令给我的恐惧慢慢盖过这场雪,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令中的话,而开始逐渐打破所有的平静。 毛小乐虽然不说,但我也明白这其中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她越来越成熟,像个大人了。 唐佑佳甩了甩手,将围裙摘了下来:“我得先回去陪我奶奶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找我。” 连唐佑佳都觉得反常了,肯定还下意识将反常的根源联想到了我这里。 她一走,本来就空荡的屋子更加显得寂寥了。 这里的阴气越来越强,接待的鬼多了,萧条到了终日看不见一个人影。 龙迎在半夜敲响我门的时候,我压根没有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快,让我躲躲。”铁闸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龙迎直接扑到了我的身上,滑腻的触感让我皱了眉头,满鼻子都是血腥的气息。 龙迎的脉搏微弱,我看向门外,街道上两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你怎么了?”我赶忙将他拖了进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也许是莫名的危机让我感觉到了不同。 我就近将龙迎抬到了座位上,打开灯才发现他身上不少的伤痕,都还很新鲜,皮开肉绽让人心惊。 龙迎的嘴唇苍白,他拽紧我的衣袖,印下一个血手印。 “救我……” 这个肯定是自然的!我连忙跑进药柜里抓着止血的草药,有些被我研成了粉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龙迎忍了很大的痛苦,那血刚刚沾了药粉估计刺激得伤口疼痛难忍,他闷哼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般危机,我也顾不得什么,见他确确实实是昏迷状态才开始用起了姥爷那本书上的止血法。 这咒法有法头以及法尾,明确的告知了动用的是天上哪一位神将。 我念了三遍再睁眼,龙迎身上刚刚还肆虐流着血的伤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治愈着。 只是单纯止血罢了,我也就是怕他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看他的情形,八成是在躲避仇家。我这个时候带着他去医院,八成就跟带他去送死是一个道理。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都是一场局。 那天晚上因为龙迎的缘故,许多的鬼魂都徘徊在门外不敢进来,问起来便说这人煞气太大让我远离他。 龙迎手上大概也有几条人命了,真是讽刺,一个医药世家竟然养了个杀手,并且还是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 外面的白雪以及覆盖了龙迎来时的血迹,只剩下一些脚印还来不及掩盖,我拉开门被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象所震撼着。 前一段时间人们才刚刚熬过春天,刚刚踏进夏季的脚还没放热就被打回了冬天。 严寒让每天穿着衬衫、半袖的人们,又重新披上了大衣。 唐佑佳估摸着昨晚上没有睡好,顶着个熊猫眼往我这儿走:“又要去上学?” “嗯。”因为鬼魂不敢进来,我也不好强行让它们接受诊治,唐佑佳也被我早早遣散回去了:“你怎么了,一副睡意未消的样子。” 唐佑佳虚弱无力的朝我笑了笑:“也没什么……昨晚上,奶奶病加重了。” 我沉默不语,此时的加重无异等同于要进入死期的倒计时。 我还没有将安慰的话说出口,唐佑佳早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明白。人有生有死,很正常嘛。” “你知道就好。”我裹紧了大衣将店里的钥匙给了她:“你记得照顾好里面的人,我等着中午就回来。如果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进到店里面,就给毛小乐打电话。” “等等……你还是给我打吧。”我想了想,如果真的是跟人挂钩的,那毛小乐过来也无济于事。 我是这个店的店主,并且还跟龙迎有那么点关系,这种事情要处理自然也得落到我头上。 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管是对谁来说,这件事情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苏婉婉死了,不管是它的身体里面的灵魂还是躯体都不会再重生了。 尸体是在教室被人发现的,钉在了我们教室的门上。 我过去的时候有幸见到苏婉婉最后一面,她的额头间插着一枚七寸钉,也就是……钉棺材的那种长钉子。 她的面容几近扭曲,生前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是党参?”一个警察拿着一个档案簿朝我走来,我点了点头,看着那具被蒙上白布的尸体说不出来的怪异。 警察掀了掀上面的纸页,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听人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受害者的人,跟我去局里做个笔录吧。” 我木然的点头,心里面免不了开始盘算起来。 苏婉婉是被正道所杀吗?可是她虽然是个失了轮回机会,在人间逗留的孤魂野鬼,但好像没做什么怀疑,也没有必要受这么大的折磨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么,也就只是邪门歪道了。 “抱歉,我可以先打个电话吗?”我一愣神,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毛小乐。 警官摇了摇头:“在笔录做完之前,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联系。” “可……”我生怕错过了脑子里面一晃而过的信息,望着警察一脸不信任最终闭了嘴:“好,听你的。” 第二次坐到警察局喝茶感觉确实不大好。 三个警察坐在我的面前,那审视的目光似乎实在审问一个罪犯。 “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大难临头 “我跟苏婉婉,就是朋友关系。”我抿了抿唇,不知道一腔的话该如何去说。 以前的事情跟这次有没有关联,我也说不准。 “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一位稍微上了年纪的警察,双手交叉的坐在我的对面,我低着头,紧紧皱起了眉头:“昨天中午放学的时候。” “她跟你说了什么吗?我听人说,你们在学校门口交谈了很久。”警察的眼神很是犀利,他们学过很多心理学,一点点的心虚都会被揪出来。 我所虚的并不是因为苏婉婉跟我的关联,而是这个诡异的事情不知道从何解释,在这个摒弃封建迷信的社会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苏婉婉已经死人了,而她躯壳当中的那个苏婉婉……并不是本人。 我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大无畏的眸子:“她说有灾难要降临了,毕竟六月飞雪,除了神话史的窦娥以外,这真是第一次。” 他的嘴角扯了扯,身边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放下笔来瞪了我一眼:“不要岔开话题!” “我就是在叙述她跟我说的话。”我坚定的望了回去:“后来她说让我邀请她去我家坐坐,我拒绝了。” “为什么?”那个上年纪的警察活动着手指,不等我开口加了一句:“我希望你说实话,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但凡有一句假话,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我……”我张了张嘴,一时间被弄得没了措辞,半响点了点头:“这么说吧,那天不让她去也是因为我并不打算回家,而是去了一个朋友家,当然你可以把她找来对应一下。” “你是做什么的?你朋友呢。”老警察盘问着,那双眼睛上下一直打量着,时不时就定在我的脸上,像是要看出来些什么。 我摊了摊手,深吸了口气:“我是一名中医,开了个不大的药店。我朋友……她的职业有点。” “有点什么。” 我卡到道士这儿怎么都说不下去,生怕这群向往并坚定马克思主义外加无神论的警官扣我个胡编乱造的罪名。 “我说了,你可能不太相信。”我抽了抽鼻子:“她是个道士,茅山的。” “道士?”那年轻的从本子前抬起了头,脸上皆是戏谑的笑意。 年纪大的警官呵斥了一句:“好好记录,不要插嘴!” 他严肃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现在的定夺都在他的手里面,我不知道他下一个问题要问什么。我也知道我这番话,真的不足以让人信服,一个大学生在外面开中药店,还有个道士朋友? 审讯室里安静的只剩呼吸与我能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我,许久:“你朋友电话多少,我需要核实一下。” 我报上了一串数字,那警官便让年轻人去打电话,屋子里面一下子就剩下我跟他两个人,以及门口站着的两个警察。 玻璃都是隔音的,并不怕我们交谈的话所泄露出去。 他依旧是望着我,说道:“我姓高,高胜。” “嗯?”他突然间的介绍让我有些懵,高胜叹了口气,虽然很细微的动作却被我敏感的给抓住了。 高胜回头看看了紧闭的门,对我说道:“我知道的,你不是凶手。” “这么肯定?”我说完这句话就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他都不怀疑我了,我自己怎么还引仇恨了? 高胜点点头:“因为,这件事情……不像是人干的。” 我抿了唇,其实心里面更加倾向于正邪两道的追杀而已,但他都直接肯定不是人所为,其中的意义,不必多说了。 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部黑色的手机。看样子用了有一段时间了,四个角都磨得掉了漆。 他一本正经的将手机递给我,努了努嘴:“这算是警察局的机密了,但我听你说你有个朋友是道士,那么你也应该会一点。” “我听人说,中医多多少少懂点邪病之类的,这东西虽然跟中医没牵连,但你应该可以解释一点吧。” 手机上面是一段录像,看样子是监控里面拷贝下来的。 上面记录着,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 23:23。 看见苏婉婉的身影时我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她是死在我们学校教室的,晚上十二点之后学校教学楼就彻底没人了,连保安都不会去巡逻。 至于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研究过。 以前的我,只想老老实实的混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龙迎那天也说了,我们学校有古怪,怕是“苏婉婉”发现了什么才决定伺机而动的。 她那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但偏偏要弄的跟逃命一样。 我们学校走廊里面都是双面的,所以除了楼道、教室以外,哪里都能照的清清楚楚。 苏婉婉做了一个动作,我面色一变,她确实是在躲什么东西。 只见监控里面她的表情一慌,迅速的躲进了一间教室里,监控画面出现了雪花状的东西,证明有磁场在干扰录制。 苏婉婉再次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脸面已经很难看了,她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摇着头。我在白天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除非这是特定的。 屏幕上面掠过一抹白,速度快到一眨眼,苏婉婉已经跪下来了,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脑袋垂到地下。 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般,慢慢的开始肢体扭曲…… “好了。”高胜看到这儿时,顺手就抽走了我手里面的手机:“你朋友到了。” 毛小乐慌慌张张的进来,看见我的时候松了口气,朝我扑了过来:“我听警察说你在警察局,还以为你怎么了。” 她一脸不明所以,捏着我的胳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认真的看着她,摁住了她的肩膀,见高胜拽着那个小警察出去了才冷下声音:“出事儿了,苏婉婉这次真挂了。” “那个,鬼?”苏婉婉是知道苏婉婉身体里面附着鬼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动,她只是说还不到时候。 因为她一直在寻找怎样能复刻身体以及灵魂,玉人道是一方面,可毛小乐更加倾向于研究这些的根本。 我点点头:“这次手段很利索,她头上还钉着个七寸棺钉。” “那你……”毛小乐沉下小脸,打量了我一圈:“他们觉得你是凶手?” “不是,那个高警官让我看了个录像,我还没有看完。”依稀觉得那段录像就是我们追查下去的最佳突破口:“等等高警官来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苏婉婉以前的事情告诉他?” 毛小乐皱了眉头,显然有些难以决定,正当我们纠结时,高胜自己进来了。 他先是一脸友善的跟毛小乐打了招呼,可是问出话来的语气带着怀疑:“你就是,那个茅山道士?” “嗯。”毛小乐淡淡回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劝你今天不要往南走,会见血的。” 高胜脸色唰的就白了,立马恭敬下来:“这个怎么说?” “我就是善意的提醒一下,插手了这件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开了。”毛小乐弯了眉眼,笑意不达眼底。 我觉得毛小乐这样成熟的有些可怜,说话也越来越像个身经百战的社会人。 高胜那张脸变了又变,阴沉下来:“二位先坐。”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似乎在下决定,半响张口:“我是个人民警察,既然我所守护的市民出了事情,我就没有道理不管。” “难怪。”毛小乐拄着下巴点了点头,又看向我:“我觉得他有权知道所有的事情。” 毛小乐将苏婉婉的事情一件件的说了出来,高胜的表情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我能看出来他的惊骇,也许他在后悔不该插手这种事情,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原本的苏婉婉……早就不存在了。”毛小乐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这也是我最近盘出来的卦,她的命星早就掉了。” 高胜愣怔了许久,回过神来:“那你的意思是?” 毛小乐站起了身来,眼神坚定:“把手机的录像传给我,然后删掉……对,把这段录像的底片也顺便烧毁,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警察局里面,有任何的留件。” “为什么?”纵然高胜是信服这件离谱的事情,但这件事有些难做。 毛小乐伸出来手:“倘若,你们想活着的话说。” “要是留着这个监控录像,会出事?”高胜轻微的摇了摇头:“不过,就算是出事,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们有底片,但是立案就得有证据还有案底,哪怕这算是超自然的事件也要存留一份。” 高胜叹了口气:“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情。” “不过我手机里面的录像,会传给你,但希望你不要流传出去。”高胜掏出来了手机,交给了毛小乐。 毛小乐用软件传到自己手机上面,顺手就将高胜的录像给粉碎了。 “如果七天之内你们警察局不出事儿,算我输。”毛小乐微微一笑,高胜的脸青了又白:“你……” 毛小乐拉住了我:“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 “当然,高警官记得,不要往南走。”她丢下了这么一句,直接就拽着我出去了,外面拦着我们不让走的警察也被高警官给打发了。 毛小乐打了出租车的电话,我狐疑问道:“要去哪?” “见见苏婉婉的尸体。”毛小乐说着,转头看着我:“或许,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行尸停尸间 我们轻车熟路就混进了停放尸体的地方,这里几乎都是些刑事案件所致未能查明的。 此时正是看守员松懈的时候,当我们看见冰柜里苏婉婉的尸体时,毛小乐的脸阴沉到了极点。 “怎么了?”我看她脸色不好,这屋子里面温度也因为离冰柜较近而降低着。 我搓了搓身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毛小乐从口袋里掏出来两缚医用的胶皮手套才给我一双:“带上吧。” “这个凶手却是不得了,居然把尸体弄成正派所杀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很了解我们正派风格的。”她摸上苏婉婉额头间的钉孔,我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枚钉子还钉在她的额头,我见过的,那是钉棺材用的七寸钉,青铜色上面还刻着一些花纹。 毛小乐拨弄着被冰霜所沾染了头发以及眉毛的苏婉婉,面上有些惋惜:“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她这个人身上一点戾气都没有,如果理智一点或许就能知道更多的东西了。” “她的魂魄,应该是散了吧。”我想起她那天一直强调的问我,要不要邀请她去药店,那时候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吧,又或是躲避着谁。 毛小乐点了点头,看先苏婉婉脖子里面的红印,细细一看有些像是被东西掐上去的:“我有点不太明白那个凶手的意思了,灭口?还是说。” “或许她真的知道点什么。”那天下雪时候她的反应之大,在门口跟我说大劫将至让我离开地狱的话,这些当时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以为然。 这屋子里面不知道躺了多少的死尸,有些放在冰柜里,而有些则躺在我们身后的停尸床上,蒙着白布,只留下人形的轮廓。 我觉得后脊发凉,也许是因为温度,也许是因为现下里诡异的景象。 毛小乐执着与自己手底下的事情,我便四下的观望着。苏婉婉于我就像是心底的朱砂痣,抹不平也解不开。 我想给她一个公道,抱着最后可以说几近绝望的希望来寻找一个真相。 可是,我都不敢想当一切铺摊开来时,我该怎么去面对。 我知道,这些事情应该去跟蓝珊交谈一下,我不敢说,也不敢承认,蓝珊是个沾满血腥的人。 那天录像里面她的身影,渐渐的在成为我的梦魇。 这是一件不值得诉说的事情,我生怕有人找出来源头,将我暴露在大众面前,被人指责我有一副肮脏的嘴脸。 “你怎么了?”毛小乐深叹了一口气,直起了腰,我收了心神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毛小乐咬着唇,似乎是很为难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就简略的说一下,这个是人为还是?”我看了一眼她紧闭着的眼睛,这具身子已经破败到没办法再修复了,总是还原师再怎么努力,都不能掩盖那些重到致命的创伤。 毛小乐刚刚打算说话时,灯泡忽然闪了闪。 嘶嘶的响声在偌大的停尸间里十分瘆人,毛小乐一把抓住了我,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地方。 我跟毛小乐都很默契的不说话,将呼吸都放浅,我听到身边有沉重的呼吸声,转头就望进了毛小乐带着惊恐的眸子里面。 不是她,那么这声音为何离我这么近。 毛小乐眼睛转向了苏婉婉,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朝我摇了摇头,猛地一退将苏婉婉的尸身又锁进了冰柜里。 还来不及喘口气,苏婉婉身边的冰箱突然就从里面传来了敲击的声音。 灯管再也支撑不住这样的折腾,啪的一声熄灭了。 四周一片死寂,窸窸窣窣的响声让我们汗毛竖立。 “怎么办?”我低声问了一句,毛小乐的脸被黑暗笼罩着只能辨出来一个轮廓。 毛小乐摇着头:“咱们,走吧?”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们身上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我只有受到危险时韵狐才会出现,可毛小乐就成了软肋。 说走就走,只听见身后一阵异响,我拽起来毛小乐的手就往外面跑。 说来也倒霉,我刚跑出去就看见门口的地方有一束强光,八成是管理员来了。 不等我做出来反应,那光就已经照到了我的眼睛上面,我眯着眼睛大量过去,那个老头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干什么!” “我……” “啊——” 老头扔下手电筒转身就跑这种事情,我是压根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反转。正当我愣怔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要命的事情。 那是浓重带着腥气的呼吸声,在我的耳边一阵阵带着冷气直往耳朵眼儿里面钻着。 咽了口唾沫,在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想了多少对策,最后只能喊了一句卧槽扔下身后的东西就直接摔门钻进了屋子里面。 那东西…… “毛小乐!”我可以清晰的听见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毛小乐微弱的回应在角落里面响起来:“我在。” “妈的,刚刚怎么回事儿?”我顶着门,外面敲门的声音在脑袋的地方不轻不重的响着。 毛小乐低沉的咳嗽了两声:“这儿有东西,刚才突然就拽着我往后拖,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就躺进冰柜了。” “你要紧吗?”我摸索着将口袋里面的手机拿出来,打开并不算太亮的手电筒,毛小乐缩在墙角的地方,原本白色的衣服上面沾满了灰黑的东西,我摊开手掌,只见我的手里面也是些滑滑腻腻的体液。 真是恶心极了。 我一把手全抹在门上,朝着毛小乐跑过去。 门被我上了锁,外面的东西力道不算大,不足以弄开这厚重的铁门。 毛小乐蹭着身上的东西,眼睛看向苏婉婉旁边大开着的冰柜门,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外冒的寒气了。 “这人是从冰柜里爬出来的?死人?”我突兀的想起来那天在半夜里袭击过我的尸体,瞬间愣在原地:“你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了?” “行尸。”毛小乐淡然的说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我们遇见麻烦了。” 这个不说我也知道,我吸了吸鼻子,似乎比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温和了不少呢。 药经被盗 我想起回头时看见他的那张脸,身子一颤:“我好像是见过他。” “你记得我上次……”我没有说下去,肋骨的地方隐隐作痛,这件事情一直被我尘封心底,今天这么一抖以前的恐惧感又爬了上来。 毛小乐示意我不要说话,掏出来手机拨通了她师兄的电话号码,本想着能成功的请到救兵,后来才发现我们是完全想多了。 有阴灵在的地方,信号都容易受到影响,尤其是门口守着个行尸这等煞气十足的玩意,毛小乐一见拨不通电话时整个人都慌了。 我们不能一直留在停尸间这地方啊,外界也不知道这儿还有两个大活人,那么就算是知道又能如何? 砰砰—— 枪声在外面响起来的时候,毛小乐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袖,眼巴巴的看向我。 再怎么逞强也还是小女孩的心性,我拍了拍她的手,听见了门外行尸的嘶吼声。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那个老头请了救兵过来,很可能是警察也说不上。 “完了。”沉重的脚步声朝着来人的位置猛扑了上去,心里面狠狠的一揪,果不其然一阵模模糊糊慌乱的声音,以及远远的枪声。 “我们走。”毛小乐看了一眼苏婉婉的尸柜,神色并不算好,我凑着空子拉上她就跑向门口。 门外的楼道里弥漫着腥臭味儿,脚下是一摊子粘粘的液体,我捂着鼻子就往楼道的道口跑起来。 毛小乐在身后大喘着气,掐了个手决,不知道在叨念着什么。 “我们怕是被人算计了。”这是我们两个人走到安全的地方时,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行尸的体液在路上淅淅零零流了一路,停尸厂外面的路灯都如同在房间里的那般已经没了光亮,远处门口的地方停着数量警察局的车,上面蓝红相间的光在夜里透着冰冷的气息。 我们躲在了一个角落里,避开了那些亮着红灯的摄像头。 “我给师兄打个电话,等他来救我们。”毛小乐趁着微弱的信号拨通了号码,干脆利落的将主要的东西都倒了出去,因为离得近的缘故,我也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那个师兄说着,让我们再等等,只要二十分钟他就会赶到。 “能撑这么久吗?”我有些担忧,且不说那行尸在哪这个问题,就是警察要全面搜查我们也跑不了啊。 毛小乐摇摇头:“我不知道,心里面有点乱,你让我理理。” 我们确实是自愿到这个地方的,这个提议还是毛小乐说出来的。 我沉下心,要是那个人的目标是我跟毛小乐的话说,完全不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子,在停尸间就可以把我们给干掉。 并且是轻而易举。 结果他只是选择将毛小乐拽开,由我牵着出去,这一个举动多少有点怪异。 “不行,咱们得回去!”,毛小乐当机立断的说道:“这其中有诈!” 不用她说我也有点眉目了,很明显就是调虎离山计,怕是那行尸就是个形式,而正真的东西……还是停尸间里。 事实上,我们还是去晚了。 看见苏婉婉再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就木然的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睫毛上是冰霜融化过后细密的水珠,身体上遮挡血腥的冰冷退散后还有着反胃的腥气味儿。 毛小乐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恨意,我并不懂为什么她会这副模样。 只见她松了我的手直接了当咬破了手指头,一把拽过没有任何意识,睁着翻开白仁的眼睛,向前走着的苏婉婉,就摁了上去。 苏婉婉身体开始随着她的法咒抖动,最后软成了一滩水一般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说些什么,刺眼的光就从二楼的地方朝我们照射了过来。 “别动!举起手来!” 黑洞洞的枪口不约而同指着我们,迎光看上去,那些警察脸上还有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们搀扶着三个同伴,惨白着脸把我们围了起来。 “铐起来!” 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说道,没有让我们辩解,冰凉闪着冷光的铐子就挂在了手上。 毛小乐也没有反抗,担忧的看向苏婉婉的尸身,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 看来,今年是个灾星年啊。 以前我多么普通老实的一个人,如今三番两次的进局子,这还不算是什么,每一次进局子的理由都越来越大。 现在我们就罪名有可能冠着盗尸甚至于毁尸灭迹这等子破事儿。 毛小乐跟我是分开车坐的,很有可能是警察怕我们有串通的嫌疑。 医院的救护车用担架抬着那几个在战斗中受伤的警察,我临走前瞥了一眼,那些人有一个特征就是伤口的地方流着黑血,脸色也越来越泛紫。 尸毒。 一路上我都安静的很,因为实在是没有必要跟这些警察说什么。 他们属于特警,那些枪口始终对着我,生怕我有什么举动。 警察局里这夜热闹非凡,这些事情直接惊动了上级的领导,连夜的开会,将我锁在一个铁皮的屋子里面,冷白色的光照在上面带着些寒气。 说不慌都是假的,我现在连个完美的措辞都想不起来。 防暴玻璃外面进来了五六个警察,不出意外,他们还是拿着枪支,保护着前面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干部,这次的意外果然让警察大吃一惊。 “你叫什么?”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浩然的正气,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人,但身边却站着位个子不高,有着火烧一般皮肤的鬼。 那鬼幽幽的盯着我,咧开嘴笑了出来。 我打了个寒颤,想起来刚才跟我说的话,老老实实的说道:“党参。” “你为什么要去刑事停尸间?”老警官长驱直入的说道:“那具女尸,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去调查事情,那具女尸我认识,是我的一个朋友。”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攥紧了手掌心。 这个屋子让我有不安的感觉,躁动的内心让我有些慌张,这里应该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老警官点了点头:“你见过那个怪物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走尸,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老警察站起身来也没有再跟我说些什么,其它的问题都是那些家庭职业之类的。 我回答完之后就把我带到了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很意外,毛小乐居然跟我分配到了一间房里。 “不应该啊。”我琢磨着,这根本就不像是警察局的办事风格。 事实上我猜对了,等到凌晨的时候监狱的门被人打开了。 毛小乐没心没肺的还正在睡着,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悠然转醒。 “带上!”那个抵着帽檐的警察冷冷的说道,两边的小弟手捧着黑色绒布的布带子就朝我们走过来。 八成是要带我们去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毛小乐一见这个阵仗有点慌,拽着我的衣服说什么也不放开。 没办法,那警察只能由着我们两个在一起。 这眼罩质量是真好,我可以感受到这时候的光,但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要带我们去哪?”毛小乐整个人都在发抖,走路的时候也踉踉跄跄,生怕摔倒。 我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门外熙熙攘攘,我意外捕捉到了唐佑佳的声音,她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说什么我肯定不会犯法。 这当然是绝对的,我这副模样哪里像个坏人。 牵引着把我们放到车上,我跟毛小乐还是被强硬的分开了,毛小乐似乎挣扎着,有个男人说道:“不把你们分开,一会儿你们还能见到。” 我心里也没有想那么多,一路上恍恍惚惚的有些犯困,眼前浮现出来姥爷的脸,他跟我说,还是把我害了。 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重新看见光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幸运。 在我面前是被锁链捆绑着的“怪物”,他嘶吼着盯看着我的眼睛,我们这段路走了很久,这个地方一定是相对安全的。 昨晚上问我们话的警察就坐在离行尸很远的地方,警惕的看这它的一举一动,见我们过来,努了努嘴。 “你认识它吗?”毛小乐跑过来站到我身边,老警察看了一眼毛小乐就把目光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了一眼暴怒中的行尸,不假思索的回答到:“行尸。” “行尸?”他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觉得意外:“真有这个东西?” “不然呢,这也是你亲眼看见的,还能作假不成。”我没有一点心虚,他又看向了毛小乐,声音淡然:“听说你是茅山道士。” 毛小乐冷哼了一声:“无所谓,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信。” “不信?”老警察眉眼一挑,有些意外:“可这些都摆在我的面前,我还有不信的道理吗?”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那人便掏出来一张信纸,交给了我。 在路上的时候,手铐已经被拿掉了,可是手上还留着红色的印迹。 我拿过来看了两眼,咯噔一下就白了脸。 “这从哪儿拿的,你们。”我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会。 我明明藏得很好,为什么还会被人找到呢? “我去了你的店,在你的药桌上我看见的,似乎有一阵子了。”老警察不慌不忙,那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巫祝药经》流传出去的危害有多么大。 若是龙迎他们拿走我也就认了,倘若落在别人的手里,那后果绝对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 “我查过了,上面没有任何的指纹,就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字?”老警察倒了一杯白开水,沾了沾唇又放了下来:“我想上面说的这个东西应该对你很有用吧,不然,你怎么用这种眼神呢?” 我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表情:“你说得对,这很重要。” 我将纸给叠好,放在了口袋里面。 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我来调查比较好,牵扯上警察恐怕事情就会越闹越大。 我终于明白在迷迷糊糊里,姥爷为什么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了。 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思考现下的事情,对于老警察说的话我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毛小乐好像回答着什么,老警察见过识广并没有露出来什么惊恐的样子,只是时不时的皱皱眉头。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听见老警察的一句话,那是包含着许多的担忧所说出来的。 “你们知不知道,这行尸的毒该怎么解?”老警察皱了眉眼:“不瞒你们说,那天执行任务时,他们打伤了行尸,这东西就拼了命往外跑,咬伤了我们三名特警。” “医院说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毒,现在只能靠着换血来维持他们的生命,但现在……似乎已经快要挽救不回来了。” 付家出事 毛小乐显然并不知道他口中的毒是什么,我转头凑在她的耳边提醒道,那是行尸接触过后渗入器官中的。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抿着唇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老警察看我们两个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嘴巴蠕动了半天才开口哀求道:“我知道,你们并非常人,不然怎么会面对那样怪异的事情还表现的那样无畏。这几个警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我恳求二位……救救他们吧!” 他说着,慢慢泪眼婆娑。 说真的,不是我们不救,是这种情况确实不大好救。 首先我从未医治过尸毒这种病症,其二我的《巫祝药经》也被盗走了,现在更是下落不明,毛小乐就是一个道士,驱邪除妖或许在行,这治病救人也许学了些,但那天我所看见的情况并不是我们两个人所能应付的。 “我……”我刚想开口,若是这警察死到我们手里面了,怕是没有罪也成了罪人。 毛小乐淡然抢在了我的前面应对下来:“我可以试试。”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动容:“我也仅限于试试,我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 老警察一听,激动的手都在哆嗦:“万分感谢,万分感谢。” “不过,我想问一下……”毛小乐有些犹豫:“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有人去世了?大概是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毛小乐用手比了比胸边的地方,满脸的认真。 “应该不是正常死亡,因为他身上有很大的怨气。” 我看见老警察的眼睛瞬间睁大,看着毛小乐在前面比划来去。 我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小鬼,了然。 这个鬼想来是跟着警察许久了,晚上时我才能看见阴气的东西,毛小乐就不同了。 老警察身子慢慢都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却趋于平静:“你说的,我见过……是我的小孙子。” “8岁了。”老警察的脸上有些黯然:“事实上,我觉得他也不像是自杀什么的。但,法医鉴定以及身边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了自杀。” “我也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毛小乐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说道:“带我们去医院吧,我先看看中毒的人。” 在走向银灰色车的路上,我拽住了毛小乐:“他们中的是尸毒,我看见那些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这意味着什么?” “行尸咬了他们?”毛小乐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眉目间依旧是解不开的沉闷:“可再怎么说,那也都是命,我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挽救回来呢?” “要是挽救不回来呢?”我扳过她的身子:“三条命啊,你说如果死在了我们的手里面,那我们就是那些家属眼睛中的罪人。警察局里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家人背后的事情,他们只会看见我们的一举一动,你根本不知道流言有多可怕。” “党参,你好像……变了。”毛小乐盯着我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摇着头:“我记得以前的你,根本不会说这样见死不救的话。你是个中医,你说过的。” “可……”我被她说的哑然无声,嗓子里面堵着一团气一样,让我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我变了吗? 或许吧。 我已经没办法卸下一切让我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比起来以前那个无畏的人,现在的我懦弱胆小,因为我怕死,真的怕到要死。 我跟在毛小乐的身后,老警察一路上都在问他孙子的事情,毛小乐眨巴着眼睛问他:“你真的要知道真相?不论有什么代价。” “我想要知道。”老警察根本没有一丝犹豫,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我想知道害我孙子的罪魁祸首。” 毛小乐摊开他的掌心,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眉头越来越皱,她闭着眼睛缓缓揭秘着那天的事情:“我看见了一张床,他在床上似乎看着什么电视,应该是动画片吧。” “有双手,从……从床下伸了出来,如果没有猜错,应该也是您的亲人。嗯,鬼魂。”她睁开眼睛,望着警察:“您家里,在以前有没有一个手上带着绿色镯子,喜欢烫波浪卷的女人?大概是在三十多岁死掉的。” 老警察的脸狠狠的抽搐了起来,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毛小乐的话让他陷进了自己记忆里面最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是窒息死的,死的很荒谬。脸朝下,紧紧裹着被子。” 毛小乐说完这一切松了口气:“替死鬼,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亲人会选择让亲人来做替死鬼,是因为,您以前做过什么吗?” 老警察别过脸不再说一句话,谁没有个伤心的事情啊,显然背后的故事难以启齿。 毛小乐也不再逼问什么,转头看向我,叹了口气。 这个医院就是市里面最好的那家,只是我们去的地方实在是隐蔽。 这栋楼一共12层,实际上它有十三层。这个是不被病人所知道的,看起来像是房顶的那一层是警察特殊的病人搁置点。 我们乘坐旧楼的电梯到达十层,又从十层的一个角落里乘坐到十三层的位置。 这个地方虽然亮着一排的灯光,可是照着墙壁惨白。消毒药水在这儿将味道蔓延至四处,无孔不入一般。 我对医院的阴影不是一般的大,一次次在这儿死里逃生已经让我产生了心理阴影,闻见这股子味道以前那些旧伤口似乎都开裂了一样疼痛着。 我们走到了走廊的拐角,旁边有个大屋子,里面摆放着许多精良的医疗器械,从玻璃窗子往里面看,完全可以看见那些人发黑的脸,上面已经开始从五官四处流出来如行尸体液的东西。 黄中带着血丝,看着慎是骇人。 “医院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你们也知道……这种灵异事件不好闹大,万一透露出去些什么,这个社会就要乱套了。”老警察担忧的对,毛小乐趴在窗户上一直看着,带着询问的口气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一旁的护士有些不建议的摇了摇头,老警察直接将护士的建议丢到了一边,大手一挥:“把门打开!” 屋子里面全然是腥臭味儿以及消毒药水混杂的味道,老警察都捂住了鼻子,那护士的脸都成了酱紫色,我屏住了呼吸,根本忍受不了。 毛小乐却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样子,直径走向一位警察身边,他们的衣服都还没有换,或许是没有人敢去为他们把警服脱下来吧。 “他们还有三天的时间。”毛小乐脸色不太好,有些惋惜:“我没有带着任何东西,能不能……把我送到家,让我叫来我师兄,还有拿上我的法器?” 护士已经惊呆了,也许是毛小乐的话实在是超乎他们科学主义者的认知吧。 “你能治?”老警察面露喜色,毛小乐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说试试,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我正巧也紧急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付家那群人。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谁知道这种事情。 “不管怎么说。”老警察的喉咙动了动:“我先待这三位警察的家属,谢谢你们了。” 他们的器官已经在衰竭的过程里面了,那些腥黄的东西就是体液。慢慢的,他的身体就会千疮百孔,腐烂、生蛆,只是个生不如死的过程。 就像是,那些人制作行尸的过程一般。 毛小乐一路上都迷迷糊糊,我们也不敢打扰她,我想着药经的事情。倘若药经还在,我完全可以照着书比猫画虎的试一试,可现在…… 两个小时后,我被送到了药店,这个门就跟我刚刚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我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来老医生给我的钥匙,颤颤巍巍打开了门,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乱,整洁的像是没有经历过我所知道的浩劫一样。 我走向卧室,除了自己放书的地方被掀开了以外,没有任何被乱动的迹象。 不可能啊。 没有人知道我把书放在这个地方,这么精确的就能找到,并且目的还十分的明确。 除了龙迎他们以外,我真的没办法解释我眼前的事情。 书丢了。 这三个字一直在我脑袋里面盘旋来去,我锁了门直径打车去了付家。 司机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对我说:“你去那边做什么?听说啊他们家现在晦气死了。” “什么?”我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再问的时候他便死活也不开口了。 司机只把我放在通往他们家别墅的道口,说什么也不想再进去了。 我到付家的第一幕便是漫天的白布,灵幡,龙迎那身西装依旧笔直,我看他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 “龙迎。”我鼓起勇气开口叫他,他看见我的时候有些诧异,满怀着疑惑朝我走了过来:“你知道付老爷出事儿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书丢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内心也掀起一阵骇然的波浪来。 付老爷出事儿了? 那这白幡岂不是给他挂的? “什么书。”龙迎的反应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有些难以捉摸。 如果他是装的,那么这个人真的就太可怕了。 龙迎拽了我一把,将我引到没有人的地方,从兜里面掏出来一盒烟:“你直说吧,我也不喜欢跟人拐弯抹角。” “巫祝药经。”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又是一阵心痛。 龙迎拿着打火机的手抖了抖,眉头蹙了起来,我不明白他这算是什么反应。 “是不是你们拿的?”我干脆利落的问道,我也不喜欢跟这种人拐弯抹角。 龙迎转头看向我,嘴角扯了个冷淡的笑容:“我虽然恶名在外,但做事也算是光明正大,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这书没有在你手里面的吗?” “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们?”我攥紧了拳头,他这个态度实在是诡异,让我也摸索不清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 龙迎却是不像是那种人,但我真的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 这书丢了,相当于把我的一半命都给丢了。 姥爷最珍藏的东西,以及被人都渴望拿到手的力量。 “实话跟你说,付家最近可以说是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黄家那么根基深的家族,说拔根就拔根,你可以仔细想想,对手有多阴狠。”龙迎夹着香烟分外惆怅:“我其实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么多话,但觉得你这个人确实不错。” “用老爷的话,那就是,是个学医的好苗子。”龙迎拍了拍我的肩膀,吹了一口香烟喷到我的脸上:“我不想你也在这个局里面葬命,听我的,先出去躲躲。” “这就是人间地狱吧,真他妈压抑。”龙迎垂着眼睛抽烟,我突然间想起来那天苏婉婉跟我说的话。 她当时也说让我走,也说人间地狱要来了。 可这跟学医之家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弄明白一件事情。”我看向龙迎,还没有开口龙迎就说道:“如果是书的事情,你愿意怀疑就怀疑吧,我龙迎以及付家绝对是可以受得了所有调查的。”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龙迎掐灭了烟头,还剩下半根的烟在草坪上挣扎着冒出来丝缕的烟气:“我可以帮你找找,但真的不一定能找到。” “我先谢谢你了。”这我还能怎么说?不过现下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你们是不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了?” “我看你,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怨气。” 龙迎多少是个血气方刚的人,主家出了事情,按道理忠心耿耿的他应该要去一心报仇手刃敌人,可是现在他只是满怀心事在这儿站着,这让我不解更让我觉得害怕。 难不成,连这样浩大声势的付家,也要认命吗? 认命。 这还真是个让人爱恨难缠的词汇呢。 以前的我可能什么都觉得无所谓,可现在呢,我所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姥爷的那本书,现在就是我的心病,让我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是知道一点。”龙迎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别开了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面有个声音对我说:“你离所谓的真相,一直都很近。” 关于诅咒的事情 龙迎看向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转头看向付家不知道历经风雨多少年的宅子,再次叹了口气。 说真的,多愁善感的龙迎我还是第一次见。 在印象里,他好像很强大,强大到什么东西都可以应付,无论事情多么的棘手都对他是小菜一碟,可是我想多了,再怎么有经历的人说到底还是个人,而不是神。 “这件事情,应该是他们最不想提及的。”龙迎跟着付家主子多少年,我不知道,但他说起来这个语气满是沧桑,不得不让我顺着他的语气联想到很多年前,那个我根本一无所知的时代。 龙迎挑了挑眉眼,突然转过身子问我:“你知道玉人道吗?” 我眼皮跳了跳,我听见这个名字也不是一次了,每次听见都会想到一个阴暗中生存的蓝珊。 “听说过一点。”我点点头,龙迎那双眼睛像是看穿了我,问道:“是听鬼说的?” “嗯?”我一愣,随即附和:“是听城隍奶奶告诉我的。” “那你知道多少?”龙迎别没有直接开口讲述,反而把话题引向了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难道,这些事情真的跟那个邪道有关系? 可是没有原因啊。 不管是医鬼还是医人,显然这些都跟它扯不上丝毫的关系。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龙迎的话:“不多,就是玉人道的起源之类的。” “那你知道,这个县城曾经是玉人道的总部吗?”龙迎说出这话,又是让我一惊,我摇着头:“这个,我是真的没有听她说过。” “这个事情,却是跟我们四大家有关系。”龙迎低着头,从口袋里面掏出来烟盒,看见烟盒空了之后,有些失望,摇了摇扔到了草丛的外面。 “当时玉人道与我们四大家所抗衡,他们是残害鬼魂,使得它们没有轮回的机会,你知道。医鬼,就是为了修补那些鬼魂所缺的东西,有的鬼因为疾病、因为命理,没办法拜托痛苦。” “这些我知道,作为鬼医的职责。”我懂这些事情,便回道:“那也就说,玉人道跟我们做的,是完全相反的事情吗?” “也不是。”龙迎的否定让我有些不解,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解释道:“他们不仅对鬼下手,还有人。” “四大家有个诅咒,就比如我们付家是不得好死,而黄家是断子绝孙。”龙迎冷笑了一声:“那是玉人道的总道头临死前的诅咒。” “所以,付家现在遭遇的……”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龙迎要跟我说玉人道了,追根究底,这其中的链子,还是这个邪道。 我一拐弯,想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说,人间地狱要来了?” 龙迎一手抄着兜,看向自己头顶的天空,我随着目光看上去,今天的天很蓝,多云。前些日子的雪就像是上天的愚弄,才保留了一天便融化成了冰水,早早又恢复了清明。 “也不一定。”龙迎突然笑了出来,我不明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应该是这个县城的奇迹吧。” “嗯?”我一愣,龙迎便笑着摇头走开了。 他的身影笔直,一路走着,再也没有回头。 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龙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的书也下落不明。 毛小乐跟警察站在我的店前不知道聊着什么,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再看一个逃犯。 人们八卦的力量绝对是最强大的。 我不知道在他们的心里,我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反正警察看见我的那一瞬间高兴的样子成功的被我捕捉到了。 那个老警察应该是知道了自己想要明白的事情,脸上带着释然,全然不像在车上那样神色不振。 毛小乐的师叔在车里面坐着,手里面搬着一本砖头似的书,写写画画,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情没有表露一点兴趣。 “该走了。”这是毛小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突然间有种勾魂官跟我说该上路了一样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坐进警车里,路边的行人就看着我们扬长而去。 “你们这样,让我以后店铺怎么开?”我看车里面的气氛不太好,开玩笑的说道。 毛小乐朝我一笑:“我还不知道你?” “嗯。”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知道我什么呢?又有谁是真正了解我的? 我现在比谁都揪心,若是医人那卷丢了也罢,我心里面可能少些忐忑,可是现在呢。 毛小乐脚下的地方,我看见了那个不知道沾满多少鲜血的罗盘,随即一怔。 我们只是去给人治个病,怎么还带上这个家伙了? 我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毛小乐始终是笑着的,但我一眼看过去便有些逃避似的躲过我的目光。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我身后是驾驶的司机以及老警察,这种事情应该私下问才对。 我盯着那个罗盘,许久没有见过许晴了,那天晚上在死人沟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只是直觉告诉我,徐老头子还活着,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从未有见过他的灵魂,若是真的被困在了那边也便是一回事,可是我硬生的没有那种伤感的感觉。 还有许晴,她身上虽然是满身的鲜血,脸上那时除了平静没有一点的失落。 这让我觉得可疑,可那是她还怀着孩子,我也不好追问什么,生怕动了胎气。到时候,就算是我爸不说,我也会觉得愧疚。 是药三分毒,能不动用那些东西,靠着自己身体自然是最好的。 “你想什么呢?”毛小乐开口问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轻笑了一声:“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觉得以前的事情,好像都有破绽的样子。” “嗯?”毛小乐眉头一皱,我看见她的手突然间收缩了一下,又慢慢放开,再看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的生活就跟被人玩弄的棋子一样。”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胡思乱想了。”毛小乐一听乐了,我却心底里面有个声音更加真切了。 我想,下一次韵狐出现的时候,我一定要逮住她问问。 她的身份也可疑极了。 什么叫前世的恩,就算是,也没有必要这么忠诚的护着我。 她的强大我也见过,若是想要报恩大可不必陪我浪费时间,略施小计就行。 谁不缺点东西呢? “没事了。”我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在跟毛小乐瞎扯了。 她旁边的师叔放了书一直合着眼睛,靠着车座假寐。 这个人就有些得道高人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但这番深藏不露的样子反正是能糊弄住我就是了。 几个人自然是一路的无话,照着路又回到那个病房的时候,我被勒令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两个人。 这个楼层只有我跟老警察能站在外面看着,护士已经被派遣到别的楼层了。 我们所看到的,进行的都是机密。 毛小乐的师叔用黄纸画着符,蘸着朱砂的毛笔一笔勾成一道极为复杂的符篆,这一段过程倒像是艺术一般。 他们把那些人的仪器全停了,还有氧气罩也摘了下来。 在病房里面作法,毛小乐却是是第一次,但游刃有余的样子与以前我跟她一起出去时一点都不同。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现在的她,自信满满,对于自己手里面的法事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 “你觉得,他们能有几分活路?”老警察抱着臂问我,我一愣,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有命不管怎么样都能活下来。” “嗯?”老警察对我的答案似乎有点意外,表情严肃的转头看向里面,一举一动都生怕错过,语气里面的担忧显而易见:“他们都是好样的,我希望……阎王不收他们吧。”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在听到我们的事情之后,就执意的相信了呢?”那天他根本没有多少迟疑,在看起来离谱的事情里,他的反应却是很过人。 老警察的注意力始终都在病房里,嘴唇动了动才开口:“因为,你们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东西,我想,我大概就是信了我自己的直觉吧。” “你们查案子,也这样吗?”我追问着。 他并没有因为我这样无理的话而怪罪,反而笑呵呵的说道:“那个不一样,我们警察讲究的是真凭实据,那天的行尸是事实,你们看见死尸复活不为所动也是事实。”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啊。”老警察的目光终于留在了我的身上:“她是道士,你应该不止是个中医吧。” 我微微一笑:“那您这次可是猜错了,我只是个中医,若是非要说另一个身份,那大概就是一个长期逃学,不负责任的大学生吧。” “你还在大学?”老警察有些意外,我点点头:“虽然,只是为了一个文凭。” 他回了我一个笑容:“你再怎么解释,我都不会相信你是个普通人的。” 老警察凑到了我的身边说了四个字:“巫祝药经。” 多管闲事的下场 “什么意思?”听见老警察的这句话我一头雾水,虽然这本书是一件隐秘的东西,但是他给我纸条的时候已经看过了。 老警察留给我一个神秘的笑容:“我找相关人员查过了,这本书是件宝贝呀。” “只不过是我的姥爷留给我养家糊口的,算什么宝贝。”我说这话时极其没有底气,这东西要是学好了,能治九天之内,八荒之外的东西们。只可惜,在我手里时就已经缺失了一部分。 巫祝药经到底有多少本,没有人知道。 从医鬼那里面参悟出来的一部分,让我依稀明白神祗也是有痛苦的,虽然不是鲜为人知的事情。 “是吗。”老警察说起来神经兮兮的,我不知道他是问的谁,有知道什么资料。 现在书也不在我身上了,就算他起什么贪念,也没办法了。 里面的法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那个男人始终画着符,只是从他的眉目间看出来他的状态并不好。 画符也算是一种精神的消耗,你要注入自己的心神才能让符灵验,不过我没有画过,也不懂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让他们来解释。 毛小乐点着一把紫香,飘起来缓缓的香气徐徐升起。 也不知道这符画了多少张才算是结束,毛小乐的师叔放了笔,捧着一张符纸吹了吹递给了毛小乐。 我们知道,真正的做法这才要开始。 毛小乐手里面没有任何能点燃符篆的东西,只是一手捧着,口中叨念有词,只见那符篆没有火源却开始冒起了烟,渐渐燃起了火苗。 老警察可以说是大叹神奇,道法是中国自有的东西,也是老祖宗代代相传下来的。 茅山是一个起源,但听说茅山一开始并非正道,有敬毛鬼神的之辈。 所为毛鬼神便是有了修为的猫精,借它的力量实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些也都是我听说的而已。 在看毛小乐一手将燃着的符泡进了早先准备的一杯水里,那符连挣扎都没有就沉了底。 按道理来说,它是要飘起来的。 不过,这些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我突然间有些难受,从头到脚的发冷,搓了搓手心之后才发觉并不是我一个人能感受到那股严寒,只是敏感的我承受的更多而已。 “你觉得冷吗?”我哆嗦着嘴唇问那个老警察,他穿着那身警服,有些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温度好像是降低了,但是没有到冷的那个程度……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摇了摇头,实在是没办法再留到这儿了,找了个借口就朝洗手间的地方小跑去。 就在我洗了洗手,看向镜子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身后站着的韵狐。 很久没有见她了,每次看见她的时候我总是有种惊艳的感觉。 她一直都很好看,说是貌若天仙并不为过,她面无表情的在后面盯着我,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 “你怎么?”我没有转身,突然间想起来她曾说过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便会来到我的身边。 我刚才只是有些发冷而已,并没有感觉到阴气或是煞气。 韵狐不说话,只是那双略带空洞的眼睛始终看着我。 我被她的眼神看到发毛,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这不是要杀我吧。 刚刚揣测了她这个守护者的用心,难不成被她知道了? “你不该管这些事情的。”韵狐冷冷的开口,我关水龙头的手顿住了,不是很明白她说的是那件事情。 韵狐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说道:“玉人道。” “我没有管啊。”我皱了皱眉头,难不成连韵狐也觉得这个邪道可怕? 毛小乐曾经跟我说过,韵狐估摸着是千年之前修炼上的狐仙,能留在我身边那肯定是我几百年修来的福分。 韵狐面对我的说法,表情更加的严肃:“你的任务从来都是好好的医鬼,发扬郭家的医术,而不是管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我算是明白了,韵狐的存在就是监督我医鬼吧。 对于这件事情,我也很抱歉。 唐佑佳一心照顾她奶奶希望能让她老人家在世间多看几眼,而我也琐事缠身许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医过鬼了。 也很庆幸,那些鬼魂没有闹什么事。 “我不觉得这是七七八八的事情,他们威胁到了我店铺的存在。”我说的时候有些心虚,这个邪道对四大家迫害归迫害,始终没有朝我下过手。 一来我是因为蓝珊开始研究这个的,二来龙迎他将我也拽了进来,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你知道,这可是丧命的事情。”韵狐的柳眉蹙了起来,我是第一次见都她这个表情,只觉得红楼梦里描写黛玉的场景原来并不夸张。 她的脸比起来以往的苍白多了两分红,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目光太直白还是说被气的。 她确实不想让我卷入这场风波,在我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就冒了出来。 “有些晚了吧现在。”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的意义到底是在蓝珊还是因为好奇。 我一直想去找蓝珊,但又深知她不会对我说实话。 不过,就算是说实话也是我真心希望的吗?一个肮脏沾满血腥的女人,记忆里面的白色纱裙…… “你不要义气用事,并且你要清楚一点……蓝珊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刚刚想着的事情突然被提到了面前,我只是震惊了一瞬就皱了眉头。 我只希望在心里面想想,但事实上我根本不希望听到她的消息。 从担忧,变成了厌恶。 而且,我还不知道源头,又或是那个没有任何认证过的录像带? 那个被剥了皮的鬼所说,真的可以信吗? 这些我都不想去想,生怕揭露了什么。 “还有事情吗?”我第一次开口赶韵狐,生怕她再看穿我一点心思,韵狐嘴角勾起了冷笑:“你好自为之。” 眼前就像是烟雾一样唰的就散了,好像刚才跟我谈话的美女都是我的一场梦境一样。 有时候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时代改变了人的一切,可仔细一想,若不是自己想要变成坏人,那么善良应该能存留一辈子吧。 生活充满着戏剧性 我重新返回那间病房时发现站在门前的老警察不知去向,门打开着,只有毛小乐的师叔在控制场面,毛小乐也消失了。 她师叔身上满是恶心的粘液,一见我,不似以往般的儒雅朝我吼道:“快去追毛小乐!” “她怎么了?”我发现这个房间里面有些凌乱,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难不成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可? 但显然毛小乐的师兄根本没有时间来理会我,他手里面的法事似乎做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摁着一个警察的胸口一动不动。 我看见他的手指尖有些泛着紫黑的颜色,不等再说什么,我直接就跑了出去。 他没有告诉我毛小乐往哪里跑了,我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思,我刚刚没有在卫生间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所以他们应该是绕过我的地方直接走掉的。 而这个地方只有那条安全通道。 通道的门也没有合紧,我一拉就打开了这道门,顺着布满尘灰的楼梯就往下跑。 看见毛小乐的时候,是十楼的尽头。 这扇门是锁着的,因为怕那头的病人勿入这里。 毛小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她面前是瘫软在地,身上贴着符篆的老警察。 “他怎么了?”我有些不解,毛小乐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不应该让你们在门外的。” “嗯?”我想起来那阵寒冷,想必跟那个有关系吧。 也还好我停留的时间并不算是太长。 毛小乐用两个字简便的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事情:“中邪。” 我没有说话,在看见她师叔的时候,我就有种隐隐的感觉,她们是在排邪。 用自己的身体。 我一时哑然,毛小乐拍了拍手,将指尖给收了起来。 “你扶着他到别处去,哪里有我跟师叔就够了。”毛小乐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拽住她,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担忧:“这样做,对身体是不是不好?” “什么?”毛小乐一副要跟我装傻的样子,我拽出来她的手,平摊开:“毕竟是阴气,渡到自己身体里面……” “你放心,我有分寸。”毛小乐安然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就算是不好,不还有你这个中医呢嘛。” 我有些堵,自己的书如果没有丢那该多好,医鬼卷里总是会有点头绪的。 我有些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将里面的内容都记下来,毛小乐根本没有给我感慨的机会,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依旧瘦弱,没有成年的孩子却硬生生被逼成了一个要面临风雨的人。 她跟我说过,她想迫切的长大,可又不知道长大要做什么。 我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小乐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师父,我知道,有时候不说不代表不会想。 我叹了一口气,将老警察一把拽起来扛在身上,他的身子很健壮,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可就这样在这些事情面前也弱小如蝼蚁。 那个楼层上有不少的空病房,很容易就被打开了。 我选择了里他们最远的一间,这些东西我服用过灵芝还差点事,但是老警察这身子骨绝对受不了。 这么一折腾,八成要生一场病才算是结束。 想着想着,自己兜里面的手机就开始不安的振动起来,我刚接通就听见唐佑佳哭着说:“我奶奶没了……” 这个结果我早就能料到了,这一瞬间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看看警察,又想想那边屋子里面两个用命在救人的道士。 我张了张嘴,知道唐佑佳现在无助极了,最后的亲人在这一刻也要离她而去。 一狠心,我朝毛小乐那边走去,安慰道:“你等等,我手头有点事情,我马上就过去。” 唐佑佳哭得我心一揪一揪的疼,想起来姥爷去世的那天,我连上坟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党参。”唐佑佳已经濒临崩溃,我只能一遍遍的跟她说着:“你还有我,我在你的身边。” 越是往那边走,寒冷就越是往人骨子里面钻,我攥紧拳头直接冲了进去。 毛小乐连抬头都省了,直接跟我说到:“有事就走吧,这里有我。” 我点了点头,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 毛小乐长大了,她不需要我再为她担忧什么,她还有师叔照料,再不济还有茅山给她做主。 想到这儿,我立马就动身前往唐佑佳的家里。 今天的出租车异常的难打,我徒步走了很久才拦下来一辆:“去南街。” “好嘞。”我从口袋里面掏出来钱攥在手里面,拨通了唐佑佳的电话,她许久没有接通,我便讪讪的挂断了。 我冲进她家时就看见那样一副画面,她奶奶躺在床上,安稳的合着眼,而唐佑佳在一边哭成了泪人。 “佑佳。”我轻声叫她,唐佑佳本来跪在地上,转头看见我的时候直接扑了过来。 我顺势揽住她,拍了拍肩膀:“你还有我呢。” “奶奶走了……”唐佑佳的声音比电话里面还有沙哑,带着哭腔,我揉了揉她的头发:“人总是会去世的,也许这也是一种重生吧。” “再说了,万一有缘,你还能见到奶奶呢,不是吗?” 我只能这样安慰她,看想向一边冰凉的尸体。 我跟她都没有主持葬礼的经验,而她奶奶临走时也只说要把她火化之后带回南疆,一切从简。 这个老人也许就是来自南疆吧。 我听这唐佑佳断断续续叙述着老人说的话时,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好人。 辛辛苦苦一辈子养活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还在临终前嘱托她要是能找见亲生父母,一定要去找,她找了一辈子都没有找到,希望唐佑佳多少见一面。 哪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要去坟上祭拜。 对于自己呢,只有一切从简,带她回家乡的话。 还说不要建坟,撒在南疆的沙漠就好了。 我给殡仪馆打了电话,听他们说了之后,又给火葬场打电话。 虽然说第一天就火化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但这个老人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尽快把自己火化。 这样我很不解。 火葬场的人很快就到了,开着一辆白色的灵车,对我们这个做法有些疑惑,问道:“这个老人是怎么去世的。” “因病。”我淡淡回复,唐佑佳几乎都快哭晕在我怀里了。 那人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什么病呀。” “癌症。”我也知道他生怕担上什么责任,让我们填了一些东西之后就带上我们一起去了火葬场。 唐佑佳一路都是哭着的,老人被放在了冰柜里,我看着黑玻璃后的风景,有些感慨。 人的一生到底该怎么样才算是完美?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说对这个世界有贡献呢? 生存的法则到底是什么?生死又是怎么定义的? 对于有些鬼魂来说,他们死了,却依旧活着。 活在最黑暗却又最光明的地方。 用嘲笑的眼神看着世人。 我收紧了双臂,也不知道姥爷在哪里。 倘若知道我的书丢了,他一定会骂我的吧,我这么没用。 或许我可以从鬼魂的口中得知我想知道的事情,虽然有些副作用,但我不在乎。 下定了决心,我开始应付眼前的事情。 火葬场一直都是人们避讳的地方,什么晦气诡异的事情仿佛都是它的标签。 事实上我在这里确实感觉许多飘荡的阴魂,或许实在怀念什么吧,人死有别,活人如果没有亏心事也没有必要惧怕她们。 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只是还有些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毛小乐打电话先是问我是不是很忙,声音很弱,我没有说话,她便自行开口:“如果很忙的话说就算了,我可以找别人。” 她在这儿哪里还认识什么别人? “怎么了,你告诉我就行。”我拉开跟唐佑佳的距离,她的眼神始终随着那具冰棺移动着。 毛小乐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们这儿,出了一些事情,不太好,你能不能开点去邪的药,过来熬些?” “好。”我没有追问,想必是负载太多身体承受不住了。 我偷悄悄的问了工作人员,整个过程要多长时间,那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声音也有些怪异:“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们做家属的还差这点时间?” 他的声音被唐佑佳听到了,肿着眼睛跟我说:“你先去吧,这儿有我在呢。” 我塞给她一张银行卡,告诉她密码之后不得己的回到药店。 医鬼是跟人相反的药物,所以记起来有些难度,医人就不一样了。 我按照自己脑子里面的药房子配好之后,端了一口砂锅就往医院那边走。 说真的,这么折腾一天我确实很累。 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万一毛小乐出点什么差错,别说徐老头子的鬼魂要谴责我,就是我自己的良心都没办法放过我自己。 收拾好东西,我提着大包小包钻进出租车里,这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出租车司机听我说去医院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开车连着过了几个红绿灯停在门口。 我给他钱的时候,看见他的面容有些愣怔:“怎么是你?” 这个人我有些印象,在大学里面,他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 当时他还是大三的学生。 只可惜当时我并没有什么心情与人打交道,哼哼唧唧的就敷衍过去了。 再次看见他的时候,难免是有些激动。 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一脸的沧桑,摆了摆手:“着急就先走吧,等以后再给也行。” 我顺手要了一张名片揣在了兜里,洪宝,一个很有农村气息的名字。 当时我一直都叫他学长,也没什么交际。 提着东西见到毛小乐他们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哪里是出了一点事情,明明就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你们怎么不知道收手呢,非得搞成这个样子。”我皱起了眉头,两个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手上的颜色更加的深,显然就是把阴气都过渡到了自己的身上。 行尸是种复杂的东西,身体中含着怨气、阴气以及尸毒,也亏他们是个道士,要是普通人估计就要一命呜呼了。 那三个警察这段时间被缠磨的也算是奄奄一息,身上没了毒素,除了脸色好看点以外,身上的脓疮还在溃烂着。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找这边的医生,冒充警察的名号让他们去熬药。 毛小乐的样子真的戳心窝子的让我疼啊,紫红色的小脸,那嘴唇都是黑色的,一直朝我傻笑。 倒是她师叔,不愧是历经风浪的,在地方盘坐着运气压制着,比起来毛小乐是浅了一点。 “以后别这么做了。”我蠕动着唇说道:“等我找着我的书,我会好好学的,这些也就用不着你了。” “毕竟,这是毒又不是鬼魂作乱。” 毛小乐咧开嘴:“我知道啊,但这不是紧要关头吗。我不救他们,就会死的。” 我是没办法在这里再呆下去了,心里面难受的不行。 楼道里面依旧是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我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安稳的生存下来。若是稍微有些弊端就会日渐增大暴露出来,成为自己致命的伤口。 我要变强,这样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不会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 我是一名医生,我的存在关乎许多人的生死,一味药,一次搭脉诊断都是我的成长。 我摸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忽然间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上了吸烟,明知道对身体不好还要趋之若鹜。 算了。 我摆了摆袖子,朝中药房的地方走去。 哪里有个上年纪的老中医,他看见我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问道:“这药是你的?” “嗯。”我点点头。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这个药,是谁给你开的?” “我自己。”我没有多少心情跟他瞎掰扯,用筷子搅了搅药合上了盖子。 那中医眉头一横,朝我说道:“你这不是瞎胡闹吗?用这么大的量,病人能承受住?” 我一怔,回想起自己的抓药的时候,了然了。 “我的药没有问题。”我坚定的说道。 我是根据我临走前毛小乐他们状态所抓的,现在看来这个量还有些少,虽然不能药到病除,我希望是能缓解一下。 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中药讲究的是什么?”老中医振振有词,跟我说道:“循循善诱,药到根除,跟西医不一样,讲究的是深入病源,这个过程急不得。” “我明白。”不是我不想求教,实在是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跟他解释。 什么叫做情况危急,不得不这样做? 我看着这锅药差不多了,就裹了白布缠好倒了两碗分开,放在盘子里端着就要走。 那老中医一看,死活是不同意。 “你这么做,就是瞎胡闹!会死人的!”他急了,我也急了。 妈的,毛小乐他们那边也不知道能撑多久,现在一分一秒我都觉得很是紧迫,那他妈的有时间你跟在这儿哔哔。 “我真的有要事,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似乎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我承认我的话是有一点狠,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年纪小见得一定就少,便各种的不信任。 如今这个老中医又要用他多年的经验来调教我,若是平常下,那我就当做是虚心求教,可是现在呢? “医者父母心,我不能看着你这样胡闹。”老中医异常的烦人,虽然是好心,但现在明显是办坏事。 我实在摆脱不过,也不敢端着盘子胡闹,没办法只好心平气和的问他:“你打算做什么。” “带我去看看是什么病人。”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把手抄进了白大褂里。 我一听,二话不说直接的拒绝:“这个不行,警察局的机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句话你总是听过的吧。” 我把警察局搬出来的时候,他愣了愣,却还是挺了挺胸膛跟我说到:“那也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去瞎胡闹。”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连他妈死都不怕? 看他态度坚定,我也只当他是好心,实在不行就去看看吧。 说不定,人家的经验真的有用呢。 我领着他到楼层的时候,他也很惊讶:“原来医院还有这么个地方,听我们院长说这儿都荒废了……” “真是唉。”他感慨着,随着我的脚步跟我到了那个病房里。 看见毛小乐两个人的时候,忍不住长大了嘴:“这个两个人……怎么,阴气入体了?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我端着温度正好的药走向他们,两个人意识还是清楚的,见我把药端过来,也不说什么就像看见了救命良药端起来就喝了下去。 这病房里一共就三张床,我询问到:“要不你们先去别的病房歇歇,这儿我来看着?” “不了吧。”毛小乐一口药呛了出来,这药极苦,我身上也没有糖。 她师叔这一碗药下去都紧皱着眉头,更别提一个小姑娘了。 正当这时,这老医生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蜂蜜乳糖伸给两个人:“给,你们吃了去去苦。” 我看他笑得一脸慈善,可是总感觉哪里很奇怪。 毛小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显然是搞不懂这老头是谁,我也摇了摇头。 而她师叔的眼神一直很敏锐,感觉一向是高冷示人的他,竟然结果老头的糖还恭敬的说了句谢谢。 毛小乐看着自家师叔接下来了,更是不解,但还是乖巧的收了糖说句谢谢。 我觉得这个老头,确实没有什么歪门的心思。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这个老头什么都不说就想要走。 “你等等。”我逮住他,他胸前跟别的医生都不一样,没有身份铭牌。 “你是谁?”我平淡的问道,这个人显然有几分实力的样子,只是一直深藏不露而已。 他笑着摇摇头:“我是谁很重要吗?也就是一个上了年纪,腐朽的老医生而已。” “不止吧。”我相信我的直觉,从当了鬼医之后就更加的相信了。 那是一种对力量的敏感,他的身上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说,你就去陪陪你的朋友吧,他们现在很虚弱……这医院,脏东西也多。” 说到这儿,这个医生就噤了声不肯再说下去。 我也算是明白了,这估计是哪个大家的人。 “你是赵家人?”付家有付老爷子坐镇,黄家灭了,如今只有赵家跟另一家了。 老头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说什么?与其在我这儿纠结这些,不如去看看他们。” 老头子努着嘴,我看着这老中医端着盘子还有碗朝电梯的地方走去,那背影卓然。 我想,他一定是个不凡之人。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毛小乐他们的脸色都好了不好,但相对的,他们身上都开始大量的冒汗,额头上那一层黑紫色的水珠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我问道,但也深知,这绝对不是我的药所能达到的。 那中医的一块糖,胜过我的一碗药! 这个让我足够的震惊,追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早就没了踪影。 那他在下面胡搅蛮缠,难不成就是想来看看毛小乐她们两个? 那这个人,如果是恶人……真的着实可怕。 “刚……刚才的人是谁?”毛小乐捂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门外:“我也不知道,在下面熬药的时候,他一直就缠着我,非要上来看看。” 她师叔早就开始了打坐,身上的汗都把衣服给浸湿了,染着黑色的斑点。 这个老中医,把尸毒跟阴气都变成了具体的物质。 这些毒素就像是排泄一样,从毛孔中往外挤着,我震撼着,但也担忧那边老警察的状态。 所幸,他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这三个无辜的警察也算是脱离危险了,静养一段时间也就可以恢复如初。 若非要挑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那或许就是对灵异事情更加的恐惧,以及不敢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了吧。 生活本来就很戏剧性,就像有的人找了一辈子的鬼魂临死才会看见,有的人从未曾想过这些事情,却在一转身的时候就遇见了。 欲望是恶魔 “刚刚发生什么?”老警察晃着脑袋推门进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个人:“你们这个脸,颜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刚刚中邪了。”我替他们回答到,“是我把你扶到那边的屋子的。” “中邪?”老警察又是一懵,毛小乐蹭起身来解释道:“你身边本就有阴灵跟着,又被这么浓的阴气冲撞,被东西附身了。” 老警察一副心惊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还好,还好。” 我回家的时候,老警察在路上时不时的打探着我的事情,他始终不相信我只是个普通人。 巫祝药经我简单跟他解释过了,都是些很久远的药方子,若是不懂的人拿过去也未必看得懂。 “这东西是不是对你很重要?”老警察站在车前,我俯下身子准备开门,顿了顿,低了眉眼:“也还算是重要吧。” 我一直在想,倘若我没有这本书,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命运就是命运,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呢? 那么就算是说除了不字,你就可以认定是反抗了命运,而不是命运的允许吗? 所以说,既然被认定了,我只能往前走,不让自己陷进对自己不利的地步。 毛小乐说我的变了,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贪生怕死,也一心向往着平静,所以停滞不前。 “需要我们私底下,帮你找找吗?”老警察并没有用很强硬的语气问我,带着探索。 我倒是想一口答应下来,这种好事,能多一个帮手总比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找好。 可是在当我应和下来之前,我突然想到这个老警察是无辜的,他只是有颗炽热的心而已,我又不能再拉这些人下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找到的。”我说这话自然是没有底气的,我找?我去哪找? 我只能今天晚上开张,然后一边帮鬼魂诊治,一边探听消息。 “真的?”老警察带着诱惑的朝我说道:“我这可是动用私权帮你的,你不要?” “你也说了,是动用私权,公正了一辈子,就这样吧。” 我没有回头,拉开门,钻了进去。 屋子里面的药香让我躁动的心平复了不少,我恍恍惚惚想起来以前的时候,是从什么时候我的生活变得如此复杂了? 因为这个社会,还是因为我,又或是人口说的诱惑。 我从来不奢求什么的,可这一刻我想变得强大。 看着老警察离去,我叹了口气拨通了唐佑佳的电话,她接的很快,声音还是那般的沙哑。 “你在哪儿?”我问道,合了门朝唐佑佳的家走去,她抽抽涕涕的说着:“我,我自己在家……党参,我有点怕。” “怕什么?”我快步朝那边走着,听她的声音在耳边慢慢阐述着心里面的阴影:“我们,什么时候也会去世吗?那么,你……你又能陪我多久呢?” “我尽量能活着,不会去死。”我说这个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晦气。 说真的,谁想死谁去死吧,这世界上能依恋的东西这么多,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又有谁能带你出苦海呢? “我怕我一睁眼,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所有人都抛弃的那一刻,爸爸拉着我从法庭往外走,我妈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眼圈有些红。 只是片刻,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爸爸并没有给我一个家,他整天忙着挣钱,忙着过庸俗的日子。 久而久之,我就越来越不喜欢说话。 我想,大概这个世界都没有人需要我了。 我生怕自己一醒来,就看见空荡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找不见生存的支点。 无奈之下,我爸只能把我送到山西,我就跟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 存着别的孩子花不完的钱,被嫉妒着,被排斥着。 “你还有我。”这是我当时,最希望有人对我说的话,如今,我把她给了唐佑佳。 我站在她家的楼下:“我一定会死在你后面的,不会让你一睁眼就只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你拉开窗子往下看看。”我仰着头,想起来很多电视剧里浪漫的情节。 如今实现起来,却是那样的伤感。 两个被世界都抛弃的人,凑到了一起,或许,这也算是一个世界吧。 来自于,孤独。 唐佑佳的家里面一直都很干净,她总是闲的没有事情做就开始整理屋子,有时候自己的屋子整理完了还要帮我整理。 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心情,我的屋子倒是有些凌乱了。 杯子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唐佑佳给我倒了满满一杯,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失魂落魄的样子,多么像我们现在的处境。 到底,什么才是我们所需要的? 或许,追根揭底就是被人所需要,以此作为生存的动力。勾心斗角的,我不想去沾染,因为我太懒了,根本没有闲情去玩那些。 “你说,奶奶会去哪?”我端着她家水壶往厨房走,刚站起身来,唐佑佳就问道:“我想见她一面,哪怕一面也好。” “你奶奶是个好人,所以一定会去早早投胎,免受在人间流浪的痛苦。”这个,也是我所希望的。 唐佑佳没有说话,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哭吧,总是要学会这些人突然的离开,总是要成长的。 我对于人间的冷暖,似乎都看破了一样,没有什么感觉。 除了对自己的同伴遭遇有些心痛以外,我再感受不到任何深处的东西了。 一名鬼医,天天要被各种的鬼魂遭遇所困扰着,各种的悲伤气愤,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了。 所谓百毒不侵的人,大概在很久以前也心肠柔软。 她家冰箱里面还有一些菜,我中午忙活着没有吃饭,现在也该做晚饭了。 挑了两个菠菜切切,打两个鸡蛋,随随便便垫一下也好。 唐佑佳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心情吃饭。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有人问过我:“快乐跟悲伤是怎么定义的?” 我先后知后觉,或许啊,有些默不作声的人才是真正的悲伤吧。 我想我也该去看看蓝珊。 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 韵狐说,不要管玉人道的事情,也提及了蓝珊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当时的模样,分明是在警告我。 那么,这到底是一个多么让人心惊肉跳的故事呢? 这般想着,我身体又渐渐发冷起来,耳边像是有东西瓮声瓮气的说话一般。 这声音很细,迷迷糊糊我觉得有些像韵狐。 一想到这儿,我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卧槽,真的是韵狐? 那确实很不科学啊。韵狐以前总是在我生命危险的前几秒出现,现在不仅能跑出来警告我,还能在我耳边说话了。 这个事情应该到时候研究研究。 我缩了缩脖子,继续切我的菜。 唐佑佳还在无声的哭着,我也不好过去说些什么。 一菜一汤,蒸了点大米饭,我一样样的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照顾好自己不是吗?”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你不能你奶奶不在人世了,在阴间也替你担心吧。” 我戳中了她的神经点,唐佑佳蹭了一把泪端起来碗就开始吃。 她在药店里面,也见了不少因为心愿没办法安心走的人。 多半是家里面的孩子,亲人太过的不省心。 可是逗留在阳间徘徊只能心痛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看着她囫囵吞枣的咽着,本想张口劝劝的,但也知道是无济于事。 这顿饭吃的很平和,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她。 唐佑佳可以说是,我的最佳搭档。 我跟她在一起,就会招来很多的鬼魂,反之我们分开便会十分的惨淡。 也不知道唐佑佳遇见我,是不幸还是注定的。 “今晚上,要开店吗?”唐佑佳抽噎着,我收拾碗筷的手顿住了,这也是我想要跟她商量的事情。 可是看她这个状态,又怕她再也熬不住了。 “你能行吗?” 因为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我只能有些担忧的问道。 唐佑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没关系,我好着呢!” 我一时无言,想要劝她休息一天,这是这一天而已。 可我的内心跟我说,那书在别人的手里面,哪怕是半天都有可能引起来腥风血雨。 我这么说,真的不为过。 倘若你治疗了鬼魂,那些鬼就会对你抱着施恩的想法,无论你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不会拒绝你。 若是心术不正呢? “我可以。”唐佑佳承诺着,生怕我会拒绝一样,她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她说,应该可以见到奶奶吧。 新魂又是疾病缠身,第一天到城隍报道之后,就会找药店来医治自己身的疾病。 人的病,都是有原因的。 尤其是关乎生死,多半都是上辈子的业障,这辈子落个病痛而死。 “你早点休息,今天记得按时到。”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我走在街上,并不是个滋味。这才多久,怎么好好的就变成天翻地覆了? 街道的邻里都传着,说我进了局子,又看见我的时候一副过来打招呼好,还是匆匆而过的样子真的很搞笑。 我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市侩的样子在她们中间演变的十分激烈,愈加走向完美。 时常,我都能看见他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推翻自己许久建立起来的“友谊”,又过一段时间之后因为利益重新拥抱在一起。 这个社会的风向,与现实,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大概,就是欲望吧。 姥爷说,医人医鬼难医心,恐怕就是指这些吧。 红衣女鬼 守着空荡的房间,我坐在一楼的药堂前看着眼前渐渐黑下来的夜幕。 很早以前,我觉得自己顶多是没了感情,后来才发现真正敢说自己没有感情的人,往往都是多情的。 “韵狐,你能听见我说话的,对吧。”我闲得无聊,便对着身边开口。 身上的冷意突然袭来,我知道韵狐听到我说话了。 “你最近,好像更加厉害了。”总感觉,韵狐很有可能会从隐形的状态跑出来站在我面前,与我一同生活一般。 身上的暖意慢慢从指尖往上爬着,我笑了笑。 “你说,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身体的温度又开始下降。 这么一冷一热的,韵狐也没有考虑到我一个普通人能否支撑的住。 我也不打算逗弄她了,干脆闭了嘴,站起身来怀念自己的药兜子,闭着眼睛我都知道哪一味药再哪一个格子,熟能生巧,什么事情不是自己努力换来的呢? “突然间有点想我姥爷了,你说我丢书这件事情姥爷会怪我吗?”我也不知道这话是对我自己说的,还是跟韵狐。 可韵狐真真切切的回答了我。 在我的耳边,像是爱人一样的喃喃道:“不会的,他永远都不会怪罪你。” “姥爷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显然……就是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我,而我呢。”我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往下想:“对了,你说我该去见见蓝珊吗?” 身边的温度骤然变低,就像是入了冰窖一般。 “你对她,好像是很敏感的样子。”我搓了搓手,似乎是这样的。 在见到蓝珊的那时候,我的身体就有些异样,我当时归给了心理上面对蓝珊的抱歉,看来实际上都是韵狐的提醒罢了。 她不希望我接触那个女人,甚至于厌恶。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吗?那天……”我阿弥有说下去,因为韵狐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我,她跟我说:“上天自有安排,是劫是福都谁都躲不过,那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也不是你能掌控的。” “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药铺里,哪里都不要去!”韵狐声音很强硬,以前我很少跟她沟通,一来是没机会,二来是没法子。 可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她的声音,又觉得疑惑。 虽然是几面之缘,她在我的心里都是惊为天人,可是遇见这些事情又开始手足无措。 她怕极了我去掺和那些,不管是为了我的安全还是因为我不知道的禁忌。 “你是什么时候跟在我旁边的?”我只是闲的无事在找话聊,韵狐这次倒是很慷慨的跟我聊了许多,她说:“你从出生那时起,我便在了。” 嗯,还真是很久远。 我没有说话,韵狐开口说起来我小时候的事情,有的我知道,有的我并没有记着。韵狐说了句:“你学医,那是上天注定的事情。” “你说,真的有命运吗?”我拄着脑袋,看向合着闸的铁门,以前都是鬼等我,如今却变成了我等鬼,这个变化真是有些可笑。 倒是像一个有求于鬼的人。 韵狐嗯了一声,很轻巧,平平淡淡。 以前我就信命,相信我所拥有的,都是我该得到的。如果离开了,那便不属于我。 可如今,得知真相我却有些唏嘘:“信命,但是可以反抗吗?” 我呲笑一声,韵狐哼了一句:“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代价太大了。” 我笑而不语,韵狐像是着重提醒我一般,生怕我去做什么傻事。 “你且好好呆在这个医馆就好了,其它的事情能不管就不管,也别想着要跟命玩游戏,你玩不起的。”韵狐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历史上面,参透天机想要抗争的人也不少,到最后不都落了个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我拍了拍胸脯,示意她安心:“我可是惜命的人呢。” 夜悄悄的笼罩了整条街,我的眼睛也开始清明起来。阴阳眼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独特与人的地方,只是本者在两者之间就能看出来比较。 普通人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物体的平面,而这双眼睛则可以看见人的灵魂,阳火等等。 鬼是存在的,也正如科学家瞎掰猜测说什么另一个空间的产物,在磁场什么的扭曲就可以看见他们。 实际上,他们本来就是一种负极的磁场。 我现在,也是一个负极的磁场,相互吸引,正不过负便能看的透彻。 无音铃摇了摇,门外传来钥匙插孔的声音,我跟韵狐说道:“你先藏着吧,我也该治鬼要报酬了。” 韵狐连回答都省了,只觉得身边的空气暖融融的,就明白韵狐是走了。 唐佑佳肿着双眼拉开铁闸门,搓着手有些抱歉的说道:“我来晚了。” 我看着她身后的那群残缺,死相各异的鬼摇了摇头:“正好。” 她一进门就把铁闸门拉了个严实,毕竟鬼不能从人的门口进,这铁闸门上与别人家的不同,这里开了一道只能鬼进的门。 唐佑佳收拾好了一切,吆喝了一声:“按顺序进来,不要急。” 这也是她常常说的一句话,以前的鬼因为排队的事情也曾大打出手,我们是两边不能劝,只能让他们打得死去活来,最后优胜者坐到了椅子上面。 人是自私的,实际上灵魂才是操纵人的东西。鬼便是本质,一个没有带着面具活生生的“人”。 他们的情绪在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潇洒的样子比起来现实都要让人评头论足一番。 毕竟,没了什么顾虑。只要不触及因果还有阴间的律法,做什么都可以。 第一个鬼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的头削了半块,白花花的脑子在外面露着。 “我这段时间啊,头疼的要命,你给看看能不能抓点药什么的。”他皱起来眉毛,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在意。 也是,病痛那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事情。 我拿着听诊器放在他的脉搏上,这听诊器触阴太多,久而久之就成了鬼的专属用品,普通人用用,怕是要生病的。 医鬼总的来说比医人要松闲的多,对症下药能治百病。 我想着以前看书时里面的一些治头疼的药,写了两样盘算好克数就让唐佑佳去抓了。小伙子从另一只手腕上拿下来一块沾着血的手表,讪讪的朝我笑:“给你,这是报酬。” 如果是现代社会,这副样子怕是要被人骂一顿,但是跟鬼说话,你最不能做的就是讨价还价。 他给什么,你就要什么,不喜欢的话说就早日将它处理掉就好了。 我笑了笑,将手表给接过来放进抽屉里,迎接下一个鬼。 来者我见过,对她的印象还是颇深。 她这次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朝我伸来手:“小医生,你可好久都没有来这儿了。” “嗯,最近有些事情。”我没有反驳,毕竟这是事实。不过也间接的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个鬼天天来这儿蹲点。 女鬼朝我吹了一口气,有股子幽香在鼻尖萦绕,她微微一笑说道:“妾身,心脏不太好。” 唐佑佳对这女鬼显然是好奇上了,一双眼睛不时的瞟过来看一眼,又继续抓药。 我把听诊器摁在女鬼的脉搏上,听了许久,变了脸色。只觉得身子一颤,有些不解。 这个鬼,怎么没有脉搏? 我不相信,让她把另一只手也给拿上来。 她倒是乖乖听话,将手呈上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果然,没有脉搏。 我再也绷不住了,不管身后的鬼怎么想,拽上这女鬼就往二楼上面跑。 唐佑佳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开口叫我,任由我把她自己丢在一楼。 “你是死魂?”我有些不可置信,所谓死魂就是灰飞烟灭之后又凝聚的魂魄。不能转世,也再无敌手,可以说是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这等事情,绝对不能让楼下那群鬼知道。 死魂可以说是千年难遇,医鬼上面有句话,叫做死魂出,祸世降。 因为死魂,只有在动荡不安的时间里面,才会现身。 女鬼挑了挑细柳一般的眉头,默认了。 我阴沉下脸,死魂已经是重生过后不灭不破的了,哪里会有什么病痛?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还观察我在不在店铺,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只当是寂寞很久的女鬼,这次我可不这么想了。 女鬼哈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凝聚了她,身上的香气阵阵扑鼻。 “你觉得,我为什么来?” “有事请求?”我皱了皱眉头,还有什么是死魂办不到的吗? 再者说了,就算是有,但我们之间从衣着上面就差了千年,更别说其它的了。 女鬼摇了摇头:“没事啊。” “那是为什么?”我压下来躁动不安的情绪,女鬼浅浅笑着:“我说了,我心脏不舒服。” 挑事的。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脉搏,还要人看病。 “抱歉,这病我看不了。”我生硬的拒绝道:“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女鬼这回披着龙凤的嫁衣,虽然没有凤冠,但是也算穿金带银钱是有,可我治不了。 女鬼见我要往下走,一把抓住我,那长指甲扣着我的脉搏,我回头望,她的脸色就是死人的惨白,咧开红唇白齿的笑着:“我的心病,就得你治。” “这怎么说。”我哪敢轻举妄动,这他妈的就是威胁。 女鬼一个转身就扑倒我怀里,这让我对她更加的警惕。 这个鬼不怕阳火不怕八卦,想要害死我那简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阴间的人也那她没招,她大抵上就是鬼医的克星。 “妾身,心悦你。”她朝我抛了个媚眼,红唇轻启。 心悦? 我压根就不感觉这话是真的。 “别闹了,我得下去了。”我把她从怀里面拽出来。 我跟她见面不超三次,一个千年女鬼的女鬼,说这话倒是轻巧。 “呦,你别不信。”那鬼翘了翘嘴角:“我们的缘分,那可是阎王爷定下来的。” “你有空在这儿跟我瞎掰,但我没有空。”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干脆利落的说道:“你跟我说,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是能做到,一定不跟你说二话。” “跟我欢好啊。”女鬼大刺刺的说着,我一怔,随即感觉到自己被鬼再一次调戏了。 跟鬼欢好? 我黑着脸,转身就往下走。 女鬼身形一动,连忙拦住我:“错了错了,不跟你逗了。” “你直接说目的吧,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没给她多少时间,下面的鬼已经有耐不住性子往二楼探头的了。 女鬼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问我:“你觉得,我身上缺了什么东西吗?” “不觉得。”我看都没有看,直接张口就来。 她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带着金钗的头发:“我的凤冠丢了。” “这关我什么事?”真是想不到,这个女鬼兜着么大的一个圈子,竟然是想说这个种话? 女鬼抱着臂,那嫁衣鲜红,因为光线的缘故,照着小脸也染了几分红。 “你们鬼医不就是帮人治病的吗?”女鬼戏谑的说到:“这凤冠啊,就是我的心病。” “所以呢?”我挑了挑眉,让我去给她找凤冠?凭什么。 要钱我有,要灵草我也有,现在的我啊,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就差把书给弄回来了。 我现在连找书的头绪都没有,更别说给一个鬼找凤冠了。 女鬼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可以给你报酬,是你最想要的报酬。” “我想要什么?”我问道,心里面自然是对这件事情没有多少在意。 这女鬼噗呲笑了出来,跟我说道:“巫祝药经。” “嗯?”我压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女鬼重新回了二楼,一副大爷的样子坐在我的沙发上,喃喃开口。 “巫祝药经一共有十卷,上为医神三卷,中为医人三卷,下为医鬼四卷。”这倒是让我对女鬼刮目相看起来,她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呢? “想来你的药经,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吧。”她抬头朝我笑道,我咽了口唾沫:“你知道?” 巧合多了便是阴谋 女鬼一看,直接就拿捏上架子了,跟我说到:“我当然知道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面,谁来你药店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态度大反转,原本我是想赶她走来着,可是这么一折腾,我也想不了那么多。连带着她为什么要盯着我的店铺这种大事也来不及问,开口说道:“那你说,是谁拿了我的药经?” 女鬼抿了抿唇,跟我说了句口渴,想和阴叶茶。 这东西就是当初徐老头子给我开眼的树叶子,喝了之后能让人暂时压制住阳气,给鬼喝了便能实力大增。 “你说,我去给你泡。”正巧,有个鬼就是给我付报酬时,给了一贯子上好的阴叶,我这阴阳眼在,自然是不用喝那个的。 我抱着茶罐出来时,女鬼的眼睛瞪得老大:“这鬼还真慷慨,这可是九阴山悬崖边的阴叶,味道可是香绕堂梁的,看来鬼医这个好处却是多,别的不说,就是这奇珍异宝你可收了不少吧。” 女鬼调侃着,见我捏了两片叶子放进杯子里面,大呼不够。 我又加了几片这才作罢,还连带着掩饰说道:“我比较喜欢喝浓茶,嗯浓茶。” 这阴叶查兑凉水,我倒是没闻见香味儿,这女鬼直呼味道好闻。 底下的鬼魂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这鬼的嗅觉果然是灵敏。 我坐到她的对面,双手交合放在膝盖上:“这下,你可以告诉我,我的书是谁拿了吧。” 女鬼端着茶杯,喝水时咂咂有声,对我的问题充耳不闻。 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的书,在哪?” 她有些不悦,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时间还早,着什么急啊。” 我看着她喝完了一杯茶,又续了一杯,放在桌子上才开始缓缓道来。这第一句话,就让我气的半死。 “这个书啊,在我的坟墓里。”女鬼招手让我到她跟前,凑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在你坟墓里?你把书给拿走了?” 那鬼一脸的无辜,点点头:“可不是吗,我寻思着,在你这儿放着实在是太危险了,就把书拿走,放在我墓地里面了。” “为什么。”我没着急发火。耐着心想要一个答案。 她神神秘秘,跟我说到:“那段时间,我发现有家养的鬼在你家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 “家养的?”我有些寒意,难不成有人知道了我这儿有书。 当然,现在的话,我是有些不信的。 女鬼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来抿了抿:“我不知道你跟谁结了仇,一开始我以为是想要陷害你,可没想到他是在找药经。”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疑惑,难不成那个鬼傻到还告诉别人? 女鬼冷笑道:“当然是我用了点手段才让他从实招来的,不过我做错了一件事情。” “嗯?” “我把它,杀了。”女鬼说这话十分的轻松,就像是碾碎一只蚂蚁一般,还朝我笑:“所以啊,我估摸着,那人把这笔帐全算在你头上了。” 行尸。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那你,怎么找到的。”我藏得十分掩饰,没人想到在我床下的墙壁上被我掏了个窟窿还用相似的瓷砖掩盖起来。 女鬼灿然一笑,有些得意。 “药经上面,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我忘了点东西,很有可能啊,这药经以前是我的。” 这不是胡说吗。 我翻了个白眼:“你帮我把药经拿回来。” “不,你先帮我找凤冠。”女鬼倒是精明,拄着小脸满是不可商量的表情。 天底下这么大,我去上哪找什么凤冠啊? “你知道凤冠在哪吗?”实在是没得商量,这女鬼除此之外也不肯松嘴,那我认怂这个可以。 女鬼晃着脑袋,幽幽叹了口气:“知道啊,在我坟墓里。” “你什么意思。”我一听这个,几乎是明白了。 这是想方设法让我往她坟地里钻。 女鬼摊了摊手:“没办法,他们入棺的时候,没有给我把凤冠带好,导致我死了之后,没办法冥婚。这么一拖,就是千年啊。” “你是怕我不去,就把我药经扔到那里面。”我顺着这个思路走下来,这女鬼一点都不掩饰,直接点头称是:“没办法,我实在是信不过你啊。” 那你还找我? 这话我没有说出口,为了药经,我只能顺着她的想法来。 不管是虎口还是狼穴我必须要进去。 这个女鬼的心思实在是太重,我并不认为她单纯的只是想要拿凤冠这么简单。 “你的墓地在哪?”想来我一个鬼医,如今确实要沦落到盗墓这个境地。 女鬼指了指西边的地方,那是我们的学校,她的笑脸晃花了我的眼。 “就在你们学校里面,后面的小树林。”我点了点头,对她别有所图的想法更重了。 我们学校后面,确实有个小树林。 那是情侣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个女生在林子里面上了吊,从那时起,小树林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 我是个走读生,并没有见过晚上的小树林,白天我也看不见魂魄。故而,并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幽魂。 这些事情我本来就懒得管,更是管不起,经她这么一说觉得实在是太过的巧合了。 “你确定没有搞错?”在小树林里面找坟地,就算是找着了又能怎么样? 我还能给人挖开? 挖开之后又该怎么办。在怎么掩埋也会被人发现,到时候,看这个女鬼身价不菲,肯定在封建社会里面非富即贵,要是撬开了少不了是交给国家。 这次轮着女鬼翻白眼了,她戏笑到:“怎么,我的坟地,我还能搞错?” “你这个很棘手啊,不要闹了,我真的要这个书有用。”我皱了皱眉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女鬼提高了声调,似乎是坚持要跟我对着干了,她说:“我要这个书,自然也是有用的。” “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我实在是不想干这种事情,虽然墓主答应了开坟,我也不敢啊。 有人跟我说过学校有问题,但是没想到居然里面还有个这么古老的坟地呢。 “没了。”女鬼抱着臂,幽幽的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亏待你,到了我墓里面,你看着什么喜欢,就随意挑几样。” “这不是钱的事情。”我摊开手,这鬼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难缠吗? “我知道,要是不困难的话说,这怎么能把书给保护好呢?”女鬼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但是…… 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情:“你跟我说,你是什么时候把书拿上走了的?” 苏婉婉突然出现在学校里面,我觉得这个本身就有些问题。 但是灵魂散了,连尸体都已经被销毁了,没办法死无对证。 “有一段时间了吧,大概在半个月之前?”女鬼思索着,敲了敲脑袋:“那时候,你还没有走呢。” “那……”我心底咯噔一下,苏婉婉到学校去,不会就是为了药经吧。 我有些担忧,追问道:“你说那个药经,在你的墓地里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若真的是我猜测的这个样子,那就实在是太麻烦了。 原本我藏得就很好,被她这么一捣鼓很有可能就要公布于天下了。 至少,付家肯定是被我不留神的通报了。 女鬼皱了皱眉头:“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我的实力?” “我跟你说,我跟煞神那些人物都是平起平坐的,还怕小人动我的墓?”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却是感觉到十分的意外。 煞神,那天我们开业时,笑着坐着轿子施施然的前来,那模样,还有风韵,以及身上的煞气。 这个女鬼太过的平和,甚至于让人觉得她是无害的。 可这背后,却是最深的隐藏。 果然,赢家都是最低调的。 “意思就是说,非我不可了?”我见事情也没得商量,最后一边问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女鬼点头,把杯子里面连带着叶子都喝了个干净,伸了伸懒腰:“不是我非你不可,而是你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说的对,那是我的书。 不管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本还是其它的,它对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 “你让我合计合计吧,在我们学校里面盗墓,这种事情,我没干过。”我当然是发愁啊,你说偷偷摸摸去小树林吧,我生怕遇见点什么。 苏婉婉的死让整个学校都蒙了一层血色的神秘,在县城里面已经有了什么闹鬼的流言,嗯,或许这是事实。 学校查得严是一方面,我只身一人一晚上根本不可能躲过所有的保安,盗墓进坟然后找到医书,钻出来,善后。 女鬼站起来弹了弹我的肩膀,只觉得身上一股子暖意徐徐升起来:“我姓党,名潇潇,潇湘的潇,你可得记住了。” 她居然姓党。 在我不解的神色里,她一句解释都没有给我,转身便走了。 党潇潇,这个名字,是有那么一点熟悉。 也许……因为我也姓党吧。 又是一条人命 这盗墓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 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完成这种可以说是浩大的工程,而且又不能找我认识的人。 去找毛小乐的话说,她倒是肯定能帮我一把,但有损阴德,传出去也对茅山的名声不好。 我在这儿犯愁,连看病都开始三心二意起来。 因为一味药,差点闹得那鬼魂要求阎王那边告我。 “你今天,好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个女鬼跟你说了什么吗?”唐佑佳收拾着桌上的杂物,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别乱想。” “我什么都没有想啊,就是问问你,怎么这个表情?”唐佑佳斜了我一眼,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给带走了,走到铁闸门的地方,突然间回头看了我两眼:“我打算带着奶奶去她的故乡,所以这段时间可能不回来了。” “去吧。”我点了点头,想着,要走的话说也算好了。要是被人发现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情呢。 那一晚上我都在思索着墓穴的事情,说来奇怪,也许是也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我一个人轻飘飘的往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飘过去,那边黑压压的一大片,看着十分的压抑。 树上还有飘荡着的灵魂,脖子间晃动着的腰带,显示着他死亡的过程。 白天那边就很阴凉,晚上则变成了瘆人。 我看见树林的尽头有一个大坑,几块青砖在一边散落着,中间积着一滩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污水,上面漂浮着塑料袋子还有不知名的几根骨头。 我觉得着梦生的奇怪,也明知在梦里,正想着有什么意义时现实中的一阵晃动让我猛然清醒了过来。 人间地狱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但属于我的地狱是什么样子,我很明白。 我的床前站着一具剥了皮的尸体,那鬼操纵着尸体朝我翻白眼,它的器官已经全被摘除了,一咧嘴只见牙齿跟舌头也被人拔掉了。 一瞬间我就想起来那段让我毛骨悚然的视频。 这个人……哦,是鬼,我认识。 “你怎么,怎么来了?”我自然是心虚的,她托给我弄死蓝珊的任务,我到现在却连蓝珊都没有见过。 那鬼张开了嘴巴,支支吾吾,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抹了一把额头,手心里面也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吸了吸鼻子,我按捺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扯了个虚弱的笑容:“那个,事情我还没有办,只是时间问题……我最近,摸索了点头绪,你且多等等,不着急。” “咯吱咯吱。”它的嗓子里面发出来老鼠一样的声音,我一愣,只见它一张嘴,一只巴掌大的老鼠朝着我的面门就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翻身摔倒了它的脚底下,它桀桀的笑着却是没有把我怎样就慢慢隐退到黑暗里了。 我一回头,只见我的床单上全是污血,而那只大老鼠也不翼而飞。 卧槽。 我实在是忍不住压着心口,这东西是来吓唬我的吗?对,一定是威胁,用老鼠告诉我,要是再不帮它办事就死定了。 我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几分。 但是我一个鬼医,被鬼这么吓唬也太丢人了点。 那只老鼠跑的迅速,我一眨眼就不见了它的身影,床下柜子下也不见它。 我们中药店就忌讳老鼠这种东西,别的不说,它偷吃药材这一点也就落个不卫生,但是搞乱药兜子才是最抓狂的事情。 我想,我得养只猫了。 尸体带来的老鼠,不是一般的猫能看住的,所以还要找有灵气的猫才能镇住。 我打定主意,皱了眉头。 这件事情不能迟疑多久。 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我看向自己的被罩,认命的开始拆被子随手扔进了洗衣机。 那天上学的时候,我专门一个人偷悄悄的去了小树林,如我所预料的,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林子很凉,不是因为阴影的缘故,而是阴气。 树叶无风自动,哗哗作响的声音有些像是无数的冤鬼在拍手,我只觉得喉咙的地方有些憋屈也不知道是心理还是说真的有东西在撩拨我。 我看了看表,跟小偷一样摸向梦里面的地方,我想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梦见这里,而且路线也跟梦中一样。 我如愿以偿的看见那个水坑,掂起来上面的青砖瞧了瞧,感觉有些年头了,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了,上面尽是些坑坑洼洼的东西。 心里面有了谱,我用一根木棍把里面的白骨给挑了出来,这东西有些像是人的手臂啊。 我刚想到这儿就被自己给吓找着了,什么手臂!要是这儿有了人的尸体,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呢。 或许,是我弄错了,还有可能是医学班的人搞的恶作剧。 可我找的这些借口,确确实实连我自己都骗不了。 这就是人的胳膊! 我有些头皮发麻,赶紧把骨头给扔到了一边,正当我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忽然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蹲着一个小姑娘。 登时,我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她藏在树荫里,把头埋在膝盖间,肩膀一颤一颤的。 这可能是人吗?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就是从条路过来的,别说小姑娘了,连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我咽了口唾沫,这地方确实阴气,难怪经常有人在学校里面说什么,这地方闹鬼。 看来,这地方可不止闹鬼那么简单啊。 我正感慨着,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几乎是在呵斥我,说道:“同学,你是哪个班级的!” 我转头看向那保安,再回头小姑娘给不见了。 大白天见鬼,说明我这段时间时运确实低啊。 “我马上走,马上走。”我招了招手,直接就从小姑娘的地方开窜,在看见她的哪个地方,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想必是那小姑娘的东西。 我弯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捡起来就给放进衣兜里跑走了。 我原以为那个小姑娘是个孤魂野鬼,没想到居然还是大有来头。 今天这么一番查看让我认定了,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完成女鬼这个要求的。 别说是帮她拿凤冠就是拿我自己的书都是个问题。 今天小树林里面没有人不代表以后都一直没有人,保安在白天还视小树林为重点区,那晚上岂不是更甚? 我揉着脑袋岂能是犯愁二字就能倾诉完的。 我突然想到学校里面出事那段时间,苏婉婉刚刚死了之后让学校不得不停学两天整顿,这段时间里面学校的里面的人都手足无措,根本不会想到小树林的事情。 可是,这种机会不一定有下一次……咒人死,我也做不到啊。 事实上,如果命运指引你必须去,那就有一千万种办法让你脱离不了这个轨道。 我再次上学的时候,听见门外的大叔都在探讨:“这学校是不是真的邪门了,三天两头死人啊怎么。” 我听到这些言语的时候,心里面咯噔一下,不能吧。 昨天我刚刚说要是有人出事那就好了,结果今天就有人死? 我快步往学校里面走,七上八下的心总是停止不住,昨晚上医鬼的时候就听人说什么该换位子了,难不成是这个意思吗?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原因,我往里面走,有警察抬着担架跟我往相反的地方走,我的身后就是救护车。 但是,这个人已经不需要救护了。 因为,她已经被蒙上了白布。 也许是天意吧,一阵清风拂过撩起来些间隙,我看见了那张摔到看不清五官的脸。 瞬间我就走不动路了,下一秒也许是错觉,我看见那人血肉模糊的眼睛倏然睁开,在上车时,嘴角还扯着阴毒的笑容。 不不不,我又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要心虚。 我摇了摇头,抱着书就往里面走,很凑巧,我遇见了那个处理灵异事件的老警察,他看见我的时候有些错愕。 “你在这儿?”他一把拽住了我,身后那几个警察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我是谁。 老警察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在找你们商谈。” 一边的同学们来来往往都看着我们两个,很诡异的气氛,我没有开口,老警察也没有。 他始终只是看着我,用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去跟老是请个假,再叫上你那两个朋友……有些事情,不便在这儿说。”老警察拽着我的衣服,又松开,抚了抚有些皱褶的地方。 我不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党参是吧,要是不好请假,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还是自己去吧。”我飞快的拒绝,要是跟警察一起去了办公室,知道真相的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不知道的不一定又要在背后造什么谣。 没办法,这个社会,嘴巴都是长在别人的身上,想怎么说都是自由,添油加醋一把就断定了这个人的过往。 说起来好笑,却的确是事实。 我小跑到老师的办公室里面,自然不会说是跟警察一起走,只是说有朋友有事请找。 三流的大学,其实上不上都无所谓,只是点名签到这个问题影响着我到时候看成绩要掏多少钱。 我不缺钱,但也不能随便花钱不是吗。 “记得注意安全。”老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埋头进手机里面继续奋斗。 她倒是放心,正好我也乐得不用解释那么多,直接转头就走。 老警察在门口等着我,见了我招呼我去警车里坐着。 搞什么,这么多人,会误解的好嘛。 我摇了摇头,他拗不过我,只好朝我走来,凑到我身边第一句话便是。 “你怎么看待,你们学校这事情的?” 警察套话 “怎么看待?”我觉得这个老警察套我话的成分十分的明显,撇了撇嘴满是无辜:“还能怎么看待,肯定是意外吗。” “那上次你那个同学的事情呢?”老警察是打定了主意不放我了,我点了点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他跟着我在校园里面晃晃悠悠的走着,压低了声音:“还跟我隐藏起来了?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不管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你身上的,你放心。” 这句话说的就极其有意思了,倘若是用科学的手段发现我跟这两起案子有关系,那就要动手抓我? “反正我是行得端坐得正,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这些事情我确实不好说。”我转过身子正对着老警察:“我只是一个中医,如果非要追究就是有点跟鬼神打交道这本事的中医,什么办案这些,我一概不懂。” “如果你非要从灵异的方面入手,你觉得这种荒谬的理论,那些孩子的家长会听吗?”实在不是我想要咄咄逼人,而是这个警察总是三番五次的想要在我这儿套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生疑了。 这个社会上,一尘不染的白纸终是要被淘汰掉的。 老警察蹙了蹙眉头,表情有些难堪,语气也不善起来:“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怎么这个反应?” “那我该怎么反应?对着你胡说八道,歪曲事实?”我摇了摇头:“最起码,这是对逝去者的一种不尊重。” “行行行。”老警察连忙的摆手:“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那些朋友,我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正好,我也想找毛小乐问问这里这个墓的问题。 不让她插手,帮我算算这墓的来历总是可以的吧。 “你是要跟着我去?”我站在学校门口,那些警车就停在校门外,唯一一辆稍显高端的,估计就是在等着这个老警察了。 老警察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礼的问了我一句:“可以吗?” “你掏出租车的钱吧,我不坐警车。”我对这个很是排斥,今天流年不顺,三番五次沾惹上官家的事情。 当时姥爷对这些也是敬而远之,连他都沾惹不起,更别说我一个小菜鸟了。 老警察终于露出来了一个笑容,那分明就是在说,我还这么吝啬钱财。 这不废话,他求着我办事,我不拿点报酬怎么能行。出租车到毛小乐的家里面,顶多也就十块钱。 他伸手拦下来一辆车,坐进去之后,朝我笑了笑:“我们见面这么久了,我还没有介绍过我自己对吧。” 我表示默认,他也不看前面的司机什么样,就直接跟我说到:“我姓王,王光。” “好,我记住了,王警官。”我点点头,看向车窗外。 王光看了一眼我从兜里面露出来的手机,笑了笑:“你不给她们打个电话?我们这样突然的造访,是不是很不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我想,毛小乐她们应该会在家里面。 那天处理完医院的事情之后都疲惫成那副样子了,怎么还有精力跑来跑去。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我,应该给毛小乐拿点补品什么的。 当然这个钱必须得王光出,他是牵大头的,而我这个问题,不管是毛小乐怎么说我都还要钻进去瞧瞧的。 “对了。”我突然想到可以动用警力放放假什么的,这样也给了我一点空间。 “怎么?”王光有些诧异,我碍于前面坐着的司机,始终不开口,摆了摆手:“等着到了小乐家,我再跟你说。” 出租车停在了她们单元的门口,王光走下来就开始咂舌道:“呀,这道士都这么有钱?” 我笑了笑:“什么啊,他们遇见我之前还只能租一年一千块钱的毛坯房。” “这是你的?”王光更加的讶然,半响才说出来一句:“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资产这么多。” “唉,这地方,一处房子少说也得六七十万呢。” 对此我不做解释,就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去吧。 我本想带着老警察走电梯来着,忽然看见有两道黑影往楼梯的地方跑了过去,回头看了一眼电梯,沉下脸转头领上老警察往楼梯间去。 “电梯是坏了吗?”老警察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的跟在我后面。 我们没走两部,那电梯的灯忽的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电梯到了一楼。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气氛瞬间掉到了冰点。 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它开了又关,显示着这趟电梯要往顶楼的方向去。 我心里了然,毛小乐果然把这栋公寓弄成了活人与死灵共住的地方。 我在二楼的地方看见了两个小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两个,一个穿着小牛仔裤,一个穿着小花裙子,见了我就眨眼睛。 上次听毛小乐说,她带着两个小狐狸精去茅山了,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是回来了。 两个孩子长得粉嫩,见了我叼着糖果朝我笑。 “你认识她们?”老警察狐疑着,跟着她们的笑容也咧开来了嘴:“长得真喜庆。” “小乐在不在家啊。”我弯下腰,想起来当初我还是第一个拦在毛小乐前面说不要收养她们的人呢。 小女娃点了点头:“她就是让我们来接你的,说不让你走电梯。” 这时候正是古人说的午时三刻,正值秋季,这个点数是最凶的。 寻常的上班族还有上学的都走了,这栋楼也空了不少,估摸着毛小乐是怕我撞邪才是。 “我知道了。”拍了拍她们的脑袋,那小女娃一笑就露出来两个浅浅的酒窝。 还别说,狐狸精这东西不化成人还好点,要是长大了,那绝对是个妖孽。 老警察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两个对话,倒是那个小男娃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一直盯着我们的身后。 “咱们走吧。”我拍了拍他们两个,既然不能走电梯,那就走走楼梯好了,反正也没有几层。 小男娃突然间拽住我的衣角,他正对着我,却是把自己的身子藏在了老警察看不见的地方,忽然间的呲牙咧嘴。 我一下就感觉到了他自带的敌意,他露出来毛茸茸的耳朵,说出来的话却是一股子童稚气:“跟在你们身后的小哥哥怎么不说话呀。” 当即,我身子一僵就明白了这个小狐狸为什么这样子了。 有东西跟着我们,但因为白天看不见的缘故,所以我们都不得知。 那小女娃执着于自己嘴边的糖,或许是觉得那个阴灵不如他强大的缘故吗? 老警察还郑重其事的回头看了看,一转头就脸色惨白:“没……没人啊。” 我知道着小狐狸在吓唬他,见老警察过来看他,瞬间收起来自己煞气十足的样子,一脸的无辜。 “你是不是看错了呀。”老警察估摸着是想到了那方面,但还是不想承认。 小男娃粲然一笑:“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嘿嘿。” “走吧,去找小乐。”我撇开话题,既然那鬼走了,那就另说吧。 没有鬼会平白无故的来找人,并且听小狐狸的话,是跟着我们的,那就有些来头了。 毛小乐她们家里面,依旧是一股子好闻的香火味,她师叔在道像前打坐,对于我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毛小乐握着一把香从自己的卧房里面出来,见我们露出来的虚弱无力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 “怎么用终于?”我坐到沙发上,老警察见了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伸出来手把那箱露露放到茶几上:“我随着小兄弟过来拜访一下,上次二位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我佩服。” “应该的。”毛小乐瞥了一眼,那动作真心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当然,我只是觉得可惜。 她拼命的想要长大,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自己又丢失了多少?谁都不知道。 “今天来,肯定不只是感谢这种事情吧。”毛小乐浅浅一笑,把手里的香点燃,插在香炉上。 王光笑得讪讪,点了点头:“确……确实是有那么点事情,很棘手。” “你说好了。”毛小乐在我们的对面正襟危坐,这无形的让气氛升到了最高的地方。 太严肃了。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严肃的毛小乐,或许吧,她正在走着她师父的道路。 看着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旦参和上人命的事情立马就变得认真起来。 当然,我并不是说这样的态度不好,而是这样对毛小乐的成长……我觉得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她应该多笑笑啊。 我窝在一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那个墓穴的事情,毛小乐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敲了敲我面前的茶几,朝我一笑:“你呢?” “想好了没有?”毛小乐这话让我更加的迟疑了。 她是打算跟我一起去还是说…… 老警察没说两句话就见毛小乐跟我搭腔起来,因为好奇也开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 我吸了吸鼻子,算了,我一个人完不成就是完不成,不能死要面子。 “是这样的,昨晚上我遇见了一个女鬼。”我把医鬼的事情给省略了,毛小乐知道起因就够了,王光说白了,再怎么跟我们近也是个外人。 我叹了口气,直白的相告:“她说我的药经,在她的墓穴里面,要我去墓穴里面自己拿,顺便……帮她把凤冠给戴到头上。” 校园古墓 看着她们对我一脸不解的表情,我叹了口气:“我……我答应了,结果她告诉我,她的墓在学校里面。” “就是那个小树林,估计你要是管我们这片的话说,你应该早就有听说过吧,那里面常常死人。” 我这么说着,王光早就兴奋起来了。 “你是说,那边有墓?是什么时候的墓穴。”王光的眼睛都在发亮,我骤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告诉他的话说,那这个墓就要上交给国家了。 我冷下来脸,对着王光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女鬼说了,她墓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动,也只能我一个人进去,要不然……都得死在里面。” 王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到底是在功利圈子里面打拼的人,对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上级,然后立个大功。 “我,我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意思。”老警察打着哈哈,我也不想跟他纠结这个了,跟毛小乐开口说道:“我就想问问,这个墓是什么时候的,我要是下去的话说,可能遇见什么。当然,要是后面这个问题触犯了因果,你就别告诉我了。” 毛小乐拄着下巴似乎在思量,半响看向我的眼睛视线十分幽邃:“我觉得吧,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你放心,你带上那两个小家伙吧。有他们,你能省一大半的事情。” “至于墓,我只能说,她不是人。”毛小乐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既然只能说这么多,那就有她的道理,我没有再追问下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阿青。”毛小乐转头朝那两个提上露露研究的小不点招了招手,叫阿青的是那个小男孩子,他把没有打开的露露塞给毛小乐,示意她帮忙打开。 毛小乐顺势接过,低头吩咐着:“这段时间你跟阿紫就跟着这个小哥哥知道了吗,你要听他的话,用心保护他。” “我知道了。”阿青点点头,一看东西能喝了,高兴地拍了拍手。 我觉得当时毛小乐的坚持,都是对的。 难不成她当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早早防备起来了吗。 这一切我就不得而知了。 毛小乐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个小本子,把第一页撕给了我:“这是他们的食性,你记着要按照这上面来,其它的东西她们不怎么喜欢。” 上面用豆大的小字写着什么哇哈哈,肉排之类的零食,阿紫手里面攥着糖果朝我笑。 一个狐狸,偏生爱吃糖。 狐仙都是有自己的生存习性,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偏生没有沾染上这世俗的恶习,跟当初毛小乐一样爱吃罢了。 我把纸条收进了口袋里面,一直不理老警察的毛小乐这才开了口:“我知道你打算问党参他们学校的事情,对此我也只能说人各有命,她们寿命已尽,其它的……你就按警察该用的手段来查就好,这里面没有人为。” “那你能告诉我,从灵异的角度来说,这些事情有关联吗?”王光依旧是不死心,追问着。 可就算是有关,哪他能做些什么呢? 毛小乐抿着嘴,许久才点点头:“自然是有关的,你回去查查看,是不是每年都要死上一年加一这个数字,如果是有心的话说,应该早就能看出来这些端倪了吧。” “那……那这算是什么?”王光皱了眉头,叹着气:“这些孩子,年纪都还小啊。” “你知道有诅咒这种事情吗?”从毛小乐最里面第一次听见诅咒这种词汇,我也随之愣了,一个学校能掀起来什么风浪,还诅咒。 谁会闲的没事做,诅咒这些无辜的学生呢? 王光迟疑的点点头:“先前,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倒是有些信服。” “那就对了,这个学校在赎罪,至于再深的地方我就不多说了。”毛小乐弯着唇笑了笑,我突然觉得她真心传承了徐老头子的习性,淡然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王光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但还是说了句谢谢。 盗墓这种事情,再怎么给我配送人手都不能让我完美的把这些事情给解决掉啊。 再跟着王光往外走的时候,我还是下定决心拽住了他:“王警官,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这也就算了。” “小兄弟,你说,我能帮上的,一定不说二话。”王光拍着胸脯作保障,我老老实实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想你能不能跟校长说说,放假几天,哪怕就是用查案这种手段也好,行吗?” “你是要去那个墓吗?”王光眼睛里面的亮光依旧是不灭,有些为难:“要是有古墓的话说,没有专业的人……你,是不是很难进去?” “你不用想说把这件事情告诉上级,当然,你要是觉得活得太长自然也能这样做,那女鬼是死魂,就是道士都不能拿她怎么样,害死一家两家连因果都不用背。” 我这成分肯定是夸大之后的,王光在听见自己的家人都要遭殃的时候沉默了。 “这个……那,你是想自己下去?”王光表情有些难堪,确实啊,他都该退休了,要是有这么个功名,退了休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眼看就在自己的面前,触手可得,结果是送命的题。 这个让谁看,谁也觉得纠结。 “我尽量向上级请示,至于能不能办成我也不敢跟你打保证。”王光摇了摇头,随即补上一句:“你放心,这个古墓的事情我肯定不告诉上级。” “谢谢。”我扶着楼梯往下走,毛小乐说还要交代阿青跟阿紫一些事情,等着说完之后就给我送过去。 王光在我的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肯定还在心理面争斗一番,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该不该帮我。 都是盗墓,我是为了那回我的东西顺便了解女鬼的心愿而已,要是让国家插手。 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尸身陈列在博物馆里面,甚至于天天让人看着。 “小兄弟。”王光站在单元的门口,我回头看着他,而他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祝你,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放心,里面的东西不是我的,我肯定不会拿。”我推开他的手笑了笑,虽然女鬼说了我可以挑两样,但我真心不需要那些东西。 说不定拿出来之后还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到时候真做了官方盗墓贼的引头,那么我这辈子都要愧疚死。 毕竟,死者入土为安,我是帮她办事而不是让她重出天日。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趟盗墓之旅,改变了我下辈子的命运轨道。 或许,这本来就是我的命吧。 王光办事还是挺快的,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告诉我事情都办妥了,在电话里面支支吾吾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问我:“真的,不能告诉?” “我说了,你想死,我也不想拦你。”事情办妥了我也就不觉得忐忑了,毛小乐把阿青阿紫给我送过来了,他们再不见人的时候就是两个穿着红肚兜跟年画娃娃似的玉人,我看着喜庆,给他们买了大包大包的零食堆在家里面。 他们倒是会讨好人,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切。 可是,这要是认真起来绝对是折寿的买卖。 她们修炼了少说也有千年,我就一个凡人,哪能受得起她们这哥哥的称呼? 我定在晚上去开墓,网上那些盗墓的知识也不知道靠不靠谱,那女鬼自从吩咐了任务就不见了踪影,我现在找她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买了几把质量过硬的铲子,又带了几根蜡烛,什么黑狗血啊黑驴蹄子之后又高价买了个摸金符。 这一切的行当准备好之后我觉得有些迷茫。 我似乎,在医鬼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纵然,这些不是我想看到的。 阿青阿紫给了我一张蓝符说这是师叔画给我的,让我贴在胸口上,少说也是百鬼不侵。 那个人心肠是不错,就是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我准备出发,把东西都收拾好,在药店里面贴了公告,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只说要出门一段时间,药店又停了。 夜十二点,正是人稀少传说百鬼出没的时间段。红绿灯口依旧有穿梭而过的车,只是太少了。 我本想打电话叫一辆出租车的,但又想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疑了,又想实在不行就走过去好了,一拐弯就看见了带着墨镜潇潇洒洒的龙迎。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他一见我什么都没有说,拍了拍自己的车给我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知道我去哪?”我一愣,龙迎摘下来墨镜挑了挑眉:“你那个朋友跟我说了,你去干一项很刺激的事情,正好,我也喜欢刺激。” “毛小乐告诉你的?”我一愣,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不应该啊。 我这个疑问在坐进车里面还没有开口就得到了解释:“你那个朋友说了,我可是屠户的存在,那道行低的小鬼啊见了我转头都得跑。” 两个小狐狸自然是隐形的,可是龙迎好像看见了他们一般,拉开了后座的地方,眼看着两只狐狸坐进去之后才关上了门。 “你……”我更加疑惑了。 龙迎噗呲一笑:“你那朋友也是为了你好,给我压了三把火,什么鬼神我都能看见。” 捡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 “她的意思是?”我皱了皱眉头,毛小乐不能让这个人跟我一起去墓里面吧,要知道觊觎这《巫祝药经》的人,龙迎家身后的那个主子就首当其冲是第一个。 龙迎坐在驾驶座上吩咐我系好腰带,一个油门就朝我们学校的地方开去。 他呵呵一笑,倒是有几分坦荡:“你那书,借我家老爷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一本书,救你一条命,我觉得很划算了,你认为呢?”龙迎笑得跟偷腥的猫一般,我想,毛小乐应该也算是为我着想吧,这一趟行程定然不会那样简单。 王光早就跟这儿的人打好招呼了,我们进去的时候保安直接开门将我们放了进去,连问话这种事情都给省了。 龙迎啧啧赞叹着:“我就说了,这个地方绝对是有猫腻,今天进来一看……呵,还真是个养鬼的绝佳之地呢。” 养鬼? 龙迎还懂这个。 我有些错愕,忽然间想明白了刚刚龙迎话里面的意思,他刚说什么?养鬼? “什么意思?”这学校有阴气这个我早就知道,一直被学生们的活气镇压着道行低一点的根本就看不出来,现在校园里面可以说是空无一人,着阴气也就盛起来,飘荡无所依的灵魂以及让人觉得后脊发凉的温度。 龙迎把一张符篆掏出来叠了叠放进了衣兜里面,淡然一笑:“我的意思很明白了,这地方要是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绝对是一个养鬼绝佳的地方。” “一般这地方都是有镇物的,所以你也不用操这个心了。”我回头望了一眼,甩着自己的背包扛到背上,两只小狐狸赤着脚,穿着自己的大红肚兜,上面一个写着福一个写着禄,要不是那一脸大难临头的阵势还真以为是年画娃娃自己掉下来了。 龙迎锁上了车,把手托着我的包掂量了一阵,笑出声来:“你倒是备货很齐全,怎么?要大干一场了?” “我倒是想,但光怕还没来得及干,这命就得丢了。”我就是戏笑这么一声,这趟凶险至极,断然不能掉以轻心。 龙迎那西装绷着自己的身材姣好,解开了自己的西装扔进车子里面,复尔升上车窗:“我们还是走着过去吧,正好还能勘测一下周围的动静,要是实在闹腾的太大,咱们今天就先不动手了。” 是啊,我们抵御的不止是墓里面的东西,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个学校。 毛小乐说这个学校有诅咒,至于诅咒的源头是什么,这跟我没有关系,每年死多少人,也跟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若非是因果报应又怎能丧命? 我们两人两狐并排走着,阿紫好像特别喜欢龙迎的样子,小爪子伸进他的手里面,脸色娇羞。 我就是想开个玩笑,嘴巴不留神的就说道:“这小姑娘,是不是看上你了。” “怎么会。”龙迎爽快的哈哈一笑,低头看着那小狐狸:“这东西倒是灵性极强,能做他们的主子,也是个心肠不错能力极高的人。” “是那个小道士吗?”龙迎回头问我,我点点头:“嗯,这是我跟她在一家人里面收来的,当时我还阻挠不让她养,没成想倒是成了材。” “嗯,她们之间是有点渊源。”龙迎一直都是一个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因为离小树林还远,我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懂那么多东西?付老爷子不是中药世家吗。” “可我又不是他们世家的人。”龙迎笑了笑,我只感觉这不是真心的。 对,他姓龙。 可是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卖命啊。 “你跟付老爷子,怎么认识的?”我东扯西扯的想知道点来龙去脉,对龙迎的敌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他的稳重很让我看好,那是不知道历经多少事情才能沉淀下来的。 龙迎这次倒是很直面的说出来这个让我疑惑很久的事情,答案很庸俗,俗到我对他更加的好奇。 “当然是因为钱了呗,别的还能是什么。”龙迎一手抄着裤兜一手拉着嘴里面含着糖的小狐狸:“你要是想问我这身本事那学的,这个我也能告诉你。” “嗯?”被拆穿了心思我也不装下去了,点头承认:“我先前一直觉得你还挺高冷的,后来发现也不是那么回事,我总是想接触你,看看这张皮囊下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龙迎淡然一笑:“也没什么好探究的,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人罢了。” “我小时候爸妈走的早,我爷爷奶奶也不待见我,没办法为了一口吃的,我只能四处要饭,最后还是村里面一个光棍收留了我。”龙迎仰头看看没有星辰的夜空:“那光棍并非是自愿的,你也知道道士有三缺五弊,而他犯的正好是孤罢了。” “那人说我跟这个有缘,命格硬,小时候就开始教我点雕虫小技,长大之后也就算是倾囊相授了。”龙迎说的很简便,但那眉眼里面的怅然若失不能作假。 他的内心,也很苦。 “后来来到大城市里面,又被人骗的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就找了个保安的工作,付老爷子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过我一笔钱,虽然不算多,但于我而言已经能让我感恩戴德了。”龙迎说着话,小树林的地方也就到了。 这个地方阴森二字就足以形容。 “就是这儿?”龙迎见我不动了,看向这片林子,眯了眯眼:“能把学校准确无误弄到这儿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是啊,而且还把古墓完整无损的给保存下来,若不是那女鬼,我也不能知道这儿还有这样一个东西。 龙迎伸出口袋里面的手随手指了指:“这是个阵,似乎保护着什么东西,进来想要做点什么的人都做了这阵的守护者,或许,是永不超生的代价把。” 这样阴歹的阵法,说那布阵之人毫发无伤我是绝对不会信的。 “你知道诅咒吗?我听人说,这个学校在赎罪,是因为一个诅咒,这么多人的死都是理所应当的。”我没两个谁都没有往前再走一步,两只小狐狸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们有道行,自然不怕这些小伎俩。 龙迎微微点着头,一双鹰眼死死盯着林子的一举一动,风吹树叶都能让他看好久。 我知道现在万万不能分他的心,也就作罢。 “走!”龙迎突然拽了我一把,直接就朝林子的一个破口钻去,阿青干脆放开我的手直接迈着小短腿往里面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任命随着她们的脚步往里面跑着。 小树林里面的风都是及其刺骨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当然绝大部分应该是来自于我对它的恐惧。 “哥哥。”我正追赶着龙迎,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拽着我,不让我再往前走,回头一看那天见到的小鬼正在拽着我的衣角,惨白的小脸被月光照着有些诡异的色彩。 龙迎在前面顿下来步子朝我回头看着,似乎不解:“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嗯?龙迎是没有看见我身后这个小鬼吗? 我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的想要推开她的手,只是这小萝莉实在执念太深,死活不松开。 “有什么事情吗?”我舔了舔嘴唇,看她没有攻击我的样子,但内心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小萝莉歪着脑袋朝我笑,那声音好像铜铃一般清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便想跟她一起笑。 “党参,你傻笑什么?”龙迎回头拽了我一把,阿青似乎注意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呲牙咧嘴但始终没有往前一步。 我在笑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迫切的想要笑出声来。 那小萝莉笑起来有些像是向日葵,在我的目光下,整张脸满满变化着,从一张纯真无害的脸开始布满血痕,从额头的地方延伸到下巴,我虽然惊骇可就是停不下来笑声。 这让我无形的慌了起来,咬着牙关问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的项链不见了,哥哥是不是拿走了?”小萝莉笑着跟我说到。 项链?难不成是那个护身符? 我摸索着从口袋里面掏出来那个绒布包裹的东西,小萝莉笑得更开怀了,可没有接过我手里面的项链,反而拉起来我的手。 她的小手冰凉,我摸着总是感觉有阴气从手掌里面钻着往四肢百骸流去。 完蛋了,这个小鬼想搞死我。 而且……龙迎她们看不见。 这个认知真心让我发疯了,我朝着龙迎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救我……有,有鬼。” 龙迎估摸着是听懂我说的话了,一直冰块似的脸松动起来:“我怎么看不见?” 小萝莉在我身边一蹦一跳,我的身体就随着她往她想去的地方走着。 那小萝莉说了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捡了我的项链,那就是我的人了。” 我…… 我回想起来那天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贱了,跑就跑吧,为什么还要把这个该死的项链给捡起来? “他们啊,是感觉不到我的。”小萝莉的脸已经退回原型了,身体可以说是千疮百孔,那胳膊上面的鞭痕数都数不清。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她的衣服,却是跟那女鬼差不多的样式。 一身红妆,没有凤冠。 “你是谁?”我严肃的问道,小萝莉咯咯的笑着,我已经笑得肚子疼到一抽一抽的。 小萝莉转过没有皮肉,只剩下白骨的脸,说道:“我是……我是神啊。” 入墓几分 神?神经病吧。 当然这种话绝对不可能张出来口,只能在心里面暗自想想。 龙迎过来拽我的手,只是触摸到没几分钟就松开了,他说:“你他妈往哪走啊。” “我不想走啊,这小鬼不松开。”我甩了甩被她紧拽着的手,两个小狐狸只知道事态不好但始终没有做出来什么反应。 龙迎也急了,在原地也只能眨巴着眼睛。 只有我知道,这小鬼是打算把我往古墓的地方拉,难不成她们是一个墓穴的? 这小鬼头跟那个嫁衣女鬼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们跟着我!”我大喘着气,忍下来自于心脏的疼痛,因为着阴气来的着实凶猛,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百灵茶了,抵御不住也在我的掌控里面。 小萝莉腿短但是跑起来可一点都不受阻碍,我被她拽的踉踉跄跄,站定在那个污水坑子的时候小萝莉突然呜咽了一身,只觉得手上的冰冷一下子就消融了,她也不知所踪。 我听见龙迎朝我大喊了一声:“小心!” 还没想到怎么回事,身后一股力气直接将我推向恶臭的水坑。 那水坑简直是深不见底,我一脚踩进去没来得及屏住呼吸就灌了一大口的污水,恶心的气味从嘴巴里面直接钻进肺胃的地方,阵阵的干呕让我浑身都开始颤抖。 原本在白天看着腥臭的水坑也没有这么深啊,像是沼泽一样让我的身体往下陷着。 “来,拉着我的手。”龙迎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他朝我伸出手,只是我还没有拉着,这水里面有东西抓着我的脚踝就将我拖进了水里面。, 这个过程中我的头被狠狠的撞在了不知名的东西上,钝痛让我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是被一种莫名的危机给唤醒的,这是人的本能,来自于逃生。 眼前,是一片的黑暗。 就在这个黑暗中,我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它死死的盯着我,带着怨恨。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站起身来揉了揉后脑勺,手上有些湿润,我搓了搓,是血。 那东西实在是下手太狠了,不管怎么说,龙迎跟小狐狸都被隔绝在了墓的外面。 这里,或许只有我一个活人。 我的包也不知所踪,这墓室里面很潮湿,我四下摸索着,是墙壁。 粗糙的质感,还有一块一块的形状。 是青砖,跟外面丢弃的两块是一样的。 我眯起眼睛,猛然间看见黑暗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再闪烁,是光。 青色,有些迷离的灯光。 耳边传来幽幽的戏词,它说十年换一玉,养玉难养魂。 或许是这句话,因为实在是太远了,飘飘渺渺让我琢磨不清。 头顶上有东西簌簌的掉着,我抬头去看,只见有个人头在我的上方,我看着他,他也盯着我。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立马就挪开了自己的位置,先是一个包被扔了下来,后是两条现了原形的狐狸,最后的才是一身恶臭打着手电筒的龙迎。 我因为生怕在墓里面出什么事情就把手机放在了药店里,倘若回不去,唐佑佳再次回到药店一定会发现上面的东西,若是稍有变故她会领着毛小乐前来查看,或者是找见那个女鬼。 “你怎么下来的?”我看见龙迎十分的意外,我以为他们找不见墓口,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一样。 龙迎打着手电看我,努了努下巴让我看自己的身后,我诧异的转头瞬间就怔住了。 这手电,穿过了我的身子,也就是…… “怎么回事?”我大骇,我是死了? 龙迎摊了摊手:“这就是进这个墓的办法,灵魂脱壳。” “那我的身体呢?”这不是开玩笑,要是身子没有东西看管,绝对的要被这树林的脏东西给占据了。 龙迎把手电筒的光打到他进来的地方:“你放心,有东西看着呢,毕竟咱们是被鬼雇来的。” 话是这么说的,那鬼到底是那边的我们也不知道啊。 我这身份在阴阳两界还是挺值钱的,要是拿着我的身子去做点什么事情,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速战速决。”我这么说着,既然身体不在这儿了,那怎么样子也无所谓了。 从阴阳上面来说,我也就是鬼。 鬼跟鬼斗,我还虚个什么劲。 有了注意我先开头走在最前面,让龙迎在后面背着包,阿青跟阿紫化成人形时很好认,但现在这个狐狸的形态确实有些难以辨认。 他们两个一边一个走在我的左右两侧,威风凛凛,那细长的眼睛中满是警惕。 气氛一直都很紧张,我只能压制着自己的恐惧,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在这儿我也死不了。 这个墓道幽深,时不时从头顶掉下来几滴水落到脖子里面冰凉入骨。 不,是透魂才对。 此时的墓中一片的静谧,我跟龙迎一直不敢有太大的距离生怕一眨眼就找不见对方。 “你有没有发现,这种墓好像是富家子弟们才能用的?”我知道这些都是废话,现在正需要废话来缓解气氛。 我转头时正好看见龙迎朝我翻白眼,他一脸的不屑:“寻常百姓家有墓这种东西?不都是弄个棺材凑合凑合吗。再说,我看这个墓啊,不止是富家子弟这简单。” “嗯?怎么说。”我并排跟龙迎走在一起,这个墓道不知道要通往哪里,我们只能顺着一直走下去。 龙迎用手摸着那些青砖,指尖顺着沟壑而过:“有点像是……官家用的。” “官家。”我听到这个词不由也愣了,该不会是皇家的人吧。 当然,这个只是我随意猜测罢了。 我们这个学校的风水地理,顶多就算是个平和,没有龙脉之类的东西,在这儿坐落的墓穴也顶多是个小官官,但那女鬼的样子……难不成是谁家的女儿?未婚便死了。 一路上猜测着,我们来到了第一个分叉口。 它是“y”字建造的,龙迎显然也有些犯难:“你觉得往哪走合适?” “这我怎么知道,要不你选?” 开玩笑,万一真的走错了,那岂不是要怪到我的头上? 两只小狐狸其中脖子里面带点白毛的跑向了左边的地方,我跟龙迎相视看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寻墓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别人的墓中,也更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为了帮鬼了结心愿。 跟着小狐狸往岔道口走去,这里面比起来刚才干燥了不少,同样是青砖所造,着上面不知道附着什么生物,在幽深的黑暗里面散着青色的光亮。 “你说我们是不是第一个来这儿的?”我闲的没事在找话题,龙迎嗯了一声,随即又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怎么说?”我看向他,见他扯了一个阴森的笑容:“你不觉得这里面,阴气太过盛了吗?” “也许是墓主呢。”我却是没有感觉到周围的阴气有多浓,在我看来经历过了至极的阴寒对于这些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龙迎戏笑我说:“别骗自己了,明明心里面比谁都清楚不是?” 我们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的样子,来到了一堵墙上,那墙有着硫磺的味道。 “这怕是古人的智慧。”我想伸手去摸摸被龙迎一把制止:“着硫磺也伤魂,你知道就好了。” “怎么办?撬开?”既然伤魂就不能穿墙而过,再说我对这个也没啥概念。 龙迎没有回答,目光却看向了这石门两边的狮子。嗯,这一对狮子不像在上面那样威风凛凛,他两个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是什么?”我指了指,其实我更接近于叫它四不像。 龙迎的声音里面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淡淡一瞥回应道:“貔貅。” 我说呢。 我点了点头,当然我也没有想到墓主会弄两个这种东西看门。 龙迎摸索着敲敲左边的,右敲敲右边的,竖起来耳朵似乎是想找出来点什么不同。 咯吱—— 我们还没有找到开门的办法,只见石门缓缓的开启,带着古老的声音。 灰尘漫天,只觉得细小的颗粒生生往肺里面钻。 我掩住口鼻,龙迎也是这般样子。 两个小狐狸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唰的不等石门完全打开就钻了进去,我跟龙迎对视一眼,看向了身后。 先前我见过的那抹光就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那是一个老人,提着一盏寿灯。 可以的,小狐狸连通知一声都省了,说明这东西极强。 龙迎跟我想的差不多,两个人手脚麻利的飞快的从石门底下钻过去,随着咣当一声,我看见那寿灯被合下来的石门压了个正着,呲呲的往外冒着血。 这一切根本让人来不及消化,实在是太过的诡异了,你所不相信的东西不一定不存在于世。 “这是什么?”那血似乎流不尽的样子,顺着地面的纹路不断的延伸着。 龙迎向前走了两步,在寿灯旁边蹲下身来。 “应该是看墓人,不过……好像不是墓主的人。”龙迎懂得还真不少,我感觉自己守着的就是一座知识宝库。 龙迎嘶了一声,抿住薄唇:“这守墓人,有些来头。这魂等估摸着少说也有八十八条人命了,散了也好,等我们出去让你那朋友来这儿做场法师,度化一下冤屈就好。” “八十八条?”我看着那破碎的灯盏,里面青色的光亮似乎还想挣扎,但抵不过着石门的力量,一直在苟延残喘着。 龙迎嗯了一句,站起身来讲手电给关掉,抬首对我说道:“你记得,出去之后多看点书,知识有时候真能救人一命。” 这不是明白着嫌弃我吗,可他说的也是事实,我有这个稀奇古怪的命,却是一直对这些都没有研究。 我们所在的墓室十分的宽阔,中间停着一辆棺材,漆黑的表皮上面还有金色的花纹,看起来富贵大气,可放在这儿就略显瘆人。 “这是墓主?”我想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 龙迎突然踹了我一脚,说出来的话极其严肃:“去,跪到前面跟人家说说你来墓里面的目的,还有,说清楚是谁带你来的。” “为什么?”我不解,我跟它素未相识,为什么要拜他。 龙迎有些不耐烦了,丢下一句狠话:“想活着出去就听我的,想死你别拽上我。” 没办法,我只能走到棺材前的台阶下慢慢开口:“无心冒犯,我是墓主所邀来此为她了解心愿的,顺便拿回来我自己的东西,还望您高抬贵手,留我们几位一条生路。” 我说着拜了三拜,一抬头见那棺材外面缠着一圈的黑烟,朦朦胧胧竟然还有一个人影站在里面,他好像拿着一把铁器,朝我们要走的方向一伸,烟雾瞬间就散了。 我转头看看龙迎,龙迎点点头:“别愣着了,人家守卫都给咱指路了,想赶在天亮之前回去就努努力吧。” 也对。 我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面的尘土,对这个棺材产生了好奇心,谁会这么大手笔跟一个小兵来做一口精美的棺材? 或许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可对于古代人,这些已然是费尽心思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紧随着龙迎的脚步,这个地方说是简朴却含着不少的内涵。 就比如我们前面的四根石柱,上面盘着龙凤的样子,从上到下,那石头上面龙鳞都栩栩如生,唯一不足之处便是没有眼睛。 或许,在古时候的认知里,龙点睛变成了真龙。 等等,为什么在这儿会有这种柱子? 这四个柱子支撑着整个大堂的全部分量,周围满是紧闭着的石门,正中的那门比起来别的气派了不少,想必我们就是要从这儿通过了。 “党参,你发现了什么吗?”龙迎并不像我走进了石柱,他远远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柱子雕花还挺好看。” “双龙还是双凤?”龙迎眼睛锁死在石柱上面,眯了眯眼睛。 我笑了一声:“都不是,一龙一凤。”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儿可不像是能埋大人物的地方,这龙凤……古代不就象征着皇上之类的地位吗?”我说出来之后,还想伸手去摸摸。 这要是被国家发现了,这个小县城立马就能让全国都轰动。 我刚刚摸上石柱,那触手的滚烫让我飞快的缩了手。 怎么,还有热量? 幻境丛生 这不应该啊。 我缩回手,细细的开始打量这柱子。 它的材质十分的难得,不像是石头,也不像玉,看上去稍有些晶莹剔透。 水晶吗? 我来不及疑惑就被龙迎拽了过去,他指了指最前面的那扇雕刻着龙凤的大门跟我说道:“你去看看那扇门,可不可以进去。” “为什么是我去?”我虽然嘴里面这么说着,可还是听从的把目光从柱子上给收了回来,脚步坚定的朝着那边走过去。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阴体的缘故,离开了那几个柱子之后我便觉得异常轻松,阴气越浓我就越舒服。 这扇门许久没有接触过空气,与外界隔绝的它依然精美如初。上面的花纹十分的有意思,远远的看去一扇上雕着盘天扩地的巨龙,而另一条则是凤舞九天的火凤,可近看却发现它都是由大大小小的邪神组成的。 我皱着眉头,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它的雕刻也十分的讲究,邪神占龙,煞神占凤。 一个主天,一个控地。 我看见那凤凰的头是一个赤裸的女子,那笑眼盈盈的样子刻画的让我异常熟悉。 我可以说,我见过她。 这就是那天开业时,妖娆万千坐在轿子里面的女鬼……等等,应该是女煞神。 原来,她是淫神。 我试着用手想去推那扇门,忽然间一股子幽幽的香气从身后飘进来,钻进了我的鼻孔中。 那香不浓但勾魂,稍稍一点就觉得让人心旷神怡,不由自主想要朝香的来源走去。 我一回头,只见那柱子之间竟然不知何时吊了一个帐子,用粉纱朦朦胧胧的掩盖着。 “龙迎?”我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连忙叫他。 只是回应我的,除了回荡在墓穴中我自己的声音以外,便是女子的一声叹息。 不可能。 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有人。 我盯着那顶可疑的粉帐,隐约间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你是谁?”我喉咙间有些异常的干渴,像是再渴望着什么东西一样。 那东西没有回应我,哀怨的叹息声却越来越清晰。 我在迟疑之下慢慢走向帐子,心里琢磨着,反正我是个灵魂,还是生灵,有鬼医护身,应该是没有多大事情了。 可是墓里面的东西,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走近去看,我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她背对着我,那背上大片的红玫瑰文身,根源就在她腰以下的地方,那是一个人的骷髅。 这人身上什么都没有穿着,床上粉红色的天鹅绒衬着她皮肤娇柔细嫩。 “你是谁?”我哑着嗓子问道,觉得身上越来越异样。 源头,叫做欲望。 我再怎么正经,追根揭底的我也是个男人。 可是,这样的强烈让我觉得可以。 那股香,绝对的有问题。 女人留着一头长发,高高挽成发髻,用一个玉簪子松松的插着,红色的珠子随着她刻意撩拨的动作一晃一晃。 她是不会听我说的话来着。 我认定了这一点本想要往后退,远离她一点,可是脚却像是被束缚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她依旧是背对着我,那玫瑰娇嫩欲放。 我攥紧了拳头,几乎是在吼,虽然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这么大怒气。 “你他妈到底是谁!” 我很少爆粗口,倘若真的这样做了,那可能是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她测了测脸,我看见她额角的地方还有纹着一只欲飞的彩色蝴蝶。眼眉轻挑,轻笑了一声。 那一刻,仿佛空气中都是水波流转的声音。 可是…… 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突然就扳过了她的身子。 蓝珊? 我猛地松手,她好像料到我会这样做一样,随手拽了我一把,脚下踉跄就扑了上去。 她跟我的距离,只差短短几厘米,擦枪走火也是分分秒的事情。 “看见我不高兴吗?”她的声音格外的魅惑,在脑子里面被强迫着一遍遍的跟我重复。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嘴角就突然的想要笑出声来,蓝珊眉眼一弯,纤细的手臂忽然就圈住了我的脖子。 瞬间我就被拉扯回了现实,记忆里是翩然若飞的白衣裙,她抱着书跑在我前面,跳、笑。 “不,你不是蓝珊。” 我用力的扯开她的手臂,甩到一遍。 蓝珊,永远是那个白裙子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呢? 很庆幸我的执意而为救了我一命,我看见那人的面皮正在缓缓的掉落这,背后是空荡的骨架。 那身子后的玫瑰花也像是要枯萎一般,毫无生气,从深红变成了褐红最后一瓣瓣的脱落。可骷髅头却像是被鲜血滋润了一样,活络起来。 空洞的眼眶里有尖锐的目光直射着我一样,直到这东西褪成了白骨压力才消失了。 我的周围,景色不断的变化着。 从暧昧,慢慢变得阴森。 我的耳边,萦绕着恶灵痛苦的哀嚎,为什么定位在恶这个字眼上?那是因为,他们的抱怨太多了。 喋喋不休的怨恨,以及咒骂。 这是地狱吧。 我的心脏开始猛然地收缩起来,一股子气卡在嗓子里上下不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的回头。只是那么一眼,就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参儿。” 他的声音让我心痛不已,像是破旧的风车一样沙哑。 “姥爷。” 很简短,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站到他面前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你相信姥爷吗?”他慈爱的看着我,问出来的话让我有些疑惑:“什么?” “我在这儿,很受苦。”姥爷伸起来满是燎泡的手臂,颤颤巍巍的朝我走来,他依旧是笑着。 不知道是因为书的事情还是怎么,我突然间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东西在哪?”姥爷突兀的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有些懵,反问道:“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一直有些涣散,在我问出这一句时居然收了收瞳孔:“你知道的。” 我本打算问是不是巫祝药经时身边的冷气阵阵袭来,在快要被哀嚎声麻木的“地狱”里让我骤然清醒。 内心的恐惧是敌人 是韵狐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拽了我一把,我知道她在我的身边始终相伴着,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幻境就是幻境,只要认识到这个世界是虚幻的那就会像是泡影一样迅速的破灭。 我所在的地方依然荒芜,龙迎像是也被陷进了幻觉一样,那双眼睛迷离毫无焦距。 “龙迎?”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他没有理会我,看着自己的前方越来越惊恐的样子。 一个大老爷们,吓得两个腿都在打颤。 “别过去。” 韵狐突然的警告让我止住了步子,我疑惑的看向身后,她的实力越来越厉害了,在这个墓中更甚。 韵狐依旧仙气飘飘,那身白纱裹着朦朦胧胧可以看见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的凌厉,让我不得不重视起来这场幻觉。 “怎么?”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疑惑,开口询问。 韵狐那张脸十分的脱俗,她淡淡的看向我,眸子中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荧光。 她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美得动人。 “这幻觉,能看见自己内心的想法,进一步的将它扩大出来。”韵狐说的声音很轻,如果这墓里面有风的话说,我想我一定听不到这句话。 所以,我刚才看见蓝珊以及我姥爷都是内心的想法? 蓝珊是因为儿时的事情,而姥爷则是因为亲情,至于提到那本书,大概就是我心里面的结吧。 我看向那扇大门,隐约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门外那一个邪门的物件,我们进到这儿来似乎有点太意外了。因为,太过的安全。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出什么事情,而是风雨欲来则树越静。 刚才我就注意到,这个墓,太安静了。 没有阴灵,没有再多成精的东西。 看样子这个墓有些年头了,就算是风水再怎么不好,也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是? 更何况,它顶上可以说是打掩护的小树林还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么多的人。 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龙迎这个德性下去,我生性想的就比较少,不像龙迎那样复杂。 很多鬼魅是根本没有实体,所以只能靠幻觉之类的东西让人自己走向死亡。 龙迎的状态很不好! 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现在已经慢慢的跪下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血性如此的汉子就下跪。 韵狐在我的身后皱起来好看的眉头,中间的眉心显出来狐族该有的标志。 “我觉得,还是让他自己走出来比较好。”韵狐并不赞同我插手这件事情,缓缓解释道:“我觉得墓主对于你们根本没有抱杀机,若是你们在别的墓中,早陷进那些幻境里面了。要面对自己最恐惧的东西,这样才能在以后百毒不侵不是吗?” “我只有两个幻境?”我所有的根源,估计也就在于此了。 姥爷的书,我会拿回来,而弥补亲情已经来不及了。 我所能做的,就是顺从他的心意,好好学医然后在这条路上坚定的走下去。 至于蓝珊。 我所能梦见旖旎的场景这让我很不解,我可以说我对蓝珊真的半点这类的心情都没有,如果非要挑情绪,可能源头在于我看不惯她做那种事情罢了。 像杀人这些的帽子,我是打心底不想承认的。 它扩大了我对蓝珊的厌恶,幸好我的内心救了我,而第二次,明显是韵狐不想我透露这方面一点的事情。 由此可见,她肯定跟我姥爷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有可能韵狐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报我的恩。 韵狐点了点头,但她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 她阻止后面的幻境发生,我就说嘛,我所畏惧的肯定不止这些。 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苏婉婉,医鬼。 我接受了事实,不代表我能释怀。 “我们走吧。”韵狐在后面凉凉的开口,我一愣,转过身看她神色坚定:“我们可以走了。” “他呢?”我指了指龙迎。 韵狐那纱袖一甩,无比霸气的说了一句:“我看这人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怎么说?”我跟着她的步伐朝前走着,韵狐身上有种魔力,让我信服她的魔力。 韵狐嘴角勾起冷笑,那泪痣似乎也生动起来,带着主人的情绪。 “还能怎样?”她哼了一声:“生平造孽太多,自然是要加倍被还回来的。” 龙迎是一个学过法的人,我觉得再过的荒唐也不能逆着自己的想法来不是? 可是他担惊受怕成那个样子,我也不好怀疑韵狐,只是拐着弯的问她:“那我们自己进去,可以吗?” “你放心,你是帮墓主做事的,拿到了应允自然可以。”韵狐似乎不喜欢我的刨根问底,这个问题问完之后,她就已经开始皱眉了。 我只好乖乖闭嘴,担忧的看了一眼身后。 没办法大兄弟,我也就不救不了你。 实在是没有办法。 韵狐比我厉害了不知道多少,走到门前压根就不用推,袖子一甩那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她看了我一眼,努了努嘴巴。 “刚才的环境,是因为这个门吗?”我看着上面的花纹,顿时觉得如果不是灵体,那身子下来估计早就在这儿死了几百次了。 韵狐点点头表示了默认,我又看看那柱子,想着反正也开了科普的意思,不如就一起问了好了。 “那啥,这柱子呢,我摸得时候居然还有温度。”是,这样正气的东西压在墓里实在是太诡异了点。 韵狐回眸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嫌我事儿多,温柔下声音跟我说到:“这柱子叫中阳柱,用怨灵封过的死玉做的,有调节阴阳的作用。” “不是,她一个墓子,为什么要放这种东西?” 这应该是正气所在的地方吧。 可是我猜错了。 韵狐示意我看向里面,这墓着实的干净,简洁却什么保护措施都不缺。 “他一个人在这儿,这的没事吗?”我还是很担忧,最后问的这一边发现韵狐不爽到了极点一样,赶忙的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跟外面差不多大的墓室,里面有一棵用不知名的东西雕刻而成的树,上面挂着红色的绳子,还系着木牌。 一切都显得很和平的样子,只有那口散发着香气的檀木棺材最为的瘆人。 它开了。 棺材盖歪倒在一边,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了什么,但这种情况只有两个结果。 一、墓被盗了。 二、这个里面的尸体,自己跑了。 当然,前者估计是不可能出现了。如果是后者,就极为棘手了。 “那什么,我是要去看看嘛?”我指了指那口棺材,不知道这是不是墓主的。 韵狐没有回答我,袖子一抚却是不见了。 “韵狐?”我一慌,只听见她清冷的说道:“我只帮到你这里,其余的自己解决。” 所以,刚才是因为知道我有了麻烦才现身的。 她现在消失也就等同于变向告诉我,这里面没有危险。 我忐忑不安的朝那口棺材走去,想着,千万别突然蹦出来个什么东西,否则我的心脏可绝对的承受不起啊。 深吸了一口气,我闭上眼睛摸上了那口棺材,感觉到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安心的睁眼看了起来。 这是那个来找我的女鬼,果然,她的凤冠跟衣服是分开的。 她嘴里面衔着一颗诺大的珠子,在昏暗的屋子里面亮着盈盈绿的光芒。 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这尸身还完好无损,皮肤依旧白皙,只是有些缺少水分,看着干巴巴的。 带凤冠我不会,但套上去这个倒是可以的。 我扶着女鬼的尸身,慢慢把凤冠拽着往她头发里面套。不得不说,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一般的沉,没有电视剧里面那么精美但也不差,什么镂空雕,凤衔珠的,首先雍容华贵是绝对占住了。 我套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吐槽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难鼓捣了。 原本我不敢高抬她的头,毕竟死的时间太久了,万一骨头经不住掉了什么,多么不雅观。 可是,带凤冠不抬头压根就别想安安稳稳按上去。 里面的结构复杂的超乎想像,动不动就勾着她的头发散乱了开来。 我决定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转了个方向慢慢抱着她腰身往上提。 怕?这个倒是真没有。 若是一具腐尸,我肯定膈应。 可这具女尸不腐不烂,而且还有着跟外面香气一样的味道。 当然,我并不是存着什么歪心思,而是太过的让我惊异。 现代人也未免能做到这一步。 我托着她腰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身下居然铺着我的书! 欣喜归欣喜,我一溜烟全给拿了出来,抱在怀里,直接拿上凤冠就要往头上放,耳边忽然吹来一阵凉风,有人轻轻说了一句:“怎么,你就是要这么对待我吗?嗯?” “你也太难为了我点吧。”我面不改色的转头过去,那人的鬼魂就站在我身边,刚刚幽幽朝我吹来的气好像还没消散一样。 女鬼正饶有趣味的看着我,眉眼风流的一挑,喃喃了一句:“做这点小事都没有耐心的话说,你还想做什么大事吗?” “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大事的。”我低了低头,一手端着凤冠,一手撑着她的身子。 我自觉跟这个女鬼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淡然的问道:“这东西,我确实没有弄过,但如果你给我时间……” 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认得我 “时间?有的是,反正我这么多年也等过来了,不差这么一小会。”女鬼笑意浅浅,我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慌,这是给我下了个套?只有我能进来还是怎样? 如果凤冠可以随意戴的话说,那么她早就如愿以偿了吧。 我本来想问为什么非要带凤冠的,但是张了张嘴又觉得很没有必要。 “你是刚嫁人吗?”不然,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打扮? 她目光一滞随即笑了出来:“不是,我很早就死了,这是我未婚夫给我带的。”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还真是个可悲的女人。 女鬼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坐在棺材上两个脚晃悠来去。 “所以啊,我没能成功的见到我夫君,根本不能投胎。”女鬼说这话时,莫名其妙还看了我一眼,可谓是寓意深长。 我一结巴,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嘴贱的说了一句:“你未婚夫在哪?” 她眨了眨好看的眉眼,朝我一笑,唇齿轻启说道:“你啊。” 脑海里面轰的一声,更加的不可思议,有点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 “你刚刚说什么?” 我忐忑极了,说实话我确实不想听到类似上一句的话语。 人跟鬼,别说是今生再相遇,就是我跟她前世真的有什么,那我也不知道啊。 她噗呲一笑,好像特别喜欢我出糗的样子。 “逗你的。”她拍了拍我的后背,目光深邃:“他死的时候,跟你年纪差不多大。” “他也去世了?”这小两口还真命苦。 她灿然的笑着:“反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快帮我戴,等你朋友从幻境里出来你们就可以一起走了。” 如今不是一起不一起走的事情,这个凤冠总是会带上的,可我更好奇外面的事情。 “你们是怎么做到创造幻觉这东西的?” 单纯觉得古人很不可思议,忘记什么时候了,我还从姥爷家弄到一本杂志上面说,有一个人的墓建在海的中心,没人能打开,也没人知道它的来历。 女鬼看着我,似乎很不解我问的话。 “当然是奇门遁甲之类的,再加上法师炼制的东西,这样的墓只要肯出价钱,要弄多少奇淫巧计都可以。” 很多文化,在历史的长河中慢慢消失着。 我想,会不会有一天中医也会被当做是历史被人们所讲述。不管怎么样,医鬼,终究是要隐藏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不被承认着。 我捧起来有一定重量的凤冠,长吁了口气。 希望,这次能成功吧。 我理了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将她的发髻松了松,小心翼翼捧着头颅与凤冠相对接。 “喂,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她问我的时候,手不经意的抖了抖。 喜欢的人?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会。”她小声嘀咕着,不满我的答案。 可我也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我以前觉得苏婉婉很漂亮,那样高傲耀眼的人确实是男人心目中的梦中女神。但,我只想跟她交朋友,性子很柔,从一定方面上,是对我有吸引的,可最终不是男女的关系。 “确实没有。”我摇了摇头,打趣道:“我现在这么废柴,哪个小姑娘会喜欢呢,对吧。” “我们差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远。”她说完这句话就跳下了棺材朝着一边的空旷地去了,站在那棵人造树下用手拨弄着什么:“我啊,可不是这个样子。” “嗯?”我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她转头朝我笑,这一小,凤冠也被带了上去。 “我的真面目啊,估计会吓坏你的哈哈。” 她看了一眼我的成果,淡然一笑道:“你该走了,马上就到回魂的时候了。” “谢谢。”我轻轻把尸身好好放进去,她跟我说起来还是一个姓的人呢。 我把书都捡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夹杂着我没见过的三本。 上面写着——医神卷。 “这……”再有这么三本,这一套巫祝药经就算是齐全了。 她拨弄着头上的凤冠,扶了扶:“就当做是报酬吧。” “这以前,是你的东西吗?”我没有想到会在在这种地方见到医神卷。 敢情她是算计好的吧。 女鬼微微点了点头:“不瞒你说,这三套都是我们祖上传上来的。说起来,你也该叫我一声……祖奶奶。” 这算是什么意思? “你……我?”我被她搞得有点懵,她姓党,我也姓党,这个要是巧合我也能解释的过去,可是这人说她是我祖奶奶? “不对吧。”我皱了皱眉头:“这书是我姥爷给我的,奶奶家也没有会医术的人,你这样也太明显的蒙我了吧。” 那女鬼一挑眉,嘴上笑的戏谑:“祖奶奶只是个称呼,但你确实是我的后辈,你以为你能进这个墓是偶然吗?” “只有党家的人,才有资格进来,其余的……在门外就被缠磨而死,怎么会见到这些?” 有预谋的,果然是。 我吸了吸鼻子,叫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鬼祖奶奶?开什么玩笑!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我奶奶他们说过这些事情。”我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鬼的话不太信服。 女鬼扯了扯嘴角:“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不长命呢,否则,这儿早就失窃了。” “那为什么要我来?”这让我十分觉得不可思议,跨越了少说也有百年,难不成古人真有那么大的本事,预测到他们后人中有我这样一个人吗? 女鬼撩了撩自己的凤冠:“我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投胎了。” “为什么?” 我看着她,嗓子里面有些堵,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来呢? 我的爸妈,他们在一起又分开,如此的荒唐也是设定好的? 姥爷的书,怎么就成了党家先祖的东西? 一大串的疑问,我来不及跟她掰扯,她就已经没了什么耐心,挥了挥手:“时间确实不早了,要不想被人发现你们那身体,就早些回去吧。” “我们还会见面吗?”我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女鬼笑的让我摸不透,她说:“会的,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还能认得我。” 钥匙丢了 我看见龙迎满头大汗看向我的时候,内心是有些发虚的,情不自禁的抱紧了怀里面的书。 要知道,龙迎也是觊觎这书的一个人。 现在三卷都全了,这要是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面可是后患无穷。 “那个,我们可以走了。” 我不问龙迎幻境中的事情,他斜睨了我一眼也没有过问我在里面发生的事情。 我们两个原路返回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遇见,风平浪静的一如这并不是在墓穴探险而是在四处游荡。 说来也奇怪,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与身体分离的,当看见头顶的一抹金光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花,再醒过来四周已然是学校的小树林子了。 身体瘫软的不成样子,我揉了揉脑袋看见龙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身,站在前面呆呆看着一棵树。 而我,则看见了那棵树旁边的东西。 就是那个小姑娘! 不对,应该是小女鬼。 她的目的一直很不明确,看样子并不是想要干掉我们,只是再扰乱是什么。 先前没了面皮的脸上又恢复如初,她嘴里面含着自己手指头,一副纯真的样子,一歪脑袋问我:“你们居然出来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出不来就随了她的意? 看起来是这样的。 龙迎只是盯着那棵树,我凑着机会看了两眼,很普通,还不如旁边那个小鬼有威慑力。 “那个,龙迎,你能看见树旁边有什么嘛?”我没有指那小鬼的地方,干巴巴的问龙迎。 只见那小女娃娃呵呵一小,不等龙迎说话就给我解答到:“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轻易看见我,除非……寿命将至。” “为什么?”她这么说就让我很疑惑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现代的小鬼才对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她怎么能选择性的让人看见或者看不见呢? 当然,这些话我暂时还不能问。 我怀里面抱着大宝贝,需要好好的安顿下来,龙迎始终没有提及书的事情,大概我这个护犊子的动作早就暴露了一切,可我已经不想管了,只要他来抢我必定会跟他拼命! 龙迎呆滞的转过头来,似乎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有些愣怔,重新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我发现龙迎从墓里面出来之后,靡靡不振就算了,好像还衡量着什么。 龙迎看了看我怀里面的东西,抿了抿唇:“我们该走了。” “去哪?”我先兜个底,万一龙迎把我带到付家,那可真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我现在都还不知道付家那时候到底是在给谁办丧事。 可能是一开始的敌意,我对于付家现在没有那么讨厌但绝对不算有信任。 龙迎眯了眯眼睛终于恢复了以往精明的样子:“自然是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难不成你要在这儿待着?” 他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小鬼站着的地方,我心里咯噔一跳还以为他看见了那小鬼的样子,始终不敢说话。 龙迎凑过来跟我说道:“你不是说,这林子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吗?我们不走,怕是你要为了怀里的东西惹不少的祸端啊。” 龙迎其实什么都知道,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间改观了态度,明明我们之间的结交,就是因为他跟那个付老头抢书而认识的。 但,我确实认同他的话。 在这儿说,有太大的压力了。 来自这个林子本有死亡的力量,还有从墓里面泄出来的煞气。 我觉得我陷进了一个漩涡中,为什么我的一生就好像被设定了一样,从小开始邪门歪道的事情缠身,身边有个女鬼相伴,这些也就算了,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上个学,还遇见了党家以前的老祖宗,而且这书还是由我姥爷跟我祖辈一起给的我。 要不要这么巧合? 越是这样,我便越是不安。 为什么阎王就要挑我来当鬼医?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医治着丝毫不相识的鬼魂,听着那些看起来当做交易却指引我向前的消息。 学校是古墓,蓝珊身份不明,苏婉婉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的身体为何能被操控,被其它的灵魂占据。 那个鬼魂,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被灭口。 还是在那样诡异的场景下。 我迷迷糊糊跟在龙迎的身后,他垂着头也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间他转过身子来,问我:“你觉得人活着什么为了什么?” 他的问题我自己叩心问了许多次,可没有向这一次让我迷茫。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哑口无言,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了。 其实,骨子里我并不喜欢医鬼这个职业,甚至想摆脱它。越来越不想面对那个狭小的药铺,一次次的找理由推卸医鬼这件事情。 “刚刚,那是幻境吧。”龙迎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见他高冷的一笑:“真是有意思。”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追问了一句,龙迎也没有再次回答我。 他果然把我送到了家里面,在我下车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我看见了未来。” 说罢,油门一踩就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 我皱了皱眉,拿钥匙的时候,一摸口袋发现钥匙不见了。 不能啊,我记得我一直都放在里面的,而且口袋很深绝对掉不出去。 难不成,是有人拿走了? 我一愣,唯一空白的一段就是在小树林灵魂下了墓的那时候。 可学校戒备了起来,一个人都不会有,更何况小树林是众所周知死亡气息最浓的地方,进去的人很少有全活出来的,就算是胆子大也对那里绝口不提,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个小鬼看着…… 对啊。 我转身就往学校的地方走,那小姑娘眼巴巴看着我,分明是有事情要告诉吧。 难不成,是她把我钥匙拿了? 这时候的天微微亮,时常熬夜的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路上很有车经过,没办法我就当是晨跑好了。 学校唯一一个没有走的人就是看门的保安,警察跟他说过话了,见了我自动来给我开门,我听见他睡意朦胧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还真是奇怪,怎么都走了又回来的,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 你会与我为敌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保安是认识龙迎的,他这番话…… “你是说,那个人也回来了?” 我是回来找钥匙,那么龙迎回来做什么? 我怀里面抱着书有些忐忑,要是在林子里面发生点什么,我连躲都躲不过。 说真的,我确实有些不相信龙迎,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实在是太深邃了,就像星辰又或是大海,我摸不透也看不破。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手上沾满了鲜血。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要往那走。 小狐狸在墓里面的时候,就走丢了,我也没怎么留意它们两个,一出来就看见毛小乐跟我发的短信,她说两只狐狸说因为因果所以不能沾惹,早早的就回去了。 “你到底还进不进去了?”看门的老大爷有点不耐烦了,不过也是,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就算了,凌晨了也还不给睡觉这确实不太道德。 我点了点头,把书裹的更紧了,直接抱着就往林子的地方走。 我希望,龙迎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瞒着我。 这个学校确实很阴气,因为整个地方都没有什么人气,学校里面的阴森瞬间就起来了。 我搓了搓鸡皮疙瘩,还是决定在去的时候给毛小乐打个电话。 “喂……” 毛小乐一副没睡醒的强调问我做什么。 我长话短说,把事情给挑明了了。 “你是说,你把巫祝药经给凑全了?”毛小乐诧异的问着,2我听见她穿鞋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哪?” “我在学校啊,我的钥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掏了得回去拿。” 我说觉得时间确实不早了,再耽误一会儿,第一批老师来了我们就难走了。 说着我匆匆挂了电话,跟毛小乐说了一句:“你要是方便的话说,就来一趟吧,万一龙迎是冲着我的书来的话说,就惨了。” 毛小乐想是要劝我不要管龙迎的,最后实在没了办法,淡淡的应下来,我就直接收了电话朝那边跑过去。 他不在小树林前面,那也就很可能他去了里面。 我有些犹豫,看了看有些光亮的天际还是进去了。 在快要到墓穴口的地方,我看见树上挂着一具摇摇摆摆的尸体,那人似乎刚吊上去没有多久还在拼命的挣扎着,我看见他的衣服时,心头一跳赶忙大叫一声:“龙迎!” 是的,他返回来居然是要寻死! 我把书往裤腰带上一塞就去抱龙迎的腿,他垂头看我时,那眼睛已经翻起了白眼。 他的身体垂直,我随便一抱就把他摔了下来,他的脸在着地时就忽然的清明,眉头一皱,看着我的似乎是一言难尽。 “你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我可不觉得这人会有寻死这种傻逼一样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有个故人让我来这儿的,其它的一概不记得了。” 怕是这林子里面有小鬼盯上他了。 我暗自腹诽着,将他搀扶起来。 龙迎转头又问我:“那你呢?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摸了摸口袋,无奈的摊了摊手,又把书给抱在怀里面:“我的钥匙被东西给掏了,回来看看能不能找见……” 说着,有一道身影就从树与树之间穿梭而过,那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我看见那个衣裙的一角就倏然明白了,果然是那个小鬼。 不管怎么说,在这儿我除了龙迎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这四本书,落到龙迎他们手里面,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中,尤其是鬼! “你拿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我一股脑门的把所有书都塞进他怀里,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一句:“你要是敢偷偷跑走了,我见到你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龙迎扯了扯嘴角,倒是没有说什么。 我追着那身影就跑向了林子的另一头,小鬼似乎是故意的,跟我的距离保持十分的规矩,我快她快,我慢她也慢下来了。 这让我不得不开始思谋这个小鬼的想法,是有事相求还是要我性命? 遇见这种厉鬼,无非也就这两个事情而已。 前者我觉得有几分的可能性,也仅仅是几分罢了,可是后者我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她完全可以在我魂魄进入墓穴的时候将我的肉身毁掉,尤其是在夜晚阴气正盛的时候,她能拿走钥匙,也能坐到这种事情。 我跑的有些累了,小鬼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在树林的尽头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停了脚,她斜着脑袋一笑:“我倒是有几分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话说的让我感到格外别扭。 “你引我到这儿来,不止这一句话的事情吧,还有把我钥匙拿给我。” 我丝毫不客气的跟她说道,小鬼面露惊讶,故作疑问:“哦?钥匙,什么钥匙?” 早就料到她不会一下子就给我了,我伸着手有理有据的说道:“首先,我发现这个林子除了墓里面的小主子,你应该是鬼王级别的东西了。而且,你在一开始就有跟我套近乎的嫌疑,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这林子里面脏乱的东西根本不敢近我的身。” “而且,我也不认为,它们有本事能拿实物。” 那小鬼噗呲就笑了出来,我阴沉着脸不回应,她卷着自己不长的头发,说道:“倒是小瞧你了。” 说罢,反手就掏出来一串钥匙扔给我。 “你要小心啊,我可不希望,你死的太惨。” 她说完不明所以的话,就真的消失不见了。 这鬼的好坏我尚且布置,但她说的在理,我确实要小心。 返回去看见龙迎没有跑路我倒是莫名的心情好了不少,一过去他便自觉的把书还给我,招了招手起身让我跟他一起走。 “你什么时候看见那故人的?”我也是一到店里就发现钥匙丢了就往回返的,在这个过程中,我并没有看见龙迎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龙迎低了低眸子,说出来的话染了几分的阴鸷:“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我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对于他的措辞有一定的不相信。 龙迎怕是知道我的心思,没有说什么,起身就走。 “你会与我为敌吗?”我站在身后没有动,像是不在意一般问出口。 荒谬的死亡 这个问题就算龙迎不回答我,我都觉得在情理之中,可是他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很坚定的话:“不会。” 我眸子一亮,有些结巴的追问起来:“为什么?” 我想过很多的回答,这么干脆利落的还真没敢奢望。 “因为老爷说,你的命关乎着鬼医正职在谁手中。”看来,付家人可能真遭受了什么事情,不然也不能这么颓废的像是把希望全都给了我一样。 对此我也是十分的纳闷,这正职在谁手里面很重要吗? 我没有问下去,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毛小乐跟他师叔在门外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这我才想到,毛小乐也说了自己要来的。 “是真的书吗?”毛小乐看了我一眼,她没有见过巫祝药经,对此有着浓厚的兴趣。 我摸着怀里面熟悉的触感点点头:“不会错的。” 毛小乐点着头,看着我身后的龙迎:“要去我那里坐坐吗?” 我知道她定然是有话对我说也没有反驳,朝身后的龙迎说了声抱歉,就跟着他们准备徒步回去。 而龙迎,拍了拍自己的车,把后车门一拉:“走吧,还墨迹什么。” 我想龙迎要是真对我有什么祸心,在墓里面就能搞定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直接返回去,招手也让她们往里面坐。 毛小乐的师叔在我的认知当中就是靠谱的得道高人,只是没成想今天却说了一句很让我尴尬的事情:“戾气太重了,小乐我们走。” 登时,我准备往里面钻的动作就定住了,毛小乐也一脸为难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就追自己的师叔去了。 “对不起啊,我跟他们还有些事情要谈。” 龙迎面无表情,哐当合上车门朝我扬了扬头。 我没想到,这居然是我跟龙迎的最后一面。 “你们怎么了吗?”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毛小乐的师叔会说出来这种话,毛小乐拽住了我的衣服,眼神里面满含着抱歉的意义。 我以为她是说没有坐车的事情,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关系的。 谁知道毛小乐的师叔转头跟我说了句:“如果你跟他走,明天的法制报上就又多了条命。” 什么? 我一时的愣怔,看着他的表情严肃不像是逗我玩的样子,心底有些虚。 “你是说,他会撞死人,还是……” 我想,应该不会是后者。 可是,现实就是那般的残酷,不断的打脸。 “到时候就知道了。”她师叔抿着唇,紧绷着脸走在我们的前面,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样子。 龙迎的噩耗传来时,我刚刚打开了铁闸门,听见那些老婆婆说那边的十字路口有个车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下子撞到了电线杆子上面,那杆子直接就把车砸了个扁皮。 我的心咯噔一跳,走出屋门看了一眼离我家不远处的路口。 那里一向是人声鼎沸,这个时候真的有一群人乌压压的在那边围着。 我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随便拉了门就朝那里跑去。 他的车已经成了一团废铁,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听见人群当中在讨论说这个司机死的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对。 好好的大路不走,怎么偏偏就往人行道上拐,还那么大力的撞上电线杆子了呢? 我听他们说了句,怕是被鬼催了。 这句话让我猛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龙迎说他是被一个故人叫过去了,难不成那个故人……是死人的意思吗? 警察来的很迅速,将龙迎拖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血肉模糊的脸,那身西装被浸湿的不成样子,一只手被压得断成了两截,仅靠一点点的皮肉才能连接。 我颤抖着给毛小乐打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那样的悲凉:“你们是不是知道他要死了?” 毛小乐没有说话,代表了默认。 我一阵沉默,听她安慰着说道:“听天由命,他的命也该如此。” “为什么?”说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就像陷进了深坑漩涡一样,越来越深,让人难以自拔。 不对,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党参,你听着,这些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能不要插手就不要插手,好好的……好好的治病。” 毛小乐已经长大了,就在一夜之间,而我却变成了一个需要被她安慰的人。 不过她的这一席话中,让我听到了许多的意思。 “龙迎,不是自然死的对吗?”我没有阴阳眼,看不见这时候场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我家附近这样惨死……龙迎可以说是最近与我关联最密切的人了,我可以说,他从墓里面出来之后就很有问题,但我对此无能为力。 一直以为是因为心结,现在看起来……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坚定的问着,毛小乐那边没有任何的声音,许久之后才说道:“你需要成长,只有成长才能经得起大风大浪。”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我几乎是用求人的语气说出来的,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一样,所有人都知道些什么事情,可没有人来告诉我。 毛小乐那边传来她师叔找她画符的声音,我听见毛小乐有些苍凉的说:“党参,我把你当哥哥对待,不想你出一点事情……” “所以。”毛小乐这句话说的很是为难,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到:“你走吧,暂时离开这个地方,等医术精进,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再回来。” 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们的脚步也渐渐的加快着,听着毛小乐的话我心里确实不是滋味,她这个劝解就好像看透了一切。 可是,离开? 她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我发现许晴不知道为什么也给我打了很多,一挂断她的电话就挤了进来。 一句话便是:“你出什么事情了?” 我看着那群医生把白布蒙到龙迎的脸上,摇了摇头:“我没有,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就是生了个孩子,顺便坐了个月子,今天一算怎么天变成这样了?”许晴的语气很是焦急,再次问了我一遍:“你真的没事儿吧,别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告诉,对了……我怎么听你语气这么低沉。” “龙迎死了。”我转身不再看那个紧闭的救护车,咽了口唾沫,似乎这个地方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许晴一愣,喃喃了句:“龙迎?” 我怔了怔想起来,或许许晴根本不认识龙迎呢。 “没什么。” 说起来挺好笑的,我跟龙迎压根就没有那么深的友谊,可偏偏等他死了我却觉得有些麻木。 他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的样子,更多是……他似乎打算告诉我什么事情,被东西灭口了吗?就跟那个藏在苏婉婉身体里面的死鬼一样。 我揉着脑袋,真的,不想去想。 “别慌,你在哪,我立马找你去。”许晴倒是镇定了几分,我看了看周围的景物,低了头:“我在药店。” “别了,你还是来这儿吧,我觉得家里面比你那个药店要安全的多,我放了镇物的。” 家。 听见这个字眼我又是一阵心酸,又不是我家,那只是她家罢了。 我,孤家寡人一个。 可是,许晴说得对,还是找安全的地方见面比较好,如果出了事情,我怕是担待不起我爸的怒火。 “你等我。” 我挂了电话之后,就绕过看热闹的人群,准备拦车,可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我看见了一个背影。 她穿着露背的黑色连衣裙,一头大波浪,脚上是黑色蝴蝶结的高跟鞋。 几乎是一晃,那个人影就不见了。 不应该的,她都这么扎眼了。 我改变了方向朝刚刚看见她的人群堆里面钻进去,周围的脸表情不一,没有熟人,但我不可能看错。 绝对是蓝珊。 没有人可以比我对她更加敏感了。 纵使,她变得面目全非,我也一样可以在众人面前把她揪出来。 为什么,龙迎认识她吗?还是,单纯的路过进来看一眼? 我一腔的疑惑,决定有空还是要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的。 没皮鬼让我杀掉蓝珊,这件事情一直积压在我的心里面,鬼会编谎话,可是那样恨的眼神是编不出来的,还有视频为证。 就是这样,我惧怕看见她之后,她真的变成了那个样子。 到时候,我用什么目光看待她? 想了这么多,我还是遵从自己的身体,惯性的拦了车,那司机也是津津乐道的跟我说:“这路段可是有几年没出过这种大车祸了。” “你说说,好好的人,怎么就跑到那上面去了?” “别说了。”我捂着头,压根就不想讨论这些。 龙迎,苏婉婉,蓝珊,毛小乐。 有可能,我真的是个煞星。 原本龙迎活的好好的,如果我没有拉他进墓是不是会好很多? 哪怕,他继续谋算我的书也好啊,活生生命,死的那样荒谬。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我,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替死之谜 我到许晴家楼下的时候,握紧了拳头,看着高高的楼层我竟然有些恐慌。 正当我想要感慨一番时,口袋里面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我一看是许晴的赶忙就接了。 “你来了没?”许晴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着急,我连忙应声:“就在楼下呢,马上就到。” “成。”许晴也没废话,跟我说了一个字就挂了电话,而我赶紧的开门跑上楼,许晴知道我快上来了就没有锁门,一拧门就开了。 这房子是我爸跟许晴新买的,我就来过一次,越发觉得这里陌生起来,以前还有些旧物,现在什么都变了的样子。 我看见许晴坐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茶几上,巴巴的抽着细长的烟,看见我弹了弹烟灰,开口便问:“龙迎怎么死的?” “你认识他?”我愕然,显然觉得这是一件很震惊的事情。 虽然我跟许晴不是很相近,但是她一直都很忙,我以为她跟这些人都不会有来往的。 许晴嗯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坚定的说道:“你看见他死了?” 不说这个我还可以消化,但她这么强调我就很诧异了。 望着许晴那张难以捉摸的脸,点了点头:“就在我家十字路口那边,我亲眼看见医生把他拖进救护车的,那人都快被电线杆子砸成饼了。” 我一说这个就觉得心酸,刚刚还跟我说话的人,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许晴好看的眉毛蹙了蹙,手里的烟花也忽明忽暗,变化莫测的表情让我看不透。 许晴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而已,年轻的很,我跟她如果抛去后母这个称呼应该会变成好朋友的。 真是造化弄人。 “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许晴说完我的心就咯噔一跳,说实话,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你说死到哪里不好,偏巧就死在离我家不远的路口,莫名的让我感觉到好像是威胁一样。 许晴盯着我的眼睛,我也大刺刺的直视着她,她的眼神很幽深让人想到浩瀚的星空又或是深不可测的底海:“你也知道我这个性子,不好得罪人。”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许晴依旧是不想放过这一点,让我继续往深里面挖掘。 我想到蓝珊的时候顿了顿在内心又很快的否定,再次开口说道:“我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当了鬼医我就搞什么什么不顺,就那个以前死了又活的苏婉婉,又死了。” “那就很奇怪了。”许晴没有追究苏婉婉的事情,面上带着说不清的疑惑。 我坐到沙发上,看着她娴熟的把烟蒂给捻灭在烟灰缸里面,郑重其事的转过头来跟我说到:“有人在警示你,想要你的命啊。” “什么意思?”我觉察到了这个方面,但真没必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吧。 “龙迎怕是知道了什么东西,替你挡了,不对……按道理来说,你也该死在那边的。”许晴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龙迎这个人我认识,虽然不是很熟,仇家多了点但也不知道下那么重的手,怨鬼催命,真有意思。” 我不明白她在念叨什么,脑子里面只记住了有人想让我死。 “我确实打算坐那辆车的,毛小乐你知道吧,就那个短发小姑娘。”许晴见过的,我一说她就点头了,语气也忧伤起来:“她师父是个好人。” “小乐的师叔今天硬是让我跟他们步行走,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他们,也就让龙迎一人走了。” 许晴听完之后立马就恍然大悟,说出来一句让我这辈子都觉得愧疚的事情:“龙迎是为了你死的,你记得,多去人家坟地上面烧烧纸钱。” 我一瞬间就被她这句话给惊的不知所措,许晴像是觉得没什么大事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龙迎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你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走得了的对吧。” “我就说嘛,按道理来讲你要是自己跟他在一起,那今天死的肯定就是你了,我知道有人跟地府借了个怨鬼,那时候就留意上了,只是不知道来路,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许晴说地府的时候,我又张大了嘴巴。 真没想到,这女的还挺厉害的。 许晴会法,我是知道的,我爸八成也知道这些事情。他是从村子里面长大的,对鬼神之说也算是深信不疑,身边有个学法的人还真没什么坏处,至少不怕背后有东西捣鬼。 想完这些,我抿着嘴就想起来龙迎确实有要去世的征兆。 说来有些家里面出亡人的人们应该有类似的经历,在人去世之前,那人就像是有了先知的能力一样,总喜欢絮絮叨叨一些事情,莫名其妙的交代后事。 龙迎就是这样,只是那种场合说出来的话我觉得没有什么异常,没想到…… “你也别伤心了。”许晴揉了揉我的脑袋,还真有点当母亲的样子,她亲切的问道:“你想不想,换一个学校上?” 啊?我抬起头来,看见许晴嘴角带着浅笑,这句话毛小乐也跟我说过,让我先离开。 “你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我知道,我问毛小乐她也不会告诉我,干脆就问许晴好了。 她淡然一笑:“你现在还太弱小了,斗不过那些鬼东西,我又不能插手这件事情,只有你强大了,才能与之对衡,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你的命。” 她的背后有阳光从四周散过来,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她的宅子确实很容易让人心安,也许是因为我明白这里不会有人害我的缘故。 “反正你大学旷课这么长时间了,我找人给你换一个,你重新修也行。”许晴说的倒是轻松,其实做起来还真的的很轻松,我在这儿除了毛小乐他们以外,还真没什么朋友。走了,也不怕有什么留恋的东西。 许晴没有逼着我做决定,她叹了口气:“你好好考虑吧,这次要走了,就不要太招摇了。那医鬼什么的书,自己看看就好了,要是想做什么实例,就自个去坟地里面找找。别开店了,万一被人摸过去岂不是白跑了?” 许晴说完豪爽的一笑,我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感觉到轻松。 反而,有种要背井离乡的感觉。 她虽然是说让我考虑,可是都已经把离开之后的后事都想好了,我能怎么办? 许晴说的句句在理,我也明白这些,可是到底是谁想要害我的性命呢? 再见无皮鬼 我浑浑噩噩的来,又浑浑噩噩的走。 许晴跟我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就比如我爷爷家祖辈的事情,说起来这可能不是缘分那么简单,因为我是注定要降临在这里,可以说我是一个桥梁。 搭起了鬼医与道术沟通的一个人。 我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我师父在你出生的时候,还曾经给你换过娃娃呢。”许晴当时靠在沙发上朝我笑,笑的一脸温柔。 我说:“龙迎的事情,是不是只是一个开始?” 许晴默认了,她掏出来烟深深的吸着,神色诚恳:“所以啊,你先出去避避风头好了,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回来接盘。” “一切都交给我吧。”许晴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我细细看她时才发现这个女人也没有太年轻的样子,眼角还有些细纹,头发虽然被染了色但还是能看见些发了白的发丝。 “我爸知道吗?”我不经意的躲开她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抵制她的触碰,有时候总感觉背后发凉。也许是韵狐她在搞鬼,她不喜欢许晴,从一见面就不喜欢了。 许晴睁着大眼,莫名的感觉好笑:“当然知道了,他说……你的存在,让人觉得很幸福。” 我走向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灰白的天空,我很少会感慨些什么,可今天我却想挖出来自己心好好看看,到底它在想些什么。 一向过惯了安稳日子的我,在这个关头兴奋了起来,连带着身子。 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命,属于我的躲不过的命运。 以后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忽高忽低不知道明天是否活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 我本该就是个,生活的冒险家。 回到小药店的时候,我很意外,因为还没到医鬼的时间屋子里面就已经挤满了小鬼。 我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天空,愕然问道:“你们……现在还是白天呢。” “我们是来报恩的。”他们的声音有些嘈杂,但我也听出了主要的句子。 我捏着钥匙有些无所适从,这些天一直都很懒散,这种话我实在是担待不起。 “党医生,我们知道你要走了。”带头的那个人我有些面熟,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身上穿着民国那时的袍子,走起路来有些晃晃悠悠,想要拉住我的手。 可再怎么说也是白天,她还没有接触到我时就惊悚的后退了许多步。 我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对她口中的话升起了几分兴趣,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说我要离开啊?你们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是……”那个妇人面露惊讶,嘴里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唐佑佳。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 她突然就站在我的身后,冷冷开口:“你必须离开这儿,我都听说了。” “龙迎死了,下一个不是你就是我。” 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外套,头发披着,又长又直,眉眼里面全是冷漠的气息。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以前的唐佑佳可以称得上是贤妻良母了,对于我也算是很友好,不像现在那么刻意的疏离。 白天我能看见这些鬼魂就已经是一件很让人意外的事情了,可是唐佑佳也能看见,这就让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 唐佑佳森森的看了眼妇人,那鬼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迅速的跳开埋在鬼群里面。 “你怎么知道的?”先前有了苏婉婉的事情,我就已经不相信人是独一无二这种事情了。 唐佑佳扯了个苦笑,低头哼了一声又抬眸对视上我:“她的目的,就是除掉你身边的人……看来还是被人惯坏了。” “你不是唐佑佳,你告诉我你是谁。”我万分确定自己的想法,这个人的眼神有些可怕,像是鹰一样锐利。 不管唐佑佳经历了什么,自身的气场也不可能短时间的涨成压人的状态。 她噗呲一笑,眼尾都是笑意涟涟:“你猜啊。” “我不知道。”我紧绷着脸,口中这样说着,心里面飞快的掠过一堆我认识的鬼或者人,没有一个能符合她现在状态的。 唐佑佳出手飞快,猛地就掐住我的脖子:“算你好命,不然的话……你拖到这个时候还帮我办不成事情,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无皮鬼?”我瞬间就愣怔了,也只有它那么大胆的给我留下如此深印象的人了。 它说,让我杀了蓝珊。 “还记得?”唐佑佳的手劲慢慢松了,可是穿着运动鞋的脚直接就踹我到我肚子上,鬼魂也看见如此的变故竟然纷纷的逃跑了,我被她摁在柜子上面,那双手又紧了紧。 她压着声音,有些沙哑:“跟我去见她。” “不行。”我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她眉毛一挑:“你想死?” 我看着唐佑佳的脸,深吸了口气:“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我朋友的身体里,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呢。” “你放心,她看不出来的。”无皮鬼信誓旦旦的说着,我不知道她玩了什么花样,但现在我绝对不能让她见蓝珊。 如果蓝珊真的是杀人狂魔的话说,她后知后觉发现了唐佑佳,我也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么真正倒霉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唐佑佳一个人。 我并非悲天悯人,而是良心不能让我迫害别人。 我摇了摇头,声音也软了下来,我知道我拿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还不如服软,好好听听她要怎么做。 “我冒不起这个险,我希望你也不要牵扯无辜,是我答应的人,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对视着她,希望她能理解我:“我可以带你去,哪怕你附在我身上都可以……” “这倒像个话。”无皮鬼呲牙笑了笑,我从唐佑佳的脸上莫名看见她灵魂的样子,跟那晚上一样,惨不忍睹。 那段视频里面的姑娘也很好看,我实在想不通他们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无皮鬼似乎一直都在等我这句话,说完就看见唐佑佳眼皮子一翻,掐着我脖子的手也随之一松,我赶忙的扶住她的身子,就看见站在一边的无皮鬼。 不管再看多少眼,它这个模样我也是发憷的不行。 “你给蓝珊打电话,其它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放心,我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不迁怒别人。”无皮鬼一笑,整张脸上的血管都跟着抽搐起来,我把了把唐佑佳的脉搏,舒了口气:“你等等,我把她送回去。” 夜宴 无皮鬼只是一个契机,天知道我多想跟蓝珊当面对质这一切,扔下手机之后也不管鬼魂怎么想,我就抱着昏睡的唐佑佳去了二楼,塞进我的屋子里面,关好门。 希望,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只是噩梦一场而已。 无皮鬼的事情这次我没有跟任何提及,我知道,只要我说出来要做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来阻碍我。 许晴跟毛小乐都已经定了要让我离开这个城市,那么让我在临走之前,做最后一件事情好了。 跟过去说个告别。 然而在路上的我,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 无皮鬼打没打电话我不知道,它的力量很强大,在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已经确信这个事实了。 “你知道她在哪?”我步行着要去街道口打车,她就在我身后慢慢的飘着,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波纹,嗯,虽然它已经死了,可是眼神却更似一滩死水一样。 除了我们这条街以外,到处都很繁华,我听人说有个有钱的人想把这儿开发成高楼大厦。当然,我也只是听人说而已,毕竟有些人的话确实不可靠。 无皮鬼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渐渐的超过我:“自然知道,那是我死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加刻苦铭心了。” “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无理,但我还是想要知道,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手段对待你?”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态度。 与死人打交道,最忌讳的事情便是问及它死时的事情,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有些脾气不好的鬼魂掐死你都是有可能的。 可没办法,我对她的过往很是好奇,然而我又没有可以看穿鬼魂的能力。 她听见我的话了,我确信。 她没有睫毛的眼睛垂了垂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站在红绿灯口,忽然就笑了。 “还真是惨烈啊。”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们不远处就是龙迎身亡的地方,那个电线杆还在抢修着,上面扒着好些维修者。这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了,幸好管辖的不在我店铺的区域,故而没有停电。 我看见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往我们这边走着,上面还有空车的标示,我也不想再看这个地方,它让我不安着。 龙迎的鬼魂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生怕在他的口中得知了我不想明白的事情。 人说,糊涂的人最聪明,我想做一个聪明的人,可是现实不允许。 我坐进去那无皮鬼自然也要挤进来,我白了她一眼,往里面多坐了坐给她空出来了很大的位置。 那司机看着我,又看看我的旁边,最终一句话都没有问。 “去夜宴。”我掏了十块钱攥在手里面。 无皮鬼对此感慨良多,幽深的看着窗外:“做鬼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掏钱。” 我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并且还不能搭腔。 我能看见无皮鬼,司机可不能。万一他把我当成神经病,或者引起了什么恐慌那就完犊子了。 夜宴的白天一片的平和,大门紧闭着可根本不能阻挡那些“走后门”的人。 这里是小姐的天堂,也是有钱人的天堂。 蓝珊就在这里面,我的心脏也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像是在响应眼前的景物一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是无皮鬼对这个豪华的场所的评价,我表示认同。 无皮鬼先我一步就想往里面钻,我亲眼看着她一头撞上后门,后退了数步,一脸的不可思议。 “居然下镇了?”无皮鬼脸上露出来一抹阴森的笑容,直勾勾的转过头来看我。 下不下镇其实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差别,它们拦的是死人,又不是顾客。 无皮鬼的眼神盯得我四肢发麻,我讪讪的笑着:“不然,我自己进去?” 那无皮鬼也是很不给面子,直言相告:“我不信你,所以我必须得跟你一起进去。” 夜宴后门停着几辆扎眼的豪车,几个低矮的房子是那些小姐的住处,听我同学说只要给够了钱,那地方就是温柔乡。 四周只有我跟无皮鬼,太阳直射过它的身子,而它没有丝毫的动容。 我早就知道,太阳驱鬼这件事情是不真实的,可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看着。总觉得,有些怪异。 怎么好端端的,说能见鬼就能见鬼了? “你既然选我当合作伙伴,你总不能害我。”我好言相劝,若真的是蓝珊杀的她,那么就是说她也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人,也有如同我一样的一些力量。倘若他们之间有能看见鬼的…… 无皮鬼面上还是不信任的神色:“我不害你,但是我怕你害我啊。要知道,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这个……”我还没有跟她理论完,就看见后门长长的走廊里面,有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怀里面抱着个穿短裙的长发姑娘,那妹子把头发漂的纯粉,趁着皮肤又白又嫩。 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这姑娘一定很好看。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那妹子也抬头朝我看了看,眼神纯澈带着些迷茫的色彩,一晃就又低下了头,仿佛从来没有与我对视过。 她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上面绑着小小的蝴蝶结,大眼渔网袜包裹的腿细挺笔直。 我中断了跟无皮鬼的话,眼见着她慢慢朝我走来,被那个男人摸摸索索还一副微笑,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还闻见了她身上的香气。 无皮鬼就在门口的地方站着,与我的目光不同,她攥起了拳头,对眼前的事情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我们看着那妹子进了一间小屋子,门一关,就是两个世界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也是小姐。 我有些挫败,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这么骚气,这狐狸的道行还不行啊。”无皮鬼一句话就把我提到了现实中。 我支起来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我只知道这是人间地狱,没想到还跟妖有牵扯。” 无皮鬼这番话让我对她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到底……她生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完结篇 无皮鬼并没有回答我,我也不想再开口揭她的伤痛。 我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蓝珊,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裙,细长的红色高跟鞋与她的红唇相应有着别样的美丽。 “你怎么来了?”她没有惊讶,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忽而轻轻一笑:“要是来道歉的,那就走吧,我不需要,对了……也不需要安慰。” 说着她就转身要往走廊里面去,我好不容易才看到她那会这么轻易就让她走,无皮鬼在我身边用并不友好的眼神一直瞪着我,不过看蓝珊这个样子并没有在意到它的存在。 “等等,不是这些。”我出声相阻,她没有转身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身边的气氛有些异变,很悲伤的样子。 不过也是,想当初她还是个学习好,而且颜值高,那么受欢迎的一个人,被那些舆论留在这儿。 不,也不能这样说……是蓝珊,选择了这种生活。 “我有些事情,想要来找你求证一下。”我抿了抿唇,看向四周,没有人在意我们这里但我还是不够放心,压低了声音问:“关于,鬼类的事情。” 蓝珊的身子一僵,我的心咯噔一下。 若是常人恐怕转身就要骂我什么神经病之类的,她的反应并不算是太大,但已经证明了她知道我提到的东西。 蓝珊转过身来,我刻意瞄了瞄她的表情。 她脸上抹着很浓的妆容,眼睛外的眼线画的像猫一样,垂着看起来别外的无辜,可是那双眼睛里面是埋藏不住的惊讶,还有丝丝缕缕我看不清的东西。 “你过来。”蓝珊咽了口唾沫,撩了撩她的长发,示意我往里面走。 无皮鬼在看见蓝珊的时候,很意外,没有很冲动,平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听闻她让我进去时给我使了个跟过去的神色。 这个酒吧在外里是非常普通的,内部也是让人迷离的装潢,华丽的使人沉醉于欲望都市一样。 可,就是这个地方,外面放着镇物不让那些非内部的东西跑进去,强势的保护了这个地方。越是安全,我就越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酒吧里面有一股子香气,很呛人,我闻不出来它的成分只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等等,不用去那种地方了吧。” 我在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蓝珊也是不负重望的一直想要把我往最深处的地方引着,我有些心惊肉跳联想到我曾经在视频上看见的黑屋子,抿了抿唇:“我过来,只是想跟你确定点东西,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我说完之后蓝珊一直不停留的步子忽然就顿住了,我刚仰起头她就狠狠甩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我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 她打的格外狠,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中间厅里面假山里潺潺流动着的水,让我觉得这不是梦境。 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光十分的柔和,照在蓝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她的唇红的像血,高扬着的下巴,以及愤怒的眼神。 我有点懵,捂着脸不解的看她。 蓝珊忽然就冷哼了一声:“你当初虽然没有把我怎么样,可是你的不为所动、冷眼旁观比起来那些畜生,又有什么两样。” 我听到这儿忽然就没什么脾气了,她还是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听着她缓缓说下去,语气类似控诉。 “我一直都活在噩梦里面,你可以想象到每次美梦的深处忽然被人揭开伤疤的那种痛,深入骨髓。我想忘,可是忘不了,它总是把我想要糜烂在肉里面的东西放在我的眼前。”蓝珊的恨,我能感觉到,我也感觉到她自身慢慢涨起来的杀气。 我见过屠户的鬼魂,手上有着无数的生命,身边就会有许多让人眩晕的东西。在蓝珊的身边,我这次看了清楚。 那是血一样的斑点,在灯光下像泡泡一样扬起,被人戳破。 “我想,没有比手刃仇人更好的发泄方式了,他们害我家破人亡,凭什么可以在外逍遥自在?” 我唇片翕动,半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字眼都像是一团棉花一样,堵在我的嗓子里。 我想问,她做了什么,虽然很苍白。 我几乎都要相信,那段视频的真实性了,那样苍白的笑意,丧心病狂的手段。 “所以啊,我就……”蓝珊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后忽然就被人踹了一脚一样,钝痛一下。 蓝珊脸色大变,又慢慢恢复平常,笑的有些嘲讽:“我倒是心软害了自己啊。” 无皮鬼就站在我的身后,气场强大。 我不敢相信它的出现,见她手一扬扔出来个团成球的小狐狸,她的皮毛是黑色的,一脱离桎梏就赶紧跑着消失在了尽头。 “你怎么进来的?”我象征性的把她护在身后,生怕蓝珊连它的鬼魂也不放过。 蓝珊眼角一扬,指了指无皮鬼,带着晶片的指甲指了指我又收回去:“你带她来,是什么意思?” “看你的真面目。”无皮鬼抢在我的前面回答道,绷着自己没有任何血肉的脸:“怎么,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 蓝珊点了点头,收了刚才的神色,戏谑道:“是啊,我想折磨你的肉身,心善的放过你的鬼魂,没成想你还敢过来兴风作浪,还带他来?” 蓝珊说完我才明白,她刚才那句里面的他,并不是在我问,而是质问无皮鬼而已。 不过这也是事实,确实是无皮鬼让我来这儿的。 蓝珊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先走吧,我可不想等会误伤了你,又扯上什么因果关系,麻烦死了。” 她们之间又有什么渊源,非要大动干戈,无皮鬼死了也要过来搅局? 蓝珊早就变了,我在门外看见她身子颤抖的时候,就已然明白。 她在我不曾看见的地方,早已变的面目全非。 “能不能告诉我,这段时间里面,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莫名其妙的有些哽咽,她没有回答我还朝我吼道:“我让你滚!” 她不是蓝珊了,早在很久以前的记忆里,她就已经死了。 无皮鬼在她吼完我之后,就拽着我的衣领随手一丢把我扔到一边:“嘿,虽然你没有帮我做成事情,但我还是挺感激你这个小家伙的。我也不能害你,你赶紧走吧,最好能离开这个地方。” 第三个了。 我根本来不及问无皮鬼为什么,就看见蓝珊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都长满了尖锐的刺,像是个刺猬一样。 周围的香气也被一股子臭味给遮盖住了。 我站得远,视线也只能分辨这个刺的来源。这不是天生就长出来的,就好像刻意被人装上去的,像是一件衣服一样。 无皮鬼在面对她时一点都没有压力,随意的拍了拍手。 这一幕,我永生难忘。 那是无数的鬼魂,我数不清它们的数量,而且它们还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 鬼魂近不了我的身,从大门那边涌进来的鬼很自觉的给我腾了一个空地,看见它们那副狰狞的样子我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肩膀忽然被鬼拍的时候,一股子凉意真是从上一直涌到下。、 我一转头只觉得那鬼有点眼熟,他咧开嘴嘿嘿朝我一笑:“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你啊。” “你是……”它也只是拍了我一下,我肩上的阳火摇了摇又恢复了正常,他的脸在这堆鬼魂里面还算好看的,一直朝我乐:“贵人多忘事,我是毛小道长居民楼那个,那时候我还吓唬过你呢。” 我一怔,转头看向那一堆的鬼魂,或许是刻意的,我一眼望过去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怎么会…… “你们,怎么来这儿了?”我觉得脑子很乱,难不成毛小乐还掺和了这种事情,她怎么一点消息都不跟我说呢。 他嘿嘿一笑,摩拳擦掌:“来这儿报仇啊,要不然我们来这儿还能看热闹?” “报仇?”我愣了,看见似乎被众鬼所纠缠的蓝珊,皱了眉头。 我好像,成了一个局外人。 对,确实如此。 “那可不,这可是玉人道的老窝了,什么正事都不干,除了折腾人就是干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大家伙们都快恨死他们了。” 他继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被阴气一冲,肯定身子骨要受不了,回去喝点热乎茶,睡一觉明天天就晴了。” 说完我就有些眩晕,眼皮子沉的我说什么也抬不起来,最后只听见无数人的惨叫声,腿一软就没了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列车上,我的面前有一杯清茶,似乎是刚刚倒上的,还冒着热气。 周围的人很陌生,我身边有个空座,脑子也昏沉的不得了。 吆喝着餐盒的列车服务员从那头慢慢的朝我这儿走来,我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让她停下来给我来了盒宫保鸡丁盖饭,这盒还没拆的时候,唐佑佳就一蹦一跳的从热水房那边跑过来。 我看见她分外的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唐佑佳抱着自己的一盒泡面,朝我笑:“不然呢,扔你一个在火车上,谁也不放心啊。” “我们要去哪?”我看向窗子外面,不知道到了哪里,外面一排的灯光因为车速像是一条线一样拉过去:“不对,为什么我在这儿?” “首先,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许姨说只要离开那个地方,去哪都好。”唐佑佳用泡面的叉子舀了一勺的大米:“第二,是毛小乐把你塞给我的。” “毛小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惨叫连连的声音,就不舒服的要紧:“我不知道,她说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一切了。” 时机到了? 我一腔的疑问,可唐佑佳也是一问三不知,我只能等着那个所谓的时机。 手机在我口袋里面不安的振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从未保存过的手机号,那是一条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我想回去。”我抓起来一边的书包,我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佑佳还慢慢悠悠的吃着盖饭,她要是不给我腾开地方,我怎么都没地方走。 她见我闹得欢,轻笑了一声:“你要是回去,他们做的一切,都全白做了。我虽然没上过几天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最起码的知道不能给人添乱。” “对了,咱们走的那天,县城下了好大的雨,还有那闪电雷声整整炸了一天。” 睡一觉,明天天就晴了…… 那个鬼是在婉转的告诉我什么吗? 我们一路的南下,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江南水乡。 许晴给了我一张足够让我过活一辈子的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唐佑佳非常想要一个临水的阁楼,我拒绝了。 直觉告诉我,那水里面并不干净。 我们去了临近深山的地方,房子很便宜就从老伯手里面给买回来了,连带着一亩三分的薄地。 “嗨呀,总感觉很惬意。”唐佑佳坐在窗子前面一直晃悠,我看看她又看看头顶的天空,总觉得我最近一直都在遗忘着什么东西。 医鬼、医神、医人三卷我天天都在看,村里面背后叫我党神医。我听见这个外号的时候还觉得好笑,想起来在一个城市里面我曾经也有一个小屋子,只是,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唐佑佳整日的跟着村里面那些小姑娘上蹿下跳,我看着羡慕,但不知道什么在束缚着我,直到有一天,一个叫龙迎的鬼魂找上门来。 他对我说:“党参,该回家了。” 那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叫蓝珊的姑娘,她坐在秋千上面朝我笑,她说她要走了,至于去什么地方,她自己都不知道。 还有一个小姑娘叫小乐,她说她找到她师父了,她师父没有死,只是靠着什么村子躲劫难罢了,说让我照顾好唐佑佳,她是我命定的人。 还有我爸,他们一家三口抱着一个小孩子四处的跑,脸上洋溢着笑容。 一切都是一个局,而我的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为局而来。 党参?那不过,是场梦罢了。